《无人怀疑死因》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幸之恋】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无人怀疑死因(1) 有人告诉我,如果在深夜零点连拔十三个零,电话就会打到地狱里……我知道那是一个玩笑,但是在每一个失眠的午夜,都忍不住想尝试一下。 一天半夜,我鬼使神差趴在漆黑的被窝里连拔了十三个零,电话竟然真的接通了!我毛骨悚然地听到了里面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第一章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就无可救yào地变得絮絮叨叨了。 那件事情,当然不是指往地狱打电话的事。 那个电话仅仅是整个故事的一个小chā曲。 我絮絮叨叨是因为不得不努力发泄。隐藏在我内心深处和每个细胞中的一种东西,我把它叫做dú素的东西,就像雨季的霉斑,像中了魔法一样,正以看不见的速度飞快地蔓延,很快就要把我从灵到ròu蚕食殆尽! 是的是的,如果我不及时地通过一切可能的途径、尽快地排泄掉这些dú素,后果可想而知。 我叫梅子,是个整天提心吊胆的单身女人,生活在一个杀机四伏的城市里。 想想吧,一个堕落的城市,日益繁荣,光怪陆离,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道德危机,金钱几乎代表一切。 我出生在这里,却不喜欢这里。 这座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或是旋涡,你会感受到那种强大的力量,拖着你,使你不由自主地直线往下坠去…… 我总是无法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我觉得那对我不好。但我流浪了很多地方,累了,最后还是在这里停顿下来。 也许是命运把我带回来的? 我回来似乎是想寻找什么,或是完成什么。可我一直觉得这个城市和我冷眼相对。 就在这时,那个机会来了!一个让人浑身躁热却从心里打寒噤的机会。 事情也许起因于我那毫无特色的工作。 我在一家不入流的、苟延残喘的小杂志社里做着一份无足轻重和收入极低的工作,每天淹没在匆匆的人流中,没有任何人注意我。 业余时间我会替人写一些趣味低级的文章来补贴生活,现在有很多人干这个,就是把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加上一些杜撰的暴力、血腥、色情的内容,最好再配上一张模糊掉面部的照片,就变成了耸人听闻的“发生在某某省、某某市、某某人身上”的、“真实”的故事。 我还给一个专门写言情系列的三流作家当过qiāng手,写过两本香艳恶俗的小说。 我累了的时候就会非常沮丧,我知道自己写的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文字,我表达的东西跟自己毫无关系,我为不时疼痛的颈椎感到不值。 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外国电影,其中一个情节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个蓬头垢面的家庭主fù,在家里兼做接打色情电话的工作,她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不停地忙碌着,话筒就夹在脖子上,双手一边快速地做着家务,嘴里一边发出夸张的呻吟声,夹杂着一些污秽的言语刺激着对方,与此同时,她脸上却流露出生存压力下对生活的倦怠、厌烦和暴躁。 我觉得我就像她一样。 我怀疑,一些读者也许只能拿着我写的书用来手yín,对他们来说,那是惟一的用途。 我在做的就是假装高潮,没错。 起初的时候我还不想接受这份工作,但那个有着一把肮脏大胡子的男人不客气地对我说,你不过做个qiāng手,谁会知道你?丢人也丢不到你脸上。不要老想着搞纯文学,现在谁还看纯文学呢?文学的目的不是陶冶,而是解闷!要放下架子,你首先要喂饱自己的肚子,我听到你的肚子在咕咕叫。 那个脏胡子男人算是我仅有的朋友。 他留长长的指甲,长发,长胡子,乍看起来像街头画家,小报记者,流浪艺人,摄影师,服装设计,同时又像美发工,裁缝,同xìng恋,最后又什么都不像。 他没有正当的职业,好像什么都做,又什么都不做。 他穿莫名其妙的衣服,有时是丝绸的中装,有时是过时的西装,但永远都又脏又旧,而且缝制了过多的口袋。 他的着装概念里从来没有搭配这个词,从而使他的人从整体上看起来总是牵牵拌拌的,显得寒酸困窘。 这一切印象埋没了他的五官,我从来想不起他长得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能够勉强糊口,还全仰仗这个不lún不类的男人,是他介绍我干这个的。 我拿到第一笔微薄的稿酬时请他吃了一顿饭,他吃得非常高兴,大胡子上滴满了汤汁。 他人不坏,只是一个跟我一样在生活底层挣扎的可怜虫。 他只在第一次见面跟我握手时隐蔽又猥亵地抠了抠我的手心,以后就再没对我有过什么暧昧的表示,所以我虽然瞧不起他,但还一直跟他jiāo往着。 前些日子我在办公室接到了脏胡子的电话,他告诉我说有一个非常有钱的单身女人想雇人写一本自传,给一万块钱报酬,问我干不干。 “她是什么名人吗?”我问。 “在‘她们’那个圈子里算是名人,全国人民可不知道她是谁。”脏胡子声音混浊,他肯定又在用他的长指甲在挖鼻孔。 “那谁会有兴趣看她的自传呢?”我疑惑。 “你管她!她要自费出版。”脏胡子好像正满不在乎地把挖出来的鼻垢弹了出去。 “那……好吧。”我犹犹豫豫地回答。 放下电话我点了一支烟,觉得有一种良家fù女要下海的悲壮感。 我没有选择,杂志社已经几个月发不出工资,我都快吃不饱饭了。 我们约了下午在一家酒吧见面,商谈具体事宜,我先到的,脏胡子领着那个女人姗姗来迟。 那是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 她的年龄大概有三十七八岁,烫成大波浪的长发披在肩上,一张甜腻雍容的脸,有着精心保养的、人工的美丽。 无人怀疑死因(2) 我想,她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只是一身昂贵的衣饰使她的身材稍显雍肿,而且她的脸面带倦色,似乎是睡得太多的原故。 想必像她这种有钱人每天无需工作,自然是睡眠过度。 我发现她属于那种身体和眉眼都会说话的女人,就算端坐不动,似乎也能让人听到环佩叮当、衣裙曳地的声响。 她一落座,我就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气息,那是香水、化妆品跟体味混合后的感觉,暖哄哄的香,传播着某种暧昧的信息。 我周身就被笼罩在那种属于卧室里的、昏昏yù睡的气氛之中。 说实话,这时候我可万万没想到,日后在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会那么可怕……换个说法,我没想到由于这样一个女人,我身上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情。 脏胡子在电话里简单给我介绍过她的经历。 她出身非常贫寒,小小年纪就混迹在声色场所,成了一个放dàng的jiāo际花,很是红了一阵。 后来结识了一个有钱人,嫁给了他,自此金盆洗手,从了良,开始做一些正当生意,赚了不少钱。 再后来丈夫在一次意外中去世,又给她留下了一笔遗产,现在已是今非昔比,十足的富婆了。 “我这一生十分坎坷,吃了太多苦了!真能写成一本书!” 她像所有自我意识很强的女人一样,说话发声位置十分靠前,而且有一种不自觉的表演成份。她一边说着,低低的领口下半截ròu感白晰的胸脯在呼吸间微微颤动,眼里也渐渐蓄满了泪水。 她的动情没有打动我,我只觉得那眼泪对她来说只是一种装饰品而已。 “那你都想写一些什么内容呢?” 我想总不能写她卖身的过程吧,这对读者有什么意义呢?有着不光彩过去的人,苦尽甘来以后还巴不得把过去一笔抹杀呢,怎么还能自暴其丑! “就写我的奋斗史,我的经历,我受的常人不能受的苦和我所了解的这些男人!”富婆慷慨激昂地说。 现在的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的经历是痛苦且宝贵的,真是好笑。 其实,别人谁会有时间真正设身处地来关心你个人的感受呢?我不知道她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意义,也许是钱多得没处用了吧。 她口诉,我一边做着记录一边在心里冷笑着,笑她,也笑自己竟然要为了钱来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以满足这种有钱人需要的自我满足心理。 “你也是女人,我之所以要找个女人来帮我写自传,就是因为只有女人才能体会女人的感受!才能从女xìng的角度看问题!你谈过恋爱吗?受过男人的伤害吗?”富婆眼睁睁地盯着我问。 “唔……”我看着她认真期待的目光,一时语塞,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也许是我鼻子上架着的那幅厚厚的近视眼镜增加了我的可信程度,富婆立刻决定雇用我了。 我们商量好,每个周末我去她家一天,一面近距离地观察她的生活,一面由她来给我讲述她的经历,然后我回家用一周的时间来整理完成这一段。 我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简直被震惊了。 女富婆亲自坐着豪华汽车来接我,可见她对出书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 开车的司机是一个年轻而且非常漂亮的小伙子。 我之所以用了一个女xìng化的词“漂亮”而不是“英俊”来形容他,是有原因的。 他的皮肤又白又滋润,五官端正得无可挑剔,漆黑的眉毛下一双似睡未醒的大眼睛配着天然卷曲的头发,显出一种儿童般的柔软单纯和慵懒,能激起女人一种近乎母爱般的感情。 但我很快发现他身上有一种特质,那是由于出身低贱而形成的,自卑又自傲的矛盾和危机感,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幽怨,就像庶出的孩子,眼神里总透出隐约的防范和不甘。 小伙子好像不爱说话,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富婆一路给我指点着她名下的产业,这家服装店是她经营的,那家餐馆是她投资的,这家影楼是她转手的,最后我看到她戴满钻戒的左手不轻不重地按在了小伙子放在变速杆上的右手上。 我明白了,连他也是她的。 富婆家的房子大得像个篮球场,一眼望不到边。 房子里各种风格的家具大胆地堆砌在一起,让人目不暇接。 上天真不公平,有种人就是有钱也不懂得怎样生活,品味低劣,可懂得花钱的人却又穷困潦倒。 我像走进了一座华丽的宫殿或是一个藏品丰富的博物馆,东张西望,心里又妒又恨,半天说不出话来。 富婆对我惊讶的表情很满意。 她走到一架翠绿色的大三角钢琴前,伸出一个手指在上面“咚”地敲了一下,然后在余音缭绕中倚在钢琴上,摆了一个优美的姿势微笑地看着我。 我们的合作就这样开始了。 不过,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从此卷入了一个又一个怪圈。 第二章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如约来到了富婆家,准备开始我们的首次工作。 想不到,这第一天就发生了一场意外事件。 天气寒冷yīn森,整个城市灰蒙蒙的,弥漫着肮脏的烟尘。 我的心情立刻败坏下来,因为我患有家族遗传的一种怪病,似乎是对粉尘的过敏症,一到这种天气就会喘不过气来,觉得了无生趣。 我感觉自己的肺就像一张千疮百孔的破蜘蛛网,不时痉挛的呼吸系统像在提醒我生命的脆弱。 我为此常常感到绝望,我想象着,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会就这样难受的窒息而死,挣扎着倒毙在街头而无人理会。 来到富婆的深宅大院,开门的是给富婆开车的那个小伙子,他用那双睡不醒的大眼睛冷漠地盯了我好一会,然后才一声不吭地躲开身子让我进去。 无人怀疑死因(3) 大厅里空无一人,不知什么原因,感觉跟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似乎有了很大的不同。 一回头,开门的小伙子竟不见了踪影,我茫然地在地板上转了一圈,忐忑地等待着。 整个大房子异常寂静,厚厚的落地窗帘把窗口遮得严严实实,幽暗沉重,像是某个电影里的一个隐藏着什么秘密的古堡,充满着令人不安的气氛。 也许是心情的缘故,靠墙的一只落地大钟发出的“喀、喀”的走动声,在我听起来也显得冷静而又yīn险,似乎在不怀好意地一秒一秒引导我走进一个早已设计好的什么陷阱。 我有些紧张地四处环顾着,真担心角落里那扇关得严严的雕花木门会被突然推开,而从里面走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来。 正在这时,开门的小伙子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无声无息地吓了我一跳,像个脚底长了ròu垫的猫。 我感觉他好像躲在某个yīn暗的角落里窥视我好一阵了。 他带领我上了楼,示意地冲一间房门抬了抬下巴,然后就溜进了另一个房间,把门悄悄地关上了。 我慢慢走过去,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也拉着厚厚的丝绒窗帘,一盏床头灯发出微弱的红色光线。 正对着床头的大电视开着,却没播放声音,在闪烁的光线中,依稀看到富婆躺在一张大大的床上,一动不动,似乎还在睡着。 地毯上,到处都是胡乱扔着的袜子、胸罩和拖鞋。 我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被窝里突然钻出一只长着蓬松长毛的小脑袋,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白毛宠物小狗,它用亮亮的大眼睛看着我,吱吱地叫唤起来。 富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翻了个身,展开四肢伸了个娇媚的懒腰,亲昵地对着小狗说:“叫什么?小坏蛋!” 小狗仍然吱吱的叫着,她这才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我。 “你来了?进来坐下吧。” “好……。” 我答应着,有些不自在地走了进去,小心地绕着走,深怕踩到地上的东西。 我压抑着内心的厌恶,拿开了随意扔在沙发上的衣物,稳稳地坐了下来。 富婆并没有打算起床的样子,仍然慵懒地趴在床上,一手搂着小狗,另一只手捂着嘴巴连连打着哈欠。 “我昨天在家里开了个晚会,来了很多客人,一晚都没睡,直到凌晨才上床。现在几点啦?” “下午一点。”我看了看表说。 “哎呀,我睡了这么长时间哪,这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了,头总是晕。丁冬,丁冬!”她冲门外扬声叫道。 过了好一会,那个小伙子才磨磨蹭蹭地出现在门口。 原来他叫丁冬,真是个可爱的名字,颇有些听觉效果,像是门铃的响声,只 可惜是个吃软饭的小面首。 “去给我弄两杯咖啡。”富婆用命令的口气说,随后似觉不妥,便又狎昵地哄了他一句:“谢谢!” 丁冬用复杂冷漠的目光盯了她一会,才转身出去了,富婆用一种占有的骄傲当中又夹杂着不屑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 我看到他们两人目光里的把戏,有些不自在,只好掩饰地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和一只钢笔,旋开了笔帽。 “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吗?我们先熟悉熟悉,不如先聊会儿天吧?”富婆收回目光看到我的动作,口气中有些请求。 我只好点了点头。 “你多大了?”她问。 “我二十七岁。”我沧桑地回答。 “我都三十七了,整整大了你十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哎呀,不提了。你结婚了吗?” “没有。” “记住了,千万不要嫁个穷光蛋,再深的爱情也经不起贫穷的考验。”她语重心长地伸出一只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冲我晃了晃。 我无话可说,只好笑了笑。 “你说人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呢?辛辛苦苦像挣命似的,最后两眼一闭,什么也带不走。”富婆沉浸到一种情绪中,缓缓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这可真是富人的无病呻吟,得到了一切,却仍然觉得生活没什么意思。 “我现在特别苦恼,别看我衣食不忧,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这个年纪了连个孩子都没有,想再结婚吧,又遇不到一个好的。倒是有不少人对我献殷勤,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冲着我的钱来的?现在的男人,一肚子花花肠子,根本不能相信。” 我点头表示赞同。 有钱的女人得不到真正的爱情,钱反倒成了快乐生活的障碍,使她们怀疑一切。这已经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模式了,大家都知道。 “也不知是怎么了,最近我看到别人家的小孩就喜欢得不行,我辛辛苦苦置了这么大个家业也总得有人继承啊,你说我这个年纪还能生吧?” “当然能,我认识一个人,四十多岁了还生了一个很健康的孩子呢。”我投其所好地回答。 “我真想立刻就生一个,我现在什么都有了,就差没有孩子了。算命的人说我是一棵‘孤草’,一个亲人也没有。唉,也许我注定就是这个命?” “不会的,还来得及。”我随口安慰她。 “只是……跟谁生好呢?遗传可太重要了!我要仔细选好孩子的父亲……” 正说到这里,丁冬端着两杯咖啡推门走了进来,他把杯子放在床头的茶几上,就转身出去了。 “我平常最爱喝咖啡了,不喝就觉得没精神。”富婆说着递给我一杯,我伸手接了过来,顺便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那好,我们开始吧。” 她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小口,酝酿了一下情绪:“从什么时候说起呢?” 她歪着头想了想,“我能有今天真的是太不容易了!你知道我小的时候是在农村一个大山沟里长大的,我们那里特别穷,那种穷是你想都想不到的。” 无人怀疑死因(4) 我微微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什么叫穷。 “也奇怪,小时候什么好吃的也吃不着,可我却长得比城里的女孩子还漂亮。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了,因为所有男人看见我都会盯着不放,那眼神……都能长出两只手来……” 富婆撇着嘴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收起笑容接着说: “可惜我父母早早就都病死了,我只好住在舅舅家里。舅妈对我不好,十九岁的时候她就做主把我嫁给了村里的一个男人。那男人是个好吃懒做,无恶不作的家伙,穷得要命。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客人,他说是他的朋友,要我做菜做饭地招待他。那天晚上,我累了一天,就先去睡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喝完的酒。半夜,那个男的爬上了我的床,我跟他拼命地打起来,可他狠狠地扇了我一个大耳光,说我男人收了他五百块钱,把我卖给他了!” 富婆流利地讲着,似乎已经给别人讲了无数遍,神情带着一种兴奋和快感,给我的感觉还有一丝炫耀,似乎以前的苦难经历成了一种值得咀嚼和品味的东西,更增加了她现在成功的份量。 “你记了吗?”她看我发呆,就探身看着我的本子问我。 “哦……我正在记。”我连忙低头在本子上胡乱划拉了几笔。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收拾东西就逃出了那个家进了城。可像我这种没读过几天书的年轻女孩子,在城里又能做什么呢?” 富婆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先是在一家饭馆里给人家帮工,可那家的老板总想打我的主意,他老婆打了我一个耳光,把我赶了出来,一分钱也没给我。我白白干了几个月,心里又气又恨,又没地方可去,我再也不想回那个家了。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去夜总会做了小姐,不过,我可是卖艺不卖身,只陪人跳跳舞,喝喝酒什么的。” 我低头摆弄手里的圆珠笔,心想真是yù盖弥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你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那些人嘲笑我土气,都欺负我,我就发誓有一天我一定要超过她们!前一阵,我在家里开了个派对,把以前那些小姐妹都找来了,我要让她们看看我是不是不如她们!你没看见她们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富婆说着开心地笑起来。 “我这半辈子,苦辣酸甜,什么滋味都尝过了,别看我做过小姐,但能有今天,全靠我自己的努力,靠我自己的拼搏!不过,也有一些人瞧不起我,表面上跟我相处得不错,暗地里却都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知道他们是嫉妒我,所以我偏要气气他们,我不但不隐瞒我以前做过什么,我还要坦白地说出来,看他们能怎么样?” 的确,与其等人来嘲笑,倒不如自嘲。 “我有点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吧,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觉得疲倦,睡也睡不好,老做噩梦。” 富婆娇气地靠在了床头上。 我停下笔来,无事可做,只好把无处投放的目光落在了不出声的电视屏幕上。 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一个本市电视台的综艺xìng节目,几个年轻的主持人在一个繁华的街道上混在行人中装作需要帮助,在街头随机寻找路人帮自己的忙,摄制组隐蔽偷拍,似乎在考验主持人的应变和表演能力。 几个行人被突然拉住,他们听着主持人提出的无理要求,脸上全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有人拒绝后急急走掉了,有人懵懵懂懂地手足无措。 看到这里,我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不明白电视台为什么要搞出这种节目,把所有人都弄得像个傻瓜。 这时,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大衣的男人,他毫无准备地被一个主持人突然拉住了,警惕地回过头来,镜头在渐渐推进,我看清了他的脸,不觉暗暗吃了一惊。 那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就像戴着一个假的橡皮面具,呈现出一种僵僵的蜡色,给人感觉非常怪异,只有一双眼睛是真实的。 那个主持人好像也被他的样子吓住了,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那个“橡皮人”茫然地盯着主持人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又转脸看了一下镜头,似乎突然发现了有摄影机正在对着他,有些仓皇地急忙转身,迅速走掉了,像被人追赶的一样,丢下那个主持人冲着镜头摊开双手无奈地耸了耸肩。 看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异样。 转脸一看,发现富婆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双眼直直地瞪着电视屏幕,嘴半张着,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 我正奇怪地看着她,就见她的鼻子里突然流出鲜血,她自己好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用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低头一看沾了血的手,两眼向上一翻,身体就软绵绵地瘫在了床头上。 “你怎么啦?啊?” 我跳起身,慌张地抓起床头柜上的纸巾按在她的鼻孔处,大声叫着她。 富婆的眼睛半闭着,已经失去了知觉。 我开门跑了出去,冲着厅里大叫:“丁冬!丁冬!” 大房子里寂静无声,无人回答,那个叫丁冬的小面首不见了踪影。 我只好又跑回卧室,颤抖着双手拔打了120急救电话。 在等待救护车的时间里,我不断替她擦着鼻子里流出来的血,又不时听着她的呼吸,焦急得手足无措。 救护车拉着我们赶到医院之后,富婆立刻被送进了抢救室。 我心神不安地等在外面,在走廊里兜着圈子。过了很久,才有一个护士走了出来,我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了?” “没事了,你去给她办一下住院手续吧。” 我刚吐出一口长气,转念想到住院是要jiāo押金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 我上哪去弄钱呢? 无人怀疑死因(5) 我焦急地想了一会儿,转身跑出医院,找到公用电话拔了脏胡子的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是我,富婆得急病住院了,要押金,你快给我想想办法!”我对着话筒大声喊道。 “多少钱?” “我想至少还不得两三千块!” “我只有两千,是别人让我替人家办事用的,你什么时候还我?”脏胡子还真够意气。 “富婆醒过来就还你,她有的是钱,你怕什么?” “那好吧,我现在走不开,你来取吧。” 我挂了电话,急急赶去他那里,取了钱又赶回了医院,把住院手续办完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我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看到富婆正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胳膊上吊着滴注瓶子,脸色十分苍白,就好像浑身的血都流光了似的。 我站在床头看着她,心想人真是脆弱的东西,不管富人还是穷人,结局都是一样,这时候,多少钱也帮不了她。 我想起电视屏幕上出现的那个奇怪的男人。 富婆可真够娇气的,看到他竟然就吓得发了病。我正胡思乱想着,只见她的眼皮轻轻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连忙俯身下去问:“你好点了吗?把我吓坏了!” 富婆冲我虚弱地点了点头: “我这是老毛病了,不要紧,很快就会好的,谢谢你。” “不用谢。”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丁冬呢?”富婆扭头用目光寻找着。 “他不在,我找不到他。”我回答。 “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一到用着他的时候人就没影了!”富婆恨恨地说。 “他也许是出去了,这会儿说不定他已经回家了,要不要往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他一下?”我征求地问。 “不用了,我很累,想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富婆闭上眼睛,不愿意跟我多谈了,似乎是想一个人待着好想些事情。 “那……好吧。”我犹豫地看了她一会,转身出了病房。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赶去了医院。 我想说不定丁冬已经在医院陪她了,可是当我推开病房门的时候,还是只有富婆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富婆听到门响,浑身激灵了一下,看到是我,才松了一口气。 “你一定饿了吧?我给你买了粥,要不要吃一点?”我拿出保温筒,打开盖递给她看。 “谢谢你,你对我太好了。可那个小混蛋丁冬,我养了他那么长时间,还不如一个刚认识的人关心我,真不如养一条狗!” 富婆忧怨地说。 “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我劝她。 “哎呀!对了,我的小波比还在家没人管呢!我现在就得出院回家!”我知道她在说心肝宝贝的宠物狗。 “那怎么行呢?别急,我会替你去照看它的,放心吧。”我说。 “那你现在就去吧,我没事,冰箱里有狗罐头,它一定饿坏了!”富婆着急地催我。 “好吧。”我无奈,只好出医院坐车去了富婆家。 我打开富婆家的大门,房间里还像昨天下午一样没什么变化。 我试着叫了丁冬一声,可是依然不见回答。 小波比听到我的声音,飞奔着迎了出来,吱吱叫着用身体在我裤腿上蹭着。 我找到冰箱,拿出狗罐头打开,倒在它的盘子里,它立刻大口吞吃起来。 我抬头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卧室的门大开着,电视还在一闪一闪地亮着,播放着新闻,我走进去伸手关了。 地板上是一堆昨天扔下的沾着血的纸巾,我蹲下身收拾起来,扔进了垃圾筒里。 看来那个“门铃”昨天一晚也没回来过。 现在大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放松地把所有的房间都打开参观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把那排高大的衣柜挨个打开看了看。 衣柜里面挂满了富婆的各种名贵衣物,从春到冬,五彩缤纷,那都是我从来不敢奢望得到的东西。 我的手慢慢抚过那些柔软光滑的面料,心里掠过一种复杂的情绪。 我又走到那架绿色的大钢琴前,在琴凳上舒服地坐下,慢慢掀开琴盖。 我犹豫了一下,用手指轻轻触了一下琴键,“叮”的一声,钢琴发出了一个悦耳的音符,我兴奋地接着胡乱弹了起来,杂乱无章的余音在大大的空间里撞击着。 我在富婆的大房子里流连够了,这才锁好门,又坐车回了医院,一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路过医生办公室门口时,里面的一个男医生叫住了我。 “你就是昨天那个女病人的家属吧?”他坐在办公桌后面问。 “哦……算是吧。”我犹豫地回答。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据我所知没什么人了。” “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吗?”医生边拉开抽屉翻着什么边问。 “不知道。”我惶惑地摇了摇头。 他仔细看了看我,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已经确诊她得的是白血病,也就是血癌。” “血癌?天哪!” 我不由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她还有多长时间?” “……也就一年左右吧。” 医生说起一个人的生死口气非常平静,就像拉家常。我想,这种事他见得实在太多了。 “不是有很多医治的办法吗?什么放疗、化疗之类的?” 医生摇了摇头,伸手关上办公桌的抽屉: “她的病情比较特殊,说深了你也听不懂。她的心脏也有问题,随时会衰竭。临床上这种病人只能消极地维持,目前的医学水平对她起不到作用,而只能徒然增加她的痛苦。她可以随时出院,回家静养。有问题可以再来医院处理。” “那她自己知道吗?”我的心沉重下来。 “我认为没必要告诉她实话,不然她的意志力就会垮掉,那只会加快她的死亡速度。” 无人怀疑死因(6) 医生说完不再理我,只在面前的纸上快速地写着什么。 我茫然地转身走出了医生办公室,缓缓走到了富婆的病房。 富婆见我进来,立刻抬起头盯着我问道: “波比它还好吗?没饿坏吧?” “它很好,已经吃饱了。”我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那我就放心了。”富婆重又躺回床上,“医生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已经没什么事了。” “医生说随时可以出院。”我躲避着她的目光说:“丁冬没在家,他好像一直没回去过。” “不用管他,我这次一定要把他赶走,让他去死吧!”她咬牙说。 听到“死”字,我心里替她悲哀起来。 她还不知道自己就快死了。 “那就快去办出院手续吧,我回家就把押金还给你。” “好的。” 我担心自己的表情被她看出问题,急急忙忙走出了病房。 第三章 那天傍晚我把富婆从医院里送回了家,她对我非常感激,不但立刻还了我那两千块钱,还坚持要多给我一千块,以示感谢。 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收她的钱,坚定地拒绝了。 她表现出来的富人的优越感也让我很不快,但一想到她是个快死的人了,我又原谅了她。 富婆最后对我说: “你要是不收,我就欠了你一个人情。这样吧,如果你的工作不是太理想的话,你不如辞职,专门到我家里来上班。我没一个亲人,男人又都是靠不住的,有时我很孤单。以前我有一个佣人,她前一阵刚走了……啊,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让你当佣人,我有三个钟点工给我做家务呢,你就算我的家庭教师吧,既能写作又能陪陪我。我每月开你一千块工资,你说怎么样?” 事情有点突然,我毫无思想准备,再说我也没有辞职的念头。 我笑了笑,吞吞吐吐地说: “让我……想想再说吧。”然后我跟她告别,下楼回家。 我住的地方在这座城市东边的一个角落,已靠近郊区了,是整个城市里名声最坏的地区。 听说这附近起初是一大片菜地,许多年前居住的都是些种菜的农民。现在虽然耸立起一幢幢简陋的楼房,空气里还是弥漫着一种类似大粪的可疑气味。 从前的农民现在成了一些小商小贩,身上还是脱不掉刁钻的品xìng,他们看人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猥亵的光亮。 夜幕下的肮脏街头常常有一些半大的坏小子在游dàng,残缺的路灯发出惨淡的暗光。 这是个流氓和盗贼出没的地方,唯一可取之处是房价便宜。 我只用市中心一半的价钱就租下了一间不错的小屋子,那是一所废弃的旧式小楼中的一间,有着高高的棚顶,像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我刚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家了。 我明明记得那个地方就是我家以前住过的小院,可现在那个位置上早拔地而起了几幢高高的大楼,我生活过的小院已经踪影全无。 我一个人拎着行李,茫然地四处张望着,感觉就像“聊斋”里的那个书生,美梦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片荒冢里。 我在找房子的时候很费了一番辛苦,不是房价太高就是房子不理想。我需要一个相对封闭、能不被各种噪音打扰的居住环境。 我先是在一家肮脏的地下小旅店里住了一阵,每天抽时间出去找房子,几个月之后在快入秋的时候终于有了着落。 那天傍晚,我在街头一根电线杆子上发现贴着一排出租房屋的招贴。 我逐个看下来,其中有一张白纸上面有用毛笔像孩童一样歪歪扭扭写成的“出租”两个大字,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我立刻决定打这个电话试一下,冲这两个稚气的字,我认定这个房主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不会开口漫天要价。 结果我的直觉骗了我。 房东是个胖大黑粗的女人,气焰压人。她纹着两道又粗又拙劣的蓝色大眉毛,活像两把大砍刀;割了双眼皮的小眼睛在两把大砍刀的压迫下,显得更加窘迫。她站在我对面,小眼睛里挤出亮晶晶的光来,上下打量着我,我顿时觉得自己矮了几公分。 她把我带到紧挨着江边的一个僻静的地方,在街道拐弯处,我看到一幢灰色破败的三层小楼。 当时正是黄昏时分,在天边一抹血色夕阳的衬托下,小楼散发出一种凄惨和苍凉的美,感觉无声又绝望,似乎里面可以发生任何离奇的故事,让我的心不由一动。 小楼样式古旧,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看来已经有些历史了;外面的墙皮都已脱落,上面爬满了一种叫做爬墙虎的绿色植物,枝繁叶茂,浓重的绿色沉甸甸地包裹着苍老的小楼,几乎看不到窗子。 虽然我怀疑这老建筑是不是在靠着这植物支撑着,但我还是立刻被这幢神秘的小楼吸引住了。 我联想到电影里的富家小姐跟穷小子情人幽会的场面,那穷小子就是嘴里叼着一枝玫瑰花攀着树藤跳进她的窗子里的。 我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小楼紧闭的大门上用红色油漆打了个血淋淋的大叉,写着一个“拆”字,我这才明白小楼大限将至,时日无多。 “今年不会拆,你至少能住上一年。” 女房东说着,稀里哗拉从腰里摘下一大串又长又大的钥匙,找出一把,开启大门。 陈旧的大门发出“嘎吱”一声怪叫,有灰尘悉悉簌簌地掉了下来。 “前一阵说要动迁,住户都搬走了,以前有不少人住呢。”女房东粗嘎的声音在房间里发出空旷的回响。 她带我走上楼梯,积满厚厚灰尘的水泥台阶上印着一些凌乱又清晰的脚印。 女房东把我领上三楼,打开一间房门。 我小心地走进去,四处张望着。 无人怀疑死因(7) 这房间有着高高的天棚,老式的落地窗,看起来结实厚重。 一些落了厚厚一层灰的杂物散乱地堆放在各处,墙壁上到处是一抹一抹暗黑色的沉年血迹,上面沾着一只只被拍扁的蚊子尸体。还有胡乱画着的一些图画和字迹,贴着的一些大大小小的剪报。 “你可以把墙壁重新粉刷一下,这是最干净最朝阳的一个房间,下雨天也不会漏,原先那个房客突然走掉了,连个招呼都没打,你把他的东西随便扔出去就行了。” 女房东挥手拂掉一个精心织就的蜘蛛网,随着她手臂动作产生的气流,角落里长长的灰吊子也跟着舞动起来。 我走到窗前朝外望去,江水在平静地流淌着,宽阔的江面上飘着几只小木船。岸边一排整齐的路灯,刚涂了新漆,下面有三三两两的闲人在游dàng,风景还不错。 “不过我得跟你说一下,这里因为没人住已经停止供暖了。” “没有暖气?”我愣了一下。 “冬天的时候是会有点冷,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房租能这么便宜吗?再说房间里有电话线,还可以上网呢。” “可是……” “你可以自己想办法弄一只电炉什么的用来取暖嘛,你觉得怎么样?你要住可得抓紧,前些天有个男的来看过房子了,说好过一阵就来,可我还不太想租给他,他人长得怪怪的,看着吓死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房东看了看我的眼镜接着说:“我看你倒是个规矩人。” “呃……好吧。”被她这么一激,我立刻点头答应了。 我想也是,房租低得实在让人窃喜,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再说,像我这样的穷人哪有怕冷的资格?幸好我不怎么怕冷,而且我还有一只很好的电热毯可以用。 我当即决定就住这里了。 女房东说一楼存放了很多货物,你看见路对面那个小修鞋店了吗?那个修鞋兼打更的老头就住在里面,不用害怕。 我很快jiāo了房租,等我住进去之后才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就是窗外被严重污染的江水不时发出隐隐的腥臭,锲而不舍地钻进我的小屋子里,让我经常陷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中。 我后来从打更老头儿那里了解到,这房子是日本人建的,早先是一家妓院,解放后成了一家国营企业下属的招待所。前两年企业破产拍卖,被我的房东一家连同这幢小楼一起买了下来,改成了公寓式的出租房。 本来已经下达了拆迁的通知,但不知什么原因又耽搁下来,也许要拖到明年春天了。 我下了公共汽车,先四处看了一下,确定没人跟着我,这才低着头快速朝我住的方向走去。 天色更加黑得看不清了,路灯的yīn影里有形迹可疑的人影在晃动,一只夹着尾巴的流浪狗在垃圾箱前用爪子扒着食物,它看见我,停下来瞪着我,翻开上唇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从喉咙里发出沉闷的、恐吓的哼哼声。 我一动不动地跟它对峙了一会儿,确信它没有冲上来攻击我的意思,才撒腿飞跑起来。 我警惕地张望着走进了昏暗的楼道,脚步在楼梯上踏出空旷的响声,我忍不住驻足,突然回头,只有我一个人。 我走上三楼的走廊,刚把钥匙chā进锁孔,就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个房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缝,从里面shè出两束贼亮的目光,我被这感觉钉在了原地。 难道又有新房客搬进来了吗? 我突然回头,所有的房门都关得死死的,没有任何人在盯着我。 于是我喘了一口气开门进屋,把房门死死地锁牢。 在这个城市我无亲无故,没什么朋友,也没有男人约我,每天下了班就回到租住的房子里。 我喜欢这间小屋子,这样蜗居在里面,就像把自己装进了一个封闭的小盒子里,感觉很安全。 我把小屋装饰成了一间极具个xìng的空间: 落地窗上挂着一个厚厚的遮住了所有光线的沉重的大窗帘。 一开门,首先看到的就是正中间的水泥地上放着的那张其大无比的似乎充满了故事的老木床,那是我从旧货市场上淘来的,我时常盘踞其上,思考着我的人生。 在头顶上,高高的天棚有一根长长的电线,悬着一盏刺眼的灯泡。 那盏灯就像舞台上的追光,时刻压迫着我,让我感觉无处藏身,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常常会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打碎它的冲动,却怎么也动不了。 打扫房子的时候,我只把前一任房客的一些衣服杂物扔进了垃圾箱,并没有重新粉刷墙壁,墙壁上贴着的那些明星照片和一些剪报仍然在墙上。 我发现那些剪报上登的,都是一些企业家或是什么名人的发迹史,看来我的前任房客是一个渴望成功的年轻人,把这些人物贴在墙上是作为标杆来鞭策自己的。 我在写一些垃圾文字、写得厌烦疲惫时,就躺在床上琢磨墙壁上的字迹来消磨时间,从各种不同的笔迹和内容中,分析这些房客们不同的年龄、xìng格和遭遇。 我在墙壁上发现很多用刀或是别的什么刻下的字,一大片,全都是“玲儿”两个字。 那似乎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我时常躺在床上,远远地看着这个重重叠叠的名字,给她和那个刻下这个名字的人编了很多不同的故事。 有时我也会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在地上溜达,观察在夜色掩护下黑暗角落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我的小屋里总是充满咖啡豆的糊香,还有香烟的焦油味。 我一闻到这亲切的气味,紧张的心情就放松下来,虽然它们使我的大脑顽固地拒绝睡眠。 在咖啡和香烟温暖的微醺中,我有一种魂飘天外的快感。 我每天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那台二手电脑,然后放下包,换衣服。 无人怀疑死因(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我喜欢上网,我更擅长用文字来表达自己。 在网上,我任意变幻着角色,一会儿是个仪态万方的美女,一会儿是个天真纯情的大学生,一会儿又是个精干聪慧的白领。 我像个演员,体验了不同的人生,满足了我内心的yù望。 那天晚上,我一进房门就顺手打开了电脑进了聊天室,然后才脱了衣服挂好,给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面和一杯浓咖啡,一边吃喝,一边等待着我的一个网友。 我的网友叫“小猫”,年龄跟我差不多。 我喜欢这个名字,一看就让人联想到对方是个鬼灵精怪而又十分可爱的女孩子。 小猫说她小时候身体不好,老爱生病,可怜兮兮的像家里的那只瘦弱的小病猫,所以家里人都叫她小猫。 小猫是学画画的,经常会跟我聊一些印象派什么的,还答应有机会一定为我画一幅肖像。 小猫是我最要好的网友,我们两人的家庭情况差不多,都是从小缺少爱和温暖的人,我们无话不谈,非常投机,她的每一句话都能说到我的心里去。 我跟她讲了很多我的事情,包括我的恋爱过程,甚至jiāo换过彼此的初潮年龄,她知道我的一切情况。 我非常喜欢这种关系,完全的倾诉,纯精神的投缘,而不掺杂其他。 我们就住在同一个城市里,我还给她留了电话,跟她说有机会她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我的一碗面吃完的时候,她终于露面了。 “嗨,你好吗?昨晚怎么没见到你?” “对不起,昨天出了一点事。”我急忙回答。 “你没事吧?” “没事,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那个女雇主,她突然生病了,我送她去医院并照顾她。” “她怎么啦?” “医生说她得了白血病,活不久了,真是非常意外。” “真的吗?怎么会这样?”小猫好像吃了一惊。 “谁又能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 “你说过她是个单身的富婆,非常有钱?” “是的,这种时候钱有什么用呢?钱救不了她的命。”我打出这样一行字,一边感慨着。 “是啊,真可怜。你跟她的合作怎么样?” “还不错,她还提出要我辞职专门去陪她。” “你同意了?” “不,我可不想成为她的一个‘随从’。” “为什么不呢?你说过你的工作非常无聊,而且收入极低。” “可我的自尊心不允许。” “别傻了,不过是份工作嘛,有什么呢?” “你希望我去吗?” “我当然希望你过得好。” 那天晚上因为富婆的事情,勾起了我们关于死亡的话题。 我跟她聊了很多贫穷跟富有以及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之类的话,然后我们同时下了线。 我关了电脑,心里隐隐有些不对劲,“小猫”今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安,说话的口气也跟以往不同了,好像对我的感受不再感兴趣,只是反复打听着富婆的病情还有关于她的所有事情,又问我富婆真的很快就要死了吗?会不会弄错了? 我想,也许是她的同情心在作怪吧? 第四章 接下来的几个礼拜里我照常去富婆家工作。 富婆从医院回来之后身体一直不大好,每天卧床不起,人也消瘦下来,常常怔怔的,疑神疑鬼,敲门声音大一点都会引起她的惊恐,似乎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我心里暗想:她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因为我常常给她适当的安慰,再加上及时把她送去医院抢救的那件事,好像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两人的距离,她对我格外热情起来,常送我一些衣物之类的小礼物,并再一次希望我每天都能过去陪伴她,我还是婉拒了。 她并没有把那个丁冬赶走,我想她已经原谅他了吧,反正他依然住在富婆的大房子里,沉默寡言地躲在某个角落。 看到富婆对我好,他似乎产生了一丝妒嫉,对我更加有些敌意了。 新年过后,转眼到了三月。 这座城市的冬天很漫长,长得就像有钱的胖女人们穿的貂皮大衣,显得拖泥带水,毫无美感。 二月末的最后一个礼拜五,气温突然大幅度下降,清晨的太阳只是象征xìng地露了一下,就急忙隐入了yīn霾重重的天空。 城市里所有锅炉的大烟囱整天都冒着滚滚的浓烟,路边厚厚的积雪上落满了肮脏的黑尘,所有的建筑物也都是灰头土脸的,空气里总是漂浮着呛人的煤烟和粉尘。 街头的人们都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埋着头步履匆匆,而且很多人都戴上了白色的大口罩,使整个城市就像正在闹一场可怕的瘟疫,充满了惶惶不安的气氛。 我捂着胸口匆匆跑向车站,嘴里的哈气不断在眼镜上形成了一层朦胧的雾,让我手忙脚乱。 在等车的时候,我的鼻涕常常不知不觉地流出来,我的牙齿也冻得冰凉。 早上七点四十分,上班高峰时间。 个体小公共汽车上人很多,像往常一样我被簇拥着挤上了车门。 人们在售票员骂骂咧咧的吆喝声中紧紧贴在一起,纯粹的零距离接触,呼出的口气里混杂着早餐的油条和咸菜味。 那坏脾气的女售票员跟司机是夫妻俩,她脸上还带着昨夜被窝里的氤氲,两个眼角各粘着一粒眼屎,一路跟自己没抢到好线路的丈夫争吵着,典型的社会下层人群的不平衡嘴脸。 她的男人拿脚下的油门撒着气,车子横冲直撞,贴成一块大ròu饼的人群便前仰后合。 车停在了一个站点,一些人下去,又有一些人上来。 车子开始移动了,一个乘客才从车箱后半部踩着别人的脚拼命挣扎出来,被售票员用力推下车去,摔了一个“屁股蹲儿”坐在了地上,他拍着屁股站起来,仰脸骂了一句三字经。 无人怀疑死因(9) “你妈了个……!”女售票员从车门伸出头去厉声回骂。 车开远了,还见那男人站在原地,嘴不停翕动着。 人们漠然。 我跟一个新疆男孩面对面地紧贴在一起。他那双深如潭水的大眼睛深陷在眼窝里,藏在一顶棒球帽的长檐下偷着看我。 我只看了一眼,就被那双眼睛迷住了,像中了蛊。 然后,我下了车。 我的脚刚落到地面,就看到自己身上飘飘呼呼洒下一堆羽毛,我的手下意识地伸进了羽绒服口袋,钱包已不翼而飞,手从口袋底部伸到了凉冰冰的空气里。 我转头看着那辆小公共汽车,它正不堪重负地渐渐远去。 来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找出一卷透明胶带,撕了一条小心地粘在口袋的破口处。 我倒霉的一天就这样郁闷地开始了。 中午的盒饭里翻出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东西,也许是蟑螂的,或者是其他什么小虫子身上的一部分,总之那绝对不是什么可吃的东西。 我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小小的意外。 “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咱们市里出了一个杀人狂,专门杀长头发女人,已经杀了好几个了!昨天又杀了一个!” “对,就在江堤下边,是一个来江边晨练的老头儿发现的!” “变态!真是太可怕了!” “听说上面已经发话了,要是再破不了案,公安局长就得下台了!” 午休时间,女同事们照例开始了手上的编织和不着边际的闲谈。 她们今天的话题有些吓人,一边大惊小怪地议论着,一边在男同事面前发出娇柔的惊叫。 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凉嗖嗖的后脖颈,把长长的头发挽了起来,然后怀疑她们是不是在攻击我。 女人们在一起,表面上好得不行,暗地里都是相互嫉妒的。 我认为自己是个长相不能再普通的人,惟一比较满意的是自己的头发,柔黑闪亮,秀长及腰。 这是我身上唯一能吸引人目光的地方。 小时候妈妈总嫌我长得不好看,但nǎinǎi却夸我有一头秀发,她喜欢我,说我长得像她。 