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仙国》 正文 第1章 300-01-01,立春-春节,豆 算命:豆子璋 豆子璋眯着眼睛,一脸凶相的看着喋喋不休的老骗子。 这老骗子,大过年的也不歇着,跑到村里来捞金。档次这么低,只能骗骗淳朴的老农。可惜自家老娘信啊,硬拉着打娘胎就光棍的豆子璋来算算姻缘。 那戴着大墨镜装瞎的算命先生用长长的花白指甲在他手心里划拉了好一阵,又在豆子璋的脸上捏来揉去个不停。豆子璋一边顺从的任他摆布,一边盯着算命瞎子极为精彩的表情:似惊似喜似忧似疑,变幻莫测。突然,算命瞎子扑通就给豆子璋跪下了,他先是硬说豆子璋是贵不可言的皇帝命,日后必然子孙满堂;接着又改口说豆子璋比皇帝还要尊贵万分,是星君下凡,此后必当复归天界云云,然后从笑得合不拢嘴的老娘手里骗走了一张红彤彤的毛大头! 豆子璋在京城里码耕不辍,也算是个白领吧?虽然收入还凑合,但攒点钱,都寄给家里了,累累巴巴近乎而立之年,“车房妻子”人生四大件全都没有。他早先曾经攒够了一套房的首付,可惜误听误信“强力调控”,结果现在连首付的一半都凑不够了。 “拜托!卖多少麦子才值那一百块?老娘啊,你能不能别那么好骗?”豆子璋心里暗骂,“老小子演技忒差。等老娘走了,我扭头就得拆穿他,把钱要回来。至少要回来一半!”他对于这类装神弄鬼的家伙一向是极度厌恶,所以他打定主意,先把老娘打发回家,然后悄悄截住老骗子。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因为他打发走老娘再折返的时候,只看到算命瞎子疾速离开的背影。背影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如履平地,而且越发向着山里去了。 天色渐渐昏暗了,豆子璋爬山爬得呼呼带喘,多年的久坐敲键盘工作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突然脚下一软就坠落下去。他昏倒前想的最后一件事是:“哪家畜生挖的地窖塌了?” 止戈令 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 苍穹之下有一片土地,有奔腾的河流,有变幻的四季,有巍峨的高山,有肥沃的平原,有茂密的森林,有广袤的草场,东临波涛汹涌的大海,西接一望无际的沙漠。这片土地太好了,盘古天神在梦里才能想到这么好的地方,苍天赐予的梦想之地,于是便被称为“天梦洲”。 天梦洲生长着一群人。经过不知多少时间,他们有了铿锵的语言,有了方正的文字,有了宏伟的城市,有了精美的器物。他们觉得自己是最好的,便自称“文明人”。 文明人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有极大的潜能可以发掘。经过修炼,文明人就可以跳得更高c跑得更快c活得更久c看得更远,还可以放出强光c操纵火焰c制造寒冰,种种特异难以尽述。当一个文明人具有极为高强的能力后,就被称作“仙”。仙和仙的组织,被称为“仙界”。其他人就被称作“俗凡界”。 修炼是个极为耗费精力的事情。既然要追求个人能力的极致,就没空理会俗凡界的事务了。在天梦洲,胡乱理会俗凡界的仙是要被耻笑的。 后来,俗凡界自己打起来了,打得惨不忍睹,打得尸横遍野,打得流血漂杵,喜欢离世独居的仙们也看不下去了。天梦洲两个最强大的仙,太二真仙和玄玄太仙,联合其余仙们,组成“天廷”,逐个慑服俗凡界的帝王。于是,俗凡界的帝王们和天廷共同签署了《止戈令》。 《止戈令》要求:鏖战多年的各种俗凡界势力必须立即放下武器,按照老传统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再组成三大国和八藩国。天廷为《止戈令》背书,保证帝王们稳定统治。 这三国八藩是: 洛嵩国,占地十三郡,为第一大国。有四个藩国:泘恒c戊宁c渭初c宛封。 淮泰国,占地九郡,为第二大国。有一个藩国:商离。 湘庐国,占地六郡,为第三大国。有两个藩国:金巴c弥渠。 布乌坨:北方野蛮人。不向任何国家称藩的藩国。 《止戈令》内容很多,规定了度量衡,修订了历法,还规定各国必须放弃自己乱七八糟的年号,都以“止戈”为年号。止戈令签订那年就是止戈元年。 从此,天梦洲进入了长期的和平,足足有三百年之久,史称“止戈纪”。 新生:智障豆 淮泰国的古豫郡,在嵩陵山脚下有个豆庄,村里有个智障,身材高大,有把子力气,就是脑子不好使。要是有人招呼,他就去干点活,吃饱了就瞎逛,于是就被喊作“智障豆”。 起初,有他的苦命老娘照料,竟然还吃得白胖白胖,衣衫虽旧却也干净。老娘在腊月亡故后,他就被同族赶到村外,四处流浪,背上的一口袋馒头还是老娘生前做的。 和平太久了,边界形同虚设,连驻军都没有。再说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人家,不存在争夺户口的问题。所以他一路就这么来到嵩陵山脉深处,到了洛嵩国的地盘。 馒头吃完了,他饿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一觉睡去,似乎要长眠了。然而,睡得很香的智障豆突然浑身剧烈抽搐起来。 当他醒来时,平日里散乱的眼神有了焦点。他左看右看,浑身上下摸来摸去,抽了自己一巴掌之后说:“我去!什么情况?是不是虚拟现实玩多了?” 海量的信息涌入大脑,让他痛苦万分,不知是幻是真。 章节名规则:年月日节气节日出场主要人物的姓。比如:300一01一01 立春一春节豆,这就是止戈300年01月01日,当日是春节和立春,出场人物是豆子璋。300一01一02 云一豆,这就是止戈300年01月02日,出场人物包括云风和豆子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300-01-02,云-豆-国 云风 云风飞在天上,风在耳边呼啸。农庄c田园c河流c湖泊c山脉,在他身下的云层中若隐若现,次第消失。 一团团蓝色的烟雾自下方升起,让飞在百丈高空的云风都能闻到硫磺c硝烟和炭火的味道。细细分辨,菜油c熏肉和馍馍的味道也混杂其中。他喜欢这种味道,这是人间的味道,这是生活的味道,这是春节的味道。 他是让凡人羡慕的存在,能飞在天上,居于上仙之所,能到天廷做客,能活得更长久,没有疾病,没有饥饿,没有冻馁。然而,他羡慕的是凡人,羡慕他们平凡的快乐。 他平伸翅膀,一动不动,在天上滑翔。他的飞行高度逐渐在降低,当高度太低的时候,才猛地拍打几下。 云风是一只雷鹰,才不到二百岁就启灵的妖精。能获得这个殊荣,是因为他从小就仙运亨通,被太二真仙收养在金光仙宫。现在他正带着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飞回金光仙宫。他的主人太二真仙,正焦急迫切的等待着。 这里是天梦洲洛嵩国的祥和府,人烟稠密,道路纵横。年前下了场大雪,现在已经消融了许多,一块块黑色的村落点缀在白色的地毯上,脚印和车辙留下无数的黑线。 太阳转到了偏西的方向,斜斜的向地下坠去,强烈刺目的阳光让他很不舒服,他便转头向北飞去。 一大片丘陵迫使他提升高度,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飞到了霸陵府。村落稀少了,树林和巨石增多了,身下的农田集市变成了嵩陵山脉的荒山野岭。突然间,他凶猛地俯冲下去,再次高飞的时候,脚爪间已经多了一只挣扎的肥硕野猫。 怎么处理猎物,令他有点发愁。他已经很久没吃过生肉了,虽然他有点怀念生肉和鲜血的滋味,但主人不会喜欢他这样做,万一在仙宫里留下一个血爪印一定会让主人勃然大怒。只是这只倒霉的野猫让他想起了一个讨厌的家伙,于是他就忍不住想弄死它。 思虑中,他又飞过一个小山头,看到一个破衣烂衫的流浪汉,正在山坳雪地里艰难的行走。在飞越流浪汉头顶的时候,他顺便就把野猫的尸体丢了下去,不偏不倚的落在流浪汉的面前。少顷,背后一声“谢谢啊”回荡在山谷里。 “这大约是个修士吧。”云风暗想。天梦洲有很多修士,经常会主动前往在各种严酷的环境,以此磨炼自己的心智和能力。为了表达自己独特的追求或者师承,他们也经常会搞出奇特的发型和服饰。 “哦,还好不是个吃素的修士。”云风很满意这个决定,一如仙家所提倡的那样,他不喜欢浪费。 金光仙山是嵩陵山脉的一部分,位于洛江东岸,与祥瑞京隔河相望。金光山有许多大块黄色半透明巨石,在落日余晖中金光闪闪。但也因巨石太多,显得半秃不秃。其最高峰名为“逍遥”,倒是相当青秀挺拔。 整个金光仙山的建筑由三部分组成: “金光观”位于金光仙山脚下。这是开放给所有凡人的,一年四季香火不断。 另一部分是从半山腰一直绵延到逍遥峰顶的“金光福地”。这里是太二真仙门下的修行者居住之地。俗凡界的王侯将相,才能到金光福地待上片刻。 而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云风即将降落的地方,就是悬浮在逍遥峰顶的“金光仙宫”。 云风在空中视线良好,而鹰的目力一向是远超人类,所以他在百里之外就看到了金光仙宫,加快速度飞了过去。 飞到相距三里左右的时候,金光仙宫已经能看的非常清楚了。它的造型是传统的东方式飞檐斗拱c雕梁画栋c红墙黄瓦,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金光灿灿。如果金光仙宫放在地面上,那只是一座普通的宫殿,但为了让它稳定的悬浮在半空,可耗费了太二真仙不少心血和灵元。事实上,俗凡界供养的灵元有一大半都花在维持金光仙宫的悬浮状态和对抗强风上了。不拥有一座悬浮的仙宫,怎么好意思当“上仙”? 三楼是一圈回廊,四角各站着一名眉清目秀的仙童。能入得太二真仙法眼,颜值都是上佳。西北角的仙童朗月正朝向云风的方向,看到云风的身影之后,赶紧挥动拂尘。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空中,突然泛起一阵涟漪,一个淡淡的紫色光点在空中扩散成一个圆环,却又消失不见。 朗月的声音传来:“快去真人房间,他都等急了。”虽然看起来朗月并没有用力呼喊,却也能让云风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前半截声音太尖利,后半句又太哑。这是因为,在说话声中,云风瞄准紫色圆环的中心,穿了过去。[(中子豆曰:多普勒效应。)] 朗月又挥动拂尘,空中再次泛起涟漪,这次是金色的光点爆开,扩散成圆环,然后迅速恢复平静。云风毫不停歇,径直从一扇打开的窗户飞入。 房间不大,上下左右都是紫褐色的木板,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显得非常素雅。室内陈设非常简单,一棋盘,一蒲团,一茶盘,一茶壶,一茶杯,一沙漏,还有一个为云风准备的木架。一个老者抱着一只黄白条纹的虎皮大猫,端坐在蒲团上,正对着棋盘。 云风正正的落在木架上,把左脚伸向老者,左脚的指缝里有一张小纸条。他偷眼看沙漏,里面的沙还余下不少,这才放下心。 老者称得上鹤发童颜c仙风道骨,头发在脑后挽成发髻,眉毛末尾与嘴角平齐,细长的眼睛微睁不闭,挺直的鼻梁气度庄严,嘴巴隐藏在三缕长髯中,虽然须发皆白,但脸上一丝皱纹颗老年斑都没有。 棋盘上两黑两白四颗星位座子和额外一手白棋。今天云风带回的纸条上,是一手黑棋的应对。从昨天,也就是春节起,太二真仙和师弟玄玄太仙的棋艺赌斗就开始了,云风飞来飞去,只是个信差。 太二真仙慢条斯理的接过纸条扫了一眼,拿起一颗黑子拍在棋盘上。玄玄太仙的回应是一间跳,对付小飞挂的常用手段。纸条上字很多,是太二真仙的白棋又落子后,黑棋的应法,一共列举了三种。初期棋局的变化还比较少,玄玄太仙是想用这种办法省点时间。 “哼,本尊偏不那么应。”太二真仙冷哼一声,摆下一颗白子,然后指着棋盘对云风道:“风儿,我落子在此。去休息吧。” 云风尖啸一声,表示遵命。在他没有化成人形的时候,声带还是鹰的,只能发出很简单的声响,好在太二真仙能听懂语法很简单的鹰语。 云风不明白为啥太二真仙就是不肯去凌霄仙宫,也不明白为啥玄玄太仙就是不肯来金光仙宫。在他看来,他完全可以驮着一个上仙飞一千里,虽然很累,那也好过自己每次只携带一步棋往返上百次。 但是云风连一个劝谏的字都没说过,连一丝一毫的不满都没露出来过。他在仙界已经太久,懂得这里的规矩,所以才能成为太二真仙第二喜欢的仙宠。至于太二真仙第一喜欢的仙宠么 虎皮猫拿黄绿色的眼珠凶恶的瞪了云风一下,然后立刻就恢复了软萌可爱的神态,喵喵叫着,拿头皮去蹭太二真仙下颌的胡须。 “最受宠的,是个废物!”云风表情木讷的腹诽一声,只点点头以示行礼,然后便从窗子飞了出去。 2018一10一01,咬着牙第六次大重构本书。我将会逐渐放弃其它一切工作,把这本小说作为主业,保证每月十万字。对于一本比较严肃的书而言,每天三千字不容易。本书的三千字,信息量不会比绝大多数玄幻的一万字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300-01-03,云-安 云风抖抖翅膀,从金光仙宫跃下。凛冽的寒风吹在身上,让他也不禁打了个寒颤。虽然往返送信是个苦差事,可也只有借此机会,才能在仙宫之外玩耍一番。 如果云风全速直线前进,至少可以把时间缩短一半。上仙们优哉游哉的远程下棋,小的们又何必着急忙慌?趁此机会游玩大好河山,岂不快哉?所以他每次都会绕点弯路c找些乐子。 这次,他想绕去野狐陉和霸陵府城看看。嵩陵山脉纵贯洛嵩中部,虽然不甚高耸,只有三c四百丈,但适合商旅穿越的陉口不多,野狐陉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野狐陉中部有个方圆二十里的盆地,有平地c有水源,且还能种点粮食。传说,得了此处虽未必能称王,却肯定能称霸,故名“霸陵”。霸陵关的城墙就筑在盆地东西两端的出口处,将不大的关口堵得严严实实。这里当然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死伤成千上万的战斗都不知道打了多少回。 止戈年间,天下太平,霸陵的地位大大下降,但也是个商队往来的重要去处。霸陵府城设在霸陵关里,管辖大半个嵩陵山脉,地盘虽然不小,户口却不如祥瑞京一个坊。 一点紫色的亮光,在他眼角一闪而过。 “有妖精!”云风暗想。云风有个特别的能力,在阳光下可以辨别妖精。这是连太二真仙和玄玄太仙都不具备的特异功能。 他凝神观瞧,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妖精,变作一个女子,穿一身很不合体的肥大红花棉袍,在雪地里袅袅婷婷的走着,似乎是去向霸陵府城。 这妖精刚能化形不久,法力肯定不高,比云风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因为妖精的法力越低c掌握化形的时间越短,越容易分辨。化形多年的老妖怪,与人相比,就只会略有异常。 这只妖精的头发露在外面,朝阳照在上面熠熠生辉,想必化形不久。若是法力高强,就不那么容易识辨了。 云风玩心大起,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可惜那妖精毫无觉察,根本没有发现到云风从背后接近。云风只好拍打翅膀,激起一声冬雷。 女子猛一回头,容貌倒是十分俏丽。她看到一只高速扑来的黑鹰,吓得花容失色,一声尖叫,扭头就开始狂奔。她还没适应人类的躯体,根本跑不快。云风就不徐不疾的在后面跟着,只要那女子一回头就才猛的一加速。 女妖精眼看跑不掉,就突然回头,露出凶相,双手连连挥动,用漫天飞舞的火光将身形遮住。 火系妖怪的有趣小把戏!可惜她在云风眼里还是无所遁形。寒冬冰雪削弱了火系法术的效果,她的法力也势必不足以支撑太久。云风佯装畏惧,远远的盘旋着并不靠近。 很快,火光渐渐暗淡下去,女妖精的棉袍子塌陷了,一只矫健的红狐狸从衣服下钻出来,速度比化形时快了好几倍,飞也似地奔走了。 然而她比起真正的天空主宰还是太慢了。 即便如此,小花招还是有不少的。奔跑中,蓬松的尾巴不断击打雪地,将一蓬一蓬的雪花扬到空中,造出一大片雪雾,在雪雾中小狐狸敏捷的变向转弯。若是普通的鹰,没准就给她跑了,但她跟云风的实力差别太大,这些招数毫无用处。 一根主尾,四个分叉,这是五尾的狐狸精。悠忽间云风又到了她身后,却并不去抓她,只是不断催动响雷。受惊的红狐狸跑得更快了。 转瞬间红狐狸奔跑到一个山丘之下,一个倒栽葱扎进雪堆里,消失不见了。雪堆下面想必是她的洞穴吧。 这一番玩闹让云风非常开心,但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他奋力振翅飞升,直上云端,今天得抓紧点了。 表面上我或许在写神仙志怪,其实我写的是人性和历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300-01-04,云-豆 云风 云风把高度降低到十丈以下,沿着洛江飞行,紧盯着江面上一个接一个的冰窟窿,饶有兴致的观看着冬季捕鱼的场景。 洛江是大河的北部支流,也是洛嵩国的母亲河,国都祥瑞京就在洛江之畔。大河下游冬季是不封冻的,但洛江会封冻。人们就在江面上打出一个个的冰窟窿,水下因为长期封冻而缺氧的鱼便会到冰窟窿附近呼吸,有时甚至会跃出水面。 云风不禁心痒难耐,也想抓上一条。但冰洞只有一尺见方,云风又从不回头,指望着一条鱼在他飞过时的短暂瞬间恰好露头,确实太难了。更何况很多冰洞边上都有人守候,而云风不愿跟他们起冲突,只能绕开。所以眼看天色不早了,还是一无所获。 终于,一条大鱼刚刚露出一点头,就被锋利的脚爪从水里提了出来。这条鱼浑身灰黑色,足有十几斤重,鳞片在夕阳下反着青光,拼死挣扎中甩得云风浑身是水。云风兴奋得尖叫几声,四下环顾,想把这条鱼甩给某个幸运的捕鱼者。 突然间,他丢开大鱼,一个急翻身,躲开了两支从侧后袭来的弋箭。这是一种带绳子的长箭,专用来捕鸟。云风作为仙宠,便是飞到朝堂里也要被隆重接待,从没想过竟然有人敢打他的主意。想来是某个无知的渔民把云风当成了普通的大鸟。 他不禁勃然大怒,激起一声惊雷。俯冲抓住尚未落地的大鱼,冲天而起。太二真仙法规森严,云风不敢违背,但这条大鱼,决不能再留给这些蠢人了。 生气的云风飞行速度很快,又到了霸陵府的荒山野岭中。 山里有人点火,云风一瞧,又是那个流浪汉。此时他正蹲在一个避风处,点燃了一堆篝火,在火堆旁抱着肩膀低头打盹。 云风突然发觉,那条十几斤的大鱼还在脚爪握着,且早已在寒风中冻得梆硬。“哈,也算是有缘人吧。那就给你咯。” 片刻之后,身后又传来一声:“谢谢啊!” 阿牛 阿牛慢慢的走在摩肩接踵的祥瑞京大街上,谨慎的使用自己狂暴的力量,在面前拥挤的无角矮人中打开一个缝隙。 无角矮人的身体非常柔软且无力。只需要轻轻拨弄,就能让他们闪开道路。这个力道必须小心控制,因为无角矮人很容易受伤。弄伤任何一个无角矮人都不是主人乐于见到的。 “无角矮人”,这是牛头人的语言对“智人”的称呼。在不算牛角也至少有七尺的牛头人看来,普遍身高在五尺上下的智人确实是“矮人”。但其实,智人更喜欢的自称是“文明人”。 啊,“文明人”。他们认为只有自己才会使用文字,所以可以称“文”;他们认为只有自己才是睿智的c聪慧的c礼貌的c通晓事理的,故此可以称“明”。他们认为只有自己的种群才是文明的,其它种群都是野蛮的。 文明人的语言中,也有“矮人”,指的是一些身高只有四尺左右的人类种群,红色c蓝色c绿色都有。牛头人称他们为“小矮人”。 牛头人,被文明人认为是一种“半人”,也称为“蛮牛”或“牛巨人”。文明人说:文明是好的,野蛮是坏的。牛头人野蛮c低贱,只配做奴隶。 在阿牛看来,并非所有的文明人都会用文字,也并非所有文明人都是睿智的c聪慧的c礼貌的c通晓事理的,那为什么所有文明人都要凌驾于牛头人之上呢? 至少在历史上,牛头人不是奴隶,文明人也不是主人。现在的文明人喜欢讲述征服牛头人的历史: 很久很久以前,从洛嵩到淮泰的肥沃土地上,到处都生活着牛头人。但不管在此生活多久,牛头人都不会创造伟大的建筑,也不会设计伟大的艺术,只会搭些个简单的窝棚c画几笔粗劣的图形。后来,文明人来了,驾着木头轮子的战车c挥舞青铜和钢铁的武器c念动可怕的咒语,从北方一路征服而来。牛头人的首领,叫“蚩尤”,也组织了牛头人的军队,与文明人对抗。 牛头人的身体极为强壮,他们可以搬动巨石,也可以挥舞树干,只靠吃草就能活命。但他们不会制造锋利的武器,也不会“修炼”。啊,神奇的修炼。一些文明人,经过几年或几十年的修炼,就可以具备比牛头人更为狂暴的力量,还可以操纵狂风c草木c大地c钢铁c烈火c河流c冰雪和光芒,威力之大难以形容。相比之下,牛头人只能学会一些简单的土系法术。 于是,蚩尤被杀掉了,牛头人被征服了。他们的角被磨成工艺品;他们的头骨被悬在文明人贵族家的墙上;他们的皮肤被制成皮革;他们的毛被做成刷子;他们的肉被端上餐桌。 牛头人越来越少,最后近乎灭绝了。有段时间,文明人几乎已经忘记了牛头人的存在。直到“锅盔”的出现,才把牛头人从濒临灭绝的危险境地拉回来。 “锅盔“不是锅,更不是盔,而是一种极硬的死面饼,很适合行军打仗c长途旅行之时携带使用。曾家有记载的第一位远祖,是个穷小子,但他会烙锅盔,然后就背着锅盔翻山越岭c长途奔袭,立下了大功。洛嵩太祖张元邦封赏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正式的名字,就给自己起名叫“锅盔”,然后获得了家族的第一块封地,是一片荒山。 就在这个荒山里,曾锅盔发现了一群牛头人。曾锅盔虽然不识字,却天赋异禀,具备大地之力,天生就会使用一些土系法术,而牛头人也是天生的土系生物。别人都嫌牛头人又脏又臭,出身低贱的曾锅盔可不在乎。他发现,牛头人都深受牛虱困扰,于是就每天过去给牛头人捉虱子,后来给他们统统剃了光头。就这样,曾锅盔驯服了牛头人。这一批牛头人就被称为“曾剃头”。 曾锅盔胆大心细c头脑灵活,设计出一套适合牛头人的战术。他驱使牛头人走上战场之后,立下了赫赫战功,取得了越来越多的封地,也使得曾家逐渐跻身于洛嵩“六卿”世家大族之一。 后来,曾家驯服牛头人的技术越来越完善,发展出一整套标准流程和指令。与此同时,也有其他家族试图驯服牛头人,但效果都很差。久而久之,牛头人就变成曾家特色了。 阿牛其实不叫“阿牛”或“曾阿牛”,叫“牛九八”,牛头人一般没有名字,而只是有个编号。“曾阿牛”,以主人之姓为姓,以牛为名,本是一个封号,给最强牛头人战士的封号。去年秋天,他在曾家的打谷场上成为第十代阿牛。 阿牛弯下腰,轻轻拨开两个顽皮的孩童。这两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跟着他已经好久了,看服饰是富贵人家,一路上不停去摸阿牛腿上的黑毛。阿牛腿上的黑毛又浓又密,好似一条黑毛裤。 其实不仅是腿上,他全身除了头上,都长满了浓密的黑毛。他的脚是牛蹄状,小腿到肩膀却是人形,只是更加庞大。以人形标准来看,他的腿比例略短,胳膊很长。前胸肌肉发达,整个人看起来不胖,腹部却特别大,突出隆起,那是因为他有四个胃。脖子略微向前探出,脖子以上的部分,像是人头和牛头的混合,黝黑扁平的鼻子上挂着闪亮的黄铜鼻环,头顶心的毛发垂到了脑后脖颈上。最显眼的,当然就是那两个威武的牛角了,足有一尺长,弯曲向上。 牛头人虽然不穿鞋,但他们的蹄子是要打铁掌的,走起路来噔噔作响。他们的手指也比较怪异,中指和无名指特别粗大,食指和小指相比之下细小许多。 阿牛今天只穿了一条肥大的短裤,倒不是为了御寒,而是为了遮住裆部那根巨大的家伙。那根大黄瓜似的黑家伙正好悬吊在文明人胸口的高度,实在太不雅观。此外,他还背了一个巨大的竹背篓。 现在,这些文明人从四面八方投来无数的目光,也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甚至大声议论,但更多的人早就熟视无睹了。 在他身后,他的主人曾从文紧紧的跟着。曾从文身高五尺八寸,也是一条大汉,但跟八尺八寸的阿牛一比,竟显得十分瘦小。阿牛庞大的身躯制造了一个人流中的漩涡,曾从文走在漩涡中无疑省了不少力气。 主人是很厉害的,阿牛知道。主人的力气虽然小一点,身体却非常灵活,而且法术要比阿牛厉害得多。牛头人崇拜强者,每个牛头人成年后都要指定一个强大的主人。如果主人的战力不能让牛头人敬畏,以后的相处过程很难太愉快。 阿牛的右腿上传来了一下针刺般的疼痛,熟悉而又令人讨厌。刚才那两个小孩子之一,竟然悄悄拔了一根他腿上的黑毛,现在正半张着嘴,对着太阳仔细观瞧。 阿牛打了个响鼻,以示气愤。虽然他一脚就可以把这个混蛋小子踹死,但却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动作,因为主人没有下令。不听话的牛头人会遭到各种各样的严厉惩罚,从鞭笞c饿饭到砍头c活埋,甚至会牵连全家,统统都被凌迟成涮牛肉。历史上,牛头人的肉也算是一道佳肴美味,有段时间,他们几乎要被吃绝种了。最后,是曾家收养了牛头人。 又是一下刺痛,这次在左腿。毛根很深,所以拔出时才会特别疼。这使得阿牛又打了个响鼻。 曾从文这才注意到情况,刚才他一直在观察街边商铺,于是就一声怒斥,抬手就给了两个混小子一人一个爆栗。他当然也得控制着力道,否则能把混小子的脑袋锤爆。 虽然曾家对牛头人很严厉,却决不允许别人欺负自己的小牛牛。 阿牛深深地低下头,以免撞坏“富裕市”的牌坊,这牌坊在建造时显然没有考虑牛头人的通过,门楣大约在他前额的高度,可他还有两个大角。 富裕市就是城中最大的菜市场,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曾从文经常来这里,跟很多人都很熟悉了,不停的跟别人打招呼。 “掌柜的,五十斤上好的五花猪肉,细细的切做臊子,等会儿来拿。”他在一家猪肉铺门前停住。由于豢养牛头人,曾家人是不吃牛肉的,但据说牛头人的肉质跟牛肉很像。 “好嘞。” “来一百斤精白面。”他又停在另一家面铺前。 “给您拜个晚年。曾将军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小店?却是天定军不管饭吗?”面铺掌柜笑脸相迎。 “军营里管的什么饭食?糙米c黑面而已。过年了,让兄弟们吃顿好饭。” “曾将军爱兵如子,早有耳闻。” 转了一圈之后,阿牛的大背篓里装了五十斤猪肉臊子百斤白面c二十斤大葱百斤萝卜c十斤姜,还有五斤细盐。 背着将近三百斤,阿牛似乎毫不费力。出了富裕市,一路向西,走出三里多路,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了,两侧的店铺也越来越低矮。阿牛终于可以大步流星的前进了。 祥瑞京的规划极为严谨,方方正正如同棋盘一般,所以也被称为“棋盘城”。棋盘上每个小格,也就是每个区块,都是方圆二里,棋盘上的线条,宽度是十丈。小格分为六种类型,看名字最后一个字就能明白: “宫”,就是宫殿,比如安宁宫c兴宁宫,这是给皇亲国戚住的。 “衙”,就是衙门,比如永定衙c亲仁衙,这是国家机关办公之处。 “邸”,就是府邸,比如昭国邸c柱国邸,这是高级官员的住所。 “营”,就是军营,比如天定营c怀远营,都是军队驻扎的地方。 “市”,就是市场,比如富裕市c平康市c长乐市c商离市,都是做买卖c生意往来之所。 “坊”,就是街坊,比如太平坊c升平坊,都是住户c民宅。 很快,他们就到了天定营,也就是天定军的大营。 天定军是祥瑞京的守备部队。止戈令之前,巅峰时期有十万人,器械精良c训练严格,在祥瑞京西北划了一块巨大的军营,横着c竖着各占五格,即天定营。 止戈令之后,很多番号都被撤销了,天定军也只剩下一万人,军营里就显得空空落落的。这些年来,祥瑞京丁口日增,随着城市的扩张,四周的商铺和民宅一直在悄悄挤占天定营的地盘。即便如此,天定军的校场还是非常巨大。 和平太久了,连天定军也不能保证严格的训练。七日五操的老规矩慢慢变成七日三操c七日一操,若是碰上松懈的长官,一月一操也不稀奇。军营变成了大工场,很多军官让手下兵卒做工,赚点外快。 曾从文的天定军第一营第二队在这种环境下,还保持着七日三操的规矩,实属例外。而且,他操练的可是实实在在的攻防守备c摸爬滚打,不是走走队列就完事儿。不过,曾从文手下的兵卒至少能稳定领取六成饷银,所以逃兵倒也不多。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六成饷银就足够一家人在祥瑞京活得舒舒服服了。 敲集合钟之后不到半刻钟,一百人就已经集合完毕。巨大的校场中只有他们列队,显得孤零零的。还有不少人在军营屋门口探出头来,远远地对这一百人指指点点c说三道四。 天上飘着零星小雪,小风飕飕的,但没有人敢晃动一下。规矩就是铁律,没有人敢触犯。阿牛将背篓放在旁边,也站在队列侧面,矗立着一动不动。 “兄弟们,我想很多人已经听说了,我们这个队,过几天要被派去保卫淮泰二皇子客王周治亮。那家伙是个混世魔王,也算在我们祥瑞京声名远扬。”曾从文开始训话:“不过我想,也没啥可怕的。我们务必要有礼有节,不能堕了洛嵩国的名头。” “今天我们就来紧急训练一下,免得到时候露怯。大过年的,是有点辛苦。所以今天的训练任务是——”曾从文拖长了音调,目光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划过,忍不住笑了出来:“包饺子!” 国产绝大多数玄幻类网文,都是“打怪升级泡妞”流派,配角都是帮主角升级的npc,相信大家快看吐了。欢迎来到《文明仙国》,本书绝对是一股清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300-01-05,安-云-豆 安小丫 安小丫在洞里蜷缩了两天,还是觉得腿肚子转筋。她刚出门就碰上那么大一只老鹰,还会打雷,还追着自己不放。幸好自己法力高超,天神庇佑,这才逃出生天。 话说回来,这次是哪个神庇佑了自己呢? 这个山洞是天然石洞改造的,已经被安小丫经营了很多年,不但又大又阔c分成多个舱室,而且还有很多个出口。洞里有很多她“借”来的家具,通风和排水也经过了仔细的思考。即便建筑大师来了,也得说“她在有限的条件下做成了伟大的工作”。洞底被她挖出一个很大的空穴,墙壁上嵌着许多小雕像,都是当今各神派的祖师爷,收集它们可是费了安小丫不少功夫。 然而哪个神才是真神?她完全无法分辨,因为每个传教者都说自己的神是真神。 在姿态各异的神像中,有三个异类: 一个是歪歪斜斜的“天道自然”四个字。古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道派”追寻的是天地万物的至理,以“天道自然”为训。战乱年间,霸陵关内外的攻守器具都是自然道派的门徒设计制作的。到了止戈年,朝廷对于耗资巨大的自然道派立刻就没了兴趣。现在,霸陵府只还剩下几个落魄的老头坚持传承。 自然道派并没有崇拜一个明确的神祇,他们拜的是宇宙万物运转的固有规律。然而这规律究竟是什么?向规律祈祷又有什么用?老头子们说,这只是为了砥砺自己去不断探索万物至理,并不会有一个大能的神仙来帮忙。所以安小丫对于参拜自然道派兴趣缺缺。 自然道派的老头子们认为,万物至理就在复杂的算术中,所以每天写呀算呀不停歇,吃喝用度就靠府衙一点可怜的被层层截留的月供。他们自己也说不清算的这些东西究竟有啥用,只是为了算而算。有掌柜的请他们去当账房先生又不肯,守着自然道派的破庙不肯离去。 老头子们每天早上把门打开,不论谁去找他们辩论,都是非常欢迎的,对女娃子也没什么偏见。安小丫倒是从自然道派获益匪浅,因为那几个老头寂寞又穷困,她只要拿点吃食过去,他们就知无不言c言无不尽。可惜她只要一看算式,脑筋就全部打了死结,学习万物至理也就毫无希望。 另一个是放射出八长八短光芒线的圆圈,这象征着太阳神。太阳神是光明之神,与黑暗之神昼夜搏杀c永不停息。为了获得战斗的胜利,他需要招募世间的所有勇士的灵魂。八根长光芒线就象征着光明神喜爱的八种美德懿行,而八根短光芒线就象征着光明神痛恨的八种丑恶罪行。如果不时刻想着c念叨着光明神,死后的灵魂就会被黑暗之神收割。 还有一个则只是三个圆圈,这个神派是让安小丫最为糊涂的。他们宣称,神只有一个,只有这个神是正确的,其它的都是错误的c虚伪的c捏造的。“圆圈神”没有任何形象,试图给神塑像是大忌,是一种“将神作物”的做法,等于是把神贬低到俗凡界物品的水平。甚至这个神连名字都没有,因为“当你命名神的时候,你就造了伪神”。他们的标志,只是圆圈或圆球,因为圈和球象征着无始无终c完美无缺。 但是没有形象的神怎样去崇拜呢?没有名字的神怎么去称呼呢?安小丫思来想去也没有弄明白,只好在洞壁上画了一个圈。画完一个之后,她觉得不够圆,也不足以表达敬重之意,就又画了两个。 即便如此,光明神和圆圈神这两个神派还是给安小丫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因为其它的神派都承认说世上神祇万千c自己的主神法力最为高强,所以安小丫可以心安理得的祭拜所有神像。而这两个神派的教义里,则直接说其它的神压根就不存在,拜伪神是真神最为痛恨的行为,受到的惩罚是最最严厉的。 安小丫反复思考之后,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皈依其中之一,但是她暗下决心:只要有任何一个真神显露神迹,她就立刻皈依,绝不迟疑。 她以狐狸的形态,一会儿后腿跪地c呯呯叩头,一会儿举爪向天c喃喃自语,一会儿浑身颤抖c又蹦又跳,一会儿伏地不动c暗自祈祷,折腾了足有一刻钟,才用合适的礼数把所有大神都参拜一遍。 然后,她拿起一个自然道派的罗盘,向“天道自然”再拜后,使劲一拨。指针在罗盘上飞速转动,越来越慢,最终指向了南方。 安小丫在各个洞口侦察许久,才鼓足勇气,钻了出去。这不是云风追来的那个朝北的洞口,而是山丘另一侧朝东的洞口。她钻出去的时候碰掉了一大块积雪,露出一块石头,上面刻着“迎春洞”三字。字体是小篆,虽非大家手笔,却也遒劲有力,显然超出了安小丫的水平。 这是她找人定制的。当时,石匠老师傅看着化作小姑娘的她连连摇头叹气脸惋惜,还旁敲侧击的给她提了些莫名其妙的建议。 她着实不知“迎春洞”有什么问题。毕竟,霸陵府的“迎春楼”又华丽又气派,门口还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穿得花花绿绿,人既热情,说话又好听。此外,过年时,很多宅子门前也会贴上“喜迎新春”。所以她觉得“迎春”必是极好的意思,就给自己辛苦经营的洞府起名“迎春洞”吧。 现在的迎春洞只有一层,等来年再挖一层阁楼,也就能配得上“迎春楼”这个名字了。 她伸出尖巧的鼻子在空气中嗅探,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没有化形,这样才更灵活,嗅觉也更灵敏。跑到上次打斗的地方一看,红花棉袍已经没有了,一行花纹奇特的脚印路过了这里。她非常惋惜,因为从人那里“借”一件衣服很不容易,而且她只“借”了几套而已。 还要不要去人类的市坊看看呢?她有点发愁。 霸陵府在迎春洞以北,是距离最近的市坊,她去过很多次了,可现在她对那里有了心理阴影。突然,她想起来,朝廷今年要办“大灯会”,热闹极了。祥瑞京,那可是洛嵩帝国的核心,距此路途遥远,她还从来没去过。要不,现在就去看看? 出门之前,安小丫照例履行了极为复杂冗长的拜神仪式之后,打开了一个檀木小箱子。 这个箱子是她从霸陵府通判家里“借”来的,箱子里本来装满了写着字c盖着印的纸片,她不大认得,自然也不大喜欢,就一把倒掉,却装走了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现在,这几件衣服仍然躺在箱底,并且有一件已经被她改造成“神衣”。 现在这件神衣刚刚被她贴身穿上。“神衣”上,绣满了各种神像,当然也包括“天道自然”c九长九短好似刺猬的圆圈和三个圆圈。当然,光明神c圆圈神倒不在其列,因为它们的教义是高度排他性的。万一这两种神看到自己的“商标”跟其它神的“商标”放在一起,肯定会勃然大怒。不过,聪明的安小丫对此也早有准备。她额外准备了两块木牌,分别刻着两个神的“商标”。 安小丫把内衣带子松开一些,免得勒得胸前赘肉太过难受。之所以选择这件内衣,是因为她觉得这件衣服跟尊贵的赭黄色最接近。其实,这件衣服是红色的,但来自犬科动物的安小丫是红绿色盲,分不清这两种颜色。只要披上神衣,她就感觉得到了满天神佛的眷顾,神清气爽c安全百倍。这次要出远门,自然不能没有神衣的保佑。 她把内衣往下拉了一点,把胸前嫩肉团露出一半。夏天时,迎春楼的小姐姐都是这么穿,很招人喜欢的。 穿上棉袍之后,她把刻着光明神和圆圈神商标的木牌分别装在两侧的兜里,之后“左光明c右圆圈”的反复念叨几句。有些神,比如大圣佛c小圣佛,比较好说话,得罪一点也没关系,事后补救便罢了。有些神,比如自然道派,根本不在乎你信不信,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光明神和圆圈神可得罪不起,虽然他们在天梦洲还不常见,但他们下手太黑,对不听话的人不是下油锅就是拔舌剜眼。万一出门碰上,掏出商标也许可以保命呢。 这件棉袍一直垂到脚踝,保暖效果不错,却十分土气。她还有一件好看的多的衣服,不过她觉得还是不那么引人注目比较好。打扮完之后,她又在脸上抹了点黑灰,彻底变成了乡下土妞。 棉袍太宽大了,在洞里颇为不便。走动中,她碰到了边上的棋盘,榧木棋盘带动棋子翻到在地上,又小又圆的玛瑙棋子滚落满地,白子还算显眼,黑子可难找了。安小丫想抢救棋盘没有成功,却又碰翻了琴架,古筝砸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摔断了几根琴弦。她一着急,袖子挂到了纸,纸又牵动砚台,满满一砚台墨淋得到处都是。这一下子,她的小书房变得一塌糊涂,让她不忍直视。她干脆捂着眼睛走了出去,把收拾残局的工作留到归来之日。她对围棋和书画都兴趣缺缺,可她很喜欢那把古筝,但如果收拾完再走,今天就没时间了。 出门前,她仔细伪装了迎春洞的各个入口,将大门前堆满了干枯的树枝。最后,她在洞门前摆上了一块红色的水晶,将一点火热的法力注入其中,三丈之外又如法炮制摆上一块,水晶折越了周围的光线,整个区域看起来比实际的小了很多,形状也有不小的变化。现在,只要不走上前细细查看,断然无法发觉这里有个山洞。 云风 隔着一二里,云风就已经感到了熟悉的气息。 麻痒的感觉从翼尖泛起,蔓延过每一根羽毛,在脚爪间激荡,最后又冲进脑门。 唔,一朵雷云,冬日的雷云,像巨大的棉花团,慢悠悠的飘荡在千丈高的半空中。夏天里,这样的雷云比比皆是。在干燥而寒冷的洛嵩冬天,就十分可贵了。 眨眼间,他就飞到了近前,从云层底部掠了过去。惊天动地的雷声炸响在他耳畔,闪亮的银蛇贯穿了他的身体,巨大的能量让云风颤抖不已。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久违的感觉。 这朵云简直就是上天的礼物!它的能量强到足以让他修炼精进,却又不会狂暴到无法掌控。雷云中蕴含的冰滴能冷却他的身体,却又不足以在翅膀上结成冰坨子。 即使在夏天,找到一朵这么合适的雷云也并不容易。 云风绕着雷云飞了几圈之后,感觉能量释放得差不多了,这才一头扎了进去。顿时,一个亮闪勾连了天地。 安小丫 安小丫穿着灰布棉袄,用一块花布包着头发,背着亲手缝制的行囊,土得越发有特色了。才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走了近三十里山路。如果她恢复狐狸本体,速度还要快上许多。但她现在修炼水平不高,化形速度极慢,去人世有诸多不便,所以她还是选择用人形来赶路。好在周围杳无人迹,她可以大步疾行。 爬上一个小山坡的时候,头顶突然响起来轰隆隆的雷声。声音离得不远,仿佛就在耳畔炸响。伴随着雷声,也有几滴冰冷的雨点落下。 她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头顶上一朵不甚乌黑的云朵中竟然雷声阵阵。顿时,关于妖精“渡雷劫”的传说涌入脑海,她一声尖叫,捂着耳朵就向山下奔去。 才跑了几步,转过一个土坡,她又停住了,只见一个流浪汉正在一个山坳里直愣愣的看着他。那人手里拿着根木棒,身上还披着一件红棉袄,似乎,就是自己丢掉那件? 豆子璋 以前,豆子璋也看了不少荒野生存类的纪录片,现在却发现用处不大,或许是因为当初看得不够仔细和系统,实际使用的时候总是不得要领。这些天的日子可以大约这样总结: 好消息是:野外还有不少兔子c松鼠之类的猎物;坏消息是:逮不住。 好消息是:周围山不高,爬得上去;坏消息是:不知道往哪走,出不去。 好消息是:积雪解决了饮水问题;坏消息是:吃雪后容易腹泻,擦屁股很艰难。 好消息是:他用石头碰撞点着了火;坏消息是:保持火焰燃烧很累,而且移动不便。 好消息是:没有遇到大型猛兽,比较安全;坏消息是:也就失去了猎杀大型野兽的机会。 好消息是:干草容易收集,钻进干草堆里睡觉并不太冷;坏消息是:干草堆里有跳蚤,并且容易过敏,他身上多了很多疙瘩,不知道有没有传染病。 好消息是:路上捡了一个大红花棉袄,虽然不合身,也很丑,但能御寒,并且证明了周围有人;坏消息是:他一直没找到人的踪迹,没有房屋,也没有炊烟。 好消息是:有个大老鹰给他送了一只肥大的死猫和一条十几斤的死鱼,看起来很新鲜,可谓雪中送炭;坏消息是:没有刀,剥皮和刮鳞都很不方便,烧烤的难度比想象中大很多,生吃有点难以下咽,而且没有盐。 然而比起一桩异象,以上的艰苦压根都不算个事:天上有两个月亮,一黄一红。这事儿完全超出了他对物理学和天文学的认知。黄白色的月亮一直是浑圆的,看花纹不像是嫦娥和玉兔,而红色的月亮是有圆缺变化的,血色的红月就像弯钩一样,越看越吓人。 难道这不是地球么?他一直揣着这个疑问,却也无从寻找答案。 今天,他在饥饿的驱使下,拿着一根粗树枝,猛刨一个老鼠洞,试图有一点收获。然而这些可恨的啮齿目小家伙把自己的家和仓库安在很深的地下,豆子璋跪在地上挖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只觉得腰酸背痛。他累得一屁股坐在干草堆上呼呼喘气,心情一片昏暗。 “莫非这就是我的埋骨地么?”他黯然想:“神呐,来个人吧,不管什么人,只要能说句话也好,哪怕就只是记录我的临终遗言。” 突然间,雷声响起来了。豆子璋呆滞的眼神看向天空,这不像是要下雨的天气,怎么突然就冬雷震震了?是不是该找个地方避雨啊? 一个人影出现在山坡上,跟豆子璋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那竟然是一个女人,看装扮土里土气的,必然是本地的山民吧?“天不亡我!”豆子璋暗叫一声,激动的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粗大的闪电劈在那个女人身上,她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云风 云风猛力振翅,将羽毛间凝结的冰晶震裂,几个冰坨子掉落下去。随着冰晶脱去的,还有积攒多日的污垢和疲惫。他在雷云中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快活得尖叫不已。 刚才那一下剧烈的雷击,似乎打到了地上。云风钻出云层后,也就低头向下瞄了一眼。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山坡上趴着一个女人,看起来就是落地雷击倒的。 云风暗叫不好。他想赶紧查看一番,就一个俯冲扎了下去,又有几个冰块从羽毛间脱落。 这时,从山坳里冲出一个流浪汉,倒也有缘,正是与自己两次偶遇过的那个,身上还不伦不类的披着个红花棉袄,跑向了趴在地上的女人。 云风刹住了俯冲,在低空平飞盘旋。“先看看形势吧。”他想。 豆子璋 “我嘞个去!我嘞个大去!”豆子璋惊呼不已,赶忙冲过去。 估摸着也就是五十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了,因为是上坡,也把他累得气喘吁吁。他将女人翻过来一看,是个年轻的姑娘,虽然穿着朴素c蓬头垢面,但仍然能发觉灰土掩盖不住的清秀美丽。扯开胸口的扣子一看,可怜的姑娘从左肩部绵延出一大片狰狞的树枝状分叉的花纹,散布覆盖在白皙的左脸和脖颈处。豆子璋知道,这是“雷击纹”,强大的电流会顺着身体传播,造成皮肤烧伤和皮下血管出血。单独来看倒也相当美观,只是出现在娇嫩的肉体上令人怵目惊心。 豆子璋扯着嗓子吼了几声“救人”,但周围并没有人赶来。一大块冰坨子掉在近旁,把他吓了一跳,以为有人过来,于是又喊了几声“救人”。抬头却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老鹰,在头顶盘旋不去,看起来正是给他帮过大忙的那只,这冰坨子似乎是被老鹰扔下来的。这扁毛畜牲什么意思?看到地上有块肉所以想吃?“这是人,不能吃。你给我送过吃的,我豆某铭记在心,以后一定会报答。这个,不能吃。”他对天大喊。那老鹰叫了几声,似乎听懂了。 豆子璋探了探姑娘的鼻息和脉搏,都已经没有了,冷汗立刻就爬满了他的额头。被雷击者最大的危险是心跳骤停,所以抢救的第一步就是要确定心脏是否还在跳动。呼吸和心跳停止后,四分钟就会有不可逆脑损伤,十分钟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脑死亡!已经过去了约摸一分钟。怎么办?怎么办?他活了二十八年,头一次遇到性命攸关的事情,现在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 他狠抽了自己一下,强迫自我冷静下来,努力回忆雷击病人的治疗措施。学过的急救常识终于派上了用场:必须立刻进行呼吸和心跳恢复。 他将姑娘放平躺,一把抓起红棉袄,在姑娘脸上擦了几下,又卷成一团塞到姑娘头下,然后就想去解开胸前的扣子。没想到这种斜襟布扣的衣服还真麻烦,怎么也解不开,他一用力,干脆整个撕开,露出了红布的内衣和玲珑浮凸的胸膛。 他跪在地上,将左手掌根部摁在姑娘左胸处,右手掌根重叠放在左手背上。嗯,手感真好啊,这么好的东西自打断奶后就没摸过了。像我这样才华横溢的技术青年,一个人漂泊在异乡艰苦劳动,却情路坎坷c茕茕孑立 “啪!”他又给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胡思乱想,也把诸多邪念全都打散。救人要紧,瞎想什么呢? 云风 流浪汉把自己当成了茹毛饮血讨肉吃的禽兽,这让云风十分生气,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干巴巴叫几声以示抗议。 那人将女人翻身过来,摇晃几下,那女人一动不动,许是死了。 因为没有阳光直射,所以他无法看出安小丫是妖精。等豆子璋擦干净女人的脸,云风也看清了她的面庞。“嘿,这不是前两天那个小狐狸精么?”这妖精修炼许久才有如此样貌,物伤其类,云风心中十分不忍。 