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修真界都想偷走我》 第一章 不许欺负我的主人! 几个绑匪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入这行这么多年,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罪恶感。 宁家的这个女娃,乖的有点不像话,这一路来,不吵不闹地被他们扛着,只抱着她的那个小花盆。 除了扛着她的那个兄弟,被她簪了一头的小白花有些无语,其他人都有点动摇了,才这么大的孩子,落到仇家手里,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不过也快结束了,此处已经出了宁家管辖的范围,到了奉仙镇,是黄家管辖的地盘,下面只要把这小女娃交给黄家主,他们就可以解脱了。 被放在地上的一瞬间,小女娃的眼睛里出现了光彩,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然后抱着她的小花盆坐到了石阶上。 因为不远,绑匪也没管她,更觉得她没那个能力逃出他们的手心,毕竟这还是个未入仙途的小女孩,脆弱地如同一只蝼蚁。 “蝼蚁”宁软软正坐在地上看着人群流口水,她有点饿了,可是元衡告诫过她,灵兽不能吃人,哪怕她是一只雪豹。 她抹了抹嘴,将小花盆搂到怀里,可能是因为饿,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两个记忆在打架。 一个是雪豹软软,一个是宁软软。 元衡尊号鸿蒙仙君,她是元衡的坐骑,可是有一天醒来,她就找不到元衡了,取而代之的,有了宁软软这个人类身份。 她家中有许多哥哥,前不久三哥宁知春带宁软软出门游玩,结果丢给她一盆花就跑了,但是哥哥说要看好花盆,宁软软就要看好花盆。 宁软软捋了一把小白花放到嘴里嚼,甜津津的汁液让她开心了不少,坐在台阶上摇晃两只小脚。 软软今年五岁半。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哥哥一定会来救她的,就算三哥不来,还有二哥,二哥不来,还有大哥,大哥不来…… 四哥也行。 只是四哥的身体不太好,她怕他晕倒在路上。 宁软软发现头上簪满小白花的人在看自己,朝他甜甜一笑,还夸张地招了招手,在绑匪看来,似乎是脑子不太好。 那绑匪扭过了头去,这花瓣上带着汁液,全黏在头发上,他心里十分暴躁,又觉得有些尴尬。 同伴问:“她人呢?” “不在那儿吗?” 回头一看,空气无比寂静,宁软软她,早已经没了踪迹。 …… 宁软软其实并没有跑远,她坐着晃腿,天上有只蝴蝶飞过去了,习惯性地她就用鼻子去拱,这一拱,就掉了下去。 这是个死角,在绑匪全世界找她的时候,她就趴在那,等到闻到了香味才慢悠悠地爬了起来。 所有人都说她反应有点慢,但是只要有好吃的,她立马就灵光了,闻着味道追了过去。 后有“追兵”,她却在一家糕点铺子前站了许久,最后老板娘耐不住她的眼神,送了她一个糯米团子。 糯米团子入口的刹那,宁软软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是元衡,她一直相信元衡还活着。 老板娘摸她头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宁软软就像是得到食物的小奶狗一样,叼着糯米团子远离人群了。 老板娘看着她的背影,忽地跟老板说:“我们要个女娃吧?” 老板揉面团的手停了,高兴地说:“好啊!” 跑过了一个拐角,元衡的气息就十分强烈了,契约是烙印在灵魂上的,她一直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一直相信,她没有被元衡抛弃。 “打啊!打死这个小杂种!” “哈哈哈哈,他真是狼狈死了!糗死了!” “这样下去会不会把人打死了啊?” “怕什么?他身上有魔气,是魔族的杂种!” 巷子里围着许多小孩,起哄声十分吵闹,刺地宁软软的耳朵生疼,当她拉住一个人的衣角时,那人脸上的笑还未收敛,狰狞地可怕。 “干嘛?” 他语气不善,宁软软被他吓得后退了半步,睁着一双琉璃瞳盯着被包围在中间的那个少年。 少年的衣衫破旧,此时头被人踩在脚下,手上青筋暴起,在泥地上抓出了五道深深的指印。 软软也没想到,元衡的气息竟然会是在这样一个少年身上,在她的印象里,元衡总是高高在上,他是风光霁月的神仙,没有人敢挑衅他。 而现在,他被人踩进了尘埃里。 迷茫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愤怒,宁软软咬紧了后槽牙,小小的身体发颤,冲进去推开了所有的人,只要挡在她面前的人,她都想杀了他们。 沈星移不是没听到人群里异样的动静,他已经麻木了,也不是没有人来过,只是他们厌恶自己的血脉,知道自己是谁后,他们都会选择袖手旁观。 这场欺凌,从他出生开始就伴随着他长大,无穷无尽,直到他死。 沈星移将自己埋在尘土里,他的眼神空洞,想着,要是他足够强就好了,强到可以杀了所有欺凌他的人,不需要他的人,厌恶他的人。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沈星移不停地念着“死”,直到他的身体被人抱住。 或许是太过压抑,宁软软小声地啜泣了起来,她以前明明哭地很大声,可是现在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元衡,元衡,她终于找到元衡了。 手中抱着的躯体让她安心下来,宁软软瘪了瘪嘴,抹掉了眼泪,站直身体看着他们:“不许欺负我的主人!” 空气莫名地寂静。 谁也不知道这小女孩从哪跑来的,还莫名其妙地说什么主人?谁是她的主人?这个魔物? 反应过来他们哈哈大笑了起来:“有病吧?这是个小傻子?” “别管她,继续打,一个孩子而已,拉开就是了。” 说着,他们就要动手去拉人,宁软软大喊了一句:“谁敢!”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色的玻璃珠,朝地上一洒就是一片冒着烟的深坑。 没见过这阵仗,那些孩子都愣了一瞬,被她追着撒,原本凶神恶煞的一群孩子王立马吓得屁滚尿流地跑。 “啊啊啊啊啊啊——” 见人都跑远了,宁软软在沈星移面前弯下腰,撅起屁股,气呼呼道:“主人,上来,我带你走。” 沈星移捂着肩膀,一阵失神。 天边一道青衣落下,宁家三公子找到宁软软时,便看到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一向儒雅温和的脸都青了。 “臭小子!你在教软软做什么?!” 第二章 爹爹,我喜欢沈哥哥 寒剑破云,宁知春冷着一张脸御剑飞行,他如今很生气,也不知道身后的这臭小子给软软吃了什么药,宁软软竟然为了他顶撞自己。 想到刚才的场景,他恨不得立刻回头,将那个小兔崽子给丢下去,可是不妥。 宁软软全然不知道她哥快气炸了,她左手抱着沈星移的大腿不肯松开,右手抱着花盆,时不时地偷偷看沈星移一眼。 她像只屯粮的松鼠,而沈星移就是她的松果,好似看紧了,他就不会消失一样。 宁软软也的确害怕沈星移会消失,就如同她做了无数次的那个梦境一样,元衡说他快死了。 那时候她还不懂死是什么意思,因为她是灵兽,元衡是神君,他们几乎与天地同寿,宁软软从没想过死亡的问题,所以元衡死的时候,她只是以为他睡着了。 她在那个世界守着元衡的肉身几千年,直到来到这个世界,她才明白了,原来在那个世界,元衡早就不在了。 不过现在,他还在,她找到元衡了! 宁软软美滋滋地想,是不是元衡做了什么,才能让她转生成人之后,依旧保持了原有的记忆? 她想问问元衡,可是她知道,那些记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不过她不在乎,只要他还在就好。 宁软软又往沈星移又贴近了些。 不要害怕,软软找到你了,软软会陪着你的。 察觉到她的视线,沈星移抿紧了双唇,有些无措,他说了他叫沈星移,不是什么元衡,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宁软软一直在偷瞄她,对上他的视线之后,一点儿也不心虚,反而甜甜地叫了一声:“沈哥哥。” 沈星移僵着身子应了,动作迟缓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将手藏到了身后。 宁软软的头发很软,像她的性格,也像她的名字。 宁知春没有忽略身后他们的那些小动作,轻哼了一声,手中飞速结了个印。 这丫头,把他放哪儿去了? 长剑飞驰,化作一道玄光,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天际。 宁家家大业大,是声名显赫的修真世家,整个琼山都是宁家的地界,宁知春刚落了地,就有人通报消息去了。 他还在气头上,故意没理小团子和她带回来的野小子,自个儿一个人走得飞快。 宁软软见她哥真的生气了,这才放开了沈星移的大腿,朝着他哥“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三哥。” “三哥等等我。” 宁知春走慢了些,但没应。 宁软软跑地急了,一个踉跄撞上了宁知春。 “哥哥生气啦?” “哥哥不要生气啦。” “哥哥看软软。” 宁软软扮了个夸张的鬼脸,不恐怖,甚至还有一点娇憨。 宁知春看着软软叽叽喳喳地讨他的好,嘴角已经压不住了,但还是装模作样地哼了声:“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哥哥? 宁软软装作自己没听见。 “哥哥最好啦,哥哥抱抱软软吧。” 宁知春垂眸看着她耍赖,半晌叹了口气将她抱进了怀里,宁软软窝在他的肩膀上还跟他讨价还价。 “哥哥帮软软哄哄爹爹吧,让沈哥哥留下来行不行?” 他就知道会这样,宁知春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宁软软听到立刻跟沈星移挤眉弄眼,就像把他当瞎子,当聋子一样。 宁知春实在忍不下去,说了声:“你哥早就结丹了。” 宁软软忘了,他哥是修士,修为越高,五感越灵敏,哪怕不看也…… 宁软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哎呀,原来三哥都知道?! 沈星移沉默地跟着宁知春走,刚进院落,就被人告知,家主在等着他们。 宁知春突然想起来,他可能要挨罚。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一株万年青。 如果不是那株万年青的成色太好,他中了调虎离山计,软软也不会被抓走,他倒不是怕被罚,只是这事,他挺没脸。 宁家主并没有让宁软软一起来的打算,毕竟不想吓着她,所以让家仆来带她去别处。 当家仆伸手来抱她的那刹那,宁软软福至心灵,一下子从宁知春身边跑开,跟家仆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宁软软绕着宁知春跑,半天家仆也没能捉到她。 兴许是这会耽误的时间长了,内屋又出来了一个人,他往那一站,宁软软立刻就乖顺了。 “软软想进去……”她小声地向那人央求道。 男人一身黑色短打,背光站着,如霜似雪,那双寒冰似的眼眸扫过了宁知春身后的沈星移,点了点头。 宁无珩说:“过来。” 宁软软开心了,跑到了大哥宁无珩的身边,被他牵着手往屋内走了。 从宁无珩出来的时候,轻松欢快的气氛就消失不见了,那双眼睛看向了他,沈星移的心里就如同被压了座山。 气氛一时凝滞,寂静无声。 沈星移知道自己如果想活得像个人,他就必须在宁家留下,可宁家主,会留下他吗? “爹。” 宁无珩的声音打断了沈星移复杂的心思,他走到了宁家主的跟前,顿了片刻之后跪下了。 入眼是双玄色的长靴,让沈星移想起了,宁家,是以黑色为尊。 “沈星移。”宁重岳声音有些冷漠,“仙魔自古不两立,想必你也知道,没一个仙门会收魔族之人,哪怕你是人魔混血。” 果然还是如此吗。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只因为他的血脉,就活该为天地所不容吗?既然这样,当初自己又为何要出生呢? 沈星移闭了闭眼,以往被抛弃,被欺凌的画面宛如潮水淹没了他,整个世界,他只听得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知道。” “不对!不是这样的!”宁软软软糯的声音响起,却十分坚定,“爹爹,沈哥哥不是魔,他不会入魔的!” 元衡是鸿蒙仙君,道心常恒,他怎么可能会入魔? 她拍了拍宁无珩的肩膀,从他怀里溜了出来,跪到了沈星移身边:“爹爹,我喜欢沈哥哥,我离不开他了!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宁重岳,宁无珩:“……” 宁知春:“???” 一室默然,沈星移的耳朵情不自禁地红了。 第三章 呵,不知好歹的癞蛤蟆! 宁重岳十分想把沈星移轰出去,可是身为家主,他不能,他努力地控制了自己,并扯了扯嘴角:“宁软软,休得胡闹。” 可宁软软并不明白自己哪里胡闹了,她都是认真的,眼看着她又要“童言无忌”,宁重岳立马改了口。 “你这身魔骨,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沈星移干涩的嘴唇翕动,暗淡的眸子出现了光芒:“有,有办法吗?” “剔骨。” 宁重岳身为人父,也知道沈星移的苦处,并不想为难他,说到此处放轻了声音。 他劝沈星移:“魔族冲动暴戾,这是天性使然,虽说你无辜,可我不容许软软身边有任何变数,剔除魔骨之后,我会为你重塑根基。” 沈星移愣愣地听着,等到反应过来,立刻给宁家主磕了个响头,他还要再磕下去,但宁家主用灵力托住了他,叹了口气。 剔骨,剔的还是魔骨,逆天改命,总要付出代价的。 “所需要的天材地宝另说,但这剔骨之痛……无疑会让你身处地狱,生不如死,你可要想好了。” 地狱?如果不是宁软软出现,他本就在地狱,如今给了他一个机会爬出来,无论如何他都要抓住。 沈星移看向宁软软,握紧了双拳,他想成为她期待的那个人。 “我明白,谢家主大恩。” 事情暂定,沈星移留在宁家,住在南边的一个小院里温养,至于剔骨所需的药材,不是一时片刻能集齐的,宁家主已经让人去找了。 宁软软满脑子都是那句“生不如死”,安顿好元衡便想去找她三哥。宁知春是医修,她想他一定会有办法。 可三哥屋子空空如也,她满院子翻找蹦跶,才被告知三哥竟然去闭关了。 “在哪?” “朝露山朝南的洞府——半崖有弭蝎出没的那座山。”三哥的添香侍女挤了挤眼,弄丢了宝贝疙瘩怕被罚所以惯常“闭关”去了…… 宁软软本能的捂住屁股,她记得,四岁多的时候她偷摸进山被那个东西蛰过,屁股肿得比猪屁股都大……整个宁家上下对那个小团子撅着屁股哭了大半个月的画面记忆犹新。 宁软软瘪嘴,很痛的。 但是元衡还在等我…… 小脸决绝,不就是再被蛰吗,宁软软一挥肉乎乎的小手,金石可断的郑重,“那我等三哥出关!” …… 反正三哥总会出关的。 掰着手指头等三哥出关的第五日,宁软软从日上三竿的酣梦中被一道炸雷劈醒,梦里元衡气自己馋嘴偷食了不知名的毒物,把自己丢湖里,她趁元衡午后打盹自己上岸晒毛,尾巴还没干呢,元衡就引雷来劈了? 宁软软蒙昧了一会才后觉是梦,利索下床奔出房门,刚跑出院子被一人搂到怀里了,她看也不看搂住那人的脖子,“为什么晴天会打雷?” 来人戏谑一笑,“因为有人上门找事了。” “三哥,你出关了?” “这不出关就来寻我家软软了吗。”宁知春点头,摸了摸宁软软没穿鞋的肉脚丫,把她正想开的话头按住,“先跟哥哥看热闹去。” 琼山山顶,仙鹤成群结队地落下,为首的是个身着黄衣道袍的胖子,宁知春带着软软赶到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包括他爹,宁家主和二哥宁折枝也在。 那人显然也是个家主身份的人,身后跟着清一色的黄衣门徒,神色倨傲。 宁软软曾经听哥哥们说过,黄衣道袍是第一仙门三清宗的宗服,长剑吻梅花,端的是潇洒恣意,道法天成。 宁软软不太确定,问:“这是三清宗的叔叔伯伯吗?” 这问题刚问出口,就听到了一声嗤笑,宁软软闻声看过去,只看见他二哥满脸的不屑。 “这哪是什么三清宗的,不过是一群学人精,跳梁小丑,薛大川那老东西,也配穿黄衣?” 宁折枝轻蔑一笑,朝着软软看过来,跟她玩笑道:“团子,你看那老东西,像不像一只黄色的癞蛤蟆?” 宁软软忍着笑,她想告诉他哥,被他称作“癞蛤蟆”的薛家主可能听见了,正盯着他们看呢…… 薛大川的确是听到了,不过他不想跟宁折枝计较,他此次来的目的不在他,宁家区区一个走歪道的黄毛小儿还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宁家主!” 薛大川两三步走向了软软他爹,拱手施礼,宁家家主却反应冷淡,疏离的应了一礼,把人迎进会客大厅,进门前回头不忘警示了口无遮拦的儿子一眼。宁折枝假装没看见,跟了进去。 本门弟子已经在窃窃私语了,“薛家主如此兴师动众,是想做什么?” 宁软软也问,宁知春轻蔑道:“不安好心。” 兄妹一对视,顿了几秒,宁软软揪了揪她哥下巴处的软肉,“进去看看吧,软软怕癞蛤蟆咬爹爹。” 会客刚开始没多久,宁知春抱着宁软软大喇喇的走进去了,薛大川正在说客场话,蓦地被打断,才停了这么一刹。 宁重岳便抢白道:“薛家主有话直说便是。” 薛大川那张肥油颤颤的脸笑了起来,“啊,宁家主不要误会。” 他眯了眯眼睛,抬手向后招了招:“恒儿,把东西带上来。” 一个竹竿似的男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奉上了檀木盒子,并继续说道:“我们此行,是为结亲。” 结亲?和谁结亲? 宁折枝和宁知春的眉头锁得死紧,这又是整哪一出? 他们倒宁愿薛大川是带人来宁家找事的,正好最近心情不好,打他们一顿正好痛快,可是现在说什么结亲? 宁重岳扫了眼薛大川带来的人,垂眸说道:“薛家主这可不像来结亲的。” “的确是来求亲的。” 薛大川的坚持在宁重岳眼里便是不识好歹了,宁家与他薛家平时并无往来,宁重岳不吭声,摆明是一副拒绝的姿态。 薛大川却并不受打击,而是继续说道:“宁家主,你先别急着拒绝。” “我薛家地界刚开了小秘境,拥三条灵脉,天材地宝取之不尽,三清宗薛长老是我堂哥,你我两家联姻,实乃天造地设之合。” 宁重岳不动声色,反而宁折枝听了他一番吹嘘险些没吐出来,那姓薛的长老不知道是薛大川堂了几辈的堂哥了,就凭着那点血缘关系,他也好意思说? 宁折枝嘴贱地问了句:“那是谁求亲?又是向谁求亲?” 宁折枝认为这事落不下他的头上,他修合欢道,名声都烂臭了,就等着看戏。 薛大川没来得及说话,他的儿子就冲上了前去:“自然是我……” “啪嗒”一声,盒子摔在了地上,里面滚出来几枚灵丹,灵丹微微地发光,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 天级乙等的离枝丹。 听话听得一知半解的宁软软眼睛亮了,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从宁知春怀里蹦下来,那个灵丹一咕噜滚到她脚边,她捡起来,大眼睛瞪着,一边看着这个灵丹一边看着宁家主。 “爹爹,这个丹能帮沈哥哥……” 因为她的出现,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等到反应过来,神色都有些复杂。 薛家求娶,可宁家就这么一位小姐,才五岁半。 “薛恒——” “我杀了你!” 琼山上空雷云翻滚,与薛家人工造出来的完全不是一个阵仗,宁折枝双眼猩红,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气到渡劫了?! 与此同时,宁家的人一起拔剑…… 第四章 离枝丹,只能八重蕊心莲换! “禽兽!” “不要脸!” “滚出去!” 气氛如同干柴,只差个火星子就能引燃。 宁家弟子堵着门口,各个剑拔弩张,就等着宁家主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冲! 眼见着对方要动手了,薛大川急了,这要是打起来别说联姻了,跟宁家的关系可就难以修复了。 他横了眼说瞎话的薛恒,赔笑道:“宁家主,这是个误会……是我女儿蓉蓉,她对大公子倾心一片,相思成疾,我于心不忍,这才上门说亲。” “如果咱们两家成了,不止是这离枝丹,蓉蓉的嫁妆,我薛家愿出这么多!” 他咬牙发狠,伸手比了个数,宁重岳垂眸,静静看着,挥袖让弟子收回了寒兵利刃。 “薛家主。” “既然是个误会,那便罢了,至于令爱的事我很遗憾。亡妻早逝,生前托付过我,要让每个孩子都活得自由开心,无珩这孩子自己选了条路,太上忘情。” “忘情道?这……” 薛大川犹豫了,太上忘情的人需摒却七情六欲,这宁重岳让长子修忘情道,这不是有病吗? 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宁重岳四个儿子,若是长子终身不娶,来日必定是要从其他儿子那里过继继承人的,他讷讷开口:“大公子不行没关系,这不是还有其他三位公子吗?” 他刚说完,就流了一身冷汗,果然听宁重岳问:“令爱不是对无珩痴心一片,怎么又……?” 未尽的话宁重岳没有说完,薛大川自觉脸已经丢尽了,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宁无珩见已经没他什么事,于是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他压着宁折枝去渡劫。宁折枝骂骂咧咧,又挣扎不开,由于先前屋子里鸦雀无声,宁折枝的最后一句话可谓是余音绕梁。 “宁无珩,老子迟早有一天把你打趴下!” ”趴下!” “下——” “哈,宁家主这可真是……兄友弟恭啊,哈哈哈……”薛大川干巴巴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无言了。 “……” 他扫了一眼屋内,忽然发现宁家的那小丫头不见了,跟她一起不见的,还有自己带来的离枝丹,不由地虎躯一震。 “既然结亲不成,宁家主,这离枝丹总该还了吧?” “这是自然。” 宁重岳转身,正欲叫宁软软将离枝丹还给薛家,就发现软软原先站的地方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了一脸懵然的宁知春。 所有人都在看宁知春,可宁知春,宁知春他也不知道宁软软何时不见的呀? 其实早在宁重岳和薛大川打太极的时候,宁软软就“携款逃跑”了,她要去找沈星移。 宁软软从人群里摸了出去,抓不住的离枝丹就放了,抓得住的被她牢牢地捏在了掌心,嘴里还念念有词:“爹爹有钱赔,爹爹有钱赔。” 路上只出了点小意外,她撞到了个女仙,不过那女仙脾气好没跟她计较,还将她扶了起来。 “小姑娘,你知道宁家主现在何处吗?” 宁软软看着她指了个方向,愣了愣说道:“姐姐你真好看。” “嘴真甜。” 那女仙笑得更好看了,不过宁软软没有欣赏漂亮姐姐的时间,她要赶紧把离枝丹送到元衡的手里,不然没多久,爹爹就会找到她的。 宁软软朝女仙挥了挥馒头似的小拳头,又立马转头去小竹院了。 她到的时候,沈星移正坐在院子里看入门典籍,阳光正好,阳光下的蓝衣少年也正好,没了那些污渍,他整个人显得十分清隽。 宁软软愣了半晌,在沈星移的身上,好像看到了前世元衡的身影。 沈星移见她站在门口发呆了许久也未进来,便自己朝她走过去了。 他抿了抿唇,唤了一声“软软”,将宁软软唤回了神。 “有什么事吗?” “没事……” 宁软软不好意思地准备摸头,膈到了后脑勺才连忙说道:“不对,有事有事,沈哥哥,你快把这个吃了?” “这是什么?” 见宁软软神色匆匆的,沈星移觉得这丹药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他刚想问它的来历,就听到宁软软让他低头。 沈星移几乎是本能地顺从了,等到发现自己被塞了一嘴的丹,眸光才暗了暗,他后知后觉地想,太过信任,其实是比较危险的事。 嘴里含着丹,他没有着急咽下去,可后来的宁知春突然出现,让他情不自禁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喉尖一滚,尘埃落定。 面对这种场面,宁知春僵在原地半晌,最后也只能木着脸说一句:“算了。” 罪魁祸首宁软软和啥也没弄明白的沈星移被提到了宁家主的跟前。 “丹没有了。” “什么?” “丹没有了。”宁知春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沈星移,“被这小子吃了。” 这问题有点大,若是其他灵丹还好,这离枝丹是古方,一时半会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其他的来赔薛家。 宁知春生无可恋,不会最后真的要将他们兄弟其中的一个卖了,来偿还薛家的离枝丹吧? 他这样想着,就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了躲在他身后的宁软软和有些了然的沈星移。 沈星移猜到这丹可能是宁软软偷拿的哪儿的,可没想到,这竟是薛家家主送来的礼,他早上听宁家的家仆说了,薛家家主蛮横不讲理,现在这丹被他吃了,可能会为难宁家主。 他先向宁家主行了个礼,认道:“这灵丹的确是被我吃了。” 他一走出来,身上的魔气在一众仙修面前就显得十分扎眼,薛大川眯了眯眼,而薛恒则是毫不掩盖眼中的鄙夷:“这就是外界传的那个杂种?我看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有个声音阻止了他。 “大哥。” 那是一道清悦的女声,宁软软刚听到的时候就猛然抬头,糯糯道:“啊……是刚才的那个姐姐!” 在路上,她撞到的那个。 薛蓉蓉也发现了这个小团子,朝她笑了笑:“宁家主,既然离枝丹已经没了,大公子也不愿娶我,不如取个折中的法子,换一样其他的?” 眼下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宁重岳点头,问道:“不知薛姑娘想换什么?” 薛姑娘没来得及应声,她爹先开口了:“八重蕊心莲,离枝丹,只能八重蕊心莲换!” “爹……” 不止是薛蓉蓉,所有人的眼里都充满了惊愕,这薛家家主是何其不要脸!竟想着用个破离枝丹就换八重蕊心莲?! 第五章 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八重蕊心莲,能解长恨苦。生老病死,只要人还没断气,八重蕊心莲都能救回来。 而离枝丹呢? 只不过是个顶着上古名号的止疼丸,以往那些让它发光发热的药效,在八重蕊心莲这样的天材地宝面前,看都不够看的,现在薛家主竟然说要八重蕊心莲? 简直欺人太甚! 宁家主掀起眼皮看了薛大川一眼,那一眼,简直把薛大川看得浑身发毛,但是想到八重蕊心莲,他什么也不管了。 这是一场豪赌。 原本薛大川也不信外界的传言,说什么宁重岳魔怔了,捡了个魔族小子要替他除魔骨,可现在这小子就站在他面前,这就说明了,宁重岳真的要这么做! 他要这么做,八重蕊心莲是必不可少的,那一瞬间薛大川想了很多,包括宁重岳那个早逝的江姓夫人。 宁重岳命里有那么一朵,现在那一朵是他的了! 薛大川忍着笑意,按住了欲言又止的薛蓉蓉:“宁家主,宁家千年积蕴,总不会昧了我的离枝丹吧?这可不行,若是这样,明儿这消息,怕是要传遍五洲四海,说你宁家仗势欺人!” “呸!” 宁家终于有人忍不住,恨不得把这猪头摁在地上打,但总有根理智拉着他们,说看看宁家主怎么说? 宁重岳竟是冷笑了一声,同意了。 “八重蕊心莲存在江家,需要派人去取,路途迢迢,总要耗些时日,取到了自然会还给你。薛家主,现在带着你的人,从我宁家地界,滚出去。” “来日漫漫,还请好自为之……” “请。” …… 宁软软看着宁重岳尖削的下巴有些茫然,她没听说过八重蕊心莲是什么,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错了。 她闯祸了,八重蕊心莲应该是爹爹赔不起的东西,爹爹很难过,她看得出来。 经过深刻的反省,宁软软跑去握住了宁家主的指尖,道歉:“爹爹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给爹爹惹麻烦,爹爹别难过。” 宁重岳指尖一颤,神魂才像附了体,八重蕊心莲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无上的良药,对于宁重岳来说,却是一把剖心的刀。 他不欲将那些前尘往事说给小的听,只是回去坐下,给自己找了个支撑。 “无珩。” “爹。” “爹,你真的要把八重蕊心莲赔给那薛家的东西?”宁折枝急声急气地问道,他刚渡劫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件就赶过来了,却还是让薛家的癞蛤蟆占到了莫大的便宜。 宁重岳没答他,只是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沈星移身上,见他脸上虽是没什么,指尖却是扣进了手心,牢牢地捏成了拳。 “手拿出来。” 沈星移愣了一下,见宁家的几人都在看自己,迟疑地伸出了手。 他以为宁家主要训诫他,有些疑惑,修仙世家,也会打手心吗? 沈星移的手心已经出血了,宁重岳说:“在这世上,不顺心的事有很多,心中会不快,会愤懑,会恨,可是不要被当下所困住,修道者,心胸若是狭隘,则会产生心魔,凡事不要总藏在心里。” 沈星移所想的疼痛并未落下,反而是一双温热的掌心,宁家主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沈星移眨了眨眼,有光落进了眼里。他羡慕宁软软,她活泼可爱,无忧无虑,所有人都喜欢她,与自己截然不同。 若是换个人,他可能会嫉妒她,恨她,甚至会想杀了她,可是宁软软不一样,她救了他,所以沈星移压着心里隐晦黑暗的念头,小心翼翼地在角落里观察着这个家庭。 这是宁软软的家,他从不奢望能融入进去,可是现在,他倏忽地发现,自己已经在中间了。 宁知春握住了他的手心,给他施了个咒术,伤口很快就复原如初,他皱眉:“不愧是宁软软捡回来的,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宁软软不满:“谁说的,沈哥哥可乖了,每天都在看书,软软哄他去玩,都不玩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思上进?” 宁软软更不服了,明天她就要去学堂,惊艳所有瞧不起她的人! 被无视了这么久,宁折枝的耐心渐渐耗清:“江家的那朵八重蕊心莲可是娘留下的,咱们真要给薛家?” 昂…… 宁软软又想起来了,她犯的错还没解决,一听是娘的遗物,她的眼睛又瞪大了。 “不行不行,不能给。”她说道,“祸是软软闯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把软软交出去,软软能偷偷跑回来!” 她还记着那几个没脑子的绑匪呢。 宁知春差点没控制住自己,但他又控制不住地担忧:“爹,八重蕊心莲只有一朵,交出去了,魔骨……” “魔骨?什么魔骨?” 宁折枝警觉,总觉得他这次从温柔乡里出来,家里多了太多的事都瞒着他了,他看了看沈星移,又看了看宁重岳,恍然大悟。 “妈的,既然怎么都保不住,那我操什么心?不管了。” 他一挥袖,大步离开,宁知春看着他气冲冲的神情,半晌反应过来:“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 当夜。 沈星移从宁家主那里回来,洗漱完之后就躺下了,他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情,总觉得心情复杂。 他欠宁家的太多了,多到用这条命已经还不清了,宁家主为了他,甚至要用宁夫人留下的遗物,值吗?宁家主如此竭尽全力地帮他,又只是为了让宁软软开心吗? 他想不出答案。 院内竹影重重,倒映在屋内的上空,让人十分静心,沈星移逐渐觉得困了,他看着屋顶,总觉得有处黑影有些奇怪。 左右的竹枝在动,只有它…… 沈星移猛地一僵,正要下床,一把长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上,那人蒙着脸,只露出了一双狭长的眼睛。 “别动。” “我不想杀你。” “吃了它。” 沈星移捏着蒙面人递过来的东西,直到脖子一痛,才将药丸放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而后干哑出声:“若是我猜的没错,阁下也想要八重蕊心莲?” 第六章 咕咕咕咕,咕咕咕 沈星移能感觉到那人的颤动,这把剑离自己这样近,仿佛随时会要了自己的命,可拿剑的主人却心境不稳。 这人应该是跟着薛家人混进来的。 沈星移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最终只得到了一种结论,整个宁家,他只能利用自己。 确定自己性命无碍,沈星移想着应该如何和他周旋,这时候,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宁软软的声音。 “哥哥,你不要再说沈哥哥的坏话啦,沈哥哥是软软的主人,他是好人,他没有坏心眼的。” 宁折枝戳了戳她的脑袋:“什么好人坏人,你能看得出来?你这小东西,娘留下来的东西,你就这么拱手让人,还叫人家主人?你这小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浆糊吗?” 宁软软说不过他,抿了抿唇,气呼呼地瞪着他。 软软不生气,她的小秘密,笨蛋二哥才不会知道! 看宁软软的脸逐渐趋近于肉包子,宁折枝又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说:“正事。” 对哦,正事。 宁软软跑到门边敲门,她还没有半截门高,看不见里面的场景,但是宁折枝能看见,屋里有两重人影。 他收了扇子猛然推开门,看见房里只有沈星移一人。 门开了,宁软软就跑到了沈星移的身边,她看见窗户开了,皱了皱眉,小大人似地教育起了沈星移。 “沈哥哥,晚上睡觉不关窗户会着凉的。” 她吃力地将窗户关好,一回头,却发现沈哥哥和二哥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二哥在盯着窗户看,沈哥哥在盯着二哥看。 宁软软不满他发呆,又喊了声:“沈哥哥,知道了没有。” 她虽然插着腰,可一点威胁力都没有,反而有些娇憨。 沈星移点点头,说:“知道了。” 宁折枝觉得他可疑,可也不再继续追问什么,将手中东西放下,便坐在一旁冷哼,显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宁软软怕沈星移难过,就解释:“沈哥哥,你别介意,我二哥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他小气,等他不心疼了,他就会朝你笑的。” 她偷偷瞄着宁折枝,看到宁折枝瞪着她,立马又加了一句:“我二哥笑起来超好看哒。” 又是一声冷哼,只不过宁折枝的心情听起来好了很多。 他说道:“这是安神香,软软怕你白天受了惊吓睡不着,求着我给你做的,还有,爹让你明日去老四那。” “四公子?” “是啊,爹说你暂时习不了剑术,跟着老四学学画符也挺好,总不能一事不做,当个废物。难不成去江家,还奢望着有人一路保护你?” 宁折枝眯了眯眼睛,问道:“你这房里,刚才是否有人来过?” 宁软软正在挑燃香的炉子,闻言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讷讷道:“这房间里不就我们三个吗?” 她摸索着下了桌子,躲到了沈星移的身后,探出了个头:“难不成这个房间里有飘飘?” 飘飘倒是没有,只是有个活人刚溜走,沈星移想着刚才那人说的话,摇了摇头。 “没有。” “那我刚才怎么在你屋子里看到了两个人的影子?” “二公子看错了。” 沈星移看了一眼桌上燃着的烛火,继续解释道:“二公子看到的重影,可能是衣服。” “衣服?” “嗯,方才我不小心打破了茶盏,衣服湿了,正挂在窗边吹。” “啊,原来是在吹衣服啊……” 宁软软摸了摸鼻子,她刚才还在教训沈哥哥晚上要关窗来着,她悻悻笑着,小声道:“那我帮沈哥哥再把窗户打开。” 沈星移阻止道:“不用了,软……小姐,我要睡了。” 宁软软点点头,又想起来什么,纠正道:“叫软软。” “……软软。” 既然沈星移要睡了,宁软软和宁折枝就准备离开了,离开之前,宁折枝又回头看了一眼挂在窗边的衣服,被沈星移喊住。 “二公子。” “怎么?” “希望二公子下次能敲门。”他抿着唇,像是怕被责备,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 宁折枝“呵”了一声。 次日清晨,宁软软起了个大早,把照顾她的乳母都吓了一跳,直夸她出息了。 宁软软没去学堂,她搬了个小板凳,去了她四哥那。 她自欺欺人地想,她和小主人一样,这辈子都没有修炼的底子,所以都应该跟着四哥学画符。 学好了画符,十日之后去江家,她也能保护他们了。 她见过四哥用符的样子,已经开始白日做梦了,等到遇到凶兽,她第一个冲在前面,然后把凶兽全打倒,所有人都夸软软厉害,好威风呐! “咕咕咕咕……” 宁软软的白日梦被鸽子啄掉了,她坐在门口,摸了摸鸽子的毛,问道:“咕咕,哥哥还没醒吗?” 她四哥有起床气,很可怕,超级可怕。 鸽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口吐人言:“没有,主人还在睡。” “还在睡啊,哥哥好能睡啊……” 某个平时都睡到日上三竿地人如此感叹道:“哥哥真懒。” 沈星移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人一鸽对话的场景,他沉默了半晌才接受了鸽子能说话的事实。 然后他就发现,鸽子不仅能说话,还能变人,那鸽子见沈星移来了,立马化成了一个十来岁的白衣少年,挡着宁软软,护在她身前:“何方魔物?竟然敢来宁家撒野?” 宁软软从他胳膊下探出脸来:“咕咕,方向反了。” 咕咕:“……” 沈星移:“……” 宁软软简单地给两人做了个介绍,偷偷告诉沈星移她哥哥有起床气的事,还将她四哥的喜好卖得一干二净,咕咕就在一旁听着。 忽然他听她说到了自己也要去江家的事,皱了皱眉,就听到了一声咳嗽。 “主人。” 他主人说:“不准。” 宁如华身上披着墨色的长衫,倚在门边,神色阴鸷地盯着他们:“宁软软,你再胆敢下山一步,我就让人打断你的腿!” 宁软软一个哆嗦,圆润地跑到了他哥身前:“哥哥,我错了!” 我还敢。 第七章 哥哥是不是不爱软软了? 宁软软三岁的时候,宁如华给她算了一挂,她命里有劫,但却算不到何时应验,宁如华认为,宁家是最安全的地方,宁软软只能待在宁家。 宁软软不怪他如此偏执,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四哥算到了娘的死,那时候她四哥学艺未精,还以为自己算错了,并未放在心上,后来,娘真的死了。 这是四哥的一块心病。 宁软软知道她四哥是为她好,还知道他哥嘴硬心软,于是腆着脸上去哄他。 “哥哥,哥哥,你就让我去嘛,大哥和三哥都去的,软软不会有事的。” 宁如华又咳了起来,软软住了嘴不敢太闹腾了。 鸽子精怕自己主人断气,立刻推来了轮椅,宁如华坐下缓了半天才好了许多,即是如此,他也坚持不让宁软软去江家。 “江家距离琼山千里,隔了四五个城镇,其中还有荒村无数,当年……当年爹耗尽灵力,都要三日才能到,你如今都没有筑基,跟去干什么?” “可是……” 宁软软也知道如今的自己是个累赘,可是她不想离开元衡呀,她不想再看着他的背影让他离开了。 元衡是个大骗子,前世她没有看好他,他就把自己给丢掉了。 宁软软拎了拎裙摆,低着头开始掉金豆豆。 鸽子精在哭泣的宁软软和主人铁青的脸色之间游移不定,最终选择偷偷地溜到了沈星移旁边。 “我这还有个糯米团子,你拿去哄哄她。” 他递给沈星移一个荷叶包。 沈星移:“……”递反了。 当沈星移走到宁软软身边,宁如华眼里才好像有了这个人。 “你就是沈星移?” “嗯。” 沈星移解开了包着的荷叶,露出了里面的糯米团子,递到了宁软软面前。 宁软软还是在哭,只不过她从一开始的小声抽泣变成了叼着糯米团子在哭,她咬一口哽咽一下,咬一口抽泣一下,看起来更可怜了。 宁如华盘佛珠的手最终停了下来,忍无可忍道:“行了,别哭了。” “那软软能下山吗?”她委屈巴巴地问道。 宁如华说:“能。” 沈星移恍然大悟地看着鸽子精,原来糯米团子是这么用的。 宁如华让他们两人进了屋,沈星移终于知道宁软软为什么搬小板凳了,宁如华这屋里,空荡荡的一片,除了他屁股下的那个轮椅,就没有能坐的地方。 地上画着纷繁复杂的阵法,宁如华让他们躲着走,宁软软蹦蹦跳跳地,像只兔子。 沈星移有点怀疑,宁如华是故意在屋内画了个阵,好看宁软软如此滑稽又呆萌的模样。 他抿着唇,偷偷笑了。 宁软软落地不稳,被沈星移从身后轻轻托了一下,她没看到沈星移的动作,但是感受到了。 宁如华见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差变成一只花蝴蝶围着沈星移转了,差点把手中的佛珠扯断。 “宁折枝说的不错,你整个人全被他勾走了。” 宁软软装作听不懂,她问道:“哥哥今天要教我们什么呀?” 对于学徒由一变二这件事,宁如华自动忽略了,他让鸽子精拿了两套纸笔来,丢了本《仙门术法百问》就去补觉。 “哥哥,四哥?” 宁软软捧着纸笔和书,傻了,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哥哥不应该像教她写字那般,握着她的手亲手教她画吗? 鸽子精说:“照顾不周,请随便坐。” 宁软软还想进卧房找她哥,结果被鸽子精拦住了,她听到她的好朋友咕咕严厉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将这本书上的全部弄懂,我会代替主人看着你们。” 软软想,晴天霹雳,哥哥不爱她了。 宁软软失魂落魄地在沈星移对面趴下,开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课,至于她的小板凳,已经被她丢在外面了。 沈星移想提醒她,可又觉得她现在应该没有心情管她的小板凳,犹豫了半晌,用纸叠了只兔子给她。 宁软软正看着书鬼画符,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被送到了她面前,沈星移说:“别难过。” “这是给我的吗?” 宁软软捧着兔子,十分惊喜,不难过,她一点都不难过了。 这还是这辈子,元衡第一次送她礼物。 宁软软十分感动地想,她一定要让她的主人除掉魔骨,重回正道巅峰! 沈星移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又问道:“你很喜欢兔子吗?” 宁软软用力点头:“喜欢,很喜欢。” 沈星移红了耳眶,宁软软总是这么简单直白,热情而富有朝气,他被她的热情搞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将精力都放到了眼前的书本上。 氛围有种恰到好处的默契与暧昧,如同树上结出的青梅,尚未成熟,青涩地让人会心一笑。 只可惜局中人不知,旁观者,是只瞎鸟儿。 咕咕认真地遵守自己的使命,看着两人学习。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星移已经画完两张符了,突然听宁软软说道:“沈哥哥,其实软软要跟着去是有原因的。” 他抬头,听她讲。 “爹爹要你去江家也是有原因的,八重蕊心莲是江家圣物,要取到它并不容易,江家莲池有个阵法,叫问心,爹爹想你去闯阵,他是想考验你。” “不过你别担心,那个阵法,软软有办法。” 宁软软咧嘴笑了笑,摇头晃脑地有些得意的样子,她的确有把握闯阵,因为那个阵法,是元衡创的。 