我还记得她替我洗头,帮我抓虱子,她的手指轻轻地撩开我一缕缕头发,嘴里一边发出“啧啧”的惋惜声。 我想我是怀念nǎinǎi才一直留长发的,尽管她对母亲非常刻薄,但她是惟一疼爱过我的人。 我没事时就爱惜地慢慢梳理我的头发,而且我深深知道一个长相不出众的女人必须留长发,不然她就更加一无是处了。 傍晚,下班时间到了。 女同事们忘了中午可怕的话题,嘁嘁喳喳议论着什么有趣的事,然后捂着嘴像母鸡下蛋一样憋出咕咕的笑声,开始乒乒乓乓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她们在周末有什么活动,从来只是象征xìng地叫我一下,还不等我作出反应就互相拉扯着出去了。 我也不屑于参与她们那些声色犬马的娱乐。 正在这时,总编威严地打着响鼻走进了办公室,他先是声东击西地四处视察了一圈,然后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这一阵社里不景气,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没办法只好精简人员。我很抱歉,你去会计那里把工资结算一下吧。” 总编咬文嚼字地说完,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反应,大家全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一声不吭地盯着我。 “好,我还正准备辞职呢。”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装作满不在乎地从桌子底下挪出麻木的双腿,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收拾好东西,起身抛下他们走了出去。 我在会计那里没拿到几个钱,因为我已经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再加上以前分过的一些米油之类的食品杂物,七扣八扣就所剩无几了。 天已经黑下来了,天气突然变得异常寒冷。 我紧紧裹了裹大衣,匆匆朝车站走去。 公共汽车摇摇晃晃地朝家的方向驶去,我的双手chā在空空的口袋里,心想我终于失业了。 从早上丢钱包开始,我就知道后面还有不幸的事在等着我,祸不单行嘛! 但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幸亏我当初没有坚定地拒绝富婆的建议,我真是太蠢了,还以为自己可以清高到底。 明天我就去跟富婆说,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回到我的房间里,我走进用一张饭桌间隔起来的小厨房,想弄点吃的。 中午的盒饭被我倒掉,我的胃已经饿得开始恶心了。 锅里空空的。 拉开被当作冰箱用的小阳台门,里面只有几个冻得像石头一样坚硬的土豆。 以前每当没钱的时候,我就把换下但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裤子口袋全搜索一遍,总能找出点钱来,但这次我失望了。 我把翻得乱七八糟的衣物扔在床上,疲惫地坐了下来,目光落在电脑边的电话机上。 我想,是不是应该给脏胡子打个电话?也许他会借我点钱用,可我迟迟没有力气去拿话筒。 我的这部电话连我自己都不大清楚是多少号。 我不需要给自己打电话。整天也没人打电话给我。它的铃声偶尔响起来,反倒会让我觉得奇怪甚至心惊ròu跳。 以前有一个朋友跟我说过,如果你在夜里十二点的时候连拔十三个零,你的电话就会打到地狱里,如果电话打通了,你可千万别说话……。 我知道那是一个玩笑。 但是,在每一个失眠的午夜,我就忍不住想尝试一下。 有一天半夜十二点时,我鬼使神差地趴在漆黑的被窝里连拔了十三个零,电话竟然真的接通了! 我毛骨悚然地听到了对方沉重的呼吸声。 我被吓坏了,下意识地挂断了电话,心脏砰砰狂跳着。 紧接着,电话上的信号灯亮了起来,同时响起了一串串令人震惊的铃声。 我一看,显示屏幕上没有显示出任何号码,我浑身一抖,猛地把话筒扔了出去,眼睛紧盯着怪叫的电话,感觉里面会随时跳出一个恶魔。 无人怀疑死因(10) 铃声终于令人难捱地停止了。 我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天哪,真是不可思议! 这天晚上,我正饿着肚子盯着电话一筹莫展时,电话铃声突然意外地大叫起来。 我跳起来看着话机上的屏幕,那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我半天没有接,想给对方一点时间,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对方一定是拔错了号码。 可是,玲声响了十几下,停了几秒之后,又执着地响了起来。 “喂?”我小心地拿起话筒,等待着对方说“对不起,我打错了。” “梅子……”一个清晰又好听的男声,竟然叫出了我的名字,我非常吃惊。 “我是……你是哪位?”我的声音几乎在颤抖了。 “你不认识我。我们见个面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 我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在‘空中乐园’最高一层的旋转餐厅见面,一个小时以后,我等你。” 电话轻轻发出‘喀’地一声,挂断了。 “一个小时以后,我等你……我等你……”我念叨着这句话,一个多么离奇的邀请啊,他似乎很自信我一定会去。 他是谁呢? 为什么要跟我见面? 要谈什么事情? 我的脑海里闪过所有我曾认识的男人的面孔。 不错,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个声音,我真的不认识这个男人。 我转过头去看日历,心想今天会不会是愚人节? 第五章 我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我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去呢? 一定是个恶作剧,算了,还是赶快把它忘了吧。 我打开电脑,等待着我的网友小猫。 小猫很快就一闪一闪地跟我打招呼了:“你在干嘛?” “有一个男的打电话约我出去,可我不认识他。”我说。 “那你去不去?” “不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为什么不去呢?难道你不好奇吗?说不定会是个意外的惊喜。” “我不要惊喜,我只想跟你聊天。” “可我今晚有约会,不能跟你聊了。你也去赴约吧,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我一定会去的,说不定是你的白马王子下凡了呢?可不要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哟,我得走了,拜拜!” 小猫神神秘秘地怂恿我,然后不由分说地下线了。 我无奈地在地上转了几圈,最后决定坐下来整理富婆的资料。 我努力想集中精神,但我的胃总在一抽一抽地疼着提醒我,被我啃得秃秃的指甲敲在键盘上也有一点点疼,而且因为饿,感觉屋子里也越来越冷了。 我突然烦躁起来,伸手“啪”地关了电脑,站起身在房子里来回踱着步。 旋转餐厅? 那意味着见面后要有一顿丰盛的大餐? 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他找我究竟要干什么呢? 这件事情真是太奇怪了! 我极力抗拒着,同时我又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吸引着自己,那是ròu体和感情的双重饥饿下产生的渴望,一顿可口的饭菜和一个声音动听的男人。 我快要不由自主了,但是,我有些害怕。 我习惯xìng地走到靠墙的一面大镜子前,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镜子里面出现一张苍白yīn郁的面孔,那是一种还没绽放就枯萎了的颜色。 脸上一幅灰色镜框的深度近视眼镜,把我的眼睛深深地隐藏在它的背后。 我的手指从脖颈处慢慢滑下,落在胸前。 我早就既震惊又悲哀地发现,尽管我是那么讨厌我的母亲,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还是越来越像她。 我yīn沉的表情,窥视的眼神都跟她如出一辙,就连我的嗓音也跟她酷似。 以前我的男友接过我母亲打过来找我的一个电话,他拿起话筒一听就立刻把脸转向了我,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似乎我是我自己的一个替身。 后来他说,你妈妈一开口说话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电话线那端才是一个真实的你。 关于我为什么回到这个城市,我想了很久,也许原因之一就是我的母亲。 有一段时间我一睡着就会梦见她,我在梦里跟她无休止地争吵着,最后就被气醒了。 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她? 自从我离开家去外面读书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我曾经那么恨我母亲。 我恨她完全失去了自我,那么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侍候着继父,她知道他都可耻地做了些什么,可却不吭声,同时又千方百计地挑我的毛病,处处刁难我。 我从小就知道母亲不喜欢我,她看我的目光总是透过我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抛弃了我们的父亲。 她恨我的父亲,所以我成了代父亲受过的那个人。 再加上nǎinǎi是个麻利强干又刁钻的人,因为嫌母亲的拖沓和愚笨,经常无端地欺负她。 nǎinǎi不怪自己的儿子不好,反倒怪母亲没本事降服自己的丈夫,因此母亲的恨更增加了一层,但她不敢反抗,只会无能地把一腔的怨恨都转嫁到长得像nǎinǎi的我身上。 母亲不爱我,我知道她对我是又恨又怕的一种感情。 因为父亲对她的背叛和抛弃,使她的心里充满了苦dú怨恨,她不肯接受现实,却总是试图想让我知道是因为我父亲才抛弃了她,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造成的。 小小年纪的我承受了过多的思想压力,我想她之所以养我,只是缘于她心底里的一种惧怕。 我上高中的时候,一天,父亲突然露了面,母亲惊喜异常,但她想不到丈夫回来却是要和她离婚的,因为他就要在城里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母亲十来年的怨恨、挣扎和盼望一瞬间全部都幻灭了。 离婚后母亲就带着我从郊区进城到了继父家,幸好我很快就出人意料地考上了大学离开了那个家。 回头想想要不是继父对我不停地骚扰,也许我就不能发奋学习考取大学了。 无人怀疑死因(11) 其实那时候母亲什么都清楚,但她却装聋作哑,因此,我对“贫穷”这个词的理解比任何人都深刻,而且有所不同。 那是仇恨、屈辱、恐惧和同情jiāo织在一起的复杂混合物。 从小到大母亲对待我的态度给我的感情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而且因为生活的困窘让我对周围人的态度非常敏感,我过早地知道了生活的艰难。 在长大的过程中,我有意识并且努力地抗拒着流淌在我身体里的血液中存在的某种遗传基因,我想成为一个跟他们完全不同的人。 但是,母亲软弱中的刻薄,让人生恨的可怜相,麻木的思想和感情,还有父亲的风流、狠dú和不负责任这些秉xìng,似乎混合成了另外一种形式,在我的骨子里潜伏下来,偶尔在不经意间悄悄又顽强地显现出来。 令我痛苦的是,我偏偏对自己有着清楚的认识,就好像身体里存在着两个灵魂,它们相互对抗、争战,我觉得该做的做不到,不该做的却不由自主地去做了。 我不喜欢自己的样子,但又没办法改变。 其实我对母亲最恨的一点就是,她总说我是个祸水,不祥之兆,似乎我是个女巫之类的怪东西。 nǎinǎi也曾经这样说过她,她顺理成章地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印象极深地记得她跟邻居们偷偷议论我时的样子,脸上带着恐惧、厌恶和诡秘。 她说我出生时院子外的几棵枯树上落满了乌鸦,足足鸹噪了三天,我一落地没几天爷爷就死了。 尽管母亲对风流韵事不断的父亲一直忍气吞声,几年之后他还是抛下了我们进城打工,从此无影无踪,使我们的生活陷入了困境。 我还不满十岁,nǎinǎi也死了。 小的时候我并不介意,直到我长大以后,我渐渐相信了母亲的说法,又有很多人说了同样的话,说我这个人会给别人带来灾难。 就算是谎言,重复多遍也会让人相信的,何况还有事实就摆在眼前。 我的第一个男友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那时我们都太年轻,让他激动的只有xìng,而我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家里有钱。 他为了讨好我,经常送给我一些吃的和用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爱情。 毕业后我们为工作为生存四处奔波,根本没有了结婚的想法,两人不了了之。时间一久渐渐地也就把他淡忘了,毕业后一直没听说过关于他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我说,他酒后跟人打架被人一刀捅死了。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很麻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后来我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看着拥挤的人流,猛然想到那会不会是我的原因?我的心脏立刻乱跳了起来,匆匆回了家关起门来,我吓坏了。 第二个男人是我的同居男友,我们在一起两年,后来他开始吸dú,心理和生理都逐渐变态。 他很少再跟我说话,热情只是在床上突兀地被唤醒,又匆匆地结束。 我再不能忍受他突然醒来时那双惊悚的眼睛,陌生地看着我,好像不知身在何处。更可怕的是在我心情极度痛苦的时候在他的怂恿下也尝试了几次dú品,也经常开始惦记那种奇妙的东西。 经过很长时间彻夜不眠的思考,一天早上趁他魂飘天外正在昏睡的时候,我收拾了衣物跑到火车站,买了一张车票离开了那个城市。 过了不久,他就因一次吸dú过量而离开了这个世界。 从那以后我更加坚信自己是个不祥之物,我不敢在一个地方久住,我怕别人知道我是个这样的女人。 我养成了一个照镜子的习惯,我常常在镜子里观察自己跟别人究竟有什么不同,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细长腰身、面孔yīn郁的女人,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我竟然害怕自己,我的身体里有一个邪恶的东西是自己所不能掌控的。 我总是会想,如果我再结识一个男人跟他有了亲密接触,他是不是也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呢? 我很多年前就患上了失眠症,经常使用大量的安眠yào物,不知道自己是睡还是醒,总把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跟梦境混在一起。 而且我还得了个奇怪的病:经常在上班的路上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没锁门或是没关煤气? 其实我明知道我已经都关好了,可我还是必须得跑回去看一下,心里才能踏实。 如果我偶尔碰见了一个眼熟的人却想不起来这个人跟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的时候,我会一整天苦思冥想,无心他顾,直到想起来为止。 为此我很痛苦,去看了心理医生,他说我这是神经官能症的一种,叫做“强迫xìng思维”。 我还有轻微的自虐倾向,医生说那是因为儿时心理受到伤害造成的,潜意识当中总认为自己犯了错,而想惩罚自己。 我想医生是对的。我有两颗烂牙一直不敢去拔,就让它们时不时地在口腔里隐隐作痛。 我还害怕很多事情,总愿意更多时间呆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不愿意跟人接触,好像离抑郁症也不远了。 我继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自己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他长什么样子? 听声音倒是满有吸引力的。 可进入黑暗的城市是可怕的,谁知道在哪个角落里隐藏着什么罪恶呢?呆在家里都不一定安全,不能随便出去。 我又想起了令人们惶惶不安不断议论纷纷的凶杀案,凶手还没抓到,听说他经常在江边这一带作案,我可不愿意冒这个险。 我正在小屋里走走停停的时候,窗外突然“砰”的一声zhà响,我连忙走到窗前朝外望去,原来是一个焰火在远处升上了夜空,接着五彩缤纷的火花此伏彼起,bào豆一样喧闹开了。 对了,我几乎都给忘了,今天是市庆日,听说有大型的彩车yóu xing活动。 无人怀疑死因(12) 大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商场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眨着眼在招揽着顾客。 这样热闹的周末夜晚,我为什么不能出去走走呢? 我刚失了业,而且口袋里只剩下十几块钱,事情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我必须吃点东西! 我拧开水龙头洗了个脸,然后就换衣服。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了那件长羽绒大衣。 下楼的时候看了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正好还有一刻钟。 当我混入人流中的时候,我开始后悔了,但是这时我已身不由己。整个城市的居民似乎都拥到了大街上,像一股洪流,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超过了心理上所能承受的范围。 前面的人不断地被后面的人推动着,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前迈动,前后左右找不到出口。 我的心里逐渐恐慌起来,空气中好像流动着一股众多人体分泌出来的腺素,隐含着易怒、狂燥等危险的兽xìng。 人群似乎在渴望着一种事态,一种发泄。 我的手脚冰凉,头也嗡嗡作响。 我不知道自己将要被簇拥着走向哪里,茫然四顾,看到的全都是乱哄哄的一颗颗人头,我一心只想回到我那小小的安静的屋子,可是我回不去了。 人流裹挟着我加速朝市中心的广场拥去,以那里为中心的yóu xing活动已经开始,色彩缤纷的焰火也达到了高潮。 这时我发现路边出现一座冰雕,那是用大大的冰块砌成的造型粗糙的一组天安门城墙,上面挂着几只红红的灯笼,用来照相用的。 我拼命朝那里挤去,一连踩了好多人的脚,最后终于衣发不整地将后背紧紧贴在了天安门城墙那厚厚的大冰块上。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身而出,后背已经麻木得没有了感觉,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 我看了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刻钟。 我抬头寻找了一下方向,立即快步朝“空中乐园”那座高高的建筑走去。 我进了电梯,下意识地用手梳理着略显凌乱的头发。 电梯通上了最顶层的旋转餐厅,门一打开,我迟疑地朝外面走去。 餐厅里显得冷清清的,仔细一看,原来人们都聚在圆型的大玻璃窗前朝外望,这里是观看焰火的最佳地点。 我向整个餐厅扫视了一下,他们中间谁才是约我的那个男人呢? 一只手突然不轻不重地搭在了我的肩上,我猛地回头…… 第六章 站在我身后的是一个又高大又英俊的陌生男人,头发像个落拓不羁的艺术家一样在脑后扎成一束小辫,使他在人群中显得非常惹眼。 他脸上的皮肤很光洁,有着健康的颜色,五官端正,高高的鼻子更显出一股帅气。 我无法判断出他的年龄,感觉他很年轻但又很成熟。 在接触到他眼睛的那一瞬间我几乎有些眩晕,那是一双具有危险xìng的眼睛,亦正亦邪,带着那种洞悉了一切之后的冷静和调侃,那目光能勾走你的灵魂,让你只剩下一个空壳。 “你是?……”我有些发傻地问。 “来,我们坐下谈吧。”他微笑着开了口。 就是他!是他的声音。 我不由自主地转身跟着他走到了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把包抱在怀里,平静着自己的心绪。 “把包放下来吧。”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微笑着说。 “哦……好!” 我连忙把包放在了窗台上,然后抬头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仍然微笑着,似乎在等我开口。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开口说,然后盯着看他的反应。 “先吃点东西吧,你一定饿坏了。”他好像知道一切。 我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摆着四盆菜,全都是我平常爱吃的,但我没动。 “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否则我不能吃。” “梅子……”他微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一下,“我是‘小猫’。” 我吃惊的样子一定不亚于突然撞见了细脖子大眼睛的外星人。 “你是小猫?” 我知道问完这句话,我的五官肯定已经尴尬地错了位。 “对不起呀,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的,我只是用了一个女孩子的网号,你没给我机会说明,我想,你既然希望我是个女孩子,那就不要让你失望了。” 他说话时带着一种洞悉了我所有秘密的笑容。 我呆傻地看着他,有些受了伤害的感觉。 我想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脸色,慌乱中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一股液体热辣辣地直烧进肚子里,我没防备,眼泪差点流了下来,更加手足无措了。 “那是酒。”他说着向我递过一张纸巾。 我没接,起身去了洗手间。 我在洗手间边洗手边整理着我的思绪。 这家伙骗了我,我还把他当成了知己! 丢丑丢大了! 还说什么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的! 我生自己的气,其实人家从来就没强调过自己是女的,只是我看了他的网名就先入为主地把人家定位成女xìng,主动跟人家聊的。 但是,他也不应该就把自己真当成了女的,而且从不提醒我他是个男的,反而跟我聊了很多只有同xìng之间才能jiāo流的话题。 我重新戴好眼镜,冲镜子仔细调整了一下面部的表情,磨蹭了半天才重新走了出去。 我坐下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吃东西,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在我的身上。 “你的头发很漂亮。”他突然开口道。 “喔?”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一点兴奋,但很快又压抑住了。 “没人对你说过你的头发很漂亮吗?” “没人说过。”我假装不在意,只是不停吃着东西。 “梅子,对不起,我只是很想见你一面,你忘了你曾经给我留过电话号码吗?” “那不是给你的!”我说。 他脸上带着宽容的微笑: 无人怀疑死因(13) “我们谈得很投机不是吗?这才是最重要的,干嘛那么在乎我的xìng别呢?” “我不知道……”我语无lún次,不知该说点什么。 “我叫三木。我早就想跟你见面了,有一天半夜我给你打过一次电话,我刚拨完号码还没等听到接通的信号声你立刻就接了,可你却不说话,突然把电话挂了。” “原来是你?”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了那天半夜十二点,那个神秘的从“地狱”打来的电话。 “我们在网上认识了那么久,还从未见过面,我很想见你,所以……请你原谅。” “很失望是吗?” 我的自卑心理又在作祟,我可不愿意像小孩子一样,搞一些什么网友见面之类的幼稚把戏。 “不,是很意外,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 “真的吗?我家里可有镜子。” 我嘲笑地盯着他,想看他的窘态。 “是真的,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罢了,你把你的美丽都藏在了眼镜后面。”他不但没窘,反倒很认真地说。 “网友就是网友,见面了还有什么意思?” 我相信没有一个女人禁得住这样的夸赞,我绷紧的神经渐渐有些放松了。 “跟你在网上聊天的时候就觉得你与众不同,我实在抑制不住想见你的冲动,我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决定给你打电话。” “是吗?”我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其实我早就想见你了,我想……也许我是爱上你了吧!”他这后一句话就像一根针突然扎在我身上,我的身体就像个气球,每个毛孔都开始嗖嗖地往外漏气。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直白和大胆地表白,真是让我有些怕了,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端起面前的酒又喝了一口。 “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不过没关系,我会给你时间好好考虑的。”他用他那双迷死人的眼睛盯着我。 我说不出话,只好低下头快速地吃着东西。 我记得以前从哪听说过一句话,好像是说一个男人是不会调戏戴着眼睛的女孩的,在这里,“调戏”的意思也就是感兴趣。 像他这么英俊的男人竟会对我感兴趣甚至喜欢上了我? 这可真是个奇妙的夜晚。 一个英俊的男人从天而降,现在就坐在我对面突然向我示爱,我心里乱得感觉必须赶快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好好品味一下,并且要好好清醒一下,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知道天上不会轻易掉下馅饼,真掉下了,说不定会是个能砸碎脑袋的砖头。于是我提出要回家。 “对不起,很晚了,我想我该回家了。” 我慌乱地站起身来拿我的包,但是我的包却不见了。 我四处寻找着,突然明白了:原来我把包放在了窗台上,而我们坐的地方却在不停地旋转,我在不知不觉中被旋转到了别处。 我的包也许早就被别人拿走了。 我更加慌张了,一天之内丢了三样东西,我不知道对我来说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三木提出要送我回家,我还保持了一点理xìng,只让他送到附近的路口。 在路上我跌跌撞撞地走着,老是忍不住想裂开嘴笑。 我扶着墙壁上了楼,伸手从口袋里掏钥匙,钥匙串在空旷的楼道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刚把钥匙chā进锁孔,身后突然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我紧张地旋转着钥匙,可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我身上立刻出了一层冷汗,手越发抖得不听使唤了。 脚步声在我身后近处停下了,我不敢回头,只拼命地转着门锁。 “我来帮你开吧。”身后的人突然开口。 我猛然回头。 “是你!” “对,是我。”微笑着的是三木。 “你跟踪我?”我惊讶地问。 “我刚才看到有一个男人跟在你身后,有些担心你,所以就跟上来了,你没看见有一个人上楼吗?” “没有人啊,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我惊恐地左右看了一下。 “奇怪……”他嘟囔着走上前来伸手拿过我的钥匙,三弄两弄,门就“啪”的一下打开了。我明白了,也许这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 我连道谢也来不及就一个踉跄撞进了门里,把他关在了外面。 我扔掉鞋子扑倒在我那张充满了故事的大床上,我把头仰在床边,把长长的头发拖在地上。 我静静地躺着,酒精使我觉得脑子里像有个蜂窝一样喧闹,身体和四肢也不存在了,只有灵魂飘在半空冷冷地斜睨着自己。 我不禁心旌摇动,我知道骨子里的自卑让我永远不懂得拒绝男人。 我的一个女网友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英俊的男人,突然约我见面,而且说他爱上了我…… 打住!这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我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意念怎么也集中不起来,我来不及细想就昏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干渴地醒来,觉得头疼yù裂。 我甩了甩头,仔细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这该不是我做的一个梦吧? 我警告自己,不能再想这件事了,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说不定会给我带来厄运。 时间不容我多想,今天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首先,我失业了,我要尽快地赶到富婆家里对她说我同意去做她的陪伴,夜长梦多,万一她改变了主意怎么办? 然后,我还得抓紧时间了解她的情况,早点把她的自传完成,好拿到急需的生活费。 我起身洗漱完毕,急忙出门下楼坐车。 在富婆家附近的路上看到一个水果摊,我很想买一些水果作为礼物给富婆送去,因为我以后要完全在她的手下讨生活了。 我站住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没有钱。 我刚要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丁冬吗? 他正从马路对面的一间小发廊里低着头钻出来,身后跟出来一个娇小玲珑的漂亮女孩儿,依恋地仰头跟他说着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然后转身匆匆朝富婆家的方向走去。 无人怀疑死因(14) 原来这家伙拿着富婆的钱在外面养着个小情人呢。 我摇了摇头,也跟在他的后面朝富婆家走去。 我敲了门,自然是丁冬来给我开的门,他像往常一样盯了我一眼,冷冷地让开了身子。 富婆还是躺在床上,但她的身体似乎已经恢复了,精神状态很好,像没事人一样,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我甚至怀疑医生是不是误诊了。 “你来啦?快坐吧。丁冬,咖啡!”她看见我,欠起身冲门外叫道。 “算了,别叫他了,我去弄吧。” 我急忙转身出去走进厨房,冲了两杯咖啡端了进来,迎面碰上了面色yīn郁的丁冬,他盯了我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带着情绪把门“砰”地一声摔上了。 我没理他。 莫名其妙! 他跟我吃的哪门子闲醋,难道我还会取代他的位置吗?有些他能做的事情我可做不了! 我端着咖啡进了卧室,富婆谢了我,我喝了一口,沉吟了一下,抬头看着富婆说: “上次你对我说过的那件事……我现在考虑好了,我决定每天来这里陪你,帮丁冬照顾你。” “真的吗?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 富婆的神情丝毫不掩饰她的优越感,“那你要不要搬到我这来住?我的房子里可是有很多房间。” “我暂时还是住在家里吧,过一阵子再过来,你看好吗?” 我不知不觉地就想到了那个三木,我不想让富婆知道有三木这么个人。 “那就随你吧,什么时候过来都行。”富婆笑着说。 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像我这样一个人,的确是很适合做家庭教师一类的女陪伴的,长相普通,外表木讷,又少言寡语,不但不会抢了女主人的风头,还做了一个很好的陪衬,只能突出富婆的美丽,而不会给她造成任何的危机。 “好,那我们接着上一次的谈话进行下去吧。”我从包里掏出记事本和笔,“上次你讲到……” “讲到离婚那一段。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第一次回到村子里,那可是……怎么说的了?衣……衣锦还乡。 “我可算神气了一回!我打了一辆高级轿车,买了很多礼物,来看我的人我都送了他们东西。 “我舅妈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拉着脸了,见了我那副巴结相,处处陪着小心,堆着一脸的笑,直笑得我瞅着都觉得累了,连他家的狗都直冲我摇尾巴。我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总算知道了钱的威力!” 富婆说到这里有些激动,她欠身端起床头的咖啡喝了一口,又接着说: “我回去是去和那个混蛋男人离婚的,可他说什么也不肯离。我知道他是想要钱,我就把一沓子钱摔在了他的脸上,我要花钱买个自由身!那家伙光顾趴地上捡钱了,我看着他跪在我脚下露出的后脑勺,长那么大头一次尝到了扬眉吐气的滋味! “办完离婚手续之后我心里这个后悔呀,要早知道跟男人睡觉还能挣钱,我凭啥白白地陪他睡了好几年!” 听到这里,我的眼镜几乎咔哒一下掉到了鼻子尖上。 没想到她会如此的坦白和直率。 但富婆立刻发觉自己激动之下说露了马脚,有损于自己的形象了,于是顾左右而言他,掩饰地补充道: “哎呀,我现在最遗憾的就是文化底子浅,不会表达自己,老让人误会!” 我也只好陪着她笑了笑: “后来呢?” “后来,我又认识了一个男人,就是我死去的那个丈夫。他认识我以后就缠上了我,总是给我献殷勤。 “他人长得也蛮不错的,只是年龄比我大了一些,那年我二十八岁,他已经四十五岁了。 “他在我身上花了很多钱。那阵子我也想尽快找个归宿了,年龄一天天大了,也不能老那么混下去,男人都太坏了,在他们身上也捞不到什么大便宜,于是我就答应嫁给他了。” 富婆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呢?”我问。 “我很快就跟他结婚了,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毕竟年龄相差太多,我只是图他有钱,今后能过个好日子。可时间久了我才发现,他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有钱,我被他骗了。” “是吗?”我表示同情。 “可婚都结了,我也没什么主意了,只盼着他以后能多挣点钱。我也开始帮他跑生意,靠我以前的一些关系,帮了他不少忙,可他不但不感谢我,反倒说我出去卖弄风情,没事也找碴跟我打架,把我气坏了!不让我出去更好,我倒乐得在家享清闲,只要你能给我挣来钱就行。可他整天在外面跑,我一个人在家里呆着闷得慌,时间一长,就跟他的司机好上了。” 我心想,这才叫本xìng难移啊。 我一边用笔在本子上胡乱写着,一边等着听她的浪漫故事。 可富婆半天也没有吭声,我不由抬头看了看她,她这才回过神来接着说: “他的那个司机是个年轻漂亮的小伙子,我早就看出他在打我的主意了。” 富婆说到这里撇着嘴有些得意地笑了一下: “他老是勾引我,有事没事地跑到家里来跟我聊天,帮我做这做那,慢慢的,我也喜欢上了他。” 我渐渐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写这个荒唐的自传。 一个风月场上出惯了风头的女人,等到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时候一定会觉得非常寂寞,她要靠回忆往事来品味自己的人生滋味,并陶醉于当年的荣耀与风光。只有这样,她才能聊以自慰地度过生命中残存的日子。 也许,她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 她就像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里所写的一种女人那样,自信自己很能引诱人,所以极快、极容易地被人引诱了。 “我开始只是想跟他偷偷情,并没有想到后来会惹出那么大的事。要是早知道那样,我是不会跟他好的。”富婆说着,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无人怀疑死因(15) “你没事吧?”我紧张地站起身来,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没什么。”她冲我苦笑了一下,似乎明白又说错了什么话,立刻住了口,伸手揽过小狗抱在怀里抚摸着。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奇地问道。 “后来……他想让我跟老头子分手,他也离婚然后跟我结婚。但是他告诉我老头子那时就快破产了,外面欠了很多钱,如果现在跟他离婚,我拿不到一分钱。他说他不想让我过穷日子,他得想法子弄点钱。可是……没过多久,就发生了意外。” 富婆停了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 “一天,他开车拉着老头子出去办事,路上出了车祸,车撞破护栏掉进了江里。” 听到这里,我的心脏突然停跳了一下,只觉得一股热浪猛地冲上了大脑,我低头偷偷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抬头装作无意地问道: “那个老头子……你丈夫,他姓什么?” “姓梅。”富婆回答。 果然如此!我已猜到他是姓梅的,因为我也姓梅。 “他们两人都死了,尸体过了好几天才被打捞上来,都泡得不成样子了……” 我的双眼紧盯着富婆不断翕动的两片涂了鲜艳颜色的嘴唇,再也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母亲被愁苦刺穿了身心的表情。 我从富婆家告别出来以后,不知不觉坐上了开往母亲家方向的公共汽车。 命运真是捉弄人,我在兜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又被带回了我曾拼命要逃开的事情里面。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呢? 一年前,父亲因一次车祸去世。 母亲打电话过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我麻木地听着,没什么感觉,甚至冷笑了一声。 我对他说不上恨,也说不上什么别的,他只不过是男人中动物xìng体现得比较突出的一个。 事实上动物世界里的雄xìng在配偶孵育后代的时候,还会去觅食来喂养它们,而我的父亲却在生了我以后走得无影无踪。 我问母亲,他给他惟一的女儿留下什么遗产了吗?听说有一阵他发了财,赚了很多钱。 可母亲说,他不但没有遗产反倒欠了一大堆债,但他却有高额的人寿保险,那是一笔让人惊讶的数目,但受益人是他那个年轻的妻子,所以我虽然是他的女儿却得不到一分钱。 他死后大批的债主逼上门来,但法律规定保险金是受益人的,任何人无权当作债务来索要,所以因为父亲的突然死去,那个年轻的女人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富婆,而我,他惟一的女儿却依然穷困潦倒。 我从母亲的声音里听出了深入骨髓的嫉恨,我在可怜自己的同时也有一点可怜她。 那天我放下电话以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了很长时间,然后突然间痛哭起来。 我不知道那是缘于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也许是因为永远也没有机会当面痛陈父亲的无情和寡义了。 我的潜意识中本希望有一天他在又老又穷又病、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会记起我来,那时我就会朝他脸上吐唾沫,然后赡养他,不准他死,让他每天活在内疚和羞愧的煎熬中。 可他竟然敢就这样死去,连一句歉疚的话都没对我说。 父亲的死使我的生活突然失去了动力、目标和意义,我第一次这么痛恨他,恨得我心灰意冷,再也无心努力工作,整天百无聊赖,得过且过。 有一天我突然觉得我再不能这样下去了,于是就不知不觉地回到了这个城市,我的出生地。 我按照地址来到母亲现在居住的一个低矮破烂的小平房,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一张被当作挡风用的破被子从里面掀开了,母亲的脸从后面露了出来。 她推开门仔细地看着我,似乎一时没认出来。 她老得很厉害,就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多年的苦难表情在她的鼻翼和嘴角处留下了永久的印痕,眼圈泛着经常用手揉搓造成的红肿,让人一看到她这张脸就会觉得了无生趣。 一句问候哽在了我的喉咙里,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好低头走进屋子里。 我一脚迈进门去,感觉就像掉进了一个地窖,扑面而来的一股腐败气味让人窒息。 我憋住气站在光线昏暗的地上朝四下里看了看,窗边一张破沙发上坐着一个老人,屁股深陷在沙发里,冷丁一看,似乎他跟沙发之间已经相互渗透,长在一起成为了一体。 他听到声音,扭过头来迟钝地看着我,我认出那是继父。 “他怎么了?”我问母亲。 “中风了。”母亲没有表情地回答。继父看看母亲又看看我,张了张嘴,没等发出声音,顺着嘴角就垂挂下来一缕透亮的口水。 “他动不了了吗?”我看着他问。 “手还能动,力气还大得很。这老鬼打不动我了,就下死手掐人,你看我这身上让他掐的。” 母亲撩起袖口让我看,我厌恶地扭过脸。 想不到这老家伙已经变成了一个整天坐在沙发上流口水的老恶棍。 “屋子里不冷吧?”屋子里的火炉正生着火,温度好像还可以。 “没有烧的就该冷了,煤又快用完了。” 母亲说完,屋子里静了好一会。 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静默,转身朝门口走去。 母亲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把我送出了门,我转过脸对着她,似乎想等待她说一句什么,可她什么也没说。 “过一阵我给你送点钱来。” 我绝望地扔下这句话,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我朝车站走去,心里空空的,没有悲伤也没有难过。 车来了,我跳上去坐了下来。随着车子的颠簸,脸上不知不觉湿湿地爬下了一些泪水,我用手套擦了,然后吸了吸鼻子。 突然,一个念头在我头脑里一闪而过,我的心脏立刻难受地缩成了一团,我拼命甩了甩头,想把它甩出去。 无人怀疑死因(16) 我害怕,往往我越想抗拒的东西总是以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迫使我靠近它。我知道自己经常能很理智和清醒地分析别人,却不愿意冷静地仔细分析自己。 后来我明白,就是那一闪念使我渐渐走向了万劫不复之地。 第七章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得密不透风了。 我爬上楼走进漆黑冰冷的房子里,身上像发烧一样一阵阵忽冷忽热。 我没有开灯就倒在了床上。 过了一会我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电脑,我翻看着我替富婆写的自传,发起呆来。 电话铃声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子割开了我头脑里的混沌,我清醒过来,一把抓起了电话。 “是我,三木。” 我把冰凉的话筒贴在发烫的脸颊上,没有吭声。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梅子!是你吗?”他有些焦急地叫道。 “是我。”我清了下嗓子回答。 “我能见你吗?我就在你楼下。你的房间怎么没开灯?你听见了吗?怎么不说话?” “我听见了,你上来吧。” 我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可我的嘴却这样说道。 “好的,你给我开门吧。”电话“咔”地一声挂断了。 我慢慢放下电话,打开灯,缓缓走到大镜子前,看着自己。 我听到他的脚步声走上了楼梯,然后拍响了房门。 门开处我看见了那张英俊的脸。 三木似乎不急着进来,只是倚在门框上笑着看我,用他那双迷人的眼睛向我放着电。 我低头躲避着他的目光,转身走回房子中央重新坐在了电脑前的转椅上。 “我好像已经来过这里无数次,我甚至比你还熟悉这里,你曾经给我描述过。”他四处张望着,“只是……怎么这么冷?” 他哈出一口气,立刻在他嘴边形成了一团白雾。 “这里没有暖气。”我说。 “怪不得。”他走到我面前,笑微微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做出什么表示。 我像被钉子钉住一样不能动作,当他的脸在我面前越来越放大时,我本能地一转身面向了电脑。 他并没有觉得尴尬,只是直起身在地上踱了一圈,然后就停在了我的背后,弯下腰探脸过来看我的电脑。 他的双手环抱着我的后背,鼻尖就在我的耳根后面,咻咻的鼻息声吹在我的脖子上,弄得我浑身酥痒。 “让我看看你在写些什么?” 他用他那富有磁xìng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声说,然后拭探着用嘴来触碰我的脖子,我的心脏快速地跳动起来。 “我们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似乎在问自己,其实不过是想掩饰那种堕落的冲动。 “可我幻想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的嘴唇在我的脖子和头发上辗转着,“我们已经神jiāo已久了不是吗?我知道你所有的事,好像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你也需要我,对吗……” 他的喃喃耳语就像咒语,我像被施了魔法。 他慢慢转过我的脸,替我摘掉了眼镜,他的面容立刻模糊成了一团。 “你很美……真的很美……你的眼睛,就像有雾在缭绕……” 当我仰面倒在那张大床上的时候,我睁大了眼睛,看到高高的天棚似乎正向我俯压下来。 我想在那一刻我是清醒的,那天晚上我真的很想把自己彻底地抛弃、撕碎,跌进深渊里。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给那张充满了故事的老木床又增添了一个新的故事。 第二天早上我对三木说富婆出门了,没有去她家上班。 我们两人一起躺在床上直到黄昏来临,我饿了,三木就起来煮面给我端到床上喂我吃,然后我们又仰面躺下望着天棚海阔天空地闲聊。 我们从ròu体到灵魂都赤luǒ单纯得像两个小婴儿,透明得没有一丝杂质,在那一刻我觉得我们之间是可以相互信任的。 “你今天还不去上班吗?”第三天的早上,三木似乎不经意地这样问我。 “我不想去,以后也不想去了。”我躺在床上不动。 “为什么?”他奇怪地问。 “什么都不为,就是不想见到她。”我用被子把头蒙上,不愿意告诉他发生的事情。 “她是不是给了你什么气受?别管她,这很正常,在哪工作都要受老板的气不是吗?我们可不能再整天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了,你快去上班吧,我也得回去工作了。最近我的画一张也没卖出去,画廊老板已经不想再要我的画了。” 三木跳下床穿好衣服,然后拍了拍我的脸: “去上班吧,啊?你不想再失业吧?” “好吧。”我答应他。 “晚上我带吃的过来,在家等我。” 三木走后,我又静静地呆在床上抽了两支烟,然后还是决定去富婆家工作。 我起床洗漱了一番,照着镜子,觉得又恢复了精神。 我又精心地打扮了一下自己,然后下楼去等车。 我继续在富婆家工作。 那一段时间,富婆的行踪开始变得诡秘起来,她不再热衷于给我讲她的罗曼史,而是常常出去会朋友,然后过不了多长时间又面色紧张地跑了回来,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我偶然敲门进去,她立刻用手捂住电话,警惕地盯着我,好像正在和什么人通话,商讨什么重大的事情,我只好知趣地退出来。 她的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定。 富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还有些什么秘密?我无法猜透。 一天早上,我如往常一样按了门铃,可这回那个丁冬并没有应声过来给我开门,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我试着轻轻拉了一下,门竟然开了。 “有人在家吗?”我边冲里面问着边慢慢走了进去。 客厅里没人。 我有点奇怪,轻轻走到了楼上。 富婆的卧室门敞开着,里面并没有她的人影,丁冬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无人怀疑死因(17) 她会不会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去医院了? 我在客厅里转着,心里正纳闷,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迟疑了一下,想到我现在已经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便伸手拿起了电话。 “喂?” 对方不吭声,听了好一会儿,然后“咔嗒”一声挂断了。 我奇怪地放下了听筒,可刚一转身铃声又响了起来。 我又拿起电话,里面有一个女孩子怯生生的声音传来:“丁冬在吗?” “他不在。请问你是谁?要不要留言?”我问。 “不用。”女孩子不回答我,慌张地挂了电话。 我想,也许是发廊里那个小女孩。我摇了摇头,放下电话转身走进了富婆的卧室。 梳妆台上摆放着一长排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和香水,我拿起其中的一瓶香水,打开盖闻了闻,然后在脖子后面轻轻点了一点。 在令人迷惑的香味儿中我想到了三木,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我又拉开一只小首饰盒,从里面掂出一根精致的项链,对着镜子带在了脖子上。我正左右转着脖子欣赏着自己,丁冬那张yīn沉的脸突然出现在镜子里。 我吓了一跳,连忙把项链解下来放进首饰盒里,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脸上不禁发起烧来。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足可以挽回面子。 我停住脚转身站定对丁冬说: “刚才有个女孩子打电话找你。”