然而,流浪汉见没人过来,竟然开始对那姑娘动手动脚了。扯开衣服露出胸膛,然后就是又亲又摸。 人类的淫邪,云风并不陌生。作为一个妖精,他还在某种程度上鄙视人类在此类问题上的极度虚伪。但“奸尸”绝对是大大超出了云风的道德底线。他十分愤怒,冲着豆子璋的脑袋就抓了过去。 爪子堪堪抓到短发大脑袋的时候,那凡人还一无所知。云风突然感觉此人的行动颇有章法,不似淫邪之徒,就愣生生刹住攻势,降落在旁边一棵大树上。 豆子璋 豆子璋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他照着按压五下c吹气一下的标准流程,给小美人做着心肺复苏急救。脑后传来一阵大凤,他也没空理睬。 吹了有十来下,唇下的美人突然有了动静。又做了一组之后,他确定姑娘的心跳已经恢复,大为宽慰,这才长出一口气,瘫坐在一旁。这时候,他才有心情欣赏躺在地上的美丽肉体。 心情一放松,各种邪念就上来了: 刚才要是多摸几下就好了,现在有了知觉,已经不敢下手。那温软的嘴唇真是极好的,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尝到。这姑娘今天没刷牙,以后要提醒她注意口臭。这么漂亮的肉体,是不是也承载了一个有趣的灵魂呢?等会儿问问是不是单身,大学毕业了没。就怕真是山民,文化水平不高,高中都没上过。嗨,有这小模样,学历已经不重要了。 你看着这腿,“腿玩年”也不过如此吧?这小腰,这胸,啧啧不知怎的,他脑子浮现出自己当“键盘侠”时痛批过的“三年血赚,死刑不亏” 哎等等,这姑娘怎么穿这么薄?大冬天腿上一条单裤?有这么耐寒的吗? 几声鹰叫打断了他的“脱单”幻想。不远的树枝上,停着那只老鹰。这鹰真大啊,在天上看不出来,落在树上才发觉奇大无比,羽毛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现出蓝紫色的光泽。豆子璋对它喊到:“鹰兄,看见没?活的,不能吃。”他把云风当成了食腐动物秃鹫。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鹰科动物长得都差不多,很难区分开来。 那鹰竟然对他深深的点头三次,然后就飞走了。“莫非这鹰有灵性,听懂了我的意思?”他想。 安小丫 安小丫刚有了点知觉,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就看到了一个壮汉趴在自己身上,又亲又摸的。她又气又急,却感觉浑身疼痛,使不出力气。 还好,那壮汉摸了几下就停住了,翻身坐到一旁。安小丫不敢起身,眯着眼四处观瞧。她又看到了那只吓人的老鹰!壮汉跟老鹰还有对话,听起来似乎那鹰要吃自己,而壮汉拦着呢。 过了一阵子,谢天谢地,老鹰飞走了。 身上一沉,一个棉袄盖了上来。“美女,你醒了吧?冬天里地上凉,别冻着了。”听口音不是本地人,似乎是北边来的?她这才感觉身上真有点凉了。本来她身上自带火力,根本不嫌冷,穿衣服都是为了遮体。被雷击之后,法力阻滞,就越来越凉了。 “你刚才被雷击了,很严重,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吓死我了。刚给你做了心肺复苏,还好把你救回来了。你也是命大啊。” 她没完全听懂,但大意是知道了,上来就叫美女,真是羞死人。自己遭到了传说中的雷劫,这位大侠救了自己。 她才睁开眼睛,柔柔弱弱的说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流浪汉胡子拉碴的大脸就在近旁,让她感觉有点不适。宽脑门c大下巴c板刷眉c阔海口,就像评书里走出的大侠。大侠身上穿着很奇怪的衣服,看起来不厚,不知道他冷不冷。 “你带手机没?打电话联系医院再检查下呗?留下后遗症就麻烦了。” “什么?”这次她完全没听懂。 “你家是在附近吧?要不我送你回家?” 安小丫暗想:这里距离迎春洞有二三十里,自己受伤后行动不便,还是不让人知道自己的洞穴比较好,不如继续往南吧。就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是抄近道去祥瑞京看大灯会的,从这里出嵩陵山还要走七八十里,我们还是往南走吧。” “完了,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鬼地方。”豆子璋暗想。不过他决定要顺着漂亮大姑娘的意思,让去哪就去哪。以前他在拥挤的大城市里呆腻了,就总想清净几日。但在渺无人烟的大山里呆上几天后,他现在只想见到人,成群的人。 “美女,你现在能活动吗?” “还行吧。”安小丫站了起来,红棉袄还披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这位大侠从哪弄来的。 “这是我前两天在路上捡的。我在山里迷路了,冻的不行,幸好捡了个棉袄。”见姑娘疑惑的看着棉袄,豆子璋讪讪的说道。 “哦。”安小丫也没多问。她感觉左侧肩膀疼的厉害,低头下去,也能看到些雷击纹的痕迹。 见漂亮姑娘抚摸雷击纹暗自垂泪,豆子璋宽慰道:“这是雷击纹,倒不打紧,过些日子就消退了。天快黑了,我们往前赶路也走不远,夜路难行,不如找个避风的地方将就一夜吧?” “全听大侠安排。” 豆子璋随手拎起安小丫的行囊,感觉有十公斤,不知道里面装了些啥。“我帮你背着,你能走吗?咱就去我昨天夜里睡的那个地儿吧。” 豆子璋 在山体的凹陷处,豆子璋撅着屁股很费力的敲打石块,好一阵子都没成功。安小丫着急了,随手拿了两块石头,用身体遮住视线,只一下就打着了火。 “嗯?”豆子璋十分讶异。看来这漂亮妹子的野外生存技巧远远超过自己。 天上传来鹰叫,在夕阳的余晖里,那只大老鹰又回来了。安小丫吓得一声尖叫,竟然躲进豆子璋怀里,瑟瑟发抖。 “不怕,不怕不怕啦。”豆子璋乐得抱着软玉温香,轻拍着美女的背说道。他还不知道厉害,所以根本不怕云风。 大老鹰扔下来两只肥兔子,在空中盘旋几圈,向西飞走了。 “谢谢啊。”豆子璋高喊,然后又对怀里的美人说道:“这鹰是好鹰,一点都不吓人。”豆子璋觉得云风有点意思。 “是吗?前两天我也见过它,可吓人了。”安小丫从大侠的怀里出来,满面羞红。 安小丫 夜幕降临,熊熊的篝火上,树枝穿着的野兔在滋滋冒油,馒头也逐渐发黄。刚刚处理野兔的过程豆子璋又吃瘪了。大侠身上连刀都没有,所以安小丫把包里的刀拿了出来。大侠主动要拿刀给兔子剥皮,但手法十分蹩脚,所以安小丫把刀拿过来三下五除二解决问题,只留下大侠在旁边讪笑。 恐怕这不是大侠,难道是个修士?也不像。或许是个读书人c公子哥。 不过大侠烤肉的水平还不错。肉烤好后,大侠把肉递了过来:“你先吃吧。” “让我先吃?”安小丫十分惊讶,不敢相信。 “吃呗。” 天可怜见,安小丫生活在男尊女卑的时代,豆子璋却生活在近乎于“女尊男卑”的时代。在他的时代,女人不但要求男友提供全套细致的服务,还普遍“消费升级”,要求男友主动观察出自己的需求并及时将其满足。她们对此还普遍形成了一整套理论:要是非等我说出来你才能做到,那我请保姆不就好了? 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让豆子璋十分尴尬。作为一个老好人,他倒是不介意为女友提供合格的服务,可惜身为钢铁直男的他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差,“主动寻找需求并满足”可真是要了亲命。连续几段刚刚萌芽的感情就这样被中断,类似于“你是个好人,可惜我们不合适”的短信在手机里存了几十条。 在这个时代里,小狐狸精见多了男人对女人颐指气使c呼来喝去,碰上一个对她和声细语c平等相待的男人,竟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在很多地方,男人吃饭时,女人都不允许上桌呢。 “公子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是不是古豫郡呀?” “嗯嗯,是啊。我叫豆子璋,豆就是黄豆的豆,子是孩子的子,璋就是弄璋之喜的璋,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他恨自己太害羞,竟然还等着姑娘问。 “我叫安小丫。就是‘小丫头’的‘小丫’。”她刚化形进城里的时候,就有人就叫她“小丫”,久而久之,她也就把它当做了名字。至于姓氏么,她觉得平平安安最好,但好像没什么人姓“平”,那就只好姓“安”。 “挺好,挺好记的。”豆子璋心里想的却是:教育水平确实不高啊。 “公子要去哪?” “我要去祥瑞京看大灯会。”豆子璋也不知道去哪,但是祥瑞京和大灯会这两个名词似乎反复被他人提及,以至于在脑海中萦绕回环。 “那好啊,我也是去看大灯会。”安彤娅有点激动:“公子是个读书人吧?” “是啊,上了十六年学,这辈子都在读书了。”豆子璋忍不住感叹道。 上学!还是十六年!安小丫心里泛起波澜。能上十六年学,那得是世家大族才能负担的。不过这位公子哥似乎有难言之隐,对自己的身世支支吾吾。 “我们学的都是圣贤书,学得满腹经纶,却一无所用。” “我这里有本书,看得不是很懂,公子能不能给我讲讲?”安小丫拿出一本线装书。豆子璋接过一看,印刷相当精美,书名是《止戈战记》,翻开书,里面都是繁体字,还好基本能认得。 既然这位大美女还不怎么识字,豆子璋又急于了解这个世界,也怕露出破绽,他就干脆借着火光开始读书,还花了很多时间来教安小丫识字。他心里想,一定要赶紧抽空读完这本书。 直到斗柄歪斜,两人偎依在篝火旁,慢慢就睡着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300-01-06,牛-曾 《文明仙国》1 止戈五百年的春节,也就是智障豆获得新生的二百年后。在一个网络书城,一本风格轻松的历史书开始连载。作者叫“中子豆”,书名叫《文明仙国》: 开工!!! 说起来,笔者也写了不少东西,读者评价还可以,但总是不成体系。很久之前就有个愿望,系统性的写写二百年前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却一直没有动笔。原因很多,包括并不限于:工作太忙;法力修炼停滞;陪着媳妇逛街;怕把握不住那段宏大的历史;新款游戏又发售了 拖着拖着就三十多啦,这本书还是没开始,拖延症有点严重。今天是新的一年,笔者就下了狠心,跟媳妇谈好条件,删除了一切游戏,开始跟大伙儿聊聊那段故事。 这套书计划非常庞大,可能要耗去笔者最精华的年岁: 第一部,写的是启蒙纪,也即是从止戈三百年开始的故事。 第二部,纵览止戈之战的历程。 第三部,讲述止戈纪这段和平期里不平凡的人和事。 其实这段历史已经有太多学者落笔,但笔者总觉得他们写的故事太枯燥,不能反映历史的精彩。所以,就让我亲笔试试吧。 需要强调的是,本书是正史,史料来源包括上百种史书c笔记和自传。虽然用了流行文学的表达方式,但书中几乎所有人物c故事和对话,都是有史源的。为了行文流畅,不再逐个列举。 ——中子豆,记于止戈500一01一01夜 档案:豆子璋 姓名:豆子璋 性别:男 身高:56尺 民族:文明 籍贯:淮泰国古豫郡嵩东县 生日:278一01一15 上元节 出身:贫农 学历:无,任何官方的功名都没有 师承:码农派图灵子 职业:大统领 故事从哪说起呢?当然得说豆大统领了。根据最早的记录,止戈300时,豆大统领被认为是个智障,以至于叫做“智障豆”。 这段记录的可信度未必很高,但似乎豆子璋自己也承认这点。笔者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他太聪明了。超越众人半步是天才,超越众人一步是疯子。还好,他慢慢学会了只超越众人半步。 故事要从止戈299年的腊月说起。豆子璋做了个极其愚蠢的决定:在冬季徒步穿越嵩陵山脉,从古豫郡走到祥瑞京。这段路程在今天只需要一时辰,在那个时代就算艰难险阻了。这一路上可谓险象环生,幸好他遇到了司令云风。 云风那时还不是司令,而是宠物。他也不是普通的宠物,是太二真仙的仙宠。 止戈之战时,太二真仙和玄玄太仙联手组织天廷,缔造和平。然后,仙界是讲实力的,师兄太二真仙比起师弟玄玄太仙还是差了些。于是,玄玄太仙掌管天廷,太二真仙成为三国八藩中实力最强的洛嵩的护国仙师。 此后的三百年里,两位上仙的关系一直很微妙。止戈300的春节开始,他们约战一局围棋,方式也极特别:他们都待在自己的仙宫里。太二真仙下一步棋,然后把落子位置写在纸上,云风带着它飞行四个时辰到达玄玄太仙的凌霄仙宫。在那里休息一夜之后,次日清晨再带着玄玄太仙的落子位置飞翔四个时辰回到金光仙宫。再休息一夜后,带着下一步棋飞去凌霄仙宫 所以,有大半年的时间,云风每日的任务就是携带一手棋飞来飞去。 这事儿在现代人看来匪夷所思。笔者只能这么给上仙们开脱:两位上仙的法力都到了第十层,也即是启蒙之前的极限,难以有进境;活了三百多岁之后,慢慢就没了追求;漫长的和平期也让生活更加慢悠悠;出身妖精的云风并没有社会地位 所以我们还是别用现代思想去要求他们了。 不管怎么说,云风每日兢兢业业的完成任务。他后来曾这么自述:虽然那段时间很累,但也因此得以到处游逛,比在仙宫里窝憋着还舒坦点。还认识了包括豆统在内的许多新朋友,很值。 豆子璋累累巴巴跑那么远,要干啥呢?要去看大灯会。 现在年年都是大灯会,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甚至会略嫌枯燥。止戈纪的大灯会可是极为隆重的。 大灯会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止戈元年。那年的立春签署《止戈令》时,顺便就把每年的立春定为春节。到了十五天后,在上元日搞了第一次大灯会。因为战争刚刚结束,第一次大灯会规模很小,仅限于祥瑞京内一小片地方。 止戈元年是大丰之年,止戈二年的大灯会就热闹多了,整个祥瑞京都张灯结彩。慢慢的,大丰之年后举办大灯会就成了传统,以庆贺去年五谷丰登,感谢上天之恩徳。 若是年景不好,上元节可能就放灯一天,或三天。若是办大灯会,至少也要七天。 止戈300的大灯会,规模极其宏大。日期安排就很有趣,充分体现了洛嵩国朝廷的小心思:祥瑞京放灯十三日,象征着洛嵩国十三郡;郡都(省会),放灯九天,变相嘲讽最大敌手淮泰国只有九郡;县城,放灯六天,顺带嘲讽第二大敌手湘庐国的六郡;其余小地方放灯一天,当然就是指代八个只有一郡之地的藩国了。 在祥瑞京,上元节提前六日,也即初九就要开始扎花灯,之后还要顺延六日。在上元节的朝贺大典上,洛嵩皇帝要当众接受万民朝拜,诸国客使都要祝福。大典之后,所有参与者,从王子王孙到平民百姓,都会有封赏。好气派体面呀! 这样大规模的庆典,想必止戈299是个大丰年吧? 很遗憾,不是。 止戈299的年景不算差,只是有两个郡遭了大灾:陇西郡和安泸郡,一个在西北一个在西南。这可不算大丰,只能算普通年份。灾后,朝廷应该赶紧去赈济吧? 很遗憾,没有。 为了大灯会,直接拨款是598万两白银,间接影响难以统计。那为什么朝廷还搞大灯会呢? 一则是止戈300跨世纪,二则是皇帝陛下张远肃六六大寿,三则是纪念陛下执政半甲子。在止戈270的上元节,36岁的张远肃正式登基为帝。对他来说,止戈300有特殊意义。 所以,启蒙纪的大变革的导火索,真的就是几个特别的数字啊! 不得不说的话 由于本人想给读者带来极佳的阅读体验,书中创新点太多,以至于我必须来直接解释一些内容: 本书写作方式是:“古今两条线,多视角切换,一章是一天”。一条古线,以各个主视角人物的角度讲故事,每一章的标题就是日期,每一节的标题是主视角人物的名字;还有一条今线,是以二百年后一个历史作者“中子豆”的角度来聊历史。 古线是上帝视角,讲的是真实发生了什么。今线是历史视角,讲的是后人以为发生了什么。 今线中有些细节是跟古线照不上的 今线中有些细节是跟古线照不上的 今线中有些细节是跟古线照不上的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历史跟史实不可能完全一致,严格重现历史是绝对不可能的。比如谁和谁密谈,古籍中照样记录下对话。怎么可能呢?人家密谈还有笔录吗?所以,我刻意营造一个这样的氛围:历史是真假混合的。 古线偏重史实描述,今线偏重历史分析。史实是发生了什么事件,历史分析是从这些事件里看到了什么c学到了什么c对今天有何借鉴意义。 为避免讲故事时过于啰嗦,就把有关历史分析的内容整合在今线里了。 今线和古线的内容是互补的。如果今线的反响不错,我考虑将今线补全,单独结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300-01-07,周-曾-路 豆子璋 豆子璋醒来后,先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本来想早点起床,主动干点活,社会主义新时代培养出来的新青年就是这么有觉悟。此外,他还怀着个小心思:想偷偷亲安小丫一下。现在周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包裹被打好,远远的一堆篝火上,肉都快烤好了。 不过要说起来,这妹子的体能是真好啊。昨天上午豆子璋背着行囊,累得气喘吁吁,勉强才能跟上安小丫的步伐,他只能用“负重太多”来自我安慰。到了下午,安小丫抢走了行囊,仍然轻松走在豆子璋前面,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等他,而这次他已经找不到借口了。 到了晚上,他估算了一下,其实也就走了大约二十公里。“唉,这还没扛着二百斤呢,走山路就这么要命了,差距真大啊。这姑娘莫非是武校出身么,体能这么好?这是女侠呀。”昨晚上,他躺在布单子上想。他想跟妹子进一步接触,又感觉身上极度疲劳,于是就想第二天早点起来。身边有了位女侠,他对野兽的提防心大大减少。思想刚一放松,就呼呼大睡。 其实,还有另一个说不出口的因素,阻碍了豆子璋进一步亲密接触漂亮大姑娘的心情:这妹子有狐臭。第一天,狐臭味只是淡淡的,甚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诱惑力。可惜豆子璋脸皮太薄,觉得刚认识,不好意思下手。到了第二天狐臭味就开始强烈了,让豆子璋丧失了不少欲望。再加上在石块c积雪c树林c草丛中整整一天的艰难穿行耗尽了他的体能,昨晚上他完全发扬了自己“沾床就着”的特色习惯。 今儿天气不太好。早上还能借着红日辨清方位,在树林c草丛和山石之间穿梭一两个时辰之后,密布的云层彻底遮蔽了太阳,两人都不确定往哪走了。 “倒是有个办法,看树木哪一面比较茂盛。一般来说,都是南边更茂密些。”豆子璋说道。然而俩人仔细看了半天,也不大能确定哪一侧的树枝真的更茂盛些。 “我倒是有个好东西。”安小丫决定动用自己压箱底的宝贝了。相处之后,她觉得豆子璋不是坏人,应该不会贪心自己的宝贝。她找了块还算平坦的巨石,掏出自然道派的罗盘摆在上面。接着,她仔细的旋转罗盘上的一颗水晶,开始确定隐藏在阴云里的太阳的方位。 “太阳石!这是太阳石。”起初,豆子璋看着安小丫拿出的罗盘十分惊讶。但观察了一会儿安小丫的操作方式之后,他恍然大悟。 “公子知道这东西呀?”这位上了十六年学的公子果然博学多识,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已经给安小丫讲了数不清的故事。他知道太阳石倒也不奇怪,只是让安小丫隐隐有些失望。 “书上看过,倒是头一次见到实物。这本是海上的水手们用的,可以在阴天时测定太阳的方位,对于航海是极为重要的工具。在万里之外的极西之地,早就有水手用它来定位了。不知道姑娘是从何得来的?”在豆子璋记忆里,中世纪的维京人曾经使用“太阳石”在阴天时导航。 “这是我从自然道派的老爷爷那里借来的。”安小丫听自然道派的老头子们吹嘘过罗盘之后,很是喜欢,就悄悄“借”来了,——也许应该说“租”,因为她在放罗盘的地方摆上了一锭银元宝。 豆子璋拿着罗盘凑近了仔细观察。这罗盘是黄铜制成,刻度精细,上面有一块可以旋转的水晶,肯定就是太阳石了。 “公子总说:知其然及其所以然。这罗盘的所以然,公子知道么?”安小丫戏谑道。 “这个我倒是知道的,就怕很难跟你讲明白。”豆子璋犹豫了一下,道:“这块水晶叫太阳石,是一种方解石,虽然并不罕见,但大块c规则且纯净的高品位矿石却也是不可多得。在阴天的时候,用太阳石来观察天空,阳光的光束会被太阳石分成两份,一份是主光束,另一份是偏振光束。旋转太阳石,当两束光一样亮的时候,罗盘上一个标记的指向,就是太阳的方位。” 一番话说得安小丫如坠云雾,眨巴着杏仁眼,想努力消化这段话,却明显的消化不良。 “你呀,还要学好多年呢。”豆子璋略带卖弄的笑了。 “这太阳石罗盘甚是有趣,借洒家瞧一瞧。”头顶突然传来人声,一个灰色的影子扑了下来。豆子璋眼前一花,手里的宝贝就没有了。 等豆子璋回过神来,一个穿着灰布道袍的大汉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正拿着罗盘翻来覆去的观瞧。他面相阴鹜,眼窝深陷,长着鹰钩鼻,尖瘦的脑袋光秃发亮,乍一看像是个蛮人。 “你是什么人!?”豆子璋声音有点颤抖,他紧握爬山时用的木棍,将棍头指向那人,顺便把安小丫掩护在身后。 “别怕别怕,我们见过。”大汉哈哈大笑。 “见过?”豆子璋糊涂了。他这几天可从来没见过别人啊。 “对呀,见了好几次呢。洒家还给你送过吃的。”大汉面露微笑,一指云风背后的安小丫,道:“跟这个狐狸精也有点缘分。” 把漂亮女人叫做狐狸精,这种陋习豆子璋腹诽不已。他满是疑惑的偷瞄了眼安小丫,可不得了,大美女花容失色c汗出如浆,浑身如筛糠般颤抖,整个脸都变形了。 “洒家乃是修道之士,不杀人。尔等不必慌张。” “为什么抢我东西?” “洒家借来看看,给你便是。” 豆子璋眼睁睁的看着灰衣人的身形启动,晃过三c四米远的距离,将罗盘硬塞进自己怀里。他本能的将棍子举起来,然而灰衣人已经回到原位了。豆子璋慌忙把罗盘抱住,棍子就掉地上了。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惹得灰衣人又笑了起来。 “洒家要想害你们,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小狐狸精,你把刀子也收起来吧。” 看来灰衣人确实没有恶意。这速度,超过奥运短跑冠军了吧?反正无论如何都打不赢,就索性敞亮一点。他鼓起勇气说道:“这位大侠,不知道你我何时有一面之缘,恕我鲁钝,真不记得了。” “猫肉好吃吗?鱼好吃吗?兔子好吃吗?还不记洒家的好?” “你是那只鹰?!”豆子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融合的记忆中反复提到妖c仙c精灵这些概念,但他不以为意,觉得是蠢人的迷信呢。 “没错,洒家便是太二真仙座下云风。刚才听你讲述太阳石原理,觉得有趣。不知道少侠师从何人?” “师从?”豆子璋一时语塞。上学十六年,老师快有上百个了,这算师从哪个啊?他迷茫的说:“我没有什么师从啊。” “你之前说自己上学十六年,洒家都听到了。” “大侠明鉴。我那一派号称‘码农派’,开山老祖曰‘图灵子’,躬耕于‘中关村’,平日里勤读圣贤书c修习算学,却不曾练武。”豆子璋信口胡诌。 “码农派?图灵子?中关村?没听说过。嗯,看你身形动作,确实未曾习武。本以为你是修行者呢。小狐狸精,你是师从哪家啊?” “奴家是自行修炼,无有师承。” “大侠,把漂亮姑娘叫狐狸精,也不太好吧?”豆子璋有点忍不住了。 “哼哼,你肉眼凡胎,见识浅薄。搂着狐狸精睡了两天,闻不到狐骚味么?” 啊!豆子璋忽有所悟。第一夜,他感觉安小丫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骚味,但是具有一种特别的诱惑力。到了第二夜,骚味就相当强烈了。 “喂,大侠,这样讲可不太好。人家只是有狐臭,用不着歧视。”豆子璋打抱不平。他扭头说:“小丫,你只要及时洗澡,狐臭味道是可以消除的。” 这会儿安小丫镇定了一点,刀子已经揣起来了,汗也用袖子擦干净了。听到云风的话之后,她略显尴尬,嗫嚅道:“奴家素来本分,从未伤人” “你若伤人,洒家早就取了你性命。也罢,你便变化一次,给这凡夫俗子看看吧。”说话间,云风打了个响指。这是真的“响”指,一个小霹雳炸响在指尖,闪亮如电弧焊。 豆子璋感觉眼前一亮一黑,然后就闻到了一丝别样的臭味,想必是闪电制造的臭氧的味道。等他眼睛适应林中的昏暗之后,漂亮大姑娘不见了,一只巨大的红狐狸从一堆衣物里钻了出来。它蹲坐在地上,眼里满是泪花,向云风叩头三次。 “嗯,你去找个地方化形吧。”云风补充道:“带上你的衣服,别光溜溜的出来。” 饶是豆子璋以沟回深刻c脑洞清奇著称于朋友圈,此刻也惊得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呆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这可好,我只是遇到俩妖精,还是没见着人”。 此时,他仔细打量灰衣人,忽有所悟。大鹰钩鼻确实有点像是鹰,秃亮的脑门像是秃鹫的脑袋。秃鹫也属于鹰科动物,但喜欢食腐,头经常要插进腐烂动物的腹腔里,细菌就很容易在头顶毛发间孽生滋长,故此在漫长的演化中变成了秃头。这位大侠不会也食腐吧?豆子璋一阵恶寒。 至于安小丫,尖尖的下颏c俏丽的杏仁眼,还真有点狐狸的影子。幸好,真是幸好,她不是方脸大藏狐那种。 “云,云大侠,您刚才提到的座师是哪位?”豆子璋结结巴巴的问道。 “金光山太二真仙。” 太二真仙? 自从见识了漂亮大姑娘变化成火红小狐狸的过程后,豆子璋的接受能力迅猛增长。神仙妖怪什么的,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太二”这个称号??? 既然那仙人叫“太二”,想必“二”有不同的解释。于是豆子璋就问道:“云兄,恕在下鲁钝,不知这‘太二’两字,作何解释。”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你不知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云风不满的说道:“再者,太二真仙乃是我洛嵩护国仙师,还有人不知他老人家名讳的?” 唔这很有道理的样子。 豆子璋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语言的演化是持续进行的。春秋时汉语还不够成熟完备,五花八门的名字层出不穷,晋成公叫“姬黑臀”,周公叫“黑肩”,秦武王“嬴荡”。即使在汉朝,也有长公主“刘嫖”,虽然她确实“嫖”了很多汉子(著名的荒淫公主),但试想当时的“嫖”字与现今同义,汉文帝怎么也不会给自家闺女起这名字。 “啊,这个,请大侠恕小子无知。我们这一派躬耕于‘键盘’,不问世事”豆子璋尴尬的回答。 “键盘?在哪里?” “在古豫郡小地方,不值一提。” “哦,你是淮泰人。难怪不知我洛嵩之事。”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安小丫回来,豆子璋疑惑的问:“安小丫怎么还不过来,没啥事吧?” “化形哪有那么快?以她的功力,怕是得一个时辰。” “啊?刚才她不是一下子就变形了吗?” “那是‘退变’,退变多快啊。‘进变’慢的很。” “我去看看吧。”豆子璋扭头就想去找。 “你去看什么?”云风一把拉住他。 “我去看看她怎么化形的呀。”豆子璋的好奇心已经汹涌澎湃了,他想去实践一下观察c记录c分析c总结c思考c归纳等一整套科学方法。 “看光屁股姑娘么?”云风冷笑一声:“精灵化形时,最忌他人旁观。化形如春蚕化蛾c夏蝉脱壳,需找个僻静之所。而且刚化形完毕都是光溜溜的,你想看啊?” “想不,我是说,小子不知道化形后没有衣服。化形后,毛皮不会自动变成衣服么?” “谁告诉你毛皮会变成衣服?衣服是死物,怎能用活物去变?” “大侠恕罪,小子着实不知,都是说书先生们误我。” “这些说书卖唱的,最喜欢胡编乱造,甚为可恨。”云风倒是颇有同感。 “不知云大侠到此有何公干?”两人冷场了一会之后,豆子璋打破沉默。 “你帮了洒家一个大忙,今日特来道谢。” “谢我?” “前天是洒家不甚引雷打晕了狐狸精,以为失手杀了她,心中不安,有碍修行。还好被你救活,今日特来道谢。” “云大侠是化身为鹰,飞到云层底部,然后便引发了落地雷么?” “你看到了?” “非也非也,只是学了点雷电的规律,瞎猜的。” “豆生学识渊博,无须过谦。” “岂敢,略懂而已。但云大侠不怕被电么?” “洒家乃是雷鹰,能操纵雷电,些许电击不过是洗澡而已。” “云大侠法力高强c武功盖世,还能垂怜一个小女子,着实令人景仰。”豆子璋赶紧把高帽子扣上去。 “太二真仙作为我们洛嵩的护国仙师,”云风边说话边冲着西边遥遥一拱手,严肃的说:“一向被尊为名门正派的掌门,比天廷住持名声还响,靠的就是法度森严。如果弟子在俗凡界有不法行为c伤害凡人,轻则遭受皮肉之苦,重则废去功力,甚至抵命。洒家乃是座前弟子,执法只会更加严格。至于你们淮泰么,”他轻蔑的冷哼一声:“昴日真君门下良莠不齐,声名可就差多了。” “这荒山野岭的,人迹罕至。小子视力不佳,起初根本没看到大侠您,看到了也不认识,认识了也不确定是您引的雷。尊师真能追查到云大侠您么?” “我派中人修道,首当正心c诚意c慎独。我云某人怎能干这种事情?伤人便是伤了,坦然领罚便是。”云风面色严正。 “云大侠刚直不阿c侠义无双,是小子鲁莽了。安小丫是个妖怪,”豆子璋看云风脸色不睦,马上改口:“是个精灵。所以伤害精灵也要受惩罚么?” “误杀一个妖精,不是什么大罪过,只要跟“妖精管理司”打好招呼就能过关。但那小狐狸已然化作人形c有了智慧,自然要作为人来对待。”云风不满的说。 “小子无知,前辈恕罪则个。”豆子璋转念一想,这云风自己就是精灵,自然不满对精灵的歧视行为,再加上无比耿直,这么做也不奇怪。 “洒家有一桩疑问,还请少侠指点。” “云前辈但讲无妨。” “前日你搭救小狐狸的手法甚是有趣,云某从未见过,不知少侠可否教我?”见豆子璋面露难色,他急忙补充道:“如果这是少侠师门秘籍,不可泄露,那便不说也罢。” “前辈误会了。这本是医术,正该是广传天下,普度世人。非是小子不想说,而是我师门自成一派,不知道如何解释。”豆子璋抓着三厘米长的短发,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们都有心c有肺,其运转无需意念控制,我们想要靠意念暂停心跳也是做不到的,睡觉时心跳c呼吸都不会停止。哪怕是斩掉头颅,心脏还能继续跳动一阵子。” 云风想了一会儿,发觉确实如此。 “呼吸和心跳,都是神经控制的神经,可以这么理解,就是经脉的一种。”他觉得还是不要试图解释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了,就这么简化点说吧:“受到雷击后,最大的危险就是心跳和呼吸的停止。用不了几分钟,不,我是说,用不了半刻钟,人就会死。” “然后呢?” “所以,我的手法就是模拟心跳和呼吸的节律,试着将心跳和呼吸重新启动。如果能成功,就算救活了。过了一刻钟如果无效,就真的死了。” “有趣有趣,少侠能否再好好指点洒家一番。”云风不由分说,拉着豆子璋就来实操。 豆子璋双手摁在云风的胸口,羡慕不已:“啧啧啧,看看人家这胸大肌,健美先生级别的。我这里是两团肥肉,都比得上安小丫了。这是鸟类飞行肌的位置,鸟身上最强壮的肌肉。飞行肌附着在龙骨凸上,怪不得他有点鸡胸,骨架形状不够美观”他一边授课一边胡思乱想。 云风学习十分认真,幸好他没要求将人工呼吸实践到底。两人又攀谈了一阵,安小丫终于回来了,云风这就告辞要走。 “别啊,还没留云大侠吃饭呢。”豆子璋习惯性客套。 “哈,你们能留洒家吃什么饭?还不是要洒家给你们打猎。” “云大侠这是去哪儿?何妨结伴而行。” “洒家能飞,你们跟得上啊?少侠年纪不大,却博学多才,今日我们相谈甚欢,以后还会相见的。哦对了,你们刚才找对了方向走错了路,现在最近的路不是向南是向东,翻过两个山头就有农庄,脚程快了的话今夜就到。洒家走了,还有仙家任务,不可久留。这件袍子就留给你了。” 云风不由分说,转到了一棵大树之后,少顷,一只巨鹰从树后冲天而起。 等到云风飞走了,豆子璋才小声咕哝出了自己想问不敢问的大疑惑:“与狐狸精那啥会耗光元阳c吗?” 吭哧吭哧的跟在安小丫屁股后面爬上一个山头之后,豆子璋惊喜的叫了起来。这里是嵩陵山脉的东南角。从山顶看去,日暮下的平原一望无际,几日来的好天气已经融化了大部分积雪,只留下一些白点映照夕阳的余晖。一条小溪,水量不大,却十分清澈,从嵩陵山脉的峡谷中流出,穿入山脚一片茂密高大的竹林中,消失不见,又从很远方一处宅院里流出。从山顶望去,那宅院青砖黄瓦,十分齐整,虽然看得不慎清楚,但也可知是个富户。 如果不是要在美女面前保持形象,豆子璋都想大哭一场了。算起来,他才脱离文明社会七天而已,但仿佛有七年那么长。 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相当昏暗了。他们先找到了小溪。在夜里,这是个最明显的目标。现在不是汛期,水量不大,却甚是湍急,溪流两侧大片的鹅卵石裸露着,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沿着小溪向下游走,很快就进入了竹林。高大的毛竹生长得极为茂盛,主干都有些发红,越往下越红,根部接近地面的部分通红发紫。下面的草丛都已枯黄,草上还覆盖有不少尚未融化的积雪,甚至有点难以下脚。豆子璋在竹林里跌跌撞撞的走着,拖累得两人速度一下子就慢了。 走了许久,豆子璋感觉嗓子像火烧一般。他找了一堆干净的积雪,小心的刮掉上层,然后抓了一团中层的雪塞进嘴里。 “这旁边就是溪水,你还要吃雪?”安小丫嘲笑他。说着便趴下来喝了口溪水,味道很好,似乎天然带有甜味,比吃雪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哎,别这么喝。”豆子璋赶紧拦住他。 “怎么啦?我一直都这么喝。” “水里有寄生虫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极小极小的虫看不见的,比头发丝细小得多虽然冬天寄生虫少很多,但万一喝到肚子里,却非常非常麻烦,可能会得病,甚至可能会送命。吃雪虽然不舒服,却很干净。” “但是我一直喝河水,都没事啊。” “须知,病从口入。没事是你运气好,万一出事你怕不怕?出门在外,还是谨慎点好。”细菌c病毒c寄生虫卵这些概念无法解释,小美女的表情并不信服。也罢,对付迷信的人,还是要用迷信的法子。“净水咒有云‘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听说过没?虫子多得很呢。” 这一招果然有效,安小丫的表情严肃了许多。 豆子璋想了想,补充说:“如果你非要喝河水,我教你个办法。” 他找了一根细长的芦苇,削去两端,这就变成了一根吸管。他选了个河湾,找了个水比较深又平静的地方,将吸管轻轻插进去,然后喝了几口。嗯,确实又凉又甜。他站起身来,将苇管递给安小丫:“你来试试?” “公子,这是什么方法?” “静水中的污物,要么沉底,要么漂浮在水面,水面下三寸处,往往比较干净。芦苇生长过程中是封闭的,中间是干净的。你把苇管插到水面下,轻轻吮吸,喝到的水就会比较洁净些。” 安小丫喝了几口水,似乎确实甜了些。她忽然对豆子璋说:“我想洗澡。” “洗澡?这可是冬天。”豆子璋摸了摸水,很凉,估计在四度上下。 “嗯,你也知道我是精灵,我修炼的是火系,不在乎这点寒冷。等下我们要去投宿,我不想别人闻到我的狐臭味。” “其实吧,你的狐臭味没那么”豆子璋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美女身上的味道已经很酸爽了。他沉吟一会说:“勤洗澡,会消散的。不过狐臭是油脂造成的,只用水洗,不大容易洗净” 狐狸尾部有油脂腺,会产生有浓烈气味的分泌物,这就是“骚狐狸”的叫法来源。人类的狐臭原因却不相同。集中分布在腋下c胯下等处的大汗腺排出的汗里含有各种蛋白质和脂肪酸,其分泌物本来不臭,但这种分泌物被体表的细菌分解以后,生成各种不饱和脂肪酸,才有了臭味。黄种人大汗腺极少,故此体味轻很多。不知道安小丫的狐臭是哪一种?豆子璋脑子里一瞬间就涌现出各种实验方案,就看怎么让她配合了。然而不管哪种原因,勤洗澡都是很有效的解决方法。 “有皂角。”安小丫拿出一个油纸包。 “啊,给我看看。” 油纸包里有一大团碎裂的白绿色粉块,闻上去还有淡淡的清香。想必是从皂角树果实中剥出来的,这么一大团也得剥不少皂角吧。 “你自己攒的?” “买的。” “能给我点么?我也洗洗。”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豆子璋远远的另寻了一处下游河湾,把手脸脖颈都洗了洗。他也算是耐寒的北方大汉,可还是不敢洗澡。洗完之后,用先前的内衣擦干净水,穿上云风留下的袍子,感觉神清气爽,浑身轻了几斤。幸好,这世界的商品经济还是挺发达的,已经有商品化的皂角了。如果没有洗涤剂,想洗干净还真不容易。 夜已经深了,圆盘似的的金月亮爬上树梢,照得林中竹影婆娑。红月在云间露出半个月牙,如同生锈的铁镰。寒夜中的竹林十分静谧,只有竹叶在风中互相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溪水汩汩流淌,远处间或传来几声蛙鸣 等等,蛙鸣?冰雪未消的时节怎么会有蛙鸣?! 豆子璋一激灵,感觉浑身都热了起来。他噌的一声把短刀拔出来,躲在一株大毛竹后面,屏息观瞧。 风声c竹影c溪流声c蛙鸣;还有他自己呯呯作响的心跳声。 他拿着行囊找到安小丫。“我是来通知危险消息,不是要看漂亮姑娘洗澡。”他暗想。 一具白花花的肉体,在月光下戏水。豆子璋咽了口涎水,叫到:“丫丫,丫丫” “啊——”安小丫一声尖叫,捂住了身体:“说好了不看的!我还当你是个君子” “我不是要偷看。你听到蛤蟆叫没?冬天怎么有蛤蟆?” 安小丫猛然警醒。她刚才也听到了蛤蟆叫,却没放在心上。被豆子璋一说,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偏偏这时蛤蟆叫都停止了,一时间竹林静谧得可怕。 蛤蟆并不可怕,她知道的,虽然某些带毒的蟾蜍会造成一些麻烦。在她启灵之前,丧命她口中的青蛙数以百计。即便是启灵之后,她也在饥饿的驱使下吃过活蛤蟆。在霸陵府,她还尝过人类烹调之后的青蛙,别有一番风味。 “或许,我们真的是太过于胆怯了。”豆子璋又安慰她:“世上也许就有冬天活动的蛤蟆呢?你快点洗吧,我们早点去投宿。” 趁着安小丫洗澡,豆子璋往前探了一段路。竹林中不但有蛤蟆,好像还有萤火虫。偶尔有一两个黄色的亮光出现,不停的在竹林中闪烁,豆子璋很想看看那是什么,但刚走过去,亮光就消失了。他不敢走太深,就退了回来。 安小丫终于洗完了。她洗了足有一个时辰,顺便把衣服也洗了。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让豆子璋十分担心:“不能这样,你会感冒的。” “没事,还没给你看看我的功力。”安小丫摸了下豆子璋的手,烫得他嗷一嗓子。安小丫的手足有七八十度,身上冒出了腾腾白汽,竟然是要用内力蒸干衣服。被豆子璋偷窥过之后,她有了很强的不安全感,所以要露一手产生威慑效果。 “你这么厉害,有空教教我吧。” “这一套法术,你未必学得了。法术要看天赋的。我们走。”安小丫身上突然迸发出强大的气场,成了领路人。 豆子璋跟在安小丫后面,觉得面前的美人越来越香,这香味产生了巨大的诱惑,更甚于初见之时,让他简直想抱着舔一下。他得努力镇定心神才能克制这种诱惑。然而这具滚烫的肉体,他却不能去摸 “有火光。”安小丫一声尖叫,她也看到了萤火。 “刚才我也看到了,看样子像是萤火虫。没什么可怕的。”豆子璋扭头对小狐狸说道。刚才看到萤火的一瞬间,她就躲到豆子璋身后了。胆量并不总是跟能力成正比。 “不就是放点光吗?我也会。”看着豆子璋脸上揶揄的笑容,小狐狸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她一伸手,一团火焰就在手上燃烧起来,惊得豆子璋瞪大了眼睛:“哇,这么厉害,我要叫你女侠。” 安小丫得意的熄灭了火,觉得腰杆都直了许多。 两人大着胆子,沿着溪流继续前进,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宅院的围墙。院墙极高大,足有一丈,外侧约有五尺宽的道路,铺着整整齐齐的青砖。溪水顺着一个半月形的洞口,流入宅院之中,仔细看去,洞口被粗壮的铁栅栏封着。虽然这么晚了,宅院里还是有灯火光芒闪烁。 可以确认,蛙鸣就是从宅院里传来的。现在听得很清楚了,今天的蛙鸣,声调和节奏都有些奇怪,不知是某个奇特的品种,还是冬夜蛙鸣的特殊表现。 “我们绕着宅子转一圈吧?”豆子璋觉得宅子有点古怪。连续撞妖让他几乎丧失了面对人类的勇气。 这一圈足有二里远。宅子东西南北各有一个门,正门开在南方。正门前有个不小的广场,也铺着青砖,门前挂着气死风灯,依稀可以看见“徐府”两个大字。 “这家里没狗。”安小丫说。她富户家里“借”点东西的经验很丰富,据她所知,富裕人家其实一般都要养狗看家的。它们对同为犬科动物的小狐狸很不友好。 豆子璋点点头,完全没听到狗叫确实很可疑。在后半程,他们加重了一点脚步,现在可以确定里面没有狗了。 “院子边上没有积雪。”豆子璋又发现点异常。整个徐府的周边,连带着距离徐府较近的竹林里,完完全全没有雪的痕迹! 溪水从东南方的洞口流出宅子,洞口处也有铁栅栏。溪流似乎增大了不少,却也变得更加平缓。安小丫伏下身子,贴近水面。 “别喝。”豆子璋小声阻拦。 “我不是要喝,是闻闻。水里有怪味。” 豆子璋也趴下,用鼻子去闻,溪水中透出一股淡淡的硫磺和铁锈味。他又拿手试探下,这河水是温的。他又掬起一捧水对着月光仔细观察,这水好像是红色的。 在流入徐府之前,这溪水还是清冷甘甜的,流出后,却变得温热且充满硫磺和铁锈味道。 安小丫突然想起光明神教,在其教义中,地狱充满着熊熊燃烧的硫磺烈火,恶魔拿着带火的锋利的锈剑砍下罪人的手脚,再把残躯投入石磨中打成肉酱,喂给长着三个头的地狱犬。莫非徐府是光明神教所说的地狱入口? “别瞎想。那都是编出来吓人的。”豆子璋给她壮胆。他本来是个绝对的无神论者,数理化功底极好,喜爱科学技术,日常业余爱好之一就是怼各种神棍。但在一个有妖怪的世界里,地狱c天神仍然不存在吗? 两人大着胆子到南边的正门拍打门环,过了好一阵才有一个青衣小厮走出来,看年岁只有十六七,个头不高,精瘦,一手提着奇特的细腰葫芦形灯笼,另一手捂着嘴打哈欠,满脸都是不情愿。 “我们徐府一律不接受投宿,两位多担待。主家不许,我可不敢收留你们。你们要是想找地方,那边有个竹棚,简陋了些,倒也能遮风挡雨。”他遥指着数十丈外竹林里的一个棚子说道。那大概是个夏天乘凉用的棚子,在这大冬天只能算聊胜于无。 豆子璋哀求了几声,但对方非常坚定。 正当两人准备去棚子里凑合一下的时候,大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刚才那个小厮急步追了过来,叫住两人道:“两位,刚才多有冒犯。我们管家已经训斥了小人,远来是客,冬日寒冷,不该怠慢。还请两位贵客入府内歇息。” 怎么这态度突然就变了?两人面面相觑。 豆子璋想见人已经想得发了疯,他心一横,就说:“不敢。我们两人冒昧前来,主家多有不便,乃是常理。承蒙贵管家盛情,今夜就叨扰了。” 趁着小厮在前面带路,豆子璋在安小丫耳边轻声说道:“等会儿你别说话,都听我的。万一我说不上来,你再说。当着别人的面,千万别互相否认。”安小丫轻声嗯了一下。 重新来到府门前的时候,一个身着锦袍的老者带着一个随从正站在灯下等候。只见那老者五十岁左右,个子不高,尚不及安小丫,身体发福,肚子圆鼓鼓的,眼睛大而有神,笑容可掬,嘴巴也咧得特别大。 见二人过来,老者抢先上步见礼道:“老朽徐合,忝为徐府管家。这大冷天的,那小仆竟然将两位赶去竹棚过夜,是老朽管教无方,公子恕罪则个。”说话的时候,眼睛总往安小丫身上瞟,看得安小丫把头巾往下又拉了拉。 “不敢不敢,是我兄妹二人打搅了。”豆子璋也一躬到底。 “不知公子从何而来?敢问贵上下。” “在下安子璋,这是舍妹安彤娅。我们是从古豫郡来,去祥瑞京看大灯会。”豆子璋随口就给安小丫起了个典雅的名字,因为那一瞬间脑子里突然划过了“安东尼娅”这个外国名。 “淮泰古豫郡么?” “是。” “先里面请,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300-01-08,豆-安-云 豆子璋 豆子璋醒来后,先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本来想早点起床,主动干点活,新时代培养出来的新青年就是这么有觉悟。此外,他还怀着个小心思:想偷偷亲安小丫一下。现在周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包裹被打好,远远的一堆篝火上,肉都快烤好了。 不过要说起来,这妹子的体能是真好啊。起初,豆子璋背着行囊,累得气喘吁吁,勉强才能跟上安小丫的步伐,他只能用“负重太多”来自我安慰。后来,安小丫抢走了行囊,仍然轻松走在豆子璋前面,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等他,而这次他已经找不到借口了。 到了晚上,他估算了一下,其实也就走了大约二十公里。“唉,这还没扛着二百斤呢,走山路就这么要命了,差距真大啊。这姑娘莫非是武校出身么,体能这么好?这是女侠呀。”昨晚上,他躺在布单子上想。他想跟妹子进一步接触,又感觉身上极度疲劳,于是就想第二天早点起来。身边有了位女侠,他对野兽的提防心大大减少。思想刚一放松,就呼呼大睡。 其实,还有另一个说不出口的因素,阻碍了豆子璋进一步亲密接触漂亮大姑娘的心情:这妹子有狐臭。第一天,狐臭味只是淡淡的,甚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诱惑力。可惜豆子璋脸皮太薄,觉得刚认识,不好意思下手。到了第二天狐臭味就开始强烈了,让豆子璋丧失了不少欲望。再加上在石块c积雪c树林c草丛中艰难穿行耗尽了他的体能,昨晚上他完全发扬了自己“沾床就着”的特色习惯。 今儿天气不太好。早上还能借着红日辨清方位,在树林c草丛和山石之间穿梭一两个时辰之后,密布的云层彻底遮蔽了太阳,两人都不确定往哪走了。 “倒是有个办法,看树木哪一面比较茂盛。一般来说,都是南边更茂密些。”豆子璋说道。然而俩人仔细看了半天,也不大能确定哪一侧的树枝真的更茂盛些。 “我倒是有个好东西。”安小丫决定动用自己压箱底的宝贝了。相处之后,她觉得豆子璋不是坏人,应该不会贪心自己的宝贝。她找了块还算平坦的巨石,掏出自然道派的罗盘摆在上面。