破阵要的并不是修为,而是心境与观察力,只要不被阵法里的幻象迷惑,找到阵眼,就能破阵。 这也是她一定要跟去的原因。 可是她等了半天也没得到对面的回应,抬头一看,小主人并不如自己想象般的轻松,反而严肃了些。 “那个阵,我自己闯。” “为什么?”宁软软有些不理解。 沈星移顿了顿,说:“我不能一辈子靠你替我挡着,当个废物。” “我也能保护你。” 像是要证明这一点,沈星移捏住一张画好的符念起了咒语,红色的光芒在他指尖汇集。 “砰”地一声,红光冲向了外面,然后,整面墙连带着门,全都塌了。 宁软软和听到动静的咕咕都呆了,沈星移也在墙塌的那一瞬间,化成了雕像。 “这……” 等到冷静下来,宁如华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第八章 沈星移,你入魔了 “沈、星、移——” 沈星移的名字被宁如华咬碎了再吐出来,他那屋里,如今一点遮光的地方都没了,整片春日的阳光,洒在了地上,洒在了屋内几人的身上。 阳光普照,原先的几人并不觉得温暖,只觉得寒气逼人。 咕咕变成了一只乳白色的鸽子,飞走了,留下了宁软软和沈星移相依为命。 宁软软见他跑得快,立马动作熟练地拉着沈星移跪好了。 宁软软主动背锅:“四哥,其实这墙是我弄坏的你信吗?” 宁如华瞥了她一眼,明摆着不信,他招了招手让沈星移过去,微微上挑的眸子里沁着寒霜。 宁软软看见沈星移起身走了过去,拉住了他,看见宁如华的眼神,又将手缩了回去。 “沈星移,你之前练了什么?” 宁如华握着他的手腕,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沈星移老实回答:“《入门典籍》,三公子拿给我的。” “那他有没有交代你注意事项?” 沈星移摇头:“没有。” 接着,宁软软就见她哥唇角弯起了一道弧度,似是嘲讽,他说:“沈星移,如今你不只是身怀魔骨,你入魔了。” 这一刹那,沈星移和宁软软的脸都白了。 沈星移嘴唇嗫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宁软软一时也不能接受这件事,跑到宁如华身边,要他再看看,会不会弄错了。 元衡怎么会入魔呢? 她的主人怎么会入魔呢? 他明明最是风光霁月,圣洁无暇。 宁软软扯着宁如华的衣袖一阵失神。 她还记得的,元衡成为半神的那一日,所有人都说他是天道宠儿,最接近神的存在,云霞落在他身上,仙鹤齐鸣,龙飞凤舞,他那么耀眼又那么…… 他是她的神啊。 “宁软软,宁软软,你怎么了?” 眼前是她四哥苍白的面容,宁软软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抖,她在宁如华的怀里冷静下来,看见沈星移一个人站在那。 她的小主人,孤苦无依地站在那,脸上已没了血色。 “我没事。” 宁软软说:“我没事。” 她从宁如华的怀里走出来,抱住了浑身冰冷的沈星移,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宁软软记起来了,她的主人没有抛弃她,他死在了和魔尊的那场战斗中。 那天,元衡说的是:“等我回家。” 元衡是被诅咒的,他被封印的魔尊诅咒,死后生生世世被他保护的百姓厌恶,成为魔族中人。 宁软软想代替他转移诅咒,结果被元衡死前送到了千年后的现在。 宁软软说:“没关系的,无论你是什么,都没关系的,你永远都是软软的主人。” 沈星移低头,缓慢地抱住了宁软软,身体颤动了起来。 他不想,他不想变成他那父亲那样的怪物。 他想杀了他! 沈星移没有任何时候再比现在,要厌恶自身的这身血脉了,这身来自他父亲的血脉,让他生而劣等,生而可怖。 他要杀了他,找到他之后,杀了他! 宁软软被他抱得很紧,紧得有些疼了,但是宁软软只是吧嗒吧嗒地无声掉着眼泪,像是要把沈星移哭不出来的哪部分给哭完。 宁如华靠着墙,捏了捏眉心,怎么这丫头今天到他这来这么不开心? 给他哭丧吗? 宁如华最怕看到她哭,又看不得两人抱的这样紧,冷声道:“不就入个魔吗?何至于这样?” “哥哥……你有办法吗?” “四公子,请您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两先分开。” 宁如华垂眸,吩咐沈星移:“把我的轮椅推过来。”他不能站久,对这两个没有眼力见识小辈腻腻歪歪到现在很不满意。 沈星移立马就动了,宁如华坐下来之后,宁软软还狗腿地倒了杯茶,被沈星移接过奉上。 宁如华喝着茶,润了口嗓子,挥去了心里怪异的感觉。 “入魔的事已经注定了,这事也不能怪三哥,你身怀魔骨,修炼极易出错,现在要想的是该如何隐瞒,我会教你隐瞒的法子。” 宁如华算了下日期:“其实现在入魔也没什么不好,你们十日后动身去邺淮江家,大哥他们带着你们御剑飞行,经过奉仙镇,溱水城,巫荆都府,裘山城,蔚渠,就能到邺淮了,这是最近的一条路,算上休息时间,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你不暴露入魔的事情,半个月后,带回八重蕊心莲,你入魔与否,都不重要了。” “四公子,你愿意相信我?” “不是我愿意相信你。” 宁如华的笑显得有些凉薄:“而是要是因为你,宁软软再哭一次,你就死吧。” 宁软软一个哆嗦,把眼泪通通擦光。 经过这日事情后,宁软软和沈星移的生活便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宁软软学什么都比以前要认真好多,就连旷了很久的仙界历纪,她都去上了。 而沈星移他更是不要命地学起了符道和阵法,因为宁如华告诉他,这两样,不管成仙成魔,都能够让他拥有力量。 沈星移像一棵野草,扎在了宁如华那。 十日后。 宁如华来送他们。 琼山上空的云很白,宁软软穿了一身粉色的劲装,远远看去四肢束紧,颇有些英气,只是她还未长开,近看还是个团子。 她这样穿,只让人想把她揣到怀里,好好揉捏一通。 宁软软跟爹爹和两位哥哥告别,等到她走到宁如华跟前时,咕咕忍不住说道:“小姐要听话,小心,乖乖听两位公子的话,不要乱跑,咕咕在家会担心你的。” 宁软软乖乖点头,说:“会的。” 她原本要离开了,谁知道一直默不作声的宁如华说道:“你也跟着去。” 咕咕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愣了半晌才听明白主人这是跟自己说话。 咕咕:“???” 宁如华捏紧了佛珠:“给我看着她,也给我看着沈星移,他的身上有不该有的味道,是三清山的。” 宁如华说软软身边缺一个会照顾人的,咕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主人送上了去邺淮的路。 可,可他只是只瞎鸽子呀?!要怎么同时看着两个小鬼呢? 第九章 漂亮姐姐看过来 “咕咕,四哥竟然会让你来,真的好奇怪哦……” 胖鸽子歪了歪脑袋,并不想听懂宁软软的话。宁软软见他不理自己,又去跟宁知春搭话。 “三哥,大哥他们好快呀。” “三哥,你为什么这么慢呀?” “三哥,你为什么不跟软软讲话呀?” 也不能怪宁软软叽叽喳喳个不停,早在半炷香前,宁无珩他们已经没了影,而他们还在慢慢悠悠地晃荡中。 宁知春微微一笑:“莫急莫急,修道者切忌心浮气躁,知道了吗?” 软软说:“哦。” 可她怎么不太信呢?一定是三哥平时跟她一样偷懒,所以才追不上大哥。 宁软软就这么看着天边的云慢悠悠地飘着,总算知道为什么三哥一定要带自己了,如果三哥带的是元衡,耽误事情肯定要被大哥训斥。 奉仙镇与琼山所在的瑶仙城毗邻,不算远也不算太近,快到傍晚的时候,宁软软他们追上了宁无珩,找到了一家客栈,准备今晚歇在那。 用餐时,隔壁几个桌都在交谈,几乎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情,云锦村的疫病。 “这云锦村真邪门,最近几十年也没有大战啊,你们说怎么就养出了疫鬼呢?” “造孽,是咱这附近的那个村子吗?” “是啊,就是那个村子!可让人害怕了哩,听说都已经封村了,那疫鬼凶残呢,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 “在奉仙的地界上,金家不管吗?” “哎哟,你可别这么说。金家治不了那疫鬼,已经派人去请三清山的挽灯仙子了。” “那就好那就好……” “可不都说挽灯仙子的脾气怪吗?你们说她会来吗?” “这……” 赶了半天路,宁软软早就饿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哪里会听别人在讨论什么,就恨不能把自己的脸塞进碗里,正吃得津津有味呢。 倒是其他的三个人,吃饭的同时还在注意些周围的消息,听到这时,宁无珩皱起了眉。 “大哥,你怎么了?” 宁无珩说:“我们要从云锦村走。” “不能绕路吗?” “不能,云锦村地势特殊,在两山间的沟谷,飞过去要消耗极多的灵力,而且封疫鬼的阵……” 说到阵法,咕咕可就来兴趣了,他将宁软软喂给他的米粒咽下,说道:“为了防止瘟疫蔓延,封疫鬼的阵都是特殊的,需将整个方圆几里的上空也封住,防止飞禽走兽经过,将病带出去。” “既然躲不了,那就走吧。”宁知春揉了揉宁软软的头,笑道,“大哥,这不是有我吗?” 有他这个医修在,区区疫病而已,小事情。 “可我担心出现什么变数。” “变数?” 宁软软回神的时候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于是问道:“变数?什么变数呀?” “哇,对面来了个漂亮姐姐,是变数!” 宁软软用鸡腿指着门口,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不止是他们这桌,客栈内所有人,在那女子出现的时候都看了过去。 那女子穿了身绿色的留仙裙,长发及腰,眉心一簇蓝色的火云纹,容貌十分昳丽,至少在宁软软平生所见中,她是第一位。 比薛家的姐姐要好看。 宁软软抹了抹口水,就听身边的大哥说道:“陆挽灯?她竟然真会来?” “她就是陆挽灯?” 那女子兴许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认出来,朝软软他们这桌扫了一眼,就冲客栈里的其他人说道:“看什么?再看,姑奶奶挖了你们的眼睛!”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大家都把脑袋缩了回去。 陆挽灯医术出名,比她医术更出名的,是她的暴脾气。 宁软软初生牛犊不怕虎,依旧盯着漂亮姐姐看,沈星移和宁知春都偷偷地提醒了她几次。然而,没用。 宁软软的眼里,漂亮姐姐一步步地靠近了她,就像仙女下凡,她举着个鸡腿,眼睛睁地大大的,小嘴微张。 陆挽灯走到了她面前。 宁软软的鸡腿“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沈星移看了眼宁软软,又看了眼似乎是来挖“软软”眼睛的陆挽灯,伸手蒙住了宁软软的眼睛。 “软软,别看了。” “哎呀,我的鸡腿呢?” 她这才想起了自己的鸡腿,把掉在桌上的鸡腿又拿起来吃,被宁知春骂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就在软软犹豫要不要违逆兄长,将鸡腿吃完的时候,她发现漂亮姐姐还没走。 “我叫宁软软。” “宁软软……宁无珩,她是你妹妹?” “嗯。”宁无珩警惕地看着她。 陆挽灯竟是笑了:“你妹妹,挺可爱。” 说完这一句,陆挽灯竟是直接走了,就如传闻中一样,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 不过宁无珩见她确实来了,倒是没有再担心疫病的事,毕竟陆挽灯的医术,整个修真界都是有目共睹的。 宁知春却是不服:“大哥,你觉得她的医术比我好吗?” 宁无珩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个傻子。 陆挽灯的出现只是一小段插曲,她买了点东西就离开客栈了,并未久留,宁软软晚上睡了个甜甜的觉,第二天意气风发,整个人都精神的不得了。 宁无珩特意问过了掌柜,得知陆挽灯今早就去了云锦村,这才放心地带着人离开。 本以为陆挽灯出马,这一路可以畅通无阻,可是当宁无珩他们到云锦村的时候,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云锦村的结界,并没有破,甚至还有一种力量,将他们拉进了结界内。 他们现在在村口的石碑前,村子里烟雾缭绕,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宁软软和沈星移吃了宁知春事先准备的丹药等在石碑口,宁无珩让宁知春守着他们,自己一个人探进去了。 一个时辰后,宁无珩还没有回来。 宁软软有些担心了。 宁知春神情不妙,事情可能要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 “沈星移,我把软软交给你,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找我大哥,如果半个时辰之后,我没有出来,你们不要进村子,直接出结界,回宁家,知道了没有?” 第十章 死气笼罩的云锦村 宁知春的身影被大雾包裹,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被浓雾笼罩的云锦村,像怪物的一张大嘴,吞噬着所有靠近它的人。 沈星移牵着宁软软的手看着眼前的村子,不知为何,他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一点情绪也没有,犹如一谭死水,枯沉死寂。 他皱了皱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自从修魔后,他的情绪好像被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抹去,替代了别的什么东西。 就比如现在,他和宁软软置身于危险中,除了他们两个,身边再没有其他人,他竟然有一丝,微妙的愉悦。 为什么? 沈星移困惑不解。 这困惑没持续多久就被打断了,宁软软看见浓雾中有影子跑过来了,摇了摇沈星移的手:“沈哥哥,你看。” “看什么看?快跑!沈星移,快带着宁软软跑!” 跑?为什么要跑? 宁软软被沈星移拉着,余光瞥到了她刚才所站的地方,地下伸出了一只骨瘦嶙峋的手,紧紧地扣着地面,爬出了一个人来。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那怪物四肢伏地,用鼻子嗅着地面的踪迹,闻到味道的时候,抬头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朝他们冲了过来。 速度快成了一道闪电。 “鹅——啊!” 宁软软尖叫着拉着沈星移往她哥那跑:“哥,哥,哥,救命,救命!” 跑到一半反而落在后面,要让宁软软拉着的沈星移:“……” 他们向宁知春跑了过去,宁知春一直朝他们招手,喘地上气不接下气,等到他们快碰上的时候,浓雾里冲出了另一道身影。 宁软软欣喜地感道:“大哥!” “啊啊啊啊——” 忽略大哥怀里抱了个人,他身后还跟着很多这种怪物,正朝着他们追过来。 宁软软不知所措的时候,听到了她四哥说:“摆阵。” 白色的鸽子飞到半空中,气浪四溢,数道金光散在了他们周围,一个小型的护阵支起,咕咕睁着无神的眼睛,无悲无喜,宛如降临人世的神使。 “我……”他银色的睫毛眨了眨,随后便是漫长的一声:“呕——” 先前在宁软软的小背包里打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世界就开始上下颠倒,还不停地滚,咕咕快死了…… 宁软软给他拍拍,等到他好点之后,又跑到宁知春的身边,问道:“大哥和这位姐姐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他们被咬了。” 宁知春掀开宁无珩的衣服,宁软软看到了她大哥脖子上有七八个牙齿印,有深有浅,但无一例外,都泛着青紫色。 他们要去江家,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 沈星移在不断加固护阵之余,偷偷地瞄了眼宁无珩怀里的陆挽灯,抿紧了嘴唇。 有些话,不是他该说的。 “你怎么样?” 陆挽灯从昏迷中惊醒,便开始查看宁无珩的伤口,宁知春猝不及防被她抢了药箱,挤到了一边去。 趁着她替宁无珩疗伤的间隙,宁知春问:“云锦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疫鬼不是一般的疫鬼,已经快成大害了。” “先救人。” “挽灯仙子,我大哥为了救你被咬成这样,你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饶是宁软软也听出了宁知春的意思,这个漂亮姐姐知道点什么,但是她不想说。 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只听得见结界周围那些怪物不停地扒结界的声音。 “陆挽灯!” “三弟,算了。” 宁无珩睁开眼,声音有些虚弱:“结界撑不了多久,我们得先离开这。” 宁软软还没有见过她哥这么虚弱的样子,在她的印象里,大哥永远靠的住,宁软软咬着唇,往他大哥身上输灵力。 虽然微小,但很温暖。 宁无珩眼中的光芒冉冉升起,摸了摸她的脑袋:“软软,谢谢。” 宁软软摇了摇头:“大哥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宁知春带着回灵丹,宁无珩和陆挽灯吃下去之后,脸色恢复了不少,眼看着沈星移的脸色越来越白,宁软软又跑去陪沈星移了。 总之,软软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宁软软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那些长相丑陋的妖怪,忽然想起来咕咕:“对了,刚才软软听到四哥的声音了,四哥在哪?” 咕咕吐完已经好了很多,此时坐在地上放空自我:“别提了,刚才我吐太久,主人受够了,和我切断了联系。” “……” “我能忍到现在吐,已经尽了我毕生之力了。” 宁软软憋了半天,说了句:“谢谢。” “可是现在怎么办呀?大哥和陆姐姐都受伤了,四哥没法带着我们所有人离开呀……” 抬头看不见太阳,连现在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宁软软许愿:“希望上天下石头,把外面的怪物都砸死。” 沈星移严谨地问道:“要下多大的石头?会不会砸到我们?” 三个大人听着两个小朋友的对话,竟然也有些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了,不过没多久宁无珩就说道:“等到阵破的时候,宁知春,你带着软软离开和沈星移离开。” 陆挽灯也同意:“我和宁无珩能撑一会儿。” “不行,你们都受伤了,怎么能把你们丢这?” 宁知春招出了不知春,说:“你们把那两个小的带走,我留下拖延时间。” “不行,这些怪物百毒不侵,不是你能对付的。”宁无珩皱着眉,也招出了自己的本命剑墨雪。 沈星移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宁无珩和宁知春竟然没有选择丢下他,他闭着眼,一簇黑红的火焰自他丹田燃起。 实在不行,他就只有…… “哟,在这抢谁先死呢?决定好了吗?是你还是宁无珩啊?” 半空之上,宁折枝一身红衣落下,犹如红莲绽放,红绸自他袖中飞出,捆住了那些结界外的怪物。 同时,护阵出现了裂口,他们脚下,另一道大阵展开,将他们同时收了进去,阵中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捆住的怪物撕开了束缚,全都向中心涌入,然而不管他们怎么剖挖,都没有将消失的几人挖出来。 “怎么样?你两谁先死呀?” 第十一章 不如以身相许? 被那样的大阵传送,宁软软等人一时都有些缓不过来,等到眼前的情景清晰了,宁软软才看清,站在眼前与他们开玩笑的,是她二哥。 他们回到奉仙镇了。 宁软软冲进了宁折枝怀里,笑道:“软软愿望显灵了。” “是呀,你愿望显灵了。” 宁折枝摸了摸她的脑袋,眼里有清浅的笑意:“团子,你怕不怕?” “不怕,软软有哥哥陪着呢,还有沈哥哥,我们都在一起的。” “嘁,你那两个哥哥,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得靠我这个走下三滥路数的和一个残废救?”他斜睨着宁无珩,挑衅地笑了笑。 陆挽灯皱眉:“别这样说,是因为救我,宁道友才身陷险境。” “嗯?仙子可别这么说,有能耐救得出的才叫英雄救美,没能耐的那叫自取其辱。”宁折枝一展扇面,风流笑道:“若是他们没能力,叫仙子这样的妙人折在云锦村那破地方,才叫人惋惜呢。” “那多谢道友相救,不知该怎么报答你?”陆挽灯想说,若是以后有大病小灾,尽可以去三清山找她,但又觉得这样像是诅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宁软软听到这熟悉的台词,习惯性地接了下去:“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但假若仙子执意要求,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说完之后,宁软软自己都愣了。 为什么我这么熟练? 再一看几个哥哥,宁折枝看着她颇有些欣慰,而宁无珩和宁知春,脸黑地像锅底。 沈星移一言难尽。 宁折枝压着嗓子咳了声:“软软呐,这些话,让哥哥来说就好了,你说完了,让哥哥说什么呢?” 宁软软傻笑。 以身相许自然是不可能,若是陆挽灯还有力气,她能让宁折枝知道什么是“以仇报恩”,打他个满地找牙。 天色不早,他们回了先前的那个客栈。 客栈的掌柜见到陆挽灯很热情,给他们这桌送了好几个小菜,才隐晦地问道:“仙子,云锦村的疫病,解决了吗?” 陆挽灯冷冰冰地说道:“没有。” “这样啊……” 掌柜的看起来很失望,不过他还是说道:“没事,仙子先休息,云锦村的事总能解决的。” 可以看的出来,掌柜的还挺乐观。 宁折枝动了几下筷子:“云锦村的事没那么简单。” “你知道?” “知道,我先前一直在隔壁那家的境地待着,往来通贸,早就听说了云锦村的事。” “哦,隔壁那家啊……” 宁知春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瞪着宁折枝问道:“隔壁那家不是薛家吗?你不会是!” 宁折枝弯眉一笑:“就是那样。” 薛家让他们受了那么大的气,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报复,既然薛蛤蟆那么宠他的女儿,他就拉他的女儿跟自己双修,气死那父子两。 “那你成功了?” “还没有。” “二哥,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宁折枝扬眉冷笑:“怎么?你喜欢薛家的那丫头?” “那倒是没有。” 宁无珩皱了皱眉,不欲让他们继续说薛家的事。 “云锦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折枝冷哼了一声,收了扇子。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半个月前,参加云锦村神女庙会的人都没回来,之后没一段时间,云锦村就因为疫病封村了,我怀疑那神女庙会有问题,老四说了,村里的风水邪门,跟以前不太一样。” 宁折枝吓唬对面的宁软软,所以刻意压低了声音,营造阴森的氛围,可就当宁软软瑟瑟发抖的时候,陆挽灯突然拍了一下桌面。 “不可能!神女庙会不可能有问题!” “怎么不可能?” 宁折枝虽然喜欢美人,可他对真相也同样敏感,他不想姓沈的小子去江家取他母亲的遗物,可也不代表他能看着云锦村不明不白地成了一个邪村。那村里的几百口人命,还有不得安息的灵魂,都是要有人来偿还的。 鱼儿已上钩,他自然不可能放过。 “挽灯仙子,你怎么能这么笃定,那个神女庙会没有问题?你跟云锦村有什么关系?” 整桌的人都没有谁在动筷了,而是静静地看着暴躁的陆挽灯,宁折枝问出了最后一句话:“或者说,陆挽灯,你在云锦村的异化里,充当了什么角色?” 世人都知道陆挽灯的脾气怪异,无事不出三清山,然而这次的云锦村事件,陆挽灯几乎是自己倒贴上门的。 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她究竟为何要做? 这是宁家几兄弟心中共同的疑问,只是宁折枝把这问题捅到了明面,让陆挽灯避无可避。 如果她不回答,就是她心里有鬼。 宁软软突然觉得手里的饭又突然不香了,一直以来,她好像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所以遇到这些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姐姐脸色苍白,而她和哥哥们,现在像是站在恶人的角度拷打她,将她逼到了绝路。 软软不想做坏人,可是现在,她也没有办法替陆姐姐说话,她的嫌疑真的很大,因为传送的时候,她发现了,阵中阵。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能感受到,云锦村的深处,有个邪门的阵法在运转,贪婪地吸取着周围所有生灵的生气。 陆挽灯垂眸,落下的阴影遮住了她眼底的色彩。 “神女庙会这个风俗的兴起,是因为我。” 宁知春不禁问道:“神女是你?” “不是,但是与我有关,她是我师嫂。” 客栈内开始点灯了,小二上来又退下,一盏灯火便在宁软软身后摇摇晃晃地亮起。 陆挽灯看着宁软软,神情似是怀念:“软软,你很像我师兄的那个孩子,如果她还活着,如今应该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我很后悔。” “人死不能复生,是我虚妄,害了云锦村的百姓,但是起初那个阵法,真的不是现在这样的。” “原本那只是一个聚灵阵而已,我妄图用百姓的信仰使我师嫂和师侄渡化成仙,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金家来人请我时,我一听云锦村出事了,就想起了养在神庙里的残魂,立马就赶来了……” “等等,金家……金家主并未进过云锦村,又怎么会知道云锦村的情形?” 第十二章 他们会变成小星星吗? 金家? 宁软软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上次突然出现将自己抗走的几个哥哥姐姐,好像就是说带自己去金家玩来着。 宁软软看着陆挽灯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小心翼翼地问道:“金叔叔是坏人吗?” 可是她明明记得,每次金家主见到爹爹时,都十分热情地和爹爹打招呼呀,虽然爹不怎么搭理他就是了。 “当然!你以后离金家的人远点。” 宁知春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有些惭愧,但想到这次的云锦村事件可能又和金家有关,又不禁怒上心头:“这个金家,怎么总是阴魂不散,上次的帐还没跟他算呢!” 宁知春只想金家早点灭亡好了。 “金家和我们这么多年交锋,也看得出来金家那老头子的心眼越来越坏,上次竟然干得出派人绑架软软,只可惜手脚太快,清理地干净,竟然没让我们抓到一点把柄!如果这次的事情又和他有关,他……” 宁知春虽然痛恨金家,但此刻也犹豫了起来。 “真的会有人对自己领地里的百姓下手吗?为了什么呢?” 身为庇护一方的世家,都会收到该地百姓的爱戴与拥护,甚至有些富庶的地方还会上贡岁银和土产,将自己领地里的百姓炼成那种不人不鬼的怪物,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宁软软忽然想起来,以前听元衡讲上古的故事时,元衡提到过一个阵法,能够吸收生人之力以供阵主延寿,名为祭魂阵。 宁软软抬头看了一下面前的几个哥哥姐姐,心里想着,要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呢?他们会不会觉得软软很奇怪? 宁软软心里有点没底,但没一会儿,就听到身边的沈星移说:“祭魂阵。” “听先生讲,只要没飞升,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金家主会不会是想用祭魂阵,来延续自己的寿命?” 宁折枝若有所思:“那你为何又能确定是祭魂阵?” “祭魂阵能主动吸纳生物,而且……相关阵法,四公子只教了我这么一种。” 沈星移微顿,将责任都推到了宁如华身上。 那几日,宁软软虽然认真,但也改不了一上课就容易犯困的毛病,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听到宁如华讲这个阵法,当下只努力点头:“软软也觉得是这样。” 宁无珩不悦,不懂老四为何要教两个小的这么邪门的阵法,但此刻也不好说什么。 最重要的是,应该如何解决云锦村的事。 这原本应该是金家自己的事,只可惜现在云锦村拦在他们眼前,让他们不得不去解决。 修士洗精伐髓,身体素质早与常人不同,到宁无珩这个阶段,只要解了尸毒,等到恢复灵力,他就能立马上战场。 陆挽灯也是,只不过因为云锦村的事,她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现在已经确认金家知道陆挽灯在神女庙养了残魂,之后便是要看看金家的老东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宁软软因为祭魂阵而闷闷不乐。 如果云锦村里的真是祭魂阵,那村里的村民,甚至连来生都不会有,他们的魂魄,早就化成了某个人腐朽却也绵长的一生了。 “金家主真该死。” 宁软软说。 就是因为自家小妹共情能力超乎常人,宁家的几个兄长不愿自家小妹见到这世界残酷黑暗的一面。 软软曾带给他们光芒,他们也想把这世界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 可是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宁折枝哄女人一套接着一套,可那些艳丽俗套的法子不适用于自家妹妹,在哄妹妹这一方面,他跟其他几兄弟一样,是笨蛋。 他们只会送各种小玩意,有用的话一个都说不出口。 沈星移半夜里没睡,被几个想哄妹妹的哥哥拎起来,去给宁软软讲故事了。 宁软软不困,躺在被子里,她看着有些局促的沈星移眨了眨眼睛。 “沈哥哥,我们去看星星吧。” 于是两个小的裹着被子坐在了房檐上,软软的怀里抱着缩成一团的咕咕,不远处站着化成夜枭的宁无珩。 宁折枝假装路过,对沈星移说了几句唇语,最后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一切,沈星移全都忽略,他只是陪宁软软看星星而已。 宁软软看着天上的星星说:“小主人,你以前告诉我,人死了三魂中有一魂会变成星星看着最重要的人,可是云锦村的人都没有魂魄了,他们会变成星星吗?” 对于宁软软时不时会称呼自己为主人的事,沈星移自己想出了合理的解释,他觉得这是软软小朋友太孤单了,自己臆想出来的。 她遇到的自己,恰好与她臆想中的人贴合。 沈星移很乐意陪她将梦境延续下去,所以他已经不会反驳自己不是元衡,而是坦然地顺着她的意。 沈星移说:“会。” “真的吗?” “真的。” 宁软软得到答案并没有满意,而是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沈星移,沈星移沉默了半晌,忽然想起了某个人设。 那个元衡,应该是会给宁软软讲解的,例如先生那样。 宁软软并不知道自己正在给沈星移出难题,她捧着脑袋,精心等待,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认真好学了。 于是沈星移开始编:“其实不是三魂,是牵挂,他们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到最后,沈星移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不过幸好,宁软软也睡着了。 看着宁软软的睡颜,他本想触碰,结果宁无珩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将宁软软抱走了。 …… 长夜孤立,沈星移看着头顶的那轮圆月,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知道,他的时间到了。 “这次的解药。” “你究竟是谁?” 沈星移打落了那人手中的玉瓶,一脸恨意,他明明只是想活着,像个普通人拥有家人和朋友,为什么就有这么多人妨碍他? 他的神情变得狰狞起来,好想就这么跟着本能,歇斯底里地发泄一场。 那人突然笑了起来:“入魔了?” “那正好,我告诉你,你的生父是谁。” 第十三章 危机四伏 宁软软睡了个好觉,早上起床的时候到了好几个滚,一直滚到掉下床才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只白白的鸽子,宁软软张嘴就要去咬。 “哎哎哎?” 咕咕扑棱着翅膀后退,被宁软软追地满屋子跑:“你这什么毛病?怎么每次睡醒了都要咬我?” “啊?” 听到咕咕的声音,宁软软一下子清醒了:“哥哥他们呢?” “去金家了。” “去金家?他们要去打金家的坏老头吗?” 咕咕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他脖子上挂的项链因为开启过一次大阵,镶嵌在其上的灵石早已经变得黯淡无光。 宁软软奇怪:“你怎么还戴着这个项链?你不是讨厌脖子上有东西吗?” 咕咕摸了摸项链,低头说:“好像还能用的,我要带回去给主人。” “行。” 洗漱完毕之后,宁软软说:“走,咕咕,我们去打金家的那个坏老头去,让他知道软软的厉害!” 咕咕没来得及拦她,宁软软豪情万丈地开门,跟沈星移来了个面对面。 “咦,沈哥哥,你在呀?” “嗯。” “我还以为你跟哥哥们去金家了。”宁软软拉起了沈星移的手:“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去找哥哥们吧。” “沈哥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呀?”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刚才宁软软还没有注意的到,可是现在,她发觉小主人不仅是手冷,嘴唇较平时也更为苍白,只是他的唇色本就淡,不容易看出来而已。 宁软软像以前乳母那样,将手贴在了沈星移的额头上,喃喃道:“好像没发烧呀……” 沈星移抿着唇,像根柱子站在那,有些不大自在。 “我没事,你不是要去找你哥哥他们吗?我们走吧。” 宁软软狐疑地看着他,最终还是觉得小主人在说谎,他明明很不舒服,却是在强撑。 以前元衡也是这样,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心里有多难过,总是一个人偷偷藏着,不让外人知道。 但她是他的灵兽,她是能感应到的,虽然现在这契约的效力微乎其微,宁软软还是觉得,小主人生病了,不舒服。 她不去金家找哥哥了,也不想去找金家的坏老头,他是恶人,自然有人会收拾他。 宁软软将沈星移拖进了房内,要他躺在床上休息。 “我去问问小二叔叔有没有热水,你要乖乖等我哦。” 沈星移被她推倒在床上,有些愣神。 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没多久他就听到了宁软软和店小二交谈的声音。 沈星移的确是不舒服,在云锦村的时候,他耗清了压制魔气的灵力,几乎就要暴露了,再加上昨夜的事情,他很累。 宁软软跟着小二将热水带回来的时候,沈星移已经睡着了,少年的睡容平静,眼底有些许的乌青。 宁软软担忧地问道:“咕咕,要不要找大夫呀?” 咕咕心想,姑奶奶你可不要乱跑了。 等小二走后,咕咕从她肩膀上跳下来,化成了人身,说道:“等三公子回来吧,他看起来是灵力使用过渡,三公子那有回灵丹。” 宁软软点点头。 原本她是坐在桌边的,可沈星移说梦话,她为了听清他说什么,跑到床边去了。 沈星移皱着眉,宁软软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这辈子的小主人太苦了,她要对他再好点。 宁软软听见他喊了一声:“娘。” 娘? 说起来,小主人这世也是有家庭的,他的爹爹娘亲,自己都没有见过…… 小主人说自己是孤儿,看来他们已经死了。 宁软软对沈星移的坏爹爹没什么兴趣,她在想,小主人的娘亲会是什么样子?是谁这么厉害,竟然能生下鸿蒙仙君的转世,她小主人从前可是天道孕育的孩子哩…… 宁软软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没事,软软也没有娘。” 突然她也想娘了。 宁软软手被抓住,愣住了,而沈星移睁开了眼睛,黑黢黢的眸子盯着宁软软,没有说话。 摸人家头被当场抓包,宁软软有些尴尬,讪笑着试图糊弄过去:“沈哥哥的头发睡翘起来了,软软给你理好了。” 说完,还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软软,你看见沈星移……” 宁知春推门而入,宁软软迷迷糊糊地看过去,朝他哥露出了个傻笑。 她把沈哥哥拐这啦…… 而宁知春想的是,沈星移这小子终于爬床了! …… 宁知春在给沈星移看病,他心里也泛嘀咕,自己怎么总觉得两个小屁孩有猫腻,肯定是被自己那些添香侍女荼毒太深,她们总喜欢看民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 宁软软等宁知春给沈星移吃完药后,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虽然她没去金家,但她也想知道后续。 说到金家,宁知春冷笑:“那老狐狸一丝不差,一点破绽也没有,不过这事出在他金家地界上,他为证清白,自然也是要去云锦村,破那个邪阵的。” “大哥和陆仙子留在了金府做客,顺便再找找证据。” “那二哥呢?” 宁知春的神情有些微妙起来:“他说去附近转转,看看……” 看看有没有艳遇。 他也是佩服宁折枝了,兄弟几个,唯独他,不像爹也不像娘。 “奉仙毕竟是金家的,现在我们暴露行踪,大哥不放心你,所以让我回来看着你们,防止金家的那些老东西,又想趁乱在你身上做些什么文章。” 宁软软点头:“放心吧,三哥,沈哥哥好起来之前,我哪也不会去。” 听她这么说,那些流言蜚语又一下子钻进了他的脑袋,忍不住问道:“软软,你待沈星移这样好,是为了什么?” 屋里的沈星移也模模糊糊地听到了这个问题,忍不住竖起耳朵。 宁软软想了想,抬头笑道:“沈哥哥长的好看!” 宁知春想,完了。 声音从咕咕那传过来。 “三哥。” 宁知错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是宁如华。 宁如华说:“半炷香之内,带软软离开,有人来了。” 宁如华的声音有些疲惫,宁知春猜想,应当是他卜算到了什么,也不啰嗦,将沈星移喊了起来,几人离开了客栈,在附近躲了起来。 果然半炷香之后,有几个化神期的修士闯进了客栈他们住的房间,四处翻找。 宁知春面色阴沉,如果不是宁如华,凭他,还真不一定打得过这几个化神期的修士。 “三哥,看见是谁了吗?” “不是金家的人。” 第十四章 云锦村捡到的孩子 宁知春想不出来,除了金家,奉仙镇还会有谁冲着软软,冲着宁家来。 宁软软和沈星移被她哥按在怀里,只留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不远处楼下走出来的几个化神修士。 “原本会发生什么?”宁知春问。 对面的宁如华咳了好几声:“你被压制,他们抓走了软软,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宁知春真想骂人,这都什么事,软软下个山而已,怎么这么招人惦记? 她妹妹虽然好,可也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呀,这帮化神期的凑什么热闹,抢回去给自己儿子当童养媳吗?还这么多人! 幸好对面没发现他们,对方是突袭,本意应该也不愿多耽搁,见不着人,立马就离开了。 宁知春松了口气,宁软软听见了她四哥说的话,问:“他们是来抓软软的吗?” 宁知春说:“是。” 宁如华的卦相一直准,先前是他们不愿相信,可是现在看来,宁家之外,的确有某种势力惦记着软软。 今天是他们和这种势力的第一次交锋,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他暂时还不知道。 现在将软软送回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宁知春看着宁软软,陷入了沉思,一回过神来,发现没心没肺的宁软软竟然还在安慰沈星移。 “沈哥哥别怕,他们是来抓软软的,不是来抓你的。” 宁知春:“……” 沈星移:“……” 宁知春探了口气,将遮光的帘子放下,刚才一时情急,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他就带着两个小的躲了进来。 现在一看,好像…… 好像是青楼。 宁软软打量着房中花花绿绿的装饰,很新奇,那些随风飘荡的帷幔和床上的风铃都好好看啊,他们宁家就不这样。 宁软软指着床上的风铃说:“三哥,我也想要在我的床上挂那个。” 她一回头,看见宁知春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风铃原本没什么,床也没什么,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在青楼,那床上的风铃是干什么的,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宁知春严肃道:“不许要!” 外面有几声女子的嬉闹声靠近,想来应该是房间的主人回来了,宁软软和沈星移两个个子小的躲在床底,宁知春上了房梁。 没多久有人推门而入。 进来一男两女,行为不堪入目,宁知春原本准备等他们离开再带着两个小的走,可是现在看来不行。 青天白日,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宁知春趁他们不注意撒下迷/药,从梁上君子变成了正人之士,嫌恶地看了眼倒在一起的三人。 做这些事不知道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养他的灵药,炼他的丹。 “软软,出来吧,我们走了。” 宁知春将三人分开,摆了个十分正经的躺姿,像是三具尸体那样。 宁软软和沈星移从床底下爬出来,跟着宁知春离开了这间屋子,出门时,又与一嫖客碰上了。 同样的一男两女,同样的耳语缠绵,你来我往,不一样的是,这次这人他们认识。 是宁折枝。 宁知春几乎想也没想,就掏出迷/药一洒,宁折枝扇面一卷,那**散去了两边,将两个姑娘药得个结结实实。 “怎么?火气这么大?” 宁折枝睨了宁知春一眼,说:“跟我来。” 这间屋子跟方才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屋内没有酒菜,多了些琴棋书画的雅致之物,而且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 宁折枝像是看出了宁知春的想法,笑道:“哪个秦楼楚馆,爷不是常客?” “你平时就住这些地方?” “这些地方怎么了?” 