说完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我注意到他的那双似醒非醒的大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慌乱,但他很快就镇定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 “谢谢你告诉我。”说完,转身进自己房间去了。 我在客厅里坐下来,暗暗懊悔。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有高跟鞋敲打着楼梯走了上来,门“喀哒”一声被打开了,富婆疲倦不堪地抚着额头走了进来。 “你去给我煮点粥,我吃过了得先睡一会儿。都累死了,昨天晚上本来就不太舒服,又被叫去打麻将,三缺一,不好不去。结果我赢了钱,他们不放我走,直打了个通宵。” 富婆甩掉高跟鞋,把包扔在沙发上,转身进了洗手间。 我心情复杂地盯着她的背影,站起身来走进了厨房。 我把米洗好,打着了煤气。 看来她已经把我当作佣人来使唤了,而且还那么顺理成章。 我拿着勺子在锅里搅着,一边想着心事。 我觉得自己像很多人一样,在生活的磨练下,一颗心已经渐渐被一个冷漠和防范的坚硬外壳包住了,本来对周围的一切就冷眼相对,再加上对有钱人本能的敌视,我觉得自己跟富婆之间总是隔着很大的距离。 自从知道了她的病情以后,我开始同情起她来,甚至认为可以跟她以朋友相处,我感觉心上的这个硬壳已经有些软化了。 可是从昨天开始,我觉得这层壳不但又坚硬起来,而且更加冰凉厚重了。 在与富婆相处的这段时间里,那种无以名状的烦恼和不安,再加上一个意外的发现,足以使我的生活变得更加昏暗,内心也变得冷酷起来。 我呆想着,完全走了神,锅里的粥冒着泡沫汩汩流淌出来,我却浑然不知。 “哎哟,我的天哪!”富婆在我身后发出一声尖叫,惊得我浑身一抖,一不小心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发什么愣啊!毛手毛脚的,这么点儿事都干不好!快把地擦净了!快擦呀!” 富婆用这种很不客气的口气跟我说话,惊慌之余我感觉心被刺痛了。 我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污迹,用抹布仔细擦着。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鼻尖就快触到富婆那一双趿着精致绣花拖鞋的脚,我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一朵朵桃红色绣花的针角。 一阵屈辱感蓦然升上心头,我慢慢停住了手。 “我不吃了,得先睡一会儿。你待会儿上街去给我买点东西,这是钱和清单,注意点儿,别弄丢了!”富婆吩咐完毕,转身进卧室去了。 我跪在地上良久,心里曾闪现过但一直抑制着的那个念头突然清晰起来。 第八章 一天晚上,回到家时我无意识地抬头朝三楼看了看,这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晕过去:我发现我的窗口竟然亮着灯! 我的心脏咚咚乱跳起来,慌里慌张地转身就跑。 我跑了几步又站住了,迟疑地回过身来仔细地看了一看,这才发现亮着灯的窗帘是带花的,那根本不是我房间的窗户,是隔壁那家的。 我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又嘀咕起来:难道小楼里又来了新住户? 这么说我有了一个邻居?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男的还是女的? 我边想着边走上楼梯,在路过隔壁的房门时我放轻了脚步,偷偷地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房门关得死死的,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我停了一会儿,就打开自己的房门进屋里去了。 刚进屋不一会儿,三木就打来了电话,他说要带我出去吃晚饭。 “怎么?你发财了?”我问。 “你不用管了,还在老地方,旋转餐厅,不见不散!” 我穿好衣服直奔空中乐园。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白天凛冽的寒风已平息下来,但气温却在急剧下降。 空气中散布着浓浓的烟尘,让人觉得胸腔里一阵阵火辣辣的灼痛。 街上的行人个个步履匆匆,都想尽快赶回家去享受温暖。 整个城市陷入一种苍凉凄惶的气氛之中。 我快步朝空中乐园高高的建筑物走去,在路边的一个橱窗前我停住了脚步,对着玻璃照着整理了一下头发。 这时,我看到身后有个人影一闪,迅速消失在旁边的角落里。 我立刻想起了人们议论的那个专门杀长发女人的杀人狂,急忙把头发挽了起来别在脑后,又转过身来警惕地往四周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忐忑不安地朝前走去。 无人怀疑死因(18) 最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经常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走在马路上的时候,会突然觉得像有一道电流从身上通过,从头皮麻到脚底。 每次停住脚步,总感觉身后有一个五官模糊的面孔,忽近忽远,左闪右躲。猛地回过头去,只见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在人群中一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该不会是那个杀人狂的下一个目标吧? 电梯一直朝最顶层升去,失重感让我有些眩晕。 我推开餐厅的大门,四处搜索了一下,三木还没有到。 我选了上次我们坐过的位子坐下来,然后转头朝窗外华灯初上的城市望去。 两条闪烁的彩灯画出市中心那座大桥的轮廓,桥上是穿梭不息的车流。 高大的广告牌鹤立在各种建筑之上,使整个城市呈现出一种现代都市的浮华与喧嚣。 我忽然想起昨晚做的一个梦: 我似乎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到处是直耸入天、奇形怪状的建筑,发出钢蓝色的幽光,冰冷坚硬、死气沉沉。 那景象,就像科幻电影里yīn森可怕的魔域,没有一丝儿生命的气息。 我十分茫然,随后就感到极度的恐惧。 我想逃走,却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了,我惊叫起来,就吓醒了。 我正望着窗外出神,眼睛被突然从后面伸过来的一双手捂住了,我吃了一惊。 “猜猜我是谁?”身后传来三木故意装出来的声音。 “别闹了。”我扒开他的手,转过身来。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苍白?”三木坐下来看着我问。 “没什么,刚才在路上……好像有人跟踪我。”我心神不定地回答,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是吗?什么样的人?”他连忙问。 “嗯……很奇怪的人,说不清……算了,也许是我太紧张了。”我挤出了一丝笑容。 “你最近的情绪好像是有些不对,有什么事吗?”三木观察着我的表情问。 我看了看他,yù言又止。 “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吗?” “没什么,真的。我们快叫吃的吧。”我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看着菜谱。 “那好吧。告诉你,我今天卖出了一幅画,而且又有一个人找我画肖像,今晚我们可以小小地奢侈一下,吃完晚饭你想去哪玩儿?”三木兴冲冲地问我。 “哪也不想去,回家!” 我对三木那种不谙世事、只知道玩乐的天xìng有些不悦。 我有点怀疑我是不是看错人了,他不像个能成大器的人,但他的目光里却有着一种极深的东西。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食不甘味地吃完了一顿晚饭,我就和三木一起回到了我的小屋。 三木在床上表现出的体贴、周到和熟练又让我不由得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熟悉女xìng生理,也非常了解女xìng心理,他甚至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想要什么。 可是有时候他又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幼稚呢? 月色被厚厚的窗帘挡在外面,屋子里黑得好像连空气都粘稠了。 我觉得喘不过气来,翻了个身,脸冲着床外,背对着三木。 我们两个静静地并排躺在大床上谁也不想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小屋子里被我们搅热了的空气渐渐冷却下来,我以为三木睡着了,便从床上轻轻坐了起来,伸手在床头摸香烟。 在我点烟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在亮光中看到三木正大睁着眼睛盯着我,我的手一抖,火熄灭了。 三木从我手里拿过打火机,打着了火,为我点烟,我和他在光亮中深深对视着。 火苗熄灭了。 我想我是错的,他并不像我感觉的那样心无城府。 早上,我路过新邻居的门口时不由停下脚步倾听了一下,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大概还睡着呢。 此后,我每天经过邻居门口,就会不自觉地去侧耳倾听一下。 自从我的邻居搬进来之后,我一次也没见过他或她的面,他(她)似乎从不出门,感觉神神秘秘的。 我下班回来的时候,一走到楼下,也忍不住要抬头看一下窗口,每天晚上那个窗口都亮着灯,好像故意在等着我似的。 那亮着灯的窗口在寒冷的夜晚给了我一丝温暖,使我养成了一个抬头看一下的习惯,回家的脚步也不是那么无望了。 那天,我故意早早地在富婆家附近的那个车站下了车。 我躲在一棵树后,朝对面望着。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小发廊关得紧紧的门打开了,丁冬像上次一样从里面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 我远远地望着他,直到他走得没影儿了,才穿过马路朝那间小发廊走去。 我轻轻推开小发廊低矮的门,里面光线十分暗淡,一张花布帘把小小的屋子隔成两半,外面摆了两张椅子,桌子上堆着一些理发用的工具。 听到动静,那个小女孩儿从花布帘里钻了出来,热情地问我: “要做头发吗?” 我看到小女孩身后的花布帘里是一张凌乱的床铺,里面还拥挤地堆放着一些衣服和杂物。 床头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照片,我一眼认出那上面正是丁冬和这个女孩。 “哎,我记得这里以前有个男的,他弄头发手艺还不错。”我说。 “他是我男朋友,现在他不在这里干了。不过我的手艺也很好,你一定会满意的。”女孩子真诚地对我说。 “是吗?那你晚上什么时候关门?”我问。 “大概九点左右吧。”女孩子回答。 “那好吧,我现在没时间,要赶去上班,我下了班再来。”我说完转身走了出来。 我赶到富婆家的时候,富婆正坐在梳妆台前化妆。 她在镜子里看到我走进来,没像往日一样热情地打招呼,既不回头也没吭声,只是冷冷地从镜子里看着我。 “今天起得真早。”我犹豫着问候了一句。 无人怀疑死因(19) “你真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心了!如果你喜欢什么,跟我说我可以送给你,干嘛当小偷呢?”富婆开了口。 “你在说什么?”我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别装湖涂了,我的项链呢?看不出你还会来这一手。当初给你钱你不要,我还当你有点穷志气,原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呀!我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富婆气呼呼地说了一通,比直接骂人还厉害。 我正愣怔着,丁冬走了进来,他像个打手一样站在富婆旁边得意地看着我。 我心里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恶人先告状! 幸亏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上了,那就别怪我出手了。 “你丢了项链?我知道在哪,我带你去找,就在附近的一个小发廊里,也许正戴在一个小女孩的脖子上。” 我不紧不慢地说完这一番话,然后用眼睛狠狠地盯着丁冬。 “你说什么?”富婆狐疑地看看我,又看看丁冬。 “有人偷了你的项链,但不是我,我只不过发现了那个人的一点小秘密,就遭到了他的打击报复。” 富婆再次把脸转向丁冬。 可怜的小“门铃”没料到我竟然知道他的底细,神色立刻慌张起来。 现在轮到我在一旁幸灾乐祸了: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这点水平还想跟我斗! “是真的吗?”富婆的脸色yīn沉得铁青。 丁冬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怪不得!你这个小白眼狼,三天两头跟我要钱,原来都给了小妖精了!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立刻从这里滚出去!”富婆手指着丁冬,气得花枝乱颤。 丁冬用仇恨的目光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转身走出去了。 不一会儿,只听到大门“砰”地一声被摔上了。 富婆把手里的梳子摔在镜子上,然后捧着脸抽泣起来。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她背后,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别生气了,注意身体。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他逼我说出来的。”我有些歉意地说。 “不怪你,你早该告诉我,要不然他还说不定打我什么主意呢!我早就该把他赶出去了,我说怎么整天神出鬼没、yīn阳怪气的,原来只是想骗我的钱!男人都一样,老的、小的,都一样的没良心!” 富婆的胸部激动得剧烈起伏着,我低着头没有吭声。 接下来的几天富婆一直都是无精打采的,看来丁冬的背叛很伤了她的心。 我提议陪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于是我们两个去了商场。 富婆一进到商场里就像一尾鱼儿游进了大海,在试衣间里钻进钻出,好几个服务小姐左右逢迎,小心地伺候着。 富婆撒气般地买下一大堆东西,派头十足地刷卡,然后昂首走在前面,而我则寒碜地拎着大包小包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商场里到处都是明亮的大镜子,我偷偷瞥了一眼自己,发现自己跟这个环境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我的羽绒大衣已经很旧了,而且是一种肮脏的灰暗颜色,使我整个人像蒙了一层灰尘,显得灰头土脸,面目模糊。 商场里温暖如春,我替富婆拿着外套,双手又拎着一大堆东西,加上心底的自卑和羞恼,只觉浑身燥热,面部紫胀。 “来,你替我试一下,我累了。”富婆在一个沙发上坐下来,手里拎着一件毛衣对我说。 “我……?” 我愣了一下,只好放下东西接了过来。 我钻进试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间,慢慢地把大衣脱掉,对着镜子穿上了那件毛衣,然后迟疑地走了出来,在富婆和服务小姐的支配下木偶一样转着身体。 “不好看,一股小家子气!不要了,我们回去吧!我觉得身体不舒服。”富婆站起身就走,我急忙换下衣服,在服务小姐轻蔑的目光下仓皇追了出去。 富婆的身影已经隐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急急地四处张望寻找着,突然,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那不就是富婆发病那天电视里曾出现过的那个男人吗? 他的那张脸让人过目难忘: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就像戴了个橡胶面具。 此时的这张脸在人流中忽隐忽现,在他前面,只有三四米远,我发现了富婆的身影。 我抱着一大堆袋子跌跌撞撞一路小跑着追上了富婆,回头看着后面,那张橡胶面具似的脸已经消失,就像突然出现那样迅速不见了。 “你看什么呢?快走吧!”富婆的心情突然败坏起来,不耐烦地催着我。 一回到家里,富婆一句话不说就进卧室躺下了,好像对新买的东西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此后的几天富婆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我也是爱理不理的。 我感觉她似乎有些责怪我的意思,因为我说出了丁冬的事情,使她一气之下赶走了他。 现在,她对自己的决定可能是后悔了。 她的身体状况也有些不好,一讲起话来思维就混乱,思绪陷入过去和现实的jiāo叉之中,跳跃式的讲述让我很头疼。 我听而不闻,胡乱地在纸上画着曲线,我想我现在用不着它了,我再也不想替人写什么无聊的狗屁自传! 我有一种冲动,我真的该为她做点什么了。 “该吃yào了,我去给你倒水。”我站起身来殷勤地服伺她吃yào,然后观察她的脸色说:“你应该换个心情,转移一下注意力。我看我们不如把房间装饰一下吧,我觉得厅里这面墙壁显得太空了,应该挂一幅装饰画什么的。” 富婆无精打采地朝那墙壁扫了一眼: “那就把我的相片挂上吧。” “对了,我有一个表哥是个画家,专门给人画肖像的,不如让他来给你画一幅油画肖像挂在客厅的墙壁上,那样整个房子就会显得有品味多了,现在时髦的上流人都流行给自己画肖像。” 无人怀疑死因(20) 我被自己的这番话吓了一跳,身体里有一股我不能掌控的势力开始活动了。 “真的吗?那好啊,你这就叫他来吧。”富婆眼睛一亮,突然高兴起来。 “现在我可找不到他,明天吧,我明天带他来。”我装作随意地接着说:“你不知道我表哥这个人,从小死了父母,xìng格有些放dàng不羁,但他人特别聪明,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说话又幽默风趣,只是一直怀才不遇,还满清高的。靠给人画像维持生活,却视钱财为粪土,自得其乐,典型的风流才子,不知有多少女人为他心碎过。” “真的吗,我倒是想见识一下,那就明天,说定了?” 富婆的兴致被我勾了上来。 第九章 夜已经深了,我坐在大床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三木,不时走到窗前眺望。 他会不会生气呢?或者……说不定会鄙视我,然后拂袖而去。 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退路了。 听到脚步声传来的时候,我的脸忽地烧了起来。 我迅速打开门,然后赶紧转身回到窗前,假装朝外面张望,努力平静自己剧烈的心跳。 “怎么不理人呀?”三木进了屋,走过来抱住我的肩膀在耳边问我。 我没吭声,挣脱了走到床前坐下。 “你的脸色不好,怎么啦?”他跟过来站在我面前问我。 “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我犹豫了半天,终于开了口。 “什么事?说来听听。”三木规规矩矩地坐下来,认真地望着我。 “先说好不要生气。”我看着他说。 “什么事呀,我越来越好奇了,快说吧,我不生气。” “我的雇主,那个女富婆,她养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你跟我说过的,他怎么了?” “前几天,他因为我被赶走了。” “因为你?怎么回事?” “你就别问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吗?” “当然了!只是……” “只是什么?” “我现在没有钱,我不想让你跟我过穷日子。”三木有些消沉地低下头。 也许这不过是很多男人不想负责的借口,但我还是试探着问:“那如果我们有钱了呢?” “如果我们有钱了,就先买一个大房子,里面有你的书房,有我的画室,还有很多房间。然后我们就锁上门出国旅游,去欧洲,法国,意大利,凡是我们想去的地方都走个遍!” 三木望着天花板,无限向往地说。 “那你想不想实现这一切呢?”我注视着他的反应。 “当然想。只是靠我卖画恐怕这辈子也实现不了了。”他长叹了一声。 “我有办法让你实现你的梦想。”我的语气沉着而平静。 “别逗了,你能有什么办法!”他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的老板,那个富婆,她活不长了。” “那又怎么样?”三木刚说到这里,头顶上的灯泡突然闪了两下,然后“啪”地一声灭了,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可能是保险丝烧了,我去看看。”三木起身要出去。 “别去管它!”我一把拉住他的手,黑暗给了我勇气,“去见她,让她爱上你,跟她结婚!等她死!” 三木一定是被我的疯狂想法吓住了,他一动不动地面对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气氛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短暂的盲视过后,我们的眼睛适应了黑暗。 窗外的月光照shè进来,我看到三木脸色凝重,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盯住我,怀疑我的神经是不是出了毛病。 我平静以对,并不退缩。 “你……,你的脸……”三木哆嗦着伸手要来摸索我的脸,“你在yīn影里,我只看到你的半边脸……我看不见你的眼睛……你刚才说什么?” “回家去吧,想好了再来找我!”我转身抛开他,离开窗子坐回黑暗里。 三木盯着我愣了半晌,然后仓皇地开门跑掉了。 我锁好门继续坐在黑暗里,屋子里静得让人心悸。 三木一定是被我吓坏了,他想不到我竟然是这样一个无耻的女人,也许我什么也得不到,连他也会离我而去。 时间慢慢逝去,我心里的失落感越来越强烈。 我把自己紧紧裹在密不透风的黑暗里,希望就这样下去,永远不要再见到光明。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朦胧中我似乎听见房门轻轻地响了一下。 我正陷在梦魇里醒不过来,我梦见母亲死了,身上盖着一张破烂的草席,一只苍白的手伸在外面,像在跟我告别。 不知怎么,那只手渐渐变成了继父的手,继父又变回了年轻时的样子,他yín笑着俯身向我,把手伸了过来…… 我惊慌地叫着,可声音却像被捂在了嘴里,那只手已经触到了我的身上……,我突然惊醒过来,用力一把打开了那只手。 “是我,你怎么哭了?”三木正弯腰关切地看着我。 “是吗?我做梦了。”我急忙伸手擦拭,脸上果然湿湿的。 三木坐下来,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有些迷惑。 “门没锁呀?我一推就开了。” “是吗?”我茫然地想了一会儿,可是脑子像一锅浆糊,越想越乱。 “你想好了吗?”我问。 “我……想好了。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是因为爱你才决定这样做的。” “好吧。现在让我告诉你该怎么做。我了解这个女人,你需要做的只是冷淡她,对她的富有不屑一顾,对她若即若离,只要像斗牛士一样抖起挑逗的红布,她就会不顾一切地向你扑来……” 三木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问我: “钱对我们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不清楚……我就是想这么做,我想要一个结果,也许……并不是钱本身。”我喃喃地说着。 无人怀疑死因(21) 其实,我是真的不清楚。 那天夜里,我和他海誓山盟,疯狂zuò ài,最后疲累之极,相拥睡去。 第二天上午我们很晚才起床。 让那个富婆等着吧,那会增加她的兴趣。 我带着三木来到富婆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这是我表哥三木,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我向富婆作了介绍,顺口撒了个谎。 富婆一看到三木,就像打了一剂强心针,神情立刻发生了变化。 “你好!”她看着三木,脸上泛起羞怯的红晕,连说话的声调都有点走样。 她那不安分的身体在蠢蠢yù动,似乎想表达女人特有的某种词汇。 有一种女人,一见到心仪的男人就会不自觉地调动全身的细胞去吸引对方,我想,那是来自女xìng对生存的一种本能的委身、自然的投靠,而富婆把它表现得格外生动和充分。 三木分寸极好地微笑着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两人的目光jiāo融在一起。 正在这时,富婆的小宠物狗突然从里面窜了出来,它的两只前爪伏在地上,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仇视地盯住三木“汪汪”地狂吠起来。 三木和富婆握着的手一下子分开了,富婆连忙转身呵斥小狗: “波比,小坏蛋!快住嘴,吓着客人了!” 小狗这回并不理会主人的话,依然死死盯着三木凶巴巴地吼叫着,还虚张声势地呲出尖牙作出攻击状,对三木这位不速之客充满了敌意。 “波比!进房间去!听见了吗?”富婆用脚踢着小狗硬把它赶进了房间,小狗接连发出凄惨的嚎叫。 “对不起,这小坏蛋今天不知发哪儿的疯。”富婆对三木陪笑说。 “没关系,这小狗挺可爱的。”三木勉强笑了笑。 我暗自心惊:莫非这条忠实的小狗已经有了什么不祥的预感?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看我穿这件衣服可以吗?”富婆得意地站在大厅中央摆了一个姿势。 “不好,”三木挑剔地打量了她一下,毫不客气地说,“应该换一件质感强一点的衣服。” “哦……那好吧,我有很多衣服,你来帮我选。”富婆怔了一下,立刻用撒娇式的口气向三木发出指令。 我垂下眼皮走进厨房,三木则跟着她上了楼。 当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三木已经支好了画架,富婆坐在一个包了缎面的椅子上,背景是落地的红色丝绒窗帘。 我悄悄地在一旁坐了下来,不时地看看画布,又看看对面的富婆。 “你出去帮我买些东西吧,我要在家里请你们兄妹俩吃晚餐。”富婆妩媚地笑着对我说。 我应了一声,起身朝外面走去。 晚饭做好的时候,画布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轮廓。 吃饭时,富婆的脸上一直带着神秘的微笑,似乎在独自咀嚼着某种甜蜜的东西。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不由掠过一丝酸酸的情绪。 那天晚上我跟三木一起走出富婆的家门,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富婆的目光正透过窗口在远远地注视着我们。 于是我们谁也没说什么,就在她目光的监视下客气地分手各奔东西了。 我刚进家门还来不及开灯,电话就响了,我跑过去一把抓起电话。 “我看她根本就不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你是不是弄错了?”三木开口便问。 “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死的,你就放心吧!” 也许是因为黑暗,我身体里的另一股势力就开始现形,并且cāo控着我做出这样的回答。 “你在说什么?我可不想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三木听了这话情绪有些激动。 “别害怕,她真的病得快死了,你听说过回光返照吗?这只不过是她生命中最后的挣扎罢了。”我恢复了理智,安慰着三木,想让他平静下来。 我挂了电话,从抽屉里找出yào片用水服下,然后颓然地倒在了床上。 我想我肯定是疯了,我不愿意再深究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态,只盼望尽快睡过去,暂时逃避眼前这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渐渐地,服下的yào起效了,我的大脑一片混沌,仅有的一股细若游丝的理智也要挣脱而去了,很快我就迷迷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感觉到屋子里流动着一股危险的气息,那是一股神秘的“生人气”,陌生,冰冷,置身其中,感觉自己像暴露在qiāng口下的猎物。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拚命想从yào物的迷幻中挣脱出来。 我终于稍微清醒了一些,艰难地坐起身,努力睁大眼睛在黑暗中四处搜寻着。 在我书桌前的转椅上有一个类似人形的黑影,僵僵地一动不动。 我迟钝地想,那会不会是我堆放的衣物呢?我一向是乱放东西的。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伸手摸索过眼镜戴上,然后慢慢爬下床摇摇晃晃地走到墙壁前伸手按下了开关,大床上面悬挂着的灯泡发出刺目的白光,“刷”地一下照亮了整个房间。 第十章 我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强烈的光线,等我扶着床头站稳了,才看清楚椅子上端坐着一个男人,他背对着我,如同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你是谁?”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软绵绵的,失真得像从一个电量不足的录音机里播放出来的。 那个人慢慢地旋转着椅子转过身来。 我完全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当我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然发现面前就是那个在电视上出现过的神秘、恐怖的“橡皮人”时,我简直吓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他一定就是那个变态杀人狂! 这一刻,我一直引以为傲的长发正披散在肩上,我来不及把它们藏起来。 他是不是要来杀我的? 我混沌的大脑这样想着,身体不争气地开始哆嗦。 无人怀疑死因(22) “我在找我的东西……”橡皮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又低又粗,他面部的肌ròu并没有因开口讲话而受到牵动。 “我想找我的东西,我的东西呢?” “你的东西?什么东西?”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他也许是在我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个房客。 我呆呆地看着他:“只有一些破烂的衣服杂物……我把它们都扔了……” “你把它们扔了?” 从橡皮人的面部看不出任何心理活动,只有那双眼睛shè出迷茫的目光,麻木地盯住我,像在回忆什么。 “你是谁?你是玲儿吗?”他问。 “玲儿是谁?”我觉得这名字很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橡皮人沉默地看了我一会,一直chā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慢慢活动起来。 他是不是要对我使用绳索、刀具之类的东西?我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不能活动,眼睁睁地看着他拿出了右手。 他缓缓打开掌心,里面原来是一把拴着一截鞋带的钥匙。 “那是我的钥匙,怎么会在你那儿?”我奇怪地问。 “你忘了把它从门上拔下来。”说完,他把钥匙往桌子上一扔,然后站起身缓缓走向门口,推门出去了。 我听到脚步声慢慢消失在楼下才回过神来,我立即冲到门口把房门锁牢,又不放心地伸手拉了拉,这才闭了灯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朝楼下望去。 橡皮人正朝街道那边走去,他的双手依然chā在口袋里,弓着身子,长长的黑色大衣快拖到了地上。 他的背影散发出一种深深的悲哀和绝望,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一具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活尸。 这个可怕的背影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是谁? 他的脸上为什么会没有表情? 他为什么像个幽魂一样踯躅独行四处寻找他的东西? 他到底在寻找什么? 我想,不管怎样,在他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而且他跟我周围的一切似乎有着某种奇特而又模糊的联系。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眩晕一阵阵袭来,我已经做不了任何事情,于是扑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我很快又掉进了梦的陷阱。 在梦里,我住进一个大得没有边际的房子里,无数个房间四通八达,每个房间都有很多奇怪的门相连接,在哪个房间里都觉得不安全。 我很害怕,试着锁门时才发现所有门上的锁都是坏掉的。 我在大房子里茫然游走,焦急地寻找能够锁上的门。 大房子里又出现了一些小时候的同学或很多年前认识的人,我很奇怪,他们是我早就忘记或是从来就没想起过的人,却在我的梦里出现了,而且举止都非常怪异。 不知睡了多久我突然醒来,头痛yù裂。 我看了看表,才知道已经是早上了。 三木一夜没来。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猜想着他此时正在做什么。 我们的确不应该再约会了,如果被富婆发现我们的关系,那就完了。 对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急忙扭头去寻找房门钥匙,拴着鞋带的那把钥匙正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我努力回忆着,是离奇的梦境还是真有其事呢? 我想了半天依然不能肯定,这该死的安眠yào,真的不能再吃了! 我走出楼道要去等车。一抬头看到住在对面的修鞋老头正坐在街边的小摊上闷着头喝豆腐脑。 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吃什么?”摊主殷勤地走过来问。 “豆浆。” 老头抬起头来瞅了我一眼,我连忙冲他笑着说:“大爷,我是住在这楼里的,想跟您打听个事。” “啥事?” “您知道我那个房间以前曾经住过什么人?” “一个男的,死了!”老头斩钉截铁地回答。 “死了?”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死一年多了。”老头捏起旁边的一只小酒盅喝了一口白酒,又低头吸溜吸溜地喝着豆腐脑。 “怎么死的?”我怀疑他是不是一大早就把自己喝糊涂了。 “不知道。”老头喝完一碗豆腐脑,又把小酒盅里余下的白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丢下我就走了。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背影,难道昨晚在我房间里的真的是个鬼魂吗? 看来我又像以前一样产生了幻觉,或者……的确是我做的一个梦? 我想,也许是我最近的精神压力太大了。 我一路心神不定地来到富婆家,三木已经比我先到了。 富婆今天也没睡懒觉,正煞有介事地摆着姿势做着准备。 我冷眼悄悄观察着两人的神情,想知道他们昨晚是不是就已经睡在了一起。 三木漫不经心地瞄了我一眼,就把目光投在了富婆的身上,举着画笔左右端详着。 我无趣地在旁边坐了半晌,只好起身走进厨房去看了看。 菜篮子里空空的,该出去买些菜回来。 我走出大房子,心中有些失落地慢慢踱到了菜场,转了几大圈,才随便买了一点菜慢慢走了回来。 我把米饭闷上,把菜洗好,然后就去洗手间找了块抹布,再次来到客厅。 富婆跟三木此时正高兴地说着什么,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看到我进来就立刻噤了声。 我拿着抹布装作不经意地东擦擦、西蹭蹭,边留神注意着他们的动作。 “我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梅子,去弄两杯咖啡来!”富婆从椅子上站起来揉了揉脖子。 我去厨房冲好咖啡端出来时,三木已经收拾好了画板准备走了。 “我下午有事,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明天会早些来。”三木目光里满是内容地对富婆说。 “表哥,喝了咖啡再走吧。”我说。 “不了,我赶时间。”三木冷淡地说着推门出去了。 富婆的目光半天才从门口移回来,她端起咖啡杯把头埋在上面,好似在闻着杯里散发的香味,脸上露着恍惚的笑容。 无人怀疑死因(23) “饭快好了,我去做两个菜,一会儿就好。” 我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遐想。富婆这才发现我的存在,她回过神来,有些不快地说:“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对了,今天几号了?” “三号。”我回答。 “明天就是清明节了吧?”富婆吃惊地看着我问。 “对呀,有什么事吗?” “都一年多了,时间过得多快呀……”富婆出神地盯着手里的杯子,“你下午去花店帮我订些鲜花吧,再买些纸钱,明天我得去趟墓地。” “好,我现在就去。” 她明天要去墓地,我边下楼边冷笑了一声。 她用他的死换来的钱每天过着放纵奢侈的生活,又雇佣着他的女儿伺候着自己,幸好她还没有忘记他,还记得清明节要送束花祭奠他一下。 我是不是应该为可怜的父亲感到欣慰呢? 晚上回到家里时接到了三木的电话。 “你总在旁边转来转去的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是你要我这么做的!”他非常不快地质问道。 “我并没有转来转去,我只是想知道进展得怎么样了……” “我怎么知道?难道你现在就想让我向她求婚吗?” “你怎么不知道?你不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男人吗?”我又嫉又恨,也来了气。 “差不多了,但现在不行,她会怀疑的。我们先尽量不要联系了,就这样吧。” 三木说完果断地挂了电话。 清明节的早上,天色很yīn暗,空气湿漉漉的,似乎要下雨。 富婆突然改变了主意,推说身体不舒服,不能去了,要我替她把花送到墓地去。 她躺在床上,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看起来的确不太好。 “东南角并排挨着的两个墓,一个是我丈夫的,另一个就是他的司机,碑上面有名字的,别弄错了。”她恹恹地嘱咐我。 “我知道了。”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退出了卧室。 生前一个是丈夫,一个是情人,死后两座坟墓肩并肩地紧挨着,好像是两个亲热的邻居,真是讽刺! 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来扫墓的人很多,陆续朝山坡上走去。 我捧着两束鲜花混在人群里一直登上了地势最高的东南山坡。 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火葬场高耸入云的大烟囱,淡淡的灰色烟雾从烟囱里钻出来,蜿蜒缭绕,感觉就像是一个脱离了ròu体的灵魂在人世间辗转留连,不愿离去,但最终还是无奈地在天空中慢慢消散。 我沿着墓地间泥泞的小路寻找着父亲的坟墓,一个女儿竟是代替别人来看望自己的父亲,九泉之下的他不知会作何感想。 雨越来越大了,我腾出一只手来擦了擦眼睛上的水雾,一块墓碑映入我的眼帘,上面的名字正是我的父亲。 我慢慢走过去,看着照片上的父亲。 他的脸对我来说几乎是完全陌生的,我甚至很难把这张脸跟自己联系在一起,不过他的脸倒是不难看。 看得出来,这张照片是在仓促之下从一张合影上剪下来翻拍的,大概是他跟富婆的结婚照吧,肩膀处还留有一块没剪掉的白色婚纱。 父亲穿着一件西装,脖子上系着一个滑稽的蝴蝶形领结,目光像小孩子一样专注又认真地紧盯着前方。 在这一刻我突然有些可怜他,对他恨不起来了,好像他生前的无情、冷酷和风流也都一起被葬进了坟墓,一笔勾销了,就像一个赢得了胜利的人已经再不屑于跟一个被自己打败了的人计较什么了。 我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蹲下身把一束鲜花放在了他的墓前。 我直起身来,把目光投向旁边的另一个坟墓。 一个穿着黑色长大衣的身影正站在那座坟墓前低头静默着。 橡皮人! 凉凉的雨珠打在脸上,真真切切,这说明我现在是清醒的,不是在做梦。 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我屏住了呼吸,不敢惊动他;而他已经觉察到了身后的我,但并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了一下头。 我yù转身逃开,但脚步却动不了。 我们静默着,雨滴刷刷地隔在我们中间。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还是想知道答案。 沉默了一会,然后我就清清楚楚地听到他回答说:“我在凭吊我自己。” 我只愣了一秒,就扔了手里的花朝山下狂奔而去。 泥泞的山坡把我滑倒了,我一下子趴在地上,眼镜跌了出去,两手抓满了两把稀泥。 他真的是个鬼魂! 他明明是说他在凭吊他自己! 我趴在地上,雨水流进了我的眼睛,辣辣的。 我甩甩头,甩掉脸上的水珠,在稀泥中摸索到眼镜戴上,然后转过脸朝山坡上望去。 橡皮人影踪全无,就像他的蓦然出现一样转瞬间就不见了。 我爬起来张惶地转身四处张望着,墓地里的人正渐渐散去,橡皮人和他的黑大衣融化在弥漫的雨雾中,再也寻不见了。 我重新回到那两座坟墓前,刚刚掉落的那束鲜花正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橡皮人的墓前,花瓣散乱地掉落了几片,在石碑边被雨滴不断敲打着。 徐幻,这就是富婆的那个情人父亲的司机,这名字看起来感觉就不是属于人间的。 我眼前浮现出被江水泡得面目狰狞的两具尸体……还有死而复活的橡皮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从墓地直接回了家,把沾满了污泥的衣服换了,又洗了脸,才惊魂未定地回到富婆家里。 三木笔下的富婆肖像画已经初见模样,富婆正提着气坐在椅子上,看到我进来连忙叫着要休息。 “哎呀,累死了,想不到做模特竟然这么辛苦。快给我看看,画得怎么样了?”她走到三木背后探头看着画布,“嗯,真像,太像了!三木,你可真了不起!” 富婆的一双眼睛里shè出爱抚的目光,像蜘蛛吐出的粘丝一样缠绕在三木的身上。 无人怀疑死因(24) 三木有些腼腆地微笑着,嘴里表示着谦虚,我转身去厨房准备咖啡。 富婆也跟在我身后进了厨房。 “怎么样?找到了吗?”她凑近我小声问道。 “找到了,都按你的吩咐做了。”我说完犹豫了一下,看着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第十一章 也许是淋了雨的原因,我大病了一场。 清明节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就发起了高烧,太阳穴也突突跳动着剧痛起来。 我迷迷糊糊地在床上躺了下来,身上一阵阵打颤。 我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却能清楚地听见老鼠在角落里跑动和打架发出的声响。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但黑暗像一张不透气的裹尸布,紧紧地包裹着我,我感觉到身下的大床带着我在急速地向下坠落,像被一个巨大有力的旋涡吸引着,一直跌向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深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睛,黑暗仍统治着一切。 但房间里所有细微的响动都听不见了,四周一片死寂,静得连时间似乎也停滞下来,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度虚无的状态中,没有任何有形的存在,只有清晰的意识痛苦地感受着周围这片死寂,没有终结。 我想,这也许就是来自地狱的体验吧? 那些声音都到哪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了? 那些有生命的微生物和无生命物体在无休止的运动中发出的声音,连它们也抛弃我了吗? 渐渐地,孤独和死亡的气息笼罩了我,但此刻,我愿意就这样沉沦下去,不想作任何挣扎。 我像是进入了另外的一层空间,眼里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奇异的模样,就像跑动着的摄影机拍到的画面,上下跳跃,左右波动。 很多人的面孔从我面前闪过,其中有我死去的两个男友,我原以为我早就忘记了他们,原来他们竟是这样清晰地隐藏在我的记忆深处。 他们都穿着白色长袍,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无视我的存在,没人理我,就像置身于一个疯人院。 我惊慌地想发出声音,但喊不出来。有一张面孔从人流中凸显出来,没有表情的脸。 我努力拾捡记忆的碎片,想拼凑成一个清晰的画面,无奈我的潜意识似乎在抗拒回忆,脑海里的图像就像活动在一面打破了的镜子里,哆嗦着,支离破碎。 我想我就要死了,就埋葬在这个四方形空间的小盒子里,直到腐烂发臭,身体最终成为蛆虫的巢穴。 我的一生就这样完结了吗?一丝类似忏悔的情绪像破土的植株,很快疯长弥漫至周身,凉凉的泪水不断越过面颊滑落在枕头上。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时醒时睡地发着昏。 在清醒的短暂缝隙里,我感受到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它正跟我同处一室,就徘徊在我的四周围,毫无敌意,只有无助跟委屈,犹豫地,似乎想要向我倾诉什么。 “玲儿……玲儿……”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呼唤,那是发自肺腑的叹息,像是隔着一个无法逾越的空间,无奈、感伤、遥远。 我被这声音迷惑了,努力想去寻找它的来源,直到一阵剧烈的干渴袭来,我终于突破了那个yīn阳之间的界线,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我睁开眼,四周依然是黑漆漆的,四处看了看,窗边有些小淡薄昏灰的光,弄不清是早上还是傍晚。 我从床上勉强挪到地下,就着水龙头喝了一肚子冷水,然后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一股夹杂着腥味的轻风从江面上吹来扑在脸上,我的头脑渐渐清醒起来。 病中的情形清楚地回旋在脑海里。 玲儿是谁?又是谁在我耳边呼唤这个名字? 我在房间里迷茫四顾,目光落在了墙壁上。 对了,玲儿不就是墙壁上到处刻着的那个名字吗?也许这名字已经存储在我的潜意识中,所以就在不期然的时候显现了出来。 我不愿意再去想这些让人发疯的事情了,我看了看手表,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在床上昏睡了三天! 这三天里都发生了什么?三木他怎么样了?我虚弱地转身,慌乱地穿好衣服下了楼。 地球还在转,外面的一切还跟从前一样。 天色yīn沉沉的起了风,风里挟带着零星的水雾,像长了手脚一样毛扎扎地抓贴在皮肤的汗毛上,让我从没有这样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我重新在富婆家露面的时候,她和三木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对我的失踪表示兴趣,两人只是淡淡地瞟了我一眼,就沉浸到他们的艺术创作中去了。 一切似乎都没变,只有我经历了一次恐怖的体验。 第二天早上,我下楼拐进路边的小店买了两瓶本地产的白酒,然后走到对面低矮的修鞋店推开了房门。 小房子里热乎乎的,正中间的地上生着一只小火炉,火燃得正旺。 那个坏脾气的修鞋老头儿正坐在炉边修补一只高跟皮鞋,他嘴里含着几根小钉子,抬头从老花镜片后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拎着的酒,就又重新低下头去摆弄他的鞋跟了。 我在他对面的小木头凳子上坐下来,把一只鞋脱下来放在他面前,光着的脚就放在另一只脚面上。 老头儿看了看我的脚,抬腿踢过来一只破拖鞋,意思是让我穿上。 “大爷,我就住在对面小楼上的。”我连忙跟他搭话。 “我知道。”老头儿拿起小锤子用力砸着鞋跟。 “这还多亏您照应着,不然我一个人会多害怕呀,听说这一阵子附近老是发生凶杀案……所以为了感谢您,我特意买了两瓶酒孝敬您老。”我说着把酒递到他眼前。 “有啥事,说!”老头儿不接,只简短地问。 我只好搭讪着把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您在这住了多少年了?” 无人怀疑死因(25) “一辈子了。” 真是个倔老头,一开口就能把人呛个跟头。 “你上次说原先住在我屋里那个人死了?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干什么的?姓什么?”我赶紧拐上正题,一连提了几个问题。 “你问他干啥?”老头儿从镜片后面警惕地盯着我。 “不干啥,就是想知道我的屋子里以前住的是个什么人,因为……我老是梦见他回来跟我要他的东西。”我连自己都真假难辩地回答。 “是吗?那他没跟你打听我?”老头儿盯着我认真地问。 “哦……那倒没有。”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唉……他可能忘了我这还有他一双鞋呢……”老头儿怔怔地低着头,半天没出声。 “您跟他很熟吗?” “也算不上熟,只知道他是外地来这里打工的,不知道叫啥。就一个人出来进去的,我看死了也是个孤魂野鬼。”老头儿叹息一声。 “外地来打工的?”我沉思了一下,“那他是怎么死的?” “淹死的,不想活了呗!就在跟前这条江里。” “您的意思……他是自杀的?他真的死了吗?” “这还能有假?他在这里一个朋友也没有,没事就爱上我这来跟我喝酒唠嗑。死前来我这修鞋,说他家乡还有个女朋友等他挣了钱回去娶她呢!可他不但没挣到钱,连本钱都陪进去了。女朋友说就等他一年,现在一年过去了,她肯定嫁给别人了。他说活着没意思,不如死了算了,只是他从小就是个孤儿,没人疼没人管的,就是死了也没人埋。那阵子我就看出来他不好了,一脸的晦气。人要死了,谁也拦不住。那不,架子上那双鞋就是他的,还等他来取呢,结果人却没了。” 老头儿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觉得很可惜。 