接着,她仔细的旋转罗盘上的一颗水晶,开始确定隐藏在阴云里的太阳的方位。 “太阳石!这是太阳石。”起初,豆子璋看着安小丫拿出的罗盘十分惊讶。但观察了一会儿安小丫的操作方式之后,他恍然大悟。 “公子知道这东西呀?”这位上了十六年学的公子果然博学多识,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已经给安小丫讲了数不清的故事。他知道太阳石倒也不奇怪,只是让安小丫隐隐有些失望。 “书上看过,倒是头一次见到实物。这本是海上的水手们用的,可以在阴天时测定太阳的方位,对于航海是极为重要的工具。在万里之外的极西之地,早就有水手用它来定位了。不知道姑娘是从何得来的?”在豆子璋记忆里,中世纪的维京人曾经使用“太阳石”在阴天时导航。 “这是我从自然道派的老爷爷那里借来的。”安小丫听自然道派的老头子们吹嘘过罗盘之后,很是喜欢,就悄悄“借”来了,——也许应该说“租”,因为她在放罗盘的地方摆上了一锭银元宝。 豆子璋拿着罗盘凑近了仔细观察。这罗盘是黄铜制成,刻度精细,上面有一块可以旋转的水晶,肯定就是太阳石了。 “公子总说:知其然及其所以然。这罗盘的所以然,公子知道么?”安小丫戏谑道。 “这个我倒是知道的,就怕很难跟你讲明白。”豆子璋犹豫了一下,道:“这块水晶叫太阳石,是一种方解石,虽然并不罕见,但大块c规则且纯净的高品位矿石却也是不可多得。在阴天的时候,用太阳石来观察天空,阳光的光束会被太阳石分成两份,一份是主光束,另一份是偏振光束。旋转太阳石,当两束光一样亮的时候,罗盘上一个标记的指向,就是太阳的方位。” 一番话说得安小丫如坠云雾,眨巴着杏仁眼,想努力消化这段话,却明显的消化不良。 “你呀,还要学好多年呢。”豆子璋略带卖弄的笑了。 “这太阳石罗盘甚是有趣,借洒家瞧一瞧。”头顶突然传来人声,一个灰色的影子扑了下来。豆子璋眼前一花,手里的宝贝就没有了。 等豆子璋回过神来,一个穿着灰布道袍的大汉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正拿着罗盘翻来覆去的观瞧。他面相阴鹜,眼窝深陷,长着鹰钩鼻,尖瘦的脑袋光秃发亮,乍一看像是个蛮人。 “你是什么人!?”豆子璋声音有点颤抖,他紧握爬山时用的木棍,将棍头指向那人,顺便把安小丫掩护在身后。 “别怕别怕,我们见过。”大汉哈哈大笑。 “见过?”豆子璋糊涂了。他这几天可从来没见过别人啊。 “对呀,见了好几次呢。洒家还给你送过吃的。”大汉面露微笑,一指云风背后的安小丫,道:“跟这个狐狸精也有点缘分。” 把漂亮女人叫做狐狸精,这种陋习豆子璋腹诽不已。他满是疑惑的偷瞄了眼安小丫,可不得了,大美女花容失色c汗出如浆,浑身如筛糠般颤抖,整个脸都变形了。 “洒家乃是修道之士,不杀人。尔等不必慌张。” “为什么抢我东西?” “洒家借来看看,给你便是。” 豆子璋眼睁睁的看着灰衣人的身形启动,晃过三c四米远的距离,将罗盘硬塞进自己怀里。他本能的将棍子举起来,然而灰衣人已经回到原位了。豆子璋慌忙把罗盘抱住,棍子就掉地上了。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惹得灰衣人又笑了起来。 “洒家要想害你们,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小狐狸精,你把刀子也收起来吧。” 看来灰衣人确实没有恶意。这速度,超过奥运短跑冠军了吧?反正无论如何都打不赢,就索性敞亮一点。他鼓起勇气说道:“这位大侠,不知道你我何时有一面之缘,恕我鲁钝,真不记得了。” “猫肉好吃吗?鱼好吃吗?兔子好吃吗?还不记洒家的好?” “你是那只鹰?!”豆子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融合的记忆中反复提到妖c仙c精灵这些概念,但他不以为意,觉得是蠢人的迷信呢。 “没错,洒家便是太二真仙座下云风。刚才听你讲述太阳石原理,觉得有趣。不知道少侠师从何人?” “师从?”豆子璋一时语塞。上学十六年,老师快有上百个了,这算师从哪个啊?他迷茫的说:“我没有什么师从啊。” “你之前说自己上学十六年,洒家都听到了。” “大侠明鉴。我那一派号称‘码农派’,开山老祖曰‘图灵子’,躬耕于‘中关村’,平日里勤读圣贤书c修习算学,却不曾练武。”豆子璋信口胡诌。码农是程序员的自嘲,图灵子指的是英国科学家an turg,也即计算机的开山鼻祖之一。 “码农派?图灵子?中关村?没听说过。嗯,看你身形动作,确实未曾习武。本以为你是修行者呢。小狐狸精,你是师从哪家啊?” “奴家是自行修炼,无有师承。” “大侠,把漂亮姑娘叫狐狸精,也不太好吧?”豆子璋有点忍不住了。 “哼哼,你肉眼凡胎,见识浅薄。搂着狐狸精睡了两天,闻不到狐骚味么?” 啊!豆子璋忽有所悟。第一夜,他感觉安小丫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骚味,但是具有一种特别的诱惑力。到了第二夜,骚味就相当强烈了。 “喂,大侠,这样讲可不太好。人家只是有狐臭,用不着歧视。”豆子璋打抱不平。他扭头说:“小丫,你只要及时洗澡,狐臭味道是可以消除的。” 这会儿安小丫镇定了一点,刀子已经揣起来了,汗也用袖子擦干净了。听到云风的话之后,她略显尴尬,嗫嚅道:“奴家素来本分,从未伤人” “你若伤人,洒家早就取了你性命。也罢,你便变化一次,给这凡夫俗子看看吧。”说话间,云风打了个响指。这是真的“响”指,一个小霹雳炸响在指尖,闪亮如电弧焊。 豆子璋感觉眼前一亮一黑,然后就闻到了一丝别样的臭味,想必是闪电制造的臭氧的味道。等他眼睛适应林中的昏暗之后,漂亮大姑娘不见了,一只巨大的红狐狸从一堆衣物里钻了出来。它蹲坐在地上,眼里满是泪花,向云风叩头三次。 “嗯,你去找个地方化形吧。”云风补充道:“带上你的衣服,别光溜溜的出来。” 饶是豆子璋以沟回深刻c脑洞清奇著称于朋友圈,此刻也惊得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呆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这可好,我只是遇到俩妖精,还是没见着人”。 此时,他仔细打量灰衣人,忽有所悟。大鹰钩鼻确实有点像是鹰,秃亮的脑门像是秃鹫的脑袋。秃鹫也属于鹰科动物,但喜欢食腐,头经常要插进腐烂动物的腹腔里,细菌就很容易在头顶毛发间孽生滋长,故此在漫长的演化中变成了秃头。这位大侠不会也食腐吧?豆子璋一阵恶寒。 至于安小丫,尖尖的下颏c俏丽的杏仁眼,还真有点狐狸的影子。幸好,真是幸好,她不是方脸大藏狐那种。 “云,云大侠,您刚才提到的座师是哪位?”豆子璋结结巴巴的问道。 “金光山太二真仙。” 太二真仙? 自从见识了漂亮大姑娘变化成火红小狐狸的过程后,豆子璋的接受能力迅猛增长。神仙妖怪什么的,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太二”这个称号??? 既然那仙人叫“太二”,想必“二”有不同的解释。于是豆子璋就问道:“云兄,恕在下鲁钝,不知这‘太二’两字,作何解释。”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你不知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云风不满的说道:“再者,太二真仙乃是我洛嵩护国仙师,还有人不知他老人家名讳的?” 唔这很有道理的样子。 豆子璋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语言的演化是持续进行的。春秋时汉语还不够成熟完备,五花八门的名字层出不穷,晋成公叫“姬黑臀”,周公叫“黑肩”,秦武王“嬴荡”。即使在汉朝,也有长公主“刘嫖”,虽然她确实“嫖”了很多汉子(著名的荒淫公主),但试想当时的“嫖”字与现今同义,汉文帝怎么也不会给自家闺女起这名字。 “啊,这个,请大侠恕小子无知。我们这一派躬耕于‘键盘’,不问世事”豆子璋尴尬的回答。 “键盘?在哪里?” “在古豫郡小地方,不值一提。” “哦,你是淮泰人。难怪不知我洛嵩之事。”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安小丫回来,豆子璋疑惑的问:“安小丫怎么还不过来,没啥事吧?” “化形哪有那么快?以她的功力,怕是得一个时辰。” “啊?刚才她不是一下子就变形了吗?” “那是‘退变’,退变多快啊。‘进变’慢的很。” “我去看看吧。”豆子璋扭头就想去找。 “你去看什么?”云风一把拉住他。 “我去看看她怎么化形的呀。”豆子璋的好奇心已经汹涌澎湃了,他想去实践一下观察c记录c分析c总结c思考c归纳等一整套科学方法。 “看光屁股姑娘么?”云风冷笑一声:“精灵化形时,最忌他人旁观。化形如春蚕化蛾c夏蝉脱壳,需找个僻静之所。而且刚化形完毕都是光溜溜的,你想看啊?” “想不,我是说,小子不知道化形后没有衣服。化形后,毛皮不会自动变成衣服么?” “谁告诉你毛皮会变成衣服?衣服是死物,怎能用活物去变?” “大侠恕罪,小子着实不知,都是说书先生们误我。” “这些说书卖唱的,最喜欢胡编乱造,甚为可恨。”云风倒是颇有同感。 “不知云大侠到此有何公干?”两人冷场了一会之后,豆子璋打破沉默。 “你帮了洒家一个大忙,今日特来道谢。” “谢我?” “前天是洒家不甚引雷打晕了狐狸精,以为失手杀了她,心中不安,有碍修行。还好被你救活,今日特来道谢。” “云大侠是化身为鹰,飞到云层底部,然后便引发了落地雷么?” “你看到了?” “非也非也,只是学了点雷电的规律,瞎猜的。” “豆生学识渊博,无须过谦。” “岂敢,略懂而已。但云大侠不怕被电么?” “洒家乃是雷鹰,能操纵雷电,些许电击不过是洗澡而已。” “云大侠法力高强c武功盖世,还能垂怜一个小女子,着实令人景仰。”豆子璋赶紧把高帽子扣上去。 “太二真仙作为我们洛嵩的护国仙师,”云风边说话边冲着西边遥遥一拱手,严肃的说:“一向被尊为名门正派的掌门,比天廷住持名声还响,靠的就是法度森严。如果弟子在俗凡界有不法行为c伤害凡人,轻则遭受皮肉之苦,重则废去功力,甚至抵命。洒家乃是座前弟子,执法只会更加严格。至于你们淮泰么,”他轻蔑的冷哼一声:“昴日真君门下良莠不齐,声名可就差多了。” “这荒山野岭的,人迹罕至。小子视力不佳,起初根本没看到大侠您,看到了也不认识,认识了也不确定是您引的雷。尊师真能追查到云大侠您么?” “我派中人修道,首当正心c诚意c慎独。我云某人怎能干这种事情?伤人便是伤了,坦然领罚便是。”云风面色严正。 “云大侠刚直不阿c侠义无双,是小子鲁莽了。安小丫是个妖怪,”豆子璋看云风脸色不睦,马上改口:“是个精灵。所以伤害精灵也要受惩罚么?” “误杀一个妖精,不是什么大罪过,只要跟“妖精管理司”打好招呼就能过关。但那小狐狸已然化作人形c有了智慧,自然要作为人来对待。”云风不满的说。 “小子无知,前辈恕罪则个。”豆子璋转念一想,这云风自己就是精灵,自然不满对精灵的歧视行为,再加上无比耿直,这么做也不奇怪。 “洒家有一桩疑问,还请少侠指点。” “云前辈但讲无妨。” “前日你搭救小狐狸的手法甚是有趣,云某从未见过,不知少侠可否教我?”见豆子璋面露难色,他急忙补充道:“如果这是少侠师门秘籍,不可泄露,那便不说也罢。” “前辈误会了。这本是医术,正该是广传天下,普度世人。非是小子不想说,而是我师门自成一派,不知道如何解释。”豆子璋抓着三厘米长的短发,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们都有心c有肺,其运转无需意念控制,我们想要靠意念暂停心跳也是做不到的,睡觉时心跳c呼吸都不会停止。哪怕是斩掉头颅,心脏还能继续跳动一阵子。” 云风想了一会儿,发觉确实如此。 “呼吸和心跳,都是神经控制的神经,可以这么理解,就是经脉的一种。”他觉得还是不要试图解释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了,就这么简化点说吧:“受到雷击后,最大的危险就是心跳和呼吸的停止。用不了几分钟,不,我是说,用不了半刻钟,人就会死。” “然后呢?” “所以,我的手法就是模拟心跳和呼吸的节律,试着将心跳和呼吸重新启动。如果能成功,就算救活了。过了一刻钟如果无效,就真的死了。” “有趣有趣,少侠能否再好好指点洒家一番。”云风不由分说,拉着豆子璋就来实操。 豆子璋双手摁在云风的胸口,羡慕不已:“啧啧啧,看看人家这胸大肌,健美先生级别的。我这里是两团肥肉,都比得上安小丫了。这是鸟类飞行肌的位置,鸟身上最强壮的肌肉。飞行肌附着在龙骨凸上,怪不得他有点鸡胸,骨架形状不够美观”他一边授课一边胡思乱想。 云风学习十分认真,幸好他没要求将人工呼吸实践到底。两人又攀谈了一阵,安小丫终于回来了,云风这就告辞要走。 “别啊,还没留云大侠吃饭呢。”豆子璋习惯性客套。 “哈,你们能留洒家吃什么饭?还不是要洒家给你们打猎。” “云大侠这是去哪儿?何妨结伴而行。” “洒家能飞,你们跟得上啊?少侠年纪不大,却博学多才,今日我们相谈甚欢,以后还会相见的。哦对了,你们刚才找对了方向走错了路,现在最近的路不是向南是向东,翻过两个山头就有农庄,脚程快了的话今夜就到。洒家走了,还有仙家任务,不可久留。这件袍子就留给你了。” 云风不由分说,转到了一棵大树之后,少顷,一只巨鹰从树后冲天而起。 等到云风飞走了,豆子璋才小声咕哝出了自己想问不敢问的大疑惑:“与狐狸精那啥会耗光元阳c吗?” 吭哧吭哧的跟在安小丫屁股后面爬上一个山头之后,豆子璋惊喜的叫了起来。这里是嵩陵山脉的东南角。从山顶看去,日暮下的平原一望无际,几日来的好天气已经融化了大部分积雪,只留下一些白点映照夕阳的余晖。一条小溪,水量不大,却十分清澈,从嵩陵山脉的峡谷中流出,穿入山脚一片茂密高大的竹林中,消失不见,又从很远方一处宅院里流出。从山顶望去,那宅院青砖黄瓦,十分齐整,虽然看得不慎清楚,但也可知是个富户。 如果不是要在美女面前保持形象,豆子璋都想大哭一场了。算起来,他才脱离文明社会七天而已,但仿佛有七年那么长。 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相当昏暗了。他们先找到了小溪。在夜里,这是个最明显的目标。现在不是汛期,水量不大,却甚是湍急,溪流两侧大片的鹅卵石裸露着,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沿着小溪向下游走,很快就进入了竹林。高大的毛竹生长得极为茂盛,主干都有些发红,越往下越红,根部接近地面的部分通红发紫。下面的草丛都已枯黄,草上还覆盖有不少尚未融化的积雪,甚至有点难以下脚。豆子璋在竹林里跌跌撞撞的走着,拖累得两人速度一下子就慢了。 走了许久,豆子璋感觉嗓子像火烧一般。他找了一堆干净的积雪,小心的刮掉上层,然后抓了一团中层的雪塞进嘴里。 “这旁边就是溪水,你还要吃雪?”安小丫嘲笑他。说着便趴下来喝了口溪水,味道很好,似乎天然带有甜味,比吃雪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哎,别这么喝。”豆子璋赶紧拦住他。 “怎么啦?我一直都这么喝。” “水里有寄生虫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极小极小的虫看不见的,比头发丝细小得多虽然冬天寄生虫少很多,但万一喝到肚子里,却非常非常麻烦,可能会得病,甚至可能会送命。吃雪虽然不舒服,却很干净。” “但是我一直喝河水,都没事啊。” “须知,病从口入。没事是你运气好,万一出事你怕不怕?出门在外,还是谨慎点好。”细菌c病毒c寄生虫卵这些概念无法解释,小美女的表情并不信服。也罢,对付迷信的人,还是要用迷信的法子。“净水咒有云‘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听说过没?虫子多得很呢。” 这一招果然有效,安小丫的表情严肃了许多。 豆子璋想了想,补充说:“如果你非要喝河水,我教你个办法。” 他找了一根细长的芦苇,削去两端,这就变成了一根吸管。他选了个河湾,找了个水比较深又平静的地方,将吸管轻轻插进去,然后喝了几口。嗯,确实又凉又甜。他站起身来,将苇管递给安小丫:“你来试试?” “公子,这是什么方法?” “静水中的污物,要么沉底,要么漂浮在水面,水面下三寸处,往往比较干净。芦苇生长过程中是封闭的,中间是干净的。你把苇管插到水面下,轻轻吮吸,喝到的水就会比较洁净些。” 安小丫喝了几口水,似乎确实甜了些。她忽然对豆子璋说:“我想洗澡。” “洗澡?这可是冬天。”豆子璋摸了摸水,很凉,估计在四度上下。 “嗯,你也知道我是精灵,我修炼的是火系,不在乎这点寒冷。等下我们要去投宿,我不想别人闻到我的狐臭味。” “其实吧,你的狐臭味没那么”豆子璋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美女身上的味道已经很酸爽了。他沉吟一会说:“勤洗澡,会消散的。不过狐臭是油脂造成的,只用水洗,不大容易洗净” 狐狸尾部有油脂腺,会产生有浓烈气味的分泌物,这就是“骚狐狸”的叫法来源。人类的狐臭原因却不相同。集中分布在腋下c胯下等处的大汗腺排出的汗里含有各种蛋白质和脂肪酸,其分泌物本来不臭,但这种分泌物被体表的细菌分解以后,生成各种不饱和脂肪酸,才有了臭味。黄种人大汗腺极少,故此体味轻很多。不知道安小丫的狐臭是哪一种?豆子璋脑子里一瞬间就涌现出各种实验方案,就看怎么让她配合了。然而不管哪种原因,勤洗澡都是很有效的解决方法。 “有皂角。”安小丫拿出一个油纸包。 “啊,给我看看。” 油纸包里有一大团碎裂的白绿色粉块,闻上去还有淡淡的清香。想必是从皂角树果实中剥出来的,这么一大团也得剥不少皂角吧。 “你自己攒的?” “买的。” “能给我点么?我也洗洗。”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豆子璋远远的另寻了一处下游河湾,把手脸脖颈都洗了洗。他也算是耐寒的北方大汉,可还是不敢洗澡。洗完之后,用先前的内衣擦干净水,穿上云风留下的袍子,感觉神清气爽,浑身轻了几斤。幸好,这世界的商品经济还是挺发达的,已经有商品化的皂角了。如果没有洗涤剂,想洗干净还真不容易。 夜已经深了,圆盘似的的金月亮爬上树梢,照得林中竹影婆娑。红月在云间露出半个月牙,如同生锈的铁镰。寒夜中的竹林十分静谧,只有竹叶在风中互相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溪水汩汩流淌,远处间或传来几声蛙鸣 等等,蛙鸣?冰雪未消的时节怎么会有蛙鸣?! 豆子璋一激灵,感觉浑身都热了起来。他噌的一声把短刀拔出来,躲在一株大毛竹后面,屏息观瞧。 风声c竹影c溪流声c蛙鸣;还有他自己呯呯作响的心跳声。 他拿着行囊找到安小丫。“我是来通知危险消息,不是要看漂亮姑娘洗澡。”他暗想。 一具白花花的肉体,在月光下戏水。豆子璋咽了口涎水,叫到:“丫丫,丫丫” “啊——”安小丫一声尖叫,捂住了身体:“说好了不看的!我还当你是个君子” “我不是要偷看。你听到蛤蟆叫没?冬天怎么有蛤蟆?” 安小丫猛然警醒。她刚才也听到了蛤蟆叫,却没放在心上。被豆子璋一说,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偏偏这时蛤蟆叫都停止了,一时间竹林静谧得可怕。 蛤蟆并不可怕,她知道的,虽然某些带毒的蟾蜍会造成一些麻烦。在她启灵之前,丧命她口中的青蛙数以百计。即便是启灵之后,她也在饥饿的驱使下吃过活蛤蟆。在霸陵府,她还尝过人类烹调之后的青蛙,别有一番风味。 “或许,我们真的是太过于胆怯了。”豆子璋又安慰她:“世上也许就有冬天活动的蛤蟆呢?你快点洗吧,我们早点去投宿。” 趁着安小丫洗澡,豆子璋往前探了一段路。竹林中不但有蛤蟆,好像还有萤火虫。偶尔有一两个黄色的亮光出现,不停的在竹林中闪烁,豆子璋很想看看那是什么,但刚走过去,亮光就消失了。他不敢走太深,就退了回来。 安小丫终于洗完了。她洗了足有一个时辰,顺便把衣服也洗了。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让豆子璋十分担心:“不能这样,你会感冒的。” “没事,还没给你看看我的功力。”安小丫摸了下豆子璋的手,烫得他嗷一嗓子。安小丫的手足有七八十度,身上冒出了腾腾白汽,竟然是要用内力蒸干衣服。被豆子璋偷窥过之后,她有了很强的不安全感,所以要露一手产生威慑效果。 “你这么厉害,有空教教我吧。” “这一套法术,你未必学得了。法术要看天赋的。我们走。”安小丫身上突然迸发出强大的气场,成了领路人。 豆子璋跟在安小丫后面,觉得面前的美人越来越香,这香味产生了巨大的诱惑,更甚于初见之时,让他简直想抱着舔一下。他得努力镇定心神才能克制这种诱惑。然而这具滚烫的肉体,他却不能去摸 “有火光。”安小丫一声尖叫,她也看到了萤火。 “刚才我也看到了,看样子像是萤火虫。没什么可怕的。”豆子璋扭头对小狐狸说道。刚才看到萤火的一瞬间,她就躲到豆子璋身后了。胆量并不总是跟能力成正比。 “不就是放点光吗?我也会。”看着豆子璋脸上揶揄的笑容,小狐狸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她一伸手,一团火焰就在手上燃烧起来,惊得豆子璋瞪大了眼睛:“哇,这么厉害,我要叫你女侠。” 安小丫得意的熄灭了火,觉得腰杆都直了许多。 两人大着胆子,沿着溪流继续前进,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宅院的围墙。院墙极高大,足有一丈,外侧约有五尺宽的道路,铺着整整齐齐的青砖。溪水顺着一个半月形的洞口,流入宅院之中,仔细看去,洞口被粗壮的铁栅栏封着。虽然这么晚了,宅院里还是有灯火光芒闪烁。 可以确认,蛙鸣就是从宅院里传来的。现在听得很清楚了,今天的蛙鸣,声调和节奏都有些奇怪,不知是某个奇特的品种,还是冬夜蛙鸣的特殊表现。 “我们绕着宅子转一圈吧?”豆子璋觉得宅子有点古怪。连续撞妖让他几乎丧失了面对人类的勇气。 这一圈足有二里远。宅子东西南北各有一个门,正门开在南方。正门前有个不小的广场,也铺着青砖,门前挂着气死风灯,依稀可以看见“徐府”两个大字。 “这家里没狗。”安小丫说。她富户家里“借”点东西的经验很丰富,据她所知,富裕人家其实一般都要养狗看家的。它们对同为犬科动物的小狐狸很不友好。 豆子璋点点头,完全没听到狗叫确实很可疑。在后半程,他们加重了一点脚步,现在可以确定里面没有狗了。 “院子边上没有积雪。”豆子璋又发现点异常。整个徐府的周边,连带着距离徐府较近的竹林里,完完全全没有雪的痕迹! 溪水从东南方的洞口流出宅子,洞口处也有铁栅栏。溪流似乎增大了不少,却也变得更加平缓。安小丫伏下身子,贴近水面。 “别喝。”豆子璋小声阻拦。 “我不是要喝,是闻闻。水里有怪味。” 豆子璋也趴下,用鼻子去闻,溪水中透出一股淡淡的硫磺和铁锈味。他又拿手试探下,这河水是温的。他又掬起一捧水对着月光仔细观察,这水好像是红色的。 在流入徐府之前,这溪水还是清冷甘甜的,流出后,却变得温热且充满硫磺和铁锈味道。 安小丫突然想起光明神教,在其教义中,地狱充满着熊熊燃烧的硫磺烈火,恶魔拿着带火的锋利的锈剑砍下罪人的手脚,再把残躯投入石磨中打成肉酱,喂给长着三个头的地狱犬。莫非徐府是光明神教所说的地狱入口? “别瞎想。那都是编出来吓人的。”豆子璋给她壮胆。他本来是个绝对的无神论者,数理化功底极好,喜爱科学技术,日常业余爱好之一就是怼各种神棍。但在一个有妖怪的世界里,地狱c天神仍然不存在吗? 两人大着胆子到南边的正门拍打门环,过了好一阵才有一个青衣小厮走出来,看年岁只有十六七,个头不高,精瘦,一手提着奇特的细腰葫芦形灯笼,另一手捂着嘴打哈欠,满脸都是不情愿。 “我们徐府一律不接受投宿,两位多担待。主家不许,我可不敢收留你们。你们要是想找地方,那边有个竹棚,简陋了些,倒也能遮风挡雨。”他遥指着数十丈外竹林里的一个棚子说道。那大概是个夏天乘凉用的棚子,在这大冬天只能算聊胜于无。 豆子璋哀求了几声,但对方非常坚定。 正当两人准备去棚子里凑合一下的时候,大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刚才那个小厮急步追了过来,叫住两人道:“两位,刚才多有冒犯。我们管家已经训斥了小人,远来是客,冬日寒冷,不该怠慢。还请两位贵客入府内歇息。” 怎么这态度突然就变了?两人面面相觑。 豆子璋想见人已经想得发了疯,他心一横,就说:“不敢。我们两人冒昧前来,主家多有不便,乃是常理。承蒙贵管家盛情,今夜就叨扰了。” 趁着小厮在前面带路,豆子璋在安小丫耳边轻声说道:“等会儿你别说话,都听我的。万一我说不上来,你再说。当着别人的面,千万别互相否认。”安小丫轻声嗯了一下。 重新来到府门前的时候,一个身着锦袍的老者带着一个随从正站在灯下等候。只见那老者五十岁左右,个子不高,尚不及安小丫,身体发福,肚子圆鼓鼓的,眼睛大而有神,笑容可掬,嘴巴也咧得特别大。 见二人过来,老者抢先上步见礼道:“老朽徐合,忝为徐府管家。这大冷天的,那小仆竟然将两位赶去竹棚过夜,是老朽管教无方,公子恕罪则个。”说话的时候,眼睛总往安小丫身上瞟,看得安小丫把头巾往下又拉了拉。 “不敢不敢,是我兄妹二人打搅了。”豆子璋也一躬到底。 “不知公子从何而来?敢问贵上下。” “在下安子璋,这是舍妹安彤娅。我们是从古豫郡来,去祥瑞京看大灯会。”豆子璋随口就给安小丫起了个典雅的名字,因为那一瞬间脑子里突然划过了“安东尼娅”这个外国名。 “淮泰古豫郡么?” “是。” “先里面请,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300-01-10,豆-安-徐-柚 豆子璋 豆子璋放下书本,静静地观察桌上的三只红月蟾。较小那只红月蟾的舌尖开始了较大幅度的颤抖,显然是有点撑不住了,但上身依然昂起,光球似乎被挑得更高了一些。他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不禁称赞:“真是个倔强的小家伙呀。”毕竟它只是生物而非机械,用这个姿势坚持两个小时也真不容易。 豆子璋于心不忍,就轻拍其屁股,让它“关灯”了。合上嘴巴的红月蟾累瘫在桌上,闭目休息。 现在他已经观察出不少规律。第一组红月蟾两只,体型最大,照明时间达两个时辰。第二组两只就小了许多,亮度也差一些,只撑了一个半时辰。第三组就是眼前这三只,体型更小,要三只才能达到合格的亮度,只撑了一个时辰就不行了。他做出几个有待确认的推理: 1红月蟾发的是冷光,光球几乎不发热,只是微温。 2亮度和支撑时长与蟾体型正相关。 3经过一段时间照明之后,蟾需要长期休息。 4蟾个体差异较大。 5徐府大型蟾不多。 他掏出一个小本子,这是找明詹要的,又拿出竹子削成的笔。他用硬笔写的字还勉强能看,毛笔字就丑得逆天。他斟酌了好一会,才用竹笔蘸着墨水写下记录。 敲门声传来,豆子璋忙把笔记本塞进贴身的口袋。是明詹,他第四次拎着竹笼来给豆子璋送红月蟾了。这次送来了五只,体型明显更小。 “徐府没大号红月蟾了么?”看着明詹将三个疲惫的蛤蟆放进竹笼后,豆子璋故意显得不耐烦的问。 “禀公子,请恕小人失礼,非是府中招待不周,乃是这红月蟾大个儿的本就不多。给公子都是捡好的拿。已经换下去的红月蟾得歇两天才能用。”回答过豆子璋的问题,明詹轻声问:“公子不累么?还要小仆准备点什么?”豆子璋已经读书四个半时辰,中间只是到院子里散步一会儿。在明詹看来,这是超强的定力。 但对于豆子璋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补考重修时的前夜,或者项目到期前的奋战。他已经读完了《补考重修》和《止戈战记》,还完成了一场解剖学实验。 “累呀,怎么不累。正好也该歇会儿了。你不忙了吧?陪我聊会儿天吧。” “公子要聊什么?小人粗鄙无文,怕是难入公子法眼。” “知道‘粗鄙无文’,就不‘粗鄙无文’了。哈,坐吧,没事儿”豆子璋拉过一把椅子,把手足无措的明詹按到上面,然后问他:“你多大了?在徐府多久?” “小人十七,自打记事儿就在徐府了。”明詹略显别扭的与豆子璋相对而坐。 “徐老爷,便是著名的祥和徐家支脉么?”按照豆子璋读书心得和零零碎碎获得的信息,洛嵩国有六个最大的世家,合称“六卿”,即陈c徐c苏c张c吴c曾,先祖都曾在“止戈之战”中立下大功。当年太祖张元邦封赐诸侯之时,徐家被敕封在天祥郡,封地面积排名第二。 “正是。祥和徐家富甲天下,谁人不知?止戈三百年以来,徐家精擅货殖,早已是洛嵩第一富豪。天祥郡有盐c铁c渔c商,素称富庶。而天祥郡的产业,有一大半都是徐家的。安小姐若是嫁给少爷,那是享不尽的富贵。”明詹立刻做起了说客。 “徐家”的产业,不等于是这个“徐府”的产业。当我傻子么?再者说,发达之后,小狐狸精还未必认我这个便宜哥哥呢。豆子璋心下冷笑一声,接着问道:“徐老爷怎么不去祥和府住呢?” “老爷喜欢清静。此外,老爷立志保育红月蟾,于是便在这儿归隐。” “你喂过红蛤蟆么?” “倒是也喂过,喂的不多。不过,”明詹迟疑了一阵,下了很大的勇气,才说:“请公子不要叫它红蛤蟆,要叫红月蟾。徐老爷说这是灵物,不可轻侮。” “如此倒是我失礼了。我老家也在乡下,满坑满谷都是蛤蟆。这红月蟾,很少么?” “若是只论大小,比桌上这些红月蟾个儿大的还有许多。只是,许多红月蟾个头虽大,舌尖光球却不甚明亮。还有就是,红月蟾大多难以驯服,不肯坚持亮灯,亦或是喜欢鸣叫,故而没拿给公子用。” 原来如此。豆子璋重新修正了理论,接着问:“这红月蟾甚是好用,比蜡烛c油灯都好太多了。怎么会被视作不详呢?” “公子有所不知。好用的红月蟾是极少数,都是家主多年培育的结果。野生的红月蟾光球暗弱,青绿如同鬼火一般,夜里见着十分吓人。此外,红月蟾色如红月,被视作红月神的化身。在本地传说里,红月神被视作邪恶死神,狡诈多变,性情诡谲,在上古被正义的白月神打碎魂魄之后,灵魂碎片落在地上化作红月蟾。本地村妇愚民,见了红月蟾就杀。”明詹想了想,又问道:“在祥瑞京那里,红月神也是邪神。不知公子家乡是否有所不同?” “啊?这个,有相似也有不同。我倒是不怕红月邪神”豆子璋赶紧掩饰过去:“红月蟾只在本地有吗?” “据小仆所知,红月蟾很难在外地生存。几年前,老爷和我们都在祥瑞京里,也带了些红月蟾陪伴。红月蟾需要两件物事才能存活。一则,必须喝红月溪的水,一天不喝就病恹恹的,一周不喝就会死。二则,必须吃红毛竹的叶子,不全靠吃竹叶,但每天都需几片。红毛竹也是很怪,必须时不时浇灌红月溪的水。那时候,要有专门的大车往祥瑞京运红月溪水的。” “这周围没有别的农户么?” “这周围都是徐府的地呀。再者说,这里的地极其贫瘠,根本不长庄稼。” “府上东北角,就是高墙围着那部分,是养红月蟾的吧?那我能去看看吗?没啥,就是好奇。” “这这这,”明詹满脸的难堪,推脱道:“小仆断然无法做主,公子明天问管家吧不,管家也做不了主,请公子还是直接问老爷吧。” 想不到“养蛤蟆业务”的保密等级还挺高。豆子璋也就不为难他了:“那好,我明天直接问老爷就是。”随即他又想起一件事:“府里老夫人可好?还未曾见礼呢。” “府里没有老夫人。老爷一生未曾婚配。少爷是过继的徐家远支的孩子。” “干儿子?!” “倒是也可以这么说。不过老爷一直视为己出。老爷没别的亲属了,百年之后,肯定是让少爷继承全部家业。”明詹以为豆子璋担心妹妹不能继承家产,赶忙解释。 “老爷不是祥和徐家的么?徐家人丁兴旺,怎么说没别的亲属?” “这老爷跟祥和徐家彻底分家了。凡是老爷的产业,都与他们无关,祥和徐家后人不得染指。”明詹勉强解释道。 “看来那次分家不会太愉快。都分家了,你拿祥和徐家吓唬我有啥用?”豆子璋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他还想问点东西。 “公子,小仆得走了,马上又该巡更了。”明詹不给他机会,怕言多必失,立刻起身告辞。 “舍妹还没回来么?”明詹走的时候,豆子璋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他如此熬夜,除了要看书c做实验之外,就是想等安小丫回来。都凌晨三点了,西屋还是没动静,便宜哥哥着急了。 “安小姐在别院跟丫鬟们玩得开心,就睡在那里了。明日早膳,公子就能看到。” 明詹走后,豆子璋在院子里又转了一会儿,这才回去熄“灯”躺下。虽然对这一切早有预期,但这样一个绝色美人稀里糊涂就被“拐”走,确也让他心神不宁。 安彤娅 安彤娅凝神静气,听寒月又弹了一遍《紫竹调》,在心里体会一阵之后,她自己照着也弹了一遍。 下午,徐公子就有点心不在焉,一直在琢磨什么事儿,小狐狸越来越不想理他了。而便宜哥哥下棋时旁若无人,最后又跑到书房里看书了。后来,西柚和寒月拉她去别院玩,她赶紧就答应了。寒月给她用古筝弹了个曲子,可好听了,安彤娅立刻就想学。寒月当然倾囊相授。 “好棒哦。”西柚在旁赞叹。 “我觉得不好呀。”安彤娅颇有自知之明,她能感觉到差别。 “你才练了半天哟,你知道寒月妹妹练了多久?她从七岁起,每天都要练满四个时辰。那时候啊,她天天哭,手指头肿得像个小萝卜。”西柚说:“你看她的手。” 寒月伸出手,只见指头上茧子明显c关节突出,想必是受了许多苦。“是呀,姐姐你韵律感真的很好。一下就扣住点儿了。”寒月也夸她。 “你不练吗?”安彤娅好奇的问。 “主家不让啊,小婢是干杂活的。主家嫌我手笨没天赋,我想练还不让呢。”西柚没好意思说实话,其实主要是主家嫌她两道剑眉有杀气,长相不够甜美妩媚,做不得歌姬。 “你又说‘小婢’了,我听到啦。咱姐妹在一块儿,不许说那个词。” “哎哟,我真怕说顺口了,改不掉,被老爷责罚。” “没事儿,你聪明点就好啦。” “很晚啦,小姐该沐浴休息了。我送小姐回房吧。”西柚觉得不能太熬夜。 “不回啦,今夜咱仨挤挤睡。” 徐世桢 书房里,徐世桢和徐合相对而坐,面前摆着棋盘和棋子。 “老爷,快寅时了,早点睡吧,身子要紧。”徐合担心道。 “安子璋这招法也真怪。怎么看都不像是好棋,老夫偏生就赢不了呢?”徐世桢答非所问。他眉头拧成大疙瘩,盯着棋盘冥思苦想。 “小人棋力比老爷差太多了,比安公子只怕差更多。这招法我也看不大懂啊。”徐合苦笑:“府上与老爷棋力相若的只有少爷。但少爷沉迷于今天安公子画的那个钟表,说没空。” “让他忙吧。”徐世桢头也不抬:“你也去休息吧。不用管老夫。” “不行,老爷不休息,小人说什么也不走。”徐合十分坚定。 “好好好,这就收了吧。”徐世桢缓缓站起身。 就在这时,明詹急匆匆赶来的。听完汇报之后,徐世桢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他问你的话,都说完了?” “一句不少。” “做得很好。你先下去吧。” 徐合关上房门后,说道:“安公子问了许多关于红月蟾的事情,莫非已经知道?” “不好猜。明天老夫再会会他。明天的章程,你怎么看?” “今儿个小人一直在寻思这事儿。依小人所见,上策么,就是少爷获得安小姐芳心,我们就也明媒正娶,若是婚后无子就再收养个。安子璋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想走,我们就给一笔银子打发了他;想留,便给他在祥和府寻个差事。老爷不是说此人颇有才具么?” “若能如此办理,便是甚好。只是少爷拙讷,与那狐狸精看来不甚和睦。” “中策,若是安小姐不想留下,先就多留他们几日。然后就跟安子璋摊牌,问问他带个狐狸精来家里勾引少爷是何用意。先前他说是路过,却未必是真的,或许只是图财。” “嗯,接着说。” “安小姐不想留下,安子璋狮子大开口,以至于府上无法承受,这就有点不妙了,只好用下策。我们便将安小姐拿了,报呈妖精管理司说家宠成精,只要司里点头,那狐狸精就只能终生为奴。给安子璋加个罪名‘妖人惑众’,发配千里。”徐合脸上透出阴狠。 徐世桢思虑良久,才缓缓道:“妖精管理司的李总管那里,许久没走动了。”妖精管理司勾起来一桩沉痛的往事,他实在不想跟那个衙门略有瓜葛。 “倒不妨事。李总管就是只爱偷腥的猫儿,左眼认得金子,右眼认得银子。只要给足了钱,这事儿不难办,可免不得大大破费。” “不忙。还不知道安氏二人有何倚仗,且不急用此下策。” 豆子璋 豆子璋推掉了早饭,直接去吃午饭,但还是不停的打着哈欠。昨晚上,他睡得很不安稳。在两本书的帮助下,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结合他的理工知识,他开始理解“妖”这种传说中的事物。 妖,是经过修炼后获得“化形”能力的非人生物。这里的“化形”,特指化作人形。因为人是万物之灵,天然就是人形,而妖要经过千辛万苦和机缘巧合才能化成人形。 妖修炼有三个前提要素:寿命的延长c智力的提升和能量的积累,三者缺一不可。如果寿命不延长,就会老死在中途,因为修炼时间往往很长;如果智力不提升,就无法悄然理解自己身体的变化,无法有目标的修炼;如果能量不积累,就无法正常化形,不能化形则智力无法进一步提升。所以这个过程也是天赋c努力c运气缺一不可的。 妖的年龄也很特殊。妖启灵之前,智力都十分低下,根本不可能记住发生过什么,也记不住岁数。且启灵过程从一两百年到几千年不等,差异极大。启灵之后的妖智力相当于文明人的婴孩,脑力会重新发育一次。所以一般以启灵时刻作为“诞辰”,来计算寿命。 人记得住两岁前的事儿吗?绝大多数都记不住,妖也一样记不住。所以,等妖有记忆了,大约就七八岁了,那启灵时刻怎么算呢?“跟着感觉走”吧,压根都不准。安彤娅自称十八岁,实际年龄无从查考。 之前他想,既然妖能变成人,也就是“化形”,那自由度太高了,不是想变成啥就变成啥么?然而并不是。一个妖怪对应的人形是确定的,就像人自己的相貌一般很难改变。妖化形后,还能保持一些原始特征。有些妖化形后长得不错,也有很多妖长相奇丑。但因为长得丑的妖容易被猎杀,所以活得长久的妖往往长相不错,给人一种妖都是俊男美女的错觉,也即是“幸存者偏差”。 那相貌是不是绝对无法改变呢?也不是。当功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可以小幅度改变相貌,这是一个缓慢且艰巨的过程。 再比如从国产烂片到好莱坞大片都完全忽略的“质能守恒定律”,果然是不容置疑的宇宙基本原则。这个时代的人还无法纯数学推出爱因斯坦质能方程,却也能注意到妖怪化形前后体重不变。给云风做“心腹复苏教学”的时候,他注意到云风身体沉重,约莫有七十公斤,而普通的秃鹫也就是十公斤上下,怪不得奇大无比。 “妖”这个字并不被妖喜欢,因为这个字本身包含了太多的贬义。他们更喜欢被叫做“精灵”。 精灵相当厉害,战斗力远超普通人。他回忆了一下小狐狸背着行囊在自己前面健步如飞的样子,深表赞同。自己肯定打不过她,幸好,自己还是像高中那么老实。 那精灵是不是凌驾于人之上呢?并不是。人修炼后比精灵厉害太多了。所以,四处作案的精灵会被人清理。人修炼到极致就是仙,比如云风提到的太二真仙,强如云风也只能老老实实给他当下属。 这么弱鸡的仙,能让文明人狂热修行吗?毕竟,故事里的仙动不动就毁灭城市c搅动星辰c与天地同寿c生命永恒,这里的仙也就能“打五六百个”,活五六百岁。 然而略微深想,他就明白了。哪怕是只能打三四个c延寿十年,都足以让人疯狂,做成大产业。何况这时代的平均寿命估计才三十五,那仙的寿命就是普通人的十几倍! 修仙,或者说“修行”,是每个人的愿望。因为修仙者不但会具有更长的寿命c更健康的身体,还会有超强的能力,所以也就无怪乎所有人都对修仙趋之若鹜。可修仙不但需要天赋,还需要极大量的资源和时间,故此是少数人的特权。 随着修仙者层次的提升,他们所能操纵的能量也以几何级数的方式增长,与之对应的,是难度也成倍增加。 第一层和第二层是很容易的,有些聪明人自己找本书跟着练练就能达到。 修炼到第三层,就可以称为“修士”。达到这个境界之后,就会选择一项或两项能力来深入学习。 达到第六层,就可以获得称号“真人”,从此不再受俗凡界政权管理,而是由天廷直辖。 达到第八层就不是人了,是仙,称为“少仙”。修炼到第九层,就可以称“真仙”。数百年的和平让天梦洲的“仙人”数量大增,也不过有“十二上仙”而已。其中,只有两人达到了传说中的修行极限:第十层,可以改叫“太仙”了。 其中一个就是“太二真仙”,他没改名,因为嫌“太二太仙”不好听。另外根据坊间传闻,其实是因为太二真仙的实力比起另一个太仙,玄玄太仙,还有不小的差距,如果改名,则有可能激化两者的矛盾。 排名第一的玄玄太仙,也即是太二真仙的师弟,数百年不遇的绝世天才。 “天梦十二上仙”各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比如的太二真仙,最擅长的是风系和雷系法术;淮泰的昴日真仙,精擅火系和光系;湘庐的十天玄女,主修的是金系和水系。玄玄太仙例外,就没有他不擅长的法术。其他真仙比之玄玄太仙,就像是一群偏科的好学生比之一位全面发展的超级学霸。 天廷是讲究实力的。所以,当玄玄自称“太仙”的时候,没有人提出异议。当十二上仙齐聚天廷,公推住持的时候,他也就以全票当选。 看着书里的讲解,豆子璋便试着修炼一番,可惜折腾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丝毫进展,只能放弃。 除了琢磨书中“惊爆眼球”的内容,他还要思考自己的去向。他觉得在徐府呆太久不是啥好事,万一徐府找来了“猎妖师”什么的,他这个便宜哥哥肯定要受牵连。最好的做法是早点离开。 不过走之前,最好能看下红月蟾的养殖过程。他这个人好奇心最重,看到新鲜事物要是不去探个究竟,就心里痒c脑子痒c浑身都痒。 小狐狸精坐在他对面。只一夜功夫,安彤娅c西柚和寒月就成了“塑料姐妹花”,三个脑袋凑在一处,不停的嘀嘀咕咕,还捂着嘴嗤嗤的笑。安彤娅身侧就是徐家大少爷,他只能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陪着笑,却完全无法融入这个迅速形成的姐妹小团体。 徐世桢 徐世桢对大少爷的表现甚是失望,他没想到科举顺利的宝贝儿子不会勾妹。天底下家长都是如此,年少时催逼儿子读书考试,连跟女孩儿说句话都要盘查到底,那就别怪自家少爷二三十岁时掌握不住女性心理,情场失意连连了。 徐世桢有难言之隐,无法生育。虽然儿子是过继来的,但从未亏待过分毫。徐济元自己也很争气,自小就聪明听话。却不料原配夫人死了之后,性情大变,整日闷在房间里折腾机括之学,把徐世桢都愁坏了。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跟儿媳妇长相神似的,却是个狐狸精,而且是个没什么教养的狐狸精。怎么向宝贝儿子说明这件事呢? 不过,今天小狐狸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吃相,终于像个淑女了。这让徐世桢欣慰了许多。饭后,西柚照例带她去洗澡。 瘦得竹竿一般的徐公子也站起来,低着头就回工坊了。他突然就迷恋上了豆子璋说的那个“摆钟”,疯子一般捣鼓了大半夜。这孩子也不好好想想,他做出来摆钟就能获得美人青睐吗?不如多陪美人玩玩,或是陪来历不明的“大舅哥”聊聊天呢。 “徐先生,”坐在斜对面的豆子璋说话了:“小生与舍妹叨扰府上两日,感激不尽。眼看上元灯会将近,不若今日就此别过吧?” “这就想走么?那可不行。”徐世桢心里冷笑,就说:“不忙走。公子远来此地,还没好好游玩。祥瑞京距此不远,到时候我送公子两匹快马,来得及。再说了,祥和府人杰地灵,此地也有规模宏大的灯会。更何况,”他笑了一下又道:“我还没向公子讨教棋艺呢。来人,把棋具端来。” 西柚 西柚拿着丝瓜瓤,蘸着水和皂角,轻轻滑过安彤娅的玉臀,又滑进了跨间,停留在那里,轻轻摩挲。安彤娅趴在木桶沿上,半闭着眼睛,舒服得呻吟了一声。 真是一具能让女人都迷醉的胴体呀!最好的胴体,应该是让同性都忍不住欣赏的。这么美的身体,却有狐臭,着实令人扼腕。 西柚的手伸向前方,那里的两个半球在重力作用下坠成玉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狠狠地在笋尖上捏了捏。 安彤娅嘤咛一声,睁开眼睛:“你没有啊?比我还大。捏我做什么?” “我的,太大了,不如你的好看。” “不行,我要捏回来。” 西柚伸手想阻拦,却见安彤娅出手如电,她的手才抬起一点点,胸前两处突出部位就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而安彤娅的手已经缩回去了。“哎哟,你捏疼我啦。” “哼,谁让你先捏我。” 西柚端起一瓢水,泼在安彤娅头上。安彤娅也撩水还击。很快,西柚也成了落汤鸡。 嬉闹一阵子之后,西柚很诚恳的说:“小姐,以后就留在徐府陪我们玩吧。”只要安彤娅点头,她就是大功一件。 “不行哦。”小狐狸拨弄着头发。根据她的了解,在大户人家长期停留,很有风险。 “真的不行吗?”西柚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 “哎,以后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小姐想去哪呢?” “我要和哥哥去看大灯会呀。” “看完大灯会呢?” “我也不知道啊。” “回徐府吗?” “真的不知道呢。” 西柚不再说话,她趁着擦头发把泪水也一并拭去。 徐世桢 徐世桢带着一夜的研究成果,坐到了豆子璋的对面。昨天连输三局,所以今天他也就不再跟豆子璋客气,直接执白先行。 连着三局,还是被砍瓜切菜。这次他有点心服口服的感觉了。为啥一夜的研究完全没用呢?他不禁发愁。 徐世桢不知道的是:豆子璋以前曾经掏钱找过职业棋手下让三子指导棋,勉强才能斗个旗鼓相当。在围棋盘上,每多让一颗棋子,就意味着水平差一级。豆子璋跟职业棋手差着三级呢。然而所有人类职业棋手,研究这个定式几百年,都出现了判断失误,直到最后被人工智能纠正。所以徐世桢试图用一夜时间搞清楚,那是不自量力。在这个局部不仅仅需要简单的变招,而是需要对围棋中的“势”进行重新理解和判断。 是豆子璋真的比徐世桢强太多吗?并不是。他只是记住了前人的正确结论罢了。 “徐先生,小生兄妹二人给府中带来诸多不便,还是早日离去的好。不过,舍妹与几个丫鬟甚是欢愉。如果她愿意,就让她自己留下,小生一人去看大灯会好了。”豆子璋有点哀求的意思。 “想一个人溜走么?不给狐狸精开个价码?”徐世桢心里暗笑,面上波澜不惊,说:“安公子请看,今日天色将晚,便在寒舍再将就一晚。明天再说,可好?” 昨天两人落子如飞,今天徐世桢谨慎了许多,以至于下了三局棋之后,已经是红日西斜。对面的豆子璋脸上做出了奇怪的表情,似乎都有话要讲。徐世桢却不点破,只满面笑容的看着他。 “久闻先生仁慈,保育灵物红月蟾多年,小生十分钦佩。”豆子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然则红月蟾究竟如何保育,小生未能探知究竟,十分好奇。不知是否可以借宝地一观?” “好啊,随我来吧。”