宁折枝放下茶盏,神情有些不悦,宁软软察觉到两个哥哥好像都不太高兴,跑到宁折枝跟前,说道:“二哥,你能把那个送我吗?” 宁软软想要铃铛。 她二哥这房中的铃铛比刚才屋里的还要好看。 宁折枝唇角压了抹坏笑,说:“现在不行,等软软长大了,你出嫁时,哥哥寻一套玄冰玉的送你。” 宁软软还说,好呀好呀。 她没注意到宁知春和沈星移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宁折枝问了宁知春一些事,得知了宁无珩和陆挽灯在金家,金家在集结人手,准备明日动身去云锦村破阵。 宁知春还将宁如华的卦相和刚才发生的事和宁折枝说了,并说道:“那些人,似乎和金家没什么关系。” “他们平白无故地出现,又平白无故地消失,还是为软软而来,我担心……” “你担心老四给软软算的劫?” 宁折枝的视线落到沈星移的身上,低声道:“何必呢,该来的躲不掉,再担心,有些事,它就不会发生了么?” “倒是老四,你让他别再算下去了,窥天道,是要折寿的,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咕咕歪了歪脑袋,被宁折枝弹了下:“少装死,说的就是你主人。” 沈星移抬头,眸光闪烁:“四公子他……” “他怎么了?他要死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自己要作死,谁能拦得住?” “不说他了,我发现了点其他的事。” 宁折枝在这青楼也不单纯是来寻欢作乐的,他探听到一些消息,说这青楼的龟公,捡到了一个孩子。 这年头,抛妻弃子的事并不怎么新鲜,关键的是,那孩子是在云锦村被封之前,龟公在村外捡到的。 不哭不闹,一直在睡觉。 有人觉得这孩子有病,后来又发生了云锦村的疫病,都在劝这楼里的红妈妈将孩子送走,可是红妈妈舍不得。 那孩子长得好看,若仔细养着,红妈妈觉得,将来可能成为艳绝一方的花魁。 就在昨夜里,这孩子睁了眼。 “你不觉得这时间过分巧合了些?” “你的意思是?” “祭魂阵,祭的是魂,养的是人,金家那个老不死的并没有返老还童,修为也没什么长进。” 宁折枝摸了摸软软的头,目光有些凝重:“陆挽灯不是说,有个孩子,死时跟软软一样大吗?龟公捡到的那孩子,就差不多是软软这个年纪。” 第十五章 此去经年,故人相见 宁知春毛骨悚然,这么一说,他们昨日被伏尸所困,并未见到疫鬼,那时候他还觉得奇怪来着。 原来疫鬼,竟然这么早就跑出来了? “既然她是疫鬼,那为何靠近她的百姓没事?” 宁折枝皱了皱眉,一时也没想到合理的回答,倒是软软想到了一种可能,小心翼翼地问道:“会不会那个小女孩不是疫鬼呀?” 邪门阵法里出来的鬼物,没有人能确定一定是什么,只是所有人都看见了伏尸,所以才认为云锦村里有疫鬼。 “不管她是不是,她都已经不是人了。”在沉默之后,宁知春叹了口气。 幼子何其无辜,她若是干干净净地投胎转世了,反而没有现在这么多事。 宁折枝收了扇子:“去看看吧。” 那个孩子被收在红妈妈院里养着,兴许是红妈妈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对这个孩子也有几分特殊的感情,在这几日,都是红妈妈亲自照料的。 红妈妈认识宁折枝,颇为热情地跟他们打了招呼,夸宁软软和沈星移长得好。 宁折枝笑,说:“您家缈缈也长得好。” 她这么一说,红妈妈就乐了起来,笑得娇俏:“是呢,这孩子长的的确好,就是可能刚生了一场病,不大爱搭理人,小少爷和小小姐可要多担待点,不要和我家缈缈计较。” 红妈妈回头看了一眼,又说:“前面还有的忙,难得宁公子家少爷小姐愿意陪缈缈玩,我先走啦,劳烦宁公子替我照看着些。” “以后找我楼里姑娘玩,给公子少算些。” 宁折枝挑眉,不置可否,红妈妈拂了手帕,就扭着水蛇腰上前院去了。 人都是乐于享受的,红妈妈这院子不差,廊檐下种着许多山灰柴,绿油油的花丛中盛放着蓝紫色的花朵,花团锦簇,十分幽静。 从宁软软那里看去,小女孩怀里捧着一簇山灰柴,苍白的脸映着过分耀眼的蓝,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宁折枝他们还没有搞清楚这女孩现在是什么,不太愿意让宁软软接近她,而是点了一下沈星移,让他去和这个叫缈缈的孩子搭几句话。 沈星移不快不慢地走到那女孩的跟前,面无表情。 “你好。” “我叫沈星移。” “一起玩吧。” 那女孩也同样地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他们两,一个兴致不高,一个冷漠,远远看去,像两个霜雪雕成的小人,向四周释放着冷气。 “……” 宁知春呵呵,说:“沈星移难道要成为第二个宁无珩?” 宁折枝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我怎么瞧着,说不定会成为第二个老四。” 无论哪个,都不是会和人沟通的人。 小主人不够,软软来凑。 宁软软走过去,抿了抿唇,视线落到她手里的山灰柴上。 “这个花好漂亮呀,它叫什么名字?” 缈缈垂眸看着,没多久,将花递给了宁软软。她还是没说话,可周身的气息没有那么冷了。 宁软软只是想和她说话,没想到她会把花给自己,呆呆地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哇,这个小妹妹好大方…… 软软这么想。 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其实她和人也没什么区别,除了脸色白点,瞳孔黑点,嘴唇红点,都没什么不一样的。 反而因为这样,宁软软心里涌死了无限的怜惜之情。 原来那个小女孩这么早就死了,比自己还小。 宁软软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拉起了缈缈的手,说:“一起去玩吧。” 缈缈回握住了宁软软的手,跟着她走。 鸽子咕咕了一声,两个哥哥目瞪口呆,竟然就让她们从身边走过去了。 “老三,实话实说,咱家小幺除了笨点,在和与非人之物的交往上,真是个天才。” 宁知春和他对视了一眼,跟着走了。 沈星移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但宁软软一喊,他就跑过去了,走之前,他往屋顶看了一眼。 “沈哥哥,你在看什么?” 沈星移说:“一只鸟。” 原本站在宁软软肩头的咕咕被缈缈握在手心,她静静地看着宁软软和沈星移交谈,一动不动。 宁软软朝她笑,跟她讲咕咕的故事,殊不知咕咕被这诡异的小孩握在手里,瑟瑟发抖。 “咕……咕……” 在宁软软讲完她如何捡到咕咕的故事后,缈缈的喉咙攒动,挤出了鸽子精的名字。 宁软软高兴地拍手:“对,就是咕咕。” 宁知春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们原本不准备停留的,没想到现在因为缈缈的出现,还能欣赏一下奉仙的风光。 宁软软喜欢热闹,钻进人群里就忘了云锦村,也忘了还有人想抓自己,她是认认真真地在玩的。 几个孩子,从糖葫芦吃到了糯米团子,又从糯米团子吃到了糖人,宁折枝付了一路的钱。 到最后反应过来,拉着宁知春问:“我们这是在干什么?” 宁知春手里抓着缈缈吃不完的糖人,说:“我也不知道啊,不是你让软软陪缈缈玩的吗?” 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他们玩得多开心啊。” 说这话时,宁软软正和缈缈还有沈星移在看猴戏表演,三个孩子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 宁折枝愣了许久,最终说道:“算了。” 这种情况,好像也不是不行。 快乐的时间总是非常快的,宁软软玩着玩着就到了夜晚,他们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就被宁折枝拉住了。 “时间不早了,要把缈缈送回红妈妈那。” 观察了一天,宁折枝还是没搞懂缈缈究竟是什么,按理来说,她早已经不是人了,可是她的外貌,好像与人并无二样。 鬼是没有影子的,伏尸长相怪异丑陋,魔也不可能,这个缈缈,她究竟是什么呢? 宁折枝和宁知春并排跟在三个孩子的身后,均是百思不得其解。 快到青楼的时候,他们和前来寻人的宁无珩和陆挽灯碰了个面对面。 陆挽灯一眼就看到了缈缈。 宁折枝猜的没错,缈缈就是陆挽灯所说的那个孩子。她红着眼睛,两边人来人往,有擦着她肩膀过去的,她仿佛一点知觉也没有。 “缈缈。” 此去经年,陆挽灯哽咽出声,缈缈却是躲到了宁软软身后,不去看她。 第十六章 软软好像一只大白鹅啊 “缈缈,这是挽灯姐姐呀,她是你的……” 宁软软不太会算辈分排行,七大姑八大姨在她眼里,没有成亲的都是哥哥姐姐,成亲的全是叔叔阿姨。 宁软软自己可以随便,这时候却要掰着指头算陆挽灯的辈分,因为缈缈看起来已经很傻了,她不能再去误导她。 终于在算准了之后,她跟缈缈道:“挽灯姐姐是你的师叔,她是好人,你……” 别怕。 在看向缈缈的那一刻,宁软软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挡住了缈缈,不太自然地笑道:“天太晚了,再不回家红妈妈要担心啦,缈缈,我们快回家吧。” 软软的一双腿都在抖,宁无珩皱了皱眉,上前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宁软软离开的刹那,缈缈躲在了地上,将脸埋在了胳膊里:“别看我,别看我,不要看我。” 缈缈死时四岁,她的身体也永远地停在了四岁,此刻蜷缩成一团,脆弱细小的脊背发抖,像只刚出生的猫崽。 宁软软抱住她不断发抖的身子,轻轻地拍着:“缈缈乖,缈缈乖,缈缈不怕啦。” 小时候,乳母也这么哄过她。 宁软软不知道这法子有没有用,但缈缈的确是慢慢地冷静下来,她从胳膊的缝隙偷看了陆挽灯一眼,便抱紧了宁软软。 宁软软像只护崽的母鸡,将躲在她身后的缈缈送回了红妈妈那。 “团子,你看到了什么?” 宁折枝几乎是笃定的语气,缈缈不是人,他们早就知道了,软软吓到腿抖,一定是软软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是缈缈的秘密。 软软不太想说,却又知道,这是不得不说的事。 “缈缈的眼睛变成了白瞳……全白。” “她成鬼王了。” 宁折枝若有所思,神情一下凝重起来,鬼王的产生就像人类养蛊,将符合条件的鬼豢养在一起,让他们自相残杀,错活下来的就是鬼王。 云锦村没有疫鬼却全村异变的原因现在找到了。 不是没有疫鬼,而是疫鬼杀了疫鬼,留下了最后的缈缈。 “缈缈肯定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的!” “缈缈能……不死吗?” 宁知春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软软,缈缈已经死了。” 如今的缈缈,是因阵法生出的邪物,只是她有意识,可是这意思又能保持多久呢? 总有消散的时候。 软软知道,宁软软都知道,可是她没有办法接受。 明明缈缈和她们一样,她喜欢甜的,也喜欢她喜欢吃的糯米团子,她最喜欢蓝雪花,还将最喜欢的蓝雪花送给了自己。 宁软软说:“我去找缈缈。” 离门口最近的宁无珩没能拦得住她,兴许也是不想拦,他看着宁软软消失在夜色里,问陆挽灯:“你打算怎么办?” 那孩子是陆挽灯师兄,三清山道清真人的孩子,如今却沦为了疫鬼王,她现在能控制自己还好,但待来日她消磨了神智,到时候可不仅是一个云锦村了。 陆挽灯瘦削的侧脸映在烛光下,此刻看起来格外冷酷:“我会去杀了那个孩子。” …… 宁软软虽然有很多哥哥,但很多心思,是没有办法说给他们听的,缈缈是姐姐也好,是妹妹也好,软软都喜欢她。 哪怕她们只认识了一天,她也把缈缈当好朋友。 在见到缈缈之前,宁软软都是想告诉缈缈快跑的,可是见到缈缈的那一刻,宁软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缈缈?” 红妈妈见门口是软软,笑着朝门内招了招手,说:“缈缈过来,小小姐找你来了。” 她捂着嘴笑,像是每个为了自己“女儿”能交到朋友而高兴的娘亲。 缈缈拉着宁软软到角落去,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红妈妈。 “软……软……” “你看见了?” 软软没摇头也没点头,委委屈屈地看着她,她在侍女的话本里看过这句话,通常点头之后,点头的人也没了。 但她也不想骗缈缈。 缈缈说:“我知道的,我死了。” 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瞳已变得全白,软软抓住了她:“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红妈妈胆子小,你会吓坏她的。” “凡人都没见过鬼,她们见识得太少了,要给他们时间适应适应的,我保证,你慢慢来,今天白一点点,明天白一点点,红妈妈会慢慢适应的。” “不会害怕?”缈缈垂眸,看着软软直哆嗦的双腿。 她的手还握在自己的肩膀上,连指尖都在颤抖,这样的她还在说:“她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害怕?她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宁软软很着急,又怕被红妈妈听见,压着的嗓子都说到破音了。 那“嗬”的一声气音十分明显,划破了空气,宁软软立马安静下来,脸都涨红了。 她刚才好像一只大白鹅。 缈缈没有注意到她的局促,抿唇歪了歪头,似乎是在理解她说的话,半晌之后,她说:“软软不许怕我。” “不怕,软软怎么可能怕缈缈呢?今天我们还一起吃糖葫芦了呢。” 小朋友一起吃了糖葫芦,就是建立了十分坚固的友谊。 宁软软十分干脆地跟缈缈拉了勾。 就像软软自己说的,人都是在不断适应的,宁软软现在又觉得,缈缈是鬼王也没什么大不了,缈缈还是缈缈。 缈缈看起来比她还小,需要人保护还差不多,又怎么可能会变成杀人如麻的恶鬼呢? 她是自己的好朋友呀。 在红妈妈这又和缈缈玩耍了半刻,软软被听命寻过来的沈星移找了回去,她跟缈缈说:“缈缈,明天还要一起玩呀。” 缈缈说:“嗯。” 沈星移看了眼缈缈,又看了眼兴高采烈的软软,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告诉软软,缈缈逐渐变得迟钝的反应,也没有告诉她,她几个哥哥和挽灯仙子做的决定。 缈缈必须死。 她就像自己一样,站在苍生安宁的对立面,所以人人喊打。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了什么感觉,可是软软会难过…… 沈星移捏紧了拳,在快要见到宁无珩他们的时候,拉住了软软。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第十七章 沈星移天生就是个演员 或许是因为以前的经历,沈星移比较沉默,这还是第一次,小主人主动有和自己倾诉的欲望。 宁软软直点头,期待地问道:“什么事情?你说,你说。” 她这样,沈星移反而有些开不了口,宁软软的眼睛亮晶晶的,在烛火下跳跃着动人的光芒。 他张了张嘴。 “软软。” 沈星移看着笑得一脸无害的宁折枝,摇了摇头:“没有。” 宁折枝瞥了眼沈星移,挤到他们中间,牵着宁软软的手,摸了下沈星移的头,笑道:“沈小子做得不错。” 做得不错,做什么不错。 宁软软迷惑极了,探出脑袋看沈星移:“哥哥,沈哥哥做什么了?” “把你带回来了呀,不然你一个人,指不定又迷路到哪儿去了。” 宁软软吐了吐舌头。 好像是真的。 次日清晨。 宁软软听到外边有哥哥和挽灯仙子说话的声音,上眼皮和下眼皮打了一架,最终下眼皮打赢了,宁软软又睡着了。 她再醒来的时候,是宁知春来喊她吃早饭,宁软软揉着眼睛下楼,发现只有宁知春和沈星移在。 宁软软啃着包子,偷偷瞄了一眼宁知春:“大哥二哥呢?” “哦……他们啊……” 宁知春身子一僵,不断给软软夹包子,说:“他们有事出去了,不管他们了,软软吃饭。” 软软碗里的包子,堆得比软软的脸还高。 “……” 沈星移心想,哪怕自己不告诉软软,宁知春也暴露了。 宁知春的确不擅长说谎,他自己也发觉自己行为诡异,又看见软软呆呆地盯着自己,某种说不清的罪恶感涌上心头。 宁知春又将包子一个个夹了回来,冷静了许多:“软软,大哥他们去云锦村了。” 缈缈清醒的时间很巧妙。 云锦村里应该有个阵法,是缈缈吸收灵力的来源。 宁知春回想昨晚的场景,宁无珩和陆挽灯都说,进去云锦村之后,有种灵力被吸走的感觉,只要解决了那个阵法,云锦村的伏尸就不是问题。 只是事关缈缈,他担心软软…… 宁软软松了一口气:“去云锦村呐……” 云锦村是云锦村,缈缈是缈缈,只要缈缈不做坏事,大哥他们应该不会对缈缈动手的,对吧? 宁软软三两下将包子吃完,又拉着沈星移去找缈缈了。 宁知春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忽然愣了一下,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云锦村的那个阵法为何不吸收他的灵力? 一般这种隐蔽的阵法,都是先吸收高阶修士的灵力,最后再过渡到低阶修士,当时他大哥和挽灯仙子的灵力都已经濒临枯竭,他却一丝感觉都没有。 阵法没有吸收他的灵力,那会吸收谁的灵力?当时只有他,软软,还有…… 沈星移。 宁知春的脸色微变,匆匆跟了上去,他到时,软软正拉着缈缈和沈星移要扮家酒的游戏。 沈星移当爹爹,软软当娘,缈缈当孩子,孩子因为完成不了先生的课题,正被爹娘教育。 沈星移没什么神情,背着手站在那里,软软和缈缈倒是十分入戏,软软演地绘声绘色,缈缈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宁知春轻轻咳了声 ,说道:“软软,沈小子,该回去吃饭了。” 软软说:“可是我们刚吃完呀?” 宁知春无言,他看了眼沈星移,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宁无珩和陆挽灯已经去破阵了。 云锦村的那个阵法与缈缈息息相关,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凭他,不一定能控制的住失控的鬼王。 可沈星移不仅没懂他的意思,甚至还将脸转到了另一边,说起了自己的台词。 “为父甚是失望。” 宁知春:“……” 他现在才发现,这小子挺会演。 宁知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看起来有些无端的烦躁,宁软软只好停止了游戏,严肃地教育他:“哥哥,你打扰到我们玩游戏了。” 宁知春的脾气险些没按捺住。 不,他就是没忍住,直接将宁软软和沈星移扛上了肩。 在他卖出房门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了厉鬼般尖锐的哭嚎,宁软软睁大了眼睛,喊:“缈缈!” 沈星移将手中捏了许久的符咒甩了出去,蓝色的光芒将中央逐渐失去人形的缈缈围住,收束在一个小结界里。 “收。” 宁知春被气浪冲得后退了半步,看着那些符咒在缈缈的身边燃起,化成灰烬。 在火光中,缈缈白色的瞳孔一动不动,在凝视他们中,消失在了原地。 宁知春从愕然中回神,心情复杂地说道:“沈小子,干得不错。” “云锦村,是云锦村!缈缈去找大哥他们了,对不对?” “嗯。” “那我们也去。” 宁知春坚决地说道:“不行!与缈缈相连的阵已经破了,大哥和陆挽灯都在,金家的人也守在那,云锦村现在很危险。” 事到如今,宁软软还能不明白吗? 他们想要缈缈的命,她回想着刚才的那一样,只觉得那里有千言万语没有说清。 方才的动静太大,红妈妈屋子里的摆设倒了一地,就连屋外,也是散了满院的蓝雪花瓣。 宁知春踏着那些残破的花瓣,放下沈星移,将不停挣扎的软软一掌劈晕了过去。 他抱着软软,和听到动静赶来的红妈妈撞了个对面。 红妈妈问:“这是怎么了?” 宁知春神色阴沉,说了声:“抱歉。” 红妈妈跑进了屋子,没有看见缈缈,又追了上来,急切地问道:“缈缈呢?你们有没有看到缈缈去哪儿了?” “红妈妈,缈缈是恶鬼。” “不对!你说得不对!缈缈怎么可能是恶鬼呢?!”红妈妈几乎是在咆哮了:“这孩子如果是恶鬼,我照顾她这么久了,我怎么会没事!” “你们把缈缈弄哪儿去了?把缈缈还给我!” “来人!抓住他!给我抓住他!” 有楼里的龟公赶来,宁知春抬手,那些壮汉眨眼便倒下了,唯有红妈妈在昏沉之间挣扎。 宁知春顿了下,大步离开了红妈妈的视线。 “缈缈……” 第十八章 难得一次的叛逆 宁知春怀里抱着软软,心思却在身后的沈星移身上,沈星移让他想起了曾经某个朋友养的狼妖,小时候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你走到哪,跟到哪,最后还不是对主人露出了獠牙。 宁知春挑不出沈星移有什么问题,可沈星移给他的感觉,就如同那只狼妖,一想起,总让他有总不舒服的感觉。 有很多事情,他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软软开心,他们都无所谓,可只要威胁到软软了,他们能亳不犹豫地除去一切障碍。 宁知春将宁软软放到客栈的床上,警惕地检查了下四周的环境,他还没有忘记,有一股不知名的势力在惦记着软软。 当宁知春放下最后一个窗户时,看见沈星移站到了床边,他看着床上的软软,眸光晦涩不明。 宁知春问:“沈小子,你在想什么?” 沈星移掀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在无声中,宁知春感应到了某种力量的展开。 软软的手被沈星移握住,肉眼可见的,两个人都在变透明。 宁知春一下子就知道这小子想干什么了,他想带软软去云锦村。 “沈小子,你把软软放下!云锦村是你们能去的地方吗?” 宁知春将不知春握在手心,蓄势待发,可却迟迟不能下手,软软在他身边,若是他砍错了,伤到的就会是软软。 在两人即将都消失的时候,宁知春收回了不知春:“沈星移,从云锦村回来,若是软软少一根汗毛,我要你好看。” 已然安静的空间里传来了沈星移的声音:“任凭三公子处置。” 他还在这屋子,宁知春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原先怀疑的事情也隐隐有所松动。 沈星移有魔骨有如何,即使他入魔了,他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是断然做不到越阶结丹的。 …… 本以为今日无事可做,咕咕一早就出去觅食了,到晌午才回来,他用尽全力将客栈的窗户推开,等着他的不是软软,而是气场莫名有点可怕的三公子。 他还没来得及咕一声,就被宁知春抓在了手心里。 “咕咕……?” 发生什么……事了? 宁知春说:“传送阵,送我去云锦村。” “咕咕!” “快点,不然……” 宁知春笑地如同三月的春风,咕咕却浑身发抖。 脖子上的项链传来了宁如华的声音,声音阴沉。 “宁知春,把你的爪子从我家笨鸟身上松开,不然等回来,我……” “你怎样?” “废了你。” “呵,有种来试试。” 宁知春冷笑,刚松开咕咕,咕咕就扑棱着翅膀从他掌心逃出来了。 不就是一个阵嘛,有话不能好好说? 咕咕纳闷着,将宁知春送到了云锦村。 云锦村里依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浓雾,咕咕对这里有阴影,因为上次他们就险些栽在着,所以有点草木皆兵。 他的鼻子极好,所以能闻到空气里每个人的独特味道,宁知春也把他当狗来用了。 “咕咕没发现软软,倒是知道大公子在哪。” “那就带我先去找大哥。” 宁知春的心情很不好,连平常的客套礼貌都忘记做了,只顾着埋头走路。 他的速度比平常快上许多,以至于咕咕要废好大的力才不会被他嫌弃慢。 他们走了一路,眼前出现了一座神女庙,虽然枯叶满地,但仍能看出它当初的奢华。 想当初因为传闻灵验,云锦村附近的居民都喜欢来神女庙参拜,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风俗,谁又能想到,庙里供奉的是死去多年的女人和孩子。 宁知春见兄长,唤了声:“大哥。” “宁知春,你怎么会在这?” 陆挽灯立马坐起:“那几个孩子呢?” “缈缈异化之后,沈星移当着我的面,将软软带走,此时不知身在何处。” 宁无珩的面色冷了下来:“废物。” …… 宁软软是在沈星移背上醒来的,三哥的那一下劈得他脑袋生疼,脑壳子到现在都是嗡嗡的。 “沈哥哥。” “嗯。” “我们现在去哪?” 沈星移说:“找缈缈。” 乡路泥泞不好走,沈星移背着软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上面,宁软软看着前面看不到尽头的路,有些茫然。 “沈哥哥,我们去哪找缈缈呀?” “只要你想,我们就能找到。”沈星移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我在她身上放了追踪符。” “软软。” “如果找到缈缈,你准备怎么办?” 缈缈已经不是那个缈缈了,失去了灵力的供应,她的神智会渐渐地消失,变成渴望杀人来满足自己的空虚的怪物。 就如她自己所说,她已经死了。 沈星移知道,没人能救得了缈缈,但他不想让这件事成为软软心里的伤痕,冲动之下,他才将软软带了出来。 软软,软软也不知道怎么办…… 宁软软趴在沈星移的背上,有一瞬间的绝望,但她想着,只要先找到软软,只要找到她了…… 宁软软叹了口气:“沈哥哥,软软是不是很任性,因为软软,让你们多了很多麻烦。” 沈星移摇了摇头,他没想太多,他的命是宁软软给的,只要宁软软想要,他都会给。 他知道宁家有人说他是宁软软带回来的狗,可是无所谓,他知道软软不是这样想的。 “没事。” 宁软软突然来了精神:“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把缈缈先封印,再想办法嘛。” 沈星移微微一怔,这的确是个办法。 只要缈缈还有神智,他们就能将她封印在万年玄冰里,只是万年玄冰十分贵重…… 他们没有。 人生的这一刻,沈星移意识到了自己的穷。 宁软软已经在脑子里构思如何将缈缈封印的事情了,她的小脑袋里已经想出了很多种办法,好像都可行,好像又都不可行。 她正试着把那些看起来并不可行的办法变得可行,就察觉到沈星移停下了步伐。 “缈缈。” “缈缈?” 他们的面前,是背对着他们的缈缈,缈缈听到声音,慢慢地转过了头来。 第十九章 你是缈缈的爹爹吗? 因为失去了灵力支撑的缘故,缈缈的身体看起来若隐若现,她坐在一个伏尸背上,那双白瞳,正一眨不眨地朝他们看。 缈缈的神情多变,有一种即将濒临疯狂的危险。 软软不知道那个法子有没有用,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给她思考了,若是再等下去,缈缈彻底失去控制,那根本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了的。 “沈哥哥,九霄清心阵。” 沈星移点头,轻轻放下她,再抬头时,那双冷骛的眼中迸射出光芒,九道紫光将周身包裹,沈星移身形似箭般地冲了出去。 察觉到危险,缈缈身下的伏尸伸手来抓,沈星移避开,形如鬼魅似地来到了缈缈身后。 两边又有伏尸破土而出,被沈星移两道符打进了土里,只余一只手在虚空抓挠着。 宁软软愣了片刻,如今她也是差临门半脚就能入道,自然是可以看见沈星移一招一式间溢出的魔气。 这不正常,魔修速度虽然比正道修士快上许多,但绝不是这个速度。 沈哥哥这个样子,怕是快要结魔婴了。 “软软!” 沈星移的声音将宁软软喊回神,她也不再耽搁,将手心划破,扯下发带,将血涂抹其上,朝缈缈甩了过去。 那发带有了灵气,宛若一条长蛇向缈缈飞去,缠绕在她身上。 缈缈此刻尚有神智,竟也是能控制地住自己没攻击他们。 眼看着阵要成了,宁软软大喊一声:“镇!” 缈缈竟然在这时候长嚎了起来,四周都有伏尸破土的声音,宁软软吐出一口血,仍是撑着喊了句:“缈缈!” “镇!” 宁软软结印,紫色圆阵压下,其上的图腾八卦转地飞快,宁软软相信缈缈一定能相信她的。 缈缈的确听到了宁软软的声音,只是她现下处于一种十分玄妙的状态,她能知道四周的情况,可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看着自己招出伏尸,撕开束缚,冲向宁软软,这一切,她都阻止不了,她又气又急,却只能听到自己不像人类鬼哭声。 有谁,谁来阻止她? 缈缈无望地睁大了眼睛,一行血泪从她空洞的眸子里涌了出来。 …… 九霄清心阵消弭在空中,沈星移抱着宁软软飞了出去,摔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 他正面接下鬼王一招,心口上被缈缈挠出深红的五道爪印,深喘了口气。 软软的脸埋在他怀里,闻到了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心中一紧。 “沈哥哥,你受伤了!” “别动,我没事。” 沈星移按住了她的脑袋,宁软软看不见,她的身后,一个男人出现在缈缈的身边。 他戴着帷帽,可沈星移却一眼看出了,他就是那个男人,那男人也注意到了沈星移的目光和他怀里的宁软软。 帷帽后的唇角微微勾起,银剑长啸,四周不断靠近的伏尸被他斩了脑袋,倒在一旁散发着恶气。 沈星移抿唇看了一下四周,方才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些伏尸只是缩在一旁并未进攻,原来是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威压。 沈星移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要八重蕊心莲干什么,但是他能在宁无珩的眼皮子底下潜伏这么久,修为一定很高。 现在看见男人的本命剑,他又确定了一件事,这个人,修的是正道。 修的是正道,却知道很多其他两界的事。 沈星移对他的身份充满了困惑,但是他感觉,这困惑马上就会解开。 宁软软一直很听话地待在沈星移的怀里,动都不敢动,刚才小主人的态度让她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从前。 元衡虽然宠她,可有很多时候她也是不敢违逆元衡的,就比如他像刚才那样,语气严肃地让她别乱动。 宁软软真的不敢动,但是没多久她也反应过来,现在的小主人又不是原来的元衡,他没有那么强大,所以她偷偷看一眼他应该也不会发现吧? 宁软软偷偷地瞄了眼,这一瞄,惊了,怎么还突然多出个人来了呢? 看着他宛如切菜割草般去了那些伏尸的脑袋,宁软软小手颤抖,拉住了沈星移的袖子:“沈哥哥,他是谁呀?” 他会不会也这样切了她和小主人的脑袋? 宁软软咽了口唾沫,突然反应到缈缈还在那里,她喊了声:“这位师叔别杀她,她是我朋友。” “朋友?” “是啊是啊。” 那人转了身,又念了一遍:“朋友。” 宁软软打量着他,这人虽然蒙着面,看不出样貌,但浩气内敛,清正磊然,再加上他使的剑,应该是位正派的剑修。 宁软软倒是不担心自己的脑袋了,她有点担心缈缈的。 宁软软想了想,决定走到缈缈身边,实在不行,她还能拉着缈缈跑。 沈星移想拉住她,但是他身上有伤,没拉住,一动胸口便是剜心的痛,只能捂着伤口看着软软走向了那个男人。 宁软软不知道小主人为什么那么紧张,她觉得这个男人没有恶意,最起码若是他想对他们动手,他们肯定打不过他,但是他没有。 宁软软抬眸,试图和他商量:“我可以带着我朋友离开吗?缈缈是好孩子,她不想伤害任何人的,只要把她封印了,她就不会做坏事了。” 男人看了缈缈一眼,缈缈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刚才沈星移的那一脚踹晕了过去。 宁软软见他没有反对,就打算带软软走,可她刚迈出一步,就被男人拉了回来。 “疫鬼中杀出来的王,没有那么脆弱。” 话音未落,缈缈的眼睛倏忽地睁开,吓得软软直往后退,摔了个屁股蹲。 软软被男人拎起,丢回了沈星移身边,而他自己,走向了缈缈。 宁软软看见他将什么喂进了缈缈嘴里,最终将缈缈抱进了怀里。 男人哄道:“别怕,该睡觉了。” “睡醒了,就可以见到你娘了。” 他声音很轻,十分温柔,比刚才割伏尸的脑袋温柔多了。 软软觉得他抱缈缈的动作很熟练,就像乳母小时候抱她一样,像是将珍宝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十分珍重。 软软情不自禁地问:“你是缈缈的爹爹吗?” 第二十章 软软给你呼呼 挽灯仙子曾经说过,缈缈是她师兄的孩子,软软也看见,当她问出这话时,眼前的男人周身气势微凝。 可他没过多久就又恢复成了原先那样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他摸了摸缈缈的脑袋,然后,将缈缈的脑袋拧了下来。 “我不是她的爹爹,这种鬼东西,怎么可能是我的缈缈呢?” 男人从缈缈的身体里抽出了什么东西,是抹金色的光,他将那光收进了灵囊中,对宁软软和沈星移展开了威压。 这威压似山似海,宛如天塌下来压在了头颅之上,沈星移和宁软软一下子就跪了。 宁软软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是因为男人的威压,还是刚才的一幕。 面对绝对的强者,他们只能咬着牙,什么都说不出来。 宁软软想让他把缈缈留下,恨恨地盯着男人的背影,却见男人转身看了他一眼,眼神晦涩复杂。 软软不懂,她觉得他明明就是缈缈的爹爹呀?为什么不承认? 直到她看到缈缈的那半截身体,与其他伏尸一样,四肢狰狞地开始腐烂。 宁软软好像明白了什么,那男人是在嫌弃这正在腐烂的伏尸。 他就是缈缈的爹爹。 他把缈缈带走了,那他会把她带去哪儿呢?他好厉害,他会给她造一个身体的吧? 她和缈缈还会有见面的时候的吧? 那威压虽能压制他们,但随着男人的离开,威力也在逐渐消失,宁软软发了会呆,等到威压全部消失的时候,脱力往前倒了去。 沈星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有伤,早就是强弩之末了,虽然想去软软的身边,但还是晕了过去。 软软在地上趴着恢复力气和灵力,她看不见沈星移,所以不知道她的小主人现在和她一样,瘫在地上像两条咸鱼。 宁软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沈星移的动静。 “沈哥哥,来拉一下软软吧。” “沈哥哥,拉下软软。” “沈哥哥?” 宁软软瘪了瘪嘴,转生之后待遇真差,以前她走不动,元衡都会抱她的。 宁软软说:“沈哥哥,你再不来拉软软,软软要生气啦?” 可她的沈哥哥仍旧没理她,宁软软觉得有些奇怪了,正好她也有了些力气,坐起来转了个身。 沈星移趴在那,头歪在一边。 他根本就不是没事,刚才那些血腥味,是他受伤了! 宁软软踉踉跄跄地走到沈星移身边,听到沈星移肚子叫了一声。 宁软软:“……” 所以沈哥哥是饿昏过去了? 团子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看沈星移,看他有没有装晕,以前她也这样,装死骗元衡的吃的。 …… 宁软软的几个哥哥破了云锦村的祭魂阵,却没有发现缈缈这个鬼王,甚至连伏尸也比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少了很多。 金家带来的人都已经懒散了,阴阳怪气地嘲讽:“就这么些个东西,宁家的竟然破不了?” “是啊,他们的修为是拿金丹堆的吧?” “就是,我以前就觉得奇怪,二十结丹也就罢了,三十结婴,那不是离谱吗?” “对啊……” 金家宁家不对付,金家主不反对,甚至是纵容他们在各种场合各种挖苦嘲讽坑宁家的弟子,他们也一直也是这么干的。 可是这一次,他们忘了,自家家主和陆挽灯也没能破云锦村的阵,所以话说到一半,迎面飞来十来根银针,擦着他们的面过去。 这几名弟子惊魂未定,又听到了他们家主的训斥:“不成器的东西,既然这么爱说,就去刑堂说个够!” 脸都白了。 宁无珩他们早就习惯了金家的阴阳怪气,并不打算计较,软软被宁知春看丢了,他们的心思都在找软软。 宁折枝早就不知哪里去了,宁无珩又要和金家主周旋,又担心软软的安全,浑身的气压都很低。 陆挽灯偷偷地提醒他:“你三弟已经带着那只鸽子去找了,你别漏破绽。” “嗯。” 宁无珩微愣,应了声。 咕咕知道这几位祖宗真的生气了,他也担心软软会被奇怪的人拐走,所以当闻到软软的气息时,他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宁知春。 他们现在正在去找软软的路上。 房子建筑落在后面,眼前也越来越开阔,咕咕飞得高,一下就发现了趴在田垄上的两个人。 他的识海中,两中颜色的灵光以诡异的姿势团在一起。 咕咕:“……” 下一刻,宁知春也看见了,他已经没有什么气力去说什么了,因为有种声音告诉他,这种诡异的场景,以后还会经常发生。 “宁软软,你在干什么?” 听到宁知春的声音,宁软软立马回头,朝他哥招了招手。 宁知春刚跑过来,就听到宁软软说:“沈哥哥晕过去了,哥哥你抱他。” 宁知春木了,他?抱沈星移?开玩笑吧?他还没跟这小子算账呢? 可现在看这小子不知是死活的…… 宁知春咬了咬牙,背起了沈星移,这个混账,等他醒了再跟他算账。 宁软软跟着宁知春屁颠屁颠地跑,还不时地提醒他哥对沈星移温柔点。 沈星移是在金家醒来的,软软守在他床前,宁知春坐在不远处的桌边嫌弃金家的茶难喝。 沈星移张了张嘴,想跟软软解释自己修为的事,被软软递过来的水堵住了嘴。 小团子自责道:“沈哥哥,都是软软的错。” “伤口一定很疼吧?软软给你呼呼。” 沈星移愣住了,没想到醒来会是这个待遇,可想到他入魔的事软软都帮他隐瞒了…… 一股暖流流过他干涩的胸口,沈星移低头喝了一口,摇了摇头:“我不疼。” “不疼就好,现在我们来说说你带走软软的事吧?” 宁知春突兀地站到宁软软身后,让沈星移的脸色白了白。 “好。” 宁知春问他:“你知道你错哪了吗?” 沈星移说:“知道。” “不,你不知道。” 宁知春压下怒火:“你错在对我们不够信任,沈星移,既然你要在宁家留下,又为何对我们有那么多的防备之心?难道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们不会害你?” 第二十一章 心有愧疚 面对宁知春的质问,沈星移在心中冷笑,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他不信任何人,宁家是不会害他,可一日不除魔骨,他就有可能被舍弃。 他能够拥有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软软。 沈星移握着茶杯的手收紧,那张苍白的脸直直地映入宁知春眼底,让他蓦地一僵。 沈星移不信他们,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原因? 这一刻,宁知春想,是不是他们太过分了点,虽然他拐走了宁软软,但自己一身伤,却能在鬼王手下护得软软周全。 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 问完的时候,宁知春的气就消了大半了,沈星移不是他朋友养的狼妖,除了魔骨,他就是个普通的孩子。 宁知春其实是希望自己没看住软软的,所以沈星移带走软软时,他也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原先忌惮他心思深沉,可这次事件,倒是能看出沈星移对软软的几分真心来,宁知春是生气,可也对沈星移有了改观。 宁软软正想替沈星移说情的时候,她哥哥自己竟然就想通了,说道:“算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以后我不会管你如何看我们,只希望你不要辜负软软的好意就行了。” 宁知春觉得自己窝囊极了,在大哥那里受的气无处发泄,竟想着扣在一个孩子的身上。 他留了药下来,逃跑似地离开,在软软看来,有些莫名其妙。 宁软软看着宁知春消失在门口,问沈星移:“哥哥他跑什么?” 沈星移摇了摇头:“不清楚,可能有什么急事吧。” 可他的视线却一直没离开门口。 宁知春并未离开的太远,他们在金家,金家诡计多端,又有之前拐带软软的先例,他自然是不敢离开。 于是宁知春拎了壶酒上了屋顶,独自解闷,百无聊奈地观察着房间里的情形。 宁软软那个小傻子,真是对人家鞍山马后,又是倒茶又是送药的。 宁知春喝了口烈酒,迷惑地想道,难不成,沈小子真和软软有什么前尘未断不成?若是这样,今生软软竭力护他也说得过去。 宁知春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清风徐徐,堂前燕子飞入廊檐下,叽叽喳喳地叫唤着,沈星移睡下了,软软就无事可做,搬个凳子坐在门口,抬头看燕子玩。 “软软。” 小团子听到有人唤她,朝来人甜甜地笑道:“挽灯姐姐。” “挽灯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宁软软见她欲言又止,一下子就明白什么了,笑盈盈地问道:“姐姐是想问我缈缈的事吗?” 陆挽灯说:“嗯。” 她的眉眼间有股化不开的忧郁,宁软软想,看来挽灯姐姐也是很在乎缈缈的,她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她将在云锦村的事告诉了陆挽灯,问她:“挽灯姐姐,那位师叔是不是缈缈的爹爹呀?他抱着缈缈的时候,真的很温柔,可是他……” 可是他拧断缈缈的脖子时,一点儿有没犹豫。 宁软软想到那一幕,还是觉得自己的脖子也好疼。 “或许是吧……” 陆挽灯的神情惆怅:“我本以为有些事是可以瞒过他的,可是现在看来,是瞒不过了。” “姐姐,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趁着挽灯仙子现在看起来心情不错,宁软软问她:“缈缈的魂魄为什么是残缺的呀?” “这……说来话长。” 看样子,挽灯仙子是不大愿意告诉她的,那算了。 软软主动引开了话题:“我记得姐姐你说过,神庙里供奉着缈缈和她娘亲的残魂,缈缈的残魂被她爹爹收走了,那她娘亲的残魂会不会也被她爹爹收走了呀?” 陆挽灯仔细想了下,觉得有这个可能。 “我和你哥哥们破阵的过程中,除了伏尸,并未见过其他东西,所以,我师嫂的残魂,也很有可能被我师兄收走了。” “那就太好了,缈缈能和她娘亲待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 虽然是当鬼,但缈缈也是有家的小孩了。 软软晃了晃脚,觉得安心了,缈缈的爹爹很厉害,他一定会有办法度过她们的。 缈缈太像沈哥哥了,起初见到的时候,他们都显得那么孤单,好像在问,你能看见我吗? 但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不过那不重要,现在缈缈有爹娘,沈哥哥有她啦。 软软快乐了。 等去了江家,爹爹和哥哥就会放心自己陪着沈哥哥的,到时候,她要带沈哥哥去很多很多地方,吃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还有玩很多很多好玩的…… “你们要去邺淮吗?” 宁软软的幻想戛然而止,懵懵地点了点头:“挽灯姐姐怎么会知道?” “外面的人都知道,说宁家主要替沈星移剔魔骨,软软,你们要小心,惦记八重蕊心莲的人不少,虽然谢谢你对缈缈好,但你可不能再像这次一样任性了。” 陆挽灯没有告诉宁软软,太过心软,可能会让她和她身边的人丢了性命,因为软软还小,她不确定她是否能懂,所以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告诫她。 谁知道,这孩子竟然懂。 