我转头看着架子上那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黑色皮鞋: “那房东怎么跟我说他走了呢?” “咳,说死了你还敢住么?不过兴许她也不知道。”老头儿把手里修好的鞋举到眼前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仔细擦拭干净了,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架子上。 我把自己的那只鞋递给他:“您看到他的尸体了吗?” “看到了,一听说江边捞上来个死人,我就知道不对了。那天有不少人去看热闹,等我赶到的时候,人就扔在岸边上,泡得不成样子,认不出来了。可我认得他的鞋,是我亲手补的。一双白色的旅游鞋,还在脚上穿着呢。”老头儿说着抬头望着窗子,胸腔里发出一声微弱颤抖的叹息。 老头儿沉默了好一会,才又低下头把我的鞋放在腿上的一块帆布垫子上修补起来。 “说来也巧,那天一起捞上来的还有一个人,是出了车祸连车带人掉进江里的,听说是个有钱的生意人。” “可我听说车里有两个人呀,还有一个司机,他会不会就是那司机呢?” “不是。那司机是本地人,有老婆孩子,他老婆在江边哭得都背了气。他们倒是把他当成那个司机了,可我知道那不是他。” “那您为什么不说呢?”我惊讶地问。 “说啥?他不是担心死了没人埋吗?有人哭他埋他还不好吗?我还替他高兴呢!”老头儿赌气似地用力敲着鞋跟。 “可那个司机哪去了呢?”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橡皮人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哪去了谁知道!这条江里一年到头总得死几个人,有的连个影儿都找不着。来,穿上试试。”老头把修好的鞋递给我,我满腹狐疑地接了过来。 “对了,他长的什么样?是不是怪怪的,有些吓人?” “谁说的?蛮周正的一个小伙子,唉,白瞎了!他一定是忘了这还有他一双鞋呢……我老觉着他能来取,隔上几天就擦擦灰……”老人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双黑皮鞋上。 我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您能不能把这双鞋给我?” 老头儿用疑惑的目光琢磨了我一会,才恍然大悟地说:“对对,你拿去吧,他要再来要你就给他。” 我点点头,把那双鞋放进包里告别了老头儿。 那天晚上,我匆匆回到小屋,把那双鞋从包里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屋里最显眼的位置,然后躺在大床上远远地看着它,脑海里想着橡皮人那张奇怪的脸。 过了一会儿,我的目光又落在了墙壁上贴着的剪报上,那上面登着的都是一些出身贫寒白手起家的名人事迹。 我想象着黑皮鞋的主人是怎样疲惫地躺在床上,用这些东西来激励自己的,但他最后还是绝望了。 我看着那些剪报,又起身戴上眼镜,趴在上面仔细看着墙壁上刻下的那两个字:玲儿,玲儿……反反复复,层层叠叠,似乎把所有的思念和孤独都倾注在了这个名字上。 玲儿一定就是他想娶的那个女孩,可她已经嫁给别人了。 想到这里,心中油然生起一股同情和忧伤。 我无力地躺回床上,慢慢寻找着他的气息,一点点体味着他的感受。 我感到自己跟他不知不觉地拉近了距离,仿佛我就是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屋子里,孤独无望地思念着远方的恋人…… 我的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早上,我一睁开眼睛就急忙朝那双鞋的方向看去,黑皮鞋依然跟昨晚一样端正地摆在那儿,并没有消失。 我仔细回忆着梦境,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像我头一次没吃yào却睡了一个安安稳稳的好觉,一点梦都没做。 我正在床上怔忡地发着呆,床头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我一把抓起话筒:“你是谁?” “是我……她怀孕了。”三木简短地说。 “什么?谁怀孕了?”我一时愣住了。 “还能有谁!”三木的语气似乎有些恼火。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举着话筒发开了呆。 无人怀疑死因(26) “你怎么不说话?现在该怎么办?”三木急促地问。 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流出了眼泪。不愧是三木,动作真够快的! “你疯了吗?笑什么?”他有些慌张地压低了声音。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这不正好吗?她怎么说?” “她只是告诉我她怀孕了,好像特别激动,没来得及说别的。” “我是女人,我了解女人的心思。从现在起你消失两天,做出害怕的样子,看看她的反应。如果她拿这个要挟你跟她结婚,不是正中我们的下怀吗?” “她如果不想跟我结婚呢?”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消失几天以后你要做出悔悟愧疚的样子回来见她,跪下请求她原谅你,然后向她求婚!” “……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吧。”三木心事重重地挂了电话。 第十二章 我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然后收拾了一下,下楼直奔富婆家而去。 我刚掏出钥匙想开门,房门就从里面推开了,那个经常来打扫房子的钟点工从里面走了出来。 “主人在吗?”我问她。 “还睡着呢,我先走了。”钟点工冲我点了点头走了。 我轻轻走进厅里,朝卧室看去。 “梅子,是你吗?”富婆突然在里面叫道。 “哦……是我!”我连忙答应。 “你进来!” “好,我马上来。”我放下包,走了进去。 “梅子,你坐下。”富婆的态度有些不同以往,她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虚弱地用手拍了拍床沿。 我小心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看着她问:“你不舒服吗?” “没有。梅子,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富婆有些羞愧地垂下了眼皮。 “什么事,尽管说。”我用鼓励的目光催促着她。 “我和你表哥……”她停住了口。 我认真地听着。她飞快地溜了我一眼,又羞又笑地忸捏着说: “我……有了!” “什么有了?”我装出一副不谙世事、傻呵呵的样子。 “傻丫头,就是肚子里有小孩了呗!” “啊?你怀孕了?”我故意吃惊地张大了嘴,夸张得能塞进一只鸡蛋。 “那天……我俩都喝醉了……都怪他,本来我说我喝不了酒的……”富婆像一个刚刚失身的少女一样做势要哭。 “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他现在在哪?” 我弄不清楚此刻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气愤了,我甩开她的手站起来,好像立刻就要去找三木算帐似的。 “哎呀算了,也不能都怪他……”富婆说着要来拉我的手。 “可他这不是欺负人吗?不行,我一定得帮你讨个说法!他人呢?”我乘胜追击。 “谁知道呢?男人都是这样,一出了事就吓得溜走了,让女人独自面对一切。”她忧怨地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警觉地看着她。 “怎么办?我当然要这个孩子,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怀上了,我怎么能不要呢?”富婆用手抚着肚子,好像已经感受到了胎儿的蠕动。 “既然这样,你得让他对你负责,你总不能就这么把孩子生下来呀!他风流了这么多年,也该收敛收敛成个家了。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去跟他说!” “算了,别逼他,他要是真爱我,就会和我结婚的,要是不爱,逼也没用。”富婆露出哀怨的神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很无奈地接着说:“我年龄还比他大好几岁,他又那么英俊潇洒,怎么会要我呢?……” “不会不会,你知道吗?外国有个著名的女影星嫁了一个比自己小三十多岁的男人,这样的例子多着呢!”我像哄小孩似地尽力安慰她。 “你还不了解他,他这个人一辈子就知道喝酒画画,一身艺术家的穷酸气,一点不务实,早该有你这样一个人管管他了。不管怎样他这个人心地倒是很善良的,我想他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那他怎么不见人了?我在电话里听他的口气好像很冷淡。”她叹了一口气。 “给他点时间让他想想,等他想好了一定会来找你的。再说你的肖像还没画完呢?如果你们真的成了一家人,以后我岂不是要管你叫嫂子了吗?”我挤出一脸可爱的笑容说。 “但愿吧,我想不到这辈子还能有孩子,我真是太激动了!”她抚摸着肚子,脸上起了一丝红晕。女人真是大同小异,一到这种时候就昏了头了。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去,你现在可得好好补一补身体了。”我说着退出卧室走进了厨房,如果我再不走,恐怕脸色就会不自然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回家,一直住在富婆家里照顾着她。 三木几天没有露面,我看出富婆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她不断走到窗口朝外面眺望,又看着快要完工的肖像唉声叹气。 我劝她给三木打个电话,但富婆倔强起来,眼里含着泪花摇了摇头。 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趁着买菜的机会在公用电话亭给三木打了个电话。 “不行,我现在不能去,再过两天吧,我自有分寸。”三木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再打就不接了。 我回到富婆家,一整天心神不定。 富婆在楼上卧室里自怨自怜着,我坐在厅里眼睛盯着电视,思绪却跑到了天外,一只手神经质地用摇控器不断调换着频道。 突然,一条骇人听闻的消息把我吸引住了:又有一个留长发的女子被残忍地杀害了。电视屏幕上打出了被害人的照片,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三木终于露面了。 他出现在富婆房间的门口,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胡子也没刮,长发披在肩上,一副饱受煎熬的沧桑模样,那双迷人的眼睛shè出火辣辣的目光,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富婆。 无人怀疑死因(27) 富婆跟他对视着,脸上淌着两行热泪,不知是出于感动还是因为委屈。 我觉得她的心一瞬间已经完全被溶化了,解除了所有的心理戒备。 三木脸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一步一步慢慢朝她走去。 我悄悄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好让三木能更加充分甚至超水平地发挥他的表演才能。 同时,我也暗暗吃惊,三木的出色演技远远超过了我对他的期望,似乎已经凌驾于我这个导演之上,有了他自己的主张,更完美地诠释了剧本。 凌驾于我之上? 不知怎么我突然有一点隐隐的担心,感觉自己再不能控制剧情的发展了,而是由一个演员掌握了故事的走势,从而演绎出一个完全出乎我意料的结局。 那天我很晚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卧室的门紧关着,没有一丝声息。 他们在做什么?她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吗?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猛然泛上一股酸水,压抑已久已经有些麻木了的醋意猝不及防地涌了上来,我匆忙穿好衣服推门下楼走到了街上。 夜色寂寥,几颗星星散淡地镶在夜空,发出冷冷的微光。 街上的行人已经很稀少了,我把手chā在衣袋里,漫无目的地朝前踱着步。 我觉得心中的抑郁无法发泄,憋得快bàozhà了,不由自主小跑起来。我越跑越快,直跑得眼冒金星,上气不接下气,嗓子眼里发出腥甜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弯腰大口喘息着。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抬头朝前看了一下,这才发现我不知不觉地跑出了很远,已经到了江边。 我吓了一跳。 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夜晚的江面黑黝黝的,平静得有些yīn险,似乎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在那深深的水底厚厚的淤泥下不知埋葬着多少狰狞的尸骨,而江水却日复一日不慌不忙地流逝着,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迅速转身想返回,但我的目光被江边护堤上一个十分熟悉的侧影吸引住了:长长的蝙蝠侠一样的黑大衣,一个长时间保持不动的姿势。 那正是橡皮人。 他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突然出现的幽灵,一动不动地盯着平静的水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是不是又在凭吊自己呢? 我撒腿朝小楼飞跑,不想猛地撞在一个人的身上,我惊恐地抬头,眼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女人,她有一头浓密的长发,黑压压地披在肩上,嘴上涂着鲜艳的口红,油呼呼的已经晕开到嘴唇之外,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凄厉。 我顾不上道歉,仓皇地饶过她继续朝前跑。 “你站住!别跑!” 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却是男人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站住了,奇怪地转身,难以置信地想看看这声音究竟是不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的。 “你站住!” 她已经撩起裙子撒开两条长腿朝我追了过来,我只怔了一秒钟,就又转身拼命地跑了起来。 那是一个假扮成女人的男人。他为什么要装扮成女人?……莫非就是那个杀人狂! 我吓得魂飞魄散,在一声刺耳的急刹车中摔倒在地。 我爬起来伸手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对司机大喊:“快,掉头!掉头!” 司机下意识地迅速把车在原地掉了一个头,车子摇摆了一下,就在那人伸手来拽车门的一瞬间快速朝前窜了出去。 我回头看见那个人站在原地不甘心地盯着已经远去的汽车。 “小姐,怎么回事啊?” 司机回过神来,从后视镜里琢磨着我问。 “一个男的,他扮成女人追我!”我惊魂甫定,这才感到腿上隐隐作痛,我低头一看,膝盖处的裤子摔破了两个洞,露出的ròu皮渗出了点点血丝。 “你要小心啊,一个人尽量别往江边溜达!” 我回了自己的小屋子里,把门牢牢地锁好了,然后悄悄撩起窗帘的一角向江边望去。 寂静的江堤上空旷无人,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黑黝黝的江面上。 第十三章 富婆已经答应三木的求婚了,她喜气洋洋地准备着婚礼用的东西,又选婚纱,又订酒席,打算好好向她那些朋友炫耀一下她的幸福归宿。 我每天被她打发出去买东西,不知疲倦地帮她忙碌着。 三木却没有什么心情,他坚持只办一个简单的小型婚礼,只邀请几个至亲好友参加,因为他说他不喜欢那些个不土不洋的繁文缛节,况且他也没几个亲人。 富婆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一天中午,我出去采购物品回来,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匆匆朝车站走着。 偶一侧目,又觉得有一个可疑的人影忽隐忽现地跟在身后。 我停了一下,然后像一个蹩脚的特务一样猛地隐身在一个角落里。 我藏了一会儿,才慢慢探头走了出来,不想却和一个正在东张西望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对不起,我觉得像你,又不敢肯定,所以……我一直在找你。”对方尴尬地说。 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扮女装的男人,不过他今天倒是恢复了正常,没戴假发也没穿裙子。我紧张地左右看了一下,街道上有很多行人。 “你想干什么?”我一边自卫地抓紧了手里的包,一边挪动脚步朝人群里走。 “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拼命逃跑?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他紧跟在我的身旁问。 “什么?”我想着该怎么摆脱他。 “你看到有什么人或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正在调查江边的杀人案。”他不动声色地说。 “你……是警察?你有证件吗?”我惊疑地盯了他一眼。 “不,我不是警察。我的女朋友,不,是未婚妻……被害死了,我想亲手抓住那个凶犯。” “你倒是很勇敢!电影看多了吧你。” 无人怀疑死因(28) 他的话并没有引起我的同情,反而使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反感。 “那天你为什么那么害怕?你看到什么可怕的事了吗?”他执着地追着我,我无奈地站住了。 “我只看到江边上趴着一个人……”我犹豫地停了口。 “什么样的人?可我那天一直在江边来回转,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啊?” “也许……不是人吧……” “不是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也说不清!”我有些烦躁地扭头看着别处。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那天到底看见了什么,这对我很有帮助!” “我说了我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我反正看见一个影子,不知道是什么。我还有事呢,别再跟着我了。” 我说完甩开他,急忙跳上了一辆已经徐徐开动的公共汽车。 那天晚上我疲惫不堪地回到小屋子,进门伸手按下电灯开关时,才发现停电了。 我下楼去买蜡烛,走过隔壁时竟意外地发现邻居的房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 我好奇地停下脚步朝里看了一下,忍不住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等了半天,并不见有人来开门。 也许是因为强烈的好奇心,或是一种说不清的yù望,我竟然伸手推开了房门。 邻居的房间跟我的小屋子格局一模一样,从打开的房门口就能一目了然地看到里面的一切。 小屋子里空空dàngdàng,陈设非常简单,里面空无一人,一只就快燃尽的蜡烛放在床头柜上,在跳跃不定的一小圈光亮下我看到一滩烛泪边放着一张打开的信纸。 我想每个人在面对一封打开的信件时,都会忍不住想看看里面的内容,这也许是人类所共有的一大弱点:窥视。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床头柜挪去,就在我的手抓到信纸的一刹那,燃尽了的烛芯猛地亮了一下,然后熄灭了,同时冒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儿。 黑暗顿时笼罩了我,我伸出的手猛然停顿下来,就像被什么制止住了。 我正要转身出去,头上的灯泡突然大亮,我愣住了,目光又不由被那张信纸所吸引。 那是一封没写完的信,看上去就像一份遗书。 玲儿: 我离开家,离开你,到这儿已经一年多了。我天天想你,想得我睡不 着觉。你说过你只等我一年,我想你现在已经嫁人了吧?我不怪你,我 只怪自己没本事。我也不恨你父母,哪个父母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过上好 日子呢?可是我不但不能给你什么,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本来 我想挣了钱就回去娶你,可是我一年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都赔进去了,一 点都不剩。我回不去了,可是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在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我也没有一个亲人,就让我一 个人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吧,让江水把我的灵魂带到你的身边 信写到这里笔好像不出水了,下面还有几个断断续续的字,认不出来是什么了。 我扔了信迅速离开,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又是玲儿,我的邻居究竟是谁? 这封信应该是属于那个自杀的小伙子的,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二天上午,我借外出买菜的机会拐进了一家图书馆,我好不容易在里面找到了去年的一张晚报,上面有一条关于我父亲出车祸的新闻。 “本报讯,昨天深夜本市龙江西路发生一起恶xìngjiāo通事故,一辆白 色桑塔那轿车撞破护拦冲进了龙江,车上两人遇难。据知情者说,遇难 者是本市一位梅姓私营业主和他的司机,司机徐幻曾经受训于市体工队, 获得过本市自由泳比赛冠军,还是在隆冬季节横渡龙江的第一人。至本 报截稿时止,遇难者的遗体尚未打捞上来,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之中。” 报上还配发了一张照片,一辆落水的小轿车从水里露出了半截车身,吊车正把它吊离江面。轿车就像被一只巨手攥了一下,车头已经严重破损。 游泳冠军竟然淹死在了水里?我走出图书馆赶回富婆家,一路上老是在想着这个奇怪的问题。 我似乎已经隐隐地明白了什么,但又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转眼间就到了婚礼的前一天。 这天晚上在我的要求下三木溜到了我的小屋。 他像个深夜入室的贼一样悄无声息地潜上了楼,轻轻拍了拍房门。 我打开门,三木黑乎乎的身影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伸手猛地把他拉了进来,黑暗中我俩的身体立刻像两条蛇一样彼此纠缠在了一起,难解难分。 激情过后,我们同时气喘嘘嘘地起身摸索香烟,把头凑在一起惺惺相惜地点着了火,然后各自仰在床头不出声地吸了起来。 从他进门开始我俩还没说过一句话。 “你看她的样子像快死的人吗?”三木吸了几口,把香烟捻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我可不想要那个孩子!” “我也不想要。要生也得等九个月之后,事情是在不断变化的,到时候再说吧,只希望不要再节外生枝就好了。”不知怎么,橡皮人的影子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三木没有吭声。 我转头看着他,突然问道: “你该不会真的爱上她了吧?” 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感觉十分羞愧。 “爱上她?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就受够她了,巴不得她赶快就死!还有那只小疯狗,我早晚得掐死它!”三木杀气腾腾地回答道。 “三木……你好像变了。”我有些震惊地看着他黑乎乎的影子。 三木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再吭声,气氛有些沉闷。 一声闷响突然从隔壁传来,把墙壁震得发出嗡嗡的回音,然后是一些混乱不清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在捂住了嘴打斗,过了一会就完全静止下来。 无人怀疑死因(29) “你隔壁住了什么人?”三木打破了沉寂问道。 “不知道,从来没见过。”我不安地回答。 “不行,我得回去了,最后时刻不能出什么问题,明天上午我们要去登记注册,我可不想功亏一篑。” 三木说着从床上一跃而起,摸索着穿上了衣服。 我无奈地沉默着,眼睁睁看着他走到门边毫不留恋地推门出去了。 我侧耳倾听着三木轻轻的脚步声下了楼,这时,隔壁的门轻轻地响了一下,似乎有人出去了。 我跳下床去拉起窗帘的一角朝楼下望去,看到三木的身影迅速拐上了街头,渐渐消失了。 我叹了一口气刚要转身,另外一个身影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在昏暗的路灯下就像一个身手敏捷的灵长类动物,似乎能飞檐走壁,长长的黑大衣飘忽了一下,就在三木的身后不见了。 我吃了一惊。 这个人想干什么? 三木有没有危险? 我们的计划会不会落空? ……我飞快地思索着,不料更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只见又一个诡秘的身影从yīn暗的角落里闪了出来,迈着不协调的细密步伐跟了上去。 这又是谁?看上去有点眼熟。 我顾不上多想,急忙套上衣服,下楼朝富婆家赶去。 富婆家的大门关得严严的,我左右看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大门。 房子里没开灯,我轻轻地走进去,回手掩上了门。 我慢慢走上楼梯,抬头朝上面望着,我看到富婆卧室的房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一道微弱的灯光。 我贴着墙壁悄悄走过去,像只壁虎一样伏在了门边。 “他是谁?”是三木的声音在质问。 “你出去!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富婆声嘶力竭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我没死,我还活着!这让你害怕了吗?” 是橡皮人的声音!他来干什么? “我为什么要害怕?那件事是你一个人干的,跟我无关!”富婆内心虚弱却态度强硬地叫喊着。 “是我一个人干的?难道没经过你的暗示和默许吗?”橡皮人逼问道。 “我暗示什么了?一切都是你亲手干的,是你让你老婆出面卖给他巨额保单,那是你蓄谋已久的!谁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定还想害我呢!” “是我老婆卖给他的保险,但这件事跟我老婆没关系,我只是利用了她。如果没有你的欺骗隐瞒、拼命怂恿,他是不会在那么大一张保单上签字的。你想把罪责统统推到我头上?办不到!” 我可怜的父亲,要是他知道有这么多人参与了对他的谋杀,说不定会激愤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报仇的。 “你看看我这张脸,我还像个人吗?你甚至已经认不出我了!是你给我出主意要我去整容的,可我回来了,你却不肯认我,说我已经死了!” 随着橡皮人狂乱的叫嚣,传来哗啦一声玻璃破碎的巨响,富婆尖叫了一声。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我四处寻找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没有身份,没有名字……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连我自己也快要相信了,山上有我的坟墓,刻着我名字的墓碑……我的家人,老婆孩子,我走到她们面前,他们却认不出我,拒绝我……” 橡皮人极度痛苦地哀哭起来,撕心裂肺,那声音就像来自地狱。 “我整夜徘徊在江边,真想就此跳进去,像你们期盼的那样一死了之。而你,却在为婚礼做准备,婚纱!鲜花!这就是你给我的报答吗?你毁了我的一切,现在却想跟这个骗子结婚!”橡皮人一边喊着一边用力撕扯着什么。 “你想要什么?不就是钱吗?要多少?”富婆冷冷地问。 “钱?我现在要钱做什么呢?我不要钱,本来我想一个人找一个角落躲起来,只求能时常看到我的老婆孩子,度过可怜的残生,我对不起她们……可你竟然不放过我,竟雇人要杀我灭口!” “不……不,我没有!”富婆无力地狡辩着。 “我不要钱,我要你付出代价!我已经为我的行为受到惩罚了,世界上最残酷的惩罚!可你还没有,你的罪比我的更大!别人不认我也就罢了,你竟然也不认我!我决不放过你,我要把这一切都说出去,要让你受到加倍的惩罚!” 房间里突然出现一阵死寂,我悄悄把门推开了一点,偷偷朝里面看去。 三木站在富婆的旁边,橡皮人背对着房门,三人静静地对峙着。 地板上是打烂的碎玻璃和瓷器,狼籍一片,橡皮人的脚下踩着被撕碎的白色婚纱。 忽然,橡皮人挪动脚步朝富婆逼去,富婆惊恐地向后退着,倒在了三木的怀里。 “你别激动……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三木的口气变软了,生怕他有过激的举动。 “闭嘴!你这个骗子!我知道你想做些什么,你跟我一样,只不过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你这个可怜的女人!其实报应已经降临到你头上了!” 橡皮人的脸上似笑非笑,似乎有些得意。 正在这时,三木突然把怀里的富婆用力向前一推,富婆一个踉跄撞在橡皮人身上。橡皮人措手不及,本能地一退,三木已经抓起床边的铁制衣架朝橡皮人的脑袋狠命挥去,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橡皮人的脖颈一歪,一股鲜血喷在了墙壁上。 我猛地用手捂住了口,把一声尖叫堵在了嘴里。 我看到橡皮人就那么僵僵地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奇怪的歪头姿势,好一会儿,才“哐”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鲜血顺着他的鼻孔耳朵和嘴巴里不断涌出来,和着rǔ白色的脑浆,蜿蜒地淌了一地,一股温热的血腥气四散弥漫开来。 无人怀疑死因(30) 富婆和三木呆呆地愣在那里,好像一时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富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惊恐地叫道:“他死了!是你杀了他!” “我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们得赶快把他处理了!” 三木清醒过来,急忙蹲下身去拖橡皮人的尸体,我捂着嘴仓皇转身逃下了楼,大门好像有人刚刚出去一样虚掩着,我慌张地跑出大门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我不再怀疑自己是个不详之人,三木如果不遇见我,他也许就不会成为一个杀人犯。 但我又转念一想,觉得这似乎也怪不得我,从他开始自作主张的那一天起,我就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了。 第二天,婚礼照常举行。 我悄悄观察着三木和富婆的神情,他们的面色都是苍白中透着灰青,肯定是一夜没睡,忙着处理尸体的结果。 只有我能看出富婆化了浓妆的脸上,依然掩不住内心的慌乱和紧张。 他们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形成了相互制约的关系,不想结婚都不行了。 三木还不知道我看到了他做的一切。 我可怜的三木! 我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他违背了我这个导演的精心设计,自作主张演了另一出戏,他该如何收场呢? 婚礼进行到一半,来宾中突然出现一个坐着轮椅的女孩子。 三木看到她显得有些吃惊,立刻抛下富婆跑过来拉着我小声对我说,她是他的妹妹,因为身体有病,行动不便,所以本来说好不来的。 他又低声嘱咐我,一定要和她装作很熟的样子,以防富婆看出破绽。 三木跟我说过他父母早逝,但从来没提起过他还有一个患病的妹妹。那女孩儿长着一张跟三木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小了一号,而且脸色有些久不见阳光的苍白。 这是三木的妹妹无疑,我迎上去帮她推着轮椅,心想三木是否还有什么事情没让我知道? 婚礼草草地进行完了,大家开始用餐,我躲在一个角落里冷眼观察着。 富婆挽着三木的胳膊,强作欢颜应酬着来宾。 三木的妹妹就坐在我前面离我很近,她似乎有什么心事,只吃了一点东西就放下了筷子,然后扭头朝我看了看,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样子,接着又侧过脸去看三木。 我发现三木用紧张、yīn郁的目光朝她扫了一眼,她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就把话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三木的妹妹突然对我说:“我有点头晕,你推我出去透透风吧。” “好吧。”我答应着,连忙推着她来到了餐厅外的走廊里。 “好了,停下来吧。” 我停了下来,她背对着我,半天没有吭声,但我看到她似乎在微微地颤抖。 我正在疑惑间,她把脸转了过来,看着我突然说: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你说什么?”我一时愣住了,不知道她指的什么。 “他利用了你!我们得阻止他,不能让他这么做!”她情绪非常激动,脸色更加苍白了。 我正呆呆地看着她不知所措,忽见三木急匆匆地从餐厅里跑了过来,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 “她身体不好,该回家了,我得送她去坐车!”说完三木推起轮椅很快出了大门。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三木的妹妹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第十四章 婚礼过后很多天了,三木并没有跟我联系,看来他并不打算把那件事情告诉我,也许是想等富婆一死,这件事就人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 已经死了的人只不过重新死了一次,可是他们把橡皮人的尸体弄到哪去了呢?会不会把这个倒霉的家伙再一次扔进江里,让他作最后一次的横渡呢? 完全可能,因为那冰凉的江水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可怜的游泳冠军,他自以为聪明地制造了一起车祸,让轿车翻落江里,然后在水下杀害了我父亲,而自己却趁着夜色游到了岸上潜伏起来并整了容,想等事情风平浪静之后,隐姓埋名地回来,跟富婆瓜分父亲的巨额保险金。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人们却从江里打捞出了“他”的尸体,而另一个被都市的冷漠粉碎了梦想的青年,却永远地被这个世界遗忘了,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被潮水卷走,无声无息,见不到一丝痕迹。 只可惜游泳冠军找了一个庸医为自己整容,结果因面部神经坏死使他从此丧失了面部表情,他的脸再也无法表达喜怒哀乐,变成了一个怪异的“橡皮人”。 他在报纸上看到了那场车祸的消息,发现已经宣布了自己的“死讯”,就潜回来找富婆要钱。没想到富婆反悔了,不肯认他。 可怜的橡皮人四处游dàng,寻找着自己,但所有的人都认定他已经死了,再说人们根本不可能再认出他。 他成了一个活着的死人,或者死去的活人。 天气渐渐热上来了,江水的腥臭时隐时现,甚至比去年夏天还要浓重。 我把两扇窗子关得严严的,但还是阻挡不住那股令人作呕、越来越强烈的气味,直到我感觉那气味已经凝聚成了一个有形的固体,就在我的床下或者房间里的某个地方,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着恶臭。 我经常忍不住用鼻子四下里嗅着,怀疑哪个隐蔽的角落里有一只死老鼠腐败的尸体什么的。 当然,我什么也没发现。 一天,我走过隔壁门口时又驻足倾听了一下,里面悄无声息,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敲了敲门,但还是没人开门。 夏天来到的时候,我住的小楼终于决定拆迁了,这座小楼所包含的所有历史和曾经发生的各种故事都将被掩埋在一片废墟之中。 无人怀疑死因(31) 我正式搬到富婆家去住,照顾已经怀了孕的新娘。 令人欣慰的是,一直搅得市民人心惶惶的连环杀人案也终于告破,而且没费一qiāng一弹。 这宗惊天大案实在让警察哥们儿伤透了脑筋,正束手无策之际,罪犯竟自己送上了门。那家伙酒后失言,跟人吹牛说自己杀了人,结果被人举报,终于落网,并很快就一一招供了。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个罪犯,我紧张地盯住他的脸,想不到人们想象中凶神恶煞般的杀人犯,竟然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猥琐的中年男人,他带着手铐拖着脚镣,在警察的押解下指认犯罪现场。 人们议论纷纷,说他曾受到一个留长发女人的极大伤害,所以就变态到见到留长发的女xìng就想动手杀掉。 我立刻想起了那位男扮女装抓凶犯的先生,我想他和那些警察们一样,肯定会有一种准备好了一记重拳,结果却发现对方只不过是个棉花团的感觉,不过他也总算解了杀妻之恨了。 不久,我又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小楼拆迁过程中工人们发现了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他们吓坏了,拆迁工作一度停顿下来。 据调查,尸体是一个刚从监狱释放不久的犯人,他一度失踪,不知怎么的被人杀死并隐藏在小楼里。 原来他就是我的邻居?就死在了我的隔壁?无数个夜晚我竟然就跟一具死尸共眠于同一个屋檐下,仅一墙之隔!我简直难以置信。 还有,那封写给玲儿的信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些令人恐惧而又神秘的事情不停地在我的脑子里转悠,让我的头不时疼痛不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时间一久,橡皮人的死给富婆带来的恐慌慢慢淡化了,她渐渐平静下来,看来对新生活的憧憬已经模糊了她心头的yīn影。 因为担心yào物会对胎儿不利,她坚决停止了服yào。 短暂的精神焕发过去之后,富婆越来越衰弱了,就像快燃尽的火苗,凝聚了所剩的能量做了最后一个跳跃,瞬间的光亮过后就要渐渐熄灭了。 我和三木眼看着她一天一天萎靡下去,而她却把这当作是高龄孕fù的正常反应,不敢活动,怕动了胎气。 她经常整天躺在床上频繁地抚着肚子,做着一个当妈妈的美梦,完全没想到噩梦会接踵而至。 一天中午,富婆和三木在楼上休息,我一个人坐在楼下的客厅里,整座房子显得格外寂静。 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吓了我一跳。 电话铃执着地响了半天,也不见楼上有人接。我犹豫着,而铃声依然一声声震响着,好像在催逼着我去接电话,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拿起了话筒。 恰在此时,富婆也拿起了卧室里的分机。 我不敢挂断,怕富婆起疑心;又不敢出声,只好屏住呼吸倾听着。 对方是个男的,开口就不客气地问道:“喂!你就是这家的女主人吗?” “你是谁?”富婆镇定地问道。 “我终于找到你了,哈哈!”对方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找我干什么?”富婆好像听出是谁了,马上压低了声音,“是来跟我要钱?可你什么也没做!” 我猜想对方很可能是她曾经雇佣的一个无赖,想要敲诈她。 “你是怎么知道我来找你要钱的?你真聪明,不过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对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你给我听着,我看到你们杀了人,不过我暂时还不打算去告发你,那对我没有一点儿好处。我给你一个帐号,二十四个小时之内把五十万元汇到我的帐户上,否则就会有你们的好看了!” 他报出一串号码,然后“喀”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过了半天,才听到富婆无力地挂了电话。 我急忙轻轻把话筒放好,起身溜回了房间。 这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奇特的感觉,似乎有些耳熟。 他显然不是富婆雇用的杀手,而是躲在暗处窥视富婆的人。 他会是谁呢?不管怎样,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这家伙会坏了我们的事。三木知道后会怎么对付他呢? 傍晚时分,我看到三木拎着一只包出去了,富婆焦灼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可以看得出她已经心力jiāo瘁。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三木才从外面回来。两人立刻躲进房间把门关得严严的,我在门口偷听了半天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也许他们已经笨到把钱给了那个人,但那明摆着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一个巨大的yīn影就要把我们笼罩住了,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我对三木的愧疚感差不多已经消失。 三木的沉着和不动声色让我觉得他今天的境况并不能怪我,他身体里蛰伏的那个叫做贪婪的怪兽并不是由我唤醒的,而是一直警醒着在寻找机会。 也许,正是他自己,才是这出戏的真正导演。 那个敲诈的电话再没有打来,三木和富婆也从恐慌中平稳下来,事情似乎已经摆平了,大房子又陷入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中。 我还是整天患得患失地思念着三木,不管怎么想我还是在爱着他。 也许是那整日紧闭的卧室门刺激了我的想象,我渴望着他的抚摸,回忆着他迷乱的喃喃耳语,独自一人在黑暗的床上呻吟。 而一到白天,我又要装出对他和富婆的亲热无动于衷的样子。 一个yīn沉沉的下午,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几声闷雷轰隆隆地滚过天空,眼看就是一场大雨,天气闷热得叫人心情抑郁、烦躁不安。 富婆一直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我一个人站在窗边望着急促地砸在地上的一个个大雨点,它们渐渐地连成了一片,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大雨幕。 大雨持续了一阵,转而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缠绵不断,直把人的心也潮湿得泥泞起来。 无人怀疑死因(32) 晚上,富婆睡了之后,我默默地回了房间。 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怎么也睡不着。 我觉得浑身燥热,忍不住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外面的雨声突然间又大了起来,我侧耳倾听,才发现这水声是从洗手间里传来的。 我下床开门来到洗手间门口,悄悄地等待着。 水声停止了,三木推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到我,吓了一跳,紧张地望了望富婆的房门,就想越过我走开。 我不管不顾地一把拉住了他,我们两人就无声地撕扯着撞进了洗手间旁的一个小贮藏室。 三木虽然还在无力地挣脱着,但我能感觉到他的yù望已经被我渐渐燃起。 突然,他把我“砰”地一声抵在了墙壁上,墙壁上挂着的一个衣架“啪”地从我头顶掉下来砸在他的头上。 三木不加理睬,疯狂地一把扯开了我的睡衣,好像对待仇敌一样残暴地进入了我的身体。 他的温柔体贴再也不见了,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 我敢说此刻即使有一把qiāng指着他的脑袋,也不能阻止他的疯狂。他好像被压抑得太久了,那是来自灵魂里的重压,他几乎被压疯了!他只需要发泄。 我们激烈的喘息声跟窗外的雨声混成了一片,我仰头在墙上,心里突然悲哀得成了一片废墟。 三木被我和他自己给毁了,他再也不会感受到快乐了,他心灵的天空已经倾塌,邪恶占据了他的灵魂,从此他将经受地狱般的煎熬和无穷无尽的折磨! 一缕灯光shè在了我们身上,小贮藏室的门被推开了。 富婆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杂物中间贴在墙壁上的我们。 三木也看见了她,但他停不下来,现在谁也不能阻止他的一触即发,我看到他的脸扭曲成了一个极其痛苦的面具。 他突然猛烈地抽动了两下,在富婆惊恐目光的注视下仰头颤栗地大叫了一声,痛快淋漓地发泄了出来。 富婆依然呆呆地站在门口,头脑变得异常迟钝,似乎还没弄明白眼前发生的到底是什么xìng质的事件。 三木丢开我,一只手提着裤子,另一只手粗暴地推开富婆走了出去。 而我,则像一块被揉搓碎了的破抹布一样从墙壁上瘫了下来。 富婆被三木这一推推醒了,她立即追了上去,一把拉得他转过身来,挥手就是一记耳光“啪”地打在他的脸上。 三木早就被富婆的突然出现激怒了,这一记耳光更让他丧失了理智。 他额头上青筋突起,两眼shè出凶光,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了富婆的肚子上。 小白狗一声吼叫猛地冲上去一口咬住的三木的裤腿,疯狂地撕扯着。 三木又抬起一脚把它踢了出去,小白狗哀叫一声,“啪”地摔在墙上,又弹在了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富婆被三木这一脚踢出了两米远,已经稍显笨重的身体轰然倒地,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了两下就昏死了过去。 我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急忙跪下身去看她。 “血!”我惊叫着看着富婆身下汩汩渗出的鲜血,“她流产了!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三木沉默不语,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抬头惊恐地看了他几秒,起身疯狂地朝电话奔去。 “站住!” 三木的命令就像一粒shè出的子弹打进了我的心脏,我摇晃了一下,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如果叫人,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三木沉着地从齿缝间挤出了这句话。 我突然意识到我所有的预感都是正确的,我才是真正被他利用的那个人,他是导演,我才是演员。 “不,我已经后悔了,我不想干了!”我看着三木,一字一句地说。 “太晚了,梅子,已经太晚了,你不能不干,我们就要过上梦想中的生活了!你不是爱我的吗?不是要跟我永远生活在一起吗?这一切马上就要实现了!看,这座大房子!” 三木张开双臂在地上转了一圈。 “这里所有的一切,现金,股票,钻石,都是我们的了!现在你要做的不是去打电话,而是帮我把她抬到床上去,她本来就快死了,这不关我们的事,我只不过打了她一下,这是个意外!快来呀!” 我的头脑已经极度混乱。 三木蹲下身去,又抬起头来用目光催促我赶快动手。 我麻木地走过去帮他把富婆抬起来放在卧室的床上,又跑进洗手间拿来水和毛巾慌乱地擦洗地板上的血。 富婆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我轻轻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鼻孔,只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 “她要是醒过来怎么办?”我颤抖着声音问三木,我们之间的角色已经彻底转换了。 “不知道,也许她再也醒不过来了,这不正是当初你所希望的吗?”三木缓缓地回答。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深夜,我用一只垃圾袋装了小狗的尸体悄悄下了楼。 我淋着雨站在垃圾箱前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来到花坛前,蹲下身用手挖着松透了的泥土,直到挖出了一个小坑,把小狗埋了进去。 三木日夜陪在富婆的身边,两天以后,富婆终于醒了过来。 她慢慢睁开眼睛,目光呆滞地看了看站在床边的我,又看了看三木,迷惑地瞅了瞅自己的身体,似乎搞不清楚自己出了什么事。 她虚弱地开口问:“我好难受……我怎么了?又犯病了吗?” “你病了,已经睡了好几天了。”三木抢先回答。“来,喝点水吧。” 三木慢慢地扶起她,她乖乖地任他摆布着,灌下了半杯混浊的水。 富婆躺下来又闭上了眼睛沉沉昏睡过去,好像根本就忘记了曾发生过的一切。 “你给她吃了什么?”我看了看杯子,盯住三木的眼睛问。 无人怀疑死因(33) “没什么,只是一些镇定剂。”三木平静地回答。 第十五章 几天以后,富婆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些,她不再整天睡觉,但醒过来的时候脑子却并不清醒。 我心里很清楚:是三木给她服用的那些烈xìng的抗抑郁yào物在发挥作用。 那种yào是给精神病人用的,我以前出现顽固xìng失眠时也曾服用过那种yào,睡醒之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把做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富婆像正常人一样吃东西喝水,但她的记忆好像出现了断层,再也想不起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她似乎也不记得她怀孕的这件事了,一次也没提过孩子的事,身体也一天天急剧地消瘦下去。 