听过明詹的汇报之后,徐世桢早有准备。 豆子璋 豆子璋跟在徐世桢身后,沿着溪水的流动,走进了“一级绝密”的养蟾大院,看到了红毛竹掩映下的桂洽堂。 “桂洽堂,这周围没有桂树啊。”豆子璋四周打量一阵后,将这个有些奇特的名字连念几遍,猜测道:“蛙与蛤,木水土?” “正是如此,安公子果然才思敏捷。”徐世桢笑呵呵的说道。“桂”字取“蛙”的半边,“洽”字取“蛤”的半边,再融合五行中的木水土,便得到了这个怪怪的名字。 门打开后,豆子璋立刻闻到了刺鼻的硫磺和硫化物气味,还有蛙鸣声浪震耳欲聋。徐世桢毫不犹豫就走了进去。豆子璋深吸一口气之后,也跟进去。瞬时间,他从隆冬转入了盛夏。一个巨大的池塘占据了屋内大半空间,池塘的水中还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水从屋子的西南侧流入之后,与地下冒出的热泉混合,就变成了红色带有硫磺味的“地狱之血”,再从另一侧流出。屋里空气又湿又热,甚至还能闻到浓浓的硫磺味。虽然封闭,屋里却相当明亮而又无比嘈杂,因为有无数的红月蟾在屋中不停的跳跃c争鸣。 豆子璋进到桂洽堂不到两分钟,就感觉要中暑了。他捂着鼻子,奔到了门外,大口大口的喘气。他觉得如果再呆一会儿,大概率会死于硫化物中毒,反正说不清是亚硫酸c硫酸还是硫化氢的气味就弥漫其中。他想建议桂洽堂改名叫“毒气室”。 徐世桢笑吟吟跟了出来,道:“安公子,是不是难以忍受啊?” “我的天哪!徐先生是怎么呆在里面的?”喘匀了气之后,豆子璋才发出惊呼:“徐先生不是有心疾么?在其中不会呼吸困难么?” “不会啊。说来也怪,老夫在里面呼吸还更畅快些。” “还有这种事情?”豆子璋十分诧异。歇了一会之后,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徐先生能否让小生再去看一眼,刚才没看清楚。” “公子还要看?”徐世桢惊讶了,他知道普通人在里面有多痛苦。 “没看清楚,就是遗憾。”豆子璋颇有献身科学的大义凛然。 “那好吧。” 这次,豆子璋用溪水打湿衣袖,捂在鼻子上,又走了进去。硫化物在水中的溶解度较高,湿衣服捂鼻子可以过滤掉一些。 他用一根手指先试了试清澈溪水与浑浊热泉交界处的水温,又试了试冒泡处的水温。很烫,估计有七八十度。但就在血色汤汁中,飘着不少黑色的卵带。 水塘的另一侧有几块较为巨大的岩石,上面趴着不少大号红月蟾。有些红月蟾吐出舌尖球,有些闭着嘴,到处都是光点闪烁。 “徐先生怎么喂它们?”豆子璋大喊。屋里太吵了,只有大声喊叫才能听清。 徐世桢拿起一个小锤,在一个铜磬上敲了一下,一声清越的磬响回荡在桂洽堂。顿时,屋子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水泡声咕嘟嘟作响。 “投喂的食物都直接扔进水里。红月蟾也随时都有可能游出去自己觅食。”徐世桢倒也不隐瞒。 这次豆子璋坚持了五分钟才跑出去。 扶着一根红毛竹站立良久,平复呼吸后,豆子璋问徐世桢:“徐先生有好生之德,小生佩服。却不知为何养殖此物?” “此乃灵物。老夫不欲其灭绝。”徐世桢语气有些沉重。 中世纪就有濒危动物保护思想,领先世界有点多。不过为啥不商业化呢?豆子璋就自作聪明问道:“先生,昨夜我用了红月蟾照明,真的不错,比蜡烛c油灯都好得多。先生何妨将红月蟾卖给别人使用” “老夫已经说过,这是灵物。随随便便将灵物沾染上铜臭气,可不太好。”徐世桢颜色大变,有些厌恶的说道。 豆子璋暗叫不好,这肯定是说错话了,徐世桢对商业化非常抵触。 “安公子累了吧?早点歇息。”徐世桢冷冷的送客。 西柚 西柚也弹了一小段《紫竹调》,然后就唉声叹气:“不行不行,弹太差了。” 寒月赶忙鼓励她:“才刚开始,挺好的了。” “小姐也是刚开始,就比我好多了。还是小姐聪明。”话中略有幽怨。 “我比你多练了半天哟。”安彤娅也安慰她。 从昨天起,西柚和寒月就不用做工了,唯一的任务就是陪着安彤娅玩,一定要玩开心了,开心得忍不住留下玩一辈子的那种开心。安彤娅自从开始学弹筝之后就迷上了音乐,今天找主家又要了一架筝,让西柚也跟着学。西柚发觉自己的音乐天赋真的差了很多,现在她和安彤娅的水平差异绝不是“多练半天”可以解释的。 “你仔细听,刚才有几个音符都错了。”寒月又示范一遍。 “哎,我听着差不多呀。”西柚一脸无奈。 “差不多?差别很明显呢。”安彤娅很惊讶。 “小姐耳音真好,能分辨很小的差异。我昨天就发现了。我是练了两三年才到小姐这个水准。”寒月肯定的说。 “而且小姐手指头又细又长,你看我,手小指头短。”西柚伸出自己的小胖手。 “多练练就好啦。” “小姐只要在徐府练一年,就超过我练八年啦。”跟西柚交换过眼神后,寒月小心翼翼的说。 “不行哦,我得去看大灯会。哥哥还不想走吗?” “安公子跟老爷下棋呢,玩得可好了。不管他,我们继续练琴。”寒月急忙说。 豆子璋 豆子璋习惯性的拽着短发,盯着眼前发光的红月蟾,将了解到的信息碎片拼接整理后,对这种奇特的生灵有了新的理解: 1红月蟾表皮虽然不光滑,其实是一种青蛙而非蟾蜍的变种。这是他根据卵的形状推断的。青蛙的卵是卵带,蟾蜍的卵是一大片。 2桂洽堂的热泉可能流经巨大的硫铁矿,所以水中含有大量的硫和铁。三价铁离子是红色,鲜血的红色含铁血红蛋白,本质上也是来自三价铁离子。所以,红月溪水是鲜红的。硫铁矿中也含有硫酸铁,这是一种强酸弱碱盐,呈酸性,导致当地土壤偏酸。 3红毛竹和红月蟾都是在这种特别的环境下演化而成的。红毛竹适应了酸性含硫土壤,红月蟾习惯将卵产在含硫热泉里。 4红月蟾可能是在火山热泉岩洞中演化出来的。此地温泉很多,恐怕地壳并不稳定。 5红月蟾的前足融合是一种无明显危害的演化,目前未发现明显优势。 6红月蟾舌尖上的光球主要是一种捕猎工具,在夜里利用昆虫的趋光性捕食。光球具体的发光原理未知,估计是利用某种酶来催化冷光的产生。 7红月蟾演化为红色,是因为当地整体环境偏红,故此红色成为保护色。 鉴于缺乏进一步的研究资料,他也只能推理到这种程度了。然而,他想破脑壳也不知道为什么徐世桢对红月蟾的商业化为何如此反感。他已经有计划的繁育红月蟾了,而且有了照明用途,为啥不肯销售呢? 可这不是最紧迫的问题。现在,他似乎被软禁在这里了。一丝危险气息萦绕在此地,明天早上还是再次请求离开吧。 他思来想去,书也读不进去了,后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300-01-11,豆-安-徐-云-国 豆子璋 豆子璋看到小狐狸没来用早膳,吃了一惊。据徐合说,仨姑娘昨晚上玩到很晚,现在还没起床,大约中午才会出现。 刚吃完饭,徐世桢也过来了,仿佛完全忘记了昨天的不快,再次邀请豆子璋下棋。想不到徐老爷棋瘾也挺大。 豆子璋免为其难的坐到了棋盘前。这次他主动拿起了白棋,冲徐世桢一点头。 徐世桢立刻就明白了。按照友好棋赛的规矩,连输三局就要被降级的。前天他连输三局,由“分先”被降级为“定先”,也即是从轮流先走降级为固定先走。昨天又连输三局,那要从“让先”降级为“让二子”了。 豆子璋下让二子棋,压力一下子增加很多。不过去掉自己的座子后,棋盘更加宽广,而徐世桢对座子以外的变化明显熟练度不足,又连输两局。 到了第三局,豆子璋终于坐不住了。昨夜深思熟虑之后,他做出了这样的推理: 1自己对这个世界缺乏了解,而且无亲无故。如果自己被人做掉,不但无人为自己报仇,甚至连个报丧的地方都没有。他还没活够,不想悄悄的消失。 2徐世桢官位不低,府上男仆就二十来个。虽然徐合说他“官声甚佳”,谁知道真的假的?再说,历史上的名臣照样草菅人命。 3安彤娅是个狐狸精。虽然看起来是个挺单纯的傻白甜,但故事里的狐狸精普遍擅长蛊惑人心,可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而且她伸手敏捷,还会操纵火焰,自己却是个战斗力不超过“一鹅”的典型宅男。所以保着她毫无意义。 综上所述,此地不宜久留,找个由头赶紧走吧。 如果有机会回去,必须立刻马上赶紧的报个散打培训班!豆子璋攥紧了拳头。 徐世桢 徐世桢感觉到对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抓耳挠腮c浑身扭动,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伴随着这些小动作,棋盘上的招法也明显变形。他不禁暗笑,中盘发力,终于赢下了一局。 “真是胜之不武啊。”虽然赢了,但他自感羞臊,连连谦让。 “徐先生,小生真的要走了。不能误了大灯会之期。舍妹贪玩,就让她在府中玩耍吧。”豆子璋决定丢车保帅了。 徐世桢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胡须,觉得差不多可以摊牌了,便道:“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安公子明示。令妹的本体是什么,安公子不会不知道吧?” 一句话如同冷水浇头,豆子璋张口结舌,愣在那里。 “济元丧妻后,沉沦数年,倒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好巧不巧,安公子就带了位貌似亡人的绝代佳丽过来,还是个精灵,不会都是巧合吧?” “还真的是巧合呢”豆子璋目光呆滞,喃喃说道。 徐世桢才不会信呢。他接着说:“老夫为官多年,薄有资产。咱明人不做暗事。安公子若是图财,不如开个价码。” “我真不是图财!”豆子璋急了,但说完就有点后悔。局面都这样了,不如拿点钱赶紧走。 “安公子是不肯开价呀。”徐世桢笑了:“那老夫开个价,纹银千两。拿钱走人,从此永无瓜葛,如何?” “好!”豆子璋赶紧答应。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且慢,”徐世桢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安公子真名是啥?故乡何处?能否一并告知呢?公子带纹银千两,路途遥远,多有不便。老夫派几个人,将银子和公子都护送回去。公子放心,老夫多年的官誉可保公子安全无虞公子现在不想说?那就再盘桓几日,过几天可能就想说了。” 豆子璋 “豆老弟,别来无恙啊。”豆子璋闷闷不乐的低着头回到房里,刚进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一抬头,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大汉冲自己咧嘴而笑,身上穿的是云风曾经送给自己的那件灰袍,正是云风本人。 “不脱鞋就上床,陋习真多!”这是豆子璋第一时间的想法,他还没傻到把想法说出来。笑容立刻浮现在脸上,他充满激动的喊了一声:“风哥,你怎么来了?许久不见,想死小弟了。风哥仙驾来此,有何贵干?”豆子璋拉过椅子,坐在床边。 “就是看看你们啊。洒家先瞅见了小狐狸精,她很好认,离老远就看见了,你就没那么好认。洒家仔细一看,嘿,你们怎么到了老蛤蟆家?洒家想看看你们,就到你屋里化形了。其实洒家在你们头上盘旋老久了,你们都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啊”人的生理构造使得普通人没有往天上看的习惯,不过“老蛤蟆”这绰号你别说,徐世桢还真有点像。“风哥也认识徐世桢啊?” “嗨,老相识了。老蛤蟆当年执掌奉仙司,仙家的一切用度,都是他负责,所以他没少到金光仙宫来。洒家起初瞅见他呀,就觉得不对劲,立刻就跟仙师讲了。仙师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俗凡界竟然敢用他做奉仙总管。就招他来问对,发现他还不错,就留用了” “小弟愚钝,有一事请问:老蛤蟆哦不,徐世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他就是老蛤蟆呀。” “小弟是问这个绰号等一下,你是说,徐世桢是蛤蟆精?”豆子璋惊诧的站了起来。 “嘿,你们都不知道吗?他本体是只红月蟾呀。” “啊!”豆子璋在屋里连连转了好几个圈。这个信息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大门。先前杂乱无章c漫无头绪的信息碎片像拼图一样在脑中逐渐拼合起来。“这徐府中只有徐世桢是蛤蟆精,亦或都是蛤蟆精?”他继续问。他很害怕,自己穿越以来不会连一个人都没见过吧?连连撞妖是什么体验? “府里就俩精灵:小狐狸和老蛤蟆,其余都是人。再加上洒家,一共仨吧。” 这番话让豆子璋松了一口气。他接着问:“风哥,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识别精灵?我想学。”撞了妖都不知道,这可挺麻烦。 “你?不行,学不会的。连洒家的仙师都学不会,你就别想了。这是洒家独门绝技。不过,有些妖会保留本体特征,你注意观察或许有所发现。” “这么难学吗?” “嗯,化形后的妖在阳光下会泛紫光,洒家看来非常明显。只有洒家有这般本领,其他人都不行,强如仙师和玄玄太仙也都看不出来。”云风神情中颇有倨傲。 “风哥技绝天下,小弟无比佩服”豆子璋递上高帽。他盯着云风的深眼窝,忽然灵感闪现,问道:“那种紫光,是不是只在日光直射下才能看见?月光下c烛光下,还有阳光阴影里,都看不出来?” “对c对,不是阳光照着,就没什么特别。你懂挺快呀。” “风哥所说的紫光,是不是有点像紫色,但是又跟紫色不一样的那种光?甚至,风哥跟别人说起来,都找不到合适的词儿来描述,别人也完全不懂风哥说的是啥。” “对,太对了!”云风一拍大腿,如逢知己:“洒家当时费了许多唇舌跟他人解释,就是说不明白。连仙师都怀疑洒家偷藏绝技,真真是冤死了!可气可恨!” “那就是了。小弟知道了。” “你知道啥啊?快说说。” “这事儿也是不容易说明白。”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人眼能看到赤橙黄绿青蓝紫等诸般色彩,风哥的本体,鹰,还能多看到两种色彩,姑且称之为‘近紫外色’吧。因为人眼都看不到这两种色,所以人的语言里也就没有对应词汇,让风哥没法解释。化形后的精灵会呈紫外色。这两种紫外色,只有阳光中有,月光c烛光都没有,所以只在阳光下能看出来。” 为了照顾云风的理解力,豆子璋的解释不够科学。更严谨的说:人眼有三种感光细胞,可以看到红绿蓝三原光,丰富多彩的世界都是由三原光组合而成。而鹰有五种感光细胞,多了两种,可以看到紫外光。紫外光什么颜色?对不起,人类从来没看到过,也没发明对应的词汇,无从解释,也许我们该称之为“近紫外色”。紫外光只在阳光中有,月光c烛光,还有阴影下散射的阳光,都没有足够的紫外光。化形后的精灵会反射紫外光,只有云风能看出差别。而人类,不仅凡人看不到紫外线,甚至连上仙也不例外,都看不出来。 “你慢慢的,再说一遍,让洒家记住。” 豆子璋又解释了好几遍,越深入概念越多,连“视锥细胞c光子c波长c能级”都涉及到了。云风头大如斗:“算了算了别说了。以后洒家向仙师引荐你,你去好好解释,洗清洒家的冤屈。” 能见到大仙吗?真是令人激动呢,不知道会不会腾云驾雾c呼风唤雨。他正在浮想联翩,只听云风又说:“你们不是说要去祥瑞京看大灯会么?怎么还不走?还有五百里路呢,再不走,怕是来不及啦。” “唉,一言难尽,风哥有所不知。”豆子璋把这几天来的事情简述一遍。 云风从床上坐了起来,说:“没想到老蛤蟆对干儿子的婚事还挺上心,这般行事却有些不地道。” “仔细想想,我倒也理解他。对他来说,我们二人来历不明,不由他不疑心。嗯,疑心,心,”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这件事是不是值得干,得先打听明白。他问道:“却不知徐世桢官声如何?” “这个吧怎么说呢?也好也不好。”云风有点吞吞吐吐。 “此话怎讲?” “按照《止戈令》所定,国税取民财之十一,仙税取国税之十一。但仙家除了财帛之外,需要有人打理此事,还需有人将物资运到仙山,还需要各种劳役,这些事情是算在仙税里还是仙税外,《止戈令》言之不详。又因为仙家势力太大,如果仙宫想多要点,或者小仙c修士想去奉仙司借支些用度,奉仙司无不应允,事后也不追还。再加上奉仙司内部也多有贪渎枉法。在徐世桢上任之前,据说奉仙司消耗了洛嵩国财赋司岁入的近半。” “这么严重啊!”豆子璋十分吃惊。这仙家堪比欧洲中世纪的教皇了。 “在洛嵩国,仙家收入的一半多都是归金光仙宫的。徐世桢上任之后,数次面见仙师,陈述利害,仙师便允他任意施为。他先在奉仙司内部整肃纪律c追讨贪墨,杀了个人头滚滚c无人不胆寒。仙宫内部,也有几个修士被仙师废了修为c赶下仙山。从此以后,劳役都要折算成银钱,甚至奉仙司的薪俸也要算在仙税里。仙宫那里,再也不肯多给分毫。若是有人想借支,一律都要打上欠条,必须及时奉还,否则要么从下次仙俸中扣除,要么就告到仙师那里去。仙宫里里外外都把他烦透了。” “这不挺好的么?”徐世桢的行事作风听起来像是一代名相。 “可洒家是仙宫那边的啊”云风也是屁股决定脑袋c位置决定思想。 “那时候徐世桢就有心疾么?” “嗯,从我见他那天起就有。后来仙师见他功高,也曾亲手为他医治。据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不可能治好的。洒家以为老蛤蟆不定啥时候就喘死了,没想到至今活得挺滋润。”云风也承认这点。 “那小弟等下就帮徐阁老一个小忙吧风哥能助我们脱困吗?” “小事一桩,老蛤蟆应该会卖我这个面子,洒家先礼后兵吧。”云风站起来,挽起袖子,提笔就写了份名帖。豆子璋则到院门口喊来徐明詹,让他去请徐合,说是有一件大喜事。 “你是何人?”满面春风的徐合很快就到,发现屋里多了个人,脸色微变,十分惊疑。他只见过云风的本体,却没见过化形后的样子。 “请管家禀告徐老爷,这位是云风,前来拜访老爷。”豆子璋笑吟吟的双手把墨迹刚干的名帖递了过去。 “您,您是云风?”打开名帖迅速扫了几眼之后,徐合大惊失色。 “如假包换!”云风微笑着打了两个响指,屋里连续响了两个小霹雳,熟悉的臭氧味又飘了过来。 “您稍等,我,小人立刻通报。”徐合有点慌乱,结结巴巴的说道,然后扭头就跑。 不到半刻钟,整个徐府就乱了起来,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徐世桢捂着胸口c气喘吁吁的赶来了。一见云风,他作势就要拜倒:“下官徐世桢不知云天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豆子璋想不到云风会被叫做“天使”,这称谓在国内古代指的是太监,在西方是带翅膀的鸟人。想到这一茬,他咬紧后槽牙才能憋住笑。 云风赶忙搀扶:“洒家今日闲逛到此,未曾通报,倒是唐突了。” “不知天使驾临,可有公干?”徐世桢倒也没过多客气,云风一搀扶,他就站直了。 “没有没有。洒家这位小友豆子璋,去祥瑞京观灯,承蒙徐阁老款待。洒家在天上路过,就想顺便跟徐阁老叙叙旧。” “原来如此。寒舍蓬荜生辉,不胜荣光,便请云天使去芙蓉堂叙话吧。还有豆!公子,也请吧。”徐世桢面带微笑,把“豆”字咬得很重。 豆子璋城墙拐角那么厚的脸皮也不禁一红。 “豆老弟还带了个漂亮大姑娘呢,也叫过来吧。” “好,马上去请。” 云风 云风毫不客气的坐到了芙蓉堂的主位上,徐世桢和豆子璋推让一番后,在他两侧陪伴。徐公子也来了,坐在他干爹旁边。 安彤娅也过来了。她对云风还是有些恐惧,畏畏缩缩的躲在西柚后面。豆子璋赶紧去拉着她的手,在耳边轻声说:“风哥是好人,来救我们离开的。”然后带着她坐下来。 “云天使不知是如何结识豆公子和安小姐啊?”徐世桢在旁试探。 “洒家跟他们啊,有缘,偶遇的。”云风也没细讲,在云里胡闹结果引雷击晕小狐狸精不是啥值得宣传的事儿。 “你们真是巧合来此啊?”徐世桢略感惊讶。 “早就说了嘛,阁老还不信。”豆子璋脸上是无辜加无奈。 说了会儿闲话之后,云风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徐世桢:“仙师与太仙的仙棋赌斗,徐阁老知道么?” “倒是略有耳闻。只是辛苦云天使了。” 其余众人还一脸懵懂,徐世桢就简要解释了一下。 豆子璋大为震惊。在他看来,只为了排名第一和第二的两位大仙慢悠悠下棋,就要麻烦一位高级下属整日里飞来飞去,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浪费人力的行为。“看来大仙们真是一群社会寄生虫啊。”他下了个初步判断,又想:“云风的职位级别也需要重新解读,也许他地位没那么高,只是个信差。不过也不好说,毕竟他是能直接面见统治者的。皇帝身边铺床叠被倒尿壶的太监,出了皇宫也没人敢惹。” “洒家棋艺低微,虽然每天送信,却是根本看不懂。久闻徐阁老棋艺过人,想请阁老为洒家拆解一二。” “先前说老夫棋艺过人,老夫也就觍颜领受。只是今日这房里就有一位远胜老夫的高手,老夫可不敢应承此事了。” “谁?” “便是您的小友豆公子啊。” “你,下棋这么厉害?”云风吃惊的瞪圆了眼睛。 “偶有一得,惭愧惭愧。”豆子璋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要谦虚。 “豆公子切莫自谦。这几日老夫已经被他降级为让二子。” “那就来吧,甭客气啦。你们二位一起为洒家拆解一番。” 豆子璋 豆子璋一看,两位大仙的棋艺还是挺高明的,但还没超脱于古棋的范畴。以现代围棋的视角,有些招法就见缓了。 这是“仙棋”开战的第十一天,也就是说,两位大仙才下了十一手棋。加上四颗座子,棋盘上才有十五颗棋子。一局围棋一般都要下二百到三百手,所以棋局才刚开始,不能看出太多内容。 借着拆解仙棋的功夫,徐世桢借机向豆子璋讨教。豆子璋相当坦诚,把经过人工智能优化后的思路和招法都讲了出来。如果不是他连胜徐世桢,估计会被视为胆大妄为c离经叛道。但连续惨败之后,徐世桢只能虚心学习。 这一下说了近一个时辰。徐世桢最后叹服道:“豆公子倾囊相授,徐某茅塞顿开,想不到棋还可以这么下。只是豆公子毫无保留,尊师不会责怪么?” 豆子璋一时无语。这个时代的老师普遍都有个坏毛病:凡事留一手。毕竟,很多人是靠着赌棋吃饭的。他一抱拳:“家师曾教导小生:智慧是所有文明人的财富。而且,人都是在原有智慧的基础上创造新的智慧。如若智慧没有传播,以至于智慧被带进棺材里,那后人就得重新发现智慧,这就是有罪。如若有人故意传播错误的智慧,那就是罪大恶极!” “公子胸怀广阔,老夫佩服。不知尊师是哪位大贤?” “这家师不愿扬名,还望阁老海涵。” “哎,你上次说啥来着,你们是‘码农派’,开山老祖叫‘图灵子’?”云风在一旁插话。[(码农:对程序猿的戏称,也即是作者的职业;图灵子:英国计算机科学家阿兰·图灵)] “图灵子?”徐世桢拈着胡须,显然也没听说过。 “我派名声不显,两位见怪了。”豆子璋不知道如何圆谎,只能转移话题:“昨天提到的售卖红月蟾,阁老要不要再考虑下?” 徐世桢 徐世桢已经重新评估了豆子璋。棋艺过人倒是不奇怪,胸襟博大就很不易了。 豆子璋刚刚问到了他的痛处,于是就说:“豆公子可知世人如何对待红月蟾?他们抓了红月蟾,用萤火之光来照明,早已有之,用过后却视若邪魔。一脚踩死,也就罢了。还有那顽皮孩童,用芦管往红月蟾肛门里吹气,让它涨成圆球,痛苦而死。更有甚者,他们拔掉红月蟾的舌尖光球,那光球离体后还可以发光一阵子,拿来投掷玩耍。老夫见了此等事情,便无比痛恨,怎可让它们再受屈辱虐待?” 一番话说得豆子璋哑口无言。 “快晌午了,三位在此用午膳吧。既然两位贵客急于去看大灯会,下官也就不便过多挽留。饭后送上纹银十两,以作盘资,如何?”徐世桢脸上再次堆起笑容。既然云风给两人当后台,那就没法硬留了,赶紧礼送出境吧。幸好没撕破脸皮,以后还有机会。 吃饭的时候,徐世桢感觉豆子璋心事重重,不住地偷偷看自己。 突然,豆子璋好似下定了决心,说:“有几句体己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完,他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在丫鬟和仆役们身上瞟了一眼。 徐世桢心领神会,一挥手,下人们都散去了。徐合与徐少爷没有走,既然徐世桢没赶他们,豆子璋也没多话。 安彤娅不明所以,忽闪着大眼睛等豆子璋说话,只是对下人们的散去赶到奇怪。豆子璋看了她一眼,觉得让她听听也好。 豆子璋拿起一个馒头,对徐世桢说道:“阁老,您看这馒头,又白又香,都是无数麦籽儿粉身碎骨之后做成的。” “嗯?”徐世桢不解其意。 “麦籽儿,其实也就是小麦的孩子。可以说,我们文明人为了自己生存,每天都要吃掉数以千万计的小麦的孩子。所以,小麦要不要恨文明人呢?我们还吃掉无数大米的孩子c高粱的孩子c豌豆的孩子,它们能恨我们吗?”豆子璋又抓起一个鸡蛋,说:“这个是母鸡的孩子,我喜欢每天早上吃一个,母鸡要不要恨我呢?” 徐世桢没有回答,他也拿起一个鸡蛋看着,若有所思。 “但是,靠着提供孩子给文明人吃,小麦散布到了整个温土地带。每年到了春荒时分,再贫穷的农民都要留下一小袋麦种,无论有多么饥肠辘辘都不敢吃。野生的小麦本来要和各种各样的杂草生长在一起,要争地c争水c争肥,但田里的小麦就安逸许多,因为文明人把他们的竞争对手都除去了。文明人的朝廷,每年都要严厉的督查春耕,如果哪一地没有好好耕作,地方官都要受到重重的处罚。所以,小麦虽然很惨,贡献孩子给这个世界的霸主食用,却反而占据了这世上最肥沃的土地,再也不用担心灭亡了。猛虎固然强大,横行于山林,向来不肯轻易屈服,时不时能吃掉几个文明人。所以文明人也就视之为极大威胁,到处捕杀。现在,城市周围肯定就没有老虎了,在深山老林里,它们的生存空间也越来越小。” “公子的意思是?” “如果对抗霸主尚有一丝丝胜利的希望,那这种对抗就还算是有意义的。否则,与霸主合作是更明智的做法。意气用事毫无价值,万一被灭种,就只能沦为历史的笑柄。文明人是世间霸主,没有其它物种能与之竞争了。若想活得更好,就必须要与文明人联合。徐阁老,您想要维持红月蟾一脉,不肯受到丝毫屈辱,小生十分钦佩。然则,好好侍奉文明人或许能为红月蟾一脉带来更大的益处。” 徐世桢的身子坐得笔直,盯着豆子璋的眼睛说:“然而怎么侍奉?请公子教我。” “红月蟾外貌丑陋而怪异,性情奇特,只能生活在此处,无法到处迁徙,其实十分危险。万一有人想将其灭绝,只消围住此地,便可斩草除根。此地温泉众多,地壳大地之根基必然不稳。若是发生火山c地震,房倒屋塌c温泉断流,岂非灭顶之灾?” “此事确是老夫心腹大患。” “这两日小生一直用红月蟾照明读书,比蜡烛和油灯都强胜百倍,不但光照稳定,而且没有油烟,更没有失火之险。如若让此物大行于天下,家家都用红月蟾照明,则既不会有灭绝之危,又可财源广进。即便大红月蟾难得,穷人家照明,却不需那么亮堂。本地愚妇蠢民,颇以为红月蟾不详,如此观念,难以说服。不若到千里之外的淮泰国安泰京,当地之人对红月蟾一无所知,若是能让一二贵人用上红月蟾,此物便可风靡天下。” “公子是否知道,红月蟾离了此地,便难生存。” “此事小生也想过。红月蟾所仰赖者,不过是红月溪水和红毛竹。据小生观察,这温泉必然流经巨大的硫铁矿,所以水中含有大量的硫和铁。所以在别处,只要有硫和铁,红月蟾就可以存活。最不济,取了红月溪的水晒干,其中的干粉便于运输和保存,到别处再用水溶化即可。” 徐世桢思虑良久之后,对豆子璋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且等老夫从长计议。” 随后,豆子璋拿出一个小布包,说:“这几日多蒙徐阁老照料,感激不尽。豆某身无长物,无以为报。近日来深思熟虑,于徐阁老之心疾或有一得之愚。便斗胆讲出来,若是错了,博众人一笑而已。” “公子请讲。”徐世桢受困于先天性心脏病一辈子,各种灵丹妙药c偏方妙招都试过了,早就绝望。但今日豆子璋主动提到这事儿,他依然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徐阁老心疾难治,或许是因为未至化心之境。”说着,他打开了布包,前天晚上解剖过的红月蟾躺在里面。 “化心?”徐世桢面色严肃。 “对。徐阁老,这是小生捡了只死去的红月蟾做的解剖,未造杀孽。然未曾通秉,还望阁老海涵。” “无妨。红月蟾经常死在园中,难以避免。”徐世桢不以为意。 “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确实如此,鸟和四足走兽的内脏跟人的内脏近乎是对应的。而蛙,却有所不同。这关键中的关键,就在心上。”豆子璋用小匕首轻轻拨动细小的心脏,他说:“鸟兽和人的心脏都是四个腔,而蛙的心脏只有三个腔。徐阁老只化形,未化心,所以才会有心疾。而云天使和安彤娅化形就没有心疾。” “你,化形?”徐少爷瞪大了眼睛。豆子璋不小心说漏了嘴,他没想到徐府上下还瞒着徐少爷呢。 “济元,是为父的错。”徐世桢眼看瞒不住了,凝重的开口道:“安小姐是精灵,是狐狸精。但她是一只很善良c美丽的狐狸精。” 气氛冷到了冰点。徐少爷又看了眼安彤娅,一言不发,失魂落魄的走了。徐世桢一个眼神,徐合赶紧跟了过去。安彤娅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静坐发呆。 “安小姐也别伤神,这是你们无缘啊。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徐世桢感慨一番。 “你家少爷忒不爽利,不就是个女人么?天下丧妻者不知凡几,都如他一般寻死觅活么?”云风有点看不惯。 “济元这孩子素来情深义重”徐世桢颇多感叹。 众人沉默一会儿后,云风打破冷场:“你接着说,徐阁老还怎么办呢?” “人心的四个腔,上方两个叫左心房c右心房,下方两个叫左心室c右心室。红月蟾的心,就差在心室上。具体怎么办,小生也说不准。化形后的容貌无法改变,小生是知道的。但小生看书上说,就是那本《补考重修》,功力深厚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可以小幅度主动改变化形后的样子。所以小生只能这么猜测:若是去义庄寻个死人心脏,剖开仔细观察,与红月蟾心脏对比。化形时注意差异,或许有用。” 徐世桢站起来对豆子璋一躬到底:“公子一番话,于我如醍醐灌顶c暗夜明灯。如此大恩,世桢铭感五内。只还有一事,豆公子为何要帮我大忙?” “久闻徐阁老在奉仙司秉公职守,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以至于无暇谋身,小生钦敬已久。今日能有尺寸之功,实乃幸甚。” 徐世桢长叹一声:“徐某久闻,为善者自有天助。豆公子来此岂非天意?” 徐世桢大开中门,将云风c豆子璋和安彤娅送到门外。 他拿着一封书信,对豆子璋说:“老夫就不远送了。公子和小姐既然要去看大灯会,老夫就送个人情吧。在文明广场旁边有一家醉仙楼,是老夫的产业。公子拿着这封信,去找醉仙楼的大掌柜冷楚瑜,就可以在那里观灯,比在大街上可好多了。内中还有两份名牒,证明两位是徐府的庄客,以后在洛嵩行走会方便许多。这两匹好马,便送给两位。背囊里有纹银十两,足够到祥瑞京的盘缠。到醉仙楼,还可以再支取纹银千两。” 豆子璋假模假样的推让一番之后,美滋滋的接下了书信。谁说看闲书没用?在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之后,知识永远是最宝贵的财富!他好不容易爬上马,坐得颤颤巍巍的,对徐世桢说:“徐阁老请回吧。” “我有种感觉,很奇怪的感觉。豆公子乃是天下人杰”望着两匹马离去的背影,徐世桢喃喃说道。 豆子璋 豆子璋不太会骑马,就下来牵着,跟云风边走边聊。 陪着豆子璋和安彤娅走了二里路,云风就说:“我要走了,还有任务呢。”接着,他看着豆子璋,说:“小老弟,你,很有意思。” 随着一个亮闪,云风化成巨鹰,飞天而去。豆子璋在下面大喊:“喂,风哥,化形就化形,不要打雷呀。亮瞎了我的氪金狗眼” 氪金狗眼什么意思?云风懒得去理会了。 血红的溪水一路向南流淌,红月溪两岸只有红毛竹茂密的生长。冬日的暖阳下,沿着岸边小路,两人两马并辔而行。 “喂,豆子哥,你坐直呀。没事儿的。”安彤娅喊道。 豆子璋趴在马背上,紧紧抱着马脖子,只有这样才能不摔下去。很显然,这个姿势让他和马都很不舒服。白马不停的晃动脖颈,想松快一些,反过来使得豆子璋抱得更紧。 “你放开手坐直,要不然马都不往前走了。”安彤娅有些焦急。 “我家里穷,没骑过马”豆子璋想解释。突然一阵香风,背后多了个人,一双小手托在他肋下,“豆子哥,别怕,坐直了。” 豆子璋终于敢放开马脖子,顺势倒在美人怀里。 “你别这样,抓好马缰,控制住方向。”豆子璋的笨手笨脚让她无比着急:“我到前面,你抱着我。” 他头往左扭,回头说道:“咱俩都先下马,再重新上马。”却感觉右肋下一挤,小狐狸已经钻到了前面,控制住了马缰。 “这柔韧度,奥运体操加马术啊。”他不禁咋舌。 左手搂着安彤娅的肚子,右手抓着马缰,豆子璋估计行进速度提升到了每小时七八公里。他把头伏在安彤娅右肩上,闻着她身上的馨香,不禁心神动摇。 “你为啥不想呆在徐府呀?”问完之后他就后悔了。之前他问过一个关系处的不错的姑娘为啥跟前任分手,聊完之后那姑娘就跟前任复合了,然后把他全面拉黑。 “在徐府不好玩。还是豆子哥好玩。那个红月蟾好奇怪,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讲讲吧豆子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不知道怎么用你听得懂的话说出来。” “那你就用我听不懂的话说吧。” “真的?” “真的。” “那我就说啦。”豆子璋用自己熟悉的语言,给对红月蟾的观察和推测一股脑讲了出来,中间有太多词汇根本不知道怎么说明。 安彤娅肯定没听懂,但也没打断他的话。等他讲完后,很佩服的说:“豆子哥,你懂的真多。” “那当然,我也就擅长这些了。”豆子璋忍不住嘚瑟。 走了十来里路,终于看到村舍和行人了。两人两马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豆子璋炫耀般将安彤娅抱得更紧了。他有点希望这条路永远延长下去。 《文明仙国》 在徐府,靠着对一只红月蟾的解剖和分析,他获得了徐世桢的友谊,为后来提供了极大的助益。 豆子璋之所以成为大统领,当然有很多特别的能力,以后笔者会逐一谈及。现在要说的就是第一个特质:好奇。 他的好奇心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看到新事物就要去弄明白。他自己也常说:“我好奇为什么别人不好奇。”在他看来,探究一个事物的本质和原理,“知其然及其所以然”,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浅尝辄止呢? 哪怕直到晚年,他身居高位,如有不懂都是坦率提问。仅此一点,就足以成为大多数喜好不懂装懂的领导们的楷模。 他像海绵一样吸取着知识,广博的知识为正确决策判断提供了无尽的助力。 现在,他和安彤娅离开徐府,前往祥瑞京。前进吧,懵懂少年,踏上奇妙的旅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300-01-12,豆-安-俞-张-国 豆子璋 豆子璋的身体上下起伏,试着跟随马背的震动节奏。虽然做得还不够好,但也有模有样了。一天的时间里,他的骑术有了长足的进步。 他头一次亲身感受到,古书上“一昼夜奔袭三百里”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大约两天的时间,他才骑了二百五十里路,大腿内侧肯定都磨烂了,火辣辣的生疼。腰也很疼,几年码农生涯本来就让他的腰部饱受摧残,现在更是快颠断了。支撑他的信念只有一个:不能被美女看瘪! 然而,美女根本不看他了。 安彤娅不在他怀里,而在另一匹马上,落后了一丈多。回头看去,小丫头眼圈儿通红,显然是又哭了一鼻子。瞥见豆子璋扭头,她故意低下头去。 离开徐府后,他先抱着安彤娅骑了五六十里。安彤娅让他好好学骑马,他也不在意,耍赖般抱得更紧了。到了今天早上,他就表示要放单。因为小狐狸身上的骚臭味又出现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由于是骑马姿势的刺激,这次的味道更加酸爽。安彤娅也感受到了变化,试探了两句,而他的应对明显不得体。 豆子璋轻抽了自己一巴掌:怎么就管不住这张臭嘴呢?他现在脑子有点乱,记不清当时具体说了啥,反正就是一些混账话。 这种尴尬的局面有必要打破!他轻轻勒了下马缰,放缓速度,在安彤娅左侧与她并辔而行。安彤娅把头歪向另一侧,装作欣赏路边野花,根本不理他。 “娅娅,那种气味,我有办法了,可以治好!”豆子璋努力让语气斩钉截铁,他得先吸引注意力,否则生气中的姑娘根本就不想听。 没有回应,不过安彤娅的头稍微扭过来一些,她在听。豆子璋赶忙说:“我想了一路,刚刚想明白了。不过,会很麻烦,你得好好配合,好不好?” 安彤娅低头“嘤”了一声,脸一直红到脖子处。 “我要开始说了,可能不太好听,而且会用到很多你听不懂的词,你一定要听完哈。” 他感觉安彤娅严肃了许多,才接着说:“先大概说说原因吧。首先我要告诉你,这种味道不但不是一种丑事,反而是一种上天的恩赐。你可知道,这种香味是一种性诱引剂,男人闻起来就是极度诱惑的香味,女人闻起来效果不佳。” 性诱引剂在许多物种中都存在。对于低级动物来说,性诱引剂可以轻易操纵其行为,效果极佳,比如一丁点性诱引剂就可以吸引几十公里外的蛾子前来交配。越高级的生物,就越难用单一物质来操纵。进化树顶端的文明人,意志力比较强大,操纵起来没那么容易。即便如此,当性诱引剂刺激到男性的鼻腔受体之后,还是会产生无与伦比的诱惑感。但女性缺乏对应的受体,闻起来就没啥很特别的感觉。他还想到,传说中的狐狸精之所以具备极度诱惑力,很可能也与性诱引剂的功效有关。 “可惜的是,这种性诱引剂对浓度太敏感了。稀薄时是一种香味,浓厚到一定程度又会表现为臭味,所以你的身体一会儿异香扑鼻,一会儿呃味道奇特。”他硬生生把“臭气熏天”这个词咽进肚子:“觉得很奇怪是吗?大粪臭不臭?但粪臭素若是稀释一千倍,会变成茉莉花香。不同浓度之下,物质的表现会有根本变化。” “大粪放水里会变香?”安彤娅很是恶心,但终于肯说话了。 “不是简单的放水里,需要提炼。你不信?回头我做实验给你证明,反正也挺麻烦。”说话的时候豆子璋心里也在敲小鼓,毕竟化学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为了治疗,我需要做一系列的实验。我猜测,这种性诱引剂是一种单质。所以第一步要确定的是,它是水溶性还是脂溶性的,也就是更容易溶解于水还是更易溶于油脂。直觉上,这是一种有机物,所以是脂溶性的。常见的有机溶剂包括油脂和酒精,这其中肯定还是酒精更合适。” 一堆云山雾罩的话之后,安彤娅明显已经听不下去了。豆子璋赶紧回到正题:“想要根治还比较困难,不过至少有办法缓解。我们去买最烈的酒,每个时辰蘸着酒擦拭最容易产生味道的部位,可以大大延缓气味的产生!” “那我身上还会带酒味吧?” “不会,酒精挥发快就是说,酒味很快就没了。整个实验耗时良久,等我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好好打理。目前来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每天洗两次嗯咱俩该换马了。”豆子璋的身体比安彤娅重得多,所以约定半个时辰要换马一次。由于关系的突然紧张,他胯下可怜的牲畜已经驼了他快一个时辰。 豆子璋牵着马,跟安彤娅一起站在了祥和府的城门前。城堡和城墙,他已经见过许多,但祥和府的城墙依然令人惊叹。在城门口向两侧望去,足有十米高的雄伟城墙一眼看不到边,在周围大平原的映衬下,更显得高耸伟岸。城门外还有一丈宽的护城河,是直通大河的,水面荡漾着一层薄冰。 离开嵩陵山下的徐府之后,一路上都没有山,甚至连个大点的地形起伏都没有,一望无垠的黄土地平坦规整,远方也没有山脉的影子。可以想见,祥和府是这块平原上的防御重点。因为缺乏天然屏障,只好费时费力,修建极为坚固的人工堡垒。 与壮观的城墙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护城河边上的贫民窟。密集的窝棚都已经搭到了护城河的边沿,河水上漂着一层菜叶子c死鸡鸭之类的杂物,大煞风景。幸好现在很冷,要是在夏天,用鼻子都能在百丈之外感受到护城河的臭水。 按照太祖张元邦定下的老规矩,护城河外三十丈内不得建设民宅,防止进攻方利用房屋作掩护。可太祖死了三百年,规矩早就没人理睬了。三百年漫长的和平期使得城墙经形同虚设。商业区和民宅毫无规划的野蛮生长,一直蔓延到了城门五里之外。 看来洛嵩国确实承平已久。“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豆子璋没什么经天纬地的气魄,他觉得能在盛世跟漂亮媳妇过太平日子就挺好。昨天抱着佳人骑马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琢磨怎么能实现“二百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虽然太平,不过这世界已经有人口爆炸的麻烦,此乃是天下大乱的前奏。如果不早做筹谋,只怕“江南富足翁”也不好做。 安彤娅也为文明人的造物惊叹不已。霸陵府是山间要冲,驼队往来,颇为繁华,可要是跟大河之畔的祥和府比,那是天上地下。 城门足有一丈宽,上方是圆拱形的,最高处差不多有一丈二尺,青黑色的方砖上雕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纹。最上方五个篆体大字,可惜安彤娅不认得。她的文化水平不高,工笔正楷还算能认得不少,篆体c草书对她而言就是些“挺好看的图画”。 “豆子哥,那上面写的什么?” “祥和安泰门吧?嗯,就是祥和安泰门。”豆子璋辨认篆体的能力也很有限。他起初看了半天也不很确认,但城门的方位和突然想起的一个故事帮了大忙。 这个城门对的不是东方,而是东偏北方向的淮泰国首都安泰京,在止戈元年之前,洛嵩和淮泰连年征战,仇深似海。那时候,作为防御重镇的祥和府是不准打开安泰门的,这周围还被太祖的方士布下了层层诅咒,据说可以让安泰京祸乱连连c瘟疫不绝。说来也怪,天廷颁布“止戈令”,洛嵩和淮泰修好之后,一直处于守势的张元邦已是年逾九旬,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含笑九泉。当时处于攻势的淮泰大帝周康胤自然是十分不服,却也于次年撒手人寰,享年才五十二岁。是不是诅咒的功效这就没人知道了。 安泰京自然是一封诉状将祥瑞京告到天廷,祥瑞京说:诅咒早就撤了,不信你们检查。安泰京说:你们肯定是刚撤的。两家就在天廷凌霄宫上吵得不可开交。玉皇大帝玄玄太仙最烦这些人间俗事,便罚了祥瑞京一大笔银子,交与淮泰,把这事儿压了下去。 “诅咒这么厉害吗?”素来迷信的安彤娅增大了眼睛。 “很可能不是诅咒,只是巧合,心理作用。这个我们以后再聊”豆子璋一时语塞,不知道从何说起。哪怕是在科学昌明的时代,反迷信都是一桩大难题。 进城的时候不准骑马,豆子璋岔着腿牵马而入。他的大长腿快变成罗圈腿了。 有四个兵卒,两两分列在城门两侧,戴着圆顶斗笠,穿着灰褐色的棉褂子,前心一块白色的圆片,写着“兵”,后心一块白色的圆片,写着“卒”。兵卒们拄着长矛,挎着腰刀,半倚着城墙,松松垮垮的站着,时不时谈笑几句,对穿梭往来的人群视若无睹。这身装束真是丑的逆天,不知道哪位领导拍脑门决定的,足以打消无数男青年参军的热情。 进了城门,还有个扁圆形的瓮城,最阔处约有二十丈,现在已经挤满了大声叫卖的商贩,声音在瓮城里往来回荡,嘈杂喧嚣。从瓮城进到城里的“内安泰门”比起安泰门可小多了,只有八尺高,还分成三个。守卫的兵卒也是一般的松懈。 进了内安泰门往里,就是祥和府的老城了,热闹又远胜城外。面对中世纪的集市,他毫不心动,毕竟早已见过了太多繁华。旁边的安彤娅有点按捺不住激动了。 豆子璋拉住她,现在有件要紧事得马上办。 俞阳 俞阳落寞的走在青龙街上,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来抵御两侧美食的诱惑。如果不是在祥瑞京已经见过了更美的景致,他会把这里当做天堂。此地之富庶远胜陇西,他现在终于明白为啥会有“穷陇子”这个蔑称了。 “陇西之所以穷苦,祥瑞之所以繁华,都是因为朝廷的搜刮。所以,让我们用穷陇子的怒火烧毁这一切!”葛大师兄咬牙切齿的说:“是时候让老爷们知道穷陇子的想法了!” 过年时,化妆成客商的俞阳跟随师兄们一起来到祥瑞京。起初,他是兴奋的,这里的生活比陇西好了太多。即使葛大师兄不停的进行仇恨宣讲,他仍然不以为意。 前天了解到此次赴京的真实任务之后,他就坐立不安了。以上厕所为借口,他从看守森严的旅馆越墙遁走。如果师兄检查自己的留下的衣物,会发现一封信。信中说:他不愿偷鸡摸狗,更不愿杀人放火。他走了。请葛大师兄放心,他哪怕死,也绝不会泄露计划。 用仅有的几十枚铜钱,他登上了快要启航的客船,逃到了三百里外的祥和府。他不敢想葛大师兄会做什么,希望大家都平安吧。 “咕噜噜”腹中的杂音提醒他,一天一夜没进食了。在最饿的时候,他找个水井灌了一肚子凉水。 丐帮中人,从不乏偷窃高手,俞阳也不是没学过扒窃。以他现在的身手,大街上匆匆而过的路人都是一个个行走的钱袋。他已经忍了很久,他不知道还要忍多久。只是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还没被攻破,他下不了手。 一股奇特的臭香味飘荡而来,几乎对他造成致命一击。 一个高大的白胖子,正端着一碗臭豆腐喂一个美貌的小娘子。小娘子似乎吃不惯那东西,只吃了一口就停住了。而高白胖自己也不想吃,却又不舍得将臭豆腐丢弃。两人看起来都还算有钱,而且动作迟缓,是个不错的目标。 俞阳不由自主的靠拢过去 “您为什么做出那样的选择?”止戈三三三年,“真理报”的记者饶有兴致的追问。 “很难讲,或许是天意,也或许是父亲的教导起了点作用。”夕阳透过雕花的玻璃窗,照在俞阳沧桑的面容上。 “能谈谈令尊吗?” “他去世很早” 豆子璋 豆子璋挽着重新变回清香型的美人,走出了旅店。 天色将暗,华灯初上。祥和府的花灯从昨天就燃起了。以古代的技艺手法角度来看,这些灯笼还算美观漂亮,但官老爷们能先把破破烂烂的路面石板再翻修下就好了。 豆子璋望着祥和府里各式各样的灯笼,仿佛回到了家乡。老家的父母官拿到大笔扶贫拨款后,对坑坑洼洼的路面毫不在意,却先用五花八门的电灯笼装饰了两侧的路灯杆。 满大街衙门差人的制服大煞风景。与兵卒们相比,他们就是去掉了斗笠,再把前心后背的“兵卒”两字换成了前“威”后“武”。官老爷升堂的时候,他们都要齐齐喊一声“威——武——”,再加上一身“威武服”,久而久之,就被称作“威武”了,其实“衙役”或者“巡捕”才是他们更正式的名称。 