宁软软说:“我知道的,我能分得清的,缈缈是好孩子,软软才跟她玩的。” 陆挽灯摸了摸她的头,看着软软眯着的眼睛,着实让陆挽灯雀跃了一把,有些爱不释手。 “那我也能放心了,那软软,我们邺淮见。” “姐姐也要去邺淮吗?” “嗯。” 陆挽灯说:“我要去将缈缈和我师嫂的其他残魂收回来,所以也会去邺淮的。” “还有其他残魂?” 陆挽灯还想再说些什么,见着宁家的几个少爷来了,立马转了话头,问宁无珩:“金家的老爷子怎么说的?” “还是那一套。” 宁无珩说:“不过有了新的发现,金家主说,云锦村神女庙会那几日,有几个化神期的修士找到他,给了他好处,让他找人在神女庙附近的柱子添上几笔,添上的那几笔,正好使原先的聚灵阵逆转。” “化神期的修士?” 宁知春飞身落地,走了过来:“盯上软软的野路子,也是几个化神期的修士,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二十二章 巫荆府主 沈星移躺在床上,不知何时就已经醒过来,屋内外陷入了沉静。 沈星移在想那个男人的事,他是缈缈的父亲,如今蛊毒还在自己体内,沈星移好像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了。 他想用八重蕊心莲复活缈缈和他的妻子,到时候,自己和缈缈,软软会选谁呢? 外面有人说话了,沈星移闭上眼,静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宁软软被几个哥哥包围着,一脸懵,感觉她自己好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三个哥哥正在审她。 她眨了眨眼,问:“怎么了?” 陆挽灯不知道这兄妹几个平时的相处模式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总之她也情不自禁地加入了进去,等到反应过来时候,尴尬地咳了一声。 “怕什么,你们兄弟几个,还打不过几个化神的修士?” 这下轮到兄弟几个尴尬了。 宁知春提醒陆挽灯:“这世道也不是化神修士遍地跑的。” “那又怎样?” 陆挽灯桀骜一笑,整张脸都明媚了起来:“谁不知道你们宁家最不按常理出牌,当年春神山一战,宁如华那个病秧子出尽了风头,你们几个当哥哥的,难道还不如他?” 宁知春正想反驳,被宁无珩拦下:“越阶杀人的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我四弟当年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算了,往事不提,我的意思是,那些人暂时不敢对你们动手,再说,青天白日抢人家女儿的事,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出来的。” 陆挽灯伸手,一枚白色的玉牌落在她手心,她递给了宁无珩:“总之这次也算是我给你们添了麻烦,以后有忙,我陆挽灯必定相助。” 宁无珩说了声“多谢”,将玉牌纳入了怀中。 宁软软忽然发现少了个人,问道:“二哥呢?” 宁知春说:“他不想跟着我们去邺淮,眼下事情解决,他回去了。” “回家吗?” “回了燕城。” 宁知春和宁无珩对视了眼,回他的温柔乡。 宁软软却不明白了:“二哥去燕城干什么?” 她还记得,燕城是那个讨厌的薛家的地盘,二哥去那干什么? 宁知春当然不想把宁折枝那些弯弯绕绕的破事告诉宁软软,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等咱们回琼山了,还怕见不到他吗?” 宁软软想了想:“也是。” 这次是金家地界出了事,丢了脸,宁无珩他们解决了云锦村的事,按理应该被当成座上宾。 他们倒不怕金家主这时候动手脚,毕竟陆挽灯还在,整个奉仙镇的百姓也看她们进了金家,若是他们不能全须全尾地出去,金家声名就烂了。 宁折枝听他们要在金家待段时间的时候,还打趣过,让宁知春捅自己一刀,躺着出去。 宁知春当时想捅宁折枝一刀。 他们在金家休息了三日,这三日,主要是让沈星移养伤,有陆挽灯和宁知春这两位整个修真界都有名的医修在,沈星移想装病都难。 在这期间,宁知春受益良多。 陆挽灯本就不是个小气的人,宁知春在医修这条路上,和她意气相投,她自然倾囊相授。 宁知春学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方子,其中还包括,离枝丹的丹方。 宁软软高兴死了,等她二哥炼出离枝丹了,她看薛家怎么跟小主人抢八重蕊心莲? 三日后,陆挽灯和宁家兄妹告别。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邺淮相见。” 说完这句话,陆挽灯便御剑离去了。 宁软软他们则踏上了另一条路,溱水城。 溱水城在奉仙镇百里之外,是座水城,他们在溱水城停留了半日,吃了些东西,租了艘船去巫荆都府。 宁软软叼着个糯米团子站在外面吹冷风,跟她大哥一起。 宁无珩在观察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而宁软软在观察她哥。 宁无珩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问她:“怎么不和你三哥待在一起?” 宁软软解释:“三哥正在帮沈哥哥看伤,说男女授受不亲才让软软出来的,大哥,我们为什么坐船呀?不御剑了吗?” 软软不明白,御剑不是更快吗? 宁无珩看着乖巧又认真的宁软软,习惯性地拿了颗糖递给她。 糖是在溱水城买的,存在须弥戒指里,亮晶晶的,宁软软欢喜地接了过来,含在嘴里,含糊地说道:“谢谢哥哥。” “巫荆都府是原家的地盘,在原家的地界上,不允许修士动用法力,所以我们换了船,软软不喜欢坐船吗?” “没有没有,软软就是问问,原来是这样。” 宁软软连连摆手,坐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多好玩呀。 宁无珩确定周围安全之后,将软软带进了船舱内:“原家是修仙界第一大世家,此次我们路过巫荆都府,势必要带你们去拜见的。” “昂?一定要去吗?” “嗯。” “那好吧……” 宁软软扭扭捏捏,一看就有点不大愿意,宁无珩明白,原家主为人高高在上,十分威严,软软最怕这种长辈。 他拍了拍软软的肩膀:“若是不愿意,我去就好了,让你三哥陪着你们待在客栈里。” “那哥哥不害怕吗?” “不害怕。” 宁软软如释重负,吧唧吧唧地将糖吃完,宁知春替沈星移换了药,走出来看见他们,说:“也好,我也怕见那位。” 宁无珩漠然,没有多大的感觉,反正他一向只看地面,原家主也跟他宁家并无什么交集,不过场面上的客套。 水路平静,船一路行驶靠岸,宁无珩将软软抱进怀里,身后跟着宁知春和沈星移。 他们一行下来,倒是吸引了两岸不少视线,这也难怪,宁无珩和宁知春相貌气质都是顶好的,一个刚毅沉稳,一个温润如玉,更别提两个小孩也都粉雕玉琢,惹人喜爱。 众人都在猜测他们的身份。 宁无珩有些奇怪。 宁软软下巴搁在宁无珩的肩膀上,又从他哥怀里偷了颗糖,拿给沈星移,朝他使眼色。 “快吃快吃。” 宁知春敲了她的脑门:“要给便是,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一颗糖而已,我们会不给吗?” 宁软软摸着脑袋“嘿嘿”地笑。 “看着做什么?软软给你的,吃吧。” 沈星移看了看软软,又看了看宁知春,将那颗糖含了进去。 糖在嘴里化开,有种清香的甜。 马头外面守着队穿紫衣的修士,看到他们,领头的那位前来行礼,问道:“诸位可是琼山宁家的弟子?” 宁无珩和宁知春对视了一眼,宁知春疑惑:“是又怎样?” “巫荆府主有请。” 第二十三章 原归淼 宁软软心情忐忑,跟着宁无珩和宁知春身后走,两侧是神色肃穆的守卫,宁软软紧张极了。 那个传说中很严厉的原家主会怎么看他们? 各种轻蔑不屑的神情在宁软软的脑海中浮现,虽然她没见过原家主,可已经想出了一万个凶巴巴的白胡子老爷爷。 万万没有想到,巫荆府主,是个儒雅书生模样的青年男人。 宁软软一时没忍住:“原家主不是老爷爷吗?” 她的声音不大,可每个人都能听到。 宁无珩说:“软软,不得无礼。” 他的语气,更像是走个过场,并无几分责怪的意思,尽管是这样,宁软软还是一下子捂住了嘴。 “哈哈。” 男人轻笑了几声,说道:“无妨,本座乃巫荆府主原归淼,你说的老爷爷,是我的父亲,常衡尊主原松青,本座此次请你们来,几位小友不会怪我唐突了吧?” 他浅浅笑着,目光温和,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目光落在软软的身上。 软软明白地点点头,又意识到他的问题,连忙摇头:“不介意不介意。” 这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 “那这位……这位原伯伯?” 软软不确定,拉了拉宁无珩的袖子,小声地问道:“哥哥,我说的对吗?” 得到宁无珩的肯定,她才继续问到:“原伯伯,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宁家身为修仙界四大修仙世家之一,与我原家一直交好,您们经过巫荆地界,我原家不尽尽地主之谊实在说不过去。” 原归淼笑呵呵地,请他们坐下喝茶,左右侍从退后,原归淼先喝为敬。 他这样事无巨细,礼数周到,宁无珩和宁知春也只好象征性地抿了抿。 沈星移没喝,原归淼竟也是注意到了他,客客气气地问道:“小友可是不喜欢喝茶?” “嗯。” “也是。” 原归淼又让人换上了花茶,闲聊了几番过后,提起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原归淼说:“本座听说,你们此番是要去江家取八重蕊心莲?” “嗯嗯。” 宁软软捏着刚刚侍女送上的杏花糕应道,这位伯伯人真好,还给她杏花糕吃。 软软这么一点头,原归淼的目光更慈祥了,宛如看自己的女儿一般,他说:“软软,本座也有个孩子,像这位小哥一样大,只是他外出了,不然你们还能见一面。” 见一面?原伯伯是担心她会感觉受怠慢吗? 宁软软安慰他:“没关系的,软软有杏花糕就很满足了。” 她十分喜欢这些凡尘的吃食,这个伯伯对她真好。 她不知道原归淼话里的意思,宁无珩和宁知春却听出了点别的意思,替她回道:“软软还小。” 幸好原归淼也只是点点头,并未再说下去,他的目的不是这个。 原归淼压着嗓子咳了几声,他身后的侍从走出来提醒他。 “府主该服药了。” 原归淼微颔首,之后他的精神看起来不大好,没过多久,宁无珩他们就被请下去休息了。 宁软软拉着沈星移的手,有些奇怪:“原伯伯的身体不舒服吗?” 宁无珩说:“不大清楚。” 原归淼这是什么意思,他也不大清楚,倒是他提到了八重蕊心莲,让宁无珩的心里多了点警惕。 还有,究竟是谁,将宁家要为沈星移剔骨的事传出去的,这么多人都知道,有些不大正常。 宁无珩说:“凡事注意。” 原归淼盛情难却,他们被安置在原家待客的听雨楼,宁无珩算着日子,跟原家弟子说:“家主盛情难却,但我们急事在身,不便久留,明日便要动身离开了。” 原家弟子说:“我家家主说了,知道诸位有要事在身,不会强留诸位。” 末了,他又提醒道:“巫荆气候多变,明日的事,还是不要一概定论为好。” 宁无珩皱了皱眉,那弟子笑了声:“诸位好好休息,若想离去,明日向府主请辞便是。” 等到那名弟子离去,宁无珩才说:“原来要留我们的,是原家家主。” “这可就麻烦了,修仙世家里,原家站鳌首,若是原家主要留我们,大哥,你说他想做什么?” 宁知春没想到,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八重蕊心莲虽然有活死人医白骨的奇效,可这些修为早就够活千年的老怪物,怎么还会盯上八重蕊心莲? “不管他想做什么,若是我们执意要离开,原家也不好阻拦。” 宁知春点了点头,不好阻拦是不好阻拦,只怕他又整什么幺蛾子。 宁软软看着两位哥哥忧虑重重的模样,将从桌上拿的糕点又放了回去,想起了他二哥以前的话。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软软已经够软了,她不敢再吃了。 宁知春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笑道:“想吃就吃,就这点,原家主还是不会和我们计较的。” 宁软软摇了摇头,说:“不好吃。” 薛家的事已经让她长教训了,因为她抢了离枝丹,差点害沈哥哥没了八重蕊心莲,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不过幸好挽灯姐姐有离枝丹的丹方,不然…… 不然爹爹会有什么办法呢? 宁软软眨了下眼,心虚地看向了沈星移,问:“沈哥哥,你在想什么?” 沈星移愣了愣,说:“我在想,原家主什么时候会来见我们。” “快了。” 宁无珩说:“你们先休息,既然原家主要留我们,自然是会来见我们的。” 不出意料,就是为了八重蕊心莲。 果然,晚宴的时候,原家主现身了,这是个和软软幻想的那一万个严肃老爷爷重合了一大半的老人家,头发花白,只是背脊挺地笔直,像座历经沧桑的丰碑。 他回了宁无珩等人的礼,在高位坐下,直言道:“宁家的小子,本尊要你家的八重蕊心莲。” 他话未说完,底下就有个软糯的声音,板正地喊道:“不给!” 宁无珩的眉心一跳。 这一来一往的,直地让宁知春的心里发毛,宁知春午捂住了软软的嘴,笑道:“家主,八重蕊心莲我宁家就这么一株,有急用,家主还是像江家其他人索要吧,若是我没记错,府主夫人就是江家嫡系小姐吧?” 第二十四章 原家夫人 “放肆!” 宁知春自认为恭恭敬敬,也没说错什么话,却是莫名其妙地被原家主吼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敢问原家主,在下是说错什么了吗?” 他环视了一周才注意到,周围人的神情有些微妙,宁知春和宁无珩对视了一眼,眼底均是闪过一丝疑惑。 江家嫡系夫人又怎么了? 这般说不得? 没有人回答宁知春的疑惑,最后原归淼站出来,问他们:“你们不知道?” “知道什么呀?” 宁无珩和宁知春都不大清楚了,更别提宁软软,她本来就怕长得凶的原家主,此刻被他一吼,能忍住不哭,软软都想夸自己。 夸三天三夜的那种。 宁软软缩到了沈星移那,试图从小主人身上获得一点依仗和勇气,宁知春看见了,又假装没看见。 原归淼叹了口气,劝原家主:“父亲,不知者无罪,你又何必和几个小辈计较。” 原家主“哼”了声,又说:“只要你们答应,不管用什么来换八重蕊心莲,我原家都答应。” 原家第一修仙世家,这个允诺本来是个不得了的东西,可现下,宁家没一个人吭声。 沈星移的魔骨,如果没有八重蕊心莲,他根本挺不过去。起初也就罢了,可这一路走来,宁无珩和宁知春都有了些改观。 父亲的眼光不差,像沈星移这样的人,若是能走正道,对于宁家来说,价值远远超过八重蕊心莲的一个死物。 宁无珩又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按理来说,原家多年前强娶了一位江家小姐,如今为何又取不得八重蕊心莲? 他甚至隐隐想起了,多年前父亲从江家回来的情景,父亲破阵失败,修为直降了三阶,那段时间,是宁家最灰暗的一段时间,也导致他们兄弟几个不得不强逼着自己修炼,结丹。 原家主盯着他们几个瞧了会,见他们神情茫然,的确不似作伪,瞥了原归淼一眼。 原归淼沉声问道:“宁家主竟是没和你们说过?” “江家血脉特殊,双生麒麟子女生莲,那八重蕊心莲随着江氏女出生而长,陨落而盛,若是本座要取夫人的八重蕊心莲,便是要逼着夫人去死。” 宁无珩和宁知春都没有吭声。 沈星移这才明白过来,宁家主破阵失败,或许不是因为那阵法的原因,而是得知了八重蕊心莲的秘密。 宁软软咽了口唾沫,她是有记忆的,她从出生就有记忆了,她还记得,娘亲将自己递给大哥的时候,父亲浑身是血回来的场景。 父亲从来没有狼狈过,他那天哭得好伤心,像是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光了,从那之后,软软再也没有见爹爹哭过。 喉咙里像是被东西堵住了,软软失神过后有些茫然,她不明白,现在原伯伯和他们说这些干什么? 难道他想阻止他们去取八重蕊心莲吗? 宁软软放下筷子,偷偷地看了眼台上正襟危坐的原家主和看起来受了什么伤的原伯伯。 她揪着袖子有些不知所措,八重蕊心莲若是这样的意义,那对爹来说,用它来救小主人时,他又是什么心情呢? 宁软软抿了抿唇,拉拉沈星移的袖子,低声说道:“沈哥哥,你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能让爹爹失望。” 沈星移点头,宁知春看着两小屁孩眉来眼去的,无言地将头转到了另一边去,眼不见为净。 那一边,原归淼说:“原家确实需要八重蕊心莲。” 他眼底有些乌青:“其实从你们出琼山,原家就派人监视你们的动向了,实不相瞒,因为八重蕊心莲,你们已经被各方势力盯上,若是你们愿意,原家愿意庇护你们回宁家,并且,答应你们一个要求,无论什么。” 宁软软嘀嘀咕咕,原家需要他们也需要呀,总感觉原伯伯在逼他们。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宁无珩在想转圜的余地,原家也在想。 最后实在没办法,原归淼解释了他需要八重蕊心莲的原因。 他夫人病了。 就是那个宁知春提到的江家嫡女,她是原归淼第三任妻子,去年开始病重,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没人能查出来是什么病因。 所以原府主要用八重蕊心莲去救她。 这么一说,宁知春皱起了眉,提醒道:“府主难道不知,八重蕊心莲不能为江家血脉所用?” 如果不是这样,宁如华也不会拖着这副身子活到现在。 宁无珩想到了陆挽灯,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再相见,说道:“夫人的病,或许挽灯仙子有办法。” 陆挽灯医仙的称号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只是她脾气古怪,若是不愿意,原家也不一定能请得动她。 果然,原归淼听到陆挽灯,也不再执着于八重蕊心莲了,神情松动,同意了请陆挽灯来。 宁家兄妹在原家待了一夜,第二日,在餐桌上见到了陆挽灯。 宁无珩和宁知春早已辟谷,再加上只想早点离开,没有什么心情吃饭,起初沈星移也吃得少,但后来被宁软软感染,多动了几筷子。 陆挽灯见到他们时,神情也有些尴尬:“没想到这么快就见了,你们来原家做什么?” 她想不通了,不是赶着去江家吗?还来原家凑热闹,施发善心来了? 宁无珩张了张嘴,原归淼就是在这时候来的,说:“多谢仙子来为我拙荆治病。” 不管什么时候,大夫的面子都是要给全的,就连原家那个老头子,面对陆挽灯的态度,都是柔风细雨的。 宁软软他们在听雨楼里,等着陆挽灯那里的动静,若是她能救原夫人还好,若是不能,怕是原家主又要和他们死磕八重蕊心莲的事了。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陆挽灯回来了。 她一来,软软就跑过去,紧张地问起了原夫人的情况,陆挽灯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道:“有什么病我不能治的,哪怕就是要坐化了,我也能拖她一会儿。” “这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离开了?” “当然,不然你们待在这里干什么?平白无故遭人惦记。” 宁无珩点点头,说:“麻烦仙子了。” “行了,你我都认识几十年了,还叫没你家小妹子叫的亲切,叫挽灯吧。” “挽灯。”宁无珩颇为僵硬地喊道。 宁知春正想打趣他大哥,又听到陆挽灯点了他:“你也是。” 宁知春讪讪地点了点头,这挽灯仙子,人来往熟了,可真是热情。 就在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向原家主和原府主辞别的时候,原家突然乱了起来。 陆挽灯拉住了个小姑娘,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姑娘一脸惊恐,说:“夫人自戕了。” 第二十五章 修士疯起来,鬼也怕 宁软软目瞪口呆:“明明挽灯姐姐才给她看好病呀,怎么原夫人会……” 没等她说完,陆挽灯骂了声:“晦气。” 立马往原夫人的住处去了,还把宁知春叫去打下手。 宁软软问宁无珩:“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呀?原夫人为什么要自戕?” 宁无珩皱了皱眉,说:“怕是原家的私事。” 他们这些修仙世家,跟宗门的概念不同,因此利益纠葛也十分复杂,原府主娶了三任夫人,前两任夫人都是红颜薄命,死得早。 有人怀疑,前两任夫人的死,都和原府主有关,但没有人敢放在明面上说,因为放在明面上说的人,都死了。 这是个是非之地,不便久留。 宁无珩也不打算和原家主告别了,带着宁软软和沈星移趁乱出了巫荆都府。 宁软软见他们就这么跑了,担心还留在原家的陆挽灯和宁知春,眉毛拎成了一团小麻花。 “把三哥丢在那没关系吗?原家主和原伯伯会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呀?” 宁无珩神色淡定:“不会,陆挽灯是三清山的人,有她在,原家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沈星移了然,默默地记在了心里,修仙世家中,原家独大,但原家收到第一仙门三清宗的牵制。 宁软软也放心了下来,他们也没打算就这么一路飞到头,直接去邺淮,宁无珩给宁知春留了信,找了处小村庄落脚。 村子叫赵家村,他以前来过,招待他们的村长淳朴憨厚,对人散发着善意,见到宁无珩,十分高兴地说:“仙长,上次一别,已有三十多年过去了。” 宁无珩神情微松:“嗯。” 宁软软惊讶:“大哥,原来你已经三十几岁啦?” 宁无珩低头看他,似乎是不满软软的大惊小怪,又似乎是不满她说自己老,修者与天同寿,寿命漫长,容貌不会变化太大。 宁无珩让村长给他们找了几间房间,坐在屋外削起了女头。 宁软软好奇他在干什么,躲在门后面偷偷观察:“沈哥哥,你说哥哥在削什么呀?” 沈星移观察了半晌,说道:“剑。” 宁无珩在削一柄小木剑,这一路漫长,如今事故频发,宁无珩的心里总是不踏实,他做了两把木剑,一回首看见两个偷看自己的小娃娃,朝他们招了招手:“过来。” 宁软软和沈星移乖乖地走到了他面前。 宁无珩先是将木剑交给了软软,犹豫了一下,才将木剑交给了沈星移,他说:“沈星移,其实我爹想收你为徒,你愿意吗?” 沈星移抱着那把剑,眸光闪了闪,说:“愿意。” “那好,宁家的剑法不外传,但如今平时所迫,我希望你两有自保的能力,从明天起,你们卯时起,我会教你们《宁氏剑诀》,你帮我看着软软,让她起床。” 宁软软本来挺开心的,对小木剑爱不释手,听到她哥这话,立马瘪起了嘴:“软软才不会赖床。” 宁无珩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话,分明是不信。 宁软软轻哼了一声,明天她先喊小主人起床,看看大哥还会不会这么说她。 第二天,宁软软泪眼朦胧地被沈星移喊了起来,顶着早晨的太阳,扎起马步。 宁软软:“……” 她好难过,想她当灵兽的那辈子,她都没有这么累过。 嘤嘤嘤,当人真的好难。 庭院春深,如今春天已经过去了大半,临近晌午了,日头也会变得有些大。 沈星移默默地侧了侧身子,替失去灵魂的小团子挡太阳,只是那日头太高,沈星移也只能遮住她半个身子。 看着地上两人交错的影子,一个时辰下来,沈星移竟是没有动过,宁无珩出来时,默不作声地惊了下。 软软似乎在和沈星移比赛,只是她七倒八歪的,快要撑不住了。 宁无珩说:“好了。” 这是他们修炼过程中微乎其微的一件事情,只不过往后说起软软和沈星移的旧事来,宁无珩总会讲这么一段。 宁折枝讽刺他无聊,可宁无珩不觉得,因为整个记忆里,也就这时候他觉得,沈星移是个值得让他把软软托付出去的人。 坚毅柔韧,像院子那棵柳树的枝。 宁无珩日日与宁家与陆挽灯通信,一方面通知家中无恙,另一方面,了解原家的状况。 原家的状况并不好,新夫人的寿命也熬到头了,天天想着寻死。 这是宁知春的原话。 他们在赵家村的第十五天,宁知春和陆挽灯找到了这里,坐下来便开始说:“我的天,这原归淼是什么天煞孤星,历代夫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宁知春喝了一大杯水,说道:“可不是,若不是让她陷入沉睡,我和陆挽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搞清楚发生什么了吗?” 陆挽灯郁闷:“原夫人得了癔症,但她发病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我问诊都做不到,她每天都寻死,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最要命的是,她的修为不错,靠服侍她的那几个小丫鬟根本绑不住她,还得我们来,陆挽灯不上,我还被打了好几拳,虽然造不成什么实质性地伤害,但天天这般,神仙也受不了。” 宁知春谈起在原家的生活,几天几夜都说不完,最后他还说:“幸好大哥你带着软软跑了,宁家的那狐狸府主,估计是看上了咱们的软软,让我见他家大少爷。” “他那大少爷是长得不错,天资卓越,可若是把软软给他原家,我怕软软也变成原夫人那样,不好不好……” 宁知春搓了搓手,说道:“修士疯起来,鬼也怕。” 陆挽灯点头。 就连陆挽灯这个“鬼见愁”也怕了。 宁无珩自然是同意宁知春将原府主敷衍过去的,原家虽然是第一世家,可里面的水太深了,两地又相隔太远,宁家并不知道原家的情况,也不好查探。 纵使他一向沉静,此刻也忍不住说道:“不知道江家知道嫡长女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会怎么想……” 宁软软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们不就是要去江家吗?怎么办?要告小状吗? 第二十六章 青天白日梦游症 告小状这种事宁无珩他们做不出来,不过向江家透露一二也没什么,只可惜,原夫人已经疯了,哪怕江家知道了,也无法弥补。 这一来一回,陆挽灯也不打算走了,她已经去过几个小镇将缈缈的残魂收了回来,还有几个,距离太远,她实在是有心无力。 现下她也不敢回三清山,三清山她师兄在,她这些年做的事情她本不欲让他知道,两人相见,只会尴尬。 她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去见她师兄,索性就躲宁家兄妹这了。 宁软软莫名奇妙地多了个枕边人,依旧睡得香甜,陆挽灯半夜起来,看见小团子抱着自己的手臂,总能想起那个孩子。 缈缈。 一百年的光阴过去了,那些事情还是历历在目,陆挽灯摸了摸宁软软肉嘟嘟的侧脸,眸光在月色中有些沉寂。 宁软软浑然不觉,甚至还在陆挽灯的手心蹭了蹭。 自从捡到了小主人,她就经常做以前的梦。 “元衡……” 小团子喃喃出声,露出了满足的笑。 陆挽灯疑惑:“元衡是谁?”她只听说过元宵,原家也并无叫元衡的人呀? 宁软软还不知自己梦里叫了元衡的名字,次日清晨,他们收拾好之后,便上路了,裘山城和蔚渠都是小地方,没什么世家盘踞,也省了宁无珩他们不少麻烦,这么一路南下,他们便到了邺淮。 邺淮是江家的地盘,鱼米之乡,商道两边是池塘,秧着荷花,此时还未到开花的季节,但风一过,绿浪翻涌,也别有一番意趣。 渔夫看见软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笑着从船上捞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问她:“小姑娘,想要鱼吗?” 宁软软想要,但是宁软软没钱,于是她抬头看向了宁无珩:“哥哥,软软觉得,去江家得带点礼物的吧?” 宁无珩:“……” 修仙界里,没有人上门会带两条鱼。 虽然这么想,宁无珩还是给她买了,他知道,肯定是这个小馋猫自己想吃鱼了。 宁软软的裙子被湖水打湿,但她不介意,像只机敏的猫儿,盯着那两条鱼看。 那两条鱼被宁无珩拎着,活蹦乱跳,看起来肉质非常紧弹。 宁软软咽了咽唾沫,一路都很老实,她以前就喜欢吃鱼,常常自己去抓,弄得浑身湿淋淋的。 元衡也喜欢。 但起初元衡是不吃的,她还记得他们去蓬莱赴约,蓬莱有很多灵池,灵池里养着通体剔透的冰泉凤尾鱼。 她跳进去将鱼叼出来的时候,元衡是板着脸的,但后来他还是替她将浑身湿淋淋的毛烘干了。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元衡原来是有洁癖的,但是他口是心非,明明后来吃掉了她两条凤尾鱼,嘴里还是说着不喜欢。 回忆中的元衡多了烟火气,宁软软看着如今板着脸装大人的小主人偷偷笑,想他一定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主人的身体换了,灵魂可没有换。 他一定还是喜欢吃的。 拎着两条活鱼去江家肯定是不行的,指不定人家会以为他们砸场子,将他们几个轰出来。 宁无珩也不大愿意将两条鱼放在须弥戒里,怕它沾染了活鱼的腥气,变得…… 算了,那味道不提也罢。 宁软软倒是想出了绝妙的主意,她找了家食肆,让店小二将那两条活鱼拿去处理了。 这事又让她体会到了做人的艰难,遥想那时候,她都是直接上嘴啃的。 做人就是讲究,不讲究也不行,她三岁的时候吃了三哥的断肠草,差点一命呜呼,像这种事情,以前当威猛坐骑时就不会发生。 宁软软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发现根本没有几两肉,忽然难过了起来,就她这样瘦胳膊瘦腿的,要怎么把小主人养大呢? 她看着沈星移的眼神莫名地慈爱了起来,陆挽灯忍不住给她把脉,疑惑:“没生病呀?” 她又将手伸向了沈星移,也说道:“没问题呀?” 最后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脑袋:“难不成是我有问题?” 她怀疑自己这几天被原夫人折腾疯了,让宁知春给她赶紧把把脉。 宁软软说:“挽灯姐姐和三哥的感情变得真好。” 陆挽灯笑了笑:“患难见真情,能不好吗?” 宁无珩微微一顿,有些不解:“那你我之间为何还是如此生分?” 宁知春心跳漏了一拍,暗道难不成大哥这是吃他醋了?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给自己倒了杯酒轻轻地晃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陆挽灯被他这样的转变搞得有些尴尬,轻轻地咳了一声,抱怨道:“就你这拒人千里的态度,要人怎么跟你亲近地起来?” “是这样么?” 宁无珩问软软。 软软其实没觉得什么不好,摇摇头:“软软觉得,我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宁知春问:“那我呢?” “你也是。” 沈星移抿了抿唇,说:“我也想当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昂?” 宁软软愣了下,为难道:“可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主人。” “主人?” 陆挽灯喝的茶差点没喷出来:“是本仙子活地太久,被这世间的腌臜事污染了,还是软软说错了?” 宁知春无奈道:“你没被污染,软软也没说错,是软软,她从小就幻想自己是一只灵兽雪豹,三岁前,还在满地打滚呢。” “那沈星移是她幻想中灵兽的主人?” “嗯。” 陆挽灯若有所思,说道:“看来软软有病,且病得不轻啊。” 宁无珩和宁知春立马紧张了起来:“什么病?” “青天白日梦游症。” 陆挽灯说完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们在客栈里吃了顿饭,便去拜访江家了,宁夫人是江家旁支,要仔细说起来,宁家和江家也是沾亲带故的。 他们将在原家发生的事告知了江家主,江家主只是叹了口气,说:“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如今变成这样也是她自作自受了。” 大人来往的事总是那么无聊,宁软软看向江家主身后,那儿左右站了对兄弟,脸竟然长得一模一样的,只是他们的泪痣,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 他们朝宁软软笑,宁软软也朝他们笑。 第二十七章 他们好奇怪呀! 宁软软脸笑僵了。 好奇怪哦,为什么要一直笑呢? 宁软软揪了揪自己的脸上的肉肉,觉得还是他们厉害,自己比不过,怪不得爹爹总是不带自己去宗门大会呢,好累好累的。 她呼呼了几下,看见双子左边的那个朝她样扬了扬眉,一脸挑衅的模样。 宁软软:“……” 好气哦,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她忍到了两位哥哥和江家主寒暄完毕,迫不及待地拉着沈星移说悄悄话:“沈哥哥,那两个江家哥哥好坏。” 这还是宁软软第一次说别人坏话,沈星移情不自禁地问道:“怎么坏了?” “他们老看着我笑,我笑不过他们,他们还挑衅我。” 沈星移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又回想了下刚才的情景,有些懵,那两个双子一直没动过,所以他没注意到。 发生什么了吗? 沈星移问:“怎么挑衅你了?” “就……” 宁软软说不出来,刚才她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挑眉嘚瑟的模样,现在仔细想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了。 宁软软摇了摇头,拉着沈星移的手说道:“没什么啦,软软不气了,沈哥哥,今天的鱼好吃吗?” 沈星移说:“好吃。” “那就好。” 宁软软看起来很高兴,沈星移勾了勾唇,牵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一点,他会注意江家双子一点的。 江家以女为尊,但听江家主所说,近几年江家联姻,血脉早已不纯,莲池的八重蕊心莲已经所剩无几,这对麒麟子更是特别。 他们不是江家主的亲生儿子,而是从旁支抱养过来,当成继承人培养的,两个人性格都有些古怪。 这是软软偷听陆挽灯和宁知春聊天时知道的,这么一说,他们也怪可怜的。 宁软软在练御剑,沈星移早就进修到《宁家剑诀》二重了。 不得不说,小主人就是厉害。 宁软软不着急,宁无珩本来还怕她受打击来着,但经过好几天,宁软软都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她经常去沈星移那吹捧沈星移厉害,哪怕人家只是挽个剑花,她也能吹到天上去。 宁无珩觉得自家妹子在做梦的路上越来越远了,这梦真的,就连他都要开始相信前世今生。 江家是安全的,这才让他们有了这段可以喘息的时间,宁无珩看着沈星移和宁软软,陷入了疑惑。 怎么就偏偏是沈星移呢? 若是其他的人,断然不会有现在的这些麻烦。 他和江家主都认为,沈星移的修为还不能过阵,那阵虽然是针对心境的,但现下沈星移刚入道,实在危险。 不过好在他成长得非常快。 宁软软在跟一根木头较劲,宁无珩说了,只要她能乘着这根木头飞起来,回去就跟爹爹说,给她锻剑。 其他的都还好,宁软软还真不会御剑,前世会飞,她是天生的。身为神兽后裔的她,天生有对翅膀,上天入地都不是问题,谁能想到,如今她在学怎么飞呢? 宁软软努力了半天无果后,坐在木头上“哼哧哼哧”地喘气,一边的沈星移看见她,收了剑式,走了过来。 但他还没走到宁软软跟前,江家的双子就走过来了。 “哟,软软,在修炼呢?” 他们忽略了沈星移,径直地走到了宁软软的跟前,垂眸俯视累半死的宁软软。 这两个双子不仅容貌相似,就连瞳色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淡,这般看人时,总有种他们在睥睨你感觉。 宁软软气呼呼地说:“不用你们管。” 她抬头仔细地分辨了一下,左眼有痣的是弟弟,右眼有痣的是哥哥,废话多的就是弟弟,一声不吭的是哥哥。 宁软软以前不喜欢冷冰冰的人,因为她觉得他们超级没有意思,可是现在,宁软软觉得话少的好。 像她家小主人,清冷如月上霜,多好看多仙呀。 宁软软瞪了江驰一眼,说:“你不能跟你哥哥好好学学嘛?” “学什么?” “话少一点。” 江驰:“……” 江余代表他弟向宁软软道歉,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宁小姐,你是觉得与江驰相比,我更好些是吗?” 宁软软是看江驰不爽,可她也没有这个意思呀,更何况江驰还在他们身边呢,这么说,他不会生气吗? 宁软软偷瞄了江驰一眼,发现他还真没生气。 “也不能这样说呀……” 宁软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这兄弟两个却像是非常重视,非要弄出个答案来。 江驰笑哈哈地说:“软软,没事,你慢点想。” 江余也是面带浅笑:“宁小姐,没关系,你慢慢想。” 他们的态度奇奇怪怪的,宁软软也左右为难,蓦地看到沈星移在他们身后,宁软软立马躲到了沈星移的身后。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被这么一整,宁软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在小主人还没拿到八重蕊心莲,她早跑了。 他们性格确实古怪,不然总是盯着她干嘛? 宁软软搞不明白,她又不是香饽饽,一点儿也不好吃呀? “沈哥哥,他们好奇怪啊……” 沈星移淡淡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隐隐地察觉到一丝敌意,他抿了抿唇,牵着宁软软的手,问道:“你们总是找软软的麻烦干什么?” 江家双子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向了沈星移。 江驰咧嘴笑道:“别这么激动嘛,小心一念之差,入魔了……” 不远处,宁无珩看着宁软软躲到了沈星移身后,对面站着江家的双子,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正想上来调解,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习惯性做出反击,一回头却发现那人竟然是江家主,恭敬地行了个礼。 “江家主。” “我早就想说,别叫江家主了,叫江伯伯?” 江鸿悲在石桌旁坐下,给宁无珩倒了杯茶,说:“他们小辈的事情,你就别掺和了,这是我的意思,让他们切磋切磋。” 宁无珩点了点头。 “无珩,你觉得我这两个儿子怎么样?” 宁无珩略微思考了下,说道:“江家麒麟子,天姿绰约,定是与众不同的。” 听到他的回答,江鸿悲笑了起来:“既然这样,不如趁现在,江家和宁家定个娃娃亲如何?” 第二十八章 就是咬你不讲道理 “所谓长兄如父,若是你同意了,我想重岳应该也不会反对,你也看见了,我这两个儿子,均是难得的变异单灵根,得天独厚,来日仙途坦荡,定能庇护软软一生。” 江鸿悲说完之后,指尖敲了敲桌面,继续道:“别紧张,我只是问问你的意见。” 宁无珩眉头紧锁,他并不是紧张,只是事到如今了,他也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对劲。 他承认,软软长得好,又乖顺讨喜,可修仙界里,这样条件的娃娃不至于惹得各家垂涎。 原家,江家,他们哪样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厉害角色?软软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另眼相看的? 宁无珩没喝江家主递过来的茶,开门见山地说道:“先前原家也和我讨软软。” “原家?” 江鸿悲略微迟疑了一下,再看宁无珩的神色,顿时明白过来了,这宁家的小子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的目的不纯。 的确。 江鸿悲并不打算瞒着他,相反,他还准备告诉他,他们有共同的利益,他不信宁家会不同意。 “这事要从上古时期和江家的血脉说起……” 这边,宁软软气炸了。 小主人入魔是她的一块心病,她本来就担心死了,现在这个江驰还阴阳怪气。 小主人入魔了又怎样?小主人入魔了也是最仙风道骨的魔头! 凭着本能,宁软软想也没想,冲上去就逮着江驰的胳膊咬,江驰一时没反应过来,胳膊感受到疼痛,竟是一掌拍了下去。 江余也没反应过来宁软软会咬江驰,更没想到江驰会出手攻击宁软软,他们分明都说好了,宁软软喜欢谁,谁就自认倒霉去担当江家的大任。 眼看着那一掌要拍到宁软软的身上,他连忙制止:“江驰!” “你……” 沈星移攥住了江驰的手腕,眼中浸满了寒霜:“你,打她?” 江驰挣了挣,竟是没挣动。 他跟沈星移一般大,身高却是比沈星移高上半截,可当下,他被沈星移攥着的手臂竟然无法移动分毫。 江余的脸上出现了一点异色,但幸好江驰也反应过来了,他松了和沈星移较劲的力气,低低地说了声:“抱歉。” 江余也说:“对不起。” 江驰听到哥哥低头,心中懊悔极了,他差点坏了事情,若是他打了宁软软,无论是他,还是哥哥,宁家的那位家主,恐怕不会放心将女儿交给他们。 莲池已败,宁软软是他江家最后的希望。 想到这儿,江驰态度更是诚恳。 宁软软知道自己没留情,她咬得可狠了,江驰的胳膊要在外面,她能给他咬得流血。 宁软软本来一点也不觉得抱歉,是他们先来找茬的,元衡说了,这种欺负上门的,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祖宗。 宁软软“哼”了一声,可看到江驰愈发卑微的姿态,又感觉心虚了。 她会不会欺负他欺负地太狠了? 寻求意见般,宁软软看向了沈星移。 沈星移,沈星移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所以最终结果是,江家的兄弟两个道了歉,接受道歉的人在看着别人发呆。 宁软软在心里一万个问号,小主人为什么不说话?他是觉得她做错了吗? 沈星移则是觉得宁软软委屈,不想原谅他们,他犹豫了一会,当着江家双子的面,牵着宁软软的手走了。 “找挽灯仙子看看你今天的伤。” 沈星移如是说。 宁软软想了半天她的伤在哪,终于反应过来,方才练习御剑的时候,手上扎到了一根刺。 小主人已经帮她拔出来了,现在恐怕连伤口都找不到了。 宁软软觉得挺尴尬的,不过小主人这么在乎她,她好开心呀。 她真希望他能跟自己一样恢复记忆,对自己像以前那样亲近,可是软软知道,她不能贪心,小主人开心就好了呀。 那么,小主人开不开心呢? 宁软软端详了半晌,嘟囔道:“看不出来……” “等等。”江家双子喊道。 江驰说:“软软,你讨厌我可以,但是你不能讨厌我哥,他什么都没做,你不应该因为我迁怒他。” “江驰?” 江余震惊,这时候,江驰竟然能想起来坑他一把,可是也没办法,江驰怕是惹宁小姐讨厌了,为了江家,也就只有他可以…… “软软妹妹,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江余忍着心中的羞耻,说道:“能给我个机会,让你重新认识我吗?” 宁软软并不知道江余说出这番话要经历多么九曲十八弯的心理准备,她如同被雾蒙住了脸,不解其然。 “为什么要重新认识你呀?难不成你会变脸?过会就不是这个你了?” 这么一想,宁软软还挺有兴趣的,但看见江余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宁软软觉得自己想错了。 她摇摇头:“不用重新认识啦,我跟沈哥哥玩就好了。” 