一天下午,富婆的两个朋友前来探望她,她们一见到富婆,立刻被她的那副模样吓得变了脸色。 富婆好像不认识她们了,并不回答她们关切的询问,只胡乱地说了一些没头没脑的话。 三木十分沉痛地告诉她们富婆流产了,精神受了刺激。在她们的坚持下,也为了不引起她们的怀疑,我们不得不把她送进了医院。 上次那个医生已经不记得我了,但他还记得富婆。 他为她做了检查之后摇了摇头,就走出了病房。 富婆的两个朋友紧跟在我和三木身后进了医生办公室。 “她得的是白血病,已经不行了,准备后事吧,能挺到今天也算是奇迹了。” 医生简单扼要地介绍完病情,富婆的两个朋友已经目瞪口呆,然后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三木也像刚刚得知噩耗一样,沉痛得捶胸顿足,只有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角落里。 三木坚持要把富婆带回家,表示要好好地照顾她,陪伴她度过最后的日子。 他的真情感动了那两个女人,她们泪水涟涟地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我们大家就把神智不清的富婆接回了家。 星期天早上,突然停水了。 我起床后觉得嘴里发苦,想是昨晚烟吸得太多了。 我走进洗手间想去刷牙,伸手去拧水龙头,水管子里发出一阵稀奇古怪的声音,而后就悄无声息了,一滴水也没流出来。 我束手无策地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不知该做些什么,最后蓬头垢面地坐下来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嘈杂的人声,我才起身走到阳台里朝外望去。 楼下马路上停着一辆卖水车,车后已排起了两条蜿蜒的长队,每人手里都拎着大大小小的水桶。有几个人在指手划脚地争吵着,想是有人为chā队打了起来。 我深深叹了口气。 水一停就是三天,水荒已使整座城市充满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 听说是因为某处水管bào裂,一时难以修复。 谁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供水,人们只能在焦虑中一天天地等待着。 厕所里臭气薰天,地上堆着一大堆脏衣服,身上散发着臭汗味……想不到没有水的日子简直一天都过不了。 这些天我们把大门紧锁,关门谢客。 三木再也没碰过我一次,也不说话,每天只是yīn郁地坐在厅里画他的画。 我趁他不在时偷偷掀开了盖在画框上的白布单。 画布上面的富婆像著名的蒙娜丽莎一样面露神秘的微笑,但那双眼睛却流露出凌厉的目光,似乎在专注地盯着我,要看透我的一切。 我转身就走,似逃走一般,但后背上依然能感觉到那束追踪着的目光,使我一整天如坐针毡,不得安宁。 半夜,不知什么原因我突然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愣了一会儿,才听到哗哗的水流声。来水了!终于来水了!我一下子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了起来,想下地去接水。 我刚推开门,就看见富婆猛地从卧室里冲了出来,她低头在自己肚子上疯狂地摸索着,一边凄惨地大叫: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没了?” 我跟三木同时跑了出来,惊慌地看着富婆发疯般地一声一声惨叫着。 “你们,你们两个!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富婆扑倒在地,痛苦地翻滚着嚎哭着,一头蓬乱脏污的头发在地上辗转着,枯瘦得像鸡爪一样苍白的十指死命挠着地板,似乎把五脏六腑都呕了出来。 她居然清醒过来了! 三木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我把身体贴在墙壁上不敢上前。 富婆慢慢停止了哭泣,从地上无力地抬起头,她的鼻孔和嘴里的牙齿满是鲜血,一双眼睛在散乱的长发中间shè出箭一样的目光死盯着我们。 我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撒腿跑进房间,“砰”地锁上了门。 厨房里哗哗的水流声在我耳边震响,一直等到溢出的水漫进了房间我才突然惊醒过来。 我拉开门朝外看,地上已经不见了富婆的踪影,我跑进厨房关了水龙头,然后惶恐不安地朝富婆的卧室走去。 富婆已经被三木安顿在了床上,三木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 富婆面如死灰,紧闭双眼,似乎昏过去了。 惶惶不可终日的几天之后,富婆醒了过来,但她再不说一句话,也没什么表情,每天只是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三木当着来看望她的一些朋友的面,把他给富婆画好的肖像挂在了客厅里的墙壁上,展示在她面前,并向她道歉,安慰她说他们可以再要一个孩子,但她依然一声不吭,表现得无恨无爱、麻木不仁。 我猜想,在经过强烈的精神刺激之后,她的大脑机能已经彻底紊乱,正迅速退化。 一天上午,我忍不住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我再不能忍受这种精神上的煎熬了。 我不知道看着一个人慢慢死去竟然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你会看到生命的气息像抽丝一般从她的身体里慢慢溜走,血液也似乎一点一点蒸发掉了,原先丰腴的身体渐渐变成了一具没有表情的又干又瘪的木乃伊,薄如脆纸的皮肤透明得能看见里面青色的筋络,尖锐的骨骼几乎要破皮而出。 无人怀疑死因(34) 她的目光也空洞得再也看不到任何情感成份,灵魂似乎已经超越了时空,去了一个不可知的地方。 她身上还残留着最后一点极其微弱的生命气息,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开始散发出一种怪异的腐败气味。 我害怕看到出现在她生命尽头的那个瞬间。在死神来临之前,我想到了离开,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临走之前,我走进富婆的卧室想最后去看她一眼。 房间里黑呼呼的,厚重的红丝绒窗帘有好长时间没拉开过了,空气中已经有了一股难闻的霉味。 富婆仰面躺着,还没醒来。 我定睛专注地看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过了好半天才发现一丁点轻微的起伏。 她应该还活着。 我偷偷舒了一口气,伸手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让一点阳光透进来,然后又低头看了富婆一眼。 就在这时,我发现她的枕头上摊着一堆奇怪的东西,我不由走过去弯腰把它们捏在手里,转身就着阳光一看,才看清那是一大缕头发,那一缕烫过的头发带着弯曲纠结在一起,在阳光下呈现微微的棕红色。 我的手一抖,那缕头发轻轻地飘落在地上。 我把惊恐的目光移到了富婆的头上,她的头发因为长时间卧床已经蓬乱得不成样子,看不出是长在她头上还是堆在她头上的。 我像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地慢慢伸出手去,颤抖着抓住了她的一团头发,轻轻地一动,那团头发就脱离了她的头皮,落在了我的指缝里。 我惊叫一声跑出门去,跟门外的三木撞了个满怀。 “她死了?” 三木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低沉地问。 我摇着头,只用一根手指颤抖地指着里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三木甩开我奔进了卧室,我站在门外等待着他的反应。 屋子里静悄悄的,三木半天也没有出来,我慢慢挪动脚步朝房间里看去。 富婆被我的惊叫声吵醒了,她缓缓地低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头发一缕一缕地掉落,露出了白白的头皮,她慢慢抬起光秃秃的头来,深陷在黑色眼窝里的眼睛朝我看过来,就像一具骷髅。 我不敢进去,只在门口露出半个身子。 “杀人犯……”脱了相的富婆僵硬地看看我,又看看三木,然后从她的口里清晰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我跟三木惊悚地对视了一眼。 “你在说什么?你好点了吗?”三木措手不及,慌忙抚慰她道。 “你杀了人,杀人!” “她大概是疯了!”三木惊慌地看了我一眼。 “我没疯,我要把真相说出去,是你杀了人!”富婆坚定又执着地说。 “别胡说,我没有杀人,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三木浑身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额上渗出了大粒汗珠。 他早已经被这个无法否定的事实折磨得脆弱不堪了,他一直拼命地想把这件事忘记,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并没有杀过人。 他神经质地不停否定着,眼睛里露出癫狂的目光。 “你杀了人,你杀了人!”富婆不停地重复着。 我觉得他们两个人都疯了。 “我这就打电话报警,说你杀了人。”富婆伸手去抓床头的电话。 “我没有杀人!”三木一甩手把电话扫在地上,并疯狂地撕扯掉电话线,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冲上去一把掐住了富婆瘦弱不堪的脖子,用力合拢着。 富婆的双腿在床上拼命踢踹着,两手抓住三木的衣袖,不断挣扎着。 “快来帮帮我!”三木嘶声大叫。 我愣了几秒钟,神使鬼差地上去按住了富婆的两只脚。 在那一刻我就想到小时候有一次帮妈妈杀鸡。 我记得我恐惧地闭住双眼,两只手用力抓住鸡腿,当鸡脖子被一把非常钝的菜刀割断的时候,那只鸡突然迸发了超常的力量,猛烈地抽搐起来,同时胸腔里发出一阵不甘和绝望的吐气声,就像临死前无声的哀号,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它的身体里飘出去了…… 富婆慢慢停止了挣扎,平静下来,她的两只眼球夸张地向外突了出来,近距离地和三木对视着,好像没有一点惧怕,脸上甚至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笑容。 她困难地张了张嘴,用喉咙里拼命挤出的气流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她最后一句话:“我……终于激怒你……杀了我,本来……你们可以……等我死……” 那个奇怪又恐怖的笑容渐渐凝固在了富婆的脸上。 三木慢慢松开了手,富婆的脖子一歪,白花花的秃脑袋耷拉在了枕头上,两只眼睛大睁着。 我的手臂再一次真切地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东西,从她身体里一瞬间地飘出去了。 富婆终于死了,没有人怀疑她的死因,因为她的朋友们都知道她得了绝症。 我和三木得到了她所有的财产,大房子,钻石,股票,还有收入丰厚的餐馆,然而我们却失去了一样最可宝贵的东西心灵的平安。 我们的心失去了平安和宁静,整天在相互防范和猜疑中度日,像两只惊弓之鸟,不管什么地方传来的轻微响动都会令我们胆颤心惊。 街道上偶尔驶过的警车发出的警笛音在我们听来也像一声声哀乐,奏响着我们堕入深渊的序曲。 三木的罪恶我也是有份的,我担心三木有一天也会杀了我,我相信他会做到。 我和三木分居两室,都尽量避免身体的接触。 我相信三木已经丧失了男xìng的能力,他一天一天颓废下来,烟抽得很多。 我每晚又开始陷入梦魇的深渊,在里面苦苦寻找着通向现实的出口。 我们两人谁都不再提我们曾有过的梦想:去欧洲旅行,去参观埃菲尔铁塔,去欣赏意大利歌剧……。 三木再也不需要给人画像了,他的画架扔在了贮藏室的角落里落满了灰尘。他每天只是仰靠在酒柜边喝洋酒,目露凶光地尾随着我的身影,暗藏杀机般地注视着我的每一个举动。 无人怀疑死因(35) 我们总算明白富婆临死前那句话的意思了。 这个可怕的女人,她最后的这一招出奇制胜地赢了我们,她故意逼着三木杀死了她,以便使我们受到现在这样的折磨和诅咒,她从自己的经历和下场预料到我们将会以同样的方式受到同样的惩罚。 我知道惩罚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十六章 大房子就像一座yīn森的坟墓,极其压抑的环境使得我们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我每晚睡觉前都要仔仔细细地检查房门有没有锁好,半夜惊醒也要再检查一次。 我的枕头下面压着一把锋利的菜刀,那冰冷的锋刃在我的灵魂里闪着钢蓝色的光,发出刺耳的霍霍之声,把我的梦境割得支离破碎。 一天夜晚,三木又出去了。 他最近总是神出鬼没,一个人跑出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我早早服过yào后躺在床上等待自己跌进梦的旋涡。 不知什么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惊悚使我猛然睁开了眼睛,在我的眼前,一个黑色的人影正俯身看着我。 “三木!”我惊叫了一声。 “嘘……”三木冲我竖起一根指头轻轻晃了晃。 “怎么了?你想干什么?”我一下子坐了起来,躲开他的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 “别出声,我只想告诉你我做的一个梦。”三木像患了梦游症一样,怔怔地看着我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进来的?” 我看了看房门,房门敞开着,从外面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在房间里形成一个可怖的yīn影。 三木并不理会我的问题,只是顺着他的思路叙述着他的噩梦。 “我看见自己躺在水底里,水特别清,我看得特别清楚,那就是我。我陷在水底的淤泥里,越陷越深……黑色的污泥……滑溜溜的……我喘不了气了……” 说完,他直起身来,慢慢走出了我的房间。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惊慌地跳下地把房门锁好,又试着用手拉了拉,才重新回到床上躺了下来,但再不敢闭眼。 第二天下午起床时我发现三木已经出去了。 昨晚的事情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十分后怕:他会不会是想杀了我呢?是不是看我醒了才没有下手? 我一个人光着脚蓬头垢面地在房子里转着,无心洗漱,也不想吃东西,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头脑渐渐麻木成一片空白。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三木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神色立刻变了。 “你怎么啦?”他慌张又不解地问。 我恍惚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我的手里正握着一把剪刀,阳台上的几盆花已经被剪得七零八落,枝叶和花瓣掉了一地。 “我……”我举起剪刀茫然地看着,一时也弄不清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 “你想干什么?”三木退后了两步,双眼紧紧盯着我手中的剪刀。 “我……没什么,我只不过是想修剪一下……”我清醒过来,扔下剪刀慌忙逃进了房间里。 我把背紧靠在房门上,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竟会不知不觉地把花全都剪秃了? 这么变态的举止,我的精神是不是出问题了? 不行,我得离开这里了,这座大房子就像是一座终日不见阳光的大坟墓,已经把我们弄得都不正常了! “砰砰砰!” 房门突然被敲响,我吓得跳了起来,紧张地攥牢了门把手,僵持着。 “梅子,快开门!”三木在外面叫道。 “什么事?你就在外面说吧!”我隔着门说。 “你怎么啦?为什么不开门?”三木又用力敲了几下。 “你要干什么?”我紧张地问。 “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换衣服呢……”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三木的脚步声走远了,急忙打开衣柜收拾东西。我把所有衣物一古脑儿塞在一个包里,然后藏在了床底下。 我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看看自己没什么异样,这才慢慢推门走了出去。 三木正靠在厅里的酒柜前喝酒,他的胡子有很多天没刮了,头发也篷乱不堪,衣服皱成了一团。 他斜着红红的眼睛扫了我一眼,又拎起瓶子倒了一杯。 我警惕地看着他,天知道他又会弄出什么事来。 “你最近在做些什么?”三木问道。 “什么也没做。”我回答。 “你不再写作了吗?” “不,我再也写不出东西来了。” 我已发现自从富婆死后我的才思似乎已经枯竭了。 “那么你最近又在做什么?”我问。 “我跟人赌博,输了很多钱,我很快就要债台高筑了!”三木的眼睛更红了,他垂头丧气地仰头干了一杯酒,“我想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你想去什么地方?” “我想出去,到国外去。” “是吗?好啊!”我淡淡地回答。 三木意外地盯着我:“你是怎么想的?你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吗?” “我不知道。”我迷茫地回答。 “为什么?” “你想躲开什么?这所房子?还是可怕的记忆?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这一切事情也会纠缠着你不放,直到你发疯为止。” 三木愣愣地看了我半天,酒后的脸色尤其苍白,似乎在琢磨其中的滋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我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同时落在墙壁上,高高挂在上面的富婆的肖像被一张丝绸单子蒙住了半截,像随手甩上去的一样,盖住了富婆的脸,只露出一双白晰的手,活灵活现,甚至能感觉到里面的脉络和骨骼。 三木真的是一个天才的画家。 三木拿起酒瓶给另外一只杯子倒满了酒,举杯邀请我: “来,梅子,我们一起喝点酒吧,陪我喝点,我们很久没在一起说话了,我真的非常怀念我们以前的日子。” 无人怀疑死因(36) “你已经喝得太多了。”我劝他。 “我睡不着觉,只有喝了酒我才能睡得着……我总是在重复着一个同样的梦……”三木的动作有点迟钝,似乎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回忆中。 我走过去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三木又像以前一样征求我的意见。 “我不知道。没办法,人生没有回头路。”我给自己倒了一杯。 “梅子,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我认真想了想,却无法肯定。 三木看我没有回答,也不再问了,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酒柜里的酒都被我们喝光了,我们两人从坐着的凳子上溜到了地板上,靠着墙壁支撑着身体,我们目光迷离地看着对方,从没觉得跟对方的心靠得这么近。 三木的眼睛里流露出焦灼和一丝绝望,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双手用力晃动着我的身体:“梅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的心突然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你快回答我呀!你为什么不回答!”三木绝望地松开双手哭泣起来。 “三木……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做这样的事……”我真诚地向他道歉。 三木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他让杯子里最后的一滴酒掉进嘴里,然后扔了杯子,说:“不,不怪你,是我自己,是我主动来找你的,我根本就不是你的网友,什么小猫,还小狗呢……嘻嘻嘻……” 三木突然神经质地怪笑起来。 “那你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吃了一惊,努力维持意识的清醒,想知道我昔日的网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就是我,你的小猫其实是我的那个有毛病的妹妹,她从小就总是表现得像个圣女,真叫人讨厌!是我把她从小养大的,我告诉她如果她敢把事情告诉你我就把她扔到大街上去!” “你原来……?”我的酒醒了大半。 “我从她那里知道了你的事情,当我听说了那件事之后,我突然灵机一动,我去找你,跟你说我就是你的网友,我爱上了你。其实都是撒谎……我就是想通过你接近她……结果还没等我说你却先提出来了,简直像有感应一样……哈哈……我们可真是天生的一对儿啊!” 三木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我虽然早就模糊地感觉到了,但听到他从嘴里说了出来心里还是非常的震动,想不到从一开始我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本来……也许我们真的可以相爱的,但是现在……再也不能了……”三木嘟囔着,慢慢从墙壁上滑下来,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什么也不去想,对我来说,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气温似乎在一点点升高,喝下去的酒精也在体内燃烧起来,我觉得又闷又热,热得不行。 我挣扎起身去把厅里的大落地窗刷地拉开,天色已经不知不觉黑透了,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黑得没有一颗星星。 一股清凉的风吹了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三木还在睡着,我绕过他走进洗手间,拧开淋浴器龙头用水冲洗着发热的身体,想让自己清醒一下。 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 其实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都已经准备离开了。 我不知道我能去哪,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但我知道我必须尽快离开这所大房子。 当我把水龙头关上的时候,才听到客厅里已经不知响了多久的电话铃声。 我胡乱裹了一条浴巾冲了出来。 三木这时也被铃声惊醒,他睁开惺忪的醉眼,恐惧地盯着电话。 我们僵持在那里,谁都不敢接电话。 “谁会在这么晚打电话来?” “我不知道……”可是三木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他从地上爬起来,伸过颤抖的手拿起了电话。 我紧盯着三木的表情,他举着电话听了一下,立刻像见了鬼一样伸手按断了电话,然后手一松,听筒掉落下来,挂在电话线上来回摇晃着传出嗡嗡的盲音。 “是谁?”我走过去把听筒放了回去。 “别!别!快把电话线拔掉!” 三木惊恐地指着电话大叫着,我紧盯着他,没有动。 三木看到我的神情,渐渐恢复了平静,他脸色发灰地苦笑了一下,自嘲地摇了摇头。 电话铃声很快又响了起来,三木走过去伸手拿起了听筒,他呆呆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然后又呆呆地挂断了电话。 “是谁?”其实我心里早已经有了预感,敲诈者的yù望是没有止境的。 “我想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我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你。其实,我不止杀了一个人。结婚前的那天晚上,富婆以前的一个情人出现了,他会坏了我们的好事,我把他杀了。他其实就住在你的隔壁,我们竟然都不知道。富婆曾雇用了一个刚出狱的人想干掉他,却反被他打死了,就死在你隔壁他的屋子里。现在有一个人不断地敲诈我,他说他看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我不知道他是谁……” 气氛沉默下来。 我知道这个敲诈者是谁了。 一个曾经勇敢的人,一个曾经要亲手抓住杀害自己未婚妻的凶手的人!原来贪婪是能够压倒一切yù望的,它能掩盖住心里曾有的一点善,就像黑暗吞噬了最后的微光。 我想橡皮人回来之后是想找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先安顿下来,他找到了我住的小楼。女房东提起的那个长得怪怪的人就是他。 他看房的时候,在我后来住的那个房间里意外地发现了那封自杀者写给玲儿的信,于是他偷偷拿走了那封信,想取代那个自杀的年轻人,得到一个合理的身份。 但等他再来的时候我已经租下了那个房间,他只好在我隔壁住了下来,并且无意中发现了我和三木的秘密。 那天晚上,富婆雇用的杀手跟踪橡皮人到了小楼里,在下手的时候反被橡皮人打死了。 无人怀疑死因(37) 章节简介: 橡皮人激愤之下便去找富婆,而那位男扮女装的“勇士”刚好在江边发现了可疑的橡皮人,他也一直在跟踪着他,结果目睹了橡皮人被杀的情形。“他还想要多少?”我打破了沉默问道。“他想要所有的一切,否则……”… 橡皮人激愤之下便去找富婆,而那位男扮女装的“勇士”刚好在江边发现了可疑的橡皮人,他也一直在跟踪着他,结果目睹了橡皮人被杀的情形。 “他还想要多少?”我打破了沉默问道。 “他想要所有的一切,否则……” “都给他,把什么都给他。”我镇定地回答。 三木对我的回答感到意外,他定睛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笑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去。 我看到他疲惫不堪的背影,似乎就要被一种无形的重物压倒了。 他努力使自己站稳,慢慢朝窗口走去,就在这时,我看到他的背影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然后就静止不动了。 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富婆画像上盖着的那张丝绸单子正轻轻舞动起来,就像里面有人想要掀开单子钻出来一样。 突然,一阵风从落地窗吹了进来,单子飘了下来,像一个有生命的活物,辗转着在厅里旋转了一圈,然后飘向了落地窗的窗口。 富婆的画像完整地出现在墙壁上,三木天才的画笔赋予了她永恒的生命,她带着神秘的微笑看着我们,那双眼睛流露出得意的嘲弄。 三木猛地扑向窗口,伸出手去,竭力想抓住就要掉落到阳台外面的丝绸单子,他的动作那么迫切,似乎那张单子就是他掩盖一切恐惧和罪行的救命稻草。 他拼命想要抓住它,哪怕只抓住它的一个影子,以至于他的脚离开了地面…… 在我的一声惊叫还没出口的时候,他就已经从阳台上消失了。 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传来,就像从楼上摔下了一个装得满满的麻包,我甚至能感觉出地面上腾起的一股灰尘。 待我感觉到灰尘散尽的时候,才挪动脚步慢慢朝阳台上走去。 我终于站在了阳台上,在那一刻,我竟然注意到天边出现了一颗又大又明亮的星星,像个领导者,一闪一闪的,似乎在招唤着它的同伴。 满天繁星,聚集成一条隐约可见的天河,一轮明月斜挂在夜空,给大地洒上一层淡淡的月光。 我看到了三木的身体,就像所有侦探影视剧坠楼场景里的经典姿势那样,他一动不动地侧卧在地上,一只手压在身下,另一只手长长地朝前伸着,似乎还要去抓那块飘落的丝绸,一条腿弓着,另一条腿伸展着。 我看不到他的脸,因为那张他拼命要抓住的单子此刻正盖在他的脸上。 电话铃声突然zhà响,我缓缓走出阳台拿起了听筒。 “叫我哥哥听电话!”一个女孩子急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是三木的妹妹,我真正的网友“小猫”。 “他接不了电话了……”我慢慢回答。 “他怎么样了?他死了对吗?”听得出来她在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沉默着。 “我就知道他会出事的!我知道会的……我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声音里透出悲痛和绝望,她惟一的亲人,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离她而去了。 我缓缓挂了电话。 是的,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他会出事的。 第十七章 三木曾经鲜活的躯体已化作缕缕青烟,犹如他的灵魂在天空中轻轻飘dàng、慢慢远去。 殡仪馆有一幢三层楼的大房子,冰冷yīn暗,里面全是从下至上一排排带玻璃的小格子,就像一个个小小的房子,刚好容纳下一个骨灰盒。 骨灰盒上面镶着死者的照片,玻璃上贴着死者的姓名、出生和死亡日期。 那一排排的格子就像一幢幢微型公寓楼,住着男女老少各种各样的人,每排之间有过道,整齐有序,似乎预示着从这个无规则的世界进入了另一个有秩序的空间,死亡消灭了ròu体,灵魂进入了永恒。 小格子里的骨灰盒各有不同,有普通木制的,有雕龙刻风的,也有高档玉石的,生前的贫富差距在死后更加彻底地体现出来,但对骨灰盒里那一小堆同样的枯骨残灰来说,又有什么不同呢? 三木就在二楼中间位置的一排小格子里,正好在很低的一层,不必用梯子就能拿到。 从玻璃外能看到其他的骨灰盒前面都摆放着一盒烟或是酒,还有死者生前喜爱的小物件。 小猫把三木的骨灰盒放进小格子里,在它的前面放了一个电动剃须刀,那本来是她准备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里面已经装好了电池。 小猫坐在轮椅上,默默地把剃须刀拿在手里打开了开关,剃须刀发出一阵悦耳的旋转声,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然后把它凑到三木的照片前,就像在为他刮胡须。 三木走了,再也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做过的事了。 葬礼结束后,我去找了小猫,因为她才是这所大房子的合法继承人。 可是没想到小猫拒绝接受所有财产,她送了我一幅画,那是她凭着我在网上对自己的描绘、加上她自己的想象为我画的一幅肖像画。 “我答应过你要给你画一幅画,我以为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所以我就画了,但我见到你之后才发现我画得不像……我画不好你的眼睛,怎么也画不好,因为你说你戴着眼镜,我不知道你镜片后的眼睛是怎样的,现在还是看不清……”她不无遗憾地说。 “你画得很好,虽然我从来不穿这样的衣服,但是我还是更喜欢你画里面的我……”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房间里一只小闹钟发出嗒嗒的走动声,我们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三木和小猫儿时的一张合影上。 “我曾经跟你提起过我哥哥吗?我不记得了,以前我们谈得太多……” “是的……” “我跟你说过吗?他非常爱我,父母去世之后他就一直照顾我,而且还教我画画……” “是的,你说过……” “他从来不让我知道家里的状况,他总是能满足我所有的愿望。我很少出门,不了解外面是个怎样的世界,是他为我营造了一个安全而宁静的空间,让我从不需要为生活cāo心……你说,贫穷真的那么可怕吗?” “我不知道。也许……贫穷并不真正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邪恶的人xìng:贪婪、自私、嫉妒、仇恨、欺骗、纵yù……就像水里泛起的沫子,可耻的、肮脏的沫子,不断涌出……” “谁能制止这一切?道德?还是法律?” “我不知道……也许……” 告别小猫之后,我把大房子锁了起来,然后带着小猫为我画的肖像离开了这座城市。 我准备作一次长途旅行,没有目的地,我也许是想寻找什么。 我仍然不愿意相信自己是个不祥的人。 我想也许每个人都曾被上苍施了神秘的咒语,只要心里有恶,咒语就永远不能解除。 事实早已证明:作恶,是要受到诅咒的,而且必定会得到惩罚。 因此在我今后的人生旅途上,我要努力去寻找一个答案:如何才能解除自己身上的咒语,洗清自己的罪孽。 我摘下了眼镜,并且不准备再戴上了,我宁愿就这样朦朦胧胧地去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待一切,只要让自己的心灵清晰。 在一列开往大草原的火车上,我遇见了一个男人。 列车隆隆向前行进着,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外面一晃而过的灯光。 夜深了,座位上的旅客都已经睡得东倒西歪,张得大大的嘴里流下长长的涎水,鼾声中夹杂着模糊的呓语。 列车悄悄停靠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车厢里有几个人拖着沉重的包袱下了车。灯光昏暗的站台上有匆匆跑动的人,叫喊着某个人的名字,这些景象在陌生的黑夜里显得十分苍凉。 列车重新开动的时候有一个小伙子上了车,他径直来到我面前,坐在了我对面的座位上。 他对我抱着的画像很感兴趣,与我攀谈起来。 我已经非常疲惫,根本不想说话,但在我疲惫的身体里面却有另一个人突然活跃起来,它透过我的嘴喋喋不休地跟他聊着,我的意志力在那个我面前软弱不堪。 他也是个单独出来旅行的人,我们的目的地也是同一个地方。 我们谈得非常融洽,直到天亮,他邀请我结伴而行,我答应了。 或许,我们两个人之间又会发生一些新的故事吧谁知道呢? 起码是在咒语解除之前。 (全文完) 无人怀疑死因(38) 爱到体无完肤 公jiāo车气喘吁吁,像蜗牛般不堪重负地爬行在熙熙攘攘的城市街道上,亦步亦趋,走走停停,最后终于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半死不活地趴在车水马龙之中不动了。 前方似乎发生了一场骚乱,行人的脚步纷乱地涌向那边,还有好事的人停了下来,不错眼珠地盯着同一个方向呆看。 车里也有人按捺不住好奇了,从车窗里伸出脖子一探究竟,有急躁的人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叶果坐在靠窗的一个座位上,懒洋洋地把百无聊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强烈的阳光投shè在泛出了油的路面上,蒸腾起一片模糊抖动的热浪,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热浪中,街上的景物全都活动起来,沉默地哆嗦着,像一部老旧的无声影片。 叶果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就在这无意地余光一瞥之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气质不凡的男人,正鹤立鸡群地站在一家商场大门的台阶上朝人群张望。远远地,她就能感觉到他那鹰隼一般犀利而冷酷的目光,像一张疏而不漏的无形巨网,在波澜起伏的人海中来来回回地打捞着什么…… 叶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凝聚在那男人的身上,像可怜的飞虫粘上了蜘蛛网,挪也挪不开。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漆黑空洞的宇宙那样,一下子没了边界,在一声惊雷般的轰鸣之后,耳边突然沉寂下来,现实世界的嘈杂似乎一下子隐入了幕后。 叶果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脑海里有很多个画面重复jiāo叠在一起,无声地相互冲撞着。过了好一会儿,一种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出现了,就像听着一卷被快速播放的录音带。 大巴车蠕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开动起来,渐渐掠过了那个人黑色的身影。 叶果回头看着他。 他的脸被热浪蒸发着,在叶果的眼睛里似乎渐渐变了形,像一座融化的蜡像,呈现出流淌的状态,淌成了达利笔下的一幅画。 男人终于被车子远远地抛在了后面,融入了人流中,变成了一个没有属xìng的黑点。 叶果回过头来,心里木木的,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虚无状态中清醒过来。 耳畔的吵闹声渐渐远去,车子已经驶出了市区,爬上了崎岖的土路。路边肮脏的垃圾和破败的房子说明已经到了城乡结合区域。 叶果似乎慢慢被车子的颠簸摇醒了,她感到一阵阵遏制不住的心悸,从心底传导到牙齿,使她不由自主想发抖。 可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感官。她用指甲在自己的腿上狠狠掐了一下,尖锐的余痛慢慢消失之后还是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这么说他还活着?叶果已经无数次在梦里看见了他的死,他就那么从容不迫地把自己的ròu体一刀一刀地零割碎切了,然后慢慢流血而死。 这个噩梦出现的次数多了,她的潜意识里就常常觉得他已经死了。 现在看来他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他把她逼到这一步田地,然后自己还若无其事地活着! 叶果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只是想快点儿逃出他的视线,甚至远远逃离这个地球! 我为什么要这么怕他呢?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一章 叶果在路边一个胡同口下了车,仓皇逃进了胡同深处的一排小平房中的一间。 她慌乱地掏出钥匙开了锁,拉开房门进了屋子,返手把门上了锁,又用力拉了拉,然后拖过写字台顶在上面。 她又冲到窗前把窗帘刷地一下拉严,然后才慢慢在床上坐了下来,耳边是自己放大了的喘息声。 叶果抬头,仔细环顾着她的小屋子。 这只有十平方米的小空间囊括了叶果的吃喝拉撒睡等全部的生活。 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无休无止的滴着水,冰凉的水泥地面坑坑洼洼;薄薄的墙壁,恐怕用力一撞就会坍塌,窗子上虽然焊了铁条但也歪歪扭扭不很结实了。 叶果又抬头看了看棚顶,棚顶上糊着一层发黄的报纸,上面布满了一片片像云朵一样的水晕。 那一刻叶果突然有些纳闷,就像被嘀嘀滴答答的水声魇着了。 自己为什么要放弃家乡令人羡慕的工作和幸福的生活跑到一个又一个乱纷纷的大城市,租住在这样一个个破烂的小屋子里?为什么要像一只老鼠一样疲于奔命,躲藏在一个个偏僻yīn暗的角落? 叶果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双眼僵直地盯着棚顶。 棚顶糊的报纸大概是六、七十年代的,简直算得上是古董了。上面的文字和内容都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夸张的词汇和语气,爱憎分明。 叶果可以一字不差地把目光所能触及得到的内容全都背诵下来,甚至可以猜到模糊在云翳般的水渍里的字迹,就像玩拼字游戏。 叶果在每个休息日和每天的晚上都会躺在床上玩这种拼字游戏。 她把水渍左右两端清晰的词句连在一起反复推敲着,然后琢磨隐身在水渍中间的究竟会是什么字。时间一久,叶果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跟自己距离遥远的那个年代人们写文章的用词和语气,很容易就猜了出来。 猜字的新鲜感过后,叶果又开始计算这些报纸的年龄,看看它们会比自己大多少岁,然后又是不知第多少次地重读那些新闻。 念着那些铿锵有力充满了感叹号和引用号的文章,叶果常常会“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那真是太可笑了。 叶果还从来没有读过这么好笑的文章,感觉那写文章的人就像一个红头涨脸的幼稚小学生,在纂紧了拳头,发表自己坚定却难以实施的立场和决心,因为自己也觉得都是谎言,只好加重了语气和声调,以期能骗过别人也骗过自己。 无人怀疑死因(39) 叶果常常难以遏止地笑个不停,她先是望着棚顶偷偷笑,然后翻转过来趴在床上放声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甚至渐渐忘了自己最初笑的是什么。 最后,叶果的笑声戛然而止,可是那笑容还停留在脸上,像乐曲袅袅的余音,不愿散去,只是已经慢慢走了调,变了音。 叶果就这样和她脸上的笑容一起静止下来,像被蹩脚的摄影师摆弄了半天之后才按下快门而固定在一张照片上的画面,脸是平面的,僵直的,稍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 叶果在每个不需要上班的日子就这样整天躺在床上,头脑里似乎在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好像身体内所有的新陈代谢都已经停顿了,找不到饿的感觉,身外和身内都是寂静无声的。 外面一丝风也没有,整日鸹噪不休的蝉鸣因为连成了一片,给人的听觉造成了误会,反而让人听不到了,可有时偶然停下来的时候却反倒觉得吵闹起来。 偶尔有收废品的人懒洋洋地敲了几下被晒哑了的铜锣,见没人响应,也渐渐隐入了虚空当中,像被盛夏的炎热给蒸发掉了。 叶果有时会一连两三天都不用说一句话,发声系统似乎已经退化了。她几乎忘了怎么说话,等到突然需要说话的时候她会有一瞬间的愣怔,似乎得好好想一下才知道要怎样开口回答。 叶果来到这个陌生又喧哗的城市之后,很快就在一家旅行社找到了一份简单的工作。 一开始那些活泼的年轻同事很想把叶果跟他们同化起来,可叶果回答他们的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吝啬到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他们开始在背后偷偷猜测叶果的来历,一些男孩子们也跃跃yù试,一腔热情地打算温暖她那颗也许受过某种打击而封闭起来的心。可他们都渐渐的失望了,叶果不给任何一个人幻想的空间和现实的突破口。 叶果就像一尊苍白的蜡像,每天端坐自己的办公桌前,目不斜视的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然后在同事们欢声笑语地相携而去后,才一个人独自走出单位的大门,去路边等车回家。 同事们在背后偷偷称她为“木头美人”。时间一久,大家便习惯下来,只是偶尔会有些惋惜地看着叶果美丽但缺乏生气的身影,摇一摇头。 今天在大街上的偶遇突然刺激了叶果,身体里沉寂了很久的一根弦像是突然被一只手拔动了。 叶果还是头一次对自己有了这样一个疑问,在这之前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或者说对这种生活已经麻木了,现在却突然愤怒起来。 对呀,我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二章 锁了门拉了窗帘的小屋子像蒸笼一般闷热灼人,叶果静静地躺着,双手死死纂在一起,任时间像汗水一样从指缝中无声地溜走。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外面渐渐开始有了喧哗的人声。 刚刚下班的人停了自行车跟在院子里洗菜的主fù打招呼,议论着晚饭的内容,一个邋遢的fù女正散淡地趿着拖鞋,高一声低一声地吆喝着,找孩子回家吃饭;三三两两的民工收了工,扛了工具边走边讨论着什么话题,南腔北调的口音搀杂在一起,听起来像是在争吵。 隔壁人家的菜“滋啦”一声下锅了,接着就用铲子快速地翻炒起来,霍霍作响。 一股温吞怪异的香味慢慢钻进了叶果的小屋子。 当这一切的声响重又归于寂静的时候,夜幕已经严严实实地拉拢了。 所有的人都睡了,间或有模糊的呓语和有睡梦中磨牙的声音从寂静中传来,一下一下钝钝地割着叶果的神经,仔细一听又似乎不见了。 一轮大而扁圆的月亮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天空,静静洒下的银色光线在某一个角度突然像锋利的匕首一样刺透了薄薄的窗帘,shè到了叶果大睁着双眼雕塑般一动不动的脸上。 叶果僵硬地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就像听到了黑暗中某种神秘的召唤。 她的脚落在了稍有些凉意的地面上。 叶果站直了身体,先是缓缓伸开手臂在地上拭探着转了一个圈子,接着就跳起了一个动作舒缓的舞蹈。 她的手臂轻柔地扬上去,就像甩起一个长长的水袖,然后抖动着落下来,在空气中留下了蜿蜒的痕迹。 她双手捧着胸口抬头仰望,似乎头上就是一轮皎洁的明月,自己正默默地向它倾诉着难言的心声。 她转而又优美地蹲下身去,俯身在地面上,似乎正在对着一池清水中的妩媚倒影梳妆顾盼。 突然,像是发现在水中出现了一个正在窥视自己的猛兽,她不由一下子跳了起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拒绝着,躲藏着。 猛兽正在向她一步一步逼近,舞蹈似乎突然进入了高潮阶段,舒缓的舞姿变成了动作疯狂激烈的搏斗和绝望的挣扎,身后的背景里似乎也猛的泻出澎湃的音乐,像巨浪袭卷了一切。 黑暗都被这不同凡响的舞蹈震惊了,月光也被如剪的身姿拦腰折断,散落一地亮晶晶的银色碎片。 叶果跳着,跳着,汗如雨下,终于力不能胜,猛地摔倒在地上。 叶果就这样瘫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我有多少年没跳舞了?叶果苦苦地想着,应该有三四年了吧? 那时的叶果还是个年轻漂亮、整天开心得不知愁滋味的舞蹈演员,和她的名字一样,就像一枚初熟的、鲜嫩yù滴的果子。 她的脸上散发着青春的阳光,充满了活力的身体轻盈得就像一只矫健的小羚羊,每当她迈着舞蹈演员特有的略有些外八字的轻快步伐走在路上的时候,不仅感染了那些擦肩而过的人们,那些带着女朋友的男孩儿们也会呆呆的伫足下来,直到被身边又妒又恨的女友狠狠掐上一把才如梦方醒。 无人怀疑死因(40) 叶果知道他们在看她,她只是得意地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笑了一下,甩一甩长长的马尾辫,一闪身进了歌舞团的大门。 她知道自己的美丽,但并没有像很多女孩子那样把天生的外貌作为用来换取物质和虚荣的筹码,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很多家境优裕或是地位显赫的追求者,只一心一意的苦练着她心爱的舞蹈。 叶果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父亲在一所中学当了半辈子的语文老师,母亲是一家纺织厂的工人。 叶果还从来没有见过像父母这么恩爱的夫妻,他们随和纯朴的个xìng和善良宽阔的胸怀使这个家庭平静而又温馨。 叶果只有一个大自己三岁的哥哥,也是个非常优秀的青年,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网络公司工作。 全家人都宠爱着叶果,叶果就这样一帆风顺、身心健康的长大了。 她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净的、没有受过任何挫折和污染的心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她把她的爱和对生活的憧憬都通过舞蹈表达了出来,让人们从她的笑脸和舞姿当中深切地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当仁不让的成为了团里最优秀的演员。 叶果美丽的、充满朝气的、会说话的身体吸引了很多男孩子的视线,经常有恋慕她的男孩儿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可当她突然转身恶作剧地逼视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又都窘迫得脸红心跳,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果被他们眼巴巴的可怜样子逗得乐不可支。他们都是一些老实腼腆有着良好家教的男孩儿,叶果喜欢跟他们聊天,但她没有答应其中任何一个男孩儿的求爱。 自己还年轻呀,叶果朦胧地觉得自己等待着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第三章 天空中慢慢布满了yīn云,泛了雾气的月亮像长出了绒绒的毛,穿梭在一团团青色的云中时隐时现。 小屋里的叶果由于过度的紧张,反而显得神情恍惚。刚才在大街上见到的那个人,他重重的黑影还像一片云翳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在她没遇到于夫之前,叶果还从不知道什么叫忧愁和恐惧,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天,叶果突然觉得生活中似乎缺少了点什么,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 苦苦的想了几天以后,叶果才发现原来事情出在那些追求自己的男孩子们身上。 原来那些曾经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子们不知什么原因一个一个都悄悄地不见了,偶尔在路上迎面碰上,叶果刚开心地想跟他们打个招呼,他们竟然低下头迅速逃走了,装作没有看见自己。 叶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竟有些慌了,这些男孩子竟然是这么没有耐心的吗?求爱不成连友谊都放弃了? 既是这样,自己也没什么可惋惜的了! 叶果气哼哼地回了家,抱起她的小白狗逗弄着跟它说话。 “有什么了不起的嘛?你说是不是呀?小不点?不理我就不理我,可我的小不点理我,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小白狗摇着尾巴伸出舌头高兴地舔着叶果的脸蛋,叶果就又开心起来了。 接下来,叶果在上下班的路上又开始觉察到自己的身后有一个令人可疑的影子尾随着,神出鬼没。叶果起初以为又是哪个男孩子在打自己的主意,也没太在意。 又过了一陈,叶果才觉得这次有些不同,这个人并不肯露面,每当叶果像以往一样突然转身的时候,他就一下子隐入了人流中,让叶果苦苦的辨认也找不出来。 从此,叶果的心里竟然破天荒地产生了一丝郁闷,笑容也少了,没事的时候就抱着小狗抚摸着,生活似乎因了那些男孩子们的突然离去而少了很多色彩。 一天傍晚,叶果刚刚从外地演出回来,她手里拎着一大包行李,兴冲冲地朝家里走去。 叶果家住在一个普通小区的一幢旧楼里,小区门口的马路边是两排高大的杨树,一到夏天就给马路覆盖上了浓重的绿荫。 