腿还是疼,他只能摇摇晃晃的岔开腿前进,现在他超级想睡觉。幸好有佳人在侧,仿佛给他打了止疼针和兴奋剂。 安彤娅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觉得两只眼睛不够用,看不尽十里店铺c如梭人潮;也觉得两只耳朵不够用,听不完声声叫卖c喧天锣鼓;更觉得两只鼻孔不够用,嗅不尽各式小吃,除了臭豆腐! “怎么会有人吃那么恶心的东西?”她掩住鼻息问。她不理解怎么会有人簇拥在小摊前。 “那是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试试吧,别多吃。”豆子璋去买了一碗。碗和勺都不是一次性的,站着吃,吃完要归还。 安彤娅强忍着吃了一口,味道其实还行,但气味令她作呕,毕竟她的鼻子比人灵敏得多。豆子璋也只吃了一口就停住了。他是喜欢吃这东西的,可是理性告诉他,臭豆腐不健康。 就在犹豫的关头,一个少年贴了过来,他个子挺高,脸上稚气未脱,满脸蒙脸沙,才十五六岁光景。他脸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在祥和大街上几乎找不到的气质。看面相不似营养不良,看服饰不像一贫如洗,可他的灵魂仿佛都被一碗臭豆腐吸走了。 “要不要吃?”豆子璋试探着问。在“他人不洁”的时代,送给别人吃了一半的食物是极大的羞辱。 少年点了点头。发育不全的喉结颤抖了一下,咽口水的声音很清脆。 看着他的狼吞虎咽,豆子璋善心大发,又买了两个馒头递过去。少年的嘴满满的,说不出话,“呜呜”两声以示感谢。 一转身,却发现安彤娅呆呆的看向一边,他顺着她的目光,发现了一个青衣老者。现在他正在街口处端坐,身边围了一群人,似乎在给人算命。 那青衣人端坐在一个马扎之上。那是真正的“端坐”,因为他上身挺的笔直,小腿竖直,大腿水平并平行向前。黄色的幡子打开来插在地上,上书四个大字“何九奇卦”。一个矮小丑陋而又穿着富贵的人斜坐在他前面,将左手放在青衣人膝盖上。青衣人对矮个子轻声说话,那矮个子频频点头,周围人也不住地发出赞叹声。过了会儿,矮个子走了,临走还留下一个大元宝,足有五十两,青衣人坚持不收,矮个子富翁扔下元宝就走,头也不回。 豆子璋盯了他好一会儿,即便在与矮个子富翁推让的过程中,青衣人的身体连一丝摇晃都没有,这可需要点定力。 “你想去吗?”豆子璋发觉了安彤娅的意图。 “嗯。”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豆子璋可不太喜欢算命。作为典型的理工男,他坚信算命就是一种骗钱的手段。要是试图直接说服女人,那保证会碰个大钉子。绕圈讲故事是个不错的方法。姜太公的故事,似乎可以借用一下。 有个玉石琵琶精,道行十分高深,她走在大街上,所有男人都被她迷惑了。后来,街上来了个算命的老头,器宇不凡,连正眼也不瞧玉石琵琶精一下。于是她就很不开心,找老头去算命。老头说,好啊,我给你看看手相。玉石琵琶精一伸手,就被老头扣住了脉门,再也无法变化和逃走。算命老头就祭出三昧真火,将玉石琵琶精炼化了。 故事讲完,豆子璋手好痛,原来是被美人的指甲掐的。小狐狸非常紧张,竟是感同身受。 “玉石琵琶也能成精?不是说只有活物才能成精吗?”她发现了一点破绽。 豆子璋心有所悟。以前看过的神怪小说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成精,然而读《补考重修》的时候,成精时的一个关键属性就是智力。看来,死物是无法成精的。还好,他脑瓜子转的飞快,《西游记》和《封神演义》瞬间杂合完成:“是这样的,玉石琵琶精其实是一只巨大的蝎子,长得有一把琵琶那么大,甲壳泛着精光,好像玉石一般。” 小狐狸被吓着了,再也不提算命的事,但她的目光并没有离开卦摊。 豆子璋又看过去,他发现一个威武,正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身边的美人。 张秋山 张秋山在青龙街上缓缓踱步,从东头到西头,再从西头又到东头。一来一回,小三十里路,整整一天,现在差不多可以收工了。 他对这条长街已经了如指掌。上任以来,他打得无数宵小抱头鼠窜。很多店家看到他,都会点头哈腰的行礼。 平安的一天,也是平淡的一天。这么热闹的一条街上,竟然连一个值得勾搭的小娘子都没发现,真真是令人愤懑。如果只论姿色,那还是有几个的。但祥和府是最靠近祥瑞京的大城,最不缺的就是权贵。有些人,碰不得。 今夜去哪睡呢? 群芳院的老鸨子刚才盛情相邀,被他婉拒了。虽然张队正的爱好人所共知,但他却并不喜欢青楼女子。他嫌她们脏,不喜欢她们善于逢迎的嘴脸,也不喜欢千篇一律的客套c娴熟的技巧c违心的说辞。他喜欢良家女子,由于种种原因,死了老公c厌倦了婚姻c不满的情欲他总觉得这样的女人很干净纯粹。每天与她们共同获取快乐,才是最好的生活。 离这里最近的,有个玲玲,老公外出行商,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一年多不见面。也许今晚应该让她暖床 摆卦摊的青衣人,映入他眼帘。 “何仙长,幸会幸会。朝廷有令,上元节放灯从今日开始,一切摊贩统统禁止。今日郡守大人又重申此事,秋山这厢搅扰了。”张秋山向青衣人躬身施礼。 “是张队正啊,失敬c失敬。”何九奇赶忙站起回礼:“既然朝廷有令,老朽自当遵循。然今日有缘,老夫就为张大人看一次手相吧,放心,都是缘分,不取分文。” “这”张秋山正想拒绝,左手已经被拿去了。他的手白皙修长c刚劲有力,还是很漂亮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中指太粗大了,与大拇指相仿,显得略有些诡异。 “张队正容貌甚伟,天庭饱满,地阔方圆,这真是一只好手啊,有道是”青衣人揉捏着摇头晃脑,一大串话语喷薄而出。 张秋山根本没听,他的头扭到另一边,视野完全被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填满。更令他迷醉的是,离着三丈远,就可以闻到美人身上一股如麝如兰的香味。 这样一个美貌小天仙,却挽着一个相貌平庸c腿有点瘸的白胖子,吃的是臭豆腐,着实令人遗憾。 小天仙也看见了自己。美目流盼,上下打量过来。他赶忙站得笔直,左手按住刀柄,展示出男人最英武的一面。终于,俊男美女看了个对眼,立刻就感觉有电火花在两双眼之间噼里啪啦的炸响。 他从何九奇那里抽回手,威严的说:“快收了吧,今天我就失陪了。”说完,就向小天仙走去。 “张队正,好久不见啊。”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在身后响起。 张秋山很不爽的转过身,立刻就换上了惊喜的面容:“凌掌柜,生意兴隆啊。”凌家染坊的大掌柜,每年都交着充足的保护费,还是不要太得罪了。 豆子璋 如果豆子璋的眼睛可以喷火,张秋山已经被烧成灰烬。 他本以为“威武服”怎么穿都丑,却发现了一个例外。 那个威武身材匀称,甚是高大,面白微须,头发挽了个高高的发髻,用一根黄丝绦绑了,再插上一根玉簪子。威武服穿在他身上,便是无处不妥帖,寸寸都合体。左边腰间悬着一把一米长的雁翎刀,用左手紧紧按住,更添了几分英武之气。腰上挂着的一块金镶玉价值不菲,充分显示了主人的财力。 豆子璋跟影星级别的极品帅哥一比,立刻就自惭形秽。小狐狸的注意力也被吸走了,两人当街就开始眉目传情。 他有点手足无措。一方面,他出于男人的本能,想阻断当众勾妹;另一方面,他出于某种自尊,又不想太过于控制。 “小姐姐你真好看,也好闻。”一个奶身奶气的声音为他解了围。小胖男孩拿着一串糖葫芦,胖乎乎的,甚是可爱,目不转睛的近距离盯着安彤娅。一句话夸得她心花怒放,一摸兜,只剩下一枚铜钱,就给了他。那边帅得掉渣的威武也扭过头跟别人说话去了。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爆竹,正飞到小男孩身上,呯的炸了。小男孩吓得往旁边一躲,撞翻了馒头铺的白面簸箩和馒头筐子,雪化似的面粉和圆滚滚的馒头洒了一地。正在切菜的掌柜拎着刀就过来,抓住小男孩就不许走,吓得小男孩哇哇大哭。 豆子璋看少年的臭豆腐和馒头快吃完了,就掏出三个铜钱给他,轻声说:“你去把掉地上的馒头都买了吧。” 张秋山 张秋山跟染坊凌掌柜一阵寒暄。凌掌柜的店铺门口来了几个丐帮中人,连续几日纠缠不去,想请张队正施以援手。张秋山忙不迭的答应了,“拿人钱财c替人消灾”是他的行事准则。 一声炮响之后,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凌掌柜大叫不好,赶忙跑去。 张秋山也跟了过去。了解缘由之后,倒不算大事,只是凌掌柜的小公子冲撞了馒头铺。他做中人,便让凌掌柜掏几十个铜钱了事。 送走凌掌柜之后,如花似玉的小天仙和高白胖都不见了,令他暗叫可惜。 眼神掠过地上那一片白粉之后,他发现了些异常。白面上的脚印都只有前脚掌,没有后脚跟。有人垫脚尖走过吗?好像没有哦。而且,这不是普通的垫脚尖走路留下的脚印。 这脚印是谁的?好像来自一个瘦高少年,刚刚他用三个铜钱买了十个掉地上的馒头。 少年还没走远,张秋山的目光追随着他走了一程。细看之下,他发现不对头。 是“鬼步”。 传说中,鬼可以操控人,也就是“鬼上身”。方法却不是进入人体内,而是紧紧贴在人身体背后,用鬼手捏着人的手腕,从后面把脚垫在人脚下面,再不停的对着人的后脖颈吹冷气。人就会失去自己的意识,任凭摆布。由于人看不到鬼,只能看到被鬼上身者动作僵硬,垫脚尖走路。 此等传说难辨真伪,但“鬼步”作为一种功夫,是真的。修炼者不管走路还是奔跑,都是只有前脚掌落地,后脚跟抬着,如同鬼上身。听起来似乎很容易,实际上并不轻松:一是要终日坚持c不可懈怠,二是要姿势如常c难以发觉。当鬼步修炼者放开约束后,就可以腾跃若飞c奔走御风。 张秋山当了多年威武,见多识广c阅人无数,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鬼步的修炼者。因为鬼步在天祥郡并不盛行,据说修炼者多为陇西人。 瘦高少年的鬼步已经有了相当的功底,所以之前张秋山一直没发现。那少年虽不甚英俊,眉宇间却有一种独特的勇悍气质,加之肤色黑黄,不似本地人。 在祥和这地方,竟然出现个修炼鬼步的陇西人!张秋山悄悄跟了上去。 豆子璋 豆子璋见高富帅制服男去忙一件纠纷,赶忙说:“那边的评书马上开场,我们过去吧。误了开头一截就不好了。”心里暗骂:“这家伙是八九十年代港台明星转世么?小狐狸精也是个花痴,以后得看好了,一不小心就是金莲的剧情” “嗯。”安彤娅应了一声,眼睛还在往高富帅的背影瞟去,身子已经被豆子璋拽走了。 “这个是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给你拿着。”他得用新事物分散美人的注意力。 “唔,豆子哥你真好。”现在的美人还比较容易满足。 这家茶楼的说书先生专精于鬼狐神怪,说的正是个狐狸精的故事: 一个九尾狐,跟一棵千年树妖做邻居。九尾狐对树妖说:我要去找个当朝大好官聊天。树妖说:别去啊,你去了还会连累我。九尾狐说:哪能呢?我从不出卖兄弟。 九尾狐就去找大好官了,跟大好官聊得很开心,但还是被怀疑了。大好官就找了条大狼狗试探他,但是他毫无惧色。 这时候,旁边有个师爷出主意了:如果是九尾狐,就必须用千年古树烧火来照,一照就灵。 于是,无辜的千年树妖被邻居坑了,九尾狐也死了 说书先生声情并茂,讲了足有大半个时辰。安彤娅听到最后,眼眶都湿润了,她真想痛哭一场:多可怜的九尾狐爷爷,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就被烧烤了。那官哪里好了?[(本位面:《搜神记·卷十八·张华》)] 一阵响亮的拍掌叫好声把她拉回现实。她悄悄抹掉眼泪,加入到欢呼之中。 豆子璋用眼角一直瞥着安彤娅的反应。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弄巧成拙。同样的故事,从狐狸精和人类的眼光看去,自然大不相同。小狐狸精明显对这个故事很不满。 第二个狐妖故事就更令人尴尬了:一个穷书生,在庙里过夜,狐妖化作美女送货上门。穷书生很快就沉迷美色无法自拔,并且病入膏肓c行将就木。一个猎妖师找到他,说他身上有妖气,并且给了他一颗药丸子。穷书生在与美女行房前服下药丸,立刻就变得无比威猛,与狐妖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最后硬生生将狐妖累死。 不管是古今中外,大家都对小黄文有特殊癖好。说书先生舌灿莲花c眉飞色舞,台下听众笑容暧昧c津津有味,周圈的男人时不时色眯眯的瞟过来。小狐狸精低头不语c脸红欲滴。 张秋山 张秋山跟着瘦高少年,一路出了城门,行人越来越少,灯火越来越暗淡,四周越来越黑,房屋越来越破败,道路也越来越坑洼。他们已经走到了祥和府边上的窝棚区。 “朋友,请留步。”眼看四周无人,张秋山喝叫。虽然对方只是个十五六的少年,但江湖中人,多尊重一点总没坏处。 瘦高少年突然就发足狂奔,张秋山暗叫不好,本能的就追了上去。 追了几步,一大片白花花的东西向自己袭来,速度并不很快,他向旁边一躲,只被砸中一下,却并不疼痛。仔细一看,竟然都是馒头。馒头之中还有个小物件,月光下看不清楚,他捡了起来。来不及细看,少年向前已经蹿了几十丈,张秋山赶忙又追。 他越追越心惊,他本来也是以奔走见长。若是只论奔跑,比他高几个等级的少仙也未必赢得了他。但少年在狭窄的窝棚巷道里七拐八拐c灵活转身,竟是消失不见。 张秋山担心有埋伏,不敢进一步深追了。他将手里一个物事凑到眼前观看,那是少年慌不择路时掉下的腰牌。月光照在腰牌上,一面是两个大字“世天”,另一面隐隐显出八个小字“世无苛政天下大同”。 “这小子是‘世天派’逆贼么?”张秋山将腰牌攥紧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300-01-13,张-俞-豆-安-云 张秋山 张秋山今天没有值更,所以就穿了白衣便装,更显得风度翩翩。每逢三c十三c二十三的日子,城西码头边上的王寡妇就会做上一桌子好菜,等待他去好好温存一番。她不是那种艳丽妩媚的风流寡妇美娇娘,却是个皮肤略有些发黑的丰韵少妇。虽然她不是张秋山的最爱,但躺在她的胸前,比较安心。 他低头看着护城河边上的野花,想着今天要采取的招式,不禁丹田隐隐发热。 “这是去哪啊,张队正?”出城门的时候,兵卒们跟他打招呼。 “没事儿,散散心。” “你这话说的,张队正去哪能问吗?不能问。不定哪家的小娘子又痒了呢。”一个年轻的兵卒看似责备,其实满脸作弄。 “别瞎说啊你。”张秋山瞪他。 “张队正也是厉害。光说不修炼,你看咱俩同年的,我都老成啥了,你还二十来岁的样儿。”一个老兵感慨地说,他嘴里牙齿已经缺了好几个。 “你呀,不养生,好吃糖,吃糖坏牙。”张秋山随口应承。 也许该换个地方了。他三十岁的时候,谎称十八岁,伪造了全部的名牒印信,加入祥和府的巡捕营。经过二十年,一步步升为队正,财富积累了不少,还耍遍了祥和府的大姑娘小媳妇。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老的太慢了。在同僚们都已垂垂老去的时候,他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健康又强壮。还有就是他虽然风流成性,却从未成家c没有子嗣,更没有父母亲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堤高于岸浪必摧之。该走了,别等着浪催,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吧。趁着自己掌权,再造一份名牒,就说是已经病故的祥和府巡捕营队正张秋山的二十二岁独子 正琢磨着,路边的草垛动了动,一个瘦高个从草垛里滚了出来,一手拿着竹竿伸着懒腰,另一手揉着惺忪睡眼,显然是刚睡醒。 两人打个照面之后,都是一愣。 张秋山没有出手抢攻。以他先前的性子,肯定是先拿下c再请赏。当他想急流勇退的时候,心态就有了变化。这些江湖人士,往往神通广大,丐帮“世天派”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既然要走,就别再横生枝节。他一抱拳,说:“怎科子团黄粱儿?” 这是一句江湖黑话,其实很友好,意思是“小男孩,刚睡醒啊?” 少年一怔,显然是没有听懂。 这是个雏儿。张秋山做出了基本判断。他右手伸到右侧兜里,想去把那块腰牌拿出来归还,然后再问问师承,却摸了个空。他低头一看,不禁自嘲一笑,腰牌被他挂到左侧腰间了,挨着雁翎刀,他伸手就去拿。 一根竹竿,快若奔雷,出现在眼角余光里,直冲他面门而来。电光火石之间,他猛然一侧脸,毛刺儿在右脸颊上划出深深的血痕。张秋山来不及说话,因为竹竿又横扫过来,他向后仰头,却仍然无法避免被扫中左额角。 张秋山连退几步,拔出雁翎刀逼停攻势。血留下来,模糊了视线,只能用袖子擦去,伤口火辣辣作痛。他一向重视自己的“绝世美颜”,莫名遭受“毁容竹竿”后不禁勃然大怒。哪怕得罪世天派,也得先拿了这小子问罪! 俞阳 俞阳看到对面的威武要拔刀,立即抢攻。没想到对手也很厉害,挨了两下之后,拔出腰刀就与自己对打。 十几招之后,俞阳就落入了下风。一则是修炼不到位,二则是身体状态不好。他在张秋山的逼攻之下,只能勉力招架。如果不是张秋山想抓活的,只怕他早已血溅当场。 俞阳暗叫不好。见张秋山一刀劈来,他不躲不闪,使出一招舍命刺击。张秋山可不想跟他玩命,只得向后躲闪。俞阳又一脚踢在地上,一大片尘土飞向敌手。 等张秋山回过神来,对手已经跑开了五六丈。 护城河边的官道上,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出了窝棚区。俞阳越来越心惊胆战。起初他骤然发力,将对手甩开到十几丈远。但那个威武颇有长力,竟是越追越近了,只怕很快就要追上。不能再跑直线了!前面是个小庙,后面是一片树林。 跑过庙门的时候,他往里瞄了一眼,一个青衣老道在里站着。他没敢进去,只准备钻进树林里,利用鬼步,或许可以逃命。 正当他跳下官道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兵器交击的声音c重物坠地的声音c恶犬狂吠声,以及那个威武愤怒的吼声:“何老道,你想作甚!” 回头一看,只见追赶自己的威武摔了个大马趴,雁翎刀扔到了几丈之外,一个老道正用脚踩在他腰上,将剑尖抵在威武的后心。另一个老道牵着条黑白相间的大狗,正冲着威武狂吠不已。两个老道一高一矮瘦一胖俊一丑,相映成趣。 “师侄,快过来,妖精已经被我们逮住了。”矮胖老道安抚住大狗,招呼俞阳,声音极为嘶哑。 俞阳先去把张秋山的刀拾起来,这才慢慢走过去,但还离着有三四丈远。他喘匀了气,可也不知道怎么攀谈,便没有开口。 趁着高瘦老道控制住威武,矮胖老道拿出绳子就将其捆绑起来,边干活边跟俞阳套近乎:“师侄,昨天我看到你的鬼步,就想招呼你了。可是你很快走得无影无踪,找你不到。”几句话的间歇里,他就吐了好几口痰,让俞阳有点恶心。 “贤侄这么年轻,鬼步已经有四五分功底了。你师父是老葛吧?我们都是老相识了。二十年纵横天下的时候”高瘦老道的声音是中年男低音,很有磁性,一张口也是滔滔不绝。 “不知两位仙长怎么称呼?”俞阳一抱拳。 “这是你何九奇师叔,我是你胡师叔,胡八道。咋着,老葛没跟你说过吗?”矮胖老道说。 俞阳在记忆里努力搜寻一番,毫无所得。 “老葛也是,不给小孩讲明白。那时候你还小过来吧,别怕,他已经被捆严实了。”何九奇招呼他:“你看他人模狗样儿的,这是个妖精啊。本来我们还得费尽心力埋伏他,贤侄直接把他送到我们手里了。”说完哈哈大笑。 张秋山嘴里被堵了破布,只能呜呜乱叫。 “什么妖精?”俞阳有些好奇,靠近了些。 “贤侄你仔细看看吧,看出来请你吃饭。”胡八道笑嘻嘻的说。 大狗突然又一阵乱叫。 豆子璋 豆子璋和安彤娅骑着一白一红两匹马穿过城边低矮的窝棚区,直奔西南方的渡口。他已经打探清楚了,每日辰正时刻固定有一艘船开往祥瑞京。这几日东风大起,坐船比骑马还快。 昨晚上听评书时误操作的后遗症一直持续到现在,小狐狸又不想搭理他。 今儿起了个大早,却还是赶了个晚集,因为他领错路了。在没有导航没有城市地图甚至大多数街道都无名的时代,寻路真是个大问题。好不容易问清了路,发现已经走错了二三里。美人就更生气啦。豆子璋想不出如何打破僵局,只能蔫头耷拉脑的欣赏两侧“窝棚”美景。除了没有塑料制品和钢筋混凝土,别的倒也差不多。 几坛子燕朔郡烧刀子挂在马鞍两侧,不住地摆动。这是他昨天跑了几十家店铺买到的度数最高的酒,估摸有个三四十度。能将这点酒出货也让老板十分高兴,当地人喜欢喝甜丝丝的米酒,这种外地酒不甚好销。老板都以为这些货要砸手里了,没想到来了个外地客商指明要烈酒。 绕过一个小树林,转过一个破庙的拐角,还没看清眼前有几个人,一阵猛烈的狗叫声惊吓了座驾。枣红马一尥蹶子就把毫无防备的豆子璋颠下来,掉头就跑。幸好安彤娅反应迅速,在二马错蹬的时候,跳到了枣红马背上。 豆子璋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等他明白过来,高瘦老道插剑入鞘,走过来又是作揖又是道歉。 豆子璋坐在地上,还有些愣神。他仔细辨别了一下眼前的形势,几个人似乎都见过。风流倜傥c仪表堂堂的威武被捆成粽子,扔在泥土里;算命老道在拱手赔礼;矮胖丑陋的老道正在不停的踢打一条哈士奇,让它闭嘴,他昨天好像还是个富商呢;还有吃臭豆腐的少年,拿着一把刀,远远的站在一边。 “豆子哥,你怎么样啦?”安彤娅把马骑回来了。 得到美女关切的豆子璋心里一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还好吧,能走。”在这个时代就不指望碰瓷了吧? “这位姑娘真是好身手,不知师承何派,怎么称呼?”矮胖老道打服了哈士奇,就去找安彤娅套近乎。 他耷拉着三角眼,个子比安彤娅还要矮小些,说话间不停的喷出烟臭气,嘴里的牙又黄又黑,还掉了几颗。这幅尊容安彤娅压根就没搭理他。 “公子莫慌。谁能想到,祥和府巡捕营张队正,竟然是个妖怪。我们两个都是猎妖师,专门捉妖为民除害的。”见豆子璋不住地打量地上的张秋山,高瘦的老道便出言解释:“张队正,你祸害了多少姑娘自己心里有数,赶快现出原形给大家伙瞧瞧吧。” 猎妖师?!豆子璋跟安彤娅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马上说:“两位道长捉妖辛苦了,我们着急赶路,就不打搅了。”说完,忍住疼痛就牵过了马。 “你看看这事儿闹得真想请两位吃个饭好好赔个不是。”说话间,矮胖老道的眼睛不停的瞟向安彤娅。 “两位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辰时就要开船,不能久留。”豆子璋当然不敢停留。他挤出笑容,冲一直在旁观的俞阳打了个招呼。 在安彤娅经过的时候,已经卧倒的哈士奇一骨碌爬起来,又冲着小狐狸精狂吠。矮胖老道急忙过去一阵乱踹,可就是不能止住犬吠,不禁怒骂:“咋回事这傻狗!” “还不明白么?这香味,沁人心脾啊。”高瘦老道拔剑在手。 “狐狸精!”矮胖子恍然大悟,也拔出松纹剑,“今天大吉大利,两桩好生意送上门来!” 豆子璋赶紧挡在他们和安彤娅之间,说:“两位仙长,这是好狐狸精,是我的,不能抓。” 矮胖子才懒得跟他废话,一剑就刺向胸膛。豆子璋反应迟钝,根本不知道怎么躲,心里一惊,条件反射似的闭上眼睛。 金属交击的声音在面前响起。他睁开眼,才发现是臭豆腐少年危急关头挡下这一招。 “师侄,你要做啥?”高瘦子阴恻恻的说,不知不觉间绕过豆子璋,挡住了安彤娅。 少年冷冷的说:“两位师叔,改个日子,如果你们要抓狐狸精,与我无关。今天,不行!” “世天派逆贼,今天便连你也抓了吧。”胡八道面露狰狞。 张秋山 张秋山努力想站起来,至少,离打斗中的几个人远点。 屁股上热起来了,一个火球飞到上面,他赶紧打了个滚,将火压灭。 又一个火球掉在旁边,他有了主意,将绳子凑到火上去烧。 “老驴要跑,先宰了他。”嘶哑的声音传来。没想到胡八道打斗中还能顾及自己,张秋山有些发急。 跟安彤娅对打的何九奇受到的压力不大,因为小狐狸没啥战斗经验,只能扔几个火球,然后就是到处闪躲。高大威猛的豆子璋倒是想帮忙,可惜是个“银样镴枪头”加“战五渣”,被何九奇一脚踹飞,半天爬不起来。 眼见张秋山烧绳结,何九奇也有点着急。两三步冲到近前,当胸便刺。张秋山又打了个滚,堪堪闪开。 豆子璋好不容易站起来后,就想弄个武器。转了两圈也没发现。随手拿过一个酒坛子,照着跟臭豆腐少年激斗的矮胖老道就掷过去。“一定要查查能合法携带的武器是什么,两手空空太吃亏了。”酒坛子扔出去的时候,豆子璋想。 胡八道一拳打碎了酒坛子,但也被淋了一身烧酒。他的攻势放缓,俞阳抽空跳到何九奇身后,狠狠地一刀劈下。 何九奇侧身闪开,俞阳的偷袭给张秋山解了围。何九奇正准备再砍张秋山一刀的时候,身后又飞来一个酒坛子。“当啷”一声,他也招受了烧酒洗礼。 俞阳一刀割开张秋山的绳子,这才反身抵住何九奇。 张秋山两三下挣扎开绳索,发现四周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豆子璋正在将一个又一个的酒坛子摔碎,而得到烧酒加持的小天仙威力大增。火焰在她的操控下旋转纷飞,不停的纠缠两个老道。没想到小天仙也是妖精,如果不是现在情势危急,真该好好聊聊,两个妖精才是天生一对啊! 俞阳和张秋山对视了一眼,也有了默契,他们将试图逃出火圈的俩老道又逼了回去,很快就让他们身上燃起了火焰。看着仇人在火焰中哀嚎,张秋山无比快慰。 正当他以为大仇得报的时候,何九奇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张秋山发觉了异常,想往后躲,将动未动的时刻,眼前强光一闪,巨大的霹雳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好一会儿头脑不清。 趁此机会,何九奇和胡八道逃出火海,浑身冒火跳进了臭烘烘的护城河。 张秋山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两个老道留了一道威力强大c价格不菲的雷电神符,在紧急关头甩了出来。 小天仙躺在高白胖怀里,人事不省,不知道情况如何。他很想去关怀一下,却发现鬼步少年在旁边拎着刀虎视眈眈。 有心去弄死两个老道,又担心一个人打不过。看起来鬼步少年不大可能会给自己帮忙。 算了,还是走吧,这里真的不能留了。他突然很疲惫,身心俱疲的感觉。腰间玉印还在,只要这个宝贝在,就安心了。找个新地方,开始新生活。 临走之前,他将“世天”腰牌掷还给鬼步少年,抱拳拱手道:“后会有期”。鬼步少年看起来也要走,他慢慢后退,去往跟自己正相反的方向。 豆子璋 这是豆子璋第二次做心肺复苏了,比起第一次熟练了很多,也镇定了很多。 当小狐狸恢复意识后,豆子璋发现身边已经平静了。邪恶老道们逃了,高富帅走了,臭豆腐少年也走了,哈士奇早就逃之夭夭,枣红马不知道跑哪了,烧酒也差不多烧光了。 刚才的雷击也让他神智混沌了一阵。清醒后发现小狐狸又被电晕了,赶忙从火堆里把她拖出来抢救。大火烧坏了她的衣服,露出了晶莹洁白的皮肉,竟是毫无损伤,让豆子璋又惊又喜。 美人也醒了,伸手抚摸豆子璋的脸颊,这下可把豆子璋疼坏了。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被烧出好几处轻度伤,外加不知多少个燎泡。 “豆子哥,疼吗?” “不疼,没事。” “你脸都疼歪了。” “你没事就好。我们赶紧走吧,应该还能赶上船。” 枣红马逃了,白马还在。豆子璋翻了翻行囊,拿了件自己的袍子将安彤娅裹起来。然后将她抱上白马,自己牵着马,去往渡口。 云风 云风表情呆滞,任凭猫爪在脸边挑衅。 猫爪又伸了过来,在他眼睛边上晃来晃去。他昂着头,突然猛一摆动,将头凑到猫爪上。猫爪却立刻回缩,不跟他有丝毫接触。肥猫趴在桌子上,喵喵叫着,似乎在调笑他又一次“碰瓷”失败。 他想伸出尖刀般的利爪,在肥大的猫头上抓出五个血洞,并啜吸一口喷涌而出的脑浆。他真的好想好想。 但是他不敢。仙师不喜欢他们斗来斗去,很不喜欢。 于是在仙师的卧房里,一鹰一猫就这样日复一日的上演着勾心斗角。他不敢对猫造成伤害,猫也不敢在他身上留下划痕。 这只虎皮肥猫,最得宠幸,只靠着撒娇卖萌,就可以跟仙师躺在一起。每日里什么活都不用干,就知道在仙师怀里拱来拱去。云风却要到处跑腿送信,辛苦劳累。不过也好,天天在这尺寸之地蜗居,怕是能把云风憋死。 又喵呜几声之后,肥猫突然开始化形了。云风大为惊疑,难道这家伙想在自己面前赤身裸体?虽然两人或者说两宠早就“赤裸相待”,但让别人看到自己刚化形后的裸体一向被认为是精灵的耻辱。 肥猫的脸皮像波涛一样起伏不定,颜色和形状都在改变。只一会儿工夫就变成了胖大的人脸。 云风很是震惊,这化形速度也太快了。但,等一下,怎么只有头变了,身体还是老样子?人头安在猫身子上,无比诡异。 “怕了吧,哈哈哈,这是老子新练成的,局部化形。”人头摇晃几下,发出了猖狂的笑声:“怎么样?不会了吧。这下只能老子骂你,你没法还嘴了。哈哈哈” 云风尴尬的叫了几声,意思是“你厉害,你真行。”他做出垂头丧气的样子,表示认输。这次自己肯定要吃瘪了。他只能全身化形,而且速度很慢。不化形就不能说人话,动物的声带和控制肌肉都远不如人类那般复杂。 “大灯会你想看啊?看不着!仙师不给你假期。你这只傻鸟”话刚说了一半,人头迅速缩成了猫头的样子。虎皮肥猫卧倒在书桌上,重新变得漂亮可爱。 肯定是仙师回来了!云风知道,猫的听力比自己好得多。急忙也昂首挺胸,庄严直立,做出仙师最喜欢的样子。 门开了,一阵风吹进来,仙师如同柳絮一般被风带到房间里。他递给云风一张纸条,说:“快去吧,这是今天的招法。” 豆子璋 豆子璋趴在雅客舱的床上,哼唧哼唧的,等着美人给自己搽药。 这客船长约八丈,宽约三丈,两头翘起,在这大河之上再普通不过。船有三层,甲板之下两层,甲板之上还有一层。底层载货,中间载“普客”,上层载“雅客”,票价自然也是按等级收取,雅客的票价比甲板之下贵了两倍有余。船头挂着一块木牌,是这船今年已经按照四千石级缴税的证明,而事实上,它的载重能力至少有六千石。荷载只超过缴税牌子五成,可见船主无甚权势。毕竟,在这大河之上,万石大船按五百石级缴税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所谓的雅客舱,也只不过是四五坪面积,跟火车上的卧铺小间差不多,里面摆了两张窄小的床铺,粗布棉被略微发黄,卫生水平相当可疑。就这样一个小客舱就要了他二两银子,但一想到在祥瑞京马上就可支取纹银千两,豆子璋就阔绰起来,不肯跟贩夫走卒在普客舱里拥挤。 共同度过一场危机后,两人的关系也终于破冰,相处融洽了许多。仔细检查伤势,这才发现豆子璋伤情更严重。小狐狸除了遭受雷击之外,毫发无损,而且恢复速度很快。她轻抚着豆子璋的燎泡,眼泪哗哗的流淌。 豆子璋最见不得女人流泪,赶忙安慰。他找船家要了点猪油,权当是烧伤药,让安彤娅帮忙涂抹在伤口上。 歇了一会儿之后,豆子璋按捺不住满腹的好奇,问道:“你是第几次遭遇猎妖师?” “第一次啊。” “他们抓了妖怪精灵有啥用?” “据说是充当奴隶,也有杀了吃肉c做药材的。” “如果我没看错,他们想活捉你。但是张秋山不需要活的,死的也行。”豆子璋回想几个时辰前惊心动魄的场面,至今心有余悸。何九奇明明比安彤娅厉害得多,却好似处处留情,连一点皮肉都不想伤害,所以她才能支撑许久,否则早就被做成狐狸肉烤串了。但他们对张秋山就不留情面,直接就要宰杀。 活捉软萌小萝莉做什么?牵根绳当天然猫耳娘吗?豆子璋脑子里浮现出各种以“联邦调查局警告”开头的画面。但还有个问题:“老蛤蟆徐世桢和云风怎么可以逍遥自在?” “或许是因为他们在‘妖精管理司’注册过吧。”天梦洲仙界最高管理机构“天廷”下属“妖精管理司”,妖精在那里注册后,就可以享受人的待遇。但是,如果家养宠物成精,就只能注册为主人的奴隶。 “还能注册啊。你也去注册呗?”豆子璋很希望安彤娅的身份尽快合法化,由于某些亲身经历,他对“户口”很是痴迷。 “我倒也想,就是还没去,据说还是挺麻烦的” “那个威武,好像是叫做张秋山的,是什么精灵?” “不知道啊,我也看不出来。”小狐狸深表无奈,“不过他身上很香。” “很香?我怎么没闻到?”豆子璋一骨碌爬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是因为狗鼻子吗?不,我是说,是因为你鼻子更灵敏吗?”作为一种犬科动物,狐狸的鼻子跟狗的灵敏度差不多。 “没化形的时候,鼻子比人灵敏不多。” “不对呀,我一点都没闻到。香味很淡吗?”豆子璋猜测:“难道是麝香?香獐子?”麝香是雄性香獐子(麝香鹿)从分泌的,干燥固体的时候有恶臭,稀释后有香气。 “很浓啊,闻到后心砰砰直跳。” “难道又是一种性诱因剂?跟你的正好相反。女人闻得到,男人闻不到?”豆子璋打开了脑洞。 “那就不知道了。”安彤娅红着脸说。 抹香鲸的龙涎香?应该可以排除,鲸鱼化形后的妖精得多大。或者麝香猫?哎,无从考证。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到。 “是不是说,一个器官,或者部位,人形时就是人的效果,本体形态时就是本体的效果?”豆子璋忽有所悟。 “大多如此,也有例外的。化形后,肯定是不如本体那么灵敏了。” “哎,那你们为啥化形啊?本体不是很好吗?” “你们这些人啊,根本不知道人的好,也不知道妖的苦。”一句话似乎勾起了安彤娅的伤心事,她絮絮叨叨:“不化形,就不能说话,也不能操纵法力,还不能用手做许多事。化形后,感受到的欢欣和痛苦都强烈了许多,有更多的快乐可以享受了,连头脑都清醒很多。” “化形前一点法力都没有吗?” “也有一些,有些精灵甚至会更强,但无法操控,只能粗暴的施放。” “你是怎么操纵火焰的?这是什么样的体验?”终于问到了豆子璋最关心的内容。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她伸手一指,离着好几厘米,就将油灯点燃。再用手轻轻一托,油灯的火焰被“复制”了一份,一个小火苗就从灯芯剥离出来,缓缓上升,但这个火苗并不很稳定,不到一分钟就熄灭了。 “被火烧一点都不疼吗?” “烛火不热,就不疼。如果是大火,也疼。” 烛火的外焰可以达到七八百度,大火的温度可以到上千度,看了小狐狸的忍耐力并不很强。聊了一会他才明白,小狐狸并不是直接抵抗这个高温,而是让热量绕着身体上升,快速导走。也就是靠法力制造一个薄薄的“隔热层”。 “你今天第二次遭雷击了,真是跟雷电有缘啊。”豆子璋调笑道。 “我听说,火系功法修炼到中期,会遭受雷劫。不知是怎么回事?”这是安彤娅疑惑c担心许久的问题。 “还有这个说法?”豆子璋详细询问了一阵关于雷劫的内容。可惜小狐狸也不是很懂,说得稀里糊涂。 最后又说到了神奇的“气”。小狐狸说她可以感觉到一股好似热流但又不一样的东西在血脉间流动,而且可以控制“气”的方向。豆子璋立刻精神大振,也要跟着学。只是折腾到半夜,也没有丝毫的“气”感,不禁大为泄气。 云风 一路上,云风都在发愁。 依照往日的习惯,他都要在沿途游山玩水,傍晚时分才会抵达天廷,在那里休息一夜,早上拿着玄玄太仙的还招,飞回金光仙宫。但那样的话,岂不是要完整错过祥瑞京的上元节大灯会? 数十年一次的大灯会,怎能不去看看。上次大灯会,云风驮着太二真仙去找九天玄女论道。上上次大灯会,云风还没启灵,所以完全不记得。这次大灯会如果再错过,他怕是要遗憾好几年。 或许更重要的是,肥猫刚刚发出了嘲讽。这口气他不想咽下去,必须给肥猫一个响亮的耳光! 但是他不敢去请假。老头子连续几天都心情不好,脸上挂着一张铁幕,连肥猫都不能哄他开心,云风就更不敢去触霉头了。 现在他是这么想的:上元那天,早点到天廷,在玄玄老头儿还招之后,立刻往回赶,下午就能赶回来,如此便可以给自己争取到整整一天时间。 假如怪脾气玄玄老头儿不肯立刻还招,那可怎么办?真是个棘手的问题。飞在途中,他一直在胡思乱想,倒是想了不少方略,可是总觉得想得不太对。也许,是时候拜访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了。 才到午正时刻,他就看见了天波湖的粼粼水光和天之山的青翠倒影。大河在流经大半个洛嵩国之后,从洛嵩国东南角的天祥郡流出,进入天之山开裂的峡口中。天之山本身倒不算很高,最高峰也不过七c八百丈,但周围都是大平原,这才显得格外高耸。 天波湖是山中湖泊,四周都被天之山环绕,水面宽阔,略微呈纺锤形,长七百里,最宽处约二百四十里。在天波湖中段,天之山的一段突入在湖水中,制造出一段湖峡,并将天波湖分为上天波和下天波。 这一段湖峡岬角处的天之山并不十分高大,只有四c五百丈高,枯水期时可与天之山相连,涨水时就成为七根大大小小c笔直挺立的石柱,所以被称为“天之心”或曰“天心岛”。七根石柱也被认为是上应天象,于是就被用北斗七星来命名:天玑c天璇c天枢c天权c玉衡c开阳c摇光。天廷凌霄仙宫就悬浮在这“七窍天心”中最粗壮的石柱天权峰上。 天心岛附近湖面上落差较大,水流湍急c暗礁密布c多有乱流和漩涡,如此险峻的地形自然是交通不便的,凡人要想攀登天之山请求上仙庇佑近乎不可能。然而,上仙们将天廷安排在这里本就是为了远离尘世纷扰,从来就没打算亲近万民。 既想远离凡人,又需要凡人供养,上仙们就是这么矛盾。修建天廷可费了大劲,前后跨度超过两千年。搬运物料都必须有真人和少仙们协助,否则凡人们做不成。直到止戈二百年,玄玄太仙才亲手钉下最后一根钉子,宣布天廷竣工。市井流言认为:脾气邪性的玄玄太仙之所以会颁布止戈令,其实只是想集合天梦洲的力量将天廷建成罢了。 看到七窍天心之后,他没有直飞凌霄宫,而是降低高度,飞往比较低矮的玉衡峰。玉衡是七星之第五星,属廉贞宫,主丹元。玉衡峰像一根巨大的石头竹笋,顶上整个被削平了,只有十来亩地大小,大多数地方种满了竹子,也夹杂了一些花花草草。正中心是一幢三层竹楼,造型甚是奇特,完全不符合飞檐斗拱c左右对称的传统风格,离近了就可以发现,楼上还长着青青的竹叶。 云风知道,整个竹楼都是用同一株竹子拗成的。虽然这里距离凌霄宫不远,但由于他不喜欢这竹楼的主人,也不喜欢这竹楼的职能,已经很久没来过了。云风上次来的时候,是跟太二真仙一起,他被正式注册为金光仙宫的仙宠。 很快,云风看到了竹楼正门的牌匾,上书五个金光大字:“妖精管理司”。顾名思义,这里便是天廷管理天下一切妖精的部门,这座著名的“活竹楼”也被称为“妖衙”c“竹衙”或者“青衙”。原则上,云风也在青衙管理范围内。但按照不成文的惯例,仙宠都是由仙主管理的,青衙从不干涉。即便仙宠违法乱纪,青衙也只是通知到仙主而已。 云风抖着翅膀,降落在妖精管理司门前。许久不见,这竹楼似乎长大了一些。 他想让吏员们通报一下,他要见大总管李泽辉。但如果不化形,就没法说话。以云风现在的功力,化形速度是小狐狸精安彤娅的八倍,约略一刻钟即可完成。但这个速度还是太慢,很耽误事,距离“随心所欲c灵活切换”的境界还远得很。还好,这里是“妖精管理司”,整日都有各种妖精来来往往。上次他来的时候,妖精管理司的吏员们很热情的招呼云风,让他使用专门帮助妖精化形的设施:化形池。不但比较舒适,还可以把化形时间大大缩短,这是他对妖精管理司比较美好的印象了。 “喂,那个鹰妖,去下面登记。这里不准上来。”一个年轻小吏冲他喊道:“最底下,先要填表。” 云风说不出话来,就“嘤c嘤”叫了几声,意思是:你倒是把化形池给我用用啊,要不然我怎么说话解释。 没想到,那小吏一个箭步就跳到云风面前,出手如电,想掐云风的鸟脖子。云风大怒,一翅膀就把小吏扇出去两丈,重重的跌落在草地上。然后就根据记忆,径直飞向了小楼第三层最右侧的窗户。楼底下一片大乱。 细细的竹条像辫子一样缠绕着,编织成圆形的窗户边框。细密的小枝伸到窗户中间,组成了窗棂,又长出青翠茂密的竹叶,遮蔽了光线和风雨。 云风抓住窗台,悬在窗外。他不忍破坏美丽的窗户,便用力在竹条上拍打几下,然后又放出一声响雷,震慑了楼下的嘈杂人声。 竹条自动散开了,一个白发白眉的老道就站在窗边,一看到云风,他眉眼都笑了起来:“哟,是风哥啊,稀客稀客。”然后,老道又探出脑袋到窗外对楼下喊道:“别吵吵,都回去干活儿。这个,就是云风,太二老爷子的仙宠,记清了啊你们。” 这间屋面积很大,陈设大致跟记忆相符,只是多了一张堪称巨大的竹床,帐幔垂下,薄纱笼罩住两个洁白美好的肉体。炭火在壁炉里旺旺的燃烧着,驱走了屋里的寒气和潮湿。天心岛最大的问题是潮气重,所以便引入了极北之地才盛行的壁炉。 一个老道,看相貌与太二真仙有七八分相似,却要老迈许多,微微有些发福,衣衫也没有整理好,站在云风面前,道:“风哥,贵足踏贱地,咱可有十来年不见了。今日有何贵干?”这位就是妖精管理司大总管李泽辉。 云风不满的叫了一声。李泽辉一拍脑门,道:“你要用化形池是吧?是我疏忽了。竹青青,竹叶青,赶紧的,领你风哥哥去化形。” 两具曼妙的玉体从竹床上下来,其中一个慢吞吞的,另一个速度虽快,脚步却有些虚浮。云风一眼就看出这是两个妖精,室内光线有点暗,本体是什么却不太好分辨。 李泽辉在速度快的女妖屁股上拍了下,道:“这个是竹叶青,蛇妖。启灵才十六年,柔媚无双,只是腿还有点软。让她先领你过去。风哥你不好这口,要不然”他嘿嘿淫笑了几声,然后又指着慢悠悠的女妖,道:“那个,是竹青青,就是这玉衡峰竹林的精元所化。可以说,我们就在她肚子里。植物妖精,你懂的,速度快不起来。” 化形池里热气腾腾,充满了淡绿色的汁液,云风跳进去之后,感觉酥麻麻的,好像成千上万只小蚂蚁爬来爬去。他闭上眼,将身体彻底浸入水中。当他把头露出水面换气的时候,已经可以说话了。竹青青和竹叶青都在旁边服伺,手里捧着浴袍和茶点。 “你们俩都先下去吧。”云风说道。 “风哥哥不喜欢我们么?”竹叶青转了半个身,将曲线玲珑的侧面展示给云风,腰肢轻扭,胸前顿时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你们俩,出来吧。浴袍就放旁边。你家风哥哥还不适应。”李泽辉在门外喊道。 房门打开了,精壮的云风披着白麻布浴袍走了进来,在椅子上坐定之后,李泽辉拎着茶壶,亲自给他点上茶。 云风端起茶碗,只见茶色清亮,明黄带绿,又觉一股清香扑鼻,直沁胸脾,便叫了声好。李泽辉道:“竹香茶,青衙特色。请风哥尝尝。”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妖的岁数从启灵之时算起,说起来云风才四十岁而已。而李泽辉一直奉行“见面先叫哥,啥话都好说”,因此以云风的实际寿命更大为由,管云风叫哥。 李泽辉的功力并不深厚,只到第六层“真人“级别,在天廷根本排不上号,而天廷恰恰喜欢“唯实力论”。他能掌管“妖精管理司”,主要原因有三点: 首先,他是太二真仙的同族玄孙。这是无法割裂的血缘关系。为了平衡各派系,势必要在天廷里保留一个太二真仙的亲信。 其次,他与太二真仙的本相类似。随着太二真仙的功力精进,而李泽辉的功力早就停滞不前,所以一百多岁的李泽辉显得比将近四百岁的太二真仙还老一些。据说年轻时,跟太二真仙像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这个好相貌让他获得了太二真仙的额外照顾。 再次,此人极擅长察言观色,故此能与多数同僚相处融洽。 点了三盏茶之后,李泽辉问道:“风哥今日所为何事?”眼见云风欲言又止,他就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竹青青,你可别偷听。”等二竹袅袅婷婷的出门后,他又对云风说:“风哥放心,我修这房子的时候就专门注意过防窃听。” 在权力密集的地方,只要有轻微的干涉,就会带来巨大的利益变动。所以一定会有贪恋权力的蜘蛛,轻轻撩拨纵横交错的关系网。怎么对付玄玄太仙,李泽辉应该更有经验吧 “两位真仙也是的,都是几百岁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赌斗。风哥,这事儿吧,其实是个很小的事情。只是由于他二位之间的一些小龌龊,一旦没操作好,就会弄巧成拙。”听完云风介绍情况,李泽辉皱着眉头道。 云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两位老爷子的脾气咱都懂。我先问一点:玄老爷子见过你化形后的样子没?” 云风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印象中没有,我启灵也才四十年,化形二十五年,与太仙见面不多。” “那你千万别让他看见你的本相。玄老爷子不喜欢蛮人,而你长得像蛮人别激动,风哥你跟我不用解释,我知道深眼窝c鹰钩鼻和秃头都是因为你的本体问题是玄老爷子不喜欢啊。只要那老爷子不乐意,你怎么求都没用。” 云风重重的坐回到椅子上。 “再者吧,咱这玄老爷子啊,啧啧,怎么说呢,这些年来脾气越发不好琢磨了,我也经常猜不透。我只能试着说一说。风哥你也知道,咱这位玄老爷子,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 云风表示赞同。能够精通所有法术,当然需要极佳的天赋。 “越是聪明人,就越不喜欢被其他人掌控,更何况玄老爷子已经身居最高位三百年。他老人家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试图控制自己。” “我哪有?我哪敢去控制他?”云风有点着急。 “你去求他,他按你说的做了,而他又不喜欢你的主人。可能就被他认为是‘试图控制’啊。” 云风一时语塞。 “这位玄老爷子偏偏是个热心人。你硬去求他效果很差。但如果让他主动看到你的困难,主动帮忙,就很开心。后天中午前必须送到。老爷子就会想啊,平时都是傍晚到,今天却中午到,为什么?略微一想就知道,上元节呗。”李泽辉凑近了说:“我觉得,风哥你不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300-01-14,豆-安-曾-周 豆子璋 甲板上突然传来的骚动声惊扰了豆子璋的呼噜。“洛江,看到洛江了。”有人在雅客舱窗外高喊。 豆子璋还没完全清醒,小狐狸已经蹿了出去。船剧烈晃动起来,吓得豆子璋哆哆嗦嗦,以为要亲身体会“泰坦尼克号”。 “慢点c慢点,别都到一边,船翻了就麻烦了。”船家急慌慌喊道,几个船伙儿赶忙将众人分散到不同位置。刚才的晃动是大家同时都往船头右侧涌去造成的。 豆子璋出来晚,一开舱门,发现船头和右舷的观景好位置都被占住了。好在农业时代的人都吃不饱c个子矮,豆子璋仗着大高个,倒也能欣赏美景。相比之下,轻度近视眼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洛嵩有很多河,也有很多江,但要说起“大河”,那就只有这一个。洛江从西北向奔流而来,汇入之处,河面极宽阔,可达十几里。一条很长的分界线,出现在河心处,这就是洛江与大河之水交汇的界面。远观即可发现水的不同:洛江水略微黄一些,大河之水则呈现青绿色。 