加上他,要带的孩子就太多了,真麻烦。 “宁……” 沈星移顿住脚步,冷冷地开口:“软软说,她不想和你们做朋友。” 江家双子的态度奇怪,沈星移本来以为是他们古怪的性格作祟,可现在看来,是他们对软软别有所图。 沈星移不喜欢这种感觉,软软的身边有他就足够了,不需要两个别有心事的假朋友存在。 他横剑挡在了江余和江驰身前,警告道:“别再过来了,不管你们想要什么,软软都不会给你们的。” 江余不悦地皱起了眉,江驰则是直接质问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宁软软已经偷着乐好久了,听他这么说,连忙回道:“有关系有关系,沈哥哥是软软的小主人,软软的东西都是小主人的,小主人是软软的。” 他们之间的事,才不用他们来管呢,江家兄弟两个好烦哦。 宁软软冲江家双子做了个鬼脸,拉着沈星移离开。 江驰问江余:“哥,这可怎么办?” 江余看着两人的背影,说:“要先解决沈星移,不然宁软软看不到我们。” 第二十九章 这是交易,合情合理 宁软软虽然表现得无所畏惧,可是她也好奇,问沈星移:“他们缠着软软到底想要什么呀?” 软软觉得,要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她给他们就好了,他们这样缠着自己,打扰到自己修炼了。 就这么短短的几日,她已经落小主人后面一大截了,明明她大哥说她的灵根很好,修炼会很容易来着。 软软不服气,将锅都甩到了江驰和江余的身上,沈星移见她气哼哼的,又见小凉亭内,宁无珩和江家主在。 他刻意转换了一条路线,将软软带向了宁无珩,如果软软想知道江家双子想要什么,这是最快的方法。 江家主和宁无珩见他们两个来了,均是先停了一下,让他们先坐到旁边休息,随后江鸿悲继续讲起了江家的先祖。 这在江家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多几个人知道也没有什么问题。 江鸿悲只是略微回想了下,就继续道:“当初江家先祖与神族相爱,子嗣绵延,一直得到那位神族的守护,后来神族陨落,给江家赐福。” “江家女子,出生会伴生一花,含苞于莲池,一生道心澄澈,没有雷劫,但后来,族人不得不与外族人通婚,这赐福的作用便没有了,只剩八重蕊心莲可用,可如今……” 江家主的声音低沉醇厚,很容易让人陷入进去,他一停,软软就追问了上去:“如今怎么了?” “如今因为八重蕊心莲,江家血脉,男多女少,到宁驰这代,莲池里二十年没有添新,但五年前,新开了一朵。” 江家主的眼中有微光闪烁,他看向宁软软:“那朵新莲,正是属于你的,孩子,回我们江家来,让我们保护你。” 江驰和江余也跑了过来:“对啊,软软妹妹,让我们保护你。” “江家主,这就是软软被觊觎的原因?” 宁无珩冷沉着一张脸,想到他们这一路来所面临的敌人,此刻终于有了解释,这个秘密被泄露出去了。 原本为了抢八重蕊心莲,各大世家就已经不折手段了,如今江家走到这种地步,血脉殆尽,只剩下了软软…… 宁无珩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忽然想起了某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传言,问道:“魅骨的事是真的吗?” 江家主点头,同样神情凝重。 这是江家的赐福,同样也是江家的诅咒,神族的献身让江家儿女与生俱来拥有旁人不可及的修炼天赋,可同样也拥有了让人觊觎的东西。 江氏女之所以那样抢手,不仅是因为八重蕊心莲,更是因为她们得天独厚的炉鼎体质,与她们双修的人,修为日进千里。 宁无珩一时没忍住拍在了石桌上,桌面裂开,七倒八歪地瘫成了一团,宁无珩质问他:“江家主,你如今的做法,和其他想利用江氏女当炉鼎的禽兽有什么不同?” 他瞪着江驰江余,眼里能冒出火来:“年纪轻轻,就想着这些邪门歪道,再好的天赋,也是浪费。” 被羞辱了,江驰立马红着脸,梗着脖子反驳道:“才不是,我们才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是为了……” 他话未说完,被江余拦下,说:“若是我们不行,在这一代,就没人可以,宁家不可能庇护软软一辈子,我们的交易,合情合理。” 交易?合情合理? 好了,听到他的话,宁无珩更生气了,他恨不得立刻将软软带走。 宁如华说的没错,软软的劫就应在山下,他们哪怕将软软养在琼山一辈子,也不会让她落到这些人的手里! 墨雪出鞘,在宁无珩的手里嗡鸣,宁无珩丢了冷静,此刻看起来随时会炸,可江家主和江余却是冷静地看着他。 为了江家,他们只要一个结果,无论过程怎样。 宁无珩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他们要说的已经言尽于此了。 宁软软觉得上一刻宁家主和她大哥之间的气氛还可以称得上其乐融融呢,现在他大哥拔剑,一副要杀了宁家主的模样。 宁软软反应了半晌,才跑到宁无珩那抱住了他的腿:“哥哥,冷静,冷静呀……” 我们还要取八重蕊心莲呢,等拿到手了,你再砍他们也不迟呀。 宁无珩霸气外露的形象一旦捆上了软软这个小团子,看起来就不那么可怕了,看到宁软软出面阻止宁无珩,江余和江鸿悲都松了口气。 “好大的口气。” 陆挽灯不知从何时起偷听的,她从不远处的白玉石柱边走过来,冷笑了声:“臭小子,你的意思是,软软除了嫁给你别无选择?” 在她鄙夷的眼神中,江余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莫名的羞耻涌上了心头,但他强撑着,斩钉截铁地说:“是,如今修仙界,青黄不接,我是冰灵根,我弟弟是火灵根,这种资质,已是举世无双。” “举世无双?” 陆挽灯又笑了:“本仙子今天就来给你上一课,看见他了没有?” 被她指着,沈星移微微一愣,陆挽灯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看,这么巧,你眼前有个天生魔骨的,在你们眼里,他与你们的差别,可是一个天一个地?” “你们资质如此好,敢不敢跟他比试一番?如果输了,也别说天下只有你们才配得上我们软软,我看,沈星移第一个不依。” 沈星移:“……”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江家双子这样看待软软,沈星移也觉得生气,他点了点头,说:“我比。” 得到了一方的应允,陆挽灯更有底气了,冲江余挑了挑眉:“怎么样?小子,你敢吗?” 江驰冲上前:“有什么不敢?” 江余则是更冷静些,问道:“若是我赢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那我就承认,这修仙界除了你们兄弟两,没人能配得上软软。” 陆挽灯摆了摆手,嗤笑:“婆婆妈妈的,比不比?” “比。” 江余说。 天边余霞成绮,璀璨夺目,映在了少年们的眼中,像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彼此灼烧着…… 第三十章 你才要死 宁软软坐在小凉亭里啃梨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刚才在说自己,在说要把自己嫁出去?! 江家主让人换了张桌子,宁软软掉下来的梨在桌上打了个滚,又被她捧到了手里。 她没再吃,而是看着武场上的两人。 江驰和沈星移。 在宁软软的眼中,沈星移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沐浴在晚霞的余晖中,显得坚毅又温柔。 江驰在他对面,他挑了杆长枪,耍了个花招,看起来很有那么回事,就连宁软软,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兄弟挺厉害。 毕竟就江驰的那几下,现在的她耍不出来。 沈星移不出意料地拿了剑,气氛紧张,一触即发,这紧紧是软软眼中的情景。 她吞了口唾沫,整颗心都吊在沈星移的身上,心里想着—— 小主人,你可一定要赢啊,你不赢,软软就要变人家童养媳了。 她好紧张,紧张地不能呼吸了。 沈星移远远地看了眼宁软软,对江驰说了声:“请。” 江驰却并不想受他的礼,陆挽灯没看错,他们确实看不上沈星移,天生魔骨的人,剔骨之后重来,资质又能比寻常人好到哪里去呢? 更何况,他一点也不想和他喂招,虽说他不信什么沾染魔气的说法,但和沈星移对招,赢了也不光彩。 “喂,别打吧,你打不赢我的。” “要不你认输吧,你跟宁软软关系挺好的,把你打伤了她要跟我们置气。” “……”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沈星移也一直没动,等着他跟自己挣扎好,才反应过来,沈星移看他的眼神,就跟他哥是一样的。 冷漠地,像是高高在上的神。 凭什么?他一个肮脏的魔族混血敢露出这样的神情? 江驰不再喋喋不休,而是准备给沈星移一个教训,告诉他要认清自己的位置,什么样的人就要做什么样的事! 江驰将长枪向沈星移掷了出去,长枪如龙,呼啸着前行,江驰比枪身更快,眨眼间来到了沈星移的面前,枪也随后而至—— 江驰握住枪身的一刹那,手中燃起了熊熊火焰,如同业火红莲,将他和沈星移包裹其中。 他在火中笑得肆意张狂,忍不住嘲讽:“沈星移是吧?告诉你,软软是我哥……” 他的话未说完,沈星移的残影消失在眼前,等到他反应过来沈星移出现在他身后,沈星移一脚踹在了他的膝弯处。 他俯身在江驰的耳边说了句:“她是我的。” 之后便是如同落雨般的剑意,江驰瞳孔猛缩,回身抵挡,可沈星移早已退了半步,身形如同鬼魅,发起了下一招。 几个来回后,江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输了? 他竟然输了! 小凉亭里的宁软软鼓起了掌,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朝沈星移挥手:“沈哥哥好厉害!” 沈星移朝她点了点头,将视线落在了江余身上。 江驰脾气他好拿捏,可江余可就不一定了,宁无珩和江家主还在,他没有把握能在掩盖魔气的前提下赢江余。 江家的双生子确实厉害,可他也不能输。 宁软软察觉到在江余上场的一瞬间,小主人陡然变得严峻的气质,刚才的喜悦烟消云散,忍不住又安静下来。 江驰被他哥换了下来,整个人都处在怀疑人生当中,偏偏陆挽灯还不放过他,在他路过自己身边时,低低地笑了声:“呵。” 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江驰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有些疼,但他不管陆挽灯的看法,只担心江家主对自己失望。 江驰一言不发地站到了江鸿悲身边,正想解释,江鸿悲打断了他。 “别说话,先看你哥。” 江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虽然同为麒麟子,但他哥从小比他厉害,比他有天赋,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追上同样努力的哥哥。 江驰看着武场上势均力敌的江余和沈星移,惊讶地有些说不出话来:“他……” 江鸿悲说:“宁重岳又不是呆子,他这么费尽心思,这小子,有点意思。” 他还鲜少看见能和江余打成平手的人,就连原家的老大也不行,可是这小子可以,看来未来的新人里,宁家要添上沈星移这么一个人物。 他的指尖敲了敲桌面,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眯了眯眼睛。 好强的魔气。 宁无珩也察觉到了,只不过他按捺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当江鸿悲问他有没有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宁无珩果断地说:“没有。” 宁软软原本听到江鸿悲的问题,心像块石头掉了下去,听到她哥的回答,心又像片云朵飘了上去。 哥哥在帮小主人,那她就放心了。 她的注意力继续回到武场上,他看见江余一甩鞭子,地上便是一道长长的沟壑,为了避开他的攻击,沈星移只能暂时转攻为守。 可是这样不行,很快他就被逼到了死角,再退一点,他就要掉出去失败了。 宁软软着急,忍不住喊了声:“小心。” 也不知道沈星移有没有听见,总之他动了,既然守不住,他也不守了。 在要掉出去的时候,沈星移一剑朝着江余砍去,他看着江余和江驰相似的脸庞,忍不住想起了江驰的那些话。 “软软是我哥的。” “不,软软是我的!” 沈星移无意识地催动了魔气,那银色的剑身笼罩上了暗红色的气息,来势极猛,几乎是冲着要江余的命去的。 江余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竟然一时也忘记思考了,他只记得,当时沈星移的剑,就这么朝着自己的剑劈了过来,他手中的长鞭被劈成两半,剑也折成了两段,沈星移双眼猩红,如同恶鬼。 江余没了意识,只听见耳边宁家小姐的声音,她在喊沈星移,可以感受到她十分在意沈星移。 为什么呢? 难道他不好么? 江余想不明白,为什么不选他?明明比起沈星移,他更好,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这样在乎他? “哥,你别死啊!哥!”江驰抱着他摇。 江余无语,你才要死。 第三十一章 他被吓晕了 沈星移在最后一刻恢复了神智,他失控地十分异常,连他自己也想不通,那些激烈的突然冲上脑海的愤怒是怎么回事。 在他收手之前,他是真的想杀了江余。 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过,只是很长时间没有发生了,所以他都忘了,他曾经差点杀过人。 那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他曾经很羡慕他,冬天他娘会给他买新衣裳,亲手替他穿上,他爹会带他去酒楼饭馆,包场只为给他过生辰。 从来没有人给他过过生辰,也没有人会记得他的生辰。 那个少爷的生辰在冬天,沈星移记得那天非常冷,他哆嗦着想在酒楼门口找一点饭吃,那少爷和他的娘从马车上下来,发生了口角。 他不满意他母亲的规划,嫌弃她让自己在朋友面前丢了脸,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发现了一旁又冷又饿的他。 那少爷不能忤逆他的母亲,因为不孝,所以他将怒火都发泄到了沈星移的身上。 那天很冷,他没有饭吃,很饿,后来,他只记得,他好疼。 他好疼啊…… 意识不清的沈星移呜咽出声,宁软软握紧了他的手,温声安慰道:“沈哥哥,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 宁软软眼里含着泪,她有些自责,挽灯姐姐说,小主人身体里的蛊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他们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挽灯姐姐……” “按住他。” 陆挽灯朝宁知春使了个眼神,宁知春便将沈星移扶了起来,宁软软自觉地走到了旁边不去打扰他们。 随着两股灵力的输入,沈星移的脸色越来越来差,神色也越来越痛苦,最终身体猛地一震,吐出一口墨色的血来。 那墨色的血中,有只拇指长的虫子在蠕动着。 宁知春看见了,立马不适地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敢置信:“沈小子将这东西放在肚子里一个多月了?” “嗯。” 陆挽灯也觉得恶心,但是她略微瞥了一眼,忽然觉得那虫子有些熟悉,有些像她三师叔养的千机蛊。 她走上前去,用块绸缎将那蛊虫捏了起来,放到眼前仔细打量,惊讶道:“还真是……” 宁知春耳尖,听到了她的话,问道:“是什么?” “不是你的事少管。” 陆挽灯不耐烦地冲了他一句,有些心烦,她将那蛊用随身的玉瓶装好,说:“我有些事要去确认一下,沈星移体内的蛊已经取出来了,剩下的,就交给你处理了。” 宁知春点了点头,说:“行。” 陆挽灯风风火火地走了,宁知春本来还有些事要问她的,她走的这样快,宁知春都没反应过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都这么忙?” 他认识的人里,宁如华成天待在屋子里,宁折枝天天出去寻花问柳,现在来了江家,宁无珩也经常不见踪影,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宁知春摇了摇头,看见一脸懵懂的宁软软,生出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摸了摸软软的头:“慌什么,这小子命大。” 宁软软点头,看了眼垂首倒在一边的沈星移,说:“可是我怕他会疼。” 她的主人就是这样,以前也是,现在也是,受了伤只会一个人藏在心底,直到藏不住了,才会被她发现。 她不想这样。 宁软软和宁知春将沈星移安置好,走了出去,门关上的一瞬间,沈星移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暗色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他抬起了一只手,手指慢慢地动了动,随后伸向了软软离开的地方。 烛火摇曳,他的心绪寂静无声。 “软软。” 沈星移的嘴唇上挑,露出了一个笑,他梦到了很多事情,他悲惨的毫无价值的从前,厌恶他将他抛弃的娘,以及他那个…… 魔族血脉的爹。 无论多少年,他要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沈星移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今天在琢磨离枝丹的方子,没陪着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出了房间,宁知春便开始深究今天发生的事情了,沈星移半死不活地被送回来也就罢了,江家的也是躺着回去的,难不成他们打架了? 宁知春还搞不明白,这蛊虫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和沈星移待在一起这么多天,竟然一点儿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这蛊虫是有人刻意种在沈星移体内,企图控制他的,他还没有分清那是什么蛊虫,陆挽灯就急匆匆地将蛊虫带走了。 这么一想,不仅是沈星移可疑,陆挽灯也很可疑了。 宁知春也不想问他们,他们那些老油条活得时间太长了,不一定会说真话,可是软软会。 宁知春温和地看着宁软软,宁软软又想起了傍晚的那一幕,实话实说:“沈哥哥跟江家双子过招,灵力暴走,差点杀了江余哥哥,然后江余哥哥被吓晕过去了……” “沈星移跟江余过招,还吓晕过去了?” 宁知春震惊,怀疑自己听错了,可看着宁软软镇定的眼神,他又不得不信了,惊叹道:“好啊,沈星移这是深藏不漏啊……” 江家双子可不是一般的天赋异禀,所以沈星移能把他们打败,还将江余吓晕的事,宁知春尤其感兴趣。 他家中的侍女肯定更感兴趣。 宁知春将那些凝重压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开始向软软打听,沈星移是怎么将江家双子打得落花流水的。 江余从昏迷中醒来,知晓情况后,准备来看看沈星移的情况,恰巧听到这兄妹二人的对话,只恨自己没有晕得久一点。 宁软软对沈星移有崇拜光环,在她的眼里,沈星移跟前世的元衡相差无二,将江驰江余打败时更是潇洒,所以将她贫乏的词汇都尽可能地用上了。 宁知春听了半天,只听见沈星移是如何如何神通,江家双子是如何如何狼狈,刚开始还好,最后也发现软软的偏颇。 他忍俊不禁,软软也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夸张了,朝他吐了吐舌头。 “其实江家哥哥也很厉害啦……” “哦?” 宁知春朝她身后挑了挑眉:“江余,你在那偷听多久了?” 第三十二章 你长大以后嫁给我吧 看见江余的那一刻,宁软软好尴尬,这种尴尬,简直比她偷吃东西被人抓到还尴尬。 二哥说得果然没错,说人坏话要当面讲,背后议论被抓到了,真的很要命。 宁软软微微一颤,红着脸慢慢地挪到了宁知春的身后,悄悄地抱怨:“三哥,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一下?!” 宁知春耸了耸肩,他无辜得很,他可不知道那小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还有事,软软,江余看起来有话要跟你说,你们两谈谈吧。” 宁知春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就是个障碍,早点离开为妙,不然江余那幽怨的眼神,快要把他脊梁骨戳弯了。 他看着江余又莫名地笑了笑,江余耳根一红,向宁软软一字一顿地解释道:“我、不、是、被、吓、晕、的。”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了,宁软软本来挺心虚的,现在却发现了很奇妙的地方,惊奇地说道:“你生气跟江驰好像呀!” 江余几乎是脱口而出:“谁像那个笨蛋!” 宁软软不理解:“你呀?” 江余一哽,不想跟她再讨论这个,问宁软软:“沈星移呢?” 他一问这个,宁软软立马警惕起来:“你想干嘛?” “找他单挑。” “不行不行,沈哥哥还在昏迷中呢,你不要去打扰他。”宁软软拦在江余面前,稚气的面容让江余略微晃神。 她离得太近了。 意识到这点,江余不大自在地后退了几步:“他怎么中蛊了?” 宁软软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挽灯姐姐将蛊虫带走了,肯定马上能找到蛊毒的解药。 她摇了摇头,说:“你不要找沈哥哥的麻烦,我知道他对不起你,我替他道歉,你要什么补偿跟我说,我让我哥哥给你。” 江余刚想说不用,忽然想起了江鸿悲对他们的交代,如果他要娶宁软软,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他几乎想也没想,就说:“那你答应长大以后嫁给我。” “嫁给你?”宁软软又问,“为什么要嫁给你?” “不是你问我要什么补偿吗?” 江余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说道:“那我要你嫁给我,你为什么不答应?” 宁软软不是不答应,她只是在做复杂的计数,她算了好久,觉得自己太亏了。 她可以让哥哥给江余补偿,江余要自己嫁给他,那就可以以后从自己这不断地要补偿。 宁软软拒绝:“你耍赖,我二哥说了,不让我跟你这样的男的交朋友,他说,你会把我家的家业败光的。” 江余不明白,他是怎样的男的,怎么就会把宁家的家业败光了? 但他也没想多久,软软的头上落了只鸽子,他目光被鸽子吸引想伸手去摸,却被软软拍开。 咕咕歪了歪头,假装自己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鸽子,飞到了软软跟前,将爪子里的东西丢到了软软手心里。 那是一块灵石。 宁软软眼睛一亮,明白了他的意思,将灵石交给了江余,说:“呐,赔你的。” 江余捏着灵石发懵,被宁软软推走:“你快回去吧,江驰看不见你哭鼻子的。” 江余想说不会,可是一转身,小团子已经跑回了屋子里将门关上了。 他捏着那块灵石看了半晌,蓦地笑了一声,将那灵石收进了袖中,离开了。 也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他那弟弟,有没有在哭。 宁软软让咕咕小声一点,沈星移还在睡,她偷偷地看了几眼,就回自己房间了。 江家古韵悠长,保留着上古的风俗,宁软这几天看到了不少以前的东西,比如她房间里,就有鲛人族织的纱和镜子。 鲛纱流光溢彩,水镜波光粼粼,宁软软看到一张圆圆的鹅蛋脸,左搓右捏之后,憨憨地对着镜子笑了起来。 “咕咕,软软好看吗?” 咕咕:“咕咕咕。” 这问错人了吧? 他除了一团灵光,啥也看不见,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是五颜六色的光而已。 咕咕叹了口气,软软连忙说对不起,她忘了,咕咕是看不见的。 “咕咕,你这几天去哪儿啦?” 咕咕说:“我去找二公子了,主人说二公子遇到了一些麻烦,让我去帮他。” “二哥?” 宁软软疑惑:“二哥不是回去了吗?” “没有,二公子其实一直跟着我们,在奉仙镇,他就查到了一些可疑的地方,跟软软你有关系。” 咕咕顿了一下:“也跟沈星移有关。” “也跟沈哥哥有关?” “嗯,其中牵扯的人物众多,二公子不让我告诉你,那块灵石,是他知道你被江家双子缠上了,让我交给你的。” 宁软软笑了:“二哥就是聪明,你不知道,他们烦死了,江余还想让我嫁给他,可我又不傻,我嫁给他了,以后他欠债了,爹爹和哥哥们要替他还怎么办?我们家没钱的。” 咕咕:“……” 是他保持妖体太久了,已经听不懂人话了吗? 咕咕干笑了两声:“应该不会这样吧?” 可宁软软非要坚持自己的观点,说:“肯定会。” 那会就会吧…… 咕咕变成人身,又交给她另一样东西,嘱托她:“这是主人要给沈星移的东西,等沈星移醒了,你交给他。” 这是一本书,泛黄的纸张昭示着它的岁月已久,宁软软瘪着嘴跟书面上的几个字较劲:“幽冥九都心经?这是什么东西?” 一看就挺诡异的。 咕咕倒是震惊了:“你看得懂?” “看得懂呀。” 软软奇怪,她也是识字的,以前元衡看书的时候,她经常在一边打盹,有时候也会看上那么两三眼。 这下咕咕不太好了,将秘籍拿回来藏到了身后:“主人吩咐过了,你不能看。” “为什么我不能看?” 咕咕不吭声。 “好吧,不看就不看……” 宁软软走向床,说:“那我要睡觉了,咕咕,你……” “嗯?” “是我的啦!” 宁软软抢了书就跑,最后钻到了桌子底下翻开了那书的第一页,上面有她哥宁如华刀凿斧砍般的字迹,透着股森然的锐利。 宁软软看清了上面写的内容,凶狠地瞪着咕咕:“原来这就是四哥不让我看的原因……” 第三十三章 不破不立 幽冥九都心经上记录的,是如何自断经脉,金蝉脱壳的心法,宁软软曾经不懂,为什么四哥在知道沈星移入魔后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小主人…… 现在她明白了。 小主人入了魔,魔气深入四肢经脉,如今已不是单单取了魔骨那样简单的事了。 在下山之前,四哥曾经单独找过小主人一回,那时她没在意,原来那时候四哥就打算让小主人自绝经脉了。 宁软软瞪着心虚的咕咕,斥责地问道:“咕咕,你还是我的好朋友吗?” 咕咕扯开嘴角尴尬地回道:“是吧……” 但主人的命令他也没法违背呀。 咕咕抹掉不存在的眼泪,义正言辞:“软软,我两的主人不一样,你也不能让我背叛主人不是?” “当初不是我把你捡回来的吗?你怎么可以为了我四哥背叛我?” 咕咕“呵”了一声:“这也是主人把我养大的呀。” 没良心啊?没良心啊! 咕咕的良心被狗狗吃掉了! 宁软软一双大眼睛快瞪成斗鸡眼了,咕咕不为所动,说:“既然你也知道了,就把这秘籍给沈星移吧,他要是还想修正道,经脉得绝,魔骨也得剔,不然……” “不然怎样?我就是不要沈哥哥剔魔骨了!” 宁软软想到陆挽灯说的话就已经很后悔了,结果四哥还要沈星移自绝经脉,不剔了,不剔了,这魔骨谁爱剔谁剔去吧。 宁软软想将心经破坏,可她不管撕它,咬它,心经都还是那个心经,最后宁软软力竭,气喘吁吁地坐到地上:“这是什么书呀?” 咕咕见她发泄完了,在她对面坐下,轻声地喊了声:“软软。” 这一声像是把软软喊回了神,软软抱着心经心情低落:“为什么这么难呢?咕咕,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难吗?” “他前世也没造什么孽呀,为什么这辈子就这么坎坷呢?就因为有魔骨,那么多人都不喜欢他,我好不容易抢来的离枝丹,药效还被蛊毒溶解了,咕咕……” “你说沈哥哥他,之后该怎么办呢?” 宁软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茫然,刺地咕咕心中一疼,他蹲下来摸了摸软软的头,说:“让沈星移来决定吧。” 这世上的不幸之人何其之多,可软软被宁家保护地太好了,才会陷入对自己无力的悲哀中无法自拔。 主人要将软软关在宁家一辈子,不是没道理的,可他看得出来,软软也在成长。 被咕咕安慰了会,宁软软好多了,她也决定好了,将这心经交给小主人,至于要不要接受全由小主人决定,不管他怎么做,她都支持他。 宁软软拍了拍自己的脸,给自己打打气,然后一鼓作气地站了起来,再然后,她撞到了桌子。 “砰”地一声,巨响。 咕咕:“……”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宁软软撞了那么一下,又找借口,说明日再给沈星移了。 咕咕觉得不急在这一时,也同意了,不过他会盯着她。 第二日,沈星移从昏迷中清醒,宁软软欲言又止半天,在沈星移困惑的目光下跑了出去。 宁知春百忙之中,抬头看了眼跑出去的软软:“她这是怎么了?” 沈星移摇了摇头,目光柔和。 “不知道,不过她开心就好。” “嗯。” 听到他的话,宁知春挺惊讶的:“感觉你这次醒来之后变了很多。” “有吗?” 沈星移又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看向宁知春,询问道:“哪儿变了?” “话变多了。” 宁知春调好了药,过去敷在陆挽灯替他解蛊割开的伤口上:“看你这一路走过来,我都替你怀疑,究竟值不值得。” 沈星移掀起眼皮,黑黢黢的眸子看着他,像是在询问他什么意思。 宁知春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沈星移,你也才是个孩子,有些事别太勉强自己,以前是我们错了,我们这些人,天生在高处站久了,别人的痛苦就看不到了,剔骨的事,能行则行,不行……” “就算了吧?” 宁知春人生头一次说:“其实修魔也挺好的。” 沈星移明白了,冷静地说道:“我知道离枝丹失效了,我听得见。” “你知道了?那你……”宁知春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既然如此,沈星移还要继续吗? 虽然他也不甘心这么半途而废,可没有离枝丹,他觉得沈星移挺不过剔骨之痛,没人能挺得过。 那种疼痛,相当于将金丹,元婴从紫府内活生生地剖出来,哪怕忍过去了,人怕是也废了。 宁知春皱了起眉:“沈星移,只要你行得正,我保证宁家会养着你,替你隐瞒,在这修真界里,没人会关心你一个孩子有没有入魔的,你……” “我不要。”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要!”沈星移攥紧了双拳,“我不想当魔修,我要剔骨修道,然后,将天下魔物全都杀光!” 宁知春心惊,因为他看清了,在说出这话时,沈星移眼中磅礴的恨意,他不明白沈星移为什么会对魔族有这么大的恨意,不过也不打算了解了。 既然他给自己展现了他的决心,看来他说什么也不管用了。 宁知春点了点头,说:“随你,那就好好休息吧,恢复一下身体,江家主那里都安排好了,等你觉得可以了,就闯聆音阵吧。” 他将东西收好之后,开门发现了门外的小团子,笑着问道:“偷听呢?” 他本来以为宁软软会害羞,谁知道软软昂着脑袋,竟是直率地承认了,她头上还有昨天晚上撞出来的包,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宁知春不敢摸她脑袋,就问她:“想干什么?” 宁软软一只脚踏进了屋内,抿了抿唇说:“四哥让我把这个给沈哥哥。” 宁知春疑惑地看了眼她怀里的书,发现自己不认识上面的字,都是些鬼画符,估计又是老四搞出来的什么阵。 他们几个,嘴里说着不关心不在意,可事关软软,又有哪个能真的不管不顾? 宁知春摇了摇头,只希望沈星移能有那个本事撑下来,别让软软伤心。 第三十四章 风流澈 宁知错已经走远了。 沈星移看到幽冥九都心经的时候,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他看着软软,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名为纠结的神色。 软软说:“沈哥哥,我都知道了,既然你决定了,我会帮你。” 她将幽冥九都心经送到了沈星移的手里,目光坚定:“软软相信你,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你决定的事,一定可以。” 沈星移微微一笑:“你不怪我瞒着你吗?” “不怪不怪。” 宁软软知道,肯定是她四哥不让小主人告诉她的,她四哥决定的事,谁都没有办法违逆。 宁软软已经想好了,聆音阵并没有规定几个人能进去,等小主人进去的时候,她也进去,她知道怎么破阵,到时候有她帮忙,八重蕊心莲算是十拿九稳。 之后的事,她再去求求挽灯姐姐和哥哥,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小主人减轻痛苦。 宁软软现在就只有一件事不明白了,沈哥哥身体里的蛊是怎么回事?这是她心里的疙瘩,昨天都没怎么睡好。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沈星移也觉得是时候了,将蛊虫和神秘男人的关系告诉了她,他隐去了自己中蛊的时间,只将男人的目的告诉了软软。 他想复活缈缈,而他要复活缈缈,也要用到八重蕊心莲。 听了他话,宁软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花了些时间让自己接受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冒出来和他们抢八重蕊心莲的事。 更要命的是,那人还是缈缈的爹。 他是缈缈的爹,还给小主人下蛊。 宁软软愣了许久,回过神的时候,听到沈星移试探地喊了她一声:“软软?” 他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宁软软看到沈星移企图隐藏起来的惴惴不安,他是在害怕她会选择缈缈吗? 宁软软有些生气:“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们?” “我不想给你们找麻烦。” 沈星移垂眸,苍白的脸稍显稚嫩,但宁软软能看出几分元衡的影子来,宁软软气哼哼地想,她错了,他不是元衡,元衡才不会让自己这样吃亏。 她气沈星移的隐瞒,又心疼沈星移的隐瞒。 宁软软说:“没有人觉得你麻烦,要是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不对,我已经生气了!” 宁软软哼了一声,企图甩开他的手,甩了一下,没甩开。 宁软软沉默了会,问:“听到了没有?” 沈星移抬眸弯了弯眼睛,笑了起来,说:“知道了。” 宁软软看呆了。 她陪在元衡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是个身高八尺的神界仙君了,她还从没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 见到沈星移后,他总是冷冰冰的,浑身死气,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厌世样,跟常年把笑挂在脸上的元衡相差甚远,可这么一笑,她发现,小主人可真好看呀…… 跟元衡那种成熟的好看还不一样,就是这种,宁软软说不出来,就是他一笑,宁软软就不生气了,还想把自己有的好东西全都给他。 可惜她屯的宝物没有跟她一起转生过来,不然她一定将沈星移放在她的宝物堆里,随他挑。 宁软软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十分正经地说道:“缈缈是缈缈,她爹爹是她爹爹,哪怕是缈缈的爹爹对你下蛊,软软也不想原谅他。” 宁软软想了下,又补充道:“缈缈要是知道她爹爹这么做,肯定也会生气的,沈哥哥你别怕,等他找来了,江伯伯和我哥哥们肯定会收拾他。” 她想想还不放心,就要去找她大哥去,结果发现自己手腕还被沈星移攥着呢。 她疑惑地看了沈星移一眼,又呆呆地走了回去。 沈星移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他说:“软软,我害怕,你别走,行不行?” 宁软软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不过想想也是,小主人还小,他会害怕也不奇怪。 她点了点头,说:“我不走,沈哥哥,你休息吧,我在这陪着你。” 沈星移原本只是装睡,但后来,他真的睡了过去,梦里眼前是一片粉色桃林,他坐在一棵树下,有落花顺着他的脸颊落到手心。 他的视线流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没过多久,他抬头看向了自己头顶的桃树,那里团着只白色的大猫。 沈星移略微迟疑了下,站了起来,才看清那不是一只大猫,而是一只雪豹,雪豹没有成年,个头很小,此刻正打着盹,咕噜咕噜地打呼。 他觉得这小雪豹有些要求,伸手摸了摸它头顶的毛,又勾了勾它的下巴,兴许是这样将它吵醒了。 小雪豹舔了舔粉色的肉垫,睁开了冰蓝色的眼睛,有些不满地睨了他一眼,有些媚态。 沈星移的心无端颤了一下。 “元衡。” 他听到它口吐人言,这样喊自己。 “元衡,元衡……” 沈星移醒过来时,还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软软也睡着了,在他的耳边不停说着梦话。 他想起那个梦,忽然有些不高兴,因为他不是元衡,他是沈星移,如果他是元衡,那为什么软软不能喊他的名字? 如今他已经叫沈星移了呀。 他指尖动了动,慢慢地下床将软软抱到了床上,自己坐在她刚才趴着的地方看起了《幽冥九都心经》,上面的字宁如华已经交过他,如今再看已是非常流畅。 没多久,他的手心燃起了一抹红色火焰,将他的侧脸照得格外阴霾,沈星移侧头,那火焰由红变紫,形成一把弯刀。 沈星移举着那弯刀在自己的手心划了刀,微微一抖,再划了一刀之后,便没有什么表情了。 外面绯红的云霞落进屋内,沈星移看了门外一眼,又看了床上的宁软软一眼,最终收了火焰走向了屋外。 屋外,宁折枝站在长阶下,红衣胜火,背影修长,他听见沈星移的脚步声没有转过身,而是直接问道:“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 “那行吧。” 宁折枝手中常用的那把折扇不见了,他负手站着,抬头看向了天边的云霞,语气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要不要我替你把风流澈解决了?” 风流澈,便是陆挽灯的师兄,缈缈的爹。 第三十五章 她睡着了,在你房里? 宁折枝除了喜欢寻花问柳之外,没什么爱好,平常无事就喜欢瞎逛。 在奉仙镇的时候,他碰着了沈星移和风流澈,那时候他就好奇两人在干什么,之后又偷偷摸摸跟踪过好几回,他才发现了沈星移这个二愣子被风流澈拿捏住了。 风流澈他认识,三清宗的道清长老,想不认识都难,但他不知道他和沈星移什么关系,于是就偷偷跟踪他们。 再后来,到了巫荆都府的时候,他和风流澈过过几招,也知道了风流澈想要什么。 宁折枝想着,那时候他没能打得过他,可这次不一定了,他修为最近进益了很多,只要沈星移要他帮忙,他帮帮他也没什么。 但是沈星移不要。 为什么不要?难道这小子觉得自己打不过风流澈? 宁折枝给沈星移甩了脸色,气呼呼地要去找宁软软,他倒要问问那个小丫头,是从哪里捡来的这不识趣的木头! 沈星移见他往软软房里走,开口说道:“她睡着了,在我房里。” “她睡着了,在你房里?” 宁折枝一顿,神情有些微妙:“沈星移,你……” 他的视线往下三路瞥了去。 “我?二公子。” 沈星移皱了皱眉,有些茫然与被冒犯到的不悦,宁折枝立马就不说什么了,他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声,说道:“走了。” 沈星移听到他离开时嘀咕:“扇子不在身边,还真是不太习惯,不行,得要回来……” 他这时候发现,宁折枝的扇子的确是不见了,沈星移猜,估计是和风流澈过招的时候,丢在风流澈那里了。 沈星移垂眸看着脚下的影子,没多久听到了身后宁软软的声音。 宁软软刚睡醒,她揉着眼睛,问沈星移:“刚才我听到二哥的声音了,他来了吗?” 沈星移点了点头:“又走了。” “啊?” 宁软软有些失望,她好久没见二哥了,结果二哥来了自己还在睡觉,她真挺想他的。 沈星移在想,如今风流澈在哪? 修仙本是一家,只要在利益上不出现分歧,大家大都是友好的。 宁软软陪着沈星移在江家修养的时候,宁无珩也没闲着,他在教江家双子剑术,虽说宁家的独门剑术不能外传,但还是可以教教其他的。 因为江家曾经在修为上吃过亏,导致如今这一代对剑修之道十分痴迷向往,宁无珩每日都被江家弟子缠着,几乎干不了其他的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一对比,宁无珩便觉得自家的小辈们太过怠惰,没什么上进心,这可不行,得加倍操练起来。 不然等以后宗门世家之间比试,丢脸是一回事,丢了性命,可就追悔莫及了。 宁无珩决定了,就近下手,沈星移要养伤,他就把宁软软拖去和江家的弟子一起修行。 要离开沈星移,宁软软一百个不愿意,但最后还是去了,因为不好好修炼,软软是本领保护小主人的。 她委屈巴巴地想, 她连本书都撕不动。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宁无珩突然变得十分地铁血无情,宁软软剑招出错时,他也会很严厉地纠正她。 咕咕原本站在树上看宁软软的笑话,后来被宁无珩扫了眼,那杀气腾腾的感觉,咕咕立马就飞走了。 他丝毫不怀疑,要不是他现在是只鸽子,他肯定会跟软软一个下场。 日子就在软软每天的凄风楚雨中飘摇而过,这期间,她和江驰江余熟悉了很多,主要是被罚时,她和江驰同病相怜,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情。 只要他们不提要娶她的事,软软也愿意喊他们一声江哥哥。 宁软软白日里修炼,晚上就跑去沈星移那诉苦,有时候也会讲练武场上发生的好玩的事情,比如江驰被罚了,江驰又被罚了,江驰又又又被罚了。 每次说到江驰的时候,宁软软总是笑得很开心,虽然沈星移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寂寞,可心里总是蒙着层雾。 沈星移不说,宁软软笑的时候,他也会笑,哪怕他并不开心。 后来,沈星移就坐到小凉亭里,看他们练剑了。 半个月下来,天气日渐炎热,如今已是夏天,宁软软穿着一身红色的短打,站在人群中,像是个小太阳。 她的进步很大,至少她自己认为是这样,察觉到沈星移的视线,她还舞了套挺俏丽的剑式。 最后宁无珩挑出了她的小错误,她呆呆的站在那不断地点头,脸都涨红了。 周围的江家弟子看见她这样,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宁软软瞪他们,他们也笑,无人不爱这个小师妹,他们都在向宁软软释放着善意。 “笑笑笑,你们就知道笑,哼!” 宁软软跺了跺脚,在更夸张的笑声中,恨不得将头埋到地底。 沈星移看着练武台的场景,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茶杯,他觉得很刺眼,他们和软软亲昵的样子,太刺眼了。 沈星移的指尖在抖,他突然害怕自己格格不入的样子,他在软软的世界之外,离得好远。 沈星移扯了扯嘴角,试图勾画出一个完美的笑来,但是他失败了。 