树荫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大轿车,车里有两个人一直在朝叶果的家门口窥视着。 当叶果的身影出现在路上的时候,轿车上贴了黑色太阳纸的车窗刷地落下了半截,露出了后座一个中年女人皮肤白晰的脸。 中年女人的眼睛上戴了一幅黑色的墨镜,更衬得她脸上的肌肤白得没有血色,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叶果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小区的大门里,才冲着司机的位置抬了抬下巴。 黑色的车窗快速合上了,车子无声无息地滑出了幽暗的树荫,拐了一个弯就不见了。 叶果上了楼回到家里,这才发现父母都面色紧张地看着自己,哥哥也回来了,他急忙迎上来接过叶果身上的背包,讨好地笑着问: “回来啦?累坏了吧。” “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跑回来了?”叶果一边问着哥哥一边疑惑地看了看爸妈,觉得他们今天似乎有点反常。 “咦?小不点呢?跑到哪去了?”叶果突然发现小狗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出来亲热地迎接自己,她一边叫着一边四处找着。 “你饿了吧?快先吃饭吧。”妈妈顾左右而言它,慌张走进了厨房。 “叶果,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为难地搓着双手,低着头对叶果嗫嚅着说。 “怎么了爸爸?”叶果不由愣住了。 “叶果,我跟你说。是这样,爸爸按你走时的吩咐每天都带小狗出去散步。昨天傍晚,他碰上了一个邻居,跟他聊了一会天,一不留神小狗就不见了……” 哥哥鼓足勇气终于把事情说清楚了。 “小狗丢了?找没找到啊?”叶果一时没反应过来。 “爸爸打电话叫我回来帮着找,我们都找了一天了,可是……不过你别着急,我和爸妈已经在附近的所有小区都张贴了寻狗启示,谁要是拣到了就会给我们送回来的!” 无人怀疑死因(41) “可是……如果是让人偷走了呢?那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叶果慢慢地坐了下来,一时呆住了,过了半天眼泪才“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小狗是叶果二十岁生日时爸爸特意从同事家里要来送给叶果的生日礼物,当时还是一个刚断nǎi的蠕动着的小ròu团,特别柔弱。 叶果喜欢得不知拿它怎么办才好,整天抱在怀里爱不够,亲手喂它吃东西,带它出去散步,还逼着妈妈给它织了好几件漂亮的小毛线裙子,把它打扮成了一个小公主。 如今三年过去了,小狗已经成了这个家庭不可或缺的一员,占据了全家人心目中最首要的位置。它聪明伶俐,感情专一,不仅学会了简单的握手,作揖,早上还会给叶果把袜子叼过来,伤心时还会落泪呢。除了不会讲话,叶果几乎觉得它和人一样懂得任何事。 叶果把所有不能跟别人讲的心里话都跟小不点说,就像自己一个最知心的朋友。如果让这样一个跟全家人建立了深厚感情的小动物从生活中消失,简直是让叶果无法想象的。 叶果哭了一会,跳起来就跑到大街上去了。她四处呼唤着小狗的名字,逢人便问看没看见她的小不点。 可是哪儿都不见小狗的影子。 这一夜叶果辗转难眠,她守在电话旁,盼望着拾到小狗的人打电话来。她不时拿起话筒听听电话是不是坏了,又跳下地拉开门张望一下,跑到阳台上朝楼下看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躺回了床上。 刚一朦胧过去,就觉得小不点在舔着自己的手臂,她忽地睁开眼睛四处一看,小不点的窝里还是空空的。 接下来的几天,爸妈和哥哥都上班去了,叶果休息在家。她每天都跑出去寻找小不点,可每次都失望而归。 她几乎有些绝望了。 周末的午后,叶果从外面疲惫地走回家,在楼梯上就听到家里的电话在响。 叶果手忙脚乱地开了锁进门,刚冲到电话旁边铃声就停止了。 叶果不甘心地拿起话筒听了听,又无奈地放下了。 过了有半个钟头左右,电话又响了,这次守在旁边的叶果一下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你好?”叶果提着一口气小心地试探到。 对方似乎沉默了那么两三秒,然后叶果便听到了一个好听的年轻男人问:“你们家姓叶对吗?” “是是是,是我们家!”叶果一下子兴奋起来。她从对方的问话中已经预感到是关于小不点的消息了。 “我拣到了一只小白狗,不知道是不是你家的?” “是我家的,是我家的!你现在在哪?”叶果几乎要喜极而泣,她紧紧抓住电话,唯恐再断了这唯一的线索。 “我在家。”对方简洁地回答,似乎在等待叶果做出什么决定。 “好,我这就过去,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马上就过去!”叶果已经迫不及待了。 “彩虹路77号。” 对方说完不等叶果回答就迅速挂了电话。 第四章 月亮渐渐隐入了yīn森的乌云当中,再不肯露面。 空中滚过一阵沉闷的雷声,轰隆隆地响着,然后又归于平静。叶果已经闻到地面上泛起的一股土腥气,就像鱼身上的气味,透过小屋破败的门窗缝隙一丝丝一缕缕地钻进来。 那是暴雨就要来临的征兆。 那天叶果按照地址很快就找到了彩虹路77号。 那是城市中一片富人聚居的高尚住宅区,全部的欧式别墅建筑,尖顶灰墙掩映在浓重的绿荫之中,宁静而且神秘,给人豪门深似海的感觉。 叶果下了出租车,抬头仰望着77号那栋精致漂亮的小二楼,哗,跟自己的家可真没法儿比。 楼顶拱形的天窗上白色的纱帘一动,有一个人影在窗边一闪就不见了。 叶果走上台阶伸手按响了门铃。 黑色铁艺大门缓缓动了起来,打开了一条缝。 叶果走进大门,又通过一条种满了花草的绿地,来到了小楼门口。 她刚在门口站定,还没有心理准备,房门就一下子敞开了。 门里站着一个穿着围裙的年轻女孩儿,看样子是个小保姆。 她生着一张淡黄的小脸,眉目清秀,一双俏皮的吊梢眼,嘴唇紧紧地抿着。 她并不让开,只是面色冷竣地盯着叶果,目光里包含着十分复杂的情绪, “我是来接我的小狗……”叶果在她的逼视下紧张地笑着说。 女孩儿又继续盯了叶果几秒钟,才终于不情愿地让开了身体。 叶果低着头越过她走进门去,四处环视了一下。 一楼是个宽敞的大厅,静悄悄空无一人。深颜色的樱桃木地板透着一股隐隐的威严,敦实漂亮的布艺沙发摆成一个半圆形,围绕着一个摆放着鲜花的茶几。 沙发背后的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块带有异国风情的挂毯。厨房旁边的餐厅里摆放着款式和质地考究的餐桌椅,发着幽幽的暗光。 楼梯边几盆高大的热带植物绿得染深了空气。 叶果还从没见过装修布置得这样有品味的家,处处体现出主人良好的艺术修养,富贵而不奢华,时尚却不浮浅,只是房间里缺少了一点人气儿。 小保姆站在叶果的身后yīn沉地盯着她的背影,叶果回过头来用目光询问着她。 “主人在楼上。”小保姆朝楼上抬了抬下巴。她的声音伶俐又清脆,却带着一丝防备。 叶果迟疑地朝楼上看去,正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熟悉的狗叫声,叶果顿时激动起来,她一边叫着小不点,一边抬腿朝楼上跑去。 叶果顺着小不点的叫声来到一个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门口,她伸手敲了敲门,门里小不点的叫声更加热切了,叶果顾不上礼貌,一把推开了房门。 小不点像个白色的闪电一样跳进了叶果的怀里,在叶果的下巴上脸上热烈地亲吻着,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兴奋和激动。 无人怀疑死因(42) 叶果忍不住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她把失而复得的小不点紧紧搂在怀里,再也不舍得放手。 终于从团聚的欣喜中平静下来之后,叶果急忙抬头寻找好心的主人。 可房间里并不见人影,地中央支着一个大大的画架,上面盖着一张白色的单子。 房间的四壁上挂着几幅画,上面也盖着白色的单子,角落里也靠墙竖立着一个个方形画框,大大小小随意错落,只是都被大块的白布盖住了。 叶果正在错愕间,小不点突然从她怀里挣扎出来跳到了地上,它跑到地中央的画架下面,抬头咬住垂到半空的一只单子角,用力扯了下来。 白色单子从画架上滑落,出现在叶果眼前的画架上是一幅大大的油画,画面上是一个坐在地上穿着舞鞋的女孩,叶果定睛凝视着那个女孩儿,心里突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她呆呆地站立了几秒,然后冲到墙壁边,猛地伸手扯下了一张画框下的单子,出现在叶果眼前的又是一个跳舞的女孩,她似乎正在做着一个旋转的动作,裙裾正动感地飘在空中,生动得就像一张清晰的相片。 叶果又冲到另外几个画框前,伸手把上面的白布一股脑都扯了下来。 满屋子的画像上画的都是同一个女孩儿,只是各自呈现出不同的姿态,叶果呆呆地面对着那些画像,就像照着一面面镜子。 叶果突然转身,门口站着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儿,他也许已经在叶果背后站了多时了。 看到叶果惊讶得睁大了的双眼,他也吃惊地愣住了。 第五章 当第一个大大的雨点砸到地面上的时候,叶果似乎感觉到了雨珠带着从几万米高空坠落下来时产生的那种超常的重量,在与土地撞击时发出的bào裂声中溅起了无数ròu眼看不到的灰尘和分子,也同时硬硬地撞击在了叶果的心上。 叶果警觉地从地面上抬起头来,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天叶果只是吃惊地看着门口站着的那个男孩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好。”男孩终于打破了沉默。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叶果轻轻地开口。 “是。对不起,刚跟你联系,因为我今天才看到张贴的启事。” “不,我已经非常感谢了。只是……”叶果侧身指着房间里的画像,“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难以置信,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事吗?”男孩微微地笑着,思绪似乎有些恍惚。 “这是你画的吗?你为什么会画我?”叶果有一肚子的疑惑,理不清头绪。 “我没有画你,我画的是一个反复在我梦中出现的女孩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每天一下笔画出来的就是她,我还以为那只是我的一个梦!” 叶果怀疑地看着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谎。 他是个长相英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伙子,特别是他的皮肤,白得就像从没见过阳光,十分光洁,他的鼻子很直很高,只是鼻尖和薄薄的嘴角稍微带些尖刻和神经质,破坏了他脸上的柔和。 “你以前真的从来没见过我吗?” 叶果在脑海里搜寻着,仔细回忆那些追求过自己的男孩子们中有没有面前的这个人。 “真的没见过,我平常很少出门,你见过我吗?”他认真地盯着叶果的眼睛。 叶果茫然地缓缓摇了摇头。 她突然如梦方醒,有些紧张地蹲下身抱起小不点:“我该走了,我应该怎样感谢你?” “不用客气,应该的。我姓于,于夫,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果。那么……再次感谢,再见。” 叶果说完,躲开他热辣辣的目光,低头快步朝楼下走去。 那个小保姆早已守候在门边了,她伸手替叶果拉开房门,沉默地盯着叶果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 大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了。 叶果抬头朝楼上望去,看到于夫正站在窗前看着自己。 叶果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分别给爸妈和哥哥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喜讯。爸爸如释重负,高兴得一连声说太好了,他的学生们都已经在网上联络起来帮助寻找小不点了,得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妈妈也说得好好庆祝一下,晚上要给大家做好吃的,叫哥哥下班早点回家。 挂了电话,叶果慢慢坐了下来,她一边抚摸着小不点一边想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的画室里挂满了自己的画像,而他却说他从没见过自己,说自己的影子只是在他的梦中出现过。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太离奇了。 但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撒谎,而且自己对他也感觉非常陌生,她从来没有见过他。 这一个令人疑惑的问题在叶果的心里转来转去,可始终想不明白。 她只好烦躁的拍了拍头,跳起来去给小不点弄吃的去了。 这一个晚上叶果有些失眠了,她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浮现出那些盖了白色单子的画像,那画上的女孩儿的的确确就是自己。 难道是命运安排的这一场相遇吗?他就是我等待着的那个人? 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梦中情人吧? 叶果不由想到自己现在会不会正出现在那个男孩子的梦里呢? 一想到这里叶果不由有些难为情地偷偷笑了一下,她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了,赶快睡吧,明天一早还要上班呢。 可这件事就像一个难解之迷整天缠在叶果的心上,她似乎有些期待着什么,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她自问自己喜欢那个叫于夫的男孩儿吗?回答是不知道,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也许自己只是不相信生活中会出现这么浪漫的事,所以老在期待一个谜底。 当时的叶果怎么也不会想到谜底竟然会令自己万劫不复。 无人怀疑死因(43) 第六章 在远处越来越密集的雨滴声中混杂着一种轻微的声响,叶果凝神分辨了一会儿,脸色突然凌厉起来,她听出来那是机动车的马达声。 叶果一点都不怀疑他那灵异般的聪明和机敏,他果然又找到自己了!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她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城市躲藏着,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收拾一下日夜兼程留下的残梦,他那熟悉的脚步就像日本恐怖片里的怪兽哥斯拉那样,一步、一步,辗着她的神经,一声、一声,震憾着她的心灵,残酷地逼近! 一个礼拜后的周末傍晚,家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叶果正在洗手间给小不点洗澡,她突然住了手,仔细听着妈妈接电话的声音,心里似乎有一种预感。 果然,妈妈放下电话大声叫着叶果的名字:“叶果,找你的!” 叶果匆忙擦了擦手上的肥皂泡从洗手间里跑了出来,她看着搁在桌边的话筒,竟然有些犹豫了。 “喂?”叶果拿起电话轻轻地开口。 “你好,我是于夫。”他很自信报上姓名来叶果就会想起他。 “噢……你好。”叶果虽然早就知道是他了,可还是突然慌张了。 “你和你的小狗都好吗?”他问。 “很好,对了,我父母还让我替他们谢谢你。” “不必客气。你能接受我的邀请一起出去看一个艺术展吗?”于夫平静地问道。 “这……什么时候?”叶果本能地想推辞,可不知什么原因又改变了想法。她想顺其自然,如果没时间的话她就不去。 “就今天晚上,我现在去接你好吗?你家住在哪?”于夫并不给叶果拒绝的余地。 “那……我就在中心广场的喷泉下等你吧。” 叶果若有所思地挂了电话,她想起小不点还在洗手间里,于是急忙转身去替它把澡洗完,然后简单换了衣服,照了一下镜子就出门了。 叶果徘徊在城市中心广场的喷水池下,不时抬头四处看看,心情有些紧张。 一辆黑色的大轿车轻轻地停在了远处的一个角落里,车窗落了下来,于夫已经看到了正在徘徊着的叶果,他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叶果一抬头,就看见于夫正朝自己走来,她站住了。 黑色的大轿车一下停在原地,等到叶果两人朝前走去才慢慢开走了。 于夫带着叶果来到了城市东区一片废弃的工厂。 多年前这里的工厂就解散了,只剩下一大片空空的厂房。不知从什么时个开始,城市里的一些艺术家们看好了这个地方,都纷纷租用了这些有着高高天棚的厂房作为他们的工作室,不定期地在这里开展一些艺术活动。 艺术家们的奇思异想也带动了商业的发展,在这一片厂房里又陆续出现了酒吧、迪厅、书店、照相馆、各类小店以及各种营业xìng的沙龙,沉寂了多年的一片旧厂区竟一夜间沸腾起来,城市里那些新潮时尚的年青人,都把那里当作休闲聚会的首选之处,一时趋之若骛。 叶果只是听人谈起这个地方,还从来没有来过,这次不禁大开了眼界。 这里的所有墙壁上都画满了整面的壁画,一直延伸到高高的棚顶,有长着奇特叶子的大树,上面落满了各种美丽怪异的大鸟,仔细观察,还有各种野兽出没在其间,因为你会猛然发现画面上隐藏着各种各样冒着凶光的眼睛。 有的画抽象得离奇,叶果横看竖看也没弄懂作者究竟想表达什么,却觉得十分新鲜有趣。画面颜色极其出跳大胆,各种碰撞的色彩搭配在一起,看起来竟然非常协调美丽,让人惊叹原来还可以这样画画的。 于夫带着叶果在各间展室里流连着,看着各种雕塑和摄影作品,并不时替叶果讲解着。 一谈到艺术,于夫的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他的脸和眼睛都闪闪发光,侃侃而谈。他翩翩的风度和良好的艺术修养不禁打动了叶果,她偷眼看着于夫英俊的侧影,一时恍惚起来。 两人又看了半场别具一格的时装表演,那是由环境保护者们组织的一次宣传活动,所有的时装都是由垃圾制成的,模特们的脸上也都画着怪诞的妆,在各种灯光的照shè下看起来真有些触目惊心。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得很快,叶果怕回去晚了妈妈会担心,便提出要回家。 两人挤出了人群,叶果跟在于夫的后面朝外面走去。 刚走到一个拐弯处,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跳出来一个闪闪发光的人来。 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她就像是从假面舞会上跑出来的,着装大胆,脸上化着亮闪闪的妆,她一言不发就扑到了于夫的身上,一下子把他顶在了墙壁上。 跟在后面的叶果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愣在了原地。 于夫有些惊慌地看了叶果一眼,急忙伸手去推压在他身上的女孩儿,那女孩儿不由顺着他的目光朝叶果看过来。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叶果,慢慢放开了于然,然后直直地走到了叶果面前。 “原来是你?”她充满敌意地上下打量着叶果,又回头看着于夫:“这就是你的梦中情人吗?你终于把她挂上了?” 叶果呆呆地看着她桀骜不逊的小脸,不知该如何应付。 “美美,别胡闹了!”于夫上前来挡在了两人中间。 “好啊,那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叫美美的女孩儿不容分说地拉着于然朝角落里走去。 “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于夫一边被女孩子拉着走一边回头对叶果说。 女孩子拉着他一直进了走廊尽头一间黑暗的房子里。 叶果低下头在地上转了一圈,觉得有些难堪,立刻决定不等他了,自己回家! 无人怀疑死因(44) 叶果边走边辩别着下楼的方向,可每一个走廊和墙壁似乎都是一样的,叶果似乎陷身在一个硕大的迷宫里,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叶果茫然地四处看着,每个方向似乎都是熟悉的,又似乎从没有走过。 正在这时,叶果听到附近传来激励的舞曲,强烈的节奏地震得墙壁嗡嗡回声。 叶果顺着音乐传来的方向摸索着走去。 转过了一个弯,舞曲的声音越来越大。 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声鼎沸的迪厅,音乐震耳yù聋,上百个人正在着了魔般疯狂地蹦迪,香水混合着暖哄哄的汗味扑面而来,旋转闪烁的激光灯直shè得人眼花缭乱。 叶果正打算转身退出,人群中突然拥出几个人来,其中的一个女孩子一把拉住了叶果,把她推在了人群中。 其他的男男女女们一边继续跳着,一边把叶果圈在了他们中间,似乎在邀请她跟他们一同跳舞,他们鼓着掌,尖叫着,吹着尖利的口哨。 灯光跳跃着,叶果看不清那都是些什么人,只觉得那个拉她的女孩子好像就是刚才那个叫美美的女孩儿。 这时,所有的灯光都突然暗了下来,全场顿时一片漆黑。 叶果想从他们中间挣脱出去,可他们并不让她走,他们在黑暗中用身体拦住她并且把她朝对面的人身推过去。叶果撞在他们身上,又被推了回来,撞在对面人的身上。 叶果有些慌了,她已经感觉到了这些人身上散发着的不敬和挑畔。 灯光又突然大亮,叶果无助地朝四周张望,跳得兴奋的人们正都沉浸在一种忘我的境界中,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这时,那个美美跳到了叶果面前,她把闪光的脸直凑到了叶果的眼前。 “听着,他是我的,你最好给我滚远点!不然有你好瞧的!” 叶果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整齐的牙齿在灯光的照shè下雪白又尖利,就像一个危险的小兽。 音乐声戛然而止,人们从亢奋中清醒过来,从大厅中央四散到各个角落里,叶果趁机脱身,仓皇逃出了大门。 叶果撒腿飞跑着,不时撞在一些打扮得新潮怪异的年轻人身上,他们回转身看着自己,叶果顾不上道歉,像刹不住的车一样不停地跑。 四壁上的怪异图画从她身边哗哗掠过,她就像置身在一个充满了危险的大森林里,前方一会跳出一个怪兽,一会跑出一匹斑马,突然又有一个zhēn rén大小的雕塑出现在眼前。 叶果跑得魂飞魄散,险些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一直跑出工厂区冲到了大街上。 惊魂未定,叶果一边小跑着一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跳上车子急忙朝家里驶去。 当晚,叶果回到家里就把自己关进了浴室,放开水拼命冲了起来,她一边洗刷着身上的汗水,一边梳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 看来美美是于然的女朋友了,幸亏她及时出现,不然…… 叶果心里不由有一些气愤和羞愧,他竟然背着自己的女朋友约会自己。 也许所谓梦中出现的女孩儿不过是他编织的一个故事罢了,他根本就是见过自己,或者是看过自己的演出。因为她是个演员,在明处,而他却在暗处。 不过是个依仗自己的家庭优裕就乱来的公子哥罢了!打着艺术家的旗号滥jiāo女朋友,不过表面上倒是看不出来。 叶果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擦着头发走出了浴室,正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叶果停住了,立刻想到这肯定是他,不然谁会这么晚打电话来呢? 铃声持续着,叶果担心会吵醒了父母,急忙伸手拿起了电话。 “叶果,你已经到家了?为什么不等我?”果然是于夫。 “我不想打扰你,所以先走了。”叶果不想跟他说美美对自己做的事。 “你听我解释……” “不,你不需要对我解释,那是你自己的事。”叶果打断了他。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我父母同事的女儿,我们从小就认识的,我并不喜欢她。”他坚持说道。 “这跟我没关系,我要挂电话了,否则会吵到父母。谢谢你今晚的邀请,再见。” 叶果不容分说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回了房间。 礼拜二的傍晚,叶果刚刚下班回到家,于夫就打来了电话。 “叶果,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他开门见山地问。 “不能,对不起。”叶果迅速地回答。 “还是因为美美吗?我已经说过她跟我没关系,她疯惯了,你不要介意。”他还在努力。 “我并不介意。”叶果有些羞恼。 “你知道吗?当你反复在我梦中清晰出现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只是我做的一个美梦,我不相信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存在,当我那天看到你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梦中的人是真实存在的,我太惊讶了,简直不能相信,几天之后都还在怀疑。”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叶果,这会不会就是我们之间注定的缘分呢?不然为什么偏偏会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么巧?你的狗丢了,而偏偏让我拾到,这一切不应该只是巧合。” 叶果不知该如何回答。 “给我和你自己一个机会,让我们相互了解。好吗?” 叶果沉默了一会,她的眼前闪现着美美那雪白尖利的牙齿,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止那么简单。 “对不起,我还有事。”叶果回答。 她想,自己是不屑于去跟别的女孩儿抢男朋友的。 第七章 雨终于停下来了,这回叶果清楚地听到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有人下了车。她哆嗦了一下,浑身的毛孔顿时抽紧了。 那一天是团里彩排的日子,为了迎接两天以后的一个演出。叶果早早就来到了剧院。 观众席里远离人群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中年fù女,她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的彩排,若有所思。 无人怀疑死因(45) 彩排结束了。 叶果换完衣服从化妆间走出来的时候,同事们已经都陆续散去了。只有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在清理舞台。 灯光一盏一盏地熄灭了,整个剧场暗了下来。 叶果拎着大包朝大门走去,一抬头却发现那个独来独往的女人依然坐在幽暗的观众席里。 她见叶果在看她,便起身朝叶果走来。 “叶小姐,你好。”她微笑着朝叶果伸出右手。 “您好,您是?”叶果惶惑地跟她握了一下手,她的手光滑细腻,有些凉。 “我是于夫的妈妈。”她注视着叶果的眼睛回答。 叶果愣了一下,她看着中年女人那端庄白晰的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出去谈谈好吗?” “哦……好吧。”叶果疑惑地低着头率先朝门口走去。 两人坐进了路边一个咖啡馆,于夫的妈妈叫了两杯咖啡。 在等待咖啡上来的间隙里,两人都默不作声地相互观察着对方。 于母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虽人过中年但却保养得很好,穿着大方,举止得体。放在桌面上的一双手修长白晰,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 叶果在她目光的注视下不由低下了头,暗暗揣测着她的来意,心里有些发慌。 咖啡送上来了,打破了这窘迫的局面。 于母优雅地用小勺子慢慢搅着杯里的咖啡,微笑着开口说:“我知道我儿子的眼力不会错,他毕竟是个天生的艺术家,最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美。” 虽然她的表情、态度和言语都无懈可击,但却产生出一种距离感,叶果在她面前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叶果听了她的话更加手足无措了,她稍微平静了一下,抬头正视着她:“于阿姨,我想您是误会了,我跟于夫仅仅见过两面……” “我知道,不过爱情跟时间长短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不然怎么会有一见钟情呢?” 她微笑着呷了一小口咖啡,接着说:“你们两人是天生的一对,这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于夫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天资聪颖,有着极高的艺术天赋,只有你才配得上他。” 她说完观察了一下叶果的表情, “美美是我们一个老战友的女儿,我们是看着她长大的。只是这孩子从小就被她的父母惯坏了,说一不二,思想又新潮得过分。她是喜欢我们于夫,可于夫只是把她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而且我们家是决不会接受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孩儿做儿媳fù的。” 叶果不知说什么才妥当,只好低下头不吭声。 “于夫说你是他的梦中情人,想不到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他实在是太惊喜了。今天我看到你,也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你,我只有一个儿子,一直盼望家里能有个女孩儿,我想,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融洽的。” 叶果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答应我,先跟他jiāo个朋友,相处一下,你不会后悔的。” “可是……” “于然是个xìng格内向的男孩子,因为你的拒绝,他几乎再没有勇气找你了。你放心,我会找美美谈的,她不会再缠着我儿子。咖啡都凉了,换一杯热的吧?” “不,不用了,我该回家了。”叶果连忙趁机站了起来。 “那好吧,我也该回去了。这个周末来我家里吃饭好吗?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几道拿手好菜,我的手艺可是很棒的!” “如果没有事的话……”叶果一时不知如何拒绝。 “就这么说定了?” 她握住叶果的手,认真地期待着她的回答。 “那好吧。”叶果只好点了点头。 “好,到时候我让于夫去接你。”她高兴地放开了叶果的手,笑着道了再见。 叶果一口气回到家里,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想不到于夫竟会搬出他妈妈来说服自己,看来他对自己的确是非常认真的。只是这件事太突然了,让人没有准备。 怎么办?已经答应了她周末去吃饭,可自己还没有想好…… 他妈妈人也不错,只是说话虽然听起来像是请求的口气,可让人感觉却似乎是在发号施令。 也许养尊处优的人都是这样的吧。 晚饭时,叶果迟迟疑疑地跟父母谈起了这件事。 “太优裕的家庭恐怕不适合我们吧?我倒是希望你能过一种平凡却幸福的生活,就像我和你妈妈。” 爸爸有些忧虑地说。 “你是说他妈妈来找你?”妈妈也有些意外,“看来是个很有规矩的家庭。” “叶果,你这个年龄也该考虑婚姻问题了,我们相信你的眼力,就自己做决定吧,先了解了解再说,只要小伙子品质好就行。不过我和你妈妈还是要为你把关的,哪天可以找个机会让我们见见。” 叶果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八章 雷阵雨过去,黑鸦鸦的天空终于发亮了,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叶果 的脸上。叶果侧耳倾听着,胡同里已经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来了! 随着周末的临近,叶果开始有些忐忑不安了。 礼拜六的下午三点钟,于夫给叶果打来了电话。 “我能现在去接你吗?我妈妈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好吧。”叶果告诉了他住址,然后心神不安地挂了电话。 叶果简单收拾了一下,爸爸妈妈就像女儿要出远门一样关切地把她送到门口,叶果冲他们安慰地笑了一下,转身下了楼。 刚到楼下,叶果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豪华大轿车,黑色的车窗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叶果刚一犹豫,就看到车门打开了,于夫从车里走了下来。 叶果愣了一下,她想不到于家竟会搞得这么隆重。 叶果的爸爸妈妈正挤在窗前朝楼下张望,看着女儿上了黑色的大轿车,于夫替她关了车门,然后也转身上了车,车子调头开走了。 无人怀疑死因(46) “这男孩子长得真挺不错的,你说呢?”妈妈兴奋地转身问丈夫。 叶果的爸爸却没有吭声。 “你怎么不发表发表意见?”她有些奇怪。 “我怎么看着这小伙子有些眼熟呢?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了。” “可能是你的学生太多了,所以看哪个孩子都觉得眼熟。”妈妈笑着进了厨房。 爸爸沉思着摇了摇头。 叶果坐进车里,这才看清前面还坐着一个司机。车里十分宽敞舒适,开了空调,跟外面的气温就像两个不同的季节。 于夫一路上并不讲话,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叶果身旁,幸好车里还有个第三者,也就不觉得气氛尴尬了,叶果便也沉默地侧头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景色。 车子停在了彩虹路77号,大门缓缓打开了。 叶果下了车,不禁朝楼上的那个窗子望了一眼。 小保姆开了门,于夫的妈妈很快迎了出来,拉着叶果的手热情地寒暄着,又转脸吩咐小保姆快去准备水果。 小保姆紧绷着一张小脸进了厨房。 一个中年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我丈夫,这是于夫的女朋友,叫叶果。”于母微笑着介绍。 “于叔叔你好!”叶果急忙招呼到。 中年男人稍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客气地走了过来。 “欢迎欢迎!欢迎你到我们家来做客!快请坐下来吧。” “我看我们还是先上楼到我的画室去看看吧。”于夫并不理会他,只看着叶果说道。 叶果不由犹豫了一下。 “去吧去吧,晚餐开始时再叫你们。”于母急忙说。 “那好吧。”叶果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点了点头,跟在于夫后面上了楼。 “你爸爸不知道我来吗?我看他见到我好像有些意外。”叶果问。 “那是因为你称他为于叔叔,他是我继父,所以他不姓于。”于夫平静地回答。 “是这样,哎呀,真对不起!”叶果难为情地。 晚餐开始了,叶果被邀请坐在了最首要的位置上。 餐桌上摆放着讲究的餐具,一道道菜做得十分精致,盘里还装饰着漂亮的红樱桃和胡萝卜雕刻的花朵。 叶果不由由衷地称赞道:“于阿姨,你真了不起!” “哪儿啊?我有好长时间没下厨房了,都有些生疏了。”她客气地笑着。 大家坐定后,小保姆给每人面前的高脚杯里倒了一点红葡萄酒。 “对不起,我不会喝酒。”叶果推辞。 “没关系,就喝一点吧,这酒还是你叔叔从国外带回来的呢。”于母笑着劝道。 叶果不好再推脱,只好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于夫的继父似乎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才好,只是沉默地吃着饭。 于夫也很少说话,小保姆埋头吃完了一小碗饭就拿着碗筷进了厨房。只有于母不时寻找一些话题想调动饭桌上的气氛,并且迅速观察一下儿子的脸色,似乎是想做给于夫看。 叶果头一次以这种身份上门跟陌生的长辈在一起吃饭,心里不由有些紧张,食不甘味,很快就吃完了。 饭后,小保姆又端上了茶点和各种水果,她好像在跟谁赌气,在给叶果倒茶的时候一下子溢了出来,洒了叶果一身。 “你怎么这么不当心! 于母一边责备着她一边急忙起身帮叶果擦拭。 “没关系,没关系!”叶果笑着替小保姆开脱到。 叶果已经感觉到了小保姆对自己的敌意,但叶果理解女孩子之间的那种嫉妒心理,并不介意。 可小保姆不但不领情反倒更加生气了,她渐渐涨红了脸,赌气地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猛一扭身走进了厨房。 于母迅速观察了一下儿子的脸色,然后不自然地冲叶果笑了一下,有些护短地说:“农村来的孩子,不懂事!” 于夫的继父坐在叶果对面的沙发上,搓了半天手,才简单询问了一下叶果的工作和父母状况,而且字斟句酌,似乎怕说错了什么话,然后就借故起身上楼了。 于母搭讪着说了几句话也随后进了厨房,客厅里只留下了于夫和叶果两个人。 叶果有些窘迫,她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该跟于夫说点什么,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于夫起身走到叶果面前,叶果不敢抬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脚尖,于夫慢慢在叶果面前蹲了下来。 他轻轻拉起叶果的手。 叶果看到他白晰修长的手指和修剪得干净整洁的指甲,那双手似乎体现出他良好的教养和卓越的艺术天份。 那双手温柔地握住了叶果的手,叶果不由有些莫名的感动,心脏也砰砰跳动起来。 “谢谢你今天到我家里来。”于夫把叶果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轻轻地吻着,梦呓般轻轻地说,“我几乎不敢相信你真的就在我的身边……答应我,以后你要经常来陪陪我,好吗?” 叶果的脸渐渐燃烧起来,她轻轻挣脱了一下,但于夫却不放开她的手,只用他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眼肯切地盯住她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答。 叶果在他目光的盯视下,头脑竟有一瞬间的眩晕,不知不觉地轻轻点了点头。 第九章 叶果听到了,那正是他的腿步声,他正迅速朝这里走来! 她的心脏绷得紧紧的,感觉就像要bàozhà一样疼痛,她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所有曾经发生过的可怕场面一一在眼前闪现出来,像闪电一样刺得她下意识地眨着眼睛,她低低地惊叫着,连忙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 就在那次到于家吃饭后不久,叶果带于夫回家见了父母。 于夫良好的修养和高雅的举止立刻赢得了叶果妈妈的好感,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于夫,禁不住喜形于色。但爸爸却没表示出太多的喜悦,反倒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叶果和于夫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她也成了于家的座上客。 无人怀疑死因(47) 保姆小莲对叶果更加敌意了,她的小脸板成了一幅惨淡的颜色,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叶果和于然身边转着,似乎在窥探着什么。 叶果坐在画室里的一张椅子上给于夫做着模特,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房门口小莲忽隐忽现的身影,心想她一定是被于夫的妈妈派来监视自己和于夫的,也许是怕两个年青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于夫并不介意,只是抬头凝神看着叶果,然后低下头一心一意地在画布上描绘着。 叶果端坐着,看着于夫微微侧着头的专注神情和他那双白晰修长的手,心里不禁浮想连翩。 于夫对叶果虽然呵护有加,却从没对叶果有过过分的举止,他似乎是崇尚那种精神恋爱的,两人的关系就这样平淡却柔情地持续着。 叶果从没谈过恋爱,她并没有感受到书上描写的那种激情,偶尔也会对两人的关系产生一种疑惑,但她总会及时的打断自己的想法,脸却慢慢红上来。 于夫观察到了叶果神情的变化,他用疑问的目光微笑地看着叶果,叶果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脸更红了,鼻尖也不禁渗出了点点微汗。 事件的变化最早源于一次任何情人之间都会发生的小矛盾。 那天叶果和她的一个男舞伴排练完之后一同在剧场旁边的快餐厅吃饭,两人一边吃饭一边兴奋地议论着晚上的演出,于夫突然从天而降。 他正在两人面前,面色yīn沉地盯着叶果和她的舞伴,目光犀利得似乎能把人生吞活剥。这一刻他全没了往日的教养,餐厅里的所有人都被他的表情震慑得噤若寒蝉,他们三人立刻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叶果努力掩饰住不快,站起身来勉强为他们做了一个介绍,叶果的男舞伴陪着笑脸礼貌地伸出手去跟于夫握手,可于夫冷冰冰的并不理睬,任他尴尬地垂下了手。 他伸手一把扯起叶果,拉着她就往外走,叶果措手不及,噼里啪啦地带翻了桌上的碗筷,汤汤水水洒了一身,弄得她狼狈不堪。 那天叶果实在是气坏了,一出门就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甩开于夫回了家。 刚上楼没有两分钟,房门就被敲响了。 叶果开门一看,果然是于夫。 “他是谁?”于然进门就问。 “我跟你说过他是我的同事。”叶果忍住气回答。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再说一次,我们是同事,普通朋友。”叶果不由加重了语气。 “普通朋友会表现得那么亲密?”于然额头上的血管都突了出来。 “请你不要夸张,我们面对面的吃饭谈话有什么亲密?”叶果感觉到自己再也不能忍受。 “还不够亲密吗?你为什么要冲他笑?” 叶果气得在地上转了一个圈子,她背对着他偷偷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转身,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我父母很快就下班回来了,我晚上还有演出,现在我得回团做准备了!对不起。” 叶果说完就去拎包,没想到于夫一个跨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叶果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再也压不住心底的火气了,大声地说:“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还要怎么样?既然你这样不信任我,我们为什么还在这儿纠缠不清?你走啊!” 叶果话音刚落,就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 于夫的脸色突然陌生得令叶果背脊发凉,他不再说话,依然用那种掉得下冰喳的表情盯着叶果,同时伸出他那双拿画笔的手慢条斯理地抓起了餐桌上的一把水果刀。 “你真的要跟我分手吗?你敢再说一句?”他把水果刀攥在手里,一字一句地问道。 叶果虽然又惊又怕,但还不至于以为他会就此杀掉自己。 叶果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这一惊吓不禁让自己羞恼万分,她更加大声冲他嚷道: “分手!分手,一刀两断!” 气氛紧张地凝固了几秒,叶果看到于夫突然奇怪地咧开了嘴,像是笑了一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手里的刀猛地chā向了自己的大腿! 叶果被他的举动惊呆了,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就那么愣愣的,一直看到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腿淌到了地面上,才尖叫了一声。 她哭着冲上去跪在地上用手去捂他的伤口,可是汩汩的鲜血依然往外冒着,她又冲进了卧室从衣架上拽下了一件自己的衬衫,手忙脚乱地系住了他的伤口。 在这整个过程里,于夫的脸上不但没有痛苦的表情,反倒有些欣慰的看着叶果,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是一个没有痛感的木头人。 鲜血很快染红了白色的衬衫,叶果一边扶着他下楼,一边大声痛哭。不知为什么,这时候她对他的怨恨一下子烟消云散,她甚至感到那一刀就像割在自己的腿上一样,让她痛不yù生。 两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楼下的马路上,叶果焦急地拦着车,可那些司机们一看她和于夫满身是血的样子,都不肯停下来。 叶果突然跑到马路中央,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拦在了一辆车前。 司机一个急刹车,车轮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险些撞在叶果的身上。叶果顾不上多说,拉开车门把于夫推进了车里。 到了医院,医生缝好了于夫的伤口,等把他扶出了急诊室时,叶果才突然想起了自己晚上的演出。 当叶果绝望地跑到剧院门口的时候,观众正在不停地涌出大门,演出已经散场了。 第十章 脚步声!近了……,外面那个人已经来到了门口。叶果感觉到血管里好像有无数慌乱的小动物在四处乱窜,急于寻找突破口逃生而去。 她口干唇燥地喘着粗气,眼前呈现出于夫苍白冷漠的表情,他神经质的鼻子、嘴巴和微微颤动的手指……她想喊叫,可是任凭怎么张大了嘴,也还是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无人怀疑死因(48) 演员误场是最大的失职,叶果因为这一次事件,险些被开除出团。她受到了团里的警告处分,一个人闷在家里闭门思过。 于夫打过电话来向叶果道歉,他说自己那天实在是太过分了,是自己不好,因为他太爱叶果了,不能忍受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叶果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爸爸妈妈刚刚上班离开家,房门就被敲响了。 叶果从门镜里朝外一看,站在门外的人竟然是于夫的妈妈。 叶果连忙开了门,把她迎进了屋里。 于母手里拎着两大包礼物,一进门就陪着笑脸拉住了叶果的手,真诚地表示着万分的歉意。 “您不必向我道歉,不关您的事。”叶果十分窘迫。 “不,是我们于夫不好,害得你误了演出,希望你能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毕竟他是因为爱你才做出这种傻事来的!” 叶果低下了头。 “他本来要跟我一起来向你赔罪的,可他现在行动不便,而且情绪低落,他心里一直在自责,觉得不该无端地怀疑你。” 叶果不语。 “你知道,于地从小失去了父亲,这对他是个很大的打击,xìng格也因此才变得内向起来。可自从他遇见你,我发现他有了很大的改变,人也开朗多了,我真的不能想象如果失去你他会怎么样!” 她观察了一下叶果的表情,又试探着问:“你能去看看他吗?哪怕是为了我!他只是一时感情冲动,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这样对你了。” 叶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于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两人起身下楼。 叶果和于夫很快就合好如初了。 叶果想这是他在难以控制的情绪下一次过激的举动,不过是一次意外。 叶果甚至还有些感动于他对自己的一片痴心,因为他宁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她。 叶果怎么也想不到,紧接下来就有了第二次。 礼拜天的早上,一个女同学约叶果陪自己上街去购物,因为她很快就要结婚了,要采购一些结婚用品。 女孩子都是喜欢逛街的,两人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因为是休息日,商场里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叶果根本没听到手机的铃声。 两人逛了一上午,直到中午在麦当劳里坐下来吃东西时才发现了手机上有十多个未接来电。 叶果一看,全都是于夫家里的电话,她急忙给他回了电话。 于夫怒气冲冲地开口就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在外面,没听见。有什么急事吗?” “你跟谁在一起?” “一个女朋友,怎么啦?” “哪个女朋友?姓什么,干什么的?” “你干嘛呀?”叶果心里开始有了一丝不快。 “你说是女朋友,谁知道你跟谁在一起,不然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没听见电话响吗?”叶果不由提高了声调。 女同学听出了原委,急忙伸手跟叶果要电话:“来,我跟他说吧。” “你别管!”叶果来了犟脾气,“随便你怎么想吧,这里是公共场所,我不想跟你吵架!” 叶果说完立即关了手机,坐在那里越想越生气。 女同学小心地观察着叶果的表情,怯怯地说:“都是因为我才惹得你们吵架。你快回去吧,不用再陪我了!” “不关你的事!我还没逛够呢,下午继续逛!”叶果烦躁地用吸管搅着杯里的可乐。 “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女友不解地问。 “你的男朋友也是这样吗?”叶果反问道。 “没有啊?我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做什么事都要跟他汇报,他很信任我。” 叶果听了她的话,情绪不由得更加低沉。 下午,叶果心不在焉,似乎再也提不起兴致了。女朋友也兴意阑珊,两人匆匆告别各自回了家。 妈妈一见到叶果就急忙问:“你跑到哪去了?电话也不开机,于夫正到处找你呢!好像有什么急事,你快回个电话吧!” “我知道了。”叶果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过了一会,电话又响了。 “叶果,我是于阿姨,你能过来一下吗?于夫的情绪有些不好!” 于夫的妈妈嗓音似乎有些颤抖,叶果从她急速的语调里听出了极度的不安,这个一贯态度矜持、举止雍容的女人还是头一次失去了平常的冷静,叶果顿时感到一阵紧张。 “于阿姨您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叶果放下电话,顾不上回答妈妈的询问就跑下楼去。 叶果来到于夫的家里,小保姆已经开了大门在等自己,她看到叶果下了车,转身就回了房间。 