此处的江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霭。向右看,河岸在一里之外,青山耸立,尚可分辨;向左看,则烟雨蒙蒙c灰白一片。船家指挥着船伙儿,将船向西北调头,驶入洛江。右边的青山好似一堵巨大的墙壁,遮挡了视线。很快,船顺着洛江的走向,绕着右侧的青山转了半圈。雾霾被甩到身后,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 右前方出现一座黄灿灿的石头山,这就是金光仙山。一座金灿灿的宫殿建筑漂浮在峰顶上,那是金光仙宫吧?云风口中消耗全国财政二十分之一的地方。 豆子璋的大脑袋被一个问题填满:这个大家伙怎么飘起来的?充气?气动结构?磁悬浮?都不像啊 正当他愣神的时候,船上呼呼啦啦跪倒一大片,除了正在操控船只的船家和船伙儿,所有人都向着仙宫跪下了。等他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变成唯一站着的人了。众人一边乱哄哄的磕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念叨的词句完全听不清,汇集起来像是一片苍蝇在嗡嗡作响。 他被这个阵势吓傻了,犹豫了一下,也跪倒在地。虽然这群人的表现像是邪教或者传销,但在邪教中表现正常反而会被当做邪教。 安彤娅把额头都快磕肿了。从看到这座仙宫起,她就觉得不虚此行。她听过不少评书故事,其中不乏某个妖怪突然遇到大德异人c世外太仙,只一点拨就足以修成正果。虽然她并不能说清所谓“正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这不妨碍她已经做了很多突然受到人指点c神仙点化的美梦。 “祥瑞京没多远了,还得一个时辰。”船家在前面喊。 曾从文 曾从文只微微侧头,就躲开了吕一天的劈砍。再一个手刀,打在吕一天颈侧,将其击倒。在他眼中,吕一天的动作好比慢镜头。 接着,他并拢食指和中指,敲击到冲在最前的绿蜡手腕上,将其手里的竹竿打落在地。随后,身形流转,用手指就把七八个丫鬟的武器打落。他甚至不敢去接触那几个女人胳膊肘以上的部分,以免给谏诤大夫们留下口实。 “好!好!曾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周治亮在一旁拍手叫好,“不能亲身向曾将军讨教,真是本王的遗憾。” “谢王爷谬赞。”曾从文躬身施礼。 今天早上,周治亮就缠着曾从文,要他表演军中技击。无奈之下,曾从文就选了几个军汉,与他们表演了对打c空手夺白刃等等招法。 周治亮却不满足,他说曾从文的兵卒都是排练好的,是杂耍,不是真打,要亲自下场跟曾从文对打。 曾从文当然不敢,找了各种借口推脱。倒不是怕打输,周治亮那几招三脚猫功夫他还不放在眼里。只是兵器无眼,万一有丝毫差池,他就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 周治亮找来自己的姬妾c丫鬟和小厮,让曾从文穿着黑衣,她们拿蘸着白灰的竹竿跟曾从文打。只要曾从文被击中一下,就算输。怕大家不卖力,他还排出了十两银子的彩头。 “拿去!”周治亮随手一抛。 曾从文接过小银元宝,再次躬身致谢。 事情还没结束。周治亮又让曾从文操练队列,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整得众军汉颇有怨气。若非曾从文平日里法令严苛,只怕已经造反了。 吕一天从看台上跑下来,喊道:“曾将军操练有方,众将士英勇果决。王爷有赏,每人二两银子。” 顿时,二两银子将所有的疲惫和怨气都一扫而空。立刻就有个兵卒高声叫嚷还能操练得更精彩些,马上就被曾从文瞪回去了。他手下大都是苦出身。天定军曾队正训练严格,谁人不知?既然能咬牙坚持,还不是为了每月六两的俸禄。只有这里能实发六成,别家发二cd是好的。 他的族弟,也即是他的队副,曾从志凑到曾从文嘴边,低声问:“打折吗?” “废话,规矩不能变。”曾从文嘴唇微微翕动。然后,他走上前去,一个大礼参拜:“末将曾从文代众将士谢赏。” 午后的操练就激烈起来了。主要原因是规则变了。总赏格还是二百两,但要分成两拨人对练,只有胜者才有钱拿。场上的局面甚至有些失控,逼迫曾从文叫了一次强制暂停。 “你们这些混蛋,为了几两银子就想把同袍打死吗?”他怒骂了好一阵,这才挥手继续。 看台上的周治亮嘴角挂着嘲讽,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隔着衣服揉捏绿蜡的紫葡萄,捏得她微微带喘。玉臂搂住他的脖子,红唇在耳旁轻启:“都说牛头人力气大,奴家想看看。” “好办。”他在红唇上咬了一口。 阿牛站在场中,肩上横着个巨大的扁担,两侧是两个大箩筐。他用两手把扁担稳住,示意曾从文准备完毕。 绿蜡和一个丫鬟在两侧同时进入箩筐。顿时,平衡被打破,一端微微下沉,另一端翘起。“早就说绿蜡重一些,她还不服。”周治亮拍手大笑。 接着,又上去两个。曾从文仔细的指挥着,确保两侧大致均衡。很快,周治亮,吕一天,绿蜡,七个丫鬟,都坐进了箩筐。 “还能走吗?”曾从文大声询问。 十个人,大约有一千斤的重量压在肩上,强壮如阿牛也并不轻松。他没有答话,奋力抬起右脚,向前跨出半步,然后是左脚,艰难的在院子里走了一圈。 周治亮很满意,又抛出一个小元宝,这是给阿牛的,由主人曾从文“代为保管”了。 正当曾从文以为“今天差不多可以了”的时候,吕一天又跑来:“请曾将军挑些个军汉,随王爷去看杂耍。” 兵卒们望向曾从文的眼神都充满了渴望。这位王爷如此大方,跟他出去就等同于领功受赏。他们实在不懂,以前的那些护卫同僚们怎么会怨声载道? 豆子璋 豆子璋抱着啜泣的安彤娅,轻声安慰:“别哭啦,别哭好不好,我们再想办法。”回到船舱里,安彤娅突然就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楚楚可怜,哭得豆子璋手足无措,抱在怀里轻轻安慰。 小美人只是想到自己在世上无亲无故c孤独无靠,还要被猎妖师追杀,自己只想平静安宁的生活,怎么就得不到呢?她想上仙山,向仙师直接讨教,怎么才能逍遥自在。但船家告诉她,仙山不是那么好上的,除了大富大贵,就是“有缘人”。然后,小狐狸的眼泪就止不住啦。 豆子璋能有啥办法?他也没招啊。此外,他在痛悔,因为他曾经想把这个姑娘当做商品交易出去。 云风!或许云风有办法,他说要把自己介绍给仙师。但怎样联系到云风呢?还是没招。宰相门子七品官,他想给云风写信都不知道怎么投递。 船震了一下,停在一个河湾里,前面还等着四五艘别的船,都准备进入祥瑞京的水门。 一个兵卒跳上了船,开始进入祥瑞京之前的例行检查。船家立刻迎了上去,递过一个小袋子。兵卒也不多言,掂量下分量后,在船上简单的转了一圈就下去了,甚至都没进入甲板下的舱室。然后塔楼顶部就信号旗摆动:允许放行。 经过前后将近一个时辰的等待,这艘船终于驶入了水门。水门上方悬着巨大的栅栏。据船家介绍,那栅栏用黄铜打造,不用铁是因为水面上湿气重,铁容易锈蚀。即便如此,还要每日给铜柱上油,以免朽烂。对付想强闯水门的敌军,只消把铜栅栏放下,就可以把船给砸个稀巴烂。 “这么粗的栅栏,得多重啊?”安彤娅仰天看着头顶上铜柱子的尖头,真怕它会砸下来。 豆子璋又想在美人面前炫耀一番,就开始骚操作。他先伸出食指在墙砖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在心里一阵估算,说:“大约十六万斤。” “你怎么知道?” “其实都是算学,懂了就很简单。铜柱距离我们比较远,难以估量,但你看,有铜柱靠近城墙砖,可以看到铜柱粗细与墙砖厚度差不多。我以前量过食指长度,刚好三寸,刚刚用食指量一下墙砖厚度,差不多,也是三寸。查查柱子旁边的墙砖,就可以算出柱子高约六丈。根据黄铜的密度就是每升铜的重量,可以算出每根柱子都重达两千八百斤。这样的铜柱每一尺一根,一共有五十根,再加上横档的铜柱,粗略估算,整个栅栏重达十六万斤。” 身后传来“嗯”的一声。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削的中年人,中等身高,穿一件灰布长袍,也不说话,只是冲豆子璋伸出大拇指。豆子璋显摆成功,得到别人赞美,心里吃了蜜一般,也点头回礼。 “哇,豆子哥你好厉害。你以后要教教我”安彤娅连加减法都搞不清,“跟自然道派的老爷爷一般厉害呢。” “自然道派?他们的算学也很厉害吗?”这好像是豆子璋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 “对呀,他们能算出来啥时候有天狗吃月亮,厉害的不得了。” 能计算月蚀么?那确实不简单,有机会要见见。不知道他们是支持“日心说”还是“地心说” “这么重的栅栏,是怎么升起的?谁能抬得动呀?” “不用人,用的是曾家的蛮牛。”船家笑着指给她看。只见两侧的高墙上,站着许多长着牛角的巨人。“那些都是牛头巨人,力气大得很,配合机括,就可以升起栅栏了。” 我天,真有牛头人啊!豆子璋真想大喊一声:“为了部落!” 刚登上码头,忽然,安彤娅指着墙上一行大字问:“这个‘解硕杂耍戏社’还有下面的那什么什么人,是什么东西?” 豆子璋一看,忍着笑说:“那不是‘解硕’,是‘解颐yi杂耍戏社’。‘颐’这里指的是下巴,‘解颐’就是张嘴大笑的意思。下面写的是‘貔pi貅xiu’c‘鲛人’,这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正月十四长乐市汇演’,就在今天。长乐市在哪?别急,我买张地图。” 首都的发达初步展现出来:码头上有人卖地图。豆子璋拿着以古代眼光看堪称印刷精美以现代眼光看无比粗糙的地图,看了好一阵子,对安彤娅说:“长乐市就在附近,似乎快开演了,我们过去看看吧。”他从杏仁眼里看到了期待。 祥瑞京的大街真宽啊,又宽又直,地上都是用青砖铺成的,两侧还栽种着柳树,比祥和府气派多了。 “那个‘两世神阴阳祈福法会’又是啥?”安彤娅指着街边另一行大字,又问道。 “这个不知道啊,以后看看吧。” 周疏影 戏社里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挤满了人。周疏影趴在二楼栏杆上,挨个扫视楼下的人物。过了会,他忽然对曾从文说:“都是些庸脂俗粉。那边却有个例外,你看那个小妮儿,真是俊俏。” 曾从文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挽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看穿着绝非大富大贵,缩在一个边远的角落。 “曾将军,去问问那个小妮儿,想不想跟本王春宵一度,本王保她荣华富贵。” “太轻佻了!”曾从文暗想。他不敢直说,于是便道:“王府里素来不缺美貌歌姬,何必去弄一个农家柴火妞?” “咳,你不懂,那些都是荡妇,没意思。”周疏影大大咧咧的说:“将军不想去,叫吕一天去好了,小人有小人的用处。其实啊,只要本王去礼部打个招呼,三天之内就让这小妮儿乖乖爬上本王的大床。能为‘两国睦邻友好’做贡献,是她的福分。” “礼部都是些‘面子派’,末将也有所耳闻。”曾从文觉得一股愤懑之气淤积在胸口,不吐不快:“或许,在‘面子派’看来,牺牲一个小女子的一生,促进‘两国睦邻友好’,是很划算的买卖。打了败仗,就送几个女子去和亲,朝廷不是一向如此么?现在还要时不时送几个公主去寒土布乌坨人那里。事后,文臣们还总能找出一堆理由,什么顾全大局c权宜之计c免动刀兵云云。”他越说越气,声音也激烈起来:“只是曾某人不喜欢。依曾某人愚见,护住自己的女人就是男人必须干的事情。血不留干c誓不休战,布乌坨人要想碰洛嵩的女人,除非杀光洛嵩的男人” “果然,果然有古名将遗风!”周疏影突然哈哈大笑,引来了一众人的眼光。曾从文本来已经做好了周疏影拂袖而去的准备,也做好了接受弹劾c解甲归田的准备。不料,周疏影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让曾从文有点摸不着头脑。 “一腔热血,胆色过人。能结识将军,是本王之幸。”周疏影压低声音,言语十分恳切:“然则,尧尧者易折,皎皎者易污。将军高义,当防小人” 话虽如此,曾从文还是很怕周疏影去调戏她,或者让吕一天去套话。那样的话他就很难办。还好,周疏影没再提起这件事。 在杂耍戏鸣锣开场的时候,周疏影躺在二楼雅座包厢里,舒舒服服地躺在卧榻上,用软木塞堵住耳朵,对曾从文和手下们说:“本王这几日特别累,先睡会。本王都看过很多次了。你们别搅扰,好好看。” 曾从文的手下多半是苦出身,现在跟着享福,也都坐进了雅座包厢里,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一个漂亮的姑娘,穿着足以让“腐儒派”跳脚的暴露衣服,骑着一只老虎跳上了舞台。那只被她称作“大喵”的猛虎看似十分凶猛,却比猫咪还听话,在口令之下一会儿打滚会儿跳起。最后,那女子骑着老虎,在奔跑中连发三箭,射中十丈之外的靶子。 全场掌声雷动,曾从文也禁不住连连鼓掌。这射箭技术在军中也属于不错的了。 另一个漂亮姑娘,看样貌是蛮人,同样穿着暴露,骑着一只黑豹,手里拿着回旋镖,上舞台跟骑虎女子对打。她能一连扔出十个回旋镖,满场乱飞,最后却总能回到自己手中。那黑豹也十分通灵,速度奇快。有好几次,在那回旋镖快要摔在地上的时候,黑豹带着姑娘赶到,将回旋镖抓起。 一个灰貔貅打着滚出现在舞台上。圆滚滚的貔貅浑身黑白色,长着两个黑眼圈,头上戴着水仙花,十分可爱,用一系列夸张的动作逗得全场哈哈大笑。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当装着美人鱼的大盆被抬上来的时候,周疏影醒了。两只美人鱼只用蚌壳遮住胸部,在大澡盆里跳了一系列撩人的舞蹈,让军汉们热血沸腾,都趴在栏杆上直勾勾的看着。 “曾将军连日劳顿,想必很累吧。”周疏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凑到他身旁,在他耳边用非常轻柔的声音说话。 “嗯,是挺累的。”曾从文回答道。美人鱼跳了一阵子,开始唱歌了,歌声清亮c动听。 “今天玩得开心吧?是不是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 “嗯,多谢客王款待。” “听美人鱼的歌,要想象自己躺在沙滩上,埋在温热的砂子里,被海风轻轻的吹着” 豆子璋 买完戏票后,钱已经所剩无几,豆子璋略微有些心痛。但开场后,他感觉值回了票价。 本来,他自以为已经看过各种杂技,这些古代戏法还能好到哪去?现在,他发觉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动物的操控和对自身潜力的开发是遥遥领先的! 貔貅,看似熊猫,却又跟熊猫不大一样。它太聪明c太灵活了,根本不是记忆中蠢笨c臃肿的样子。难道它其实是个精灵? 美人鱼就更令人惊诧。那五彩缤纷c摇曳生姿的大尾巴,不像是塑料道具,难道是真的?美人鱼唱歌的时候,他也昏昏欲睡,神使鬼差的猛掐大腿,这才硬生生顶住了困意。振奋精神后,才发现周围人几乎都睡着了,只有他和安彤娅醒着。 “你不发困吗?”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发问。 豆子璋是靠意志力顶过去的,而小狐狸真的是对催眠歌声免疫。他又往周围看了看,醒着的人真的是女性居多。 散场了,戏社小厮拿着小铃铛下来,逐个在呼呼大睡的观众耳边摇响。听到铃声后,观众往往会癔症一下,浑身猛一抽搐,然后就怅然若失地醒来。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跟安彤娅想混进后台瞧瞧,趁着散场时人流混乱,他俩浑水摸鱼,钻到了戏台后边。正想再往里走几步,“啪”一声鞭梢爆响在耳边,吓得他一哆嗦。 “干什么的?”猛虎美女手持长鞭,拦住去路。 “哦,这不让走啊?”豆子璋挽着安彤娅,眼睛乱瞟,手心里全是汗水,假装走错了路。 “往回走,前面左拐,就可以出门了。” “谁呀?”幕布里面有个女声问道。 “嗨,假装走错路的观众,每回都有你们这是干嘛呢?” “慢点,慢点,稳住。二楼,有雅客要看单独表演。”幕布打开了一角,四个壮汉抬着装美人鱼的木盆在豆子璋身边走过。 就在幕布掀开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铁笼里的貔貅,头上的水仙花还没摘掉,一人一兽来了个深情对视。豆子璋觉得,他跟“水仙”,有缘。 美人鱼趴在盆沿上,碧蓝的大眼睛深情脉脉的看着豆子璋,深褐色的头发披散在背上和臀部。搭在盆沿的手指仿佛细长的葱白,并没有常人泡水过久后的皱纹。衣服仍然很简单,只有用细红绳捆扎的两个大贝壳,白腻的肉团从贝壳边缘挤出。他跟着水盆走了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豆子哥你看啥呢?” “我找生殖孔哦,没啥,走吧。”豆子璋猛然从幽怨的语气中听出浓浓醋意,只能暂时结束自己的科学探索。 曾从文 曾从文平躺在海面上,半浮半沉,阳光普照,温暖又不灼热,温热的海水泛起柔波,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身体。太舒服了,他真想在这海面上永远躺着,连眼睛都不要睁开。 突然,大风刮来了,汹涌的波涛毫无预兆的袭来,海水从温热变成冰冷,冰冷的海水拍打在他脸上,流进他嘴里,让他难以呼吸。 曾从文剧烈的抽搐了一下,从癔症中醒来。 “大人,醒醒!大人,出事儿了,大人,醒醒——”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曾从志焦急的脸庞。他是曾从文的族弟,也是曾从文的队副,是他在摇晃曾从文的肩膀。旁边,吕一天手里还捧着一掬凉水,正准备拍在曾从文脸上。看曾从文醒了,赶紧换成毛巾,给他擦掉满脸的水。 曾从文打量了下四周,他还在解颐杂耍戏社的雅座包厢里,躺在躺椅上,身上的锦被都没揭开。他晃了晃头,感觉脑袋还是嗡嗡的,像是有苍蝇在脑袋里乱飞。戏社的两个伙计和一个管事儿的堂主一脸尴尬的站在旁边,手里拎着灯笼和风灯。旁边还有躺椅和木床,上面睡着不少人,都是他的兵卒。 “怎么了?”曾从文问。 “周治亮跑了。”曾从志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啊——”曾从文一声大叫,一把将锦被揭开,站了起来。却只感觉眼前一黑,立刻又坐回了躺椅上。 “曾将军睡得太深了,突然惊醒就是这样子的,要好久手脚酥麻,还是自然睡醒最好。”解颐社堂主满脸苦瓜相地解释。 与曾从志简单交谈之后,他理清了事情的头绪:白天,周治亮先耗尽他们的体力,下午带着他们观赏解颐社的杂耍。最后的压轴戏是美人鱼的“海妖之歌”,本身就有催眠效果,周治亮那厮又刻意引导。未加防备之下,周治亮和手下的兵卒都被催眠了。然后,周治亮付给解颐社一笔钱,让美人鱼又来唱了会儿歌,并吩咐他们“决不可惊扰了曾将军”,必须“让为国效忠的曾将军睡个好觉”。又留下身边小厮吕一天伺候曾从文等人,就离开了。 曾从志本来在王府留守,一直等不到他们回来,就派人出去打探,一直到深夜才找到解颐社。现在是大灯会期间,大灯会从正月初九开始,一直持续到正月二十二,前后十三天。其中,前五天和后五天热闹程度一般,最高峰就是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越靠近上元越热闹。他们本来约定今日去街上看灯会,因为明天c后天可能会被派去执勤,估计不能自由行动。 观众早就散去了,只剩下几个看场的伙计,骂骂咧咧又磨磨蹭蹭。曾从志一怒之下拔出刀子,才让伙计们加快速度,找来个管事儿的。 曾从文气得咬牙切齿,让曾从志带人对伙计们和吕一天严加审讯,但问了足有一刻钟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他只好吩咐人将他们严加看管。另外,赶快把那十只蠢猪都叫醒。 曾从文走出解颐社,看到一队人都到齐了,阿牛也站在旁边,嘴里不停的蠕动,因为牛头人喜欢夜里反刍。 现在往哪去?要不要上报?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命令。而曾从文却很是犹豫。 不上报,并且及时把周治亮找回来,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上报了,这事儿就无法挽回了,罚俸降级都是轻的。但若是不上报,周治亮本人再出点啥事儿,那自己这辈子就完蛋了!一百弟兄c妻儿老小都得受牵连。 已经过了子时,路上的行人很稀少了,但仍然不时有烟花和爆竹的声音响起。街道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这些灯笼会一直亮到天明。大灯会期间没有宵禁,无疑给他们的行动带来极大地帮助,否则他们这一队人寸步难行,乱跑乱撞怕是会被当做谋逆!而且这些灯笼也解决了夜间照明难题。 值此无计可施之时,吕一天突然指着夜空中的一支焰火大喊大叫。这支焰火绽放之后,形成红黄蓝三个光点,并不华丽,却在半空中久久不散。这正是周治亮的报警信号,是坤德坊阴阳神庙的方向!曾从文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精神大振。 跑了几步,他感觉自己还没完全清醒c浑身气息阻滞,曾从志也发现他脚步虚浮,身体不稳,便说:“大哥,要不我带队先过去,你再歇歇,慢慢赶路?” “不能等,马上去,我有办法。小牛牛,过来。”曾从文满脸凶狠,招呼阿牛:“你照这里,打我一拳,用力点。”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阿牛没敢用全力,一拳打过去仍是威势惊人,砸在曾从文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 “再来,用全力!” 又是一拳。 曾从文怒了,眼睛都瞪圆了:“阿牛,你是没吃饭吗?照着这里,使出吃奶的力气,给我狠狠地来一拳!”这次他指的是自己的前胸。 长乐市的街道上,好似打了个闷雷。闷雷响过之后,曾从文眼睛都红了,浑身骨节嘎嘎作响,气力暴涨。这就是高级“大地之力”的功效之一:就像大地一样,只要不超越极限,则打击力越强,反击也就越强。曾从文这是利用阿牛的打击当做临时的兴奋剂。 豆子璋 豆子璋和安彤娅找到醉仙楼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即便如此,醉仙楼还是灯火辉煌。它最著名之处,当然就是那座九层塔楼,在缺乏高层建筑的时代可谓是鹤立鸡群,醉仙楼酒店也因此而得名。整个酒店可不止一个醉仙楼,还有周围一大片三四层高的建筑。 门口站的小姐姐不但气质高雅,举止也大不相同。豆子璋虽然还没逛过窑子,至少也路过了好几个窑子。涂脂抹粉c香气扑鼻c穿红挂绿的姑娘们站在门口,拽着男人都不让走。豆子璋也被拉过一次,有个“大姐姐”抓着他的手就按进了怀里,要用柔软的胸膛给他暖暖,吓得他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这里四个校花级别的小姐姐穿着素雅干净,面上也只薄施粉黛,每人都提着一个标志性的细腰葫芦状灯笼,对往来的行人正眼都不多瞧一眼。葫芦里灯火闪烁,应该不是红月蟾吧? 这派头,豆子璋当然不敢造次,拿出徐世桢的信交给一位姑娘,说徐阁老有信交给大掌柜冷楚瑜,请通秉一下。姑娘看清信封后,一路小跑的进里面了。另一位姑娘将二人领到大堂坐下,还倒了茶水。 醉仙楼是饭店c酒店c妓院c赌场四合一的模式,丝竹声c划拳声c骰子声不断传来,哄哄乱乱的,但整体来说秩序井然。想不到徐世桢在京城有这么大的产业,怪不得一出手就是纹银千两。老蛤蟆一边有着极佳的官誉,另一面攒下巨大的产业,人才呀! 过了许久,一群人疾步赶来。领头之人离着老远就喊:“连徐阁老都称赞不已的年轻俊杰,快让在下好好看看。”声音是男的,却有些尖细。 豆子璋急忙起身行礼。冷大掌柜是个中年帅哥,看年龄只有三十出头,中上等身高,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穿一件白色绲边的长袍,头发上插着玉簪。 安彤娅也飘飘万福。这倒让豆子璋惊讶了,他一直以为小狐狸压根不会女性通用的“万福礼”呢。 “哟,天底下怎么还有这么俊俏的姑娘?豆公子好福气呀。”寒暄之后,冷大掌柜把注意力集中到安彤娅身上。 “既然二位是徐阁老的贵客,那自然是在下的贵客。天色已晚,先将就歇息一夜,明天再为二位接风洗尘。”冷楚瑜开始安排。 曾从文 坤德坊的阴阳神庙,今晚也不平静。一群僧兵围在门口,拦住了去路。曾从文料定周治亮就在里边,但僧兵说必须等到明早上官府来人才行。曾从文发急,往里就闯。 一个僧兵,拿着木棒砸了过来。曾从文一剑将棒子削断,再跟进一步,趁对方愣神的时候,将剑柄上的配重球狠狠的砸在对手的耳根处。 另一个僧兵冲了过来,曾从文的剑锋即将劈到他头上的时候,倾侧了一下,平平的砸在他头顶,然后,一只大脚踹在了他的心窝。 第三个僧兵,刚冲到近前,他的脸颊就跟曾从文左手的精钢护手来了一次亲密接触,然后就瘫倒在地,两颗白色的牙齿摔在三丈之外。 “不要杀人,阿牛你站着别动。”眼见那些僧兵拿的都是棒子而非刀剑,曾从文大声吩咐。 旁边已经聚了些守夜的威武,但此刻只远远的看着,不敢过来。 僧兵越聚越多,但都畏惧曾从文的勇猛,只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曾从文不想直接攻门,以免伤人太多,就找了一段看起来没人的院墙,命令道:“阿牛,破墙!” 阿牛已经等了老半天,浑身的力量无处发泄。那墙头差不多与他的牛角尖平齐。他伸出手臂,正好能越过墙头,便摸了下墙体的厚度。随后,他后退几步,微微低头开始助跑。随着他的右肩狠狠地撞在墙上,大青砖筑成的院墙塌了个大豁口,他也顺势进入院中。 院子很大,此刻多数僧兵都围在门口,不防备曾从文破墙而入,顿时乱了阵脚。 “住手,统统住手。”一个年轻僧人跑了过来,正是白天站在两世神身边那个。他走到曾从文面前一躬到底:“小僧世嘉智,见过曾将军。” 曾从文见他如此礼貌,便把宝剑插回鞘中。他刚想开口,世嘉智接着说:“曾将军的来意,小僧都明了。你们要接的人,毫发无损。这三更半夜的,我们起初还以为是贼人作乱,才与曾将军起了些误会。还请曾将军带个体己人,将贵客接走。莫要让大队人马扰了神殿清净。” “高僧既然这么讲,那就带我一人前往即可。曾从志,你整好队伍,等我回来。” 一个偏殿中,周治亮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露微笑的看着曾从文说:“小王不才,劳烦将军了。” 曾从文双目喷火,行了个礼,道:“殿下,还请随我返宫。” “世高僧,你们的茶真不错,小王叨扰了。” “不敢不敢。吾等唐突了客王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好说,好说。医药费和院墙的修缮费,都包在本王身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300-01-15A,上元,曾-云-豆 曾从文 凌晨时分,从神庙回礼宾宫的路上,曾从文脸上一直挂着霜。事情闹得不小,想躲过谏诤大夫们的耳目是痴心妄想,下一步如何掩饰呢? 不管是周治亮的放纵胡为,还是曾从文的玩忽职守,落到谏诤大夫那里都很麻烦。所以,这事儿最好从来没发生过。 周治亮被软禁在自己的书房里,什么人都不能见。曾从文跟他达成了初步协议:这事儿大家都不再提起,假装没有发生过。在今晚的大灯会谒见洛嵩皇帝陛下之前,周治亮必须待在书房里读书。 兄弟们可都有点咽不下这口气,曾从文同样也咽不下。更何况,混世魔王的脸上一直挂着玩世不恭c满不在乎的笑容,好像根本没意识到昨晚给大家带来多大的麻烦。于是,按照曾从志的建议,他们给周治亮找了一位“名师”。 早膳时分,周治亮的书房门打开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走了进去。周治亮脸上的笑容变成了绝望。 如果要问混世魔王在洛嵩有什么畏惧的人,翰林编修杨甫如绝对算其中之一。年逾九旬c油盐不进c看淡生死的杨编修,人生的唯一乐趣就是向其他人宣扬圣贤之道。淮泰二皇子竟然主动请德高望重的他来上课?有没有束脩(xiu)之资,已经不重要了。 周治亮的表现令曾从文也大为讶异。初见杨甫如的时候,周治亮的确满脸痛苦,让弟兄们大为解气,准备欣赏一场好戏。然而,仅仅一转眼的功夫,周治亮就神情大变,对杨甫如的称呼从“甫如老儿”变成了“杨老先生”c“杨大师”,也从大骂“腐朽儒生,冢中枯骨”变为称赞“年高德劭,儒林扛鼎”。并且,还亲自帮杨甫如搬椅子c倒茶c研墨,竟是摆出了一副相见恨晚c虚心求教的架势。 并且,周治亮还利用杨甫如年老耳背,对刚刚当面说过的骂人话矢口否认,言之凿凿c面不改色。连曾从文一时间都被唬住了,竟以为自己也听错c记错了,没敢当面拆穿他。下来后和曾从志一交流,他才发觉上当,两人不由得大骂周治亮“信口雌黄c见风使舵”。 但周治亮已经在和杨大儒侃侃而谈了,曾从文也不好意思再进去扫了一个老头子的兴致。 两人一直讨论到午膳,连吃饭都在争辩,曾从文觉得,即使“师生厚谊c情同父子”也不过如此了。 午膳后,杨甫如又指导周治亮练习书法。别看杨老头瘦小干枯c颤颤巍巍,其书法却笔力虬劲c入木三分,落笔之势仿佛要捅穿桌板。周治亮哄得杨老头无比开心,赚了一沓墨宝。 下午未时,曾从文客客气气的送走翰林编修杨甫如的时候,老头子还有点意犹未尽。 今晚大灯会上周治亮还要谒见洛嵩皇帝。宫廷礼仪素来繁琐,现在就得开始准备了。 “曾将军,把杨老头的字都拿去卖了吧。记住了,一百两以下免谈。不管卖多少,都分给兄弟们,就当做我给大家赔礼道歉了。”杨甫如刚走,周治亮就对曾从文说道。 曾从文大为惊奇,清贫的杨老头几幅字有这么值钱?不过,你周治亮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留着杨大师的墨宝每日观摩,这变脸也太快了。 云风 云风的上元节,注定是非常忙碌的。 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携带太二真仙的全盘第十五手棋给玄玄太仙。天色刚蒙蒙亮他就出发了,直线向着天廷飞去。午时未到,他就忐忑不安的降落在凌霄宫门前。 人皆知天衣无缝,却不知天宫也无缝。凌霄宫,又称玉宫,因为它是由无暇美玉制成,别说接缝,连一丝不和谐的纹理也找不到,凌霄宫之主也因而被叫做“玉皇大帝”。玉宫基底是乳白色微微泛青的羊脂玉,也混合有红色c绿色等作为装饰,每个局部都远胜人间皇帝的玉带。 用精美宝玉做成墙壁和屋顶已经足够令凡夫俗子咋舌,地面用材更加让人惊叹。 凌霄宫的地面都是用“滑光玉”砌成,光滑无比,凡人在上面根本站不住。别说凡人了,真人c少仙都曾摔倒,沦为笑谈。虽然名字里带有“玉”,它却不是玉,而是一种连太二真仙也说不太清楚的物质,据说是与“清轻水”伴生的。 清轻水也是一种极为神秘的物质,云风知道,它是各家仙宫能够悬浮的关键。清轻水c幽光金c滑光玉,这是天廷指明了不准俗凡界拥有东西,必须全部上缴,天廷也很乐意用真正的黄金来交换。 虽然到过凌霄宫很多次,云风却对此地并不十分了解。滑光玉使得此地站立困难,虽然云风可以飞,但在狭小的空间里,他略加展翅就可能碰到瓶瓶罐罐。 那如果站立不动如何呢?也不行,因为整个玉宫都在不停的抖动,比金光宫还要剧烈一些。一则是凌霄宫比金光宫大许多,想要稳定它自然更加费力。二则是论及对风的理解和运用,太二真仙还是比玄玄太仙稍胜一筹。三则是凌霄宫比金光宫高一点,四周的湍流更加剧烈。 凌霄宫聚仙殿里,玄玄太仙正在看书,见云风将棋谱送到,他略有讶异,但拿着纸片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继续看书。 云风蹲在专为他准备的檀木架子上,连一丝声音都不发出,两眼直愣愣的盯着棋盘。淡黄色的棋盘上面摆着十八颗玉石棋子,即四颗座子和十四手棋,棋局才刚刚开始。这个表情和架势都是在李泽辉指导下演练过的,显得十分可怜。 过了约莫两刻钟,玄玄太仙站起来,飘滑到了棋盘前,替太二真仙落下一颗白子,立刻又放下一颗黑子。纸条上字很多,“上步打吃之后,贤弟别无选择,故愚兄还有一手棋。” 玄玄太仙一声干笑,自顾自道:“师兄真顽固啊。”然后又下一颗白子,开始了思考。 云风大气也不敢喘,只能盯着玄玄太仙消瘦的脸庞和骨节凸起的大手。一刻钟之后,玄玄太仙终于又摆下一颗黑子作为应手,站起来道:“去吧。俗凡界的大灯会有什么好看的?” 曾从文 曾从文拿着华丽的双头大戟挥舞了一阵后,将其扔到一边,鄙夷的说:“华而不实。” 这把双头大戟有一丈二尺多长,足有十几斤重,是分派给他的仪仗兵器。仪仗用具么,好看是肯定的,可太不实用,难以掌控,一不小心就会碰到花花草草,误伤了人就不好了。军器监的匠人们明显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这大戟压根就没开刃,反正也不指望靠它打仗。 兵卒们正在更换仪仗军礼服,盔明甲亮c大红大黄,十分气派。曾从文却知道,这些铜皮薄如纸壳,怕是连普通刀砍都防不住,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好在比战阵盔甲轻巧舒适许多。武器也换成了弯曲成各种奇异弧形的巨型家伙。 曾阿牛的脖子围上了红绸带,犄角挂上了两朵红缎花,跟他的一身黑毛凑到一块,惹得几个女孩子捂着嘴嗤嗤的笑。连曾从文的马也披上了红缎子。 临走之前,曾从文摸了摸兵卒们的武器,全都没开刃。他皱着眉头,命令小伙子们将腰刀重新挎上。 他做了几个手势,兵卒们就迅速排成了两列纵队,分出四个人举着礼仪牌子,又分出八个人抬着周治亮和绿蜡。原本是有额外的轿夫干这工作,可曾从文看那几个轿夫都是市井流氓的样子,甚是不顺眼,便把他们都撵走了,让自己的兵卒抬轿。连带着周治亮的亲随小厮吕一天,四个婢女,浩浩荡荡的就上路了。 完整穿上淮泰大朝服的周治亮端坐在轿子里,一路上都大骂不已:“哪个混蛋设计的大朝服?勒得太难受了,动也不让动好看个屁!其实一点也不好看”曾从文听烦了,就催动坐骑走到队伍前列,远远的避开了吵闹。 “叮铃叮铃”的驼铃声响起,一个驼队从身后赶来,慢慢越过了他们。骆驼在祥瑞京倒是不常见,所以兵卒们都好奇的扭头观看。这一队客商里有骆驼也有马,还拉着几十辆四轮大车。大车上的货物,被黑色的布幔遮盖着,上面还有着水波纹和“天一”字样,车顶大旗上写着“苏”字。 一个伶俐的小童从后面小跑着追上来,是吕一天,对曾从文喊道:“曾将军,我家殿下请您过去叙话。” 周治亮从轿子侧面探出大半个脑袋,冲着前面一努嘴,问道:“这是陇西苏家的车队吧?” “殿下明鉴万里,确是苏家。”穿上礼仪服装的曾从文也变得文绉绉的。 周治亮用不甚尊贵的祥瑞京市井方言说道:“黑白灰,真够素的。”这些客商穿的都是灰衣,前心后背上都有一些黑白线条做出的水形花纹。 “回禀殿下,苏家居于西北,尊北方壬癸水和西方庚申金,水为黑,金为白,且苏家尚简朴,故此多用黑白灰。车上有水波纹和‘天一’字样,大约是取‘天一生水’,图个口彩。” “嗯,苏家的车队好像很少见哎?本王在祥瑞京许久,竟是头一次见苏家的商队。” “殿下有所不知,苏家低处偏远,往来不易。一般将货物运到金汤关就由别的客商转运了。这次进京,大约是想趁着大灯会的由头卖点货物吧。” “曾将军,咱都这么熟了,说话简单点,把那客套话都给本王省了哈。”他接着问:“去启民城有两千里吧?” “不止,恐怕有三千里。”启民城是苏家的主城,远在陇西之地。稍停了一会,曾从文补充道:“若是如仙家那般腾云驾雾,两千里是可以的。走陆路要绕几个大圈子。” “今年不是说陇西大旱么?流民四起,都在通衢关被挡住了。怎么还有这许多客商?” “这”曾从文一时语塞。西北的旱情早就传遍了京师,而逃荒的饥民却被当朝首辅陈奕正的胞弟奋威将军陈奕寿阻挡在通衢关,据说关门前每天都饿死几千人。如果对方是几个至交好友,他倒也不介意指点江山c忧国忧民一番。可对方是他国王子,话可不敢乱说。他犹豫一下便道:“末将知之甚少,不敢妄言。还请殿下恕罪。” 周治亮倒也不为难他,哈哈大笑道:“曾将军多虑啦。”引得那商队里的人都转头观瞧。曾从文也扭头看着他们,跟客商的目光都对上了。这些西北人久经风霜,面皮黝黑,皱纹很深,比起实际年龄都老几岁。但不知怎的,曾从文觉得这些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都有些杀气。 挨着最近的,是商队的最后一辆大车。两人交谈声不小,许是给车上人听去了一些。那车顶上有个少年,面皮很嫩,眉清目秀的,刚刚束发,只有十六七光景,跟曾从文一对眼之后,就慌乱的低下头去。 驼队沉默的走了过去。曾从文注意到,这三四十人都在默默的赶路,连一点交头接耳都没有。“嗯?都是行伍么?”他暗想。 豆子璋 豆子璋想过醉仙楼的好,却也没想到这么好。 洛嵩国皇宫名为“无极”,取自《易经》的“无极生有极,有极生太极”。它在棋盘城的背面正中,独占九个坊的面积,是巨大的防御型宫殿建筑群。据说,哪怕敌军占据了整个祥瑞京,无极宫也可以独自支撑三年以上。 南侧宫门为正门,名曰“文明”,面前横着一条“登仙大道”。普通的街道都是十丈,登仙大道却有三十丈,横贯祥瑞京。从皇宫出门后,可以沿着大道直达洛江边,坐船过江就可以攀爬逍遥峰了。 走出文明门,横跨登仙大道,就踏上了文明广场。它占据了整整个坊,地面都是用大块青砖铺就的,是大型集会和阅兵的场所。 文明广场周围的建筑,最高只有四层,不能超过无极宫的城墙。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东南侧的醉仙楼。醉仙楼的顶尖高达百尺,比起无极殿也只低矮八尺而已。想上无极殿的塔楼,不是用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但只要掏足了银子,便可在醉仙楼凭栏赋诗c漓酒一觞。只要略微深思就会想到,在这种地方修建醉仙楼,自然也不是只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豆子璋右手端着一杯酒,左边揽着美人沈腰,上半身探出了“醉仙楼”的回廊栏杆之外。这里虽然只有约三十米高,感觉上的视野却比摩天大楼顶部还开阔,因为周圈建筑都很低矮。在这里看大灯会,虽然风大点,可比在楼下跟众人挤来挤去舒服多了。 安彤娅更是兴奋,她冲着文明广场尖叫了几声,引来楼下不少浪荡公子的口哨。 从这里俯瞰过去,洛嵩帝国最繁华的一面在她眼前如巨大的画卷般展开,整个文明广场一览无余,现在那里已经是人和灯的海洋。那片海齐齐的被切成泾渭分明的两块:北面靠近皇城的部分,是静海,一列列的兵卒穿着鲜明的甲胄,拿着巨大而可怖的武器,整整齐齐的仪仗队列向两侧排了老长老长。 南面靠近醉仙楼的部分,是动海。舞动的灯火像夕阳下闪动的海面,拖着长尾巴的焰火从拥挤的人群中不断的冒出来,又在夜空中绽放成巨大的花朵。在祥陵府城里,能见到一颗焰火已经让她十分兴奋,而在这里,大灯会高潮处的祥瑞京,每时每刻都有手指头加上脚趾头都数不清的烟花升起。 豆子璋转过头,再次向冷楚瑜致谢:“多谢冷掌柜安排。” “举手之劳而已,公子太客气啦。”冷楚瑜貌似不以为意,但豆子璋知道,上醉仙楼九层并不容易。 这座楼是典型的木制锥形塔楼,每往上一层都缩小一点。第九层是正八边形造型,取的是“八面玲珑”之意。内部直径约有六七米,外部还环绕着一米出头的围廊。粗略一算,内部面积便只有三四十坪,算上外层回廊也只六十坪左右。 如此高端的场所,一切用度都不是凡品。豆子璋了解有限,却也知道到处都是好东西:墙壁木板是密布黄褐色花纹的金丝楠;紫黑色的桌椅是挂着包浆暗光的小叶紫檀;全套杯盘碟碗都是定制的青花瓷,清淡素雅。 安彤娅拿起一双幽黑滑润的尖头筷子,不禁惊叫:“这筷子好沉啊!” “那都是紫光檀的筷子,入水即沉呢。”冷楚瑜在一旁介绍,语气有些傲娇。豆子璋感觉他人挺好,就是有些娘炮。 “真的比水还沉吗?”豆子璋还没见过入水即沉的木材,就放进水盆试了试,确实是水沉木。 那边安彤娅想拿点心到外面吃,又不想端盘子,就拿筷子插了一串,跟糖葫芦似的。这法子挺好,就是太不雅了。 还有个小间,不知道是何用途。进去一看,原来是盥洗间,有洗手盆,有巾帕,还有马桶椅。古人怎么解决高层建筑的下水道难题呢?豆子璋满怀好奇的探究一番。方法简单粗暴:排泄进瓷缸,然后抬下去。 墙壁上挂着一副狂草,笔走龙蛇,确是狂颠之极,辨认起来有些费力。偏偏安彤娅拉着他的胳膊问:“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豆子璋仔细看了会儿,还好所写内容甚是连贯,他认出几个字之后,就把余下的内容猜了出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他轻声念道。 “恐惊天上人,天上人啊,写的真好。”安彤娅喃喃自语。真不知凌霄殿和金光山的天上人过的是什么生活,如果能过上那种日子,真是死了都值。 顶楼现在有二十人,已经相当拥挤了。冷楚瑜像一只穿花蝴蝶,在众人之间往返穿梭c互相引荐c制造话题。很快,豆子璋就意识到: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除了自己和安彤娅,其余诸人非富即贵: 两个青年公子陈世豪和陈世贵,各领着一个美貌姬妾,在一角低声谈笑。他们的父亲分别是当朝首辅陈奕正和奋威将军陈奕寿。我天,这就是国家总理和战区司令的儿子吗?与想象中颐指气使的大少爷不同,他们都还挺和善的,礼数也很周全。 一个三十来岁的美丽贵妇领着三个孩子,趴在围栏上四处眺望。最大的女孩十三四,男童只十一二岁,最小的女孩才八九岁。孩子们都兴高采烈,却并不放肆,显然都受到良好的家教。贵妇是礼部侍郎汪深循的夫人,官封三品诰命。汪侍郎以“仪表堂堂c容貌甚伟”闻名朝野,跟漂亮媳妇配种出的三个孩子也都清秀可爱。今天,母子四人要在高处遥观汪侍郎主持大灯会的盛况。 肚子像小皮球一样的矮胖子,是闫姓盐商,据说整个祥瑞京吃的都是他家的盐。面色冷峻的中年人,是锦通陶记票号大掌柜,全天下分号过百,算是大型商业银行董事长。荆楚芈记粮行大掌柜也赫然在侧,他家垄断了好多地方的军粮供应。丁川石家是开矿的,直接向仙宫供应宝贵的矿石和水晶。他们四个坐了一桌,无一例外都搂着个国色天香的美娇娘。 只有一位吴轲先生略微显得有些不搭,与其他珠圆玉润的商人们不同的是,他身材高大c骨架粗壮。据说他也是个西北豪商,行镖走马的。吴先生的身家毋庸置疑,至少他搞得起千两白银登楼费。但最最特殊的是,他孤身一人,没带个妞。 豆子璋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以前,他跟身家七八位数的民营企业家吃顿饭,就已经觉得倍儿有面儿了。现在突然撞入了超级顶层小圈子,不禁有点手足无措c自惭形秽。冷楚瑜对豆子璋的介绍很粗略,只说是“徐阁老宾客中的俊杰”,豆子璋自己一句话也不敢多讲。 “豆公子,你已经让宰相公子都吃醋啦!”趁周围人离得远,冷楚瑜附耳低语。 “啊?豆某何德何能?” “嗨,这都不懂么?”冷大掌柜给了他一个暧昧的笑容:“你的妞超过了他们。” 他恍然大悟。原来,富豪聚会带的姑娘,也是“斗富”的一种。顿时触动了他男人的小心思,攀比心大获满足。 云风 云风欣喜若狂的一路冲刺。抵达祥瑞京的时间正好,夕阳之下,灯火渐渐点亮了整个城市。 文明人对于过年有着奇怪的喜爱,他们将竹子放进火中燃烧,只为听到一声爆响。珍贵的硝石和硫磺被用来搅拌成一种黑色的粉末,用来放出火花和巨响。还有些“入世”的修士,将带着奇异光影效果的珍贵神符卖给世家大族c富商巨贾。于是乎,在上元节这天,整个俗凡界,全都沉迷于呛人的气味c猛烈的轰鸣声和光怪陆离的焰火中。 云风飞在百丈高空,仍然能感觉到底下传来的热风和味道。沿途的焰火和花灯只能让他略略分神,却不能让他逗留,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洛嵩皇宫门前的文明广场和登仙大道。 他想到了两个老熟人。几天前在徐府分别的时候,他们说要去醉仙楼,会不会来呢? 在醉仙楼顶上,两个老熟人果然在。云风盘旋几圈,发现两人都不往天上看,就轻轻降落在了楼顶部。 从这里到朝贺大典举办的地方,约有一里路,云风视力极佳,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今天的月色真好啊,双月齐辉,红月和白月都出现在东南天上,相距不远,这可是难得的景致。天气也好,云彩虽然遮住了半个天空,却并无雨雪。万一真的下场大雨,大灯会就变成了笑话。 俗凡界流传着一些传说,比如:在高楼上摘取星辰,在哪座高山上可以摸到月亮,有人走远路不小心到了月亮上,偶然碰到月亮上的人等等。至少在云风看来,这些传说都是胡扯。他曾经鼓劲飞向高空,飞到云层之上,飞到寒冷无比c连他也无法喘气的地方,却既摸不到月亮c更碰不着星辰。不管他怎么高飞,月亮c太阳c星星都还是离那么远,似乎并没有接近哪怕一丁点。 广场上突然安静了许多,喧天鼓乐响起,朝贺大典正式开始。 曾从文 曾从文挤出一个笑容,在“草头王八”谏诤大夫陈一铭对面路过时打了个招呼。 昨晚的事情,可能还没落到陈大夫耳朵里,否则,将会闹出多大风波,他也说不准。两家之前的关系不好不坏,似乎不值得陈大夫给自己留面子。关系好又如何?陈大夫一向以“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自居的。朝堂上是有几个被骂做“王八”的官员的。他们就像是王八一样,只要咬住就绝不松口。 要论起关系,陈大夫是“六卿”中排第一的陈家远房支系,首辅陈奕正提拔他的时候就是看中这一点。然而,这次提拔却成为陈首辅最大的笑柄。 陈一铭说他自幼贫寒,并未受到陈家主脉的接济,反倒是街坊草民互相帮衬。所以,他要为万千草民说话。至于他自己的姓氏,请大家忘了吧。他更希望大家也都忘记自己的姓氏,只要效忠圣上即可。“知小姓而忘大国,取小利而舍大义,此洛嵩国第一弊政也!”既然他自诩“草民代言人”,当然也就被陈首辅骂为“草头王八”了。 大灯会比起往年的灯会,只是规模大一些而已。这一套礼仪流程,跟往年并没有很大的差别。曾从文在祥瑞京任职十几年,倒也是轻车熟路。 朝贺大典仪式刚刚进行到第一步。洛嵩国皇帝张远肃站在正阳门城楼上,正在享受万国来朝的乐趣。皇后位置空缺许多年了,有资格站在皇帝身边的只有首辅陈奕正。 第一拨向皇帝见礼的,是皇亲国戚。张远肃有八个儿子c十几个女儿c几十个孙子孙女,甚至已经有了一个重孙子,除了在国外当人质的几个,今天都要穿着大朝服来山呼万岁。跟在龙子龙孙后面的,是几十个嫔妃姬妾。 第二拨将会轮到王公贵族们。