于是他开始仔细地观察宁软软身边的每一个人,和他们脸上的神情。 …… 迈过白玉建造的石桥,哪怕头顶烈日,宁软软也能感觉到一阵阵舒适的凉意浸入毛孔。 空气里有馥郁的莲香和莲叶清丽的味道,宁软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跟着江家主走进了祠堂里。 江家的祠堂十分地华美宽敞,巨大的先祖石像矗立在祠堂内,一男一女,比云锦村的神女像还要高贵圣洁。 宁软软跟着哥哥们一起拜了拜,向两个石像许了个愿,让他们给沈哥哥放放水,别那么认真。 祠堂与其说是祠堂,不如说是一座宫殿,石像的身后便是令整个修真界垂涎的江家圣池,而男女石像之间,便是聆音阵。 宁软软注意到了,男石像断了根手指,上面有修士凛锐的剑意。 宁软软想,过不了阵狗急跳墙的人还真不少,石像现在还能好好的,也挺不容易的…… 第三十六章 请君入聆音 “那是你父亲留下的剑意,软软,你领悟出什么了吗?” 江家主的声音温和,宁软软却觉得晴天霹雳,悻悻笑道:“啊?原来爹爹……” 原来爹爹就是那个狗急跳墙的人呀…… 宁软软摸摸头,站到一边,企图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没看出什么剑意。” 倒是想象出了爹爹是怎么削掉石像的大拇指的。 江鸿悲多少有些遗憾,宁重岳毁坏神像固然可恨,可他留在石像上的这一剑,可谓是这么多年,修真界剑修中最接近巅峰的一剑。 当初宁重岳也算是半步渡劫期的人了,使出这一剑后他回了琼山,多年后再见,修为竟是后退到了化神,听说险些连化神都没保住…… 江鸿悲抬头看了眼上面的凌冽玄光,只觉得可惜,他忽然说:“婉柔的事,他要是能看开点多好,不然如今,统领修仙界的,说不定就是你宁家了。” 有些话他没有说出口,也不便说。 原家仗着鸿蒙祖师的光,鲸吞了北方菏泽之地,数百条灵脉,十来个小秘境,若是当年他们还能指责一句仗势欺人,现今原家一家独大,他们只能做到置身事外,不与他们同流合污而已。 怅然过后,江鸿悲注意到了宁无珩和宁知春的神色都不大对劲,突然想起来,当初婉柔死时,这两个孩子也不小了。 婉柔的死,对宁重岳来说是致命打击,对宁家来说又何尝不是,宁重岳那段时间几乎精神失常,总是找人挑衅比试,宁家的几个孩子的传奇,也是那之后出现的。 “不管你们信不信,你们娘的死,江家真的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谁能想到,江氏女用命结出的八重蕊心莲不能用在江家人身上呢?” “都是命。” 江驰和江余的神色晦涩,显然也对这样的命运感到无力和悲哀。 气氛无端地沉默,江鸿悲才意识到自己不该提江婉柔,提了又怎样?只会撕开原本愈合的伤疤而已。 江家没有要江婉柔命的意图,可是最后,江婉柔还是因江家的贪心而死。 为了跳过这件事,江鸿悲仓促地提起了让沈星移过阵。 他的神色有些局促,沈星移却十分云淡风轻,他早已经为这一天准备很久了。 宁软软也准备很久了。 她看着沈星移踏进了阵中,奶白色的云雾将他的身体吞没,只余一个小点,宁软软抓紧时机,在阵法启动之前冲了进去。 宁软软虽说早已有所图谋,可难得没人发现,她跑进去时,竟是没人能拉得住她。 宁无珩和宁无珩看见她进去了,身体自主地也往里冲,被江鸿悲拦住了。 “别紧张。” 他温声安慰道:“这阵是针对沈星移的,软软进去了也没什么,不会伤害到她,等沈星移闯阵结束了,不管成功失败,他们都会安然无恙地出来。” 当然,也有例外。 江鸿悲看了一眼四指神像,说道:“宁重岳是个意外。” …… 若是宁无珩和宁知春能看到宁软软此刻的状态,他们就能明白,为什么阵法对宁软软构成不了威胁了。 这聆音阵是对沈星移而言的,宁软软在其中,是个没有身体的灵魂。 她看着自己身体被一只狗狗穿过去,吓得惊叫了一声,可立马就冷静了下来。 她没有身体了? 宁软软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有些恼怒,那江家的聆音阵和她认识的聆音阵有些不一样呀…… 她还怎么帮沈哥哥? 宁软软看了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条长街道,宁软软不认识,不过她知道大概的情况,这是小主人的心魔。 聆音阵以前是魅修的问心阵,那些魅修,遇到那种誓死不从的刚烈之士,就会用这种阵法打开他们的心。 元衡也中过,不过他太懒了,心魔就是晒太阳,睡觉,还有摸她的毛,鉴于阵里面他的身边总是有她,那些魅修还没靠近他,就被她挠花了脸,通通失败。 很久之前软软就想问了,元衡到底对她的毛有什么执念,老是揉来揉去,她的毛都要掉光了。 想到往事,宁软软叹了口气,决定再往前走走看。 幻境里的人没有五官,只有沈星移在意的,才会赋予他们身份和面孔。 宁软软沿着街道走了没几步,看到一名穿着青色罗衫的妇人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妇人五官温和,姿容秀丽,最重要的是,她的身边牵着一名男童。 那男童,就是沈星移。 宁软软立马转身跟了上去。 她没有身体,沈星移也看不到她,他的视线全在妇人的身上,他紧紧地盯着妇人,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妇人站在摊贩前,接过一只捏好的糖人,递给沈星移:“阿沈,你看,是你,多可爱呐,喜欢吗?” 沈星移迟疑了半晌,将糖人接了过来,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喜欢。” 宁软软看着他把糖人含进嘴里,大惊失色地喊了起来:“沈哥哥,不要吃啊!” 吃了幻境里的东西,会越来越沉沦进去的。 宁软软去抢他的糖人,手直接穿了过去,在她紧张的视线中,沈星移一口咬碎了糖人的头。 宁软软绝望。 没多久又想开了,算了,失败就失败吧,得不到八重蕊心莲,沈哥哥就不用忍受剔骨的疼了。 幽冥九都心经也…… 既然这样,她不如好好地了解一下小主人的过去吧。 宁软软又跟了上去。 男童跟着妇人走了一路,边走边晃,最终进了一家高门宅院,宅院大门的牌匾上写着沈府二字,十分板正。 宁软软听到府里的管家叫妇人小姐。 小姐,沈小姐。 沈星移的娘亲,竟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吗? 宁软软不明白了,既然这样,为什么沈哥哥会被抛弃呢? 见到叫扶相的无脸男人,宁软软明白过来了,幻象分很多种,这幻象或许是小主人幻想出来的。 他知道他娘亲的样貌,却不知道他爹爹的样貌,所以叫扶相的男人,才会是个无脸男人,只是这男人的身份有些奇怪,竟是个赘婿? 第三十七章 阿沈,你是个怪物 见到扶相,场面略微僵持了会,兴许是沈星移实在想不出来扶相该长什么样子,他放弃了,许久过去,扶相仍是那个无脸男人。 堂内已经摆好了菜饭,沈夫人拉着沈星移的小手,趾高气昂地走进了屋内,看也没看扶相一眼。 他们向长辈模样的无脸人问了安,坐在桌旁用饭,一桌的吃食,并不奢华,但胜在温馨。 沈夫人时不时得替沈星移夹菜,那双温和的眼睛也总是饱含爱意,没有离开过沈星移的身上。 她的笑那么完美,完美到有一些假。 宁软软知道这都是假的,可是看到这些时,她还是忍不住地唇角上扬。 这些要是真的就好了,那她的小主人,如今应该是备受宠爱的小公子吧,而那个给了小主人不幸的男人,也只是个需要仰仗沈夫人鼻息的赘婿。 她想,活该。 有点开心,有点爽。 幻境尚未结束,这些平常安宁的生活对于沈星移来说,或许是毕生所求,可对于一个旁观者来说,注定最终会感到无聊。 这是第八次沈夫人带小主人上街,买糖人,看胸口碎大石,宁软软蹲在沈府府前玩泥巴,刚把碎草插进地里埋上,眼前出现了一双白底云纹的短靴。 宁软软抬头看,沈星移挡住了半个日头在看她。 宁软软惊喜地站起来:“沈哥哥,你看见我吗?” 沈星移一动不动,没回她。 宁软软:“……” 小主人能看见她什么的,都是错觉,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小灵体而已。 聆音阵里有特殊的时间计数,其中哪怕过去百年,千年,也不过是现实中的短短瞬间。 宁软软已经做好长时间耗下去的打算了, 虽然没人跟她聊天她挺无聊的,不过小主人能开心地过上百八十年,她也开心。 宁软软决定继续种草。 三哥说,无事可做的时候,侍弄草药最修身养性,虽然现在没有草药,她可以假装手里有呀。 “软软。” “嗯?” 宁软软习惯性地应了一声,戳了戳地上的土,蓦地瞪大了眼睛,小主人看见她的呀?那他为啥都装自己不在一样。 沈星移的眸光有些微变化,他虽然得不到回应,却觉得,宁软软就在他身边,沈星移站了半天,低声道:“你等我,不会太久的……” 说完,沈星移就离开了,他又回到了沈夫人的身边,抬头了看了沈夫人一眼,这一眼,却分外冷寂。 沈夫人却像是感受不到他的视线一样,依旧温柔,依旧充满慈爱地牵着自己的小儿子,往前方走。 她身上环佩叮咚,发出好听的声响。 宁软软呆呆地站起来,看着沈星移的背影,朱唇微张,小主人到底是看见了她还是没看见她呀? 从前聆音阵制造幻象,无论来几个人,聆音阵都能包容接纳,如今她进来了,却成了个阵外的灵体。 宁软软觉得不放心,又傻乎乎地跟上去了。 沈府幽深,一对儿灯笼随风飘摇着,宁软软寻找沈星移,在内院看见了沈夫人。 沈夫人在屋内,倚着床绣花,若是这是现实,这将来应该会成为沈星移身上的一件上衣或者裤子,宁软软凑了过去,看到一朵夜昙盛开,栩栩如生。 宁软软轻轻地“哇”了一声。 温暖的太阳被遮住,沈夫人抬眸,看见自己可爱的小儿子站在门口,笑着朝他招了招手,说:“阿沈,到娘这儿来。” 沈星移走到她面前,她又笑着将自己的刺绣递了过去,问:“好看吗?” 沈星移不吭声,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她,沈夫人也不气恼,她将沈星移搂到怀里,说:“我的阿沈真好看,将来一定会长成季城最俊美的男子,受小姑娘们喜欢。” “阿沈,你是娘最重要的宝贝。” “阿沈,娘很开心,能有你这个儿子。” “阿沈……” 面容温和的妇人张口,鲜血从她的口中涌了出来,可是她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依旧在喃喃:“阿沈……” 宁软软就在沈夫人的身后,她看到银色的剪刀破开了沈夫人的衣服,穿透了她的脊背。 宁软软后退了几步。 沈星移从沈夫人的怀里走出来,手里握着那把剪刀,虽然面无表情,可是青筋暴起的额头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他的手在颤抖,却坚定又用力地了解了沈夫人的性命。 “娘……” 这是沈星移进入幻境之后第一次称呼这个女人。 宁软软瞳孔微缩,看见沈夫人的身体变成光芒散去,变成了一串银色的风铃,沈星移捡起那串风铃,将它寄到了沈府的杏树上。 眨眼间,沈府繁华褪去,断垣残壁,宁软软走到那颗杏树下,仿佛听到了女人哭泣的声音。 “阿沈,你别怪娘。” “阿沈,你是个怪物。” “别看我,别看我,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了你。” “阿沈,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沈夫人将小主人抛弃了,而沈星移此时站在那棵杏树下,就仿佛他一直为了沈夫人的话,从未动过。 “沈哥哥。” 沈星移死水一般的眸子荡漾开了一点涟漪,他不再看那颗铃铛了,而是在寻找宁软软的踪迹。 就在刚才,他好像听到了软软的声音。 “叮当”一声铃音。 沈星移转身,往前踏了一步,倏忽地顿住,他的身形拔高,脚下是枯涸的旱土,眼前是无边的业火。 他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这里是哪。 身后有人出现,沈星移转身去看,那人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问:“尊主,扶相已经抓到,请问尊主该如何处置?” 沈星移听到自己说:“带我去见他。” …… 阴暗的地宫深处锁着一个无脸男人,沈星移步履不停,一直走到了他身前。 他不得不承认,在刚才的那一刻,他的心底深处涌上剧烈的兴奋,他想立马见到扶相,立马找到他。看他知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还有,被自己随意丢弃的儿子亲手杀死的感觉怎样…… 沈星移知道这是假的,还是不可抑制地疯狂了。 第三十八章 她的元衡可能回不来了 沈星移疯狂狰狞的神情在看到无脸的扶相时,又突兀地止住了,他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趣,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只剩下了索然无味。 他想象不出来扶相的样子。 沈星移想了想,让手下拿来了一面镜子,盯着自己的容貌出神。 这是一张略有些瘦削的脸,墨眉入鬓,双眸狭长下弯,配上他没有什么情绪的表情,显得有些薄情刻薄。 沈星移抿了抿唇,让那双薄唇染上了点颜色,他抬起下颌微微吸了口气,看到了浑身缠满玄铁镣铐的扶相脸上,出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容貌。 目睹这一切的宁软软:“……” 虽然……但是……小主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脸给自己的那个坏爹爹用? 他嫌弃不好看吗? 可她觉得挺好看的呀…… 宁软软想说的太多了,基本都在心里嘟囔完了,也不知道沈星移听不听地见,她只是随便问一句:“沈哥哥,你把自己的脸给他用,你打他还下得去手吗?” 宁软软想到那场景,觉得简直没法看,太恐怖了,我打我自己。 宁软软决定到时候闭上自己的眼睛。 幸好沈星移自己也被恶心到了,他闭了闭眼,扶相的脸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虽然他没有五官,宁软软也觉得他的眼睛如同毒蛇一样盯着他们。 他刚才用小主人的脸时,就是那副神情。 沈星移皱了皱眉,在一旁的刑具里挑了个带着倒刺的长鞭,将扶相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他打不动了,就换下属。 沈星移能猜到这幻境里的情形,他成年之后去了魔域,顶替了扶相,成了魔君,扶相成了他的手下败将,被他所囚。 现在扶相就是他砧板上的鱼肉,他想怎么对他都可以,凌虐他,杀了他都可以,可是,软软呢? 他在魔域,软软在哪? 她嫌弃自己,所以将自己抛弃了吗? 沈星移不高兴,让下属停了手,听到扶相冷笑:“狗崽子。” 他打了扶相一个巴掌,然后又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觉得自己这样不对。 沈星移神经质地回头,却发现身后没有任何人,他的头有些疼,又听到扶相哈哈大笑起来:“沈星移,你以为你将本君抓了,本君的旧派会服你吗?” “你不杀我……等着吧,没多久我就会将你挫骨扬灰,送你去见你那个没用的娘。” 扶相偏头“呸”了一声,潮湿的地上出现了一摊血迹。 沈星移皱了皱眉,抬手捏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冷声道:“扶相,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魔君吗?你的旧派,早就被我杀光了,现在魔域的魔君是我,强者为尊,魔尊已经默认了。” “什么?这不可能!” 扶相疯狂地咆哮起来,失去了原有的淡然,沈星移却体会到了一丝兴味,终于觉得有点意思。 他五指收紧,越来越用力,看着扶相在自己的手中像条濒死的狗一样挣扎,沈星移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杀了他。 杀了他。 沈星移嘴唇上扬,眸中展现出沉迷之色,就连眼尾,也激动地染上了一抹红色。 幻境里,沈星移成年后的容貌昳丽,此时更是花开荼蘼,摄人魂魄。 只可惜软软只注意到小主人快把扶相掐死了,挺可怕的。 她虽然也讨厌小主人的爹,可这毕竟是小主人的父亲,杀了他,小主人真的不会后悔吗? 宁软软劝:“别别别,沈哥哥,他可是你爹呀!” 宁软软郁闷啊,小主人性格明明挺内敛的,在梦境里怎么总是打打杀杀的,聆音阵不是魅修的吗?那些漂亮姐姐这么暴力的吗? 宁软软想抓颗石头丢醒沈星移,只可惜她碰不到石头,她略微瞥了一眼地上的石子,忽然有所感应。 那石子,随着她眼睛瞪得越来越用力,竟以微妙的幅度在上浮。 有办法了,宁软软心中一松,那石子“啪嗒”就掉在了地上。 宁软软:“……” 刚才那一下用光了她所有的运气,她再去瞪石子已经不管用了,宁软软又急得上火。 沈星移敏锐地听到了石子落地的声音。石子落地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将沈星移从疯魔的境地拉了回来。 扶相的身形在沈星移手中已经开始变淡了,宁软软还记得,沈夫人死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扶相不能杀。 要破幻象,他是关键。 显然,沈星移也意识到了这点,他丢开了扶相,用属下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说了句:“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说后,沈星移走出了地牢。 他想不通,宁软软也想不通,在这个幻境里,除了小主人,谁都没有脸,那还怎么破境呢? 聆音阵的幻象阵眼有三个,破除了三个幻象便能回到现实,从第一个幻象看来,破阵的关键就是找到风铃,然后挂到某个合适的位置上去。 这个幻象的风铃在哪? 宁软软蹲在魔宫的寝殿里,觉得沈星移在这个幻境里不太稳重,刚才他就差点把扶相给杀了。 宁软软已经知道沈星移看不见她,但是他能通过某种方式感知到自己,就像自己当初在奉仙镇感知到他一样。 沈星移撑着一只手臂在小憩,宁软软就蹲在他的对面,与他面对面,忽略那些烦心事,宁软软仔细地描摹起了沈星移的这张脸。 “原来小主人长大后会是这个样子……” 她伸出一根手指想按沈星移的眉心,可是直接穿了过去,变成了虚影,宁软软瘪了瘪嘴,有些不满。 沈星移不像元衡。 这张脸阴郁疲惫,像极了她和元衡行走修仙界那些年,铲除的大魔头。 宁软软缩回自己的爪子,问他:“不开心吧?我也知道你不开心,你看,你眉毛都皱起来了。” 她的眼前浮现了元衡的模样,他大笑着和蓬莱神君推杯至盏,说道:“神魔不入,逍遥成仙,如果不快乐,永生寂寥呀……” 宁软软忽然觉得,可能她的元衡回不来了,沈哥哥,和她的元衡,很不一样。 第三十九章 成王败寇 从沈星移对扶相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宁软软就发觉了,小主人怕是已经陷进幻象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分明在她眼里,沈夫人的那个幻象更难辨认一点,人是难以舍弃幸福的,小主人却把仇恨看得这么重。 宁软软决定,等出了幻象,她要和沈星移好好谈谈,哪怕他做不了元衡,她也不能看着他被仇恨蒙蔽住双眼,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宁软软无意间瞥到了桌上的毛笔,心中升起一点侥幸,她能将石子飘起来,那是不是也可以将笔也飘起来? 宁软软盯着毛笔仔细地发力,看到笔在她的神识下颤动了一下,她兴奋极了。 一次是巧合,那两次呢? 宁软软发现了聆音阵的漏洞,可能也不是漏洞,不过不管怎样,她知道怎么让沈星移从迷乱的状态中走出来了。 宁软软将希望全寄托在那只笔上,小主人看不到她,但是能看见这支笔呀。 她要用这只笔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只要小主人能清醒过来,他就一定有办法找到风铃在哪。 年轻的魔君睁开了眼睛,看见桌上那支毛笔颤了一下,然后又跌了回去。 沈星移确定以及没眼花,他眯了眯眼,将那支毛笔捏到了手中查看,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慢慢问道:“这是……成精了?” 宁软软努力了半晌,得到了毛笔片刻的挣扎,又听到了沈星移的话。 “……” 呜呜呜,小主人,你清醒点。 宁软软觉得沈星移陷地更深了。 宁软软没有筑基,神识能拨弄个小石子,拿个毛笔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了,每次消耗之后,都要歇个半天。 这次也不例外。 所以沈星移将那毛笔拿起来之后,它就是一只普通的毛笔了,他皱了皱眉,又有那种谁在他身边的感觉了。 沈星移不知道是谁,可他本质地不讨厌,所以之前也没管,但现在不一样了。 沈星移试探地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这只笔,会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碰的吗?还是那个人,就是这只笔? 沈星移暂且分不清,也不打算多想,不管前者后者,他能感觉到,太弱了,那个人的力量。 对他造成不了威胁的小玩意,放着也不妨。 沈星移低低地笑了声,说:“本君还有事,回来再陪你玩。” 宁软软幽怨地看了眼躺在桌上不动的毛笔,有些痛恨自己没用,要是她早点修炼,估计这只笔现在还能多滚几下。 在这个幻象里,沈星移虽然不会丢,但宁软软还是习惯性地跟了上去,她以前喜欢追随主人的步伐,是因为想要奖励,现在追随,是因为担心。 小主人这辈子没长大,没力量,身世凄惨,还什么都不懂,特别好骗。 宁软软叹了口气:“哎,好像我也挺废的。” 遥想当年,她可以把栖梧山的凤凰按在地上打,现在是不可能了,她只希望不要遇到以前的死对头,哪怕遇到了,也不要认出她。 不然她完蛋了。 宁软软跟在沈星移的身后见了不少无脸的大人物,比如东山魔君,鲲吾魔君,最后,她还见到了魔尊。 魔尊已不是当初元衡封印的那个魔尊了,听声音,应该挺年轻的,跟她哥哥们差不多大的样子。 物是人非,宁软软还有些怅然,不过很快她就佩服起了沈星移,他明明没去过魔域,却对魔域的情况挺了解的,不然,怎么会知道魔域这么多事情? 此刻宁软软坐在沈星移身边,还没注意到,沈星移知道魔域这么多事情本身就很可疑,她还光是以为,沈星移只是想象丰富。 这场魔尊设下的宴席,沈星移喝了很多酒,半醉半醒之间,他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自己身边。 那个人影只有略微的一个轮廓,是个小姑娘,她昂着脸,应该是在看自己。 沈星移的脑海里自己浮现出了一个人的样子,那人糯米团子般脸上有双葡萄似的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很有灵气,很可爱,看起来很好捏。 沈星移指尖微动,心底生起了一丝痒意,有些恍惚,奇怪,他怎么会有这些想法? 他的脸直直地向宁软软靠了过来,出于本能的反应,宁软软给了他一爪子,结果当然是挠空。 沈星移倒在地上睡着了。 幻象并没有因为沈星移的醉倒而结束,宁软软听到魔尊又和其他几个魔君议论起来,言语间都是对沈星移这个新任魔君的轻视和对扶相的嘲讽。 魔尊冷笑:“扶相自诩四海八荒无所不知,最后竟是被这么个半人半魔的杂种夺走了君位,也是可笑。” “魔尊真的要将朔冥魔君的位置传给这么个毛头小子?扶相虽然败了,但那是因为被阴的,将他放出来,未必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这话,是东山神君说的,他与扶相有些交情,并不偏向沈星移。 出乎宁软软意料的是,魔尊竟然不这么认为。 他轻“呵”了一声,反问东山神君:“成王败寇,魔域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他既然被小魔君抓了,本尊凭什么帮他?” 魔尊不耐地抬手,射死了站在东山神君身上的乌鸦,威胁道:“以后你再带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来碍本尊的眼,死的可就是你了。” “不长眼的东西。” 宁软软本来对这几个没有脸的幻象没有什么意见的,听了这段秘密对话,她对魔尊的好感直往上涨。 她觉得魔尊很有眼光,能看上她家小主人。 那只死了的乌鸦掉在地上,东山魔君屈身,若是他有五官,此刻怕是脸色苍白,她像魔尊讨饶:“尊上,扶相来求我,同为魔君数百年,我只是一时心软啊!求尊上饶命!” “心软?” “为魔的会心软?” 魔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哈哈大笑了起来:“东山魔君,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扶相许了你什么好处,敢在本尊面前扯谎?” 扶相许了东山魔君什么好处宁软软不知道,宁软软只知道,乌鸦掉在了地上,变成了风铃…… 第四十章 你是谁? 风铃仍旧是银色的,只不过有星星点点的红色花纹包裹其上,像是刚死乌鸦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宁软软想去拿风铃,可她有心无力,她在拿毛笔之后,神识还没有恢复地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关键的风铃躺在地上。 宁软软看沈星移动也没动,就知道一时片刻拿不到了,她只希望,小主人能赶快醒过来,看见那个风铃。 那样,他说不定还能想起来自己来干什么的。 宁软软捡不了风铃,就去喊沈星移,她这么想着,说不定小主人能听到她的声音呢? 宁软软算是用尽全力了,但沈星移挣扎了一番,然后…… 转了个身。 宁软软生气,生气到想锤小主人的头!今天不是睡过了嘛,怎么还睡?而且爹爹说了,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就算你现在暂时长大了也不行! 宁软软有手,可她却觉得自己没有,她搞不了沈星移,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风铃,希望它就在那,不要动。 等她的小主人醒来捡它。 沈星移恍惚间听到了一股脑的抱怨,他揉了揉眼睛,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了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分明没有喝多少…… 沈星移又看到那个模糊的身影了,那个小姑娘现在不是对着自己了,而是背对着自己,看起来气鼓鼓的,好像在生气。 在生他的气吗? 沈星移暗中观察着四周,试图发现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这时候,魔尊也发现他了。 “小魔君,你酒力可不好呀?” 魔尊的语气揶揄,带着十足的兴味。 沈星移皱了皱眉,他起身客套了几句,忽然发现了席前的风铃。 华美的地毯被鲜血染红了一角,那风铃就在其上,看起来竟有几分不符魔界的圣洁气息。 耳边有个声音让他去捡,沈星移听到了,也这么做了。 那地方离他不远,他走几步弯腰就能捡到,可就当他施法要将风铃握进手心的时候,那风铃径直地飞入了魔尊手里。 “这倒是个精巧物件。” 风铃落去魔尊手里的时候,那张傀儡似的身体好像活了起来,五官显现,宁软软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魔尊会看见? 为什么风铃还到他手里了? 这十分不合常理,明明风铃应该只有闯阵的人会拿到才对。 魔尊弯了弯眼睛,转过了脸来,兴味盎然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愕然,他看着宁软软,自言自语:“本尊的宴席上,何时又多了个小姑娘?” 他环视了一周,瞥过几个无脸下属时,了然一笑:“看来是又入魇了……” “小姑娘,小魔君,你们说说,这是你们谁的魇?” 风铃绕着魔尊指尖转,他懒散地靠后,说道:“好久没入魇了,这次祖宗又有什么启示么?” 沈星移却是没给他思索的机会,直觉告诉他那个风铃很重要,而且,沈星移看了一眼仍旧看不清模样的宁软软,她在这,也很危险。 沈星移对魔尊动了手,其他几个魔君却是像看不见一般,一动不动。 “呵,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想从本尊手里抢东西?” 封盛坐在原地不动,就能和沈星移过上十几招,宁软软昂着脑袋说:“别打了别打了,沈哥哥,你打不过他的。” 大部分灵宠会为主人助势,宁软软不一样,宁软软最擅长的,是劝沈星移打不过就跑。 这也跟她以前的经历有关,元衡捡到她之前,在极北冰脉,她总是过着打不过就跑的日子的,后来有了元衡,她打不过,就找元衡。 魔尊的实力如何,宁软软不知道,但是她看到沈哥哥在拼尽全力的情况下,魔尊竟是打了个哈欠。 他将风铃收进了袖中,一拍桌子从地面跃起,身子悬浮在半空中:“原本本尊也不打算要你什么劳什子的铃铛,不过现在,有意思……” 宁软软的嘴角抽了抽,沈星移也意识到自己不是魔尊的对手,收了招数,冷着脸看着他。 价值连城的玉桌早已碎成了齑粉,沈星移踩在废墟上面,说:“魔尊何必捉摸属下,不如将风铃还给属下,属下……” “你如何?” 封盛眯着眼,慵懒的笑容中透出危险的气息,哪怕这是个魇,他也觉得被人威胁的感觉触到了他的逆鳞。 沈星移,呵,他算什么东西? 封盛垂眸看着他和那个小娃娃,有些奇怪,他认识小魔君,却不知道这个小娃娃是谁,在沈星移的身边,他没见过…… 这次的魇是让他警惕沈星移,还是这个小娃娃? 封盛没确定,沈星移单膝跪在了地上:“属下愿将魔君之位还给扶相,离开魔域。” 听到他的话,封盛觉得更有意思了,谁都知道沈星移为了爬到今天的位置付出了什么,竟然为了个破风铃轻易放弃这一切? 他将风铃扔到了下面,感应到自己的时间快到了,失去了继续捉弄他的兴趣:“算了,给你,你欠本尊的,来日再清算。” 风铃落到了沈星移的手里,他松了口气,再看魔尊,五官已是从他的脸上消失。 …… 宁软软事后想起来还害怕,小主人差点被魔尊杀了,虽然没脸的魔尊和有脸的魔尊不是同一个,但他们的脾气却是一样的。 试问他回过神来,看见沈哥哥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而自己的桌子碎成了粉,那是个什么心情? 宁软软想不出来。 沈星移用东山魔君顶了锅,可能是魔尊也早看东山魔君不爽了,竟然没有细纠,就杀了东山魔君。 只是后来魔尊的样子,宁软软不想再想第二次。 魔尊真是个可怕的魔。 关于他的异常,宁软软听说过一些传说,当修炼到一定境界的时候,大难临头时会心有感应,跨越时空,到过去未来的某一时间获得天道警示。 只是魔尊的天道警示恰巧和小主人的聆音幻境撞了?这运气可真是太差了。 风铃到手,接下来就要寻找合适的地点了,这风铃是乌鸦所化,宁软软觉得,那就应该和扶相有些关系。 这不是她想出来的,因为现在,小主人拿着风铃去找扶相去了。 第四十一章 对不起,我太恶毒了 沈星移看见了风铃,却没有摆脱聆音幻象的影响,关于这一点,宁软软有些遗憾。 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期间宁软软用笔给沈星移传过话,告诉他需要找到风铃应该挂的地方才能破阵。 沈星移好像明白了。 宁软软能察觉到,自从从魔尊那把风铃拿回来,小主人的心情好了许多,再也不是那副阴沉沉,随时想杀人的模样了。 他那样不好,对身体也不好。 宁软软觉得,四哥就是因为心思太重了,所以才身体不好所以以前她给四哥找了许多佛经看。 宁软软正在考虑,要不要给小主人也找点,可是她又在纠结,小主人要做的事太多了,可能会没空看佛经。 她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沈星移溜进了上次的地牢,扶相还被锁在那,跟上次比起来,他这次看起来凄惨多了。 扶相垂着脑袋,反应有点慢,听到沈星移的脚步抬起了头,那张没有面容的脸正对着沈星移,一室沉默。 扶相没有说话,沈星移也没有说话。 在看到扶相的那瞬间,沈星移的身体又紧绷了起来,无论如何,他也原谅不了这个男人。 他该死。 他屠清了季城,破坏了那个女人的生活。 他强迫了那个女人,生下了天地不容的他,使那个女人和他都无处可去,所以他最终才会被抛弃。 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扶相,要是他早一点死就好了,那样,他也不会出生了。 沈星移闭了闭眼睛,那些如同魑魅随行的低语都在往耳后褪去,沈星移往后看了一眼,看见一圈浅淡的微光。 那个说要保护自己的小姑娘就跟在自己身后,沈星移勾唇笑了笑,觉得她的话既天真又好笑,可不可否认地,戳中了自己心里的某处。 若是他再年轻个几十岁,她或许会成为自己的例外。 但此时她相对自己而言,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罢了,既然她保护不了自己,自己不如成全她一个心愿,让她离开吧。 沈星移在找宁软软所说的关键之地,但不管哪儿,都不太像。 或许是他脸上的笑太过平常,让沈星移多了几分人气,这刺痛了扶相,他挣扎了起来:“你笑什么?你笑什么!” “沈星移,你什么都不是,你永远也代替不了我!魔尊看重你是他瞎了眼,我迟早会让他知道,你才是那个废物!” “你!” 沈星移挥手给他下了道禁言令,曾经的朔冥魔君魔丹被废,成了与凡人无异的废物,他只能愤怒地喊叫,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没有魔力,他就连禁言令这种小伎俩也解决不了。 沈星移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闷声笑了起来:“扶相,当废物的感觉怎么样?很痛苦吧?曾经我也是这样,和你一样无能为力啊!” “我曾经把你当做毕生的目标,想要追上你,杀了你,可是现在……”沈星移眼中露出一起轻蔑,“你不配了。” 他抬眸,昏暗的地牢内只有一扇窗,方寸大小,唯能透进一点光亮,他想起来了,曾经他也待过这种地方。 一艘船。 那里没有食物,没有光,没有时间,就连终点也都是死亡,他多么希望有人来救他,可是没有,谁也没有。 他最终靠自己,杀光了船上的人。 说到底,他和扶相一样,手上沾满了鲜血,那些人不管是死有余辜的,还是无辜的,都被他杀了。 沈星移忽然想起来了,那风铃应该挂在哪里,他无视了扶相癫狂的叫骂,将它挂在了窗上,有风吹过,铃铛“咚咚”作响。 宁软软听到了许多人的声音。 “别杀我。” “求求你。” “怪物,滚开!” 还有沈星移的…… “救救我。” 宁软软心慢了半拍,抬起头看风铃,却对上了沈星移清冷又忧伤的眼神,他们好像就这么,隔着时光相见了。 沈星移微微笑了起来。 …… 最后一个幻象。 宁家。 宁软软站在琼山脚下确认了大半天,聆音阵太真实了,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以为自己回家了。 她还是魂体的状态,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个幻象锻炼过了的原因,她总感觉自己魂体的颜色亮了许多 宁软软挺满意的,这样说不定就能和小主人沟通,然后早点破阵,拿到八重蕊心莲。 宁软软从山脚下飘进了宁家,面对熟悉的一切,分外亲切。 四哥和咕咕都在睡觉,三哥在给他的灵植们浇水,二哥不在家,大哥看着弟子们练剑,爹爹应该闭关了,她也没有看到他。 宁软软想知道在幻象里认识的大家都在干嘛,满足完好奇心之后,她就去专心找沈星移了,结果找了好几个地方,她都没有看见沈星移。 宁软软奇怪,她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小主人都不在,那他能去哪里呢? 正这么想着,宁软软和脸色苍白的沈星移撞上了。 她和他面对面看了一会,沈星移身后就有人追上来了,宁软软定睛一看,那不就是她吗? 原来自己在幻象里,也有哦? 宁软软刚美滋滋地准备走上去瞧,就听见那个宁软软说:“沈星移,你给我滚出宁家!” 宁软软:“???” 笑僵在了脸上。 “宁软软”插着腰,凶狠恶毒地指着沈星移说:“我就不该带你回宁家,你把我娘的八重蕊心莲还给我,沈星移,我不喜欢你了,你给我滚!” 宁软软有些慌了。 “宁软软”又追上来死缠烂打:“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看在你有几分姿色的份上,我怎么可能带你回来?现在本小姐看厌了你了,你给我滚!” 宁软软一脸懵。 昂,为什么幻象里,她这么凶啊? 宁软软觉得“她”说出来的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她什么时候是因为小主人好看才把他捡回家的?他是她的主人,哪怕他是个丑八怪,她也要他的呀? 宁软软头一次觉得自己,恶毒,太恶毒了,恶毒至此,一定是风铃,所以小主人,赶快杀了她吧! 宁软软捂着脸,蹲了下来。 没脸见人了。 第四十二章 杀了我 沈星移又看到了那团光。 他在这个幻象已经有三天了,在看见那团光之前,他已经有七成的把握,只要杀了“宁软软”,就能拿到风铃。 可是他一直没能动手,不仅是因为那剩下的四成意外,还因为他下不了手。 他在等这团光的出现,因为他知道,这团光是真的软软,三个幻象以来,她都陪着自己。 虽然这三天他过得并不好,假的宁软软用尽手段想将他从宁家赶出去,一开始宁家主还有着袒护他的念头,到后来,也因为宁软软的坚持动摇了。 自己不能走。 沈星移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身体自动往前一步隔开了宁软软和“宁软软”的距离。 宁软软微微一愣,看着沈星移的背影,说:“沈哥哥,他们看不到我。” “我知道。” 可就是想这么做。 沈星移的心底升起了浓重的愧疚,如果说三个幻象里,他最想,也是最不想让软软看见的,就是这个幻象。 他的身世,秘密,像是可怜虫般的隐晦心思让她知道都没关系,可他担心软软觉得,自己眼里,她是这个样子的。 在这个幻象里,沈星移格外清醒,因为 他知道,软软不会这样讲话,不会这样对他。 之所以出现这个幻象,只不过是因为他自卑而已,他害怕,怕自己有朝一日没用了,会被软软舍弃。 她不会用这种方式离开他,可她可能,会用其他方式,与之相比,他倒宁愿她这样对自己。 幻象里的一切都格外真实,包括落在身体上的伤痕,沈星移身上还有受罚留下的上伤,他朝宁家主拜了拜,低头道:“恳请家主留下我。” 宁家主看向“宁软软”,宁软软却将头一扬,说:“我不要再见到他,江哥哥说了,讨厌我和他待在一起。” 宁软软:“……” 她心中的感动已经化为了泡沫,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在一片草原上奔腾。 这个聆音阵,坏掉了吧? “这些都是假的,沈哥哥,不要信。” 宁软软走到沈星移的身边,想拉拉他的手指安慰他,结果碰不到,心里不免一阵失落。 “宁软软”大小姐又发话了,她说:“想留下?可以。但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既然这样,你以后就住在柴房里,给我宁家砍柴烧饭吧。” 说完之后,“宁软软”更是张狂地笑了起来,宁软软觉得这个“宁软软”好坏呀,她竟然敢让小主人去劈柴?! 还有这些羞耻的话,她是怎么讲出来的呀? 宁软软想不明白,冲上去就要给那个十分嚣张的自己两下,接着沈星移就看到宁软软对着“宁软软”拳打脚踢,有点好笑…… 沈星移忍着没笑出声,而是自己主动走去了柴房,“宁软软”看他这么绵软,皱起了眉头,骂了一声:“废物。” “我去找江哥哥。”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星移眸光暗了一下,但看着那团白光就在自己身边,他的心情又平复了下来。 没什么,那是假的。 沈星移这么告诉自己,等到两个人离开了老远,宁软软才用神识丢了颗石子让沈星移停了下来。 刚才两个人对视,宁软软就感觉沈星移能看到她了,之后沈星移又挡在了她身前,她就更确定了。 不过小主人听不见她说的话。 宁软软将沈星移领到了宁知春的一处种灵植的地方,将那些灵植拔光,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她用树枝做笔,在地上写字,告诉沈星移别放在心上,那个宁软软是假的,江哥哥也是假的,她才不喜欢他呢。 沈星移看着地上歪歪扭扭冒出来的字,还有因为写那些字,宁软软逐渐变得暗淡的光芒,阻止了她。 “我知道。” “你知道?” “嗯,所以不要再写了,你会消失。” 宁软软低头看了眼自己,发现还真是,自己变成第二个幻象那个色了,连忙不写废话了。 只写了一句。 “杀了我能拿到风铃。” 沈星移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没答应也没不答应,他只是站在原地许久,宁软软以为他在想办法,谁知道没一会,听到沈星移说:“我下不了手。” 宁软软眨了眨眼。 树枝悬停在半空中,半晌没再写一个字,那团白光变成了浅淡的一个轮廓,沈星移试想了想,又说:“好。” “嗯嗯,那就好。” 宁软软都把劝他的话想好了,结果还没写,小主人就改变想法了,她将树枝丢到了地上,松了口气。 挽灯姐姐说,男人心,海底针,她总算明白了。 真复杂,真善变。 宁软软从地上站起来,想到刚才“宁软软”让沈星移住柴房的事,想让沈星移不要理自己那个坏蛋。 她想去捡树枝,结果沈星移提前将树枝捡起,妥帖地收了起来。 宁软软歪了歪脑袋,为啥抢她树枝? 她又想去捡其他的,沈星移又抢她一步捡起了所有的树枝,还说:“我去烧柴了。” 宁软软:“……” 小主人太勤劳了,而且手脚太快,她竟然追不上。 宁软软没有了说话的家伙,只能安安静静地跟在沈星移的左右。 沈星移真去住了柴房,看他的样子,好像住在哪里都没有差别,他用一颗较粗较状的枝丫磨了根木簪,插在了发间。 这就算要杀“宁软软”的暗器了。 宁软软目睹了木簪形成的全过程,心情有些微妙,但是不妨碍木簪做好的那一刻,她拍沈星移的马屁。 宁软软鼓了鼓掌,说:“沈哥哥你真厉害。” 小主人太自卑太没安全感了,她要十分努力地鼓励他,宁软软全然不知道自己在沈星移眼里是什么样子。 她鼓掌的时候,沈星移只看见两个圆圆的光团在两边飞舞,像是原地起跳的小鸡。 沈星移抿了抿唇,问:“软软,你是想飞吗?” “嗯?” 宁软软立马不鼓了,她安静地坐在地上生闷气,沈星移将干柴枯枝都收拾好了才发现,宁软软一直坐在那里没动。 但他不知道软软生气了,只以为她累了,他看了宁软软一眼,决定自己出门查探一下情况。 宁软软一抬头,沈星移已经走出去了,还没叫她,她更生气了,然后她非常生气地跟了上去。 第四十三章 真假难辨 宁软软雄赳赳气昂昂地追上了沈星移,然后准备一拍他的肩膀,给他来一个惊吓。 只是这一拍拍了个空,搞得她自己还挺尴尬。 宁软软忘了,现在她是个魂体。 这时候沈星移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过了身来,恰好碰上了眼前的一团光,他短暂性地失明之后,那白光立刻跳开,舞着手十分激动地比划着什么。 他听不见宁软软说话,却能看见那团白光雪人似地小手小脚,十分可爱滑稽。 宁软软也同样不知道沈星移在想什么,但是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宁软软觉得他可能在理解自己的意思。 