于夫的妈妈和继父正坐在楼下的大厅里沉默不语,他们一看到叶果,都不由紧张地站了起来。 “他在画室里呢。”于夫的妈妈忧心如焚地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 叶果一边缓缓地走上楼梯,一边犹豫地回头看了他们夫妻一眼。 叶果来到画室门口,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于夫正一动不动地端坐在画架前,画布上叶果的一张素描像已经被他用笔划得乱七八糟。 他感觉到了门口的叶果,突然转过脸来。 叶果跟他面对面地僵持着。 “你去哪儿了?”于夫神情恍惚地问。 “我陪一个女朋友去买东西,街上太吵,听不到电话。” “你为什么又关了机?” “因为我生气。于夫,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你跟我说实话,你今天到底跟谁在一起,都做了些什么?” “于夫,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已经回答了你,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你没说实话,你肯定背着我在外面做了什么!” 叶果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你想用眼泪来打动我吗?” 叶果猛地伸手擦掉了眼泪。 无人怀疑死因(49) “你也不用再拼命盘问我,我不是你的犯人,我也实在受不了你的多疑了,我们分手算了!” 接下来是一阵充满了危险xìng的沉默。 于夫慢慢转过身去,他走到画架前面,慢慢拿起了笔,在叶果的素描上一下一下地打着叉。 叶果刚转身走下楼梯,就听到墙壁上传出“砰砰”的声音,她愣了一下,急忙跑了回去,就看到于夫正把头用力朝墙壁上挂着的画框上撞着,鲜血已经溅了出来。 叶果大叫一声冲上去拉他,可他已经瘫坐在地上,昏迷过去。 全家人都朝楼上跑来,大家看到这一幕都吓住了,于夫的妈妈和小莲同时扑过来抱住于夫大哭起来,继父急忙跑到楼下拔打了120。 叶果站了起来,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手足无措。 于夫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才回到家里,他那聪明漂亮的头被缝得就像一只踢破了的足球。 当他在病床上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似乎刚从一个美梦中醒来,已经忘记了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安静地看着围在床边的父母,当目光落在叶果的身上时,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羞涩的微笑。 叶果的眼泪又不禁淌了下来,转身跑出了医院。 于夫对自己疯狂的迷恋已经让叶果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她不断地安慰自己说,一个有着极度艺术天赋的人都是有一点神经质和怪癖的,比方说世界著名的画家凡高,他就曾为了一个心爱的女人而割下了自己的一只耳朵。 叶果觉得于夫也许是感到太孤独了吧,害怕分离的心理导致了他的异常举动。失去父亲的家庭使他感到孤独,虽然有那样一个完美的妈妈,又因为继父的介入而产生了距离。 而且,天资聪颖的孩子内心都是非常丰富,感情都是非常细腻,所以也都是非常敏感的,像于夫这样的家庭际遇,他大概从小就是在孤独感里泡大的吧? 叶果决定以后不管他说什么也不再跟他吵架,而要用自己的爱来温暖他的心。 叶果怎么也没想到他虽然他没有割下自己的耳朵,却在叶果又一次提出分手后剁掉了自己左手的小手指。 第十一章 窗外的脚步声一点点地接近,震dàng着叶果已经十分虚弱的身心,她似乎能感觉到他此刻的表情,动作,他走路的姿态。她僵直着身体等待那一声惊心动魄的敲门声。 可是那脚步声在此刻的叶果听来,是那样漫长、拖沓,没完没了,叶果感到自己的心脏再也没法承受它的折磨了。 不管是什么结局,都快一点儿来吧!她在心中祈求,可那脚步声还在不远不近地响着,好像那个人正在犹豫不决,正在外面留连徘徊。 撞头事件发生后,日子看似平静地过了一段。 一个周末的中午,叶果刚刚从外地演出回来,于夫就让司机把叶果接到了彩虹路77号。 餐桌上早已摆满了丰盛的午餐,于母热情地招呼着叶果,殷勤地替她挟着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小莲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偷眼观察着叶果,当叶果跟她的目光对视时,她又迅速移开了目光。 吃过午饭之后,叶果刚刚在沙发上坐定,就觉得肚子搅痛起来,她用手抚住肚子,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一家人立刻发了慌,于夫慌忙命令司机送叶果去医院,叶果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她只觉得胸中翻滚,一阵阵做呕,眼前也不由眩晕起来。 于夫和妈妈手忙脚乱地扶着叶果上了车,车子朝医院急驰而去。 经过检查,医生确定叶果是食物中dú,幸亏及时赶到了医院才没酿成大祸。 于夫和他妈妈面面相觑,不明白大家一起吃了晚饭,为什么只有叶果一个人却中了dú。 叶果洗了胃,抢救完毕又留在医院观察了一个下午。 于夫和他妈妈一直陪在叶果的身边,关切地看护着她,叶果对给这对母子造成的惊吓心里有些歉意,便要求出院回家。 于母担心叶果回家后会被父母看出身体的不适,便竭力劝说叶果去自己家休息一阵后再送她回家。 叶果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一路上于夫紧紧地握住叶果的手,似乎是失而复得,再也不愿放开,叶果感受到了这种心情,不由感动地把虚弱的身体靠在了他的肩上。 于母沉默地坐在前座上,好像满腹心事。 小莲开了门,她忐忑不安地看着走进门的叶果,又迅速观察了一下于母和于夫的脸色,急忙伸手来接于母手中的包。 于母没理小莲,她把手里的包扔在沙发上,大步走进自己的卧室,小莲也讪讪地跟了过来,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于母亲自替叶果铺好床铺,扶着她上床休息,然后让于夫陪着叶果,自己转身出去了。 叶果在她关上房门的同时听到她压低了声音说,“小莲,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叶果看着于夫焦灼的面容,不由有些歉疚,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我想睡一会,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你睡吧,我在这里陪你。”于夫不愿放开叶果的手。 “不用了,你在这我会睡不着的。”叶果抽出自己的手说。 “那好吧。” 于夫替叶果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叶果刚闭上眼睛静静地躺了一会,就觉得要去洗手间。她疲惫得不想起来,但因为刚刚注shè了几大瓶点滴,很快就忍耐不住了。 叶果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下地开了门朝外面走去。 刚刚走到厨房门口,叶果便听到厨房里面传来于母压低的说话声,其间还夹杂着小莲嘤嘤的啼哭。 “您别赶我走,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别赶我走!” “我宠着你倒把你宠坏了!如果不是看在你家大人的面子上,早把你赶回老家去了!可你胆子却越来越大了,竟敢下此dú手!” 无人怀疑死因(50) 叶果吃了一惊,不由停下了脚步看着虚掩的厨房门。 “这次无论如何我不能再留你,收拾一下东西,今天就送你回家!” 于母的声音不由高了起来。 “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别让我走!”小莲一边哭着一边急切地恳求着。 “你就别做梦了!仗着自己有三分姿色就不知天高地厚,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叶果不由自主地朝门口挪去,她轻轻把脸贴在门缝上朝厨房里看去。 小莲正跪在于母的面前,垂着头哭泣着,于母坐在一张椅子上,一脸愤怒,快速摇着扇子。 叶果不由忽地出了一身冷汗,她抑制着自己强烈的心跳,返身跑出了大门。 叶果跑出彩虹路77号,伸手叫了一辆车跳上去朝家里急驰而去。 叶果回到家里就病倒了,她发起了高烧,整天陷于昏睡状态,梦里反复出现小莲跪在地上的情景,一会小莲又变成了红楼梦里的小丫鬟金钏,于母变成了身着绫罗绸缎的王夫人。 王夫人用扇子指着小莲,逼着她去跳井,小莲站起来掩面朝外面跑去。 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井口近在咫尺,像一张要吞噬人的猛兽巨口,叶果只觉得自己忽悠一下朝井底坠落下去…… 叶果惊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汗淋漓。 叶果的病拖拖拉拉一直持续了一个礼拜。 她似乎有意在使自己一直病着,烧退了之后还是不愿意起床,整个人懒懒的,跟单位请了假,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发呆。 于夫已经快急疯了,他几次三番跑到叶果家里探望叶果,可叶果闭门不见,也不接他的电话,只隔着门让他走开。 于母只好亲自上阵了,她带了大包营养品上门来看叶果,叶果感到为难了,她无法把于母也拒之门外。 于母关切地询问叶果的身体情况,叶果只是暗暗观察着她的神态。 “叶果,你是不是对于夫有什么想法?否则为什么不肯见他呢?”于母试探着问。 “小莲呢?”叶果紧盯着于母的眼睛问,那一刻她有些怀疑最近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病中一个混乱的梦。 于母稍有些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她回老家了。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 “是吗?”叶果沉思着把头扭向窗外。 叶果身体恢复开始上班后就很少到于夫家去了,她不愿意面对于夫和他的妈妈,心里的一个结一直困惑着她,千头万绪,一时难以排遣。 于夫每天打一堆电话过来找叶果,可叶果总是让妈妈谎称自己不在家,不接他的电话。 于夫突然消失了几天,没有打电话也没有来找叶果。 叶果心里却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第十二章 叶果猛然哆嗦了一下,她听到他的脚步声终于在自己的门口停住了! 叶果浑身的肌ròu和神经顿时都绷得紧紧的,她感到呼吸困难,眼前闪现的都是于夫血淋淋的大腿和皮开ròu绽的额头……他那歇斯底里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歇斯底里地盯着她的眼睛,灼得她不由把头扭到一旁。 她看到了墙上糊着的报纸,才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只要自己不马上开门,于夫要破门而入也许还要花几分钟时间的。 这几分钟,可能就是她生命的最后几分钟,只要再忍受几分钟,所有的痛苦和无奈就都远离自己而去了,她就要彻底解脱了…… 傍晚,叶果在晚饭后照常带着小不点出门散步。 小不点一下楼就兴奋地挣脱了叶果手里牵着的链子,在草地上撒着欢,跟院里其它小狗们追逐嬉戏着。 叶果在花坛上坐了下来,默默地想着心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草地上的人纷纷离开了,叶果突然想起了小不点,可四处一看,哪儿都不见小不点的影子。 正在这时,叶果听到一声刺耳的轮胎磨擦声,她浑身不由一震,撒腿朝小区门口跑去。 小不点躺在马路一侧,身上满是血污,已经断了气。 叶果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小不点,抬头只看到一辆急驰的车尾,转过路口就不见了。 小不点的意外惨死给了叶果一家人沉重的打击,叶果哭得肝肠寸断,难以自抑。 安葬了小不点过后,日子突然沉寂下来。 叶果总觉得还有更大的事情即将发生。 一天下午,于夫派人把一个小包送到了叶果的面前。 那天叶果正一个人在练功房里挥汗如雨地练功,她想用身体上的疲惫来缓解精神上的压力。 她诧异地接过那个用一张报纸包成的小包,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打开了它。 报纸里面露出又一个纸包,叶果颤抖着双手慢慢打开那只沾满了血污的纸包,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直跳得两耳轰鸣,眼前发花。 包里的东西终于呈现出来了,那是一根小手指,白晰的、修长的、叶果曾欣赏过的、握着画笔描述出美丽图画的一根手指;曾温柔地爱抚过自己身体的一根手指,现在它的断面凝固着有些发了黑的血迹,用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姿态呈现在她的眼前,残酷地指向叶果,似乎正在向她发出无声的质问! 叶果惨叫一声把那根手指扔了出去,然后像逃命一样疯了地跑啊跑啊,怎么也停不下来。她当天逃到了机场,买了最近一个航班的机票逃到另一个城市躲藏起来。 当叶果呼吸平稳下来后,她终于明白那些曾围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子们为什么都悄悄不见了。真的得跟他分手了,她清楚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崩溃的,因为她无法预料下一次他会把他身体上的什么器官切下来送给自己!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惶惶不安了几天之后,叶果还是偷偷地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她怕父母会担心自己,几天没有音讯,家里人说不定急成什么样了呢! 无人怀疑死因(51) 电话接通了,信号刚响了一声,那头就迅速接起了电话。 “是叶果吗?”妈妈急切的声音隔山越水地传来。 叶果的鼻子一酸,哽咽地应了一声。 不想妈妈听出了叶果的声音竟立刻痛哭起来,半天也没说清一句话。 爸爸夺过了电话,失声命令叶果马上回家。 “爸爸,你听我说……”叶果正想解释,就听到里面一阵喧哗声。 “叶果,你先回家再说,立刻!于夫和他父母都在我们家呢,他……他拿着菜刀,他要……” 爸爸的话被突然截断了,电话里传出于夫的妈妈泣不成声的哀求,于夫正拿着刀子威胁要切断自己的整个左手,她说儿子就快没命了,她跪下求叶果了。 叶果挂了电话,呆呆地坐了一会,然后突然转身拎起包朝旅馆外跑去。 叶果乘了当天的航班回到家,从此再不敢提分手二字,也从此离开了心爱的舞台。 她的心已经抑郁得麻木了,生活在她眼前已经失去了色彩。 是的,于夫是爱自己的,他从来就没伤害过她,一下也没碰过,他只是带着快感一刀一刀地切割自己身上的各个部位,脸上露出心不在焉的怪异笑容。 叶果从心底升腾起一种情绪,她觉得于夫这种人比直接伤害别人的凶手更可恨,因为他利用了周围人的爱和同情,利用人们的宽容,也利用了她的软弱和善良,他在精神上不停地摧残着别人! 于母已经在开始张罗为儿子和叶果办婚事,叶果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只是无声地任凭摆布。 一天傍晚,美美突然打电话来找叶果,叶果吃了一惊,不知道美美为什么会突然约自己见面。 叶果坐在河坝上等待着美美,她茫然地用手慢慢撕扯着一枝野花,把碎花瓣撒在水里。 “叶果!” 美美不知在叶果身后站了多久了,她看着叶果瘦弱无助的背影,心里不由有些难过。 叶果回过头来。 美美看到自己曾经嫉妒得要命的女孩儿脸色苍白了,再没有了往日新鲜的活力,曾经顾盼生辉的一双眼睛也暗淡无光了。 “美美,你来了……”叶果微微笑了一下,她的笑容在美美看来是那么无奈。 “你等很久了吧?”美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也把目光投向了茫茫的水面上。 叶果觉得美美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今天没有化妆,也没有穿着怪里怪气的衣服。一张鼓鼓的小圆脸干干净净,素面朝天,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T恤和一条牛仔裤,再没有了以前的玩世不恭和挑畔,似乎刚刚从一场繁华迷乱的梦里清醒过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美美才开口说:“我就要出国去读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在走之前,我想跟你谈谈。” 叶果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美美移开目光投向远处。 “我是一直在爱着于夫,但他不爱我。有一段时间我恨你,但现在我想通了,就算没有你,于夫也不会爱我的。” 叶果无言。 “谁能说明白爱情是怎么回事呢?我明明知道他不爱我,也明知道他身上的缺点,可还是难以自拔。” 沉默了许久。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美美长舒了一口气,她捡起一块小石子用力朝水面上扔去,小石子在平静的水面上跳跃了两下,就无声地沉入了水底。 “你爱于夫吗?” 美美转头专注地盯着叶果问。 叶果突然面对这个问题,有些茫然。她想了一下,还是无法回答。 美美也不再追问,只是缓缓地说:“如果你不爱他,哪怕不是百分之百的爱他,你们的结局都不会好,因为我太了解于夫了,我们从小就在一块长大的。你知道吗?如果他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不然他就会折磨自己来要挟……他妈妈因为自己家庭和再婚的原因觉得亏待了他,所以更加宠爱他,她因爱生怕,甚至到了丧失原则的地步,因为她舍不得儿子伤害自己,如果儿子想要什么,她会千方百计让儿子如愿。对于他妈妈来说,你就像她送给儿子的又一个心爱的礼物。” 叶果听到这一番话不由暗暗心惊。 “最早他妈妈希望我能成为她的儿媳fù,因为她知道我对于夫是死心塌地的,我绝不会做任何一点儿伤害他的事情。可后来,她知道于夫喜欢你,便又找到我,劝我放弃于夫。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可我并不恨她,她只是个可怜的母亲。” “那保姆小莲呢?她是不是也是她送给儿子的一份礼物?”叶果心底积存了很久的一个疑问不由脱口而出。 “她只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女孩儿,于夫的妈妈不过是利用她罢了。” 叶果沉思着。 “我想,如果跟他在一起的是我,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我会令他感到平静,因为他不爱我。我太主动了,他反倒失去了兴趣,越是得不到的他便越想得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美美,对不起……”叶果鼻子一酸。 “别这么说,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错的是谁。叶果,你知道吗?你根本就不是他的什么梦中情人,其实他早就知道你了,自从第一次看到你他就决定要追你了,但却苦于找不到机会。那段时间他经常跟踪到你家附近,你的狗根本就不是走失的,而是被他偷走的!” 叶果听到这里不由吃了一惊,她眼前浮现出小不点被辗在车轮下的惨状,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调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你是个好女孩,有权知道真相。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就不会介意他为了你所犯的错误。可是,你要爱他到放弃自己的地步才行,你要一切都以他为主,不能违背他任何的意愿,否则……” 无人怀疑死因(52) 叶果跟美美分手回到家里,锁好房门一头扑倒在床上。 妈妈做好了晚饭来敲叶果的门,叶果开了门,恍惚地站在门口看着妈妈,积蓄了很久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妈妈,我该怎么办?” “叶果……”妈妈心疼地抱住了叶果,也不由流下泪来。 “我不能跟他结婚……”叶果抽噎着,死死抓住妈妈的手。 “现在怎么还说这种话?不怕他又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来吗?”妈妈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爸爸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叶果急忙擦干眼泪,她不想再让爸爸再为自己cāo心,爸爸为了自己的事情已经积郁成疾了。 叶果一夜未眠,耳边回响着美美的话,辗转反侧。 当天边露出第一缕曙光的时候,叶果才朦胧睡去。 于夫出现在叶果的梦境里,他拿着画笔在画着自己,画面上红通通的,像弥漫着的血迹。 突然,画笔竟然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于夫一边冲自己笑着一边慢慢地用那把匕首割着自己的耳朵,一下一下,一直把整个耳朵割了下来,然后他伸直手臂把那只血淋淋的耳朵向叶果递了过来。 叶果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喘息了一会,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地。 叶果匆匆穿好衣服,迅速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塞进一个大包里,然后轻轻敲开了父母的房门。 门开处爸爸妈妈看到叶果一幅要出远门的样子,竟然谁也没有表示出惊讶也没有阻拦。 妈妈只是流下泪来,回身拿出一叠钱塞在叶果的口袋里。 爸爸无言地拉着叶果的手,把她送到了门口。 “好好照顾自己,不管走到哪儿都要先来个电话……”爸爸说不下去了,转身回了房间。 叶果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她最终还是决定给于夫打个电话,做个最后的了断。 想不到接电话的是于夫的继父。 “于夫去找你了。” 叶果举着电话僵在了那里。 “叶果,叔叔和于阿姨都对不起你,我们太自私了……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伤害自己,可我们不能毁了你一生的幸福,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照顾自己……” 他说完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叶果从一个城市逃向另一个城市,只是为了躲避他的追踪,她早就没有了正常人的生活,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要再见到可怕的于夫。 她开始自己谋生,到处打工,不断地被人欺负,回到小屋子里一个人偷偷流泪,第二天打起精神再次出门去寻找生机。 生活的不如意,使她难以面对家人,每一次打电话给父母前,她都要反复犹豫几天,不知道怎么向他们介绍自己现在的情况,她越来越害怕向他们说谎了! 渐渐地,叶果终于失去了与家里的联系,她每天都在安慰自己:再过一年,再过一年也许于夫都结婚生孩子了,那时候再和家里联系,一切就都不同了! 她以为一切都要过去了,生活快要恢复原样了,她以为即使苦海无边,自己经过这么久的跋涉也该见到彼岸了!况且,她不相信于夫这样自私的人会一直等待自己,他应该早就有了自己的新欢了吧? 没想到蓦然回首,竟又回到了原地!他还是找到自己了! 只是这一次,叶果不想再逃。 第十三章 砰砰砰!,房门终于被敲响了。 叶果觉得自己等待这一时刻好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让该来的一切都快些来吧!叶果听到这一声震憾心灵的敲门声并没有瘫软下去,而是浑身为之一振,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处藏身,不论站在门口的是人是鬼,此时此刻唯有面对! 这一刻,叶果似乎茅塞顿开,什么都想明白了,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想,自己以前为什么会那么笨呢?他不就是想死在自己的面前吗?为什么不帮他了却了这个心愿? 叶果拢了拢头发,起身挪开顶着房门的写字台,打开了房门。 雨后天晴的早晨,刺目的阳光晃得叶果的眼睛看不清面前的景物,只觉得一个高高的身影站在门口。 “叶果……” 他开口。 “是的,我要彻底跟你分手!永远……” 这一次,她不想再等待,不想再让他像以往那样在她面前凌迟自己。叶果从身后抽出了一把水果刀,在他脸上那个怪异的笑容还没有展开时,就以一个舞蹈演员敏捷的身手轻快地把刀子chā向了他的心脏! 尾声 叶果睁开眼睛,几张熟悉的面孔像一些白色的雾团在她面前摇晃着,忽远忽近,慢慢地,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他们正焦急地围在床前,俯身看着自己。叶果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整个房间也是冷冰冰的雪白。 “这是什么地方?”她困难地开口问道。 妈妈立刻流下泪来,她犹豫了一下,慢慢伏在叶果的耳边轻轻地回答:“这是医院,你病了……” 叶果突然想起了发生的一切。 “我把他杀了……”她恍恍惚惚地说。 哥哥拉住了叶果的手:“叶果,你只是太紧张了,你没有杀他,于夫一年以前就已经住进了精神病院。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可是他又找到了我……我杀了他……” “这次是我来找你回家的,我不是于夫,你仔细看看,我是你哥哥!那一切都是你的幻觉,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不不不,不是,我真的杀了他!我不想再见到他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叶果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全家人一齐上前按住了她瘦弱的身体。 妈妈的痛哭声遮盖住了医生护士混乱的脚步声,叶果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液体迅速钻进了自己的身体,她的眼睛模糊了,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第二天早晨,叶果再次醒来,她十分镇静地看了看坐在床前的哥哥,嗓音嘶哑地问了一句: “他……真的得了精神病?我怎么一直不知道?” 哥哥犹豫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我们也都不知道,连他的家人都以为他只是任xìng、自私……” “我……是不是也有精神病?我是不是也疯了?” “没有没有,你没有病……你只是太紧张了。是哥哥平时对你关心得不够……” “我要……我要去看看他……” “好!好!等你病好了,咱们马上就去看他……”叶果听到哥哥的话带着一股浓烈的鼻音,她生平头一次看到了哥哥的眼泪。她有些不解,她试图弄明白哥哥此刻在想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脑袋不怎么清醒,于是 她翻了个身,又昏昏睡去。(完) 无人怀疑死因(53) 失眠夜惊魂 人心越来越深不可测,导致这世界越来越不太平,即使像我这么循规蹈矩的普通女人,竟也常常有机会历险。前些日子我在街上好好地走着,突然,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子向我冲过来,手里挥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我差一点成为一桩街头血案的受害者。那是个疯女人,认定了我是勾引她丈夫的狐狸精。这件事给我留下的后遗症是我常常梦见被人追杀。 可眼下这一回我似乎真的成了被追杀的对象,虽然没有明晃晃的菜刀,我却感到自己早晚会遭遇不测。我陷入了极度恐怖之中。 事情要从我的失眠说起。 在一次失恋之后,我开始失眠了,一开始是因为痛悔被辜负的青春和爱情,后来就成了一种习惯。我眼圈发黑,脸色苍白,整天精神恍惚,生活变得了无生趣。 每个失眠的夜晚我都会胡思乱想,虽然再也没有了心痛的感觉,但却依然睡不着,我脆弱的神经好像再经不起任何情感上的风吹草动,如果第二天上午有一件稍微重要点的事情要办,那么头一天的晚上我就很难入睡了。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我会慢慢从床上无声地坐起,常常会先发一会怔,然后便下了床在地板上踱着步。 四周的静谧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像死猫一样昏睡着,惟独我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这种无法忽视的直面自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在那种时候你不得不思考一些似乎跟哲学有关的问题,诸如人生的意义和生命是怎么回事之类,而且这种思考愈发加剧了我的失眠。 但是凡事都是有着两面xìng的,利弊并存,失眠使我有了充足的时间博览群书,增长了知识,还能安静地反复思索一些难解的问题,朝着思想家的方向挺进。 在每个深夜里,连我收养的那只流浪猫都已入睡,只觉得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还清醒着,后来我渐渐意识到事实并非如此。长时间的失眠使我的听力发生了超自然的进化,我可以听到黑暗中各个角落发出的种种诡异的声音。我由此了解了夜幕下其实正在发生着很多事情,而且那些事情往往都是见不得阳光的。 这使我观察到不少正常人很难发现的、在夜幕掩蔽之下发生的有趣的或是可怕的事情,更深层次地理解了光明跟黑暗的关系。 我发现,黑暗就像一块巨大的遮羞布,在它的掩盖之下可以发生任何事情。曾经有一个住在我对面的邻居,跟外面一个女人有着暧昧的关系,他们经常在夜半时分猥琐地钻进他家的车库里。可要是白天见到他,你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夜里所做的事,因为他看上去是那么道貌岸然。 我还在黑夜中看到过鬼鬼祟祟的盗贼,浪迹街巷的小混混,喝得酩酊大醉找不到家门的男人,突然放dàng起来的淑女,自得其乐的流浪汉,还有恋爱中的野猫。 最后,我就看到了黑暗中发生的那个惊人的故事。 一 没想到失眠给我带来的痛苦,远远超过了失恋的折磨。我对良好睡眠的渴望超过了任何其他的需求。我常常异想天开,如果身体上有一个专司睡眠的开关该多好,就像关灯一样,随时随地,喀哒一声,就睡着了。 有一天我终于忍受不下去了,我辞了工作,找了一个著名的老中医,花了一大笔钱从他那里买了一大堆奇怪的枯枝和树皮,一些恐怖的虫子尸体,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中yào材,又买了熬yào的瓦罐,准备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专心调养身体。 屋子里开始弥漫着一股奇异难闻的味道,我谢绝了所有朋友外出狂欢的邀请,早晚都裹着一个厚厚的大睡袍,像个巫婆一样整天守着一个咕嘟嘟冒泡的yào罐子,不时掀开盖子看看,用勺子搅一搅,再往里添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捏着鼻子把那泥浆一样混浊厚重的汤汁一股脑灌进肚子里。 就在那个初秋的夜晚,我服过yào后就早早上床躺好,一心一意地酝酿着睡意,可掌管睡眠的神经就像是一根被一只神秘的手不断弹拔着的琴弦,老是处在一种莫名的兴奋状态,不可抑制。 我只好开了灯,百无聊赖,先是翻完了一本飞碟探索杂志,又把一本外国侦探小说看到了结尾,然后才伸手关了床头的灯。 这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恨呼!” 刚刚睡意朦胧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声音似乎从遥远的梦境中传来,很像小时候在山村听到的猫头鹰的叫声,难道城里也有猫头鹰? 我从朦胧中清醒,想了一下,也许是刚刚做了个梦吧。我翻了个身,换了一个姿势。 “恨呼……” 又是一声,这次我听清了,是一个女xìng的声音,似乎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那名字也许是王路,或者王湖,那后一字的尾音因为带着哭腔所以向下拖去,听起来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字。 现在可是深夜啊,哪来的这种奇怪的叫声呢?我真想起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算了,算了,还是别去管它了,不然恐怕我又整夜都睡不着了。我把被子捂在头上,想集中精神酝酿睡意,可却又不由自主地凝神等待着那个声音再一次传来。 可是我失望了,那个声音再听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的几天深夜里,正在我刚刚进入那种似睡非睡的朦胧状态时,那个伤感的声音就出现了,断断续续,似乎浮在水面上。那个名字也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王湖?或者王路?这个人是谁呢?又是谁总在深夜叫他? 无人怀疑死因(54)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个问题,想起来去看看,又留恋着热呼呼的被窝,要知道现在的夜晚已经是凉飕飕的了。往往就在我快要按捺不住地起身时,这个声音便消失了。 又一个深夜来临了。 那呼唤声如我所料地又出现了,我的小花猫也在床尾挺直了身体,在黑暗中紧张地注视着。 我不知道这声音到底从什么地方发出,含混,朦胧,我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屏息辨别着。 接下来每隔一分钟左右,就有一声这样的招唤传来,很有规律。那声音轻轻的,颤微微的,包含着无限的辛酸和无助,像是不敢惊动别人,像是不在为叫醒那个人,而只是在表达着自己的思念和哀怨。 听着听着,这声音打动了我,我的心止不住地凄惶起来。 这次我再也忍不住了,终于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好奇地去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我先是走进客厅里四处寻视了一圈,接着进了厨房。当我走进厕所的时候,那声音突然清楚起来。我拉开浴缸上的那扇小窗子,这次我听见了声音的来源,原来就出自我的窗外。 我悄悄地探头朝外面看去。 那正是一个夜晚当中最黑的时刻,月亮都不见了,黎明前的黑暗中似乎正在急速地积聚着某种隐藏着危险的气息,让人可以感觉到那种蓄势待发的紧张,似乎只等待着一个突破口。 一个人影站在对面大楼拐角处的yīn影下,我看不清她的年龄、长相和衣着,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似乎被悲哀和痛苦死死抓住了,双臂好像正在环抱住自己,身形显出一种痛苦、屈辱和扭曲。 我一动不动地把身体贴在冰凉的墙壁上看着她。 为了能让读者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事情的经过,我想我有必要把我居住的环境简单地描述一下。 我的家并不在某个小区里,只是一幢孤单的六层楼,只有三个单元,我住在靠胡同边的一单元一楼。这里是电视台的家属区,大部分住户都是电视台的职工和他们的家属,我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外来的住户,而且刚搬来不久。 这幢楼建在电视台大院后面,单元门冲北而开,正对着锅炉房大楼的侧面墙壁,左侧跟电视台的一排高楼连成一体形成了一个垂直的死角。 我的房子南北通透,厨房的阳台和厕所的窗子对着yīn暗的北面。从这里的窗子向高处看便会看到锅炉房那座高耸入云的大烟囱,那只大烟囱每天一早一晚两次长达数小时地冒出滚滚浓烟,那些烟里夹杂着黑色的煤渣和粉尘,形成密集的固状小棵粒落在我的窗台上,无孔不入地飘进我屋子里的各个角落。 视线平行之处,就是锅炉房那座高楼的侧面,那是一面没经过任何修饰的luǒ露在外的红砖墙,下面有一个简易的自行车棚。在墙壁跟胡同的拐角处上方,曾有一盏发出惨白光线的带着铁皮灯罩的灯泡,夏天的夜晚便会聚集了大量的飞蛾和种种会飞的昆虫,拚力朝着灯泡冲撞,它们的尸体堆积在灯罩上面,厚厚的一层。现在那只灯泡不知被谁家的野孩子打碎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灯罩。 现在那个发出声音的人就站在拐角处那个灯下的yīn影处。 她又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里有胆怯,有乞求,有执着,听起来应该是个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儿。 我不知道这幢楼里有多少人家听见了这叫声,这个时间应是美梦正酣的时分,但至少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听见了,因为在这一声召唤过后,对面那面红砖墙上突然映出了二单元三楼的一扇窗子,窗口里透出黄晕的灯光。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面红砖墙,就像看着一个巨大的幻灯片,砖墙上放映出的窗口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他正伸开双臂穿衣服,然后灯灭了,窗口从砖墙上消失。 过了一分钟左右,一个人影从中间的二单元里蹑足走了出来,匆匆从我的窗下走过,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年青的男人,他一直朝拐角处那个女孩子走过去,女孩子看到了他,开始发出委屈又伤心的嘤嘤哭泣。 “你又喝醉了!” 那男人慌张地左右探看了一下,恼怒地压低喉咙轻声斥责道。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不理我……” 女孩子可怜巴巴地哭着,含混着抽咽声,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呕了出来。 “你赶快离开这里,听见了吗?不准再到我家楼下叫我!快点滚!” 那个男人推搡着女孩儿,女孩儿不肯走,就势蹲在地上小声哭着。 他气急败坏地伸手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挟持着她朝远处走去,那女孩儿一边挣扎着一边小声哭诉着什么,我只听到一句,“我怀孕了……”随后就再也听不清了。 我依然贴在黑暗的厕所窗口边,一声不响地朝外望着,心里边生出一股悲哀和担忧。谁家的小女孩儿在这样的深夜落到这样的境遇,如果她的父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该会把心都cāo碎了吧? 几分钟以后,那个男人脚步匆匆地走了回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二单元的大门里。 可怜的女孩子,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却要了自己身体的男人。我叹息着转身回到了卧室。 我刚刚躺下,还没等把身体暖和过来,那个声音又回来了,还像刚才一样执着,忧怨,只是哭腔更重了。 我急忙再次从床上跃下地,光着脚跑进了厕所。 这次,那个男人很快就从门里走了出来,从他的姿势里可以看出他正竭力压抑着满腔的怒气和慌张,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他二话不说沉默地拉了那个女孩子返身朝二单元的门里拖去,在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又迅急朝外面扫了一眼。 无人怀疑死因(55) 当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大门里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种不详的感觉,可以说那是一种灵感,从我的经验来说,那种灵感往往令人可怕的准确。 我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二 我回到床上,睁大双眼,猜想那个男人会怎样对待那个女孩子呢? 这时,窗边渐渐露出了一丝白光,窗帘上的图案也慢慢清晰起来。我突然翻身而起,重又走进了厕所,贴在小窗上向外面望去。 四周静悄悄的,各种物体已经显出了模糊的轮廓。天空似乎有些yīn沉,当黎明到来时的这一刻,一切都静寂下来了,连那些隐密的声音也都听不见了。 我努力把眼睛贴在窗子的铁栅栏上朝二单元的门望去,大门静静地关着。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发出白光的小东西静静地躺在二单元门口,好像是个发夹之类的东西,看不清楚。 我回身披上衣服开门走了出去,把那个白色的小东西拾起来带回了家。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小牌子,似乎是餐馆服务员佩带在胸前的那种证件,上面写着“06小宝贝”。 这是什么意思?是那女孩子的名字吗?可谁会取名叫小宝贝呢? 我返身走进厨房,把小牌子放在餐桌上,一边看着它一边为自己煮了一杯牛nǎi。 从厨房的阳台里可以看到二单元和三单元的所有出入的人,我拖了把椅子坐在阳台里,一边喝着牛nǎi一边盯着外面。 等我把一杯牛nǎi喝完的时候,天色大亮了。 过了一会,外面开始有早起的人清着嗓子出来晨炼了,年轻的女孩儿拿着跳绳跑出去了,几位老人一边走一边伸展着腰腿,像发了癫痫一样做出各种可笑的动作,送牛nǎi的工人也按响了谁家的门铃,并且把一瓶牛nǎi塞进了我的窗缝里。 又过了一会,二单元终于有人出来了,我专注地盯着他,那是一个穿着内裤拎着小桶出来买豆浆的男人,身体臃肿,头顶微秃。 不,这不是昨晚的那个人。 紧接着,又走出一个急匆匆的女人,边走边用手拢着头发,然后推出车棚里的自行车飞快地骑走了。 那天早上二单元共进出十几个人,其中除了最早出去的那几个人之外,还有两对中年夫妻和三个大大小小的去上学的孩子,另外还有几位老先生和两位老fù人,只是没有一个年青的男人。 早上八点钟,上班高峰时间已经过去了,楼道里渐渐重又安静下来,该走的差不多都走了,天色也彻底大亮。 倦意猝不及防地袭来了,我连连打了几个哈欠,顺手取过nǎi瓶放进冰箱。当一缕太阳光照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突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好笑,似乎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再回想黑暗中发生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只是我的无端臆想或幻觉。 看来光的功效真是无比强大,传说里在黑暗中出没的妖魔鬼怪在天亮前也要急忙隐身躲藏了,天一亮,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我对着镜子用双手搓了搓疲倦苍白的脸,想回到床上去睡了。 正在转身的一瞬间,我听到了开门的声响,我的后背一下子僵硬起来,似乎有一种预感,我怔了一下,猛地转过了身。 二单元的大门里正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长得很英俊,看起来有些眼熟。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西装,手里握着一个扁扁的皮包,一出门就机警又迅速朝四周扫了一眼,然后又犹豫地停了脚朝楼上瞅了一下,接着低头快速朝外面走去,一拐就消失在了墙角的胡同里。 就是他!从他走路的姿势里我认出了他,他就是三楼的那个叫王湖或王路的男人。 他的神态看起来有些紧张,那么昨晚那个女孩儿呢? 她也许昨晚就走了?不,不可能,我只不过回到房间几分钟,她不可能那么快就离开。 可她就算不离开又有什么奇怪的呢?他应该是个单身男人,那么留一个女孩子在家里难道不可以吗?昨晚的不愉快肯定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激情消化了,那女孩子现在说不定还香甜地睡在他的床上,或是正在梳妆打扮,或正替他收拾着房间…… 可是……我为什么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我心神不定地在地板上徘徊着,目光总是不知不觉落在那个白色的牌子上, 完全没有了睡意,反倒生出一种朦胧的、莫明其妙的、说不清的沉重感或者说使命感。 鬼使神差一般,我三下两下穿好衣服,开了房门朝二单元走去。 我边上楼梯边朝楼上张望着,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我犹疑的脚步声。我命令自己别干傻事了,赶快转身回家躺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可我的脚步却不由自主一直走上了三楼。 我悄悄把耳朵贴在右侧那间房门上倾听着,里面没有一丝声音。 我伸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还是没人回应。我用力按响了门铃,铃声尖锐,连成了一片。谎言是现成的,如果一旦有人出来我就说我找错了人家。 我耐心地等待着,可一直没有人出来,连轻轻的动作声也没有。 我慢慢朝楼下走去,出了门朝三楼的窗口望着,昨晚那扇窗正拉着淡绿色的窗帘,一动不动。 我回了家,喝下一大碗yào汤,然后恍惚地睡了过去。 三 我在梦里走进一个白色的大房子,高高的天花板洒下惨白的灯光,那好像是一个殡仪馆,或是医院的太平间,我甚至能感觉到里面刺骨人的寒冷。 我看见一长排青白僵硬的脚,它们一对对呈八字样分开,就像我们经常在涉案剧里看到的那种被储存在冰柜里的尸体,躺在一层层的大抽屉里,他们的脸上被盖了床单,可一双脚却总是露在外面。 那些脚的每一只左脚腕上都拴着一个白色的小牌子,像是存档的编号。我在梦里还想着,活人作为生命个体存在,而死人就全都变成一样的没有分别的尸体了,一个灵魂离开了那个残损破坏了的身体,使之成为了一个废弃的器皿,只能靠编号来识别其身份了。 无人怀疑死因(56) 我伸出手去翻那那些小牌子,想寻找06号,我翻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只剩下了一双脚。 我翻开那个白色的小牌子,上面写着06号。 我伸出手去,轻轻掀开06号脸上盖着的白色床单,想不到床单下露出的却是三楼那个男人的脸! 我吃了一惊,从梦里醒来,看表才发现已经是中午了。 我的头有些疼,眼框里的双眼也干涩得转不灵活,就像一个轴承里磨损过度的滚珠。我抚着额头,想着刚才的梦,这才突然回忆起了昨夜和早上发生的事情。 我把这些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些理不清头绪。我发了一会呆,就跳起来去专心熬我的中yào汤了。 当我忙完在厨房里坐下来,一筹莫展地盯着眼前那碗混浊的泥浆时,一辆小货车停在了二单元的门口,三楼的那个男人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我急忙走进阳台,躲在角落里看着他。 车上又跳下两个身着印有“海尔电器”字样蓝色工装的工人,两人合力从后面的车箱里卸下一个大大的纸箱,我看清了,那是一只海尔牌冰柜。 冰柜?他为什么突然买了一个冰柜?难道……?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我想一个单身生活的男人的确需要储存大量的方便和速冻食品,而且他住在这幢楼里,很有可能就是电视台的员工,电视台可是个福利优厚的单位,经常会在大大小小的节日里给职工们分发大米豆油和鸡鸭鱼ròu,可是,真的多到需要一只冰柜来储存吗? 整个下午我都心绪烦乱,什么事情也做不下去,真想找个人投诉一下自己这种杞人忧天的个xìng,庸人自扰。 晚餐时我约了多年的同学和同桌老K,他是个油腔滑调的家伙,不过人品还不错,而且见识丰富,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新鲜事儿,我请他吃了一碗面。 “你看看这是什么?” 面吃到一半,我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牌子,推到他面前。 老K嘴里拖着长长的面瞅了一眼小牌子,伸长了脖子把面咽下去然后擦了擦嘴,装模作样地问:“这是什么呀?” “别装蒜了,这是餐馆服务员胸前佩带的那种小牌子吧?” “我再看看,是服务员,不过不是餐厅的,是歌舞厅的服务员。” “可‘小宝贝’是什么意思?” “嗯……那或许是一种暗示。”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暗示什么?” “是指可以陪酒的那种。” “是陪人喝酒的小姐吗?” “其实在大城市的一些高档歌舞厅里,小宝贝的工作xìng质只不过是为客人点歌和服务,可到了我们这个小城市就有些变质了,没办法,什么东西到了我们这里都会变味的。”老K深感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这样……我可真是孤陋寡闻啊。”我不由感慨着世道的变迁。 “怎么?有新男朋友了?”他冲我诡秘地眨眼。 我没有理他,心里暗暗思忖,干这种工作的女孩子多半都是从偏远山村里面出来打工的,行踪不定,她们的消失是没有人会关心和注意到的。 “那你知道这是哪一家酒吧或歌舞厅的吗?别说你不知道,你可是经常在这些地方出没。”我问他。 “这个我真不知道,这种场所遍地都是,谁知道是哪一家的。”老K回答。 我收起小牌子,跟他告别回了家。 我刚刚进门走进厨房喝了一口水,就从阳台里看见三楼那个男人从二单元的大门走了出来。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子,似乎很重的感觉,他把袋子从左手倒到右手上,然后倾斜着身子走到了拐角处消失了。 我的精神一下子振作了起来,只犹豫了一秒钟,就穿上衣服跑出了家门,我追到胡同口,左右一看,那个男人正站在路边伸手叫车,他钻进一辆红色的夏利出租车里,一溜烟地朝前开去了。 我伸手截下随后而来的另一辆出租车,命令司机跟上前面那辆车。 那司机瞅了我一眼,脚下加添了力量。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时,红灯亮了,两辆车都停了下来。我紧盯着前面车里那个后脑勺,心里迅速地画着一个又一个问号。 “小姐,别太想不开,男人都这样,看是看不住的!” 司机还以为我是个调查老公行踪的醋坛子,好意地开导我。 “唔……”我没心情跟他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住那辆车。这是一条不分直行和左转的小马路,他们为什么没打转向灯呢?我心里认定他很快就要左转朝郊外去了。 绿灯亮了,那辆车并没有向左转,而是一直朝前驶去,最后在本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前停下了。 门僮替他开了门,那个男人拎着那个沉重的袋子从车里钻了出来,昂首走进了酒店的大门。 我也下了车,站在马路对面的树影下看着酒店大堂灯火通明的落地窗,那里面坐着一些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温文尔雅地jiāo谈着,女人们低眉浅笑,端庄贤淑。 那个男人在玻璃窗里出现了,笑着朝靠窗的桌边坐着的一位小姐走去,那位小姐起身迎接着他,两人亲密地面对面坐下了,那个大袋子就放在了他脚边的地上。 这位小姐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女孩子吗?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他对那个女孩的感觉是厌烦、鄙视,还有一丝惧怕,而对这个小姐却是带着一种尊重和讨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两人亲热地说了一会话,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低头打开脚边那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大盒子放在桌面上给她看,那好像是个笔记本电脑,或者是一个影碟机。 我有些失望地从胸腔里吁出了一口长气,同时又感觉好像如释重负。 我转身招手叫车回了家。 那天晚上我早早钻了被窝,一边嘲笑自己一边戴了耳机听歌直至天明时入睡。 无人怀疑死因(57) 接下来的几天我再也没有跑进厕所里向外窥视,甚至每次进厕所都忍不住要嘲笑自己一番,但我还是每天都买来报纸浏览着上面的各种新闻,似乎在期待能看到点什么特别的消息,但是看起来祖国形势一片大好,根本没有什么我想像的事情发生。 我合上报纸,看来我得找点事情做了,虽然我的失眠还未见太大的好转,但我还是得赶快找一份工作去上班,否则再这样继续下去是不行的,我担心自己的心理会出现问题。 于是我重新打开报纸,找到招聘一栏,看看哪家公司要人,我仔细搜寻着,如果要重新选择职业的话,什么样的工作会更适合我呢? 我想起一本杂志上说,天蝎座的人天生正直、敏感、直觉准确,富于联想,行动迅速,适合的工作有教师、作家,记者,律师,警探或卧底。 我自嘲地摇了摇头。 四 一天下午,我正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用摇控器不断变换着电视频道,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从屏幕上跳了出来,我急忙锁住频道,定睛细看。 那是本市电视台的一个法治节目,英俊的男主持人正在播报着前一阵市里发生的一个轰动的案件,请了一个律师做客探讨着案情。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xìng。 那正是三楼的那个男人。 他是电视台的播音员,怪不得看着有些眼熟,原来他叫王浒,水浒的浒。 这一意外的发现,给了我继续关注那个事件的理由。 那天深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为什么窗外的召唤从那晚开始就彻底消失了?他已经说服了她不再纠缠自己吗?或者给了她一笔钱把他们之间的问题摆平了? 这些疑问纠结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每天都按时坐在电视机前收看王浒主持的节目,冷眼观察着他。他在观众面前谈笑自如,妙语连珠,显得潇洒又阳光,但是我却看到过他在黑暗掩蔽下的另一幅嘴脸,鬼祟、慌张和冷酷无情。 那天深夜的时候王浒非常紧张,因为楼里住的很多人都是他的同事,他害怕他的风流韵事传出去,他另外还有一个女朋友,就是在酒店大堂里跟他约会的那位小姐。 那么他把那个怀孕的女孩子怎么样了呢? 如果能找到这个小牌子的主人,那么我的怀疑就会不攻自破,可是要让我在这样一个灯红酒绿的城市里寻找一个歌舞厅里的女孩儿,虽然谈不上大海捞针,但也实在有相当的难度。 可是,如果不去做这件事,我的心就安静不下来。 傍晚,夜幕四垂,我口袋里揣着那个小牌子出了家门,来到市里最繁华的一条街,这条街全是各类餐馆、酒吧和歌舞厅。 我茫然地走在大街上,看着四处霓虹灯闪烁的眼睛,感觉无从入手。 路边一家歌舞厅门口坐了一圈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小姐,看来她们正在等待着顾客上门,她们有的相互打闹着,有的在聊着天,还有的吸着烟朝马路上的男人们抛着眼风。 我凑上前去,堆出一脸笑容跟她们搭话。 “请问,你们知道06号小宝贝吗?她是不是在你们这里上班?” 那些女孩们全都警惕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小牌子,然后有的摇头,有的说不知道,神态里有明显的戒备和敌意。 我想她们一定以为我是哪个老公包了二nǎi的黄脸婆,前来寻找和刺探敌情来了。 我失望地直起身,本想进去找她们的老板,但转念一想,老板对我的问题肯定会更加敏感,更不会告诉我什么了。 接下来我又走了几家,都受到了差不多的待遇,我不由灰了心,失望又疲惫地回了家。 第二天的上午,我外出办事回来,刚走到家门口,就发现了新的情况。 一辆搬家公司的箱式货车停在胡同口,王浒正笑着跟几个邻居们告着别,然后打开车门跳了上去,车子慢慢开走了。 他怎么突然搬家了?我目送着那辆远去的车,心里顿时一沉。 旁边站着以街道主任为首的几个中老年fù女,从她们的议论中我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王浒要结婚了,所以要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先把家里的东西搬到别处去,等装修好再搬回来。她们还艳羡地夸着,小伙子可真懂事,挨家挨户打招呼,怕装修时弄出声响影响了大家休息。听说他娶的是市长的女儿,市长的女婿,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这么说那个冰柜也被搬走了吗? “前一阵子的半夜你们没听见什么动静吗?”我凑上前随意问道。 “什么动静?谁家晚上还搞装修?”街道主任问。 “不是,我总是听见有人喊谁的名字。”我边说边观察着大家的表情。 “没听见,我睡觉死,让人抬扔了都不醒。” “我们那口子胡噜打得跟打雷似的,我都习惯了,听不见了。” “干一天活累得要死,晚上一挨枕头就着,闹钟都闹不醒!” “哦……那可能是谁家在看电视吧。”我转身进了大门。 就在我整日琢磨着那个冰柜因而思绪烦乱、无心其它时,老K打来了电话。 他邀请我参加他们公司组织的一次蹦极活动,为了给他们公司新开发的旅游项目做宣传,电视台要做全程追踪报导,主持人正是当红人物王浒。 “别老闷在家里,你最喜欢冒险了,怎么样,敢不敢跳?”老K激我。 “你是担心没人去跳砸了场子吧?”我心里盘算的是正好可以接近王浒,好近距离地观察他的神情举止。 “什么呀,已经有十几个人报名了,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们了,不跳就把他们一个个推下去!”老K恶狠狠地说。 “我跳,我跳!”我急忙答应了,见机行事吧。 无人怀疑死因(58) 礼拜天,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天气好得不行。 早上八点,老K公司的豪华大客车停在了电视台门口,老K戴着一顶花里胡哨的棒球帽,腰间挎着水壶,手里举着小红旗,打扮得像一个专业的导游,他上窜下跳,招呼着各路人马,圈里大部分的朋友们都被他调动来捧场了,简直成了我们自己人的一次大聚会。 大家见到我都大呼小叫地过来亲热着,埋怨我这么久不参加他们的活动,打听我最近在做些什么。 “养病呗。”我笑着回答,心想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做什么肯定会把我当做笑料谈论上一年的。 我上了车,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戴上大镜,忙里偷闲地注视着电视台的大门。 过了一会,一行人从电视台大楼里走了出来,拖着摄像机,各种器材,其中一个正是王浒。 一切安顿好之后,大客车出发了,目的地是三十公里以外的一个叫做磨盘山的小镇子。那里风景优美,有一个著名的水库,还有一个不太高的峡谷,峡谷下面流淌的就是那条著名的哈通河,这条河水从西向东穿过市中心,把整个城市划分为南北两个区,然后经过磨盘山一直向东流去。 老K在车上给大家讲着待会要注意和各种事项,大家兴奋地议论着,叽叽喳喳,一会又在老K的指挥下唱起歌来。 我远远地注视着王浒,心情有些紧张。王浒坐在前排司机的旁边,一直没回头,似乎心事重重。 “对了王浒,磨盘山不是你的老家吗?你很长时间没回来看看了吧?”王浒的一个同事在车子的颠簸中大声问。 “前些天回来了一趟。”王浒回答。 “对呀,王浒的老家不就是磨盘山的吗,我差点忘了,王浒才真正是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另一个人说。 “什么金凤凰呀,别瞎说了。”王浒笑着摆手。 听到这里我心里想,原来风光无限的王浒竟然出身在一个农村的小镇子上,一个纯朴的农家孩子有了今天的成就,还真不简单。 “等会就看你的了,先给他们做个表率,起个带头作用,怎么样?”老K忙碌完了,一屁股坐在了我身边,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问题。我问你,你跟他熟吗?”我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王浒。 “熟哇,不过他对我不熟。”老K嬉皮笑脸地说:“暗恋呀?” 我故意暧昧地笑。 “别做梦了,人家就要成为市长的乘龙快婿了!我告诉你,这人不怎么样,作风不好!”老K把嘴巴凑到我耳边轻声说。 “你怎么知道?”我急忙问。 “听说他仗着一张小白脸子骗了不少女孩儿了!对了,没有你吧?你们不就住一个楼吗?”老K坏笑着。 “去你的吧!”我用胳膊肘狠狠捣了他的肋骨一下。 大客车停在了山下的水库边,后勤人员在那里安营扎寨,我们一行人步行上了山。 峡谷的那天对我来说完全是一次恐怖的体验和惊悚的历险,当我第一个被五花大绑推上峡谷间那座吊桥上时,我几乎魂飞魄散。 哈通河从远处蜿蜒而下,在前方不远处的山角处转了个弯又继续流下来,那个转弯使汹涌的河水似乎拧了个劲儿,积蓄了更大的力量奔涌下来,可当它流到峡谷下的时候却已经换了一幅嘴脸,平稳,不动声色,可是你能感觉到它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的奔腾和咆哮,那深不可测的河底里似乎埋藏着尖利的怪石和yīn险的机关,只看一眼就让人目眩神晕。 旁边围观的人高声为我打着气,我似乎是被推上刑场的死囚,绝望地等待着那一声qiāng响。 “跳哇,跳哇!勇敢地跳哇!”我在纷乱的人群中听到了老K疯狂的叫嚣声。 明明知道跳下去并不会死,可那种面对死忘的极度恐惧还是紧紧抓住了我, 我转头惊慌四顾,正好看到了对准我的摄像机镜头,我看到了王浒,他拿着话筒正在一边指着我一边说着什么。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突然来了勇气,一种舍生取义的悲壮感袭上心头,我双眼一闭,纵身朝下跳去。 风从我的耳边呼呼掠过,我的心脏忽悠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那种又痒又麻又酥的感觉让人求生不得,yù死不能,只是难以控制地嘶声尖叫,以释放那急速分泌出来的肾上腺素。 当我像一条死鱼一样被钓起来时,摄像机正对准着我,我迅速调整着面部表情,努力使错位的五管归回原来的位置。朋友们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对待英雄一样簇拥着我,冲我伸着大拇指,老K冲上来拍着我的后背,安抚着我,并往我嘴里灌了一口绿色的液体。 王浒挤过来手举话筒伸向我:“能说说你现在的感受吗?” “就像刚刚经历了一次死亡的体验,不过我现在感觉很好。”我瞅着他的眼睛回答说。 下午时分,活动进入了尾声,大家收拾了东西下山野餐。 水库边的草地上已经架起了一只大铁锅,锅里炖着刚从水库里打捞上来的活鱼,大家欢呼着涌上前去,纷纷品尝着鱼汤,一边惊叹着味道的鲜美。 老K专门给我盛了一大碗鱼汤,我的胃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和过来,但鱼汤确实太鲜美了,我浅尝了两口之后便把一碗鱼汤都喝光了。 我放下空碗抬头寻找王浒的身影,他没有加入大家争先恐后的队伍,而是一个人站在一边望着水库平静的水面,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王浒,快过来呀!” “好鲜美的鱼汤啊,再等一会锅就见底了!” 大家都冲他招手。 “你们吃吧,我四处转转。”王浒笑着摆手,然后闲散地慢慢朝远处走去。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心想他到底对那个女孩儿做了什么呢? 五 无人怀疑死因(59) 很快,楼上便传来了乒乒乓乓的敲打声,楼下也热闹起来,不时有装着沙土和各种装修材料的车停在胡同口,工人们楼上楼下地忙碌着,王浒有时会出现在门口指挥着现场。 装修工程进行得很迅速,中秋节那天,王浒和市长的女儿结婚了,婚礼办得非常热闹,bào竹的碎屑和玫瑰花瓣洒满了二单元的大门口。 新娘子正是那天在酒店大堂跟他见面的那位小姐,她的年纪应该不小了,长得也算不上漂亮,却矜持得恰到好处,神态有一种因一切都过于顺利而养成的雍容和平和,还暗藏着一种能够支配一切的冷静。 王浒西装革履,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更显得英俊潇洒,春风得意了。新娘子穿着雪白的婚纱,化着精致的妆,两人甜蜜地拉着手站在一起拍照,简直就像王子娶了公主。 那么那个怀了孕的女孩子呢?她现在在哪?是不是已化成了一缕冤魂随风飘散了呢? 傍晚,我从姐姐家吃完晚饭后拎着一包月饼一个人慢慢朝家里走去,心情有些落寞,不知是不是因为中秋这个团圆气氛的节日给了我这种伤感的情绪。 夜幕渐渐降临,气压很低,四周雾气弥漫,天空令人意外地yīn沉和混沌,本应该出现的那一轮满月不知躲到了哪里,无影无踪,甚至连一棵星星也没露面。 这似乎是一个充满了yīn谋和心事的夜晚。 我慢慢走回了家门口。 白天的喧闹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些bào竹的碎屑还零星地散落在二单元的门口,空气中还残存着隐约的硫磺味。 这是王浒的新婚之夜。 我抬头看着三楼亮着灯的窗口。 窗子上已换上了粉色的窗帘,里面人影绰绰,不时传出音乐和谈笑声,真是一个热闹喜庆的新婚之夜啊。 我回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很久之后,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好像有很多人在告别离开,有开关车门的砰砰声响,很快所有声音就都消失了,四周又重归寂静。 我起身披了睡袍走到外面,先是站了一会,然后不知不觉走到了红砖墙拐角处的yīn影下。 那是那晚那个女孩儿站的位置。 我站在那里朝三楼的窗口望去,粉色窗帘上映出王浒和他的新娘走动的身影,我继续站着,过了一会,窗口的灯灭了。 四周一下陷入黑暗,这时,我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兴奋的热浪,一个在心里默念了不知多少遍的名字竟然脱口而出:“王浒!” 我的心狂跳起来,我想像着王浒听到我的叫声时那种突然的停顿、震惊和慌乱,心里越加兴奋,放大音量又叫了一声:“王浒!” 这时,我看见三楼的窗帘猛地一下拉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前,有些犹疑,似乎对发生的事情难以置信,我仿佛已经感觉到了他那崩紧了的神经。 窗子“啪”地一下子拉开了,王浒的脑袋探了出来,他没有开灯,只是急切地向外张望着。 我确信他看到了我,不过他看到的只能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他突然僵硬起来的身影说明他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内心产生了极大的震动。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yīn影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王浒突然转身消失在窗口,他一定正慌张地跑下楼来想看个究竟。 我沉着地转身离去。 那天晚上,尽管我心里十分兴奋,但我竟然意外地睡了一个好觉,似乎从来没那么好过。 第二早上,我亲眼看着王浒脸色青黄地从家里走了出来,一缕头发颓丧地垂在额角,看来他一定是彻夜未眠。他的身后跟着新婚的妻子,虽然一身盛装,但她的脸色也很yīn沉,明显是哭过了。也许他们为了我的叫声争吵到天明。 他们的新婚之夜就这样被我给毁了。 第二天的深夜,我早就从阳台里观察到了王浒鬼鬼祟祟的身影,他躲在胡同口处的一个角落里烦躁地吸着烟,看来他是想抓住叫他名字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那天晚上我一直等到王浒进了门,我没有出去,而是走进了厨房,轻轻拉开阳台里的窗子,对着楼上轻轻喊了一声:“王浒!” 我的第二个字音向下拖着,拖出一种哀怨,凄厉,楼上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王浒!”我又喊了一声。 当我喊到第三声的时候,我看见对面的红墙上映出了三楼的窗子,两个身影争先恐后地从打开的窗口伸出来朝下张望着。 我把身体缩进角落里,专注地盯着砖墙上映出的窗口。 过了一会,王浒跑出门来,他四处张望着,跑到拐角处朝胡同里看了看,又急忙折了回来,他仔细搜寻着自行车棚,弯腰看着里面,然后直起身望向自己的窗口,活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我感觉离自己预期的效果越来越近了。 又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我亲眼看着王浒进了大门,然后出现在窗口,小心地朝下张望了好一会之后拉上了窗帘。 我再次出门来到拐角处的yīn影里。 “王浒!”我耳语般轻轻喊道。 这一次王浒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出现在窗口。 “是谁?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他狂乱地大叫,声音破裂,并且顺手抓了一只花盆发疯般扔了下来,似乎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恶作剧了,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 我转身迅速跑进了胡同口,然后顺着墙壁折回来钻进了一单元的大门。 六 从王浒强烈的反应上我更加坚信他在那个深夜做下了不可告人的事情,我打定主意要继续试探下去,如果他真的心里有鬼,我想他很快就会露出破绽来的,因为接下来他肯定会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从心理学上来说,犯罪的人往往会不由自主地再临作案现场,也许是想知道事情是否已经败露,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弥补的漏洞,寻找自己失落的证据,或是再一次体味那种惊悚的犯罪的快感,悼念就此失去的灵魂上的平安。 无人怀疑死因(60) 我想王浒很快就要有所行动而露出马脚了。 可是我怎样才能知道他的行踪呢?我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地跟踪他。 我一筹莫展。 一个周末的傍晚,王浒神色匆匆地进了二单元的大门,过了一会又走了出来,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外面走去。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急忙跟了出去。 王浒没有叫车,而是一个人出了胡同朝左边的马路走去了。 我贴着墙角鬼祟地跟在后面,走了大概三百米之后,他向右拐弯了。 我急走两步跟了上去,王浒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路边有一家超市,隔壁是一家餐馆,再旁边是一家二层楼的歌舞厅。 他一定进了其中的一家。 我刚走进超市,王浒手里拿着一包烟正jiāo了钱往外走,我一时不由有些惊慌,本能地返身想溜,又觉得不妥,就那么犹豫了一下,视线便跟王浒对在了一起。 王浒看到我,神情稍微迟疑了一秒,他似乎想了一下,然后就低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看到他走过餐馆的门口进了那家名叫月光歌舞厅的大门。 月光歌舞厅!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白色的小牌子,06号小宝贝,难道那个女孩子就是这家歌舞厅的吗? 我舍近求远,四处打探,可是也许那个女孩子就在家门口! 我站在墙角迅速思索了一下,掏出电话给老K打了个电话。 “今天什么日子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K奇怪我会突然请他去歌厅玩,不由疑惑地问。 “少费话,来了你就知道了,快点,大家都等着你呢。”我故弄玄虚,说完就挂了电话。 十分钟之后,老K从出租车里钻了出来。 “其他人呢?你不是说大家都来了吗?”老K走进包房转了一圈,纳闷地问。 “谁也没来,就我俩。我就是心情郁闷,想唱唱歌发泄一下,一个人又没意思。” “你最近一阵怎么神神叨叨的?又失恋啦?” “你才又失恋了呢,说正经的,有事求你,但不许问为什么,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我简单给老Kjiāo待了一下,于是老K对进来的服务生说他要找06号小宝贝为自己服务,服务生点头出去了。 我心里忐忑地等待着,过了一会,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走了进来,看到有我一个女xìng在座,没敢轻举妄动,只是微微笑着侍立在了门口,她的胸前正别着一个白色的小牌子,上面正是06小宝贝。 老K转头瞅了瞅我,我无法确定她是不是那天深夜的那个女孩儿。 “哦……好像不对吧,你一直就是6号吗?你是找以前的那个6号吧?”我说着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老K。 “对对对,我找的是以前那个……”老K急忙说。 “她走了,不在这干了。”那个女孩儿回答。 “什么时候走的?你知道她去哪了吗?”我迫不及待地问。 “我不知道,我是新来的,刚来没几天。” “那好吧,你出去吧。” 我打发走了那个女孩子,坐了一会就催老K快走,老K不情愿地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光了,才跟着我出了包房。 “哎哎,你看那不是电视台的王浒吗?”老K突然小声对我说。 五浒正坐在吧台上,像众星捧月一亲被一帮小姐包围在中间说笑着,我急忙拉着老K出了月光歌舞厅的大门。 七 我想王浒以前一定经常去那家歌厅玩,否则不可能跟那帮小姐打得那么火热,他也就是在那里认识了那个06号女孩儿,他这次去一定是想知道那些人对06号女孩的失踪是一种什么态度。 事实上没有人对06号女孩儿的突然离开表示关注,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打的是游击战,谁知道明天谁又去了哪里呢? 我打算乘胜追击,我要逼得他崩溃为止,让他狗急跳墙,自露马脚。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我穿好衣服,悄悄溜出房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神出鬼没,行侠仗义的侠客,心里油然生出一股豪情。 我轻轻推开单元大门四处张望了一下。 暗沉的月光下四周的景物显得鬼影绰绰,气温好像骤然下降了,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裹紧了身上的厚外套。 我几步走到墙壁拐角,抬头朝三楼的窗口望去。 我慢慢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口冲着楼上轻轻叫道:“王浒!” 话音刚落,我突然感觉头皮一阵酥麻,同时一股yīn风卷着几片落叶扫过我的脚面,似乎四周的某个角落里有一双窥视的眼睛正在死死盯着我。 我猛然回头,黑暗中的景物诡异地静止着,似乎刚刚还在活动,而我一回头就迅速归回了原位。 我来不及思索,撒腿就走,只觉身后尾随着一个可怕的东西,发出稀稀簌簌的声音,似乎就快碰到了我的脚后跟,我努力控制住回头去看的冲动,出了胡同拐上小路,硬着头皮朝前疾走。 我一闪身拐进另一条胡同,镇定了一下情绪,这才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什么可怕的东西也没有,原来是一缕旋风夹着灰尘和落叶在追踪着我的脚步。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又兜了个圈子,幸亏我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我七拐八绕很快就返回了家门口附近,看看周围没人,迅速钻进了楼道。 我开门进屋回手返锁上门,急促地喘息着,黑暗的夜晚真是可怕,那种可怕跟蹦极完全是两回事,那是一种对未知的事物不可预知的恐惧,又因为想象而把它无限扩大,膨胀到精神难以承受的地步。 我渐渐平静下来,想想自己也属于做贼心虚,自己吓自己。 第二天下午,我打算出去办理一些事情,我要先去一趟银行把电费缴了,然后去超市购物,重要的是别忘了买猫粮,我一边提醒着自己一边出了门。 天气有些yīn沉,空气湿润,星星点点的雨雾扫过面颊,凉凉的。大街上的人 无人怀疑死因(61) 们都行色匆匆,生活忙碌地继续着。 我从银行出来后,直接进了超市,当我拎着一大我杂物从电动扶梯上下来的时候,竟然看见了我的前男友,他正站在上行的扶梯上,面貌依然。 我们目光相对,一上一下,在人流中错身而过。在那一瞬间,时空颠倒,往事如潮,我感觉一切就像一个恍惚的梦。 我思绪纷杂地出了超市,没有坐车,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慢慢咀嚼着那种成长的滋味,直到雨点渐渐密集地打在身上才突然清醒过来,急忙小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朝家里奔去。 傍晚,雨滴依然稀稀落落地敲打着窗子,不急却绵长,玻璃上已经弥漫上一层雾气。一场秋雨一场寒,看来明天又要降温了。 我站在阳台里用手指在窗玻璃上画着圈,情绪有些落寞和虚空,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别的什么,我对自己说,如果今晚有人邀我出去,不管是谁我都去。 刚想到这,就听到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竟然是我的前男友打来的电话。 “我在以前我们常去的那家酒吧,你能来吗?” “有什么事吗?”我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问。 “没什么,这样的天气……让人郁闷……” 他的语气的确有些郁闷,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很久不见了,想见个面喝点东西聊聊天,你换了住处,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了你的电话。” “好啊,你等我吧。”我故做轻松地回答。 我想我答应见面也许是想让他知道我早已经不在意了。 我冒着小雨跑到马路上,打车直奔以前我们常去的一家酒吧。 酒吧里热哄哄的,生意反倒比天气好的时候还要兴隆,我站在门口用目光寻找了一下,前男友在一张桌子后面伸出手来招手示意。 我们那晚谈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跟想像中的老情人再见或是电影里的情节毫不沾边,因为他的心思并不在我身上,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我想他约我出来并不是跟我叙旧的,多半是因为他丰富的感情不知在哪里受到了打击,于是就突然软弱了一会。今晚他感到孤独,渴望倾诉或安慰,所以就想起了我。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心也渐渐冷了,我们两人都感到索然无味,渐渐没了话,只好东张西望、装模作样地喝着酒。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前男友似乎因为我的到来而重拾了自信,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潇洒和绅士风度,站起身来替我拿外套。 “不用了,你先走,我还想再待一会。”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那好,注意安全,再见。”他冲我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我目送着他的身影出了大门,低下头来啜着杯里的啤酒,一时有些自嘲。 一个人端着酒杯从我身旁走过,他脚下一绊,半杯啤酒就倒在了我的身上,猛然打断了我的沉思。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给你擦!”那人急忙道歉,并掏出纸巾要替我擦拭。 “不用,没关系。”我抖落身上的啤酒,一抬头,面前的人竟是王浒。 “对不起……” 他再次向我道歉,用的是极其文雅和抱歉的语气,可他的脸部神经却不肯配合,嘴角微笑着,可肌ròu僵硬,双眼透出紧张和警惕。 “不要紧……”我一时有些呆住了。 “我看你怎么好像……有些眼熟?”他试探着问。 “我们见过面,记得那次蹦极吗?我第一个跳下去的,你想起来了吗?”我做出讨好和想唤醒他记忆力的样子。 “哦……对,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最漂亮又最勇敢的女孩儿,是第一个自己跳下去的,对吗?” “你过奖了。”我勉强谦虚着。 “哪儿呀,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能坐在这吗?”他示意着对面的位置瞅着我问。 “当然。”我点头。 “你一个人?” “不,和一个朋友,他先走了。”我笑了一下。 “我在等一个朋友,不知怎么还没到。”王浒微笑着坐在了我的对面,我心里迅速盘算着怎么办。 “真巧啊,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我讪讪地笑着说。 “是呀,真巧。”他也若有所思地回答。 我偷偷做了几个深呼吸,使自己慢慢放松下来,王浒似乎漫不经心地跟我闲聊着,目光却一直专注地盯在我的脸上。 我不知道他对我知道多少,有没有觉察出什么,我们两人也许各怀鬼胎。 “你的朋友还没来吗?”我张望了一下问。 “谁知道呢?也许不来了,不过,今天能认识你,我很高兴。” “我也是,我非常喜欢你主持的节目,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你,想不到能有机会跟你面对面聊天。”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我们谈得很投机,他对我说的话表示出很浓的兴趣,似乎跟我相见恨晚,并且要了我的手机号码。 “我们能jiāo个朋友吧,改天我能请你吃饭吗?”他殷切地问。 我不置可否,只是暧昧又羞怯地笑了笑。 临别的时候他坚持要送我,并且不由分说替我拉开了车门。 我只好忐忑地上了他的车,说了姐姐家的地址。 我在姐姐家楼下跟王浒告别下了车,一直看着他的车渐渐远去,才叫了一辆车回了家。 八 我想不到这么快就跟王浒正面jiāo锋了,这种巧合让我怀疑,我反倒摸不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是否已经发现了我?或者我们的碰面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我想王浒可不是个没受过教育的死脑瓜,他是不会相信世界上有鬼魂存在的。如果他真的做了那件事,那么他听到我的叫声时,肯定会极其惊骇,但在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之后,他肯定会平静下来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他会下决心弄个水落石出,以绝后患。 无人怀疑死因(62) 从我对王浒的判断上觉得他是个十分现实和富于心计的人,这种人往往自视过高,不相信命运,认为一切都要靠自己来创造,他们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不凭良心而只看自己的利益,会不惜一切手段搬开阻挡在自己满足yù望过程当中的绊脚石。 就因为这种人心中只有自己,没有神明,所以才会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只是他不知道这种聪明实际上却是世上最大的愚拙,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酒吧见面的第三天下午,王浒打来了电话,他要约我出去吃饭。 我有些犹豫,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什么,而要对我有所举动呢?可我觉得他现在还没有怀疑到我,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一切似乎都做得很隐蔽。 邪不压正,不用怕他,我要跟他周旋到底。 我接受了他的邀请。 我跟王浒约了见面时间,我早早就来到姐姐家楼下去等他了,王浒开了一辆绿色的吉普车来接了我。 天气很好,阳光发出金子般的光辉。车子一直驶上了通往郊区的公路,望着窗外大片的野地,我不禁紧张起来。 “我们这是去哪儿呀?”我强作笑容转头盯着他问。 “时间还早,我先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王浒神秘地笑着,故意不回答。 我听到这里,心惊ròu跳,一时说不出话来。 车子拐上了一条土路,我渐渐发现这条路就是那天我们去磨盘山经过的路。我的大脑急速地转着,思考着各种可能发生的后果。 王浒似乎不想再跟我说话了,伸手打开了收音机,我们两人就在音乐声中沉默地颠簸着。 我偷眼看了一下他的表情,王浒神情严肃,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山丘,远处流淌着的哈通河水就像一条带子曲曲弯弯,山丘下有一条小路,两边是密密麻麻的野草。 王浒把车子慢慢停在了路边。 我惊慌四顾,四野无人,手心里不禁慢慢渗出汗来。 王浒没有理我,一个人跳下车站在路边朝远处的山谷眺望着。 我像被钉子钉在了座位上,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背影。 王浒看了一会,背对着我慢慢开口说:“你知道吗?我的家就在前面那个山根下,我小时候就是走这条小路上学的,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了如指掌。” 我紧张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每天要在这条小路上往返几十里地,冬天很冷,雪很深,天黑得早,我一个人又冷又怕,我常常是一边走一边哭……”王浒说到这里奇怪地笑了一下,“我那时就下决心总有一天我要走出这座山。” 王浒沉默了一会,接着说:“我今天已经拥有了我小时候所梦想的一切,为这一切我付出了太多,我不想失去它。” 我没有说话。 王浒转过身来,如梦方醒一样冲我笑着耸了耸肩膀:“你看我,怎么莫名其妙地伤感起来了,也许是这熟悉的景物让我情不自禁吧,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你能理解吗?” 我摇了摇头,又急忙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回去吧,我还真有些饿了。”王浒说着上了车,汽车朝山下驶去。 一路上王浒开始跟我谈笑风生,讲了很多他们在工作中发生的笑话,就好像刚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们在一家餐馆吃了饭,他的话题依然非常轻松,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热情,我食不甘味,恨不能立刻从他身边逃开。 饭后他把我送到了姐姐家楼下,当我回到家时,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王浒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如果他知道我发现了他见不得人的秘密,那么他是在威胁我,还是在博取我的同情? 那天晚上我没有开灯,就那么一直思绪烦乱地坐在黑暗中,夜渐渐深了。 当一轮满月升上天空的时候,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走进阳台,轻轻拉开窗子。 “王浒!” 我似乎已经化身为那个06号女孩儿,我的叫声凄楚悲凉,令人心碎。 “王浒!” 我的呼唤声虚无缥缈如同来自另一个空间。 “王浒!” 我的声音变得坚定和执着,我要让他知道他逃不脱! 对面的三楼窗口没有一点动静。我正犹豫着不知是否继续下去,突然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挡住了我的视线,低沉而圆润的男声就在我耳边响起: “你是在叫我吗?” 九 王浒的突然出现乱了我的方寸,原来他反过来一直在暗中盯着我! “你不介意请我进去坐坐,喝点儿什么吧?”在路灯微弱的光线里,王浒的笑容很模糊,含义很暧昧。 “我……我只是好奇,想知道年轻女人深夜在楼下喊你的时候,你会不会理睬。”我自己都觉得这理由太小儿科了,简直经不起任何推敲,又慌不择言地补充道: “你知道……所有人都对公众人物抱有强烈的好奇心,我也不能免俗。” “我理解,我理解,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给人消遣的。不请我进去了吗?” “太晚了,明天吧。”我想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可是没有成功,在拉上窗户的一瞬间,我感觉到王浒脸上的肌ròu也和我一样,很僵硬。 这一夜我又彻底失眠了,王浒的神出鬼没似乎在提醒我: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而且他已经死死地盯住了我。这个晚上,他可能也和我一样,通宵被恐惧和担忧折磨着。下一步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我呢? 第二天下午,一个年轻女孩敲响了我的房门,隔着门问道: “有人在家吗?” 我以为又是一个上门推销保险或其他什么东西的,懒得打开门,不假思索地脱口应了一句“不在”。可是那女孩不屈不挠地敲门,我满脸怒气地拉开房门,听到了一句令我万分震惊的话: 无人怀疑死因(63) “我是王浒从前的女朋友。” 直到她走进来,已经坐在我的面前,我还处在懵懂之中,回不过神儿来。 这是一个个头适中,面庞白晰,眼神有些慌乱的女孩儿。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我愣住了,那个深夜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喊叫王浒名字的女孩一下子浮现在眼前。 就是她!那个哭着申诉说自己怀孕了,并被王浒不由分说拉扯着走进黑暗中的女孩。 “你的孩子呢?”我突然发现她的体形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样,她应该是有了身孕的,至少应该看得出一点迹象。 “我已经流产了。”她看出我的吃惊,又轻描淡写地说,“那个孩子是个意外,我想通了,王浒有他自己的生活,万事不能强求。” “可是你……”我想说出心里的种种疑惑,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对王浒对付女人的本事感到惊叹,也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神经过敏感到无聊和好笑。 “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替我报复王浒,我很感激你,可是这实在没什么必要,请你停止吧。人各有命,真的,你没必要这样做。王浒还有他自己的生活,让他安静点儿,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我一时无话,只感到悲哀。这个痴情的女人,被伤害到这种地步,还要替他考虑,为他说话! 我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为什么离开那个夜总会呢?不是干得好好的吗?为了王浒?” “夜总会?什么……夜总会?”出乎我的意料,女孩突然愣了一下,好像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那个06号服务员?” “……”女孩眼睛里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静了:“我……早就不干了。” 我看出了破绽,故意试探地问道: “我是那个夜总会的常客,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女孩顿时陷入难堪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她无力地站起来:“我得走了,你别再缠着王浒了,真的,别再……” 我从窗口看着女孩走出大门,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房拐角处。也许她连王浒家的方向都不知道,只是一个临时被他雇佣了来游说我的女孩,最多是一个对他死心蹋地的追星族或是单恋者。 狡猾的王浒!不知道他得到女孩如实的汇报后,会是什么反应,但我知道他已经疲于奔命了。我暗暗祈祷他最好不要在短时间内狗急跳墙。 十 两天过去了,王浒没有任何动静。我晚上在电视里仍然可以看见他在主持节目,也许只有我看得出来,他的脸上和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调中已经缺了一些东西,平时的神采已经打了折扣。 什么人受得了一个催命鬼每天跟在身后追着索命呢?我预感到王浒距离崩溃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我只要再支持一下,就那么一下。 这一天我又是在天亮前昏昏睡去,直到黄昏时分才起床。我走出房门,见到两三个戴红袖标的老太太,站在对面街边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们看我的眼神很诡异,就像我是一个天外来客。 我历来讨厌嚼舌头的家庭fù女,似乎她们一生的乐趣就是追逐别人家下水道里的腥臭味道。我昂起头不屑地从她们面前走过去,隐隐听到一个断续的句子: “……精神病……多数时候……像正常人一样。” 开始的时候我还不以为意,以为她们说的是一个与我不相干的人,可是走出一百米之后我才回过味儿来:她们是不是在议论我? 我连忙回头,几个老太太还在指着我脊背议论着,她们看到我回头,伸到半空的手突然僵硬地停住了。还没等我进一步采取行动,她们已经以那把年纪不该有的速度,迅速消失在楼房的某扇门内,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那样。 我出门的热情一下子被消灭,掉头返回来,我急于知道是谁造谣说我是个精神病的?难道就因为我昼伏夜出、脸色苍白、不愿与邻居凑在一块儿说三道四? 我走回来一百米左右,刚好走到老太太们站过的地方,脑子里突然一亮:是王浒!他居然想出这么个自认为高明的手段来对付我,让所有人都认定我就像那些在街头追踪明星的疯子一样,是个暗恋电视台明星男主持人的精神病患者,而我在夜里那些举动正好向邻居们印证了这一点! 王浒不愧是个出入大场面的人,不愧见多识广,他知道怎么样把对手轻松地置于死地。 我的血液突然直往头部冲上来,几乎站立不稳。 下一步他会不会扮作一个善良的人,或扮成我的什么朋友,带着精神病院的医生来,强行把我绑上带铁丝网的汽车,运到一个常人无法知晓的地方去,打入死牢,让我自生自灭? 想到这儿,我不寒而栗。 这一夜,我躲在房间里一直跟老K通电话,求他给我讲讲他那些在平时我最不屑一听的鬼混经历,弄得老K一愣一愣地直问我:“你今晚……没事儿吧?” 连他都觉得我不正常!可怕呀。我连忙说:“没事没事,我只是睡不着……”老K听到大喊冤枉:“你不睡也不能不让人家睡呀!” 我只好硬着头皮挂断了电话,打定主意等着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天亮了,精神病院救护车的笛声和王浒索命的敲门声都没有响起,我终于熬不住,沉沉睡去。 十一 一场又一场的yīn雨把季节推向了寒冷的深秋。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天气又是yīn沉沉的,雨丝也飘落下来。 我重新上床钻进被窝,看了一会儿书,渐渐感觉困了,窗前滴答滴答的雨声像是在施行催眠术,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整个人似乎在下陷,越陷越深,一直朝梦境中沉落下去。 我在梦中翻着一个个白色的小牌子,06号,06号,所有的牌子上都是06号,我战战兢兢地拉开一张床单,下面露出的竟是我的脸,我还是第一次以别人的眼光看自己,那种感觉非常奇怪。 无人怀疑死因(64) 当我的意识渐渐回归的时候,电话铃声不知已经响了多久。那铃声就像一把锤子,不断敲击着混沌与清醒之间那扇虚掩着的门,我从梦里挣扎出来,伸手抓起了电话。 “夜猫子,我一猜大白天你就在睡觉。”老K说。 “知道为什么还打电话吵我?”我不悦。 “有事找你。” “你先等一下……” 我突然感觉不对,空气当中似乎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在悄悄流动,那不仅仅是我的中yào汤味,而是一种危险的气息,像是一种有形的、疯长的食人植株,正从各个缝隙里蔓延进来并迅速生枝长叶,很快就要把我缠绕吞没了。 我扔了话筒冲出门去,厨房门大开着,灶台上的yào罐子下面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一股浓重的煤气味扑面而来,我扑过去死命关了煤气阀门,又屏住呼息冲进阳台拉开了窗子,返身把房门也打开了。 惊魂甫定,这才听见老K还在电话里大声嚷嚷着,我抓起话筒。 “你干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老K急切地问。 “我忘了关煤气,不过已经没事了。”我喘息着。 “你总是那么丢三落四,神思恍惚的,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把房子也点着了!” 老K这种人,就算是关心也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来。我心有余悸地放下电话,四肢突然感到一阵瘫软。 真是奇怪,早上熬完yào后我记得自己把火关掉了? 以后真是不能再这样大意了。 我看了看表,十点多了,上班的人们都走光了,楼里非常安静。 小花猫喵喵地叫着走过来在我的脚边蹭着,我起身走进阳台,像往常一样从窗台上取过牛nǎi瓶,倒了一点牛nǎi在它的小食盘里。 小花猫走上来低头在盘子里舔食起来,我弯腰看了一会,就直起身离开了厨房。 当我再次走进厨房的时候,小花猫躺在地上,样子很怪,我从来没有见它有过这种表情,当我伸手去触它的时候,我才明白,它已经死了。 我跌坐在椅子里,难以置信,刚才它还好好的…… 当我的目光落在空了的小盘子上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电光。 送牛nǎi的工人为了不打扰我的睡眠,每天早上都按惯例把nǎi瓶放在我的窗台上。 我冲到yào罐前,疯狂地把那一碗煮好的中yào汤倒进了便池里,放水冲净,又把冰箱里所有的食物倒进了垃圾桶,我停下来四处看着,搜索着可疑的东西。 最后我坐下来,平静着心跳,大脑急速地思索着。 我明白王浒已经坐不住了,他在一步步向我逼近,他在不动声色地实施他新的计划。我猜不出下一步他会怎么做,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紧张刺激。 我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把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继续下去,但我的良知告诉我这事不能就这么虎头蛇尾的完结了,我不会被他吓倒的。 当深夜来临的时候,我又一次走进阳台。这回我没有贸然拉开窗户,我想观察一下,有没有人试图在我打开窗户的瞬间,模仿恐怖分子的做法,给我扔进一颗zhà弹…… 我在窗前停留了很久,直到确认一切正常,才悄悄地拉开了一条窗缝。 出乎我意料,我的一声“王浒”刚刚出口,对面楼上几乎所有的窗户竟都在一瞬间打开,我感觉到那些暗中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我的窗口,而唯独王浒的窗前没有丝毫动静。 尾声 王浒终于投案自首,jiāo待了他杀害一个女孩的全部过程。 不知道他有没有对警察提到我的“恶作剧”对他自首所起的重要作用,有没有提到在一声声“王浒”的呼唤声中度日如年的黑暗时光。只听说他对审问他的警察表示,这种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他只想赶快进监狱或者上刑场。 电视上从此再不见了王浒的身影,这件事在城市里轰动了一阵,也就烟消云散了。 一个月之后,我正在吃早餐,手里习惯xìng地拿着报纸浏览。我看到了关于这件案子的报道。 王浒将受害人抛尸在他的家乡磨盘山水库里,尸体的打捞工作进行得异常艰难,也许那女孩儿已经被水库里种类繁多的鱼类吞吃一净。 看到这里,我的胃突然抽搐起来,我起身奔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呕吐起来,一直吐出了黄色的胆汁。 从此,我的失眠症不治而愈。 (全文终) ------------------------------------------------------- 访问小说分享者(幸之恋)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6084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