京城的大官太多,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住一个。要是有爵位的贵族都来见礼,今晚就甭干别的事儿了。所以,只有王爵c公爵c侯爵才有资格穿上大朝服,近距离向皇帝叩拜。 第三拨是洛嵩的文武大臣。同样出于控制人数的考量,只有正四品文官和正三品武官,才能来跪拜一下。之所以文武不同,那是因为洛嵩国重文轻武c以文抑武。 第四拨才是外国的客使,他们要用合适的礼仪向天下第一国的最高统治者表达衷心的祝愿和仰慕。 主持朝贺大典的是礼部侍郎汪深循,曾从文在广场上也能看到他的身影。汪侍郎不断宣读着来朝贺的人员,声音浑厚c响亮,穿透力极强,大半个广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显修炼过独门功法。虽然“侍郎”是副职,“尚书”才是正职。但现在他风头极盛,圣眷正隆,早就压过了礼部尚书吴泽人。 混世魔王周治亮现在也严肃了许多,并排与湘庐太子罗必德站在一起。 洛嵩国独有十三郡,一万万又一千万丁,是第一大国。淮泰国在东方拥地九郡,九千万丁,是第二大国,土地肥沃c人口密集c文教昌盛c更加富裕,对洛嵩从来都是不服的。在洛嵩人心中,也只有淮泰是有资格平起平坐的大国。 湘庐国在南方,占地六郡,六千万丁。看起来人口也不算少,但是湘庐土地贫瘠c沼泽众多c瘴气密布,比起洛嵩和淮泰就穷苦多了。然而湘庐被洛嵩人和淮泰人鄙薄的真正原因是:其六千万丁里,至多只有一千万文明人,其余五千万都是矮人,红矮人c绿矮人c河矮人c山矮人c蓝矮人林林总总。这些矮人不到四尺高,战力孱弱,只配做奴隶。 矮人也算丁口?湘庐人爱面子c好吹嘘那是出了名的。洛嵩人就谦虚的多,曾家都没好意思把那么大个儿的牛头人算进丁口呢。 但无论如何,洛嵩c淮泰c湘庐是天下三大国,名义上的地位是相等的,最高统治者可以称“皇帝”,淮泰和湘庐的客王也是外宾中排最前的。 其余八藩国:泘(hu)恒c戊宁c渭初c宛封c商离c弥渠c布乌坨,加起来只有四千万丁,最高统治者只能称王,他们送来当人质的皇子也顺降一级,是公爵。还有些更小的国,只能称“邦”,都在偏僻c闭塞c穷苦之地,曾从文也记不全。 罗必德身量极高,在人群中太过显眼。曾从文身高五尺八寸(193),已经算个彪形大汉,走在大街上极少有人匹敌。罗必德还要高出三寸,旁边的周治亮只能到他肩膀。至于湘庐队列中的矮人,略微低头就能从罗必德胯下钻过去。 曾从志在旁边碰了他一下,说:“知道罗必德为什么喜欢带着矮人吗?” “啊?为什么?”他回头一看,曾从志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 “因为矮人口技好啊。”曾从志扬了扬眉毛,猥琐程度加倍。 曾从文看了看罗必德裆部的高度和矮人嘴巴的高度,不禁莞尔。他故作不懂的样子,回问道:“不对吧?” “大哥你是不是没听懂”曾从志有些着急,想要解释。 “我是说,矮人喉咙那么细,噎住了怎么办?”曾从文做出一脸古怪相。 “哈”曾从志忍不住爆笑,又发觉场合不对,硬生生憋住,他捂住嘴偷笑,肚子还一鼓一鼓的。 虽然贵为太子,罗必德完全跟英俊和儒雅沾不上边,外凸的大眼睛在他脸上极不协调,据说有点像他妈。他性格直来直去,喜欢舞刀弄枪,连服饰都比起旁边周治亮的大朝服简单了许多。本来,湘庐的大朝服也是重叠繁复,罗必德直接就给改了,也不跟他爹打招呼,父子关系可见一斑。 据说,罗必德他妈就是个马厩里的使唤丫头,高五尺半有余,粗手大脚c容貌丑陋,快三十了也嫁不出去。极度好色的湘庐皇帝罗远昙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呢?这事儿可是茶余饭后的重要谈资。 据说,罗远昙年轻时相当荒唐。一日跟人打赌,输了之后就灌下一瓶烈酒,在马厩的草垛上强奸了罗必德的母亲,然后一发中标,生下罗必德的姐姐罗必娴。说来也怪,他虽然姬妾众多,但子女成活率极低,三岁之前就都夭折了,只有马厩公主罗必娴健康成长到了八岁。 后来,罗远昙听信一个术士的话,又喝下一瓶烈酒,再次强奸了罗必德他妈。还好,这次不是在草垛上,而是在皇宫的大床上。他妈真是“被百发百中”,又生下来罗必德。 罗远昙会喜欢这样的皇后吗?不可能的,湘庐皇后的位置一直空着。在另一姬妾生下皇子罗必才并长到十岁之后,所有人都知道,罗必德的太子位置不太稳。唯一可虑之处,就是罗必才也体弱多病。鉴于子女夭折过多,罗远昙只好等罗必才成年再说。 在他俩身后,是来自八藩的客使。这八藩中,泘恒c戊宁c渭初c宛封向洛嵩称藩,商离向淮泰称藩,金巴c弥渠向湘庐称藩。唯一不向任何国家称藩的藩国,就是布乌坨。 天梦洲由南向北,由热到冷,由炎热潮湿到寒冷干燥,被划分为三个大区域:热土c温土c寒土。最好的土地就是中间的温土,三大国六藩国的主体都在这里。湘庐国的一部分和弥渠国在热土。布乌坨则独占寒土。 名义上,布乌坨只有一郡之地,实际上它辽阔的领土比起其余诸国加一起还要大些。但它有地无人,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几乎不长庄稼,只能放牧,丁口数才三百万,尚且不如洛嵩人口最少的巍下郡。布乌坨人根本不被视为文明人,而是被称为“蛮人”。蛮人虽少,战力却强,三百万丁的布乌坨至少可以组织起百万大军。历史上,布乌坨人一次次南下,给天梦洲诸国造成了深重的灾难。 天梦十二上仙震慑住了布乌坨人,迫使他们彻底退出温土。作为合约的一部分,温土诸国每年都要补贴布乌坨大量食物c布帛和银钱,这就是“岁币”。如无岁币,布乌坨人难以生存,只能劫掠。 《止戈令》带给温土十国三百年的和平,也确保了十国王位继承权的稳定传递。布乌坨人的继承权可不在止戈令的保护之下,这三百年布乌坨换了多少个统治家族谁也说不清。那谁有资格获得岁币呢? 在洛嵩和淮泰共同掌管的海山关以北十里,有一座“榷(è)城”,其实就是低矮土墙围起来的一片场地。文明人只需要负责将岁币运入榷城,谁能获得这批岁币,就看哪个部落更有本事了。历史上,布乌坨人自己打得不可开交以至于火烧榷城都有好几次呢。 布乌坨世子巴奥扎穿了一身戎装,在素来野蛮的布乌坨,戎装就是最高级别的礼服。他的父亲丙里哼大汗已经稳定控制榷城十几年了。 泘恒世子呼延长凯在巴奥扎左边。参加完朝贺大典,他就要回去继承王位了。就在新春佳节到来之日,也是自己的三十岁生日晚宴上,呼延长凯迎来一个大悲剧:老爹死了,宰相要他回去继承王位。或许这是个大“喜讯”,对于亟待登基的王子们而言,还有比死亲爹更开心的事情吗? 泘恒国是洛嵩最大的属国,位于洛嵩国东北部,同时与洛嵩c淮泰c布乌坨接壤,靠近海山关,距离祥瑞京将近一千五百里。呼延长凯考虑到大灯会日期将近,决定参加完朝贺大典之后再回去。幸好这是止戈年,毋庸担心有人趁此机会抢班夺权。要是在《止戈令》之前,根据曾从文的历史知识,连鞭打马c飞奔回家都怕来不及呢。 呼延长凯走后,还得送新的客使来。具体是哪个倒霉蛋,就看礼部怎么跟他们扯皮吧。 商离国公子商必悯还很年幼,队列中他是最矮的,但声音清脆,礼数周全。他去年才满十岁,有了做客使的资格,这才走水路来到祥瑞京。 骄傲的商离人喜欢称自己国家为“神吻之国”,因为其国土绘制在地图上,像是一个唇印。在他们的传说中,这是天神亲吻大地留下的遗迹。北面的上唇山岭和南面的下唇山岭夹着的海心盆地,是天选之地。商离国多的是富商,最不缺的就是钱。 只要对历史有些许了解,就知道商离国的过去有多惨。它是古商国战败的流民建立的,商离者,商国之离人也。他们被允许在一个狭窄多山的半岛和旁边同样狭窄多山的海岛上苟延残喘,半岛和海岛之间是一个狭长潮急,密布险滩c礁石c珊瑚与砗磲的海峡。半岛和海岛上耕地极少,只能出海打渔,养活不了多少人,那时起商离国就有了溺死女婴的陋习。艰苦的环境也造就了商离汉子不畏艰险c勇猛好斗c抱团拼命的性格。止戈之战中,在商恩带领下,以商离人为主的淮泰水师长期封锁大河,打得洛嵩人不敢下水。 《止戈令》之后,淮泰大帝周康胤觉得商离人麻烦又难缠,而且就那么大一点地盘,翻不起什么浪花,就许诺其立国。于是,商离国就成为八藩中最小最穷且人最少的一个。获得和平立国之后,商离人开始了艰苦卓绝的建设。 先是一个百年的时间,他们堵塞了半岛和海岛夹成的海峡两端,连装着一代圣王商恩尸骨的石棺都依照遗诏扔进海峡东端,当做大坝根基了。有了先王做榜样,商离的历代君王c元老都是照此办理。终于,大坝露出海面,海峡变成了咸水湖。第二个百年,他们排干了海水,得到了一个大盐沼,然后夯实地基,平整土地。又经过一个百年的建设,商离竟然成为八藩中最富裕的一个。商离大船横行海上,无人能与之竞争。 戊宁c渭初和宛封都在洛嵩西北部。 十七岁的渭初国世子魏靖远过得肯定不大顺心,眉宇间的愁绪在朝贺大典上也充分显露。一个绿眼妖姬把他老爹迷得神魂颠倒,废除了皇后也就是魏靖远亲妈。随后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老爹说魏靖远太年轻,不懂治国,所以自己驾崩后要先把王位传给绿眼妖姬五年,再让魏靖远上台。 他老爹不仅仅在威胁他的继承权,也在给整个天廷制造麻烦。按照《止戈令》所体现的法理,天廷保护合法继承人的继承权和统治权。合法继承人的选择是各国自定的。那么,渭初王执意要把继承权交给绿眼妖姬,这算不算合法的继承传递呢?《止戈令》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玉皇大帝也难以定夺。 虽然天廷没有直接说不,魏靖远老爹的不靠谱决定还是受到了内外一致的激烈反对。内有声称要辞官的许多朝臣,外有洛嵩首辅陈奕正写的一封接一封的威逼利诱信。这事儿一直还悬着呢。 戊宁与宛封c渭初c洛嵩和布乌坨都接壤,且依山带河,易守难攻。遗憾的是,洛嵩一直都没能取得这块战略要地。 南下的蛮人征服了戊宁土地上的文明人,建立起稳固的统治。在止戈之战时期,戊宁和泘恒都主动臣服于布乌坨人,伺机南侵。《止戈令》之后,戊宁和泘恒摆脱了布乌坨的干涉和控制,转而名义上的臣服于洛嵩。 戊宁国少数蛮人统治多数文明人的总体态势一直没改变。文明人在戊宁国不但要多缴税,而且受到诸多限制。于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就到洛嵩求援,于是就有洛嵩人潜入戊宁,闹了几场大事。戊宁国王拿着《止戈令》找到天廷,问玉皇大帝是什么态度。从此,洛嵩就严厉限制本国人去戊宁惹是生非。 戊宁国世子宁国瑟一直以蛮人自居,也一直以蛮人为荣。他经常殴打府上的文明人仆婢,还跟巴奥扎打得火热。今天,他也跟巴奥扎一样,穿了戎装。 渭初和戊宁都在洛嵩西去的要道上,渭初在戊宁西南。本来洛嵩商人走南线的渭初和走北线的戊宁都差不多,北线还略微近一丢丢。但由于戊宁坚持瞎胡闹,洛嵩就官方建议商队走南线,令渭初大受裨益。 宛封c金巴和弥渠三国的客使,都是女人。 宛封在戊宁以西,跟洛嵩没有接壤。它是个著名的女儿国:国中只有女人,没有男人。宛封女人素来以美貌闻名天下,今天的客使郡主封国韵也不例外,亭亭玉立c仪态万方。曾从文只恨自己不能更接近一些,离这么远实在看不清。 宁国瑟站在封国韵前面,转过身子,不断扭头说着什么,还伸手想去拉她。巴奥扎也扭过身,不知道在说啥。封国韵突然向后退了几步,貌似很嫌弃的样子。宁国瑟继续跟进,想去拉封国韵的手。 斜后方猛地冲出一个黄色身影,身形极快,一个直冲拳打在宁国瑟面门上,将宁国瑟打出去一丈多远。四周的护卫赶紧拦住黄衣人。那是个瘦高的女子,一点胸也没有,面庞黝黑,四肢细长,脸也很长,跟驴一样,耳朵上还长满了细毛。她是封国韵的贴身侍卫。大约是见到宁国瑟对女主无礼,立即出手,毫不迟疑。 曾从文有点幸灾乐祸。洛嵩的读书人常常幻想与美貌的宛封女人春宵一度,为此写了不知多少香艳文字。然而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宛封除了袅娜多姿的美人儿,还有黑脸女汉子。 宁国瑟从地上爬起来,鼻血已经染红了软甲。他不干不净的骂着,伸手就想拔剑。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抢过他的佩剑,远远抛开,另一只大手搂头给了他一记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满脸络腮胡碴子的罗必德拎着他的脖子,跟拎小鸡一样,命令他回到队伍中站好。 在铜铃般大眼珠子的瞪视下,宁国瑟怂了,乖乖回去站好,只找护卫要了几块手帕捂住鼻子。 金巴郡主金玉得姬是金巴第二序位继承人。金巴作为湘庐的藩国,第一序位继承人自然要派去永仙京。 金巴是山中之国,地形崎岖,山形险要,在湘庐西边c洛嵩南边。湘庐皇帝罗密起初是想吞并它的,后来嫌弃它土地贫瘠c物产稀少c交通不便,就许它自立。 金巴有很多山矮人,据说跟猴子差不多,有些金巴人甚至把山矮人杀了吃肉。湘庐统计丁口时把矮人也算进去,金巴可不这么干。金巴的一百万丁都是实打实的文明人。 金巴的继承人男女皆可,简单按年龄排序。金巴的姓氏也很古怪:要同时继承父母名字的第一个字,组成自己的复姓。父母姓氏哪个排前面,就得看哪边势力更大了。一看金玉得姬这个名字,就知道她妈姓玉。金巴王姓金,在金巴只有这个姓氏是必须排前面的。 弥渠国素来被认为是化外之国,也是唯一地处热土的国度。国中以女为尊,女人生孩子c经商c种地c采摘,还包揽多数家务。男人整日里无所事事,只偶尔去打打仗。 罗密大帝四处征战时,当然也想征服弥渠国。大军进入弥渠后,所向披靡,弥渠人甚至连一个像样的胜仗都没打。 但罗密的大军一个接一个的病倒了,最后,连罗密大帝也病死在弥渠。在弥留之际,罗密大帝允许弥渠自立,只要称藩即可。 弥渠郡主瞿民怡连通语都说不利索,现在说话时还有些洋腔怪调。据说,她刚来祥瑞京时,会把“我要吃饭”说成“我要饭吃”,把“我回家”说成“我家回”,闹出无数笑话。 兵卒们是绝对不能离开位置的,“拉屎都得拉裤裆里”,所以曾从文出发前早就安排过,少吃饭c少喝水,饿一点渴一点都不打紧,憋着了才叫难受。作为队正,他还是有一定的自由活动权。他估计轮到自己还得有一两个时辰,就绕着自己的队伍不停转圈,四处打量。 兵卒们拄着奇形怪状的武器,两脚微微岔开,站得十分整齐,他还算满意。小牛牛也很听话,姿势挺端正,已经成为他这个小队的标志物,引来许多市民的近距离围观。一条红线将市民们拦在队列的一步之外,队列的另一侧,就是缓缓行动的朝觐者们。 “曾队正辛苦辛苦,你的兵,挺齐整哈。”瘦的像竹竿一般的同僚向他打招呼。 虽然心中满是不屑,曾从文还是立即回礼。 卢伟,天定军第一营第一队队正,这时候也有点无聊,就来找曾从文唠嗑。他很符合“墙头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的谚语,全靠一张嘴打天下。按理说,每个营的第一队都该是战力最强的,卢伟的第一队绝对是个例外。 往旁边瞟了一眼后,曾从文的嘴角露出讥笑。卢伟吃空饷太多,百人队里只有二十来个兵,所以上个月在市郊招募一群年轻农夫,每人三两银子,稀稀松松临时训练几日。农民本就辛苦,赚钱不多,冬季又是农闲,倒也踊跃报名。起初他们还像模像样,站了一个时辰之后,差别已经很明显了,农民们浑身难受c东倒西歪c不成队列,窃窃私语声也越来越大。 “闭嘴!”跟曾从文闲谈几句后,卢伟感觉到队伍中的噪音已经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回头大喊。见农民们反应迟钝,就开始污言秽语骂骂咧咧了。 “让你闭嘴你没听到吗?没听到吗?”卢伟冲进队列中,拎着耳朵揪出一个大高个,比卢伟高出大半头。当着兵卒们的面,他左右开弓,抽了大高个几十个嘴巴子。“银子你不想要了?要不是你妈跪下求我,老子还不想要你呢。给脸不要脸” 大高个低着头,嘴角淌血,一句话不敢多说。 “别打了,影响不好。”曾从文过去善意提醒。体罚兵卒不叫个事儿,但场合不对,周圈已经围过来几十个市民看热闹。 “滚回去吧扣你一两银子。”卢伟还算给曾从文面子,转头又带笑说:“这些农村老杂,不打就听不懂话。” 豆子璋 在醉仙楼顶层狭小的空间里,不仅仅是萍水相逢,还有一定的社交需求。但跟这些高层人士说点啥呢?豆子璋毫无经验,也不敢乱说,他现在的身份还高度可疑呢。于是,他很尴尬的被挤到了边缘。 回廊不小,朝向文明广场的好位置不多。最好的位置当然得留给首辅和将军的公子,没人敢跟他俩争。中间靠右就是王侍郎的家人,在洛嵩的传统中,官永远比商大。如果豆子璋脸皮厚一点,是可以在几个互相推让的商人中寻得一席之地的,但是他放弃了这个机会。反正没啥地位,就把好位置让给别人吧。 “几位爷,披上毯子吧,楼顶风大,别受凉了。”冷楚瑜殷勤伺候着。 安彤娅受到了宰相公子的热烈邀请,但红着脸拒绝了。传说中宰相公子强逼民女的剧情并没有发生。陈世豪只微微一笑,就放弃了,继续把眼光投向广场。安彤娅跟两个小女孩玩到了一起。她尤其喜欢那个最小的女孩,粉嘟嘟c肉呼呼的,抱在怀里特别好玩。诰命夫人斜侧着身子,一边看夫君主持朝贺大典,一边不忘照看孩子。 东南的拐角,还孤零零站着个人,举头赏月,是吴轲。 “吴先生好雅兴啊。”豆子璋觉得无聊,就凑到吴轲身边。 “豆公子。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吴某看来,在这高楼之上赏月,看洛嵩市容风采,别有一番风味呢。”吴轲拱手施礼。 “吴先生是陇西郡人,”豆子璋在大脑里拼命挖掘,没话找话:“听闻陇西郡大旱,灾民被挡在通衢关”之前他对陇西郡的了解只有这一点。话刚出口他就后悔莫及,要不是被吴轲盯着,他又想抽自己一巴掌。狠抽这臭嘴!哪有见了生人先问苦难的?再说吴先生明显是个大土豪,别管陇西多穷多苦他都有钱来消遣,他的生活跟陇西屁民有什么交集? “都是键盘侠后遗症害的,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还不过脑子。”豆子璋猛烈自我批评。 “苦啊,太苦了,苦不堪言。”话题似乎勾起了吴轲什么心事,他看向豆子璋的眼神有些异样,“通衢关大门之前,饿殍遍地,野狗横行,百姓卖儿鬻女c易子而食。七水关我没去,据说也差不多。” 吴轲面相苍老,服色黑黄,皱纹如同斧凿刀割一般,两鬓都有些斑白了,同样花白的胡须被修剪得很整齐,一直垂到前心处。但他的眼睛非常犀利,看得豆子璋有些发慌。 “朝廷不赈济么?” “赈济?”吴苛一声冷笑,“朝廷还嫌税没收齐呢。” “没有免税?”豆子璋发觉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只能顺着话茬说。 “免什么税?朝廷要办大灯会,要庆贺止戈三百年c庆贺陛下六六大寿c庆贺陛下登基半甲子,要八方来仪c万国来朝,需要许多银钱。不但不减税,还要补缴呢。” “补缴什么?” “陇西穷,以前欠了很多税,朝廷的态度都是‘先欠着,以后再补’,算变相免除。陈首辅上任后,就一直嚷嚷这事儿,这次借着大灯会的由头开始补缴。” “皇帝不知道陇西的境况么?” “陛下忙于修道登仙,无心朝政。”吴“愤老”跟徐世桢差不多。 “朝政的失误很大啊!”豆子璋感叹。糟糕,是“键盘政治家综合征”发作的前兆。 “何以见得?” “收税有句名言:拔最多的鹅毛,听最少的鹅叫。”键盘政治家综合征全面发作,豆子璋把先前的自我告诫抛到了九霄云外:“东南富庶,西北贫瘠。在西北刮地皮能有多少银钱,还是要在东南收税呀。再者,要收豪富之家的税,少收穷人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富户一顿酒肉,就够穷人吃糠咽菜一年的。只压榨几个穷鬼,能有几个钱?” “东南的税不好收啊,公子听说过吗?” “小生倒也有所耳闻。”豆子璋看四下无人,尤其是首辅公子离得很远,他就把这几日的所见所闻,连同自己的推理分析,一并倾囊而出:“东南富庶,所以读书人多,朝堂上的声音就大。陇西穷苦,读书人少,朝廷上没人讲话。朝中无人,就会更穷。所谓‘权责一体’,便是有多大权担多大责,有多大责便须有多大权。朝堂诸公于陇西郡有权无责,自然会倾力打压。” 一番话说得吴轲频频点头,豆子璋继续炫耀:“再者说,陇西是苏家的地盘,东南最富庶的天祥c沙沃c瑞汭(rui)三郡是陈家c徐家的地盘。‘陈家米粟,徐家钱库’,陈徐两家门生故吏遍布朝堂。而苏家素来跟陈徐两家颇有仇怨,指望他们给苏家子民谋福祉,那是痴心妄想。然西北之民生这般艰巨,长此以往,恐有民变。” “公子可有良策?” “良策虽有,却难实施。朝中至少要保证有足够多的陇西高官,以此互相制衡。收税方法更需要大改,一时半会儿都说不清” “公子哪里人?” “这个,小生是古豫郡人” “古豫郡,公子原来是淮泰人。想不到啊想不到,我洛嵩之疾苦还需要外国友人来关照”吴轲一声长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正聊着,广场上又一次鼓乐齐鸣,朝贺大典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万民朝圣。皇帝将在天定军的簇拥之下,走到文明广场中,绕广场一周,以示与民同乐。 豆子璋发现吴轲没心思跟自己聊天了,一会儿看看广场,一会儿看看月亮,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 “吴先生,咱回头再聊。”豆子璋也觉得自己话太多招人烦,“惹事舌头肇祸嘴”,赶紧摆脱了吴愤老。 咦,有个什么东西出现在红月的一角。一块阴影迅速扩大,侵蚀着整个红月。我去,月蚀了! 曾从文 “天狗吞月了!”一声喊叫传来,让曾从文把目光移到了天上。圆盘似的红月,被轻轻的咬去了一口。 广场上乱起来了,所有人都在往天上看。朝贺大典只能被迫暂停,因为连皇帝陛下都在看天,鼓乐声也停了。御驾才走到距离曾从文不远的地方,天狗吞月就发生了。 “是双月同蚀!”在红月被蚕食一个角之后,白月也缺了一角,阴影迅速向中心蔓延。广场上开始议论纷纷。 曾从文看了会儿天象,又把目光投到皇帝身上。他官职太低,迄今为止还没近距离一睹龙颜呢。皇帝现在离他还有十来丈,中间隔着一群人。 “皇帝这会儿想啥呢?”曾从文有点幸灾乐祸。双月同蚀极为罕见,传说中是大灾难预兆。他倒是不大信这些谶(chèn)纬之学,但洛嵩人普遍都信。这事儿发生在朝贺大典上,陛下的表情绝对很好看! 他又四周观望一圈,发现衣服上带着水纹的灰衣人还挺多,看起来就是今天见到那一群西北人。不对劲!那群人不在看天,而在向皇帝挤过去。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推了一把旁边傻愣愣仰着脖子的曾从志。 突然,一个圆筒从人群中飞向皇帝,随后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血肉和肢体横飞。喊杀声顿时响起! 有刺客! “快整队,马上跟过来!”他对曾从志大声下令,“阿牛,跟我走!”喊完,自己先拔剑冲了过去。 那些黑衣人把灯笼c烟花到处投掷。原来灯笼都是特制的,火焰燃起特别猛烈。烟花也是特制的,炸得很多人血肉横飞。 一个黑衣少年拎着长刀,落在后面,对曾从文没有防备。这时候可不适合讲公平决斗。长剑挥过,带起一颗年轻的人头和喷溅的鲜血。 杀人原来是这种感觉!跟屠狗的区别没多大。曾从文从军多年,却从未杀人。猪狗羊牛倒是杀了不少,曾家老规矩,必须杀牲练胆。 另一个少年听到声音,扭头来看,只看到刺入自己喉头的长剑。 曾从文偷空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队。周围所有天定军都遭到了炸雷攻击,多数都溃散了,卢伟的农民兵更是逃得无影无踪。自己的第二队也挨了几颗雷,不少人倒下了。还好,儿郎们正在迅速聚拢。 曾阿牛把身上披着的彩绸和缎花都扯掉,这些零碎很讨厌。他拿着大戟,晃动一下筋骨,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然后一脚重踏在地上。青砖地面被踩出一个大裂缝,附近的人都有点站立不稳。 随后,一个横扫千军,他就荡平了面前方圆一丈的空间。 “阿牛,冲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300-01-15B,上元,路-云-曾-豆-周-国 路茗 在第一个黑色圆筒飞落皇帝脚边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懵懂中,一个卫士飞身扑倒在圆筒上,化作一片残肢碎肉,成为最早最惨也最壮烈的死者。路茗身边的公公一声不响的栽倒在地,喉管上插了一片精钢甲叶。 皇帝吓得向后跌倒,马上被人扶住了。他的大朝服宽大厚重,后面拖着长长的尾巴,需要两个宫女托着。现在他想脱了逃跑都做不到。 路茗后悔万分:为什么自己会争抢在皇帝身后捧香炉的角色,甚至不惜花费入宫来的全部积蓄? 路茗想躺地上装死,却又怕被踩死。他想伺机逃跑,却又感觉到处都是刺客,没有一处安全。他也想躲在别人后面,更不大可能,因为所有人都想躲别人后面,争取晚点死 洛嵩皇帝手抓脚蹬,努力想摆脱一层层大朝服的束缚,像被蛛网缠住的蛾子,口中还在徒劳的高喊:护驾!护驾! 路茗已经度过了最慌乱的时期,恐惧丝毫没有减少,他想到了历史上的类似事件:哪怕真的逃出生天,假如皇帝死了,他们这些奴婢都是要被宰了殉葬的。 “世无苛政,天下大同”刺客们不甚整齐的喊起了口号,听起来声势浩大。 御前十八卫只剩下八个还在苦苦支撑,看起来撑不了太久。这周围到处都是天定军,怎么还没人过来救驾啊? 一个卫士的后心露出刀尖,尸身随即被一脚踹倒,穿着水波纹衣服的刺客冲进内圈。 路茗被狠推一把,一个踉跄冲到前面。推他的是皇帝,陛下放弃了挣脱大朝服,正不断把别人往前推。一个宫女身子轻,被推到最前面,还没搞明白情况,脑袋就和身子分了家。还有个宫女坚持往皇帝身后躲,被皇帝亲手斩杀。 又是一个黑色圆筒冲着路茗的面门扔过来,他本能的一闪身,圆筒斜插进香炉里,尾巴上还嗤嗤作响冒着青烟。路茗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还捧着二十斤重的香炉,吓得他把香炉奋力往前一抛,自己也仰面摔倒。 香炉飞越卫士们头顶时发出一声闷响,香灰弥散在半空中,经久不散。刺客们完全没有料到“香灰暗器”,攻势顿时停滞,但也只是拖延了一小会儿而已。 “哞哞”的牛吼声摄人心魄,大地颤栗不止,一只巨大的蛮牛突然出现在刺客后方,它横冲直撞,一丈多长的大戟也是毫无技巧的左右挥摆,完全靠着蛮力清空了一大片场地。 蛮牛也注意到这里的战斗最激烈,打了个粗重的鼻息,挺着大戟,一低头就直冲过来。这一招蛮力冲撞威势惊人,刺客和卫士都不得不四处逃散躲避,一对打得难分难解的刺客和卫士来不及闪躲,同时成了亡命鬼。 在牛蹄之下,大地密布沟壑裂纹,摇晃不止。路茗刚站起身,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牛蹄子向自己踩过来。 还好,蛮牛硬生生刹住了攻势,巨大的分瓣牛蹄停在路茗身侧,粗壮小腿上黑硬的毛发都已耸立,镔铁戟头拄在路茗身体另一侧。牛蹄转了个方向,头顶上传来蛮牛的一声嘶吼,他选个角度又冲了过去。 蛮牛驱散了刺客,却也破坏了侍卫的防线。一个满脸香灰的刺客越过侍卫的拦阻,对摔在地上的路茗看也不看,直扑皇帝。又有两个倒霉蛋太监被皇帝推到前面,眨眼间被杀了。一颗人头滚落在路茗眼前,人头的主人前两天还跟路茗面对面喝酒。路茗鼓起勇气,拉住刺客的小腿。刺客本来挥刀刺向皇帝,被拽了一下,就刺空了,半转身对着路茗就是一刀砍下。 路茗一闭眼,等着生命的终结。 一声霹雳阵大风,死亡没有到来。他睁眼一看,刺客脑袋上五个血洞,已经死透了。一只巨鹰在低空盘旋,一道道电光像蓝色小蛇一般在它的羽毛间游走。 一个身材高大c满脸是血的军官冲到近前,厉声高喝道:“陛下何在?末将曾从文前来救驾!” “寡人在此。”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举了起来。 “陛下安好吗?”军官回身挡住一个刺客,还不忘继续询问。 “好,很好。”皇帝尚且惊魂未定。 “杀,杀,杀!”一群兵卒冲过来,将皇帝围在其中。 路茗连滚带爬的回到皇帝身边,愕然发现几十个随从只剩自己一个。 “卿等救驾有功,朕必不吝封赏。”张远肃镇定了心神,开始封官许愿:“活着的,官升三级。战死的,官升五级,风光大葬,抚恤千两,福荫子孙!” 当手下兵卒们围住皇帝后,曾从文稍稍松了口气。 云风 月蚀刚发生的时候,云风就飞到了天上,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月蚀。 洛嵩国的传说中,月蚀是灾难的预兆。双月同蚀说明帝王缺德,上天将要降下罕见大灾。在没有预报的情况下,普通人一辈子都很难看到几次月蚀,因为月蚀常常发生在熟睡的时刻。 天上的异象再可怕,却也不如地上的突发事件令他吃惊。 爆炸声四处响起,火光闪烁,黑烟笼罩了文明广场。一时间,云风不知道去关注什么点了。 之前还威武雄壮的天定军,像沙堆一般崩溃了。他们拥挤着c推搡着,抛弃了兵器和甲帐,更把仪仗用具扔得到处都是。蚂蚁般的人群在街道上狼奔豕突c奔走哀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云风有点懵懂。 过了好久,他终于看明白了,竟然有人敢在大灯会上刺杀皇帝! 然而自己该怎么办呢?云风很作难。 一方面,自己是偷偷跑来大灯会的,这事儿可不敢被仙师知道。如果下去参与打斗,势必要泄露行踪。 另一方面,俗凡界的朝廷也在《止戈令》的保护之下。如果皇帝真被杀了,而仙师又发现自己在场,似乎麻烦更大。 两难的局面让云风很头疼。就在他盘旋的时候,御前侍卫已经顶不住了。一个刺客已经冲到皇帝近前,《止戈令》之后首起对帝王的成功刺杀随时有可能发生。云风不再犹豫,凌空下击。 曾从文 云风的出击令曾从文喜出望外。止戈之后,帝王家族的传承受仙界保护,极为稳定,类似的刺杀从未发生,以至于他有点怀疑这次刺杀是仙界主使。云天使不仅战力强悍,还表明了态度:仙界依然站在俗凡界的帝王这边。 刺客显然对于阿牛毫无防备,让他发挥出恐怖战力。阿牛连续几个回合的冲锋之后,四周横七竖八的躺倒几十具尸体,其中估计有一大半是穿水波纹衣服的,还有不少天定军兵卒和无辜群众。 牛吼之后,阿牛又冲了出去。那里站着一个黑影,似乎毫无惧色。曾从文发觉了异常,大吼一声:“阿牛,小心。” 来不及了,黑影对准阿牛举起双臂。他左右胳膊上都各趴着一个奇特的生物,身体像个圆筒,比黑影的胳膊还粗些,长长的尾巴勾住黑影的脖子。两条火蛇分别从两个生物口中蹿出,阿牛伟岸的身影被烈火吞没。他扔掉大戟,双手拍打火焰,哀嚎不止。 曾从文心如刀绞,直奔黑衣人。他已经注意到那奇特生物吐火速度很慢,于是就在步伐上留了余地。如果冲太快,反而不好闪展腾挪。在第一条火蛇蹿出时,他侧向一跃,躲过去了。随后又是一道火焰,他一个侧身,也没烧着。第三道火焰喷出时,他已经距离很近了,没有闪开,左臂中招。他不管不顾,一剑将黑衣人的左臂和生物都劈断,截断了第四道火焰。又是一剑,将黑衣人腰斩。第三剑劈死了黑衣人右臂上的生物。 曾从文将外层着火的衣服脱掉,只是轻伤而已。阿牛却还在毫无章法的扑打火焰。 其余的刺客已经被云风和兵卒们全数解决,让他安心许多。 他心疼小牛牛。四处一看,只有皇帝脱掉的外层朝服是比较合适,就一把抓过。“趴下,快趴下!”他命令阿牛。阿牛已然丧失理智,还在乱滚乱爬。他一下把阿牛撞倒,命令他别动,然后用朝服盖住火焰,整个身子都压上去。 安抚住小牛牛之后,曾从文到了皇帝身边。整个惊心动魄的过程也才一刻钟而已,可把天大的功勋拿到手了。他小心翼翼的向皇帝提出第一个建议:“陛下,能否让兵卒齐呼‘圣驾平安’,以此震慑宵小?” 豆子璋 豆子璋极力压制着腹中的疼痛。远距离安全实景欣赏刺杀c叛乱c平叛的场面,这机会可遇不可求呀。所以,哪怕腹中剧痛,他也得再忍会儿。 “好!好!”首辅公子陈世豪声嘶力竭地喝彩,巴掌都拍红了,看到忘情处,还在闫掌柜的肩膀上猛拍一下。他转头问道:“那位将军是谁?待我查明之后,必要禀告父相,大力擢升。” 他的堂弟陈世贵捶打着栏杆,也极度兴奋:“如果我没猜错,那就是曾从文。带着蛮牛从军的,据我所知仅此一例。” “曾家,唔,还好,只要他有眼色,保他平步青云。” “陛下洪福齐天,遇难成祥,自有神佛护佑,连太二真仙的神鹰都协助作战。”闫掌柜凑过来拍马屁。 “曾将军乃是天赐猛将,我洛嵩上国的人才呀。”芈大掌柜暗想:回去后赶紧查查曾从文的军粮是不是也由自己供给,千万不能再缺斤少两了。 “那还不是陈首辅执政得力,选拔有方吗?”石掌柜赶紧接上。 几个商人你一言我一语,阿谀奉承之词不断传入豆子璋耳朵里。 只有汪侍郎夫人和三个孩子很焦急。汪侍郎站在城楼上,起初一直大声喊话,试图指挥天定军抵抗,但很快就成了众矢之的。随着一个火球被扔上城楼并炸裂,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直到一群兵卒齐声高喊“圣驾平安”,豆子璋觉得最精彩的部分已经结束了,自己正好也到了“溃坝”边缘,赶紧冲向盥洗室。 一朵巨大的烟花被打上天空,像一朵黄色菊花绽放在夜色里。 其他人都在北面,被阁楼挡着,看不到是哪放的,都还摸不着头脑四处张望。只有豆子璋在侧门,正好看到吴轲在南面施放烟花。 他略带狐疑的多看了吴轲几眼。吴轲表情如常,很轻松的解释:“陛下安然脱困,吾等草民当然要庆祝一番。” 来不及闲聊了!豆子璋跑进了盥洗室。 坐到马桶椅上屁滚尿流之后,他就开始胡思乱想,这是他每天思维最灵活的时间。幸好手机没电了,否则,坐一个小时都不累。 一个念头突然划过:“如果让我组织这一场大规模叛乱,我会把哪选做总指挥呢?我会用什么信号来互相联络呢?”略微思考后,他的心猛然一沉,冷汗溚湿了后背。 外面又乱起来了,“那边又有逆贼,到处放火!”,“那边也有!还有那边!楼下也有!今天这是怎么啦?”正在欣赏天定军平叛的几个人大呼小叫,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 二三十丈之外,一个黑影跳上屋顶,对着一个地方伸直右臂。他的手臂上也有个圆筒状的生物,那生物喷出一口烈火,将一个窗棂点燃,火苗迅速窜起。随后,他又对另一个地方伸出左臂,一条火蛇随即蹿出。黑影也不停留,在屋顶之上奔走纵越,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火海。 当他跳向又一个屋顶的时候,一只巨鹰凌空抓住他,几道霹雳之后,巨鹰把尸体从半空扔下。 云风又飞到高空,城里似乎还有无数的黑影四处喷射火焰,到处都有爆炸声,他不知道先顾哪个。 “豆子哥,快出来,有点不对劲。”门外传来了焦急的呼唤。 “马上!外面怎样了?” 没人回答。 周治亮 周治亮第一次觉得自己有必要招募几个高手做侍卫,他也很庆幸今天自己能傍上一位强者。 湘庐太子如同凶神恶煞,单手提着一把双手大剑,接连斩杀多名匪徒。然则这些匪徒中,有多少是真匪徒,有多少是慌乱中不慎挡在罗必德面前的洛嵩百姓,就不得而知了。 周治亮也捡了一把腰刀,权做护身。他被繁复的大朝服难受大半天,现在脱得只剩下内里两层,舒坦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头饰也被扔掉了,以免成为浑水摸鱼者的目标。绿蜡c吕一天c丫鬟们都被他抛弃了,那些累赘们就自求多福吧。 虽然祥瑞京的街道极为规整,市坊里面还是蜿蜒曲折的。他们俩在巷子里钻来钻去,就有点迷路。 绕过一个拐角,他们俩遇到一群兵卒正在殴打一名军官,那军官浑身是血,躺倒在地。看到巨人般的罗必德,兵卒们发一声喊,都逃散了。 军官还没死,见罗必德过来,半仰身子c有气无力的说:“吾乃天定军第一营第一队队正卢伟,刚刚被队里几个谋逆反贼殴打,请二位爷搭救小的,小人认识您是湘庐太子。” “礼宾宫怎么走?”罗必德冷冷的问。 “往那边,右转就是大路。罗爷,请您搭救小人,小人一定誓死回报啊,罗爷。”见罗必德转身要走,卢伟竟然抱住罗必德的脚踝,大声哀求。 双手剑向后一挥,哀求声戛然而止。 “外强中干的洛嵩国哟”周治亮耻笑不已。 豆子璋 豆子璋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左边冷楚瑜c右边安彤娅,都被打晕了,扔在地上。 吴轲慢慢的把尖头筷子从陈世豪的脖子中拔出来。陈世豪的喉咙咯咯作响,用手指捂着血洞,鲜血一股一股的从指缝中涌出来。 “陈奕正,你公报私仇,催逼补缴,害死多少陇西男儿。我杀你一个儿子,你还有三个,不过分吧?”吴轲已经是恶魔一般,浑身是血,面目狰狞,悲愤大喊。 在吴轲脚下,躺着陈世贵,一根长长的黑筷子横贯他两个太阳穴。 “汪深循,大灯会是你一力主张,你在台上风光无限c大露脸面,可知道多少陇西人为此背井离乡c流离失所?我杀你全家,不过分吧?”吴恶魔咬牙切齿,又拿起一把筷子,朝着瘫软在地的汪夫人和三个孩子说。 “吴,吴大侠。妾身难免一死,就不多哀求了。只求大侠放过三个孽子” “汪夫人,你号称食不厌精c脍不厌细,你喜欢吃什么c穿什么,整个祥瑞京的贵妇都会跟从。你喜欢黄羊的细绒,陇西人就四处打黄羊;你喜欢祁支山的胭脂,他们就得下矿坑给你挖。你过得好精致生活啊!你是要死的,必须死。只是汪侍郎风流成性,早就有了姘头,若只杀你,我怕汪侍郎反倒会谢我。算了,都是孩子,死个痛快吧。”他拿起一把带着精致花纹的细长尖刀,那是冷楚瑜削果皮用过的。 刀光闪过,三颗小孩子的人头滚落在地。汪夫人刚想尖叫,两根筷子就被甩进了她的嘴,黑油油的筷子尖带着血流,从后脖颈露出。 豆子璋很没出息的哭了。当吴轲杀陈氏兄弟的时候,先明确说出两人的罪行,所以豆子璋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但既然吴恶魔能对三个可爱的小孩子下手,豆子璋觉得自己已经死透了。 “陇西自古缺盐,本来还有好多私盐贩子,只因闫掌柜打击得当,全都销声匿迹了。三斗米,一斤盐,三两泥沙吃一年。闫掌柜,你做得好生意呀。”他转向了瘫软如泥的闫掌柜。 闫掌柜想说话,因为太过于恐惧,话在喉咙里挤不出来。吴轲没心情跟他废话,甩手把两根筷子送进他的眼眶,白色的脑浆混合红色的血,从眼眶里挤出。 陶大掌柜叩头如捣蒜,声称可以捐出全部财富,只要换取自己一条狗命,求生欲望可以说很强烈了。 “算了吧,陶掌柜。你年年放高利贷,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你买得回他们的性命吗?去找阎王爷好好反省吧。”筷子从后脑射入,把他钉在地板上,他的身体像没头的蟑螂一样痉挛了好一阵。 芈大掌柜有点自不量力。他假装跪地求情,一步一步向吴轲爬过去。吴轲骂他为富不仁,经常卖发霉的粮食给军队,还在丰年猛烈压价,灾年囤积居奇。说话间芈掌柜已经离得很近了,他突然跳起,手捧尖刀刺向吴轲胸膛。迎接他的是两双筷子,从前心射入,又从后心透出。他仰面躺倒后,跟陶掌柜并排痉挛,还试图把筷子拔出来。 尖刀被甩到豆子璋附近,但他没胆量拾起来。 石大掌柜精神已经崩溃,大喊一声就向楼梯口扑去。只是他跑得不如筷子快。一把筷子散乱插在他后背各处,血顺着筷子的方棱流出,濡湿了黄绸外衣,跟二十八星瓢虫似的。 “石掌柜,下辈子对矿工好点,他们在井下很不容易。”吴轲冷笑着说。 屋里还有六具美女尸体,她们在第一时间就被杀了。吴轲不忍破坏她们美丽的容颜,都是一根筷子扎进心脏。这可真扎心了。 筷子恶魔将所有尸体检视一遍后,瞥了豆子璋一眼。这一眼就把豆子璋吓尿了,真的尿了,幸好他刚从盥洗室出来,存货不多,只湿了一点。恶魔似乎犹豫了一下,从回廊边上直接跳楼了。 豆子璋扑或者说爬到了恶魔跳楼的地方一看,哪里还有恶魔的影子?醉仙楼已经着火了,熊熊烈火不断舔燎着下层建筑。整个祥瑞京也已是一片火海。 筷子恶魔跟我多大仇?要活活烧死我? 他没空深入思考,先去掐安彤娅的人中。她悠悠醒转后,先尖叫了足有一分钟。半小时内,醉仙楼的顶层完成了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桌子c椅子c地板c墙壁c栏杆c楼梯c屋顶,到处都是血,四周还有火光和烟雾,也难怪她难以接受。豆子璋搂着她,揉搓后背,尽力安慰。 安彤娅的尖叫刚停,冷楚瑜也醒了,也开始尖叫。豆子璋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抡他脸上,迫使他冷静下来。 “大妹子,你淡定点,这火你控制得住吗?”现在的第一要务是逃命,看看火系小狐狸有啥办法。 安彤娅说火势太大,控制不住。如果是她自己,肯定能跑掉。带着豆子璋和冷楚瑜,很有困难。 正当豆子璋和冷楚瑜准备冒险一闯的时候,头顶传来扑扑啦啦的声音,豆子璋仰头一看,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对空高喊:“风哥,救我!” 云风 浓烟飘上来,呛得云风很难受,他拍打翅膀,将浓烟吹走。豆子璋很慌乱,想要爬到鹰背上,赶快逃命。旁边冷楚瑜也是大呼小叫的,说救完豆公子千万别忘了他。只有狐狸精还算冷静,说自己可以逃命,只要云大侠救了豆子哥即可。 云风叫了几声,想让豆子璋抓住自己的脚爪,带他下去。豆子璋听不明白,上来就想搂云风的脖子,往背上爬。冷楚瑜还想给豆子璋帮忙,托着他的肥屁股。 无知的凡人!这家伙足有一百八十斤,又没修炼过“御风诀”之类的法术,趴在自己背上只会造成自己难以起飞。云风大怒,一翅膀将两个蠢蛋扇倒在回廊地板上。然后,右爪抓住豆子璋脖子,左爪抓住他大腿,将他横着带到半空。 这家伙可真够沉的! 豆子璋起初挣扎了两下,气得云风想把他扔下去。很快豆子璋就看清了形势,双手抓稳云风脚爪,不敢再乱动。 将豆子璋放在空旷的文明广场上后,云风又带回了冷楚瑜,扔在地上。小狐狸精自己跑了下来,只烧坏了些衣服。 豆子璋 豆子璋刚想跟云风道谢,他已经飞走了。 周围被火光照得通亮。祥瑞京的建设中当然考虑了防火,隔不多远就有水井,宽阔的街道c高耸的防火墙都能抑制火势蔓延,还有专门的防火人员。但这次是大规模有计划纵火,而且,为了举办大灯会运来了不知多少灯笼c蜡烛c烟花c爆竹,存货一直可以用到十三天的灯会期结束,这可都是易燃物。再加上这时节的祥瑞京本就干燥少雨,东风还呼啦啦的吹动火势,局面已经失去控制。 豆子璋看了看天,红月已经全蚀,白月只剩个月牙,月蚀的后半段很可能要看不到了,因为东风推着云层向西移动,马上要把月亮吞没。这么大的火,要是能下场雨就好了。 云!雨? 他赶紧拉着安彤娅去找冷楚瑜。冷掌柜满头大汗,正组织伙计们救火。哪还有救啊,一桶水泼到火头上,兹拉一声就没了。 “冷掌柜,我有个办法能让天上下雨,但需要你帮忙。”豆子璋凑到他耳朵旁大喊,四周太乱了。 “下雨?快啊。”冷掌柜都想哭了。 “我需要爆竹,还有其它粉末。” “什么?”冷楚瑜听不大懂。 所有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这种情况下向冷楚瑜和安彤娅解释自己的计划真是太费劲了。豆子璋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冷楚瑜半信半疑的问:“豆公子,开不得玩笑哈,真有用吗?” “真有用!”豆子璋声音嘶哑,都快说不出话了。 四周围了几十个伙计,脸上都熏得黢()黑,你看看我c我看看你,不大敢信。 “听懂了吧,都?赶快行动,照豆公子说的办。床单c烟花c爆竹c面粉c香灰c石灰粉,快快快!”冷楚瑜下达命令。 安彤娅用水泼湿身体,用湿布蒙面,爬上了火焰缭绕的醉仙楼,在楼顶上用竹竿挑着白布大力挥舞。 云风刚刚又把一对母子拎出火场。那个母亲见了巨鹰,极度恐惧,一点都不配合。他只能强行把两人揪起。看到挥舞的白布后,他飞了过来。 “人工降雨,赶快人工降雨。”豆子璋在地上大喊。 “风哥,你要去救人,我知道。但你飞来飞去,能救几个人?只有下一场大雨,才能救全城百姓。”豆子璋满脸是汗,用袖子抹了一把,变成了大花脸。火光下,他的神色非常焦急。 “现在,大半个天空都被云彩遮蔽了,但是暂时没有降雨,主要是没有形成凝结。刚刚,我们把炮药集中起来,做成个大炮仗,放在这个床单里,周围放上香灰c面粉这些东西。假如风哥带着它飞到云层中引爆,就可以引起云层扰动,并提供大量凝结核,雨水就能马上降下。只要下雨,风哥就是救了一城人啊。” 虽然豆子璋说的乱七八糟,云风没有全听懂。但以他在云中的经验,还是有些道理的。他有些疑惑,不知如何是好。 “风哥,事不宜迟,按我说的试试吧。如果不成功,宰了我都行。”豆子璋嘶哑着哀求。 云风同意了。他拎着床单试了试,有六十斤,还能起飞。飞到云层上方时,他也累得不轻。他把床单丢下去,在它刚刚进入云层时,放出一道闪电。一片灰粉在爆炸声中散布开来。 云风降落在地面时,已经感觉到有雨点落下,可还很小,对满城大火如同杯水车薪。 地面上已经有两个床单兜子等着云风。 他一股劲,抓起最重的那个,差不多有一百斤,扶摇而上。真累呀!往天上飞跟平飞大不一样。平飞时翅膀只要振动几下,就可以借助气流滑翔了,往上飞则必须一直努力振翅方可,一直得飞到一千多丈的云层上方。 第二兜炸响后,雨淅淅沥沥的下了。 第三兜c第四兜c第五兜,满城大火似乎有了减小的趋势。 第六兜比之前的都重些,有一百二十斤。云风飞到云层下方时就飞不动了,今天真的太累!他先去天廷打个来回,然后就是战斗c救人c救火。他没有选择像刚才那样从云层旁边绕到云层上方,而是准备鼓鼓劲直接从云层里钻过去。 一道云底闪电击中了他,包裹直接就炸了。 火光和烟雾中,巨鹰从半空坠落。 《文明仙国》 豆子璋跟安彤娅一起来到祥瑞京看大灯会,本以为是个风光旖旎的香艳旅行,却全程亲身体会了“灯会事变”。 灯会事变是一个转折点,从此,平稳无波的洛嵩国开始剧烈动荡,并且把动荡一步步传播到其它各国。政坛上新人迭出,在历史画卷上留下自己的一笔。沉寂如一潭死水的思想界也泛起波纹,新的思潮引入了活水。 毫不夸张的说,灯会事变彻底改变了天梦洲。三百年的止戈纪结束了,风云激荡的启蒙纪来了,大时代再次到来! 它也改变了豆子璋。他曾是一个生长在宁静小山村里的懵懂少年,对残酷的世界一无所知。经过一夜血与火的洗礼,他立刻就成熟了许多,并且开始思索人类文明的深层问题。这只是个开端,他还需要许多艰苦的磨炼。 前进吧,豆大统领,亿万黎民等着你去拯救呢。 还有一个副作用是:豆子璋从此吃饭不喜欢用筷子。 我们再来看看止戈300时天梦洲的主要问题: (1)三百年和平期,带来的最大问题就是人口爆炸。 根据熊剑戈教授在《天梦人口史》中展示的研究,止戈元年到止戈三百年,人口增长速度非常稳定,大约每六十年翻番。三百年是五个六十年,人口从一千万丁增长到三亿丁。三亿丁就意味着至少八亿人。 这是什么概念?这是天梦洲在原始农业条件下土地承载能力的极限!只有年年都是大丰之年,才能保证所有人不饿肚子。略微有点灾荒,就会有流民。 理解这个基本情况,才能理解书里将要描述的许多事件。 (2)长期的稳定统治下,冗官越来越多。 以资料最全的洛嵩为例,止戈元年的官民比大约是1:2200,而在止戈300,官民比激烈上升到1:55,上涨整整四十倍! 冗官像虱子一般贪婪的吸血,他们是社会财富的消耗者。洛嵩被迫征收越来越多的税赋来满足他们的需求。 (3)冗官必然带来第三个问题:没钱。 笔者不禁想到近年来流行的一些政局阴谋小说,通篇都不考虑钱的问题,其作者仿佛在说:钱那么庸俗的东西,不要影响我的阴谋啦。 其实,纵览历史就会发现,仅仅是弄钱这件“小事”,就足以让军队哗变c战争失败c政局不稳c社会动荡。能处理好这件小事,都可以称为政治家了。 所以,如果没有一场变革,内讧是必然要发生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300-01-16A,封-豆-芓 蜂女,又名“女儿蜂”c“美女蜂”,是一种特别的人类变种。她们的族群构成一个独特的国家,自称“女儿国”,位于横亘山脉内的盆地上。 关于“女儿国”的传说很多。有的说,女儿国里的女人矮小而丑陋,偏又奇蠢无比;也有人说,女儿国的女人极为美丽和智慧,且擅长多种奇异法术;还有人说,女儿国的女人都是怪物,凶猛好战又狡猾,专好掳掠男人。更有荒诞不经的传说认为:女儿国里有条“子母河”,女儿国的女人喝了河水就会怀孕,外来的男人喝了河水也会怀孕,孕后要喝女儿国南方解阳山的“落胎泉”水打胎。其实,这些传说中讹谬之处甚多。以下我们就来揭开女儿国的神秘面纱。 分类学 动物界·脊椎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智人科·蜂女属·蜂女种,本属只有一种。蜂女是一种真社会性的人类,内部分成女王c雄后c孕母c兵女和工女五种形态各异的特化类型。简而言之:美丽的“女王”产卵与统治,能飞的“雄后”散播精子,温和的“孕母”孕育胎儿与抚育婴幼,强壮的“兵女”保卫家族,勤劳的“工女”辛苦劳作。不同传说中的蜂女差别极大,其实只是因为旅行者见到了不同的蜂女类型罢了。 真社会性指的是族群中每个个体都不能脱离群体而繁衍生息。假社会性指的是虽然多个个体会聚集成社会并有社会分工,但每个个体都可以脱离群体而生存繁殖。所以,智人并不是一种真社会性生物。 女儿国 女儿国位于洛嵩西南的横亘山脉内,占据了一整块陨石坑盆地和周围的山地。盆地底部的平原海拔约100丈,呈较为规则的圆形,直径约120里,总面积约有11500平房里。周围是横亘山脉的层峦叠嶂,海拔约400 ~ 700丈,在铁路通车前交通极为不便。这种地理环境使得女儿国高度封闭,甚为神秘。 子母河与落胎泉 女儿国盆地东北部的高山名为“子母山”,是一座死火山,其火山口形成一个湖泊“子母湖”,子母河便发源于此。它流经整个盆地平原区,并从南方流出,是女儿国的母亲河。 子母湖c子母山上含有多种特异的矿物质,被流经此地的子母河冲刷携带。故此,子母河水质极硬,烧煮后会在容器壁上形成厚厚的水垢层。对于智人来说,子母河水是很不健康的,饮水后容易引起结石c胀气c腹痛等症状。但对于女儿国的蜂女们而言,蜂女王如果不喝子母河水就无法正常排卵,孕母也无法正常怀胎。这大约就是“喝子母河水会怀孕”的传说起源吧。 其实,蒸馏后的子母河水对智人而言,是完全没有危害的。如果不具备蒸馏的条件,可以将子母河水煮沸,静置冷却,撇去表层漂浮质,取上层清液饮用,效果也比较好。 女儿国盆地南方的解阳山有一眼“落胎泉”,传说喝了这里的水可以“落胎”。研究发现,这只是因为落胎泉水含有丰富的硫酸钠,也就是医学上常用的泻药“芒硝”。饮用落胎泉水会导致腹泻,也就治愈了饮用子母河水带来的胀气c腹痛等症状。因而使用其它泻药也可以起到相同效果。 子母河流出女儿国峡谷后,途径1000里的沙漠区,河岸两侧植物繁茂,但很少有大型动物。周围的居民称之为“毒水河”,传说是毒龙的涎水,但并不知道这里其实是子母河的下游。毒水河在沙漠区蒸发c渗透掉了大多数河水后,只有一条溪流汇入大海。之后,由于矿物质被大大稀释,也就不构成危害了。 气候与蜜粮仓 女儿国属于温带季风气候,气温盆底高而边缘低,等温线分布呈现同心圆状。四季分明,夏季高温多雨,冬季寒冷少雨,但降雪后易形成长期积雪。 女儿国盆地平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火山灰,是优良的天然肥料。这里的粮食c蔬菜c瓜果的产量都很高,可称为“天府宝地”。 蜂女们都很喜欢吃甜食,故此种植了大量的糖料作物,制造了大量红糖。春夏时节,横亘山脉虽然不适宜农耕,但漫山遍野开满了鲜花。此地野生的蜜蜂很多,蜂女也养殖了大量的蜜蜂。销售优质白糖和蜂蜜已经是女儿国郡的重要财政收入。 在丰收年里,工女会把多余的食物打成糊状,再加一点盐和极大量的糖,腌制起来,干燥后做成方块状的薄饼。这种糖饼被称作“蜜粮”,偶尔吃一次味道尚可,长期食用的话智人是受不了的,但很适合用作行军口粮。 由于女儿国已经千年无大战,故此储备了极多的蜜粮。为了修建蜜粮仓库,她们不但挖出巨大的地窖,还凿空了周围的大山。最终,这些蜜粮为“神魔之战”作出重大贡献。 语言c文学与艺术 女儿国的通用语言是天梦洲通语的一个变种。由于社会环境小而封闭,且很多语言交流被信息素交流所取代,故此女儿国语较天梦洲通语更为简单。语言的表达力不足进一步限制了法术和文学的发展。 女儿国通用的文字,与原天梦洲文相比,也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但进入文明社会后,她们已经开始使用法定语言文字,抛弃了自己的方言。 蜂女王们普遍很喜欢天梦洲的婉约派诗词歌赋和才子佳人小说,自己也进行了许多创作。但客观而言,她们的文学是比较幼稚的。 女儿国对“三”以及其它三的倍数有谜一样的喜好,这在许多方面都有体现。在绘画上,她们喜欢“三重点”,即每幅画有三个主要的观察点。诗词上喜欢“三字经”c“六言诗”和“四一四楚辞体”。 建筑规划 女儿国的整体建筑规划非常整齐而完善。对“三”的喜爱建筑规划上也有明确反映。女儿国皇宫位于盆地平原的几何中心,呈正六边形状。正殿位于皇宫的正中心,也是正六边形。以皇宫为中心,以放射状向正南c正北c东偏北三十度c东偏南三十度c西偏北三十度c西偏南三十度各发出一条六丈宽大道,形成一个规则的六角星。 以这六条大道为主干,以边长十丈的正六边形为单位,女儿国被划分成约九十万个六边形格子,以此作为土地分配的基本单位。道路c灌溉设施的建设一般也与六条大道平行,故而从高山上俯视女儿国,仿佛看到了规整的蜂巢。 女儿国的主要建筑材料是石块和“三合土”。石块采自周围的山地,多为优质大理石;三合土是由天然的石灰c黏土和细沙混合而成,历久弥坚。这两种建材的耐久度都极佳,给女儿国留下了大量千年古建筑。 典型的女儿国家族建筑是六边形三层围楼。她们总是选地势较高处筑楼,每个围楼一般都正好占据一个单元格,围楼外壁厚达两尺,不但冬暖夏凉,而且是防御堡垒。一楼居住着数百工女,相当拥挤,每人只有一间很小的六边形斗室。二楼居住着兵女c孕母c婴幼儿和雄后。三楼住着女王,一般会有一个孕母和两个兵女陪伴居住。女王往往有许多爱好,三楼就装满了她的衣服和玩具。 围楼一般都还有两三层地下室,用作仓库,储满蜜粮。仓库壁是工女用自己的唾液涂抹的,她们的唾液干燥后形成一种效果极佳的防水膜。仓库里还有复杂的通风系统。 围楼中间是边长六丈的正六边形广场,是集体劳作和训练的地方。围楼的排水系统非常发达,雨水会迅速排走,一般不会出现洪涝灾害。 由于人口在逐渐膨胀,故此在横亘山脉的较为低矮的山坡上,也已修建了一些围楼。 科技和工商业 整体而言,女儿国的科技水平大大落后于周边国家,尤其是冶金工业。而且女儿国有技术c无科学,整体科技进展缓慢。但她们也有一些较为先进的工业门类,主要是纺织业和印染业。 在纺织工业革命之前,这个行业总是会消耗大量的人力。工人们在纺织机面前整日劳作不休,枯燥乏味。工女们恰恰非常适合做传统纺织女工。由于周围的山脉中有红色c天青色c赭黄色c紫色等天然矿石染料,故此女儿国出产的布匹质地优良美观c售价不菲,成为女儿国郡另一项重要税收。 女儿国内部商业模式也很落后,一个家族开展一项工业门类后,数百年都不变更。商业交易也还停留在以物易物和金银币混合使用的阶段。 蜂女家族和政治结构 在前启蒙时代,女儿国生活着大约三百万蜂女,分为将近一万个家族。这种人口密度即使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仍然相当之高。但由于整体规划得当,且工女占用食物c物资c空间极少,故此并不十分拥挤。 蜂女的家族非常奇异而独特。她们是“真社会性”的人类,家族类似于真社会性昆虫如蜜蜂c黄蜂c蚂蚁和白蚁等。家族内分工严格,个体差异巨大。蜂女分为以下五种类型: 女王雌性个体,身高约五尺,智力较高,可以排卵,不能怀孕。每个家族一般只有一个女王,也可能有双胞胎女王。 雄后雄性个体,身高约三尺,智力极低,可以产生精子。每个家族有一两个雄后。 孕母雌性个体,身高约五尺,智力略低。不能排卵,但可以怀孕。负责孕育胎儿和抚育婴幼儿。每个家族有约十二个孕母。 兵女雌性个体,身高约六尺,智力略低,无生育能力。主要负责指挥工女和战斗。每个家族有约三十个兵女。 工女雌性个体,身高约四尺,智力低下,无生育能力。主要负责各种劳动任务,有时也参与战斗。每个家族有约三百个工女。 在这五种类型里,只有女王具有堪比智人的智力,其它四种类型的智力都不高。各家族的女王们有权参与选举,选出一个“女皇”,作为女儿国的首领。 从相貌角度说,蜂女王们的相貌整体上更接近天梦洲人,但也混入了一些竺闽洲和珐z洲的特征。 不同类型的蜂女唯一的相貌共同点是:耳廓较大,且耳廓上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白毛,使得耳廓具备类似于昆虫触角的功能,可以通讯和分辨某些气味。 以下逐一介绍蜂女的各种类型。 女王 每个蜂女群落,一般只有一个女王,偶然情况下,也存在有同卵双胞胎女王。如非同卵,则体表散发的信息素不同,无法相安无事的同处于一个家族内。 蜂女家族有一套完善的策略来遴选出最优秀的幼儿当上女王。蜂女王是群落里唯一能具备产卵能力的类型,一生约能生育800 ~ 1000孩子。或者更精确的说,约能排出800 ~ 1000个受精卵。女王的寿命可达约八十岁。 每个蜂女家族都是由一个蜂女王建立起来的。她们并没有怀孕能力,所以要借助别的个体来怀孕。如果从原有家族带着孕母,就可以用孕母怀孕。否则,可以借用大型牲畜孕育几个孕母和工女。 蜂女王的子宫已经完全变成了不同功能的器官:储和受精卵保育巢。在她们受精后,精子会储存在一个储内,可以长期保持活性。如果有卵子排出并受精,而她们又不想将这个卵子“播种”,就可以将其储存在受精卵保育巢内,既不会发育又不会死亡。 外表上看起来,女王们都是美丽妩媚的女性,一直到临死之前,她们的相貌都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她们会利用美貌引诱她们认为优秀的男性充当后宫。如果诱惑不成,就会让兵女将其掳掠到自己的围城里。或许有些男性读者会想入非非,但这绝不是什么香艳美好的经历。因为女王在家族里具有全部的权威,故此有时会相当强势,令男人难以忍受。为了保住女儿国的秘密,蜂女极少会让男性活着离开。 女王可以用言语或信息素指令来控制同家族的其它蜂女,也就是控制自己的女儿。如果“女儿们”长期无法接受到女王的信息素,就会焦躁不安,甚至死亡。女王的姐妹发出的信息素可以部分的取代女王的效果。 女王一般不事劳作,整日里无所事事。她们是法术c文学c艺术和科学的主要学习者和创造者,她们并且独辟蹊径,有了许多独特的发明和发现,创造了光辉灿烂的女儿国文化。 女王死后,如果已经有明确的新女王,所有的族人都会服从新女王,——也就是自己的姐妹——的命令。如果没有培育新的女王,她们就会试图自行从已有的女王候选人中培育一个新的女王。这时,也会有原女王的近亲来试图接管这个家族,一场“遗产争夺战”往往会爆发。 孕母 孕母,是一种高度特化的蜂女类型。她们身高约五尺,性情温和,一般都很肥胖。她们的卵巢不发育,但子宫发育。她们无法通过与雄性而怀孕,但可以接受女王的受精卵,并将其孕育。 即使在怀孕期,孕母的工作也不清闲。她们需要在一些工女的配合下照顾幼女。孕母的性格往往十分和善,极少发怒。她们的寿命比女王略短,可以达到六十岁左右。 孕母一般修习治疗类法术,可以医治伤口或加速幼女发育速度。她们智力也比较高,能帮助女王处理家族内的事务。 雄后 雄后是蜂女中唯一的一种雄性蜂女。他们出生时也是中性的,在六岁时分化成雄后,之后发育十分迅速,一年后就可以长到三尺高,官也会发育成熟。雄后寿命只有十二岁左右。 他们背上长着巨大的翅膀,可以短途飞行。为了适应飞行,四肢都很细弱,只有飞行肌群较为发达。同样的,为了减轻体重,他们没有咬合肌c牙齿和十二指肠,肠道很短,大脑c胃c肝脏c肾脏也较小。因而,他们必须食用特殊的食物,如工女吐出的半消化食物和孕母的。雄后的大脑不发达,只能学会简单的词句,遑论复杂的法术c艺术和科学。 成年后,他们会在一个晴朗的夏日早晨起飞,寻找附近的女王。巨大的耳廓可以感受女王的信息素,并指引着雄后向女王飞去。找到女王后,他们就会落下并请求“接待”。如果对方女王拒绝,他们就只能飞向下一个家族。倘若不能及时找到“接待者”,他们就会死亡。 蜂女王可以选择与智人男性交配,也可以选择与雄后交配。在有所选择的时候,绝大多数女王都会选择智人男性。但是,有一些极为传统的女王只选择与雄后交配。进入文明社会后,由于找到优秀的智人男性相当容易,很多蜂女家族已经不再生育雄后了。 兵女 兵女就是传说中“凶猛好战又狡猾”的女人:身高达六尺以上,肌肉发达而粗壮,手上有一层黑黄环纹相间的硬皮和尖利的指甲。成年后,躯干上也会长出黑黄环纹相间的硬皮,类似黄蜂。进入文明社会后,她们一般选择用衣服遮住自己的躯体,免得过于骇人。 兵女体表的黑黄环纹硬皮可以抵挡黑曜石武器的刺击,也可以抵御青铜刀剑的割伤,但完全无法抵抗高硬度钢铁武器的锋锐。由于女儿国冶金水平较低,故此从外地买到的寻常钢铁刀剑都被视作珍宝。 兵女数量较少,大约每27个工女才会有一个兵女。 兵女是蜂女家族里的“士官”和“工头”。她们的官同样不会发育,也同样非常遵守纪律c服从命令。她们战斗力极强,可以打出超过一千斤的重拳,能学会一些简单法术,平时不事生产,但会指挥工女劳动或战斗。作为参考,未经法术修行的智人即便进行严酷训练,最高也只能打出七百二十斤重拳(拳王泰森的战斗力)。战场上的兵女确实是非常可怕的对手。 兵女的智力与智人相若,但她们只有对女王的忠心耿耿,几乎没有感情,难以理解和体会复杂的社会斗争,故此看起来比较傻。然而从初级科学考试结果来看,她们的智力并不低下。其寿命与孕母相若,也是60岁。 有学者认为,为了保证对女王的忠心,孕母和兵女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都被极大的削弱了,故此兵女在高级科学考试的结果应该不会太好。此假说得到了部分的证实。 工女 工女是蜂女家族中数量最为庞大的类型,她们就是传说中“矮小丑陋愚蠢”的女人。身高只有四尺左右,由于常年在阳光下劳作而皮肤黝黑粗糙,面无表情,言语木讷。在家族里,她们承担了几乎全部的体力劳动,包括建造房屋c耕作纺织等等,也负责一部分抚养教育蜂幼女的任务,在战斗中她们也会拿起武器c奋力拼杀。 以智人标准看来,她们是超级劳动模范。她们每天只需要基本的睡眠和必要的休息,其余时间都在劳作,任劳任怨c从无牢骚。她们的寿命不长,约有6 ~ 50年。她们的寿命长度与发育期有关,而发育期是可以通过外部激素调整的:发育期越长,寿命也越长;发育期很短的,寿命也就极短。 虽然与智人对比,工女的记忆力并不差,但是她们的理解力和计算力就停留在大约九岁时的水平。她们的语言能力也不强,同样停留在分化期,但可以通过耳廓接受命令或交流信息。 工女几乎学不会任何法术c数学c物理等复杂知识,也无法进行创造性劳动。但她们可以记住复杂的工序,并一丝不苟的严格执行。女儿国加入神圣文明联邦之后,蜂工女在工业化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她们不但制造了精细复杂的工业品,而且是最好的质检员,任何工业标准都会被当做铁律。 在分化期,一般来说,在先前的学习中表现最差的蜂幼女最先被分化,她们会成为工蜂。其实,如果一个蜂幼女未能喝到任何,她们也会变为工蜂。但这个自然过程太长,会有种种不稳定因素,故此蜂女王会用加速这一过程。 虽然我们称之为“工女”,但她们的外貌是高度中性化的。解剖学研究证实:工女c兵女的生殖器官是完全退化的。因为腹部可以去掉三寸高与生殖器官有关的空间,她们的上半身比较短c个子矮小。也因为她们无需承担生育任务,身体无需为生育做出任何牺牲,比如骨盆无需增宽c臀部和胸部无需脂肪堆积等。 工女从幼女时期开始就要接受严格的阵型和搏斗训练。由于去掉了与生育有关的“冗余”,她们的肉搏能力不逊于比她们高一尺的男性智人,在山地作战时效果尤其显著。然而更可怕的是,她们纪律性极强,在艰苦的军旅生活中毫无抱怨,抗病力也很强,而且悍不畏死,在受伤之后会毅然决然的选择搏命的打法。只是地形和子母河限制了女儿国的扩张,才使得天梦洲诸国没有感受到女儿国工女步兵方阵的恐怖!然而,启蒙时代之后,战争形式剧变,工女步兵方阵的威力就不大了。 生殖与繁衍 蜂女的生殖与繁衍是非常奇特的,有点类似于人类和膜翅目昆虫的一个混合。 出走 一个独立“出走”的年轻女王一般都会随身带着三个尚未生育的孕母和三个兵女“姐妹”。找到合适的交配对象并受精后,女王将输卵管从伸出,像蜂类那样,将受精卵注入孕母子宫。孕母受孕后,经过大约三个月就会产出一胎六个婴儿。这一批婴儿极为瘦小,只有不到半斤重。她们的生长发育极为迅速,无需任何激素,一年后就会分化工女,此时的身高还不足三尺,但已经不会再生长。她们比正常工女更为蠢笨,寿命仅有六岁,但可以帮助年轻的女王妈妈渡过“人丁稀少”的困难时期。 孕母生育后,六天后就可以再次怀孕。每一胎时间都会更长,怀胎数量也会更少,出生的婴儿个头越来越大,婴儿寿命也更长。在第三年,她们就开始产下正常的婴儿。 分化 孕母正常怀胎期同智人一样,也是280天,每胎三个。刚出世的所有的蜂女婴儿都是女性,并且是没有分化的,尚无明显的特征差异。此外,解剖学研究发现:与智人相比,蜂女婴儿的体内官只有绿豆大小,一直到分化期之前都不会发育。 蜂女婴儿主要由孕母和工女抚育,会说话后就要在孕母的指导下学习各种知识并修炼法术。在三到六岁之间,工女最先被分化出来。相貌不佳者c体弱多病者c反应迟缓者c学习进度慢者逐一被挑选出来,并分化为工女。 在排卵之后,蜂女王是常年泌乳的,她们能控制中的激素含量。分化期的幼女,每天会到蜂女王那里吮吸几钱。蜂幼女能够变为何种类型,完全取决于她们从女王那里喝到何种。 雄后也是女婴分化成的。传统上约有九分之一的女婴在六岁时分化为雄后,并令其自行起飞,寻找其它群落。但随着女儿国社会制度的演变,一般只有在其它家族的女王主动请求的情况下,才会分化几个雄后。对于基因优良的女王而言,雄后是一种独特的“产品”。她们用一个优秀的雄后可以从其它家族交换到许多物资。 从六岁起,只有约九分之一的幼女还未被分化,她们都被视作孕母c兵女和女王的候选人。在6 ~ 12岁,她们会进一步分化。身强体壮c战斗能力强者,会变为兵女;性情温和,法术能力强者,会分化为孕母。 女王的产生 蜂女王的遴选是非常严格而残酷的。只有最优秀的幼女才能成为女王。什么算最优秀的幼女呢?相貌是非常重要的,相貌不合格的幼女在第一时间就被淘汰了。其次就是语言能力和法术水平。现在,科学水平也已经纳入遴选标准。 到12岁,一般只会剩下不到很少几个幼女进入最后的考核期。从12 ~ 18岁,如果考核成功,就会成为女王,否则就会成为兵女。 女王被培养出来后,如果原女王即将死亡,她就会留在家族里准备接班。否则,她们会选择带着几个“姐妹”去开创新天地。由于女儿国人口密度过高,她们还会有个不同家族的女王互相竞技的过程,只有胜利者才能获得分土地的权利。 是人是蜂? 虽然蜂女们表现出了一些蜂类的特征,但她们的生理结构实在与蜂类差别太大,所谓的“相似”只是一种“趋同进化”的现象。趋同进化在自然界并不鲜见,如白蚁和蚂蚁c海豚和鱼c穿山甲和食蚁兽c蝙蝠和鸟等等。故此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蜂女是具有蜂c蚁特征的c真社会性的人类,她们是人而不是蜂。 蜂女的起源难以追溯。有研究者认为,蜂女是逃难到女儿国盆地的天梦洲女性,进食了野生蜜蜂的蜂蜜和蛹后,又被蜜蜂蜇伤,故此体内混入了蜜蜂的基因,发生了重大变异后成为蜂女。然而,此说难以考证,蜂女起源仍然是个科学上的未解之谜。 相关律法和案例 每一种神奇的生物都是立法上的难题,针对女儿国和蜂女的立法也进行了长期的争论。最终,《神圣文明律法》规定,仅蜂女王被视为一个“文明人”,享受文明人应有的全部权利,女王与其它文明人的婚姻受律法保护。 孕母c兵女c工女c雄后都只被视作“高级智慧动物”,律法上认定为蜂女王的私人财产。但离婚时,她们属于“不可分割财产”。 t一d一 为六条大道分别命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300-01-16B 豆子璋 天亮了,骚乱终于渐渐平息,豆子璋站在一间狭小的库房门前静静守候。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大灾后的景象依然触目惊心。许多房屋被烧成瓦砾堆,不知多少人流离失所。更有无数流氓混混趁乱打砸抢烧,造成更大的混乱和伤害。 最惨的就是文明广场。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怕是有几百具。庄重的仪仗c五彩的灯笼c喜庆的服饰大多被烧得焦黑,再被大雨一淋,成了丑陋的垃圾。牛头人的奔袭践踏,让广场中央的青砖地面上密布裂隙。一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兵卒,布防在广场周围,禁止百姓靠近。 本来冷楚瑜也要在这儿候着,但宰相府来人了,他去忙着接待。宰相公子和奋威将军公子都尸横醉仙楼,这事儿可不大容易摆平。 醉仙楼已经成了危楼,却还没倒。其实,冷楚瑜已经和宰相府的管家站在九层了。管家陈之平说了,哪怕楼突然塌了把他砸死,他也得上去跟二公子死一块儿。 一群醉仙楼的伙计在清理废墟,人群里还有今天的遇到一个熟人。豆子璋和他在到祥瑞京的船上见过面却不知姓名,他曾经在豆子璋估算铜闸门重量后点过赞。原来他叫蒋墨,是醉仙楼的账房先生,据冷楚瑜说打得一手好算盘。 没来由的,一群威武向着这边冲过来。豆子璋左右看看,似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躲无可躲c避无可避,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吧。 “你叫豆子璋?”为首之人很不客气。 “小生正是。” “昨晚血案你也在场,跟我们走一趟吧。”那人拿起锁链就套在豆子璋脖颈上。 “长官,我可没杀人啊,我要是干了,还能在这等着吗?”豆子璋大呼。 “哪那么多废话!大老爷有话要问你,走走走!”那人不耐烦了,硬拽着豆子璋就走。 库房门猛然打开了,一个秃头大汉裹着被子站在门口。 “哎,你谁啊!”威武首领愤怒质问,开门时差点砸住他的脸。 “我是云风,他是我的朋友。”他指着豆子璋说。 大约一个时辰前,云风醒来后不停的咕咕叫,跟母鸡似的。大家都莫名其妙,只有豆子璋看出端倪:他需要个安全的地方化形。在大火后找间合适的房子并不容易,找来找去就只有简陋的库房。 “什么云风,没听说过,有什么了不起的?”首领还不明所以,继续耍横。 他身后有人捅了捅他,在他小声说了几句话。 云风把两手慢慢分开,一道电弧在他两手间跳跃不停,伴随着噼啪声c低频嗡嗡声以及臭氧的气味。吓得十几个威武赶紧向后退让。 “告诉你们老爷,云风和豆子璋是朋友。”云风的语气很冷漠。 “云天使,您的话小人一定带到。”威武首领有些结巴。 “你跟他们走吧,别怕,应该没啥事。我也该走了。” “风哥,多谢,保重。”豆子璋知道,云风是不准干涉俗凡界朝廷的,故而只能帮到这里。 铁索镣铐去掉了,威武们再不敢对他推推搡搡,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远远的,威武们正在把醉仙楼伙计集中起来,锁成一大串,冷楚瑜和蒋墨赫然在列。豆子璋固然担忧自己,却更加挂念另一个人。 转过一个拐角,正碰上提着一大桶水的安彤娅。让她去打水,这才刚回来。几次穿梭于火场后,她的衣服都被烧坏了,现在换了身男人衣服,脸上还有一层黑灰,将天姿国色彻底掩盖。 安彤娅吓了一跳,刚想开口,却见豆子璋向她微微摇头并眨眼。安彤娅终于学聪明了,她现在已经明白豆子璋猛眨一只眼都是某种不便明说的暗示,也不吭声,只是躲到一边闪开道路。 如果某一章只有一个人,则写全名,以后照此办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300-01-16C 绿蜡 玉香园里,小绿蜡趴在条凳上,哭得撕心裂肺。 冷烛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 一缄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 蕴藏自己名字的一首诗竟然被自己忘记半句,所以又被妈妈打了。 坐姿不端是要打的;弹琴出错是要打的;写字不好是要打的;眼神不妩媚也是要打的。 玉香园有二十来个姐妹,一个老女人叫做妈妈,几个中年男人叫做舅舅,还有七八个老师轮替着上课。 妈妈拿着一把戒尺,比老虎还凶横,打得姐妹们整日里啼哭不止。 妈妈只会打手心c屁股和大腿。虽然疼,却也没有留下过伤。妈妈还总说:“哭,哭什么苦?学的东西都用得上,总有一天你们会感激我!” 妈妈绝不会打脸。等到有一天,被妈妈打脸。或者妈妈让舅舅打,那后果就可怕了。大胡子舅舅的皮鞭蘸了凉水,一下就皮开肉绽。被舅舅打过的姐妹会被拉去给舅舅陪床,然后从此消失,或者变成粗使丫头。 从十岁左右,小绿蜡就不再挨打,反而变成了妈妈的心头肉。妈妈说,绿蜡够她吃一辈子。 终于到了那一天,一个相貌阴柔c衣着华贵的男人来到玉香园,妈妈和几个舅舅点头哈腰的伺候着,叫他冷掌柜。绿蜡在屏风后面,静候妈妈的信号。 先出去几个姐妹,冷掌柜只乜斜一眼就不看了,作势要走。妈妈连连摆手,绿蜡这才袅袅婷婷地走出来。 冷掌柜的眼睛亮了。绿蜡吟诗c弹琴c下棋c写字,然后被扒光了身体,在木桶中洗净,再由冷掌柜一寸一寸的检查,屁股都要掰开看看。绿蜡那时已经做好了准备,妈妈早就说了,女人总是要有那么一天。 但是冷掌柜什么都没做,只是带绿蜡离开了玉香园,先到了祥瑞京,又到了淮泰客馆。 她后来才知道,她们被叫做“瘦马”,妈妈被叫做“老鸨子”。 “你可知,宛封零丁山因何得名?”周治亮赤身躺在绿腊腿上,翻看着一本书,脚伸到紫玉怀里。 “奴家不知。”绿蜡喂他一颗葡萄。 “只因宛封是个女儿国,没有男人,所以各国统计丁口时,女儿国的男丁是零。可不就是零丁山么?” “真的没有男人啊?那她们怎么”紫玉有些惊奇。 “真没有。她们只靠女人生孩子。有丑得不可思议的兵女,有丑得逆天的工女,却还有娇滴滴的女主,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个搞法。” “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紫玉的手不老实,抓住周治亮的小和尚。 “倒也没有。知道她们怎么找乐子吗?”周治亮性致勃勃的爬起来,抓下绿蜡的抹胸。 绿蜡进宫不久,还有些放不开,急忙捂住。紫玉抓起枕头砸在周治亮脸上:“讨厌啦。” “嘿嘿嘿,都过来,本王教教你们。把腿张开” 殿下有过很多最爱,四年后,殿下喜欢的只有自己。为此付出多少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淮泰习俗,王妃不准用大户人家,防止外戚干政。她出身低微,毫无根基,反倒成了优势。她仿佛看到自己距离王妃的座椅越来越近 昨晚上灾祸突发,涌动的人潮一下子把她跟其余府里人冲散了。她凭借记忆往回走,在一个巷子里碰上一群天定军兵卒。这是官军啊!她赶紧呼救。却不料,那几个兵卒脱下衣服就变成了畜生! 她踢打,她呼喊,她反抗,却挡不住大嘴咬到自己脸上,下体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绿蜡姑娘,绿蜡姑娘”轻柔的呼唤声把她从噩梦中唤醒。天快亮时,她才在宛封客馆的大厅睡着。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却又难以从梦境醒来。被叫醒时,头还昏昏沉沉的。 是曲花轮,她应是极美的,却不知为何,戴了个覆盖大半张脸的面具。面具之外的轮廓,脖颈,眼睛,都很美,声音也很美。面具后面有什么呢?伤疤,痘痘,或者胎记?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寻求女儿国的庇护。在这里,她只敢跟曲花轮和封国韵说话,其余女人都是丑八怪。二碗c三盘c四碟c七萱c八木c九树,名字跟她们的长相一样怪异。 兵女能算女人吗?除了声音有点像,脸型有点像,哦,还有蹲着撒尿,毫无女性特征。胸像板砖那样平,脸像锅底那么黑,耳朵像是毛茸茸的狗耳朵,头发不长却粗硬如猪鬃,肌肤像甲虫一般硬邦邦,身体像螳螂那样略呈圆筒状。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繁衍? 工女则更丑,就像是缩小的兵女。更令她难以忍受的是,女矬子们甚是蠢笨,连文明语都听不懂,只能接受兵女和女主们的简单指令。 宛封客馆虽小,占地也近五十亩,除了中间一座六边形建筑之外,其余都被种了庄稼。建筑不算大,那是跟别国客馆比,难道连一间睡房都没吗?竟然要自己睡在大厅的硬木长椅上? 封国韵也在。她和曲花轮告诉绿蜡,现在要马上送她回淮泰客馆。 绿蜡紧紧抱住封国韵的双腿,她哀求封国韵:希望在宛封客馆住一月,不,七天,养好伤再回去。 “宛封客馆祖训,一律不得留宿外人。我们已经为绿蜡姑娘网开一面了。”封国韵语气虽温和,态度却很坚决。宛封女人有很多秘密,决不能让外人知道。 快到淮泰会馆的时候,绿腊又说让送她到冷掌柜那里,被七萱c八木和九树坚定的拒绝了。兵女执行任务从不打折扣。 看到绿蜡回来,周治亮非常高兴,还赏了兵女们十两银子。 “绿蜡,可想死你了。”殿下抱她坐在腿上,抚摸她脸上的伤痕。 “殿下,您可要为奴家做主啊”绿蜡嘤嘤而泣。 “那是当然。昨晚上我就憋得难受,只能找小丫鬟泄火,比你差多了。”殿下的手向她衣服里伸去。 “那个,奴家今天不方便。”绿蜡拼命想挣扎,却被殿下用更大的力气按住。她趴在周治亮膝盖上,泣涕如雨,裤子整个被褪下。 “哎哟,怎么都烂成这样了?没法看了都。”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唏嘘一阵后懒洋洋的高喊:“吕一天,吕一天!” “殿下,小仆在。”吕一天在门前看到绿蜡白花花的屁股,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头。 “你不是总偷看绿蜡吗?现在,她是你的了。”混世魔王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仿佛丢弃一件不喜欢的玩具,“别装样子,本王还能不知道你天天想什么。马上准备,拜堂成亲。” 绿蜡坐在绣着鸳鸯的红色绸被上,眼泪像断线珠子一般流下来。两根红烛的映照之下,胸前挎着红花的吕一天不知所措。他不止一次偷看过绿蜡和殿下的狂欢,反正殿下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从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王妃会坐到自己床上。 “不许碰我!”绿蜡一声怒喝。吕一天赶紧把手缩回去。 “我睡床上,你睡地上,夜里敢动手动脚,一剪子捅死你!”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300-01-16D 《》 灯会事变之后,张远肃就有了“婴儿般的睡眠”:哭一会儿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哭一会儿。有童谣为证:陛下哭,陛下闹,陛下像个大宝宝。 整个祥瑞京的官场也陷入极大的恐慌中,一场大洗牌持续进行。 内宫中,路茗公公成了一颗政治新星。原来的大太监以及几个大档头一声不响的死在刺客刀下,在无极宫留下一片权力真空。张远肃自己无心理政,就把极重要的司礼监给了路茗。 司礼监那是能批阅奏折的。事变后,各种弹劾奏折几乎淹没司礼监,皇帝根本看不完,于是让路茗充分体会了权力的滋味。 另一颗新星就是曾从文。曾家作为六卿中最弱小的一支,政治上长期靠边站。现在,由于天定军表现太差,主将被免职下狱。曾从文火箭般蹿升为三品正天定军正将,接管了皇宫的防务。他在曾家内部的地位同样攀升,能和家老坐而论道了。 之前就说过,曾从文是优秀的旧军人。新军人还早,豆大统领身陷囹圄,还不知道自己将来能组建新军。 曾从文上任后,立即整顿了无极宫的防务。一大批不合格的军官被他罢免,由他亲手训练出的兵卒填补了空缺,这也符合张远肃“官升三级”的许诺。 千两赏银却被打了白条,因为朝廷冇(ǎ一)有小钱钱。 如前所述,搞钱是头号政治。如果有很多很多钱,用不完的钱,政治太好玩了。但恰恰相反,执政者一般都在缺钱和极度缺钱之间徘徊。 首辅陈奕正也在为钱忙慌,头发一缕一缕的脱落,在他下野时,已经急成了秃子。对政治人物来说,丧子的悲痛都是小事,政治生命才是一等一的大事。他为啥不辞职呢? 其实,事变次日早上他就递交了辞呈,却没有获批。“哎呀,陈首辅劳苦功高c年高德劭,国家值此危急存亡之秋,首辅须勉力工作c稳定朝局” 看完官样诏书,我们再来看看张远肃留用陈奕正的实际原因,这也算是帝王心术,有几点: 1立即替换首辅,显得皇帝之前识人不明。 2直接证据指向苏家,陈苏两家有世仇。 3陈家势力太大,不好动。 4皇帝要首辅做一些“脏活”。 陈奕正当然也感觉到首辅位置坐得不稳,所以真就为皇帝做了不少脏活。摆在他面前的有这么几件事: 1弄钱。祥瑞京的重建c有功之人的封赏c陇西郡和安泸郡的赈济都需要大量的钱。如前所述,弄钱就是最大的政治。 2缉凶。祥瑞京死了那么多人,肯定不能善罢甘休,得把凶顽赶尽杀绝方可。 3赈济。祸乱的根源是陇西灾民得不到赈济,现在这事儿就得马上办理。 家里装修,码字困难。这是补昨晚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001A 阿恰纳矿阻击战 前言 前面写的太扑街了。当然与水平有关,也与平台关系极大。在一个轻轻松松打怪练级的平台,一部追求史诗感的大部头遭到冷遇是必然的。 总之,我彻彻底底放弃了把写书职业化的想法,从此,写作就是玩票,保证年更40万字以上。 当然,如果某一天,真看到了职业写书的机会,至少说有了金钱保障,我还是很乐意专职完成它。 这一卷,直接跳到了《第八卷:神与魔》。天梦洲三国八藩已经合并成文明国,豆大统领已经很老了,却还掌控者文明国的政局。文明国从三十六郡扩展到九十郡。在豆大统领的领导下,他们要与极其强大的珐z国浴血奋战。 珐z国已经控制了除天梦洲以外的整个世界,陆地面积是文明国的十倍,人口是文明国的四倍。在四面八方围攻之下,文明国已经发布了第三次总动员令。 本部书将围绕一男一女两个主角展开,他们在战争中的爱情故事将缠绕全文。 原定八部是: 1仙与凡 2侠与义 3国与家 4民与君 5战与和 6敌与友 7妖与法 8神与魔 001a 阿恰纳矿阻击战 钟小杏:卡郭城列车站 钟小杏踏上站台时,四周放眼望去,零星几个男人点缀在女孩中间,显得格外扎眼。刚穿上军装c拿到征召费时的欢欣一扫而空。她突然明白:文明国九十郡的男人真的不够用了,所以才需要这些女孩去顶替他们。 一个月前,她在河乡研修院医疗系的修行还没完全结束,就在招兵官的鼓动下参军,开始接受战前培训。前线吃紧,上战场九死一生,她都懂。不过,至少可以换来大量粮食配给,让处于半饥荒状态的家人好过些。 战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烧到家乡?如果真有那一天,文明国已经完蛋了吧。毕竟,从河乡坐列车过来,需要转车四次,经历七天七夜。 “天边那个慢悠悠的大黑点是浮空母舰,四周快速移动的小黑点是雷鹰。卡郭城列车站是前沿的交通枢纽,也是敌人轰炸和偷袭的要点,所以必须时刻保持空军警戒,前出预警半径不少于六十公里。” 跟钟小杏说话的是秦柔,比钟小杏低半头,很白净的姑娘。她爸爸是个军官,听说职位不低。本来是不让秦柔参军的,但她偷跑出来了。“抗击邪恶的珐z军是每个文明人的责任。”她总是昂着头说这句话,这会让她的显得高大许多。 钟小杏的医疗术只修炼到第四层,而秦柔已经到了第七层。这种级别的医疗师完全可以赖在二线医院里,但她非要去前线。 “这是文明与野蛮的战争,这是正义与邪恶的战争,这是逍遥与禁锢的战争,这是正道与恶魔的战争前进吧,团结勇敢的文明儿女,用我们的血肉组建新的长城后退一步,就有许多同胞罹难;怯懦一分,便让你的家乡父老蒙羞”一个女矮人,脸蛋涨得红扑扑的,站在高台上不停的演讲。各种让人热血沸腾的句子从樱桃小嘴里流淌出来,源源不绝,毫无尽头。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说几句,都仔细听着。”一个身量高大c面孔沧桑的男军人站上了高台,把辛苦演讲的女矮人拎到一边。“我是你们团长,叫曾久生。列车很快就到,我先说点事情。卡郭城是你们此行的最后一次转车,也是最后一个安全的列车站。大约再往前一百公里,就进入战区,战斗随时可能打响。所有人保持警戒,不准脱衣服,也不准放下背包,遇袭后立即下车四散隐蔽” 钟小杏思维模糊了,曾团长的话虽然重要,但她已经听过几十次,耳朵都起茧子了。 大地传来震颤,噗通噗通,一只小山般的牛头人出现在远方,身后拉着一串列车。 002 章卯 章卯跳下堑壕,跟刘齐民坐在一起。 “敌人退下去了这td还有没有头?荒山野岭的非要死守?”章卯忍不住抱怨。 “上面说了,不要听抱怨,只要阵地!我们的命啊,不值钱。” “往后退十五公里,那里的地形比这里好守多了,为啥非在这儿呢?让兄弟们填命啊?” “哎,我说,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呢?大家可都明白了。” “什么?” “那里,”刘齐民指向身后一个山头:“有个清轻水富矿,现在正拼命开采。增援马上就到,两个整编师,四艘浮空母舰。”他弹着手里一张小纸条,“看,小鹰刚送来的。” “我瞅瞅。”章卯一把夺过,“这帮孙子的话,能信吗?” “信他们的都去见鬼了。敌军也在增兵,如果下午援军不到,我们也去见鬼好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001-002 章卯:8594高地 章卯跳下堑壕,跟刘齐民坐在一起。 “敌人退下去了这td还有没有头?荒山野岭的非要死守?”章卯忍不住抱怨。 “上面说了,不要听抱怨,只要阵地!我们的命啊,不值钱。” “往后退五十里,那里的地形比这里好守多了,为啥非在这儿呢?让兄弟们填命啊?” “哎,我说,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呢?大家可都明白了。” “什么?” “那里,”刘齐民指向身后一个山头:“有个清轻水富矿,现在正拼命开采。增援下午十六点前就到。”他弹着手里一张小纸条,“看,小鹰刚送来的。” “我瞅瞅。”章卯一把夺过,“这帮孙子的话,能信吗?” “信他们的傻瓜都去见鬼了。敌军也在增兵,如果下午援军不到,我们也去见鬼好啦。” 他们的阵地只是个光溜溜的小山坡,约有四十丈高,在小比例尺地图上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山坡在前线数以千计,粗糙的军人们当然没心情挨个起名,只简单命名为8594高地。 高地被挖穿了,形成前后贯通的隧道。排正刘齐民和排副章卯在此负责大约三十丈宽的防御面,排指挥所设置在隧道深处。虽然高地不高,却足以清楚看到两侧人员的调动。他俩看腻了珐(fà)z(yi)军,就会到隧道另一头看看自家军队。 援军抵达时间比预定还早了些,在章卯的记忆里这大约是头一次。先是四只雷鹰,冒着被敌军高射火力击中的危险到了交界处,往复巡视。然后他们就通过望远镜看到后方大约八里外,源源不断的人马在聚集。 一只瘦小的雷鹰贴着地面快速飞来,上头来询问情况了。章卯学过一阵子鹰语,试图跟小鹰交流一番,但很快就放弃了。这是只笨鹰,智力只够送信。在他徒劳的跟小鹰攀谈时,刘齐民已经写好了一封汇报信,交由小鹰回送。 看腻了后面,又到前面检查军备,跟兵卒们摆了一会儿龙门阵,接着回到指挥所里躺着讨论姑娘。 “头儿,后方来人了,两毛一(少校)。”卫兵在外面通报。两人还没做什么准备,简陋的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只比章卯略微年长的军人。 章卯吓了一跳,他和刘齐民两个“一毛一”(少尉)下意识地立正敬礼。 “放下,快放下!”两毛一很生气。敬礼会让敌人迅速明白这里有大人物出现。虽然这里不会被观察到,但一切谨慎为妙,且须养成习惯。“我是少校参谋杨诚。前线情况怎么样?” “8594高地报告:敌前沿阵地距我约二里,正前方为敌3724师,目前也在增兵,一场大战随时可能发生。” “带我去看看。” “是!” 两毛一用望远镜认真观察一番后,他又很认真的检查了阵地布置状况。章卯和刘齐民提心吊胆地跟在后面。幸好,他只提出些细小问题,整体上还算满意。随后,他趴在指挥所桌子上写了封信,交给小鹰带回去。 “现在我通报一个信息,等会儿有首长来视察。首先明确下纪律:不准敬礼,表情要自然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黄昏时刻,浩浩荡荡来了一大群人。章卯不认识为首之人,但看团长鞍前马后c殷勤伺候的架势,也知道这是个大首长。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此人的姓名还是让他吓了一跳:第八集团军司令古桉中将。 古桉中将的传奇人生早就传遍了全军。在文明军已经败退出屺(qi无草木的山)拓郡的时候,他率领一个骑兵旅反向穿插突袭,深入敌后千里,又奇迹般地逃出生天。然后,他去祥瑞京面见了豆大统领,被越级提拔为中将。 之后,不知道大统领搭错了哪根筋,为古中将组建了一支第八集团军,在普遍认为价值不高的屺拓郡方向发动反击,一路打回到他们所在地方。要知道,西北c东南才是兵力更加捉襟见肘的地方。难道,就是为了清轻水? 8594高地是古中将前线视察的最后一站,他立即就在狭小的山后营指挥所里召开作战会议。章卯c刘齐民以及其它几十个低级一线军官都来列席了。听完汇报之后,开始讨论,大家普遍认为敌军很快将展开攻势。 “我觉得敌军不会贸然进攻。”刘齐民突然提出了相反意见。 “说说你的看法。” “敌军统帅是施丸因克,我思考过他的作战策略。他喜欢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以期对我造成毁灭性打击。作为排级指挥员,我看到的信息有限,但我推测施丸因克会觉得目前兵力还没有绝对优势,故此会继续对峙。” 章卯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朝夕相处的战友其实已经想了那么多东西。 “你,报名。”中将有点兴奋。 “报告首长,596师八团六连四排排正刘齐民!”他敬礼后站得笔直。 “你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未完待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001-003 英怀珠:指挥总部 英怀珠在指挥总部门外的茶馆等了好久,才等来了另一个矮小的圆脸姑娘。两个蓝矮人紧紧拥抱,不由得喜极而泣。姐妹俩面对面坐在小茶桌旁,像是从镜中走出。 胞妹英怀丹在指挥总部的计算中心工作。体型小巧c饭量也小的矮人做这种事再合适不过了。 “娘噢,累死了。”喝了两盏茶后,英怀丹捂着脑袋,痛苦地说。 “活儿很多吗?”英怀珠为妹妹重新点上一盏。 “多得不得了,加减乘除平方开方求对数,呶,你看看。”英怀丹伸出双手给她看。姐姐心疼的握住她的淡蓝色的小手,指头上真的有茧子,都是拨打算盘留下的。 “看把我的小宝贝累的都计算什么啊?”话刚出口,英怀珠就后悔了。 晚了,已经晚了,妹妹眼眸里的温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以痛惜c怀疑和恨铁不成钢。 “保密原则你不懂吗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记的不记我们这里到处都是敏感数据泄露一丁点都很要命你知道吗你到底有没有参与过保密教育要不是咱俩姊妹情深我应该立刻就去举报你年龄也不小了就是不长脑子” 一分多钟后,英怀珠忍无可忍的捂住妹妹的嘴。姐妹俩都遗传了嘴皮子神功,说起话来跟连珠炮一般,根本停不下来。“好啦,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再说了再说绝交!” 英怀丹说得也有点累,又喝了一盏茶,问道:“你怎么有空过来好啦我不问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都是该死的保密条例!” 姐妹二人都在绝密级的敏感部门,自己的生活根本没法谈及,于是就有些沉默,不知道说点啥好。 “妈妈还好吧?”英怀珠终于想到合适的话题。 “挺好的。她又进纺织厂了,后方的活儿太多,能动的都不能闲着。别说她了,连姥姥都要做鞋。一双大棉鞋救一个战士呢。哦对了,家里写过几封信,你来的太突然,我也没带。我想想怎么给你,宿舍你肯定进不去”英怀丹抱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你在这还能呆多久?这个不敏感吧。好吧我换个问法,如果一小时后把信给你,来得及吗?” “可以。” “那好,我找个警卫,把信带给你,你就在这等着吧。还有点妈妈做的腊肉c猪肉脯c甜豆干,都是你爱吃的,我没吃完,都给你了。” 午休就半时辰,说不了太多话。临别之时,英怀丹拉住她的手:“姐姐,是不是又要去前线了?千万别回答!这个问题你不需要回答,就当我自言自语兵凶战危,保护好自己,活着回来”一汪眼泪最终还是喷涌而出,怎么都擦不干净。 “不哭不哭,说好不哭的。”英怀珠也哭得稀里哗啦。 章卯的阻击战还没编好,等两天补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