折腾了半晌之后,她果断放弃,将手放在了沈星移的身上,也定定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沈星移垂眸,看向了落在自己衣袖上的光团子,然后伸出了手,放慢了脚步。 他感受不到宁软软手的形状、温度,手心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滚烫。 宁软软和他去了宁家的每一个地方,最终还是把目光投向了沈星移自己的小竹院,那里有沈星移住到宁家之后,宁软软同他一起种下的释迦花。 那东西来自于佛门,能略微净化沈星移身上的魔气。 看到释迦花的时候,宁软软再一次忍不住感叹聆音阵的玄妙,怪不得那些魅修什么样的男人都能拿下。 释迦花在风中轻轻地摇曳,沈星移走过去,刚想摸摸它,另一个宁软软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一把折下了它。 在这一刻,沈星移的神情变得有些难看。 宁软软则是无语,她是真没想到假的自己竟然无处不在,她不是最喜欢江家哥哥了吗?又来找小主人干嘛? “呵,沈星移,这朵花这么好看你不准碰它,将它碰脏了怎么办?” “宁软软”将花凑近自己鼻子,露出了喜欢的痴迷,她高兴一笑,红着脸说:“这么珍贵的东西,我要把它给江哥哥。” 说着,一个嫌弃不够,还要去摘另一个。 宁软软还在想她摘这么多,难不成江余江驰一人一个的时候,沈星移就拔下簪子刺进了“宁软软”的脖子里。 他神情冰冷地挡在那朵花前,看着“宁软软”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团垃圾,然后扬手,用力将簪子拔了出来。 “宁软软”的血溅上了沈星移的侧脸,那张玉琢般的脸此刻有些森然,宁软软突然脖子一痛,觉得沈星移像是扎在她脖子上。 可是她摸了摸了自己的脖子,又看向看死不瞑目的“宁软软”,忽然觉得脖子不痛了。 她才不会这样对小主人,这个赝品才会,幻象里面都是假的,对不对?小主人。 小主人? 宁软软转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吞没了,没有沈星移的身影,她站在唯一的光亮之处,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怎么回事? …… 沈星移只是多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宁软软”,她睁着失去光亮的眼睛看着他,脖子上汩汩流出血,像他曾经见过了无数次的尸体,失去了生机。 因为死了,“宁软软”不会在聒噪,不会再对他露出恶毒的神情,甚至因为**静了,她显得脆弱而柔软。 更诡异的是,“宁软软”的身体没有散成光芒消失,风铃也没有出现。 “软软……” 沈星移冰冷的神情坍塌,寻找宁软软的声音出现了不易察觉的慌乱,直到他转身找了一圈,没有看见宁软软。 宁软软她不见了…… 留给沈星移的就他眼前的这一具尸体,鲜血流尽,已经不会再挣扎的冰冷尸体。 木簪从沈星移的手心滑落,落地时弹跳的声响犹如敲在沈星移的身上。 他忍着恶心去翻找“宁软软”的身体,企图从中找到任何银色的金属,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沈星移抬头看了眼天空,忽然有些喘不上气…… 他杀的,真的是假的软软吗? 宁软软在黑暗里待了很久,久到她耗清了耐心。 小主人已经把假的她给杀了,也找到了挂风铃的地方了呀,为什么这聆音阵还没有破?她还要待在这里多久? 宁软软不想等了,于是试图着往前走走,她走走停停,觉得累了就停下,休息好了就继续往前走,最终一屁股坐下来,不挣扎了。 从哪里跌倒,在哪里趴下,宁软软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没有元衡抱抱,她不起来。 这时候宁软软意识到不对劲了。 或许他们想错了,“宁软软”并不是风铃的容器,从一开始, “宁软软”就太显眼了,她刻意地跑到他们眼前,说那些话,与她截然不同…… 可宁软软又想不通,如果不是她,又是谁呢? 她爹爹?大哥?二哥?三哥还是四哥? 宁软软想不出来风铃会想他们当容器的原因,她有些沮丧地挠了挠头,往后一倒。 如果不是这样,她可害惨小主人了。 宁软软开始睡觉,睡觉醒了之后起来,起来之后再睡,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又觉得不能再睡了。 她又试图往前走。 宁软软庆幸这里是幻境,不然她就惨了,被关在这黑不溜秋的地方这么久,她恶就能饿死了。 可能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这条路不知走了多久,宁软软竟然看见了光亮。 她立马来了精神,朝那束光跑了去。 “软软!” 宁软软刚跑出来,还没适应突然变强的光,就听到了哥哥们喊自己的声音。 她眼前一亮,立马就活络了起来,跑了过去,被众人围着,她第一句话就是:“沈哥哥呢?” 宁无珩柔和的目光立马就不柔和了,宁知春也尴尬地笑了两声,宁软软被他们搞得有些忐忑,想从其他人那寻求答案。 陆挽灯被她可怜巴巴地盯着,没忍住笑了起来:“我就说软软出来,肯定要找沈星移的,你们非让他先离开,那小子就这么被你们逼走,也挺可怜。” “什么什么?” 陆挽灯说了一通,宁软软只听懂了被赶走三个字,她立马紧张起来,跑到陆挽灯那,结果陆挽灯却不说了,故意捉弄她,满脸不怀好意的笑。 宁无珩声音微凉:“宁软软,先说你跑进聆音阵的事。” 宁软软噎住了。 第四十四章 风流澈是疯子 虽然宁软软以前经常犯迷糊,但从来没有犯错,她胆小娇气又怕疼,如果不是今天看见了,宁无珩也想不到她会为了别人闯阵。 阵法玄妙,像聆音阵这种上古传下来的阵更是包容了三千世界,就连宁如华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彻底掌控全局。 如果不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江家圣池又连着聆音阵,当年江家势微的时候,聆音阵早就被废了。 宁无珩虽然对别人都这个态度,可宁软软知道,如果大哥这么对自己说话,那他就是生气了。 宁软软决定暂时放下小主人的事情,保保自己的小命。 “大哥,你听我解释。” 她本来以为宁无珩生气就已经够麻烦了,谁知道这时候宁知春又给她泼了桶凉水。 “还有我呢?也跟我说说?” 宁知春说:“不能让我和大哥满意,就将你进聆音阵的事告诉四弟,让他收拾你。” 宁软软腿都软了,她这时候想起来他们还在江家,江伯伯肯定能帮她说两句话,结果偷偷看了一圈,江家父子三个早就离开了。 宁软软:“……” 沈星移拿着八重蕊心莲从阵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将在外的几人都慑住了一瞬。 但看见软软还没有出来,他们又围了上去,询问沈星移有没有看见软软,沈星移只说自己不知道。 最后是江家主看出沈星移的状态不对劲,劝阻了其他人继续问。 宁无珩从那时候就不给别人好脸色看了,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之后更是一声不吭。 他说:“要是软软一日不出来,我们就不会离开江家。” 江鸿悲的眉头抽了抽,有种宁无珩是地痞流氓的念头,但能让宁无珩这样,已经是问题所在了。 若是宁软软困在里面出不来,宁家怕是要和江家结仇,那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江鸿悲安慰他们的时候,自己心里也在盘算,最后幸好软软出来了。 看见宁家的兄弟几个从祠堂出来,江鸿悲和江家双子使了个眼色,江余江驰便走了过去,主动关心起了宁软软。 “软软,你在阵中遇见了什么?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才出来?” 这话是江驰说的,江余则是更沉稳些,他代替江家致歉,同时也劝建软软下次不要这样做,太危险。 他的话宁软软刚才已经以很多种口吻方式听过很多次了,宁软软敷衍地点了点头。 “阵里发生的是太多啦。” 宁软软顿了顿,觉得那些是都是小主人想藏起来的秘密,他不能说给别人听,于是自动将最关键的那些忽略,直接说:“睡觉。” 她这话也说的没错,在后来的大部分时间里,她的确是在睡觉。 还以为她在阵中吃尽了千辛万苦的哥哥:“……” 江鸿悲这时候才上前提醒他们,沈星移带着八重蕊心莲走了,是时候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这一路上风波四起,所以通讯之后,宁家主就决定替沈星移就在江家剔骨,他们是算着时间让沈星移过阵的,此时宁重岳应该离江家不远了。 宁软软当然同意,她巴不得立刻飞过去。 从祠堂离开,一行人正往江家留客的地方走,有个弟子看见了江鸿悲,立马跑过来,说:“三清山的道清真人刚才闯了进来,现在和宁家的二公子打起来了。” 江鸿悲眉心一皱,说:“带我去看看。” 众人赶过去的时候,宁折枝正接下风流澈一招,扇子抵着风流澈的面门飞去,被他一剑劈开,立在了地上。 宁无珩飞身上前接应宁折枝,却被他一下推开,他的眼睛盯着风流澈,不悦地看了宁无珩一眼:“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比试,你们别来掺和,今天老子非要宰了这孙子!” 宁折枝往外撂狠话,下盘却不怎么稳,有些跌跌撞撞地站不稳,险些是力竭了。 宁无珩也不给他面子,直接戳穿了他:“你打不过他。” “你!” 宁折枝瞪着他,恨不得将宁无珩给吃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怎么想的,气得手抖:“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他与自己喋喋不休,宁无珩却是不能和他废话。 风流澈今天势在必得。 宁无珩余光瞥到风流澈趁机偷袭,召出墨雪就冲了上去,跟风流澈缠斗在一起。 宁折枝捂住胸口吐出了一口血,骂了声:“晦气。” 他的确打不过风流澈,他比自己大一轮年岁,输了也不丢人,宁折枝这么安慰自己,看到了沈星移,不禁怒上心头。 “你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宁折枝虽然被打吐血了,但没有被打坏脑子,他可记得,自己在那要死要命保护他的时候,这小子竟然捧着风流澈那疯子最想要的八重蕊心莲,面无表情地在那看戏。 他忍不了,要去揍沈星移,沈星移和宁软软跑到了一起去,活像他是个恶人。 宁知春看着他不太好看的脸色,默默地走到了他身边。 “你干嘛?” 手被人握住捏了起来,宁折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反射般地跳了起来。 宁知春幽幽地说:“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看见他眼底隐藏的兴奋,宁折枝深吸了口气,如果不知道他在这方面如痴如醉,宁折枝几乎以为他在幸灾乐祸。 宁知春则是兴奋不已,这可是大乘修士留的内伤呀,里面可是包含了无上的剑意的。 宁折枝没忍住,又吐出了一口血,他这才知道,上次风流澈根本没和他动真格。 …… “软软。” “沈哥哥,你没事吧?” 宁软软有些难过,说:“对不起,沈哥哥,我没能帮到你,最后那个幻象,我猜错了。” “没事。” 沈星移摇了摇头,这才将八重蕊心莲收进了怀里:“我已经拿到花了。” “嗯。” 宁软软想问他最后一个阵是怎么回事,忽然看到她二哥吐了血,神色大惊。 “二哥!” 宁折枝恶狠狠地看了眼沈星移,又将跑过来的宁软软推过去,说:“我小看了风流澈那个疯子,他下了死心,大哥也撑不了多久,江家主,劳烦你带着软软和沈星移,走!” 第四十五章 前尘往事 身为剑修,断然没有不打就跑的道理,今天风流澈敢单枪匹马闯江家,明日就敢闯圣池! 八重蕊心莲不能被风流澈夺走,至少不能在江家被风流澈夺走,不然他江家的颜面,便要在今日丢尽了。 江鸿悲命江余照顾好软软,自己也奔向了那场生死搏斗。 天地骤变,风流澈一双眸子赤红,长发拂开,被风吹得散乱,在灰暗的苍穹之下,他极轻地笑了笑,温柔地抚上了自己的剑:“江鸿悲,百年前我求过你,但是你没答应,因为她是妖,你们都看着她死,你们不救她。” “可我的女儿,她明明只是个人类,她死的时候才五岁,你们也不救她,既然你们谁也不想救她,今天这八重蕊心莲,我自己抢!” 说完,风流澈手中的剑猛地亮了起来,耀眼的光芒将处于狂风骤雨下的江家都照亮了,江鸿悲暗道不好,连忙寻找江余的身影。 他方才让江余带着宁软软他们走,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江家主,这时候就不要分心了。” 宁无珩吃力地撑开一个结界,在风流澈暴戾的灵力冲击下,那结界不断地响起碎裂声,情况不容乐观。 江鸿悲点头,替宁无珩续上了大量的灵力。 “风流澈疯了。” “他早就疯了,只是这么多年还装得人模人样,也是为难他了。”江鸿悲又结了个印,在如此磅礴灵力的冲击下,他和宁无珩根本就没有余力做其他的事。 两个人的嘴角都有鲜血流下,就在宁无珩要撑不住的时候,他们身上灵力与威压突然一收,风流澈不见了踪迹。 宁无珩冷着脸,江鸿悲喊了声:“遭了!” 江余带着宁软软和沈星移他们跑回了祠堂,祠堂是他们江家的圣殿,同时也是江家人的庇护所。 宁折枝受了伤,宁知春那点修为跟风流澈比起来根本不够看,他还是更喜欢照顾病患。 江家祠堂里聚集了不少江家子弟,大部分都是受了伤被送到这里避难的,正好宁知春和陆挽灯都在,受伤的弟子都松了口气。 经过这么多天的共处,大家也认识了陆挽灯,风流澈打上门来,他们倒是没有迁怒陆挽灯。 在宁知春和陆挽灯替受伤的弟子治疗完之后,江家弟子还谢过了陆挽灯,但也忍不住和她抱怨:“挽灯仙子,你们宗的风流澈真是欺人太甚,他此番抢夺行径,和魔族何异?” “是啊是啊,我师兄差点被他打死了。” “这事江家肯定跟他没完,他是大乘修士又怎么样,三清山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五大世家也不是好惹的!” 陆挽灯皱了皱眉,走到了一边,除了点头之外没说什么,她走到门口坐下,抱着自己的膝盖陷入了沉思。 宁软软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也走到她身边陪她坐下。 挽灯姐姐的心情应该挺煎熬的,风伯伯这么做,很大原因也是因为想复活缈缈和缈缈的娘亲。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魂魄入轮回,强制唤醒的躯壳大多是天地不容的怪物,奉仙镇云锦村就是最好的例子。 “挽灯姐姐……” “软软。” 陆挽灯对她露出了个勉强的笑:“我师兄那样,你害怕吗?” 宁软软摇了摇头。 她其实是有点害怕的,但是挽灯姐姐看起来更害怕,那她就不能害怕了。 宁软软将自己的小手放在陆挽灯的手上,想要给她一点安慰,但由于她暂时没酝酿出好听的话,就尽力让自己显得诚恳一点。 “我害怕,软软。” 不知道软软触动了陆挽灯的哪根心弦,她低下头,将脸埋进去:“我好害怕,我没有脸见他,我跟他表面上相安无事近百年,可是我知道,他恨我,都是因为我,凤长歌才死的,都是因为我,我不仅没有保护好他,还没有完成对凤长歌临终的承诺。” “我太失败了……” 陆挽灯压抑的沙哑的悲鸣声从她的喉咙里挤压而出,像是五脏六腑都揉碎了,用名为后悔的液体搅拌在一起。 陆挽灯有一个秘密,她喜欢风流澈,从小就喜欢。 百年前,风流澈下山历练,带回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就是凤长歌。 凤长歌是妖,本体是凤凰,她本来以为师傅不会同意风流澈和一个妖族女子在一起,可是师傅竟然同意了。 风流澈和凤长歌结为道侣之后,没几年就生了缈缈,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她在两人之间,一向是局外人,第三者。 从凤长歌出现起,风流澈就不再是她可以依赖的大师兄了,她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也失去了表白的时机,将自己的秘密隐蔽了十几年,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女子的第六感总是很准,风流澈没有发现的秘密,凤长歌竟然发现了,但是她没有生气,反而和她走地更近了些。 凤长歌是个十分率性天真的女人,陆挽灯既羡慕她,又嫉妒她,久而久之,竟然真的对凤长歌敞开了心怀。 缈缈出生后,她以为她放下了。 它很喜欢缈缈,曾经她也是三清山人人称赞的小师叔,她会带着软软爬树下山,做一切缈缈喜欢的事。 直到后来。 后来凤长歌又怀孕了,风流澈被困极北寒渊,只能听天由命,师傅不让她将风流澈的事告诉凤长歌,可是她告诉了。 她自不量力地以为自己和凤长歌可以将风流澈带回来,最后才知道,可以将风流澈带回来的是凤长歌。 凤凰涅槃。 被困寒渊,她将重生的机会给了她,陆挽灯永远也忘不了凤长歌苍白的脸色,她拉着自己的手说:“挽灯,我耗清了灵力,凤凰在寒渊是活不了的,我让你活下去,你要替我照顾好缈缈,还有,阿澈……” 陆挽灯回忆起当年的事,僵硬的神色中也流露出了一股近乎疯狂的味道来:“可是后来,我看不住发疯的师兄,最后就连缈缈我也没能看住。” “软软你知道吗?那天晚上,缈缈也是这么安慰我的……” 第四十六章 陆挽灯的谎言 “她问我娘亲去哪了,是我没用,我没忍住,情绪崩溃了,还要她一个刚失去娘的孩子安慰。” 陆挽灯说:“我们没敢让她知道凤长歌仙陨的事,师兄他疯了,我骗她凤长歌闭关修炼了,或许她也察觉到了,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去了千洞峰,然后不慎失足……跌下了悬崖。” 陆挽灯喘了好大的一口气才将这段话说完,宁软软无言了许久,陆挽灯被宁折枝拍了一下肩膀:“陆挽灯,你在跟软软说什么呢?” 陆挽灯的身体僵了僵。 宁折枝自己坐到了宁软软的身边,弹了下她的脑袋:“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家软软也才五岁多点而已,你那些情情爱爱的,说给我们听不是更好?” 分明是宁折枝受过伤,陆挽灯的脸色却比他更差着,半天没得到陆挽灯的回答,宁折枝脸上的笑也淡了下去:“软软不能代表那个孩子原谅你,谁也不能。” “修士这辈子最难问的是天道,最难过的,就是心魔。” 他指着自己的心,戏谑地问她:“挽灯仙子,如果真如你所说,你又何必不能放过自己,命是凤长歌自愿给你的,那孩子也是自己偷跑摔死的,与你何干?” “你顶多也是没看好那个孩子,只是如此,至于让风流澈恨你百年,你也愧疚百年,让他恨你百年,不曾对他因爱生恨?” 陆挽灯的脸色白了又白,最后连唇色都消失殆尽,她像是无话可说般从原地逃离开,踉跄地跑了进去。 宁软软看到有个锦囊从她的袖中掉了下来,她喊了“挽灯姐姐”,即便如此,陆挽灯也没有注意的到。 身后如同有恶鬼向她讨命,陆挽灯撞了好几个江家弟子,看她的样子,江家弟子都好奇发生了什么。 宁折枝被他们瞧着,一展扇面,笑道:“没什么,调戏了她两下,恼羞成怒了。” 于是那些打探的目光都柔和了很多,有弟子苦中作乐地问他:“你调戏三清山的医仙,就不怕那疯子来找你拼命?” “拼命就拼命。” 宁折枝的态度倒是悠然:“牡丹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不明觉厉地瞥了殿内一眼,江家弟子都以为他对陆挽灯有意思,这么一转移,周围紧张的气氛竟是好了很多,都在讨论宁折枝的那些风流韵事。 宁折枝也不在乎,宁软软目光飘远,神色放空,显然陆挽灯那些绕来绕去的旧事,自个儿妹子不怎么好消化。 宁折枝的伤已经不疼了,他将软软抱起来,软软才回了神,问他:“哥哥,挽灯姐姐喜欢风伯伯的话,为什么不告诉他呀?” 宁折枝点了点她的鼻子:“她脸皮薄,不好意思。” “哦……” 看他本来想希望软软永远不会懂陆挽灯,但看着宁软软似懂非懂的样子,宁折枝觉得自己多虑了。 他家软软向来直来直往,有什么事,是断然不会藏在心里的。 宁折枝瞥了眼偷偷盯着这边的沈星移,喃喃道:“有些时候也应该含蓄的……” 因为有些喜欢人家,就把人家带回家养着,这习惯可不好。 理解完毕,宁软软突然想了起来,她哥还受伤了呢,她说:“二哥,你先把我放下。” “不放。” “你受伤了。” 宁折枝挑了挑眉,就等她这句话了,有些炫耀地说道:“好了。” “好了?”宁软软惊讶,“哇,二哥你好厉害啊。” “那当然,我可是结婴了。” 宁软软佩服归佩服,可还是不想让哥哥抱着她,周围这么多人,她不好意思,宁软软跟他咬耳朵,商量好了自己走。 宁折枝刚把她放下,身后就感受到了一股凉意,扇子回旋,将横空出现的剑打飞了出去,宁折枝抱着软软退开了很远的距离,警惕地看着从上面落下的人。 风流澈从容地捡回自己的剑,抹掉脸上不知是谁的血,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到宁软软他们的跟前。 他走一步,宁软软和宁折枝就退一步,就这么一下下的,他们被逼近了内室。 内室的人先是注意到了举止诡异的兄妹两个警惕了起来,果然没多久就看见风流澈了。 “你把我爹和宁师兄怎么样了?” 说话的是江驰,看到风流澈身上的血,他目眦尽裂,以为江家主和宁无珩都已经死在他手里了。 江余的头上流下冷汗,小声和宁知春说道:“这里是江家的密室,应该没人知道才是,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宁知春倒是不奇怪:“可能是有弟子把我们出卖了吧。” 江余怒吼:“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自从三清山诸多修仙宗门崛起,五大世家早已腐朽不堪了,生死关头能置之不顾的人早已经不多了,不然,风流澈能这么轻易地打进江家? 宁知春叹了口气,迈步走到了江余江驰的身前,说:“能跑就跑,现在还轮不到你们。” 他瞥到从刚才起就神色复杂陆挽灯,说:“陆挽灯,你跟他打个商量,放过我们不行?这么多八重蕊心莲的持有者,他怎么就唯独跟我们过不去呢?” 陆挽灯没说话,不过也正是因为宁知春的话,风流澈的视线短暂地落到了陆挽灯身上。 被他注视着,陆挽灯颤抖着喊了声:“师兄。” “别叫我师兄,你不是我师妹。” 风流澈抬眸,紧紧地盯着沈星移:“他的解药,是你给他的?” 陆挽灯艰难地回道:“是。” “呵。”风流澈嘲讽地笑了声,之后便不在理她了,他跟沈星移说:“你把八重蕊心莲交给我,不然我就将某些事告诉他们,当然,你不给我也行,我会杀了你,然后抢到手。” 沈星移抿着唇与他对峙,他说:“八重蕊心莲救不了缈缈。” “胡说!” “真的,风流澈,这是你告诉我的。” 风流澈身形一动,来到了沈星移面前,那剑快到可以一下割了沈星移的脑袋。 面对他阴沉冷漠的视线,沈星移昂首看他,不退让分毫:“你救不了她。” 话音刚落,两个红色的光圈将风流澈和沈星移同时钉在原地,沈星移的头发无风自动,他眼睛一眨,四周魔气霎时浓郁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师兄……原谅我…… “魔修!” 见到眼前的一幕,江家有弟子控制不住地喊了出来,江驰瞪了声音最大的那人一眼,但自己也有些六神无主,就问江余:“哥,怎么办?” 江余摇了摇头,说:“先别管。” 虽然这样说着,他看到那些惶恐的弟子,还是跟他们说:“沈星移你们不知道吗?他本来就有魔骨,入魔也不是他愿意的,他现在是在保护我们,你们能打得过风流澈吗?” 议论沈星移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他们看着被沈星移暂时困在阵中的风流澈,心有余悸。 这个疯子,谁挡在他面前,他就杀谁,现在被沈星移困住了,他肯定气疯了,要是出来了,指不定大家都不能活。 这么一想,他们倒团结了起来,纷纷举起了剑对准了风流澈。 沈星移让他们别过来。 风流澈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气急败坏,他甚至对沈星移笑。 风流澈如同与学生重逢的良师,关心他近来的情况,他说:“你这魔功,还是我教你的呢,沈星移,你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沈星移皱了皱眉,俊秀的脸上显出几分少年气的固执:“魔功虽是你教的,但阵法是四公子教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风流澈现在说这些,他已经将自己在他手上的把柄主动告诉了大家,风流澈仍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沈星移又用了些力,将手心的血挤出,血液滴到阵上的纹路上,更坚固明亮了些,同时风流澈身上的束缚更紧了。 风流澈骂了声:“狗崽子。” 当初他看准了沈星移卑微阴暗的心思,宁家的老不死的又把亡妻的八重蕊心莲给了他,他才在他身上下了蛊。 他本以为宁家待他不会认真,他可以将沈星移拉到自己身边,通过魔功控制他的心智,最终他能拿到八重蕊心莲,也能不动神色地杀了江家双子,也让江鸿悲体会体会自己的心情。 他甚至为了保险,给沈星移下了蛊。 谁知道,宁重岳真将他当成了宁家的一部分,宁如华还将千丝阵这种自创的大阵交给了他,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陆挽灯和宁家几个的相遇。 她敢干那么混账的事,还给沈星移解了蛊。 风流澈转了转眼睛,瞥到了躲在江家弟子看他的陆挽灯,她模样可真是让他恶心。 恶心透顶,若不是她,长歌怎么会死,他的缈缈又怎么会死? 风流澈当年答应了他师傅不杀她,可是现在他师傅作古已久,他忽然不想遵守自己的承诺了。 风流澈幽幽地看向沈星移,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八重蕊心莲给我。” …… 宁软软拽紧了宁折枝的衣袖,从沈星移暴露魔修身份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些手足无措了,她还记得四哥说 ,沈星移的魔修身份千万不能暴露,不然等着他的,就是修仙界不分缘由的追杀。 修仙界恨透了魔修,认为他们是人类的叛徒。 “软软,你早知道沈星移入魔了?” 宁软软看不清宁折枝的神情,又因为太紧张,也无法从宁折枝的声音里听出他是什么心情。 宁软软害怕二哥“嫉恶如仇”,帮风流澈铲除了小主人这个“魔修”,她想往沈星移身边冲。 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哥哥们才会站在小主人那边。 宁软软为沈星移干过那么多舍生忘死的事情,早在沈星移启阵的时候,宁无珩和宁折枝就盯着她了。 宁软软刚迈出了一步,就被宁无珩夹在腰间提了起来:“软软。” 宁无珩冰冷的声线让宁软软打了颤,她听到他说:“要是你再为他这样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我就先杀了他。” 宁软软不挣扎了,垂下了脑袋说:“不敢了。” 但她又看不过去风流澈嚣张的样子,宁无珩夹着她,她只能像个小乌龟一样在空中划水摆动,忽然她碰到了自己系在腰间的东西,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扯下来就往风流澈的脸上丢。 “哼!” “咻——”地一声,那东西砸到了风流澈的脸上,上一秒,风流澈还在威胁沈星移让他交出八重蕊心莲。 “……” 风流澈的脸都黑了,他微微上挑的眼睛看向了宁软软,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宁软软却是不惧,朝他扮了个鬼脸。 “锁灵囊!” 陆挽灯惊呼一声,挤开人群冲了出来,她神经质地将那锁灵囊纳入自己怀中,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陆挽灯跪在地上,在风流澈的注视下缓慢地抬起眼睛,低低地喊了声:“师兄。” “陆、挽、灯。” 风流澈挥剑劈开了身上的束缚,当即沈星移和他都吐了口血,但他不惜损耗自己的修为,也要去抢陆挽灯手里的东西。 陆挽灯疯了似地挣扎起来,他也一点也不顾同门之情,将陆挽灯一脚踹了出去。 江家主接住了她,宁折枝趁机将沈星移拉了过来,千丝阵是宁如华所创的一种阵法,能将入阵双方的修为平分,困住修为高的一方以供灵力供给,本是十拿九稳的一种阵法。 但此刻阵破,阵法对沈星移的反噬远比对风流澈的大的多,从沈星移不断吐血的情形也看的出来,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沈星移被宁折枝放置在一处角落,风流澈为了锁灵囊,直接忽视了有八重蕊心莲的沈星移,将目标放在了陆挽灯身上。 而陆挽灯,她却死也不放手,她分明打不过大乘期的风流澈,却将那锁灵囊护地紧紧的。 宁折枝摇了摇扇子:“你们不去帮她?” 宁无珩沉默了会,将宁软软放了下来,对她嘱托道:“不要靠近风流澈。” 之后便提着墨雪替陆挽灯挡住了一招,风流澈被千丝阵的反噬所伤,此刻被江鸿悲,宁无珩,宁折枝围在了中心,犹如困兽。 可困兽犹斗,他盯着陆挽灯手里的锁灵囊,像是一头雄狮走到了末路。 “师兄……住手吧……” 陆挽灯颤抖着说道:“求您,让我赎罪吧。” 她对着风流澈跪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 赎罪 “赎罪?” 风流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癫狂地重复问陆挽灯:“你怎么赎罪?你如何赎罪?陆挽灯!你告诉我你怎么赎罪?” 他摆明了不信陆挽灯,又因为她的刺激变得更加激进狂暴,就连躲在边缘处的江家弟子都被他的灵力波动所影响。 宁软软摸了摸鼻子,发现自己流鼻血了,她顿了顿,然后跑到沈星移身边,看他没受什么影响,松了口气。 “三哥。” 宁知春将几颗灵丹喂给了沈星移,神色凝重:“软软,你四哥他知道对吗?沈星移掩盖魔气的法子是他教的?” 事到如今,好像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宁软软心虚地点了点头,说:“嗯。” 她本来以为三哥会责怪她的隐瞒,谁知道他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摸了摸她的头,说:“这一路也是辛苦你们了。” 宁软软讨好了拉住了宁知春摸她头的那只手,说:“软软以后都不会这样了,有什么事,会第一时间和哥哥们说的,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陷阱,让哥哥们担心。” 宁知春微微笑道:“好。” 风流澈十分偏执,他想要锁灵囊,便会全心全意地攻击陆挽灯,沈星移正好能趁机喘个气,他吐纳了一番,将灵丹的药效吸收完毕,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宁知春问他:“你现在修为是什么阶?” 沈星移面无表情地说:“化神中期。” 宁知春:“……” 他僵硬了一瞬间,随即又问道:“沈星移,你知道化神中期是什么概念吗?” “化神前期之后的那个阶段。” “我当然知道是化神前期之后的阶段,我是说你这修为是怎么回事?那些一天杀几百人的魔头也没你修为涨得这么快的。” 这次沈星移也没有说话,因为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只知道自从他修魔起,不用吐纳收息,那些魔气也会自动亲近他,被他融入体内,不知不觉地就成了现在的修为。 宁知春见他一副不想说的样子,就不继续询问了,只是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沈星移的这身魔骨怕是也不简单。 不简单就不简单吧,何至于如此刨根问底呢,宁知春自暴自弃地想,不禁埋怨了一句:“风流澈这疯子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锁灵囊里是他过世妻子和女儿的残魂,挽灯仙子理应将锁灵囊还给他。” 宁知春噎了下,说:“你说的对。” 说话间又一阵余波冲击,他夹起宁软软和沈星移又换了个地方,看到那金光,蓝光搅成的一片,眸光深沉了些。 “软软,你觉得,风流澈有错吗?” 宁软软想了想,说:“他不应该不折手段地抢沈哥哥的八重蕊心莲,但是锁灵囊,我觉得挽灯姐姐错了。” 宁软软话音刚落,宁知春就召出不知春,闪身进了那个糊涂场。 所有人都在敌对风流澈,因此没有人提防宁知春,宁知春顺走了陆挽灯抓在手心里的锁灵囊,退了出去。 “风流澈。” 宁知春瞥了眼手中的锁灵囊,朝风流澈喊道:“它现在在我手里,若是你离开江家,我就把它给你。” “宁知春!” “陆挽灯,你先别发疯。” 宁知春皱了皱眉:“这是别人内人孩子,你藏着别人孩子魂魄近百年,还将他们分割成数块在各地供养,我这是知道你想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这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风流澈,这锁灵囊你要还是不要?” 在风流澈有所动作之前,宁知春伸手,一道风刃在手心飞速旋转,宁知春将锁灵囊贴近了手心,定定地看着风流澈。 “住手。” “住手!”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风流澈终于停了下来,他看了沈星移一眼,收了威压,朝宁知春伸出了手:“给我。”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疲惫,宁知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他面前,将锁灵囊交到了他手上。 陆挽灯摇了摇头,往后跌坐到了地上,说:“我错了,我错了……” 她不复鲜亮明艳,像是玫瑰溅上了厚重的泥点,抬不起头来:“我错了。” 她把希望放到了风流澈身上,朝他喃喃道:“师兄,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吧,求你们了……” 风流澈的脚步停了下,然后没有分毫留恋地离开了江家。 宁软软这才松了口气:“沈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沈星移扯了扯唇角,对宁软软露出了一个可堪温柔的笑,说道:“我没事。” 八重蕊心莲救不了缈缈,这是他前不久想通的事情,在风流澈将魔功交给他的时候,风流澈与他之间的关系曾经缓和过,他告诉自己,他得到八重蕊心莲之后,会进行召灵,将自己夫人和孩子的魂魄唤回。 因为奉仙镇缈缈的残魂成了鬼王,她已经回不去了,而他夫人的残魂,恐怕也被伏尸蚕食了。 鬼王的养成,疫鬼吃疫鬼,缈缈娘的残魂很可能被缈缈所附的疫鬼吃掉了。 沈星移扶着墙站了起来,感受到周围的目光,缓缓地抬起了头,接下来,就是他的事了。 沈星移往前踏出了一步,有人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但也有站在原地不动的。 江余没吭声,江驰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出息的一群家伙。” 怪不得父亲天天担心江家前景,就靠这些老鼠胆的人,能有什么大成就。 他竟是这死寂氛围里第一个跟沈星移说话的人,他拦住沈星移,将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身上:“沈星移,你等着吧,入了魔有你好受的。” 沈星移的眼神盯地他有些不自在,他抹了抹鼻子,没什么好气:“看我干什么?” “没。” 沈星移朝后往软软看了去,软软啪嗒啪嗒地追了上来。 宁知春走到陆挽灯的身前蹲下,和她说:“放下吧,一百年了,折磨自己百年,也算是够了。” 陆挽灯摇了摇头,在人群中哭出了声来。 她曾经是故意的。 当年所有人都说,风流澈回不来了,她想凤长歌是凤凰,都说凤凰有两条命,所以她告诉了凤长歌她师兄的事。 可是她没想到,凤凰在极寒之地活不下来,她一尸两命,还天真地要将师兄交给她。 所以上天惩罚她,让缈缈在那夜掉下了悬崖,她那些卑劣可笑的心思显得十分可笑,自幼宠她的师兄,恨不得她死。 发泄完之后,陆挽灯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起来,说:“我走了。” “你去哪?” “跟你有什么关系?” 宁软软跟着沈星移的脚步顿住,怯怯地看着她三哥和陆挽灯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莫名地觉得有些奇怪。 第四十九章 让我见宁如华 宁软软拉住了沈星移的胳膊,沈星移停了下来,江驰也停了下来。 江家主将那些来祠堂避难的弟子都遣散了出去,最后就他们几人留下。 陆挽灯的情绪失控,但这一路生死,若说大家对她一点感情没有是假的,如今她这样,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好过,尤其是宁软软。 她却在原地进退两难,觉得宁知春和陆挽灯之间的气氛不是她能插得进的。 “大哥?” 不知道什么时候,宁无珩站到了她身后,宁无珩仰头喊了声,却看见宁折枝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衣服在刚才的打斗中破了几处,却不减风姿,绯红衣摆翩跹,嘴角挂着抹不怀好意地笑,他扇着扇子走过来,指了宁知春一下:“你给别打扰你三哥好事。” 宁软软认真地保证:“好!” 哥哥不会骗她,好事就一定是好事,她的那些颓丧散去,眸子明亮:“三哥是想挽灯姐姐当我嫂嫂吗?” 宁折枝大笑:“你这丫头懂得挺多。” 宁软软吐了吐舌头,听她二哥这么说,好像三哥和挽灯姐姐真有那么回事。 她三哥一向万事随缘,从不主动与他人产生争执,而他干这样出乎意料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大哥,你怎么看?” 宁折枝正在兴头上,也就随口问了声宁无珩,防止宁无珩不搭理他,他刻意放低了身段,对宁无珩的态度比之之前好上不少,但只得到了宁无珩冷冷的一眼。 他好似对此事完全没有兴趣一般,说:“这是他们的事。” 宁软软也觉得,可还是架不住自己好奇,宁折枝被驳了面子,倒也不生气,习以为常地自顾自乐。 与宁家兄妹心大到能发现宁知春和陆挽灯那点微不足道的暧昧不同,江鸿悲可是担心宁知春和陆挽灯又因为什么打起来。 因为风流澈,他江家祠堂的机关损毁严重,可经不住再有什么折腾,向三清山寻求赔偿都是之后的事,眼下他是不想再发生什么风波了。 “江家主。” 被风流澈从上洞穿的那个入口里落下了一席黑衣,黑色的外衫罩着暗金色的薄纱,显得贵气又稳重。 “爹爹!” 宁软软看见宁重岳的那一刻,高兴地冲了回去,如归巢的幼鸟一般被宁重岳抱了起来。 “重岳。” “江家主。” 宁重岳朝江鸿悲点了点头,两人便是打过了罩面。 江鸿悲听他这样称呼自己,就知道宁重岳还是没有放下当年的事,只得苦笑:“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宁重岳说:“你江家弟子告诉我的,怎么了,是什么人有能耐闯进了你江家,还打到了……” “祠堂里。” 宁重岳环顾了一下四周,语气也略带了些不确定与惘然,宁软软知道她爹曾经为了救娘来过这里,这里对于他来说是个伤心地。 她陡然遮住了宁重岳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爹爹,不要看。” 宁重岳轻笑:“不看怎么往前走?” 宁软软琢磨了会,说:“是。” “风流澈你可认识?” “三清山的道清真人,挺卓越的一个后辈。” “他今天为了抢八重蕊心莲,单枪匹马,打到了我江家祠堂。” “你没有阻止他?” 江鸿悲脸上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说:“也不知道这两年他是怎么过的,修为进益太多了,我和你两个儿子合起来,也打不过他一个,更别说我江家那些尚未成熟的弟子了。” 末了,怕宁重岳问出什么再捅他心窝子地话,他说:“他如今的修为可是大乘,大乘后期,距离渡劫期可不远了。” 宁重岳却没有在意他的修为,而是问:“三清山并无人陨落,他抢八重蕊心莲做什么?” 正派人士,尤其是像他们这些世家和有头有脸的门派,都是耻于明抢的,大家有龃龉都是暗处解决,风流澈此举,无疑会挑起三清山与江家的纷争。 对于此事,江鸿悲也有些头疼:“还不是为了他那个死了百年的夫人和孩子,百年前他夫人头七召灵没回来,他就着了魔似的,觉得他夫人孩子还有救,我本来以为他已经够疯的,谁知道……” 剩下的话江鸿悲没说完,宁重岳这才发现与自己三儿子站在一处的,是那个三清山享誉一方的医仙。 “挽灯仙子。” 这世上,虽然医修修为低下,但只要还活着,所有人都得卖医修三分薄面,毕竟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 陆挽灯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对宁重岳行了一礼,走到了跟前,看向宁软软,她问宁软软:“软软,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不知道宁知春和她说了什么,陆挽灯眉眼已经温和许多,宁软软并不怕她,她迟疑了会,便点了头。 “挽灯姐姐,我觉得你该放缈缈自由了。”她轻声道,“曾经有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告诉我,死亡不一定是结束,也有可能是开始,我觉得缈缈能和她娘亲在一起,不一定会不开心。” 这番颇为高深的话从一个五岁半的奶娃子嘴里说出来,却引得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深思。 陆挽灯觉得自己成年后就一直在犯错,虽然后来她为了弥补错误,苦修医道,救了成千上万的人,可是她还是觉得不满足。 她没能救她最想救的那两个人,还因为她,让她们不得轮回。 陆挽灯说:“沈星移魔气已经深入骨髓,要除魔骨必定九死一生,但是有我守着,我能保证他活着的几率是五分,我来帮他除魔骨,但是宁家主,你得让我去宁家,见宁如华一面。” 这话是陆挽灯对宁重岳说的,她如果想找到补全残魂的办法,恐怕只有宁家的那个怪胎知道。 宁重岳见着了陆挽灯眼里渐渐烧起来的野火,自然是答应了。 他本来也没有多大把握能替沈星移除魔骨成功,由有医仙之称的陆挽灯来,自是最好不过的。 宁软软高兴地抿了抿唇,看向沈星移的眼中充满了希冀:“沈哥哥,挽灯姐姐要帮你除魔骨。” 沈星移点了点头。 宁重岳的眸中闪过怜惜,说:“那这孩子接下来就托付给你了。” 第五十章 除魔骨 陆挽灯能保证除魔骨的成功进行,却不能削减沈星移的痛苦,魔骨是与神魂连在一起的,割离的时候,哪怕服用了离枝丹,也能感觉到剧烈的痛苦,更别提沈星移体内的离枝丹失效了。 陆挽灯问了一圈,偌大的江家竟然没有止疼的丹药,气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也是服气了,他这又是魔骨,又是入魔的,没有个天级类的丹药怎么吊得住?” “江家没有就算了,宁家主,你竟是也没带?” 宁重岳沉吟:“原先软软给他吃了一瓶离枝丹,本以为不需要,谁知道……”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风流澈,在沈星移的身体里养了蛊。 陆挽灯哑然,想了想,说:“没有也罢,没有了离枝丹,那白青花总有吧?” 两个家主都没说话,白青花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天材地宝,可它娇嫩的特性,导致它根本无法长时间保存。 陆挽灯:“……” 话谈到这里几乎是聊不下去了,陆挽灯颇为嫌弃地看了两位家主一眼,江驰还在试图给江家辩驳:“男子汉就应该流血流汗,怎么能怕疼呢?” “那我在你身上割一刀试试?” 江驰立马跳出了几步远,陆挽灯笑了笑,可也更头疼,本来魔骨就已经很难剔除,现在沈星移又修了魔…… 她想到一半,不知从哪跑过来的江家弟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嘴唇说道:“沈……” “沈星移他……” “他怎么了?” 宁重岳皱着眉头,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上了心头。 那弟子被陆挽灯不轻不重打了下脑袋,终于将话说利索了:“他自废了修为,挽灯仙子,你去看看呀……” 陆挽灯立马站了起来。 …… 陆挽灯到时,看见宁软软那团子护着沈星移不让任何人靠近。 宁软软看见陆挽灯他们,立马就冲了过来,一双腿都在抖,可见害怕极了,虽然不想刺激她,但陆挽灯也是要说她一下的。 “不是让你们等着,等我找到一个十全的法子再说的吗?这是干什么?” 宁软软眨了眨眼,几滴眼泪掉了下来:“他们都害怕沈哥哥,沈哥哥……我,我拦不住他。” 沈星移得到了八重蕊心莲,像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用了宁如华给他的《幽冥九都心经》,将自己一身修为废尽,宁软软进去见他时,他已经将心法修炼到一半了。 陆挽灯气急地跺了下脚,宁软软便把她往屋内拉,说:“我三哥已经在了,他说一定要让你看看,挽灯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能让他死。” 被她拉着,陆挽灯心中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但只是点了点头,便和宁软软一起走进了屋内。 沈星移的屋子里还有很浓郁的没有散去的魔气和血腥气,宁知春在给他输灵力,看到她们来了,收了内息:“这小子也是够可以,你看这是什么?” “不太看得明白,他就是用这自废的魔功?” “是啊,估计是我那个四弟给他的,他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也把别人当玄铁打的,怎么蹉跎都无所谓。” 宁知春叹了口气:“我给他养护了经脉,你看着办吧,如今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陆挽灯沉吟了一下,说:“好。” 与她交换完毕,宁知春拉着宁软软的手就要带她出去,可宁软软的眼里都是沈星移苍白的脸色和不断冒出的冷汗。 她忽然转头问宁知春:“三哥,小花盆呢?” “小花盆?” 宁知春睁大了眼睛,对了,上次他将软软带回来时,怕受父亲责备去闭了关,那白青花还收在他的须弥戒指中没拿出来呢! 他惊慌失措地伸出手,一个不大精致的花盆便出现在了他的怀里,顶上光秃秃的一片,只有几簇蔫搭搭地垂在枝头。 他心疼地摸了摸,然后将这盆白青花交给了陆挽灯:“你把这个给他用吧。” 陆挽灯看到这盆白青花,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宁软软也知道自己不能打扰陆挽灯,乖乖地跟着宁知春走了出去。 江鸿悲让人准备了圣池里的水,见他们出来立马就让人送了进去。 宁软软站在门外,看着那天光从亮到黑,又从黑到亮,慢慢地数着时间。 “软软。” 宁软软还记得元衡唤她名字时的样子。 他的眼里总含着笑意,他喜欢挠自己的下巴,有时候她睡熟了,睁开眼就要咬人,但看清了他,她总会讨好地用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前世她总喜欢打架,她是元衡从荒凉的冰山里捡来的,比那些青龙凤凰血脉不知低了多少,又长得慢,不知道有多少神君劝元衡换个新坐骑。 元衡说没兴趣,但不妨碍想讨好他的人将灵宠往他身边送,有时候不光是灵宠,还有女仙。 那时候她很害怕,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比下去,元衡会被人抢走,自己会被丢会荒山,又过一个兽的日子。 所以她要把自己伪装地很不好惹,如果是灵宠,她就会咬光它们的毛,如果是女仙,她就会龇牙,威吓她们不敢靠近元衡。 整个神界都知道,脾气好的鸿蒙仙君养了只脾气不好的灵宠。 可她知道小主人也像前世的自己那样,害怕被抛弃,所以才这样执着于将魔骨剔除。 宁软软能时不时地听到里面沈星移痛苦的哀鸣,那一定是痛到极致了,他才喊出来的,宁软软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她想,她的小主人一定会没事的。 宁软软的手心里都是汗,在心里默默地向他保证,只要他能撑过去,不管他要什么,她都会成全他。 不知等了多久,久到她三哥都来劝她回去休息了,宁软软还是坚持不肯走。 宁知春劝她:“你留在这儿也是没用,沈星移那儿有陆挽灯,你……” “有用!” 宁软软咬了咬牙,说:“我帮沈哥哥吸收灵气。” 说完宁软软一屁股坐了下来,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入定了,她淡蓝色的光包裹着,努力地将灵气纳入体内。 四周几人对视了一眼,这也不算不是个办法,沈星移剔骨的过程中,魔气会受到灵气的抵抗因而痛苦万分,宁软软想将周围的灵气吸收到自己体内,从而减少沈星移的痛苦。 只是,这天地之大,灵气源源不断,又怎么可能会被她吸收得完? 第五十一章 三哥,你为什么喜欢…… 江家出现了很奇怪的一幕,弟子们修炼不在自己屋里待着,反而聚众来了偏院客房,仿佛这是什么风水宝地似的,由着家主带领,大家开始了调转周天。 宁知春看了眼身后捱捱的人头,不禁心想,这不久之后恐怕能成为整个修真界的一大奇谭。 而这奇谭的领头人,竟是他家小幺儿。 宁知春心情有些复杂,向着宁无珩说:“大哥,若是软软出山是因为这事,那也太奇怪了吧?” 里面还在扛着不进死门关,他们这边聚众修炼? 宁知春说出来什么感觉,但宁无珩却觉得没什么,他只是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声:“修炼。” 头顶上有宁、江两位家主撑起来的聚灵阵,倒是也不担心会吸入魔气,只是这场景,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了些。 与宁知春飘摇不定的心思不同,宁软软一门心思地认真努力,因为只有她多吸几分灵气,小主人才能少受些折磨。 就这么本着十二分的聚精会神,她竟是一点点地进入了内心世界,排出了外境。 这抹陡然磅礴的灵力波动惊醒了不少入定的人,他们左顾右看了会,得知竟是宁家小姐要筑基了。 筑基? 他们也不是没有筑过基,这宛如漏斗一般陷进去的灵力是怎么回事? 宁软软不知道外在的情况,也不知道她三个哥哥在她在地上刨坑的时候,警戒地守在了她周围。 宁软软觉得眼前的这个坑好难挖呀,但她就是想挖,由心而生地一种渴望,好像地下埋了什么她最想要的东西。 她刨了半天,刨得爪子都酸了,终于好像挖通了什么,但她还没看清楚,就被猛地冲出来的水流一击,从识海里蹦了出来。 宁软软往后一倒,被宁折枝接住,他捧着她的脑袋轻轻一笑:“团子,感觉怎么样?” 宁软软七荤八素地,觉得头上有好多小星星在转,朝上竖了个大拇指:“很好呀,天上有好多星星呀……好漂亮,嘿嘿。” 宁折枝闷声笑了起来,宁软软换了个姿势睡在她大腿上,没多久脑袋就轻了很多,她坐起来,轻声问:“哥哥第几天了?” “第二天,马上第三天要开始了。” 宁软软睁开眼睛,眸子清亮,满满的都是希望,她说:“那我马上就能见到沈哥哥了。” “嗯。” 宁折枝没多说什么话,他轻轻地摸着宁软软的发鬓,力道温柔到仿佛在哄宁软软入睡。 在场的,没人希望沈星移失败。 宁重岳和江家主静静地守在一旁,很快,天上就真的有了星星。 …… 陆挽灯走了出来,她已净过手,手上并没有任何血腥和污渍,她先是被眼前的情况惊地一愣,后来轻声笑了笑,也像是松了口气。 “成功了,让我见宁如……” 话没说完,人先倒下了,不过不是宁知春,而是宁无珩接住了她,宁知春的修为没他高,所以没赶上。 宁无珩与他隔着不远的距离相望,气氛有些微妙,跟在软软身后的宁折枝吹了个口哨,低声轻笑:“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他这一路上为了追踪风流澈和神秘人,废了不少功夫,也同样错过了不少好戏。 在奉仙镇的时候,宁折枝意识到了宁无珩对陆挽灯有些不同,之后再见,又觉得宁知春那小子栽陆挽灯身上了。 “没想到这狗血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宁无珩和自家弟弟的身上,实在有趣,不是吗?” 被他眸光扫过的弟子有些局促地应道:“是,是啊……” 他不知道怎么应和呀! 幸好宁折枝没再跟他搭话,他跟着宁软软走向了前,这名弟子看着宁软软的背影出了会神,与他身旁的人讨论起了宁软软和沈星移的事。 他和同门朋友打了个赌,说宁软软倾心沈星移,这宁家主为沈星移费尽心思,他除魔骨之后,以后必定是要成为宁家的上门女婿的。 他同门还要和他赌陆挽灯花落谁家的事情,但是被他拒绝了,他不敢。 “这场里的三个,一个都不好惹,活着难道不好吗?”他如此说道。 宁软软不知道此刻有人为她和小主人的事一锤定音,一掷千金,她看着床上陷入沉眠的沈星移,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她的小主人挺过来了,以后都会好的。 待到查探了沈星移的状况,宁家主和江家主对视了一眼,也点了点头。 江鸿悲说:“单灵根,资质很不错,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想了,果然你从不做亏门的买卖。” “重岳,其实我们都没变,是同类人。” 他拍了拍宁重岳的肩膀,以为刚共过苦,宁重岳总得好说话一点,谁知道下一刻就被宁重岳挑开了手。 宁重岳替沈星移盖上了被江鸿悲掀开一角的被子,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做亏门的买卖,只是不和你做,你没变,我变了。” 江鸿悲神情一言难尽,追着他走了出去:“多少年的事了,你别这么小气。” “……” 宁折枝没什么要看的,他走了个过场,看见这小子活着就行了,转身瞧见了宁知春垂头丧气的样子。 “怎么了?没抱得美人归让你失望了?”他瞥了眼宁软软,觉得她暂时也没什么心情和自己走,于是便和宁知春搭起了话。 “二哥,别笑话我了。” 经过三天的折腾,屋内没个地方能坐,他就走到了墙边,找了个地方靠着:“大哥也喜欢陆挽灯吗?” 宁折枝倒是没想到,他直接承认了,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你真喜欢她?” “喜欢呀。” 宁知春十分坦率地承认,仰头叹了口气:“不应该啊,大哥不是修无情道的吗?” 宁折枝笑容淡去:“七情六欲,修无情道也不一定能撇得干净,娘死的时候,他难道不难过吗?” 宁知春点了点头。 之后屋内沉默了下来,宁折枝忍不了这寂静的气氛,让他憋得浑身难受,正要找些话题来说,小团子探出了脑袋。 “三哥,你为什么喜欢挽灯姐姐呀?” 第五十二章 江伯伯好无赖 宁软软只是单纯的好奇,分明先前他和挽灯姐姐的关系忽冷忽热的,也不是很好,要是仔细计较,因为三哥的自尊心,还是冷的时候比较多呢。 那三哥是什么时候喜欢挽灯姐姐的呀?这个喜欢和她喜欢小主人好像又一样,那是什么感觉呀? 宁软软求知若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映着脸色绯红的宁知春。 被自己的妹妹问这个问题,宁知春既窘迫又有种带坏妹妹的罪恶感,他没回答这个问题。 宁知春气急败坏地说:“我们别在这打扰沈星移休息。” 说完他就跑了。 宁折枝扇了扇扇子,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被折磨了这么一通,这殿被吵塌了,你看他醒不醒?” 宁软软没听清,问:“啥?” “没什么哟。” 虽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宁折枝还是将宁软软领走了,沈星移一时半会醒不了,等他醒了,他打算再给他个惊喜。 “二哥,你在想什么?” 宁软软觉得宁折枝开心极了,嘴角的笑意都压不下去了,可是二哥偏偏不告诉她,还说:“你先等等,是给沈星移的惊喜,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惊喜? 什么惊喜呀? 宁软软觉得以二哥的性子不捉弄小主人就不错了,她奶凶奶凶地瞪了宁折枝一眼:“二哥,你不要欺负他。” 宁折枝笑:“我偏要欺负他,怎么?软软心疼了?” 宁软软哼哼。 这之后,宁软软琢磨了许久也想不出来是什么惊喜,等到夜里睡觉的时候,才发现咕咕不见了。 她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咕咕呢?” 最近事情太多,她竟然把咕咕给忘了,现在想,她又有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每次他不见,宁软软总觉得他在暗戳戳地在干什么大事,在去找咕咕和睡觉之间纠结了会,她又躺下了。 次日清晨,宁软软起身去看沈星移,打开门。 一只鸽子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嘴巴微张,像是随时要断气似的,宁软软吓了一跳,连忙将咕咕抱进了怀里。 回房里给咕咕喂了点水,鸽子的嘴巴张了张,幽怨地说道:“可累死小爷了。” “咕咕,你去哪啦?” 宁软软把他抱到床上,用被子拢了个窝,咕咕一沾到被子就睡了过去,宁软软只好摸摸他的脑袋离开。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沈星移还没有醒,睡容沉静乖巧,宁软软趴在他身边,露出了半张脸。 “沈哥哥。” 没有反应。 “沈星移。” 依旧没有反应。 “小主人?” 还是没有反应。 宁软软抿了抿唇,突然支起半个身子,在沈星移脸侧亲了下,她本来想舔舔他,但是还是放弃了。 元衡和三哥都说过,身为女孩子要矜持,她要矜持。 宁软软爬上了床,睡到了沈星移的身边,她将自己团起来,希望这样,小主人的身体能暖和一点。 宁知春来给沈星移换药的时候,突然发现被子拱起了一团,他掀开一看,整张脸青红交加。 “软软,你在这里干什么?” 软软一本正经地说:“我给沈哥哥暖身子,他身体太冷了,会怕冷。” “那也有别的办法。” 他将软软抱下床,很严肃地告诉她:“女孩子是不能和男孩子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你知道吗?” 软软瘪了瘪嘴:“可是软软也有和哥哥们一起睡过觉呀?” “那不一样!” 宁知春抓耳挠腮,见到陆挽灯和宁无珩进来,便将他大哥拉过来:“让大哥给你解释。” 宁无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宁软软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宁无珩想也没想,就说:“可以。” 宁软软又要爬沈星移的床,宁知春将她捉住,之后两个哥哥绞尽脑汁地给有些早熟的妹妹做思想教育。 宁软软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不过她看到两个哥哥都这么竭力阻止她,也知道这样不好,离开的时候气呼呼的,嘀嘀咕咕地说:“软软不想做人了,好讲究。” 当了人,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好麻烦。 宁知春和宁无珩是不让他待在沈星移那了,咕咕又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宁软软一个人在江家溜达,不可避免地迷路了。 江家身为四大世家之一,地界也不是一般的大,院落里七绕八绕的,还有好多湖水跟小溪。 她看哪儿都像是来过的,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就找了块草地打水漂。 没玩多久又觉得无聊了,躺下准备睡觉,可一躺下,就觉得太阳十分地晒,她根本睡不着。 宁软软爬起来,打算找个阴凉的地方睡觉,最终看上了小凉亭旁边的那棵老菩提,宁软软爬了上去。 她双手合十地正要躺下,就听到小凉亭内有人说话,她动了动耳朵,仔细去分辨,听出了他爹爹和江家主的声音。 江家主问她爹爹准备怎么教导他们,还问他要不要送他们去三清山。 三清山?为什么要去三清山呀?在家里学习不好吗? 宁软软心里有些不服气,身体更诚实地靠了过去。 他爹爹说要再考虑考虑。 江家主急了,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道清真人这事,三清山欠了我们的,这才破例收我们两家的孩子,若是以往,他们怕世家势大,都在防备我们。” “他们是在防备原家。” “是在防备原家不错,但我们几大世家,身为老牌的修仙家族,也算同气连枝,其他几个孩子也就算了,沈星移除魔骨,起步晚,难道你想断了他的仙途吗?” 宁重岳这次不反对,江家主趁热打铁,说:“风流澈已经被三清山除名了,他那样的疯子怎么可能还能回三清山,你自己觉得活着没意思,可修仙之人,哪个不想踏破虚空?” “三清山灵气充沛,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三清诀》。进三清山不是目的,能将《三清诀》学回来,才是他们的本事。” 江家主笑了起来,有些得意:“三清山的那些老头子答应收这几个孩子,可是我故意挨了风流澈一掌后的成果。” 宁软软:“……” 江伯伯好无赖啊…… “你到底答不答应将他们送过去?” 第五十三章 给我买糖葫芦我就告诉你 “不答应,爹爹不要答应。” 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宁软软觉得她爹爹是君子,爹爹现在答应江伯伯了,以后可就不能反悔了。 这可不行。 宁软软一溜烟地从树上滑了下来,以防发生什么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她在江鸿悲刚说完时就激动地喊了起来。 江鸿悲看着她跑到自己面前来,哭笑不得地问道:“为什么不要?能去三清山难道不好吗?” “不好不好,软软不要离开爹爹。” 说着,她扯着宁重岳的衣摆不肯松开,宁重岳任由她抓着,目光柔和:“软软,你听爹说……” “不听不听,爹爹,软软就不要去,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哥哥不厉害吗?为什么要让我去三清山学什么《三清诀》?” 听到她的话,江鸿悲有些惊讶:“你都听到了?” “当然听到了。” 宁软软小声嘟囔:“还听到江伯伯为了让三清山欠人情,特地让缈缈的爹爹打了你一掌,那时候软软可担心你了,但是你竟然是故意的。” 宁软软“哼”了一声:“无赖。” “软软!” 宁重岳轻斥了一声软软,宁软软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自己这样是不行的,要是惹爹爹生气,他肯定会朝着自己希望相反的方向来。 可当她想继续当个乖孩子的时候,宁重岳已经向江鸿悲致歉了,宁软软插不上话,还看到了江鸿悲得逞的笑。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宁软软才知道自己中计,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江鸿悲拿她做了引子,劝宁重岳答应。 本来宁重岳还在犹豫,又听到江鸿悲说他将软软宠得太过,保护地太好,不禁就动摇了起来。 就差一点了。 宁软软已经看到她爹爹要松口的未来了,吓得急忙要去捂住江鸿悲有魔力一般的嘴,但是她没来得及。 江鸿悲从如何带大孩子的问题又牵扯到了她身上,他慈眉善目的,像是一个处处为晚辈着想的老者,温和地看着宁软软。 宁软软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他这么看着自己,再做什么,就感觉自己冒犯了长辈,宁软软安静下来,听他说到自己。 “重岳,江家的血脉特殊,软软难保不会出现返祖的情况,就像婉柔,你也不会希望她那样吧?” 宁重岳原本随意的姿态一凛,整个人的神情都变了,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是说,软软也会那样?” “嗯。” 江鸿悲慈爱地摸了摸宁软软的头,眼里有宁软软看不懂的哀伤:“婉柔是宁家不可揭开的伤疤,又何尝不是江家的痛?发生那样的事,谁都不想的。” “什么呀?爹爹?” 分明他们就当着她的面说话,可宁软软却觉得,这话上蒙了一层她听不懂的迷雾,实在让人困惑的很。 什么那样? 她会怎么样? 江伯伯提到娘亲了,娘亲那样…… 宁软软的身体蓦地一震,眼前忽然晃过某个场景,血色残阳下,她好看的娘亲躺在了地上,一把长剑横在她身侧,她失去了活人的气息,身体和屋子都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宁软软控制不住自己尖叫了起来,身后有人点了她的脖子,她脑子一空,晕了过去。 宁重岳将宁软软抱进了怀里,江鸿悲有些一言难尽:“她这是……” “软软是那时候第一个见到婉柔的人。” 宁重岳的目光冰冷,像是又将自己冰封了起来,江鸿悲叹了口气,说:“造孽。” “那件事你考虑考虑,婉柔死后我也想了很多年,最后发现了《三清诀》能压住江家血脉的邪性,如果当年我早点发现,婉柔就……” 他没再说下去,在宁重岳将软软抱走后,独自一人在原地站了许久。 以前的事都已经发生了,他没有办法让婉柔起死回生,但今后的事,江家会尽力弥补当年的过失。 这本来都是他想说给宁重岳听的话,就他们这种相处气氛,谁能想到,当初他们也是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呢? 江鸿悲怀念从前那段时光。 宁软软醒来时,发现自己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出门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昨天是很爹爹一起睡的。 宁软软跑出门,又跑到沈星移的住处,心里总感觉奇奇怪怪的,自己好像把什么东西忘记了。 她心情还不错,兴冲冲地推开门,脚没迈地进去,一只鸽子撞到了她脸色。 宁软软将白色的不明物体扒了下来,摸了摸自己被撞红的鼻子,问:“咕咕,你干嘛呀?” 咕咕一个劲地咕咕咕,等发现宁软软一个也听不懂之后,他才说了人话。 “你昨晚去哪了?怎么没回来?和谁在一起?” 宁软软也挺奇怪的,她去找爹爹,自己竟然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她跟咕咕说:“可能是我不想一个人睡觉,就去找爹爹了,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四公子担心,让我问的。” 宁软软明白了。 “原来是四哥呀,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咕咕一个头两个懵:“昨天呀,我晕了,还是你把我抱进被子里睡觉的。” 宁软软“啊”了一声,说自己不记得了。 咕咕狐疑极了:“你怎么回事?” 这语气既像咕咕,又像四哥的,宁软软一时之间分不清,只有一个劲地摇头,她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挨四哥的收拾。 咕咕和宁如华之间有着宁如华特创的主仆契约,主仆双方经过心念,都能够通过对方的眼睛看到事物,必要时候,还能做到灵魂互换和身体互换,所以宁软软有小秘密也不敢跟咕咕说。 虽然她以前都把自己的秘密卖地差不多了,她还记得有一次她偷偷和二哥下山买糖葫芦,碰到了咕咕,还贿赂他不要告诉四哥…… 想到那个时候的事,宁软软就忍不住抹一把辛酸泪,那时候的她真是除了吃什么也不懂。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宁软软伸出一只手,跟咕咕说道:“给我买糖葫芦我就告诉你。” 咕咕没有钱,钱都是四哥的,如果咕咕给她买了,他就是四哥,那她就撒谎说自己撞到头忘了。 宁软软这么想着。 第五十四章 沈星移结茧了 宁软软如愿地吃到了自己想吃的糖葫芦。 咕咕飞出去没一会就带着糖葫芦回来了,他看自己的眼神凉飕飕的,宁软软立马就乖了,喊四哥。 咕咕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宁如华换的灵魂,宁软软舔着糖葫芦仔细看,才发现咕咕和他平时不一样,平时他呆呆的,现在他很困跟凶的样子。 她将门关起来,在台阶上坐下,说:“四哥,你是不是很累呀?如果累的话就去睡觉吧,我没事。” “你别管我,先说你的事,你是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了吗?” 宁软软点头,说:“嗯!肯定是我撞到头了,撞忘了!” 她说得斩钉截铁,宁如华都快信了,但是他没放过宁软软,而是继续追问:“昨天你在爹那睡的?” “是啊,我是什么时候去找爹爹的呀,我一点也不记得了,还有耶,我做梦梦到娘了,她还夸我乖来着。” “是吗?” “是啊……” 咕咕立马精神了起来,说:“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会撞到头呀!” 宁软软:“……” 她从被吓一跳的状态回神,觉得应该是他四哥要问的事情都问完了,眼前的这个,是咕咕。 她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使用灵魂转换,有些新奇,问咕咕:“你和四哥平时都是怎么交流的呀?” 咕咕沉吟了几声,说:“看主人的,他什么时候想通过我看你,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一段梵文,将它默念一遍就好了。” “哇……这么厉害。” 宁软软有些羡慕地问:“什么主仆契约这么厉害呀,明明以前我……我有个朋友,她也和别人结契了,为什么她就不行呢?” 咕咕没认真计较她有个朋友的事,“耐心”地告诉她:“只有我们鸽子精可以。” “好吧……”宁软软有些失望。 她和元衡的灵兽契约是烙印在灵魂上的,原本这契约经过转世投胎,效用已经淡了不少,她还准备趁机打铁用四哥的契约修一下的,这样她就可以随时随地保护小主人了。 原来只有鸽子精可以…… 宁软软有些嫉妒地想,为什么豹子精不行?区区契约,还搞歧视吗? 咕咕好似察觉出了她在想什么,干脆将她的小算盘打破,以后省的她胡思乱想。 他告诉宁软软:“人类是不可以和人类结灵兽契约的。” 宁软软瞪大了眼睛,怪不得她最近感觉契约烙印快没了,原来人和人是不能结灵兽契约的吗? “是啊……” 咕咕一言难尽,他还记得自己跟宁软软第一次见面的事情,那时候他刚在琼山破壳,睁眼看见的便是宁软软,她对着自己流口水。 他还没搞清楚情况呢,就差点被她生吃了,到最后还是她发现自己会说话,放了自己一马。 咕咕永远也忘不了,宁家的几兄妹围在一起商量如何处置他的场景,如果不是主人,他早就变成了香喷喷的烤乳鸽了。 往事不堪回首,咕咕不想了。 宁软软也没有在结契的事情上纠结多久,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说她去看沈星移了,问咕咕要去哪。 咕咕飞到她头上将自己团了起来,说:“我睡会。” 他原本准备独自一人回琼山的,半路上不知道哪个缺德鬼用弹弓打了他,导致他受惊,一路飞回了江家。 吓死咕也气死咕了。 宁软软将它位置扶正, 就回头跑进了屋里,屋里燃着药香,宁软软不大喜欢那味道,到也只能憋着气忍着。 “软软,他怎么还不醒?不会死了吧?” 宁软软不高兴了:“你才死了呢!你不是睡觉吗?” “又不是我乱说,你看不见他身上的线,我能看见,那些线五颜六色的,哪有人会有这么复杂的灵光,而且都断了,他不会真的死了吧?” “断了?!” “断了。” 宁软软倒吸了口凉气,立马跑去找陆挽灯和宁知春。 因为要照料沈星移,他们两都在江家的丹房里炼丹,外面的药童看见她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拦住了她:“丹房重地,不得擅闯。” “可我有急事要找挽灯姐姐!” “什么急事?我去给你通报。” 那药童十分执拗,坚决不让一分一毫,宁软软把咕咕所看到的灵光断线的事告诉他,让他问问挽灯姐姐该怎么办。 片刻后,陆挽灯走了出来,经过诊治后,她却皱起了眉。 “沈星移没什么事呀?这只鸽子是灵媒?能看到线?沈星移的线断了?” 陆挽灯不通晓这方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你怕是得问问宁如华,你四哥。” 宁软软又着急地让咕咕联系宁如华,可是咕咕说:“主人在睡觉。” 他睡觉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他。 宁软软努力一下,还想独自承担宁如华的怒气,结果咕咕叫了起来:“线连上了!” 在他的眼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灵线,都在以十分缓慢的速度蠕动,然后将沈星移包裹住了,结成了一个类似于茧的东西。 他目瞪口呆,又说:“沈星移结茧了,难不成他是蝴蝶精?” 明明沈星移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什么都没有变。 宁软软和陆挽灯都沉默了。 宁软软迟疑地问:“咕咕,你是不是在捉摸我呀?” “没有。” “真没有!” 咕咕叹气:“您们不信算了,等他醒来,肯定会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 宁软软用脚蹭了蹭地面:“不一样也没关系,沈哥哥什么样子都好。” 咕咕:“……” 没救了,主人你快醒醒,看看她在说什么! 宁如华呼呼大睡,勿扰。 不管是不是乌龙一场,这都不属于自己能管的范畴,陆挽灯收拾了一下,无奈地说道:“你呀,一牵扯到沈星移的事你就这么大惊小怪的,这么喜欢他……” 陆挽灯勾了勾唇,刻意调侃她:“以后嫁给他得了。” “嫁给他?” 宁软软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情,可是半晌之后摇了摇头:“不行,他是我的主人,我怎么可以对自己的主人动邪念?什么样的女人都配不上我的主人!” 陆挽灯扶额:“……罢了,你开心就好。” 她本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谁知道,两天之后,沈星移醒过来,还真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第五十五章 你会跟我一起玩吗? 那是晌午,外头太阳最盛的时候,因为宁重岳始终不提回琼山的事,她的火气有点大。 陆挽灯刚跟宁知春在应该在炉子里加什么药材吵了一架,例行来看沈星移的情况,她本来认为没必要,但赖不住软软的央求。 推开屋子,她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沈星移。 少年的个子还未长开,长相却是令人惊艳的精致漂亮,最让陆挽灯在意的,是他看过来的目光,干净清澈。 这…… 这还是沈星移吗? 他就好像完全换了个人,陆挽灯见鬼似地喊了句:“沈星移?” 沈星移问她:“你是谁?” 陆挽灯:“……” 身为医修,人体上,陆挽灯最鄙视嫌弃的就是脑子,其中也包括她自己,脑子总不干人事,时不时地总会搞搞失忆,喜欢某个不该喜欢的人。 陆挽灯翻了个白眼,把宁软软抓了过来。她不是说他是自己的小主人吗?现在她主人生病了,那些麻烦事就应该她来做。 这几天炼丹,陆挽灯的心也经过千锤百炼,变得坚硬起来,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 宁软软就这么被她按在了沈星移面前,两个小的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脸懵然,陆挽灯“呵呵”了两声:“别说,还挺登对。” 比起沈星移,陆挽灯更重视的是炉子里的丹,沈星移只要不死就行了,不死,宁重岳就要让他那个怪胎儿子见自己。 陆挽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留下宁软软害羞一笑,她对现状适应地极好,或者说她一向如此,在她小时候,她爹还说过她适合修佛来着。 “沈哥哥,我叫软软,宁软软,你还记得吗?” 沈星移摇了摇头,他垂眸,墨发垂在腰间,显得瘦弱而柔软,宁软软的声音都放轻了许多:“那你还记得你自己叫什么吗?” 沈星移的摇头在宁软软意料之中,她安慰道:“不记得也没有关系,你叫沈星移,是……” 宁软软撑着下巴想了想,说:“是我的好哥哥!” 然后,她就被闻讯过来查看沈星移情况的宁折枝夹在腰间挠痒痒:“你有我们几个哥哥还不够?” “够够够哈哈哈哈哈。” 宁软软笑地喘不过气来,嘴里讨饶:“二哥,你放开我,放开我,哈哈哈哈……” 宁软软说了不少好听的话,直到宁折枝心满意足了,才把她放下来,去看沈星移,沈星移乖顺地看着他,目露迷茫的样子就像迷途的羔羊,宁折枝挺稀罕:“狼崽子变小羊羔了?这失忆,可真有意思。” 他眸子转了转,说:“虽说现在时候不对,叫声师兄来听听?” “师兄。” 等沈星移真叫了,宁折枝的表情跟见晴天霹雳似的,喃喃道:“性格变化这么大吗?怎么失忆的,我也去给那人搞个失忆,不知道会不会也这么听话……” 宁软软听到了他的话,好奇地问道:“哥哥想让谁听话呀?” 宁软软的声音让宁折枝惊地一下回了神,轻佻的笑道:“没什么,团子,这小子就先交给你照顾了,大哥要处理很多事情,顾不上你们,宁知春在折腾那什么离枝丹,一时半会地也不会来看沈星移如何……” “所以这期间,这小子怎么样,都随你高兴。” 宁折枝朝宁软软眨了眨眼,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宁软软想,大概又去找什么美人姐姐了。 宁折枝走了之后,屋子里就剩下了宁软软和一只伪装成寻常鸽子的咕咕,它还没修养过来,一双眼睛半阖着,看人的样子有种鄙夷的感觉。 沈星移以为自己被它讨厌了,向宁软软寻求答案:“它讨厌我吗?” “昂?” 宁软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了他说的是咕咕之后,她将咕咕捧进了怀里递给他,说:“这是咕咕呀,他不讨厌你,他只是困。” 沈星移半信半疑地接过它,结果被鸽子啄了口,他捂着手,惊愕地发了会呆,然后看着宁软软哽咽了起来。 宁软软下意识地往后一跳:“天呐,沈哥哥哭了!” 她本来觉得沈哥哥哪怕失忆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结果他,竟然哭了! 她超级冷酷的小主人竟然变成了小哭包? 等到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她才发现沈星移已经止住了眼泪,在盯着她看,他眸光闪烁,欲言又止,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之后才问道:“你也讨厌我吗?” “我是不是……很不招人喜欢?” 宁软软愣了:“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因为我做了个梦,大家都不喜欢我,他们会打我,我好害怕。”沈星移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会和我一起玩吗?” “会呀!我会的!” 宁软软有些头疼地说道:“那些都是梦,爹爹说了,能都是假的,走,我带你见我爹爹去,你……” “你是他最喜欢的徒弟。” “真的吗?” 沈星移的眼睛亮了起来,宁软软虽然说谎了有些心虚,可她觉得她爹会配合他的,她爽快地将沈星移从床上拉起来:“当然是真的,不信我们去找他。” …… 这是沈星移连续多日来第一次从屋子里走出来,太阳很耀眼,让他情不自禁地眯上了眼睛,他看着牵着他手走在前面的宁软软有些恍惚。 他好像见过这个背影,很深刻,所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会有这种很清晰的感觉。 宁软软带着沈星移来到了宁重岳的跟前,两位家主正在小凉亭内下棋,对弈到一半,团子带着沈星移闯了进来。 宁重岳先是注意到了沈星移,有些讶异,说了声:“醒了?” 沈星移点点头,神情柔软,宁重岳虽然高兴他能对自己亲近些,但却感受到了异样的违和,他摸了摸宁软软的脑袋,问:“怎么了?又闯什么祸了吗?” 宁软软摇头:“才不是。” “爹爹你说!沈哥哥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弟子!” 说着,宁软软朝他挤了挤眼睛,宁重岳张嘴欲言,余光瞥到了江鸿悲那看好戏的表情,喉尖一滚,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第五十六章 信不信我揍你? 宁软软将沈星移失忆的事情告诉了两位家主,又缠着宁重岳回答自己的问题。 宁重岳和江鸿悲一下就明白过来了,沈星移这孩子小时候过得极其不易,又经历了那样的痛苦失忆了,即便是这样,也记得自己无人所爱。 江鸿悲也不看戏了,他的眸中藏着悲悯,尽量地配合软软将这个善意的谎言圆下去。 身为宁重岳故友,他也知道宁重岳当着他的面估计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来,这会让他感到羞耻。 江鸿悲选择主动让位,走前他摸了摸沈星移的头,说:“你当然会是重岳最得意的弟子,自信些。” 他拍了拍沈星移的背,对宁重岳比了个“一”字,他替他哄徒弟了,那他也得满足一下自己的心愿。 宁重岳无言地将视线从江鸿悲的背影挪开,江鸿悲走了,在软软面前,他一直是慈父。 宁重岳说:“是,虽然我还没有收你为弟子,但回了宁家,我会为你举办拜师仪式。” “真的吗?” “真的。” 沈星移既兴奋又激动,宁重岳从现在的他身上看出来了这个年纪应有的生气与朝气,略微放下了心来。 “失忆了也没什么不好,以前的记忆不重要,往后你就是我宁重岳的关门弟子。” “太好了,沈哥哥。” 宁软软没想到爹爹这么配合自己,笑地十分开心,沈星移抿了抿唇,低下头来,双颊迅速地染上了绯红。 宁重岳有些讶异,但也没说什么。 宁软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带着沈星移,两个小屁孩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宁重岳顿了下,回到桌边,将未尽的残局下完,最后,是江鸿悲赢了。 他一直想,自己死后,软软能托付给谁,沈星移,是能照顾软软一辈子地那个人吗? 他有点动摇了。 由于沈星移昏迷的这几天,宁软软只在偏殿客房活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她都不去,江余江驰先前得了江家主的命令好好招待她,但是根本没有办法将她拐出去。 正值盛夏,邺淮的风光特别地好,荷花满塘,嫩蕊摇芳,这时候也有很多好吃的。 宁软软来了邺淮一趟,却不去看看邺淮的风光,兄弟两个都觉得替她可惜。 现在好了,沈星移醒了。 他两兴致冲冲的来找宁软软,看见宁软软正和沈星移两个人蹲在树荫下,面对面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们走近了去瞧。 宁软软和沈星移两个正拿着小树枝在拨弄蚂蚁,几只蚂蚁在他们的干涉下,绕路绕地晕头转向。 这场景放到软软的身上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放在沈星移的身上,江余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江驰则是直接喊了起来:“沈星移!你会玩蚂蚁?” “天呐,天呐,你不去修炼,在这玩蚂蚁?” “江驰?” 宁软软歪了歪头,看到了跟见鬼似地江驰,又往后一看,果然江余也在这儿。 沈星移跟着她站起来,目光有些茫然,因为江驰火气都快烧起来了,他往后躲了躲,挪到宁软软身边:“软软,他们是谁呀?” 宁软软这才想起来给他介绍这两个。 “这是江余和江驰,他们是江家主的儿子,嗯……这是哥哥,这是弟弟。” 宁软软刚介绍完,江余就抢了话:“他怎么了?” “哦,你们还不知道,沈哥哥失忆了。”宁软软的表情就像讨论今天天气一样平常,显得他们兄弟两个大惊小怪的。 江余的嘴角抽了抽:“好。” “失忆了?” 江驰突然来了兴趣,追着沈星移看,他说:“我还没见过失忆是什么样的呢?他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宁软软瘪了瘪嘴,有些讨厌江驰这样做,她拉开他,说:“你别老是欺负沈哥哥,以前你们不喜欢他有魔骨,现在他魔骨已经没了,你为什么还是欺负他?” 江驰气笑了:“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再说小爷也不是讨厌他的魔骨,是讨厌他阴沉沉的,不像个好人。” 说着,他摸了摸下巴,伸出手拍了拍沈星移的肩膀,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呀,以后去三清山,咱们几个还要互相关照呢,你也别像个小姑娘扭扭捏捏的,这样要怎么保护软软呢?” 沈星移像是被他说动,眸光闪了闪,坚定地说:“是,我要保护软软。”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咱就是兄弟了。” 江驰的兄弟情义拉结的快,江余却一直在打量观摩,试图从沈星移的一举一动里看出什么来,他有直觉,他和沈星移是同类人。 沈星移心里有恨,虽然不知道是对谁的,但是,他就这么忘了? 他甘心吗? 可最后江余也没有从他身上看出一丝演戏的感觉,而且,他失忆若是为了什么,好像也是多此一举,凭宁软软对他的依赖,不是他要什么,这傻丫头就给他什么吗? 眼看着江驰那边都快要烧香祭天了,江余“啧”声才走了过去,说:“也加我一个。” 江家血脉特殊,到他们这代,若是再不革新,恐怕就要灭亡了,三清山的《三清诀》有那个神族祖先的记载,若是要将它偷出来,沈星移和宁软软是最好的掩护。 江余看着江驰兴奋地好像把什么都忘了,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他智商都长拳头上了。 江驰那些拜天拜地的仪式在他眼里幼稚又可笑,可他不得不忍耐着陪他们进行下去,这时候,江余觉得,沈星移失忆才是最明智的。 他真想找个树,把自己撞失忆了。 不过江驰搞的那些伎俩也不是完全没有用的,宁软软和沈星移明显对他们信任了许多。 江余心中宽慰,趁热打铁,提议:“我们带你们去街上玩玩吧?现在荷花都开了,你们来邺淮一趟,不出门可惜了。” 宁软软有些心动,看向沈星移:“沈哥哥,你想出去玩吗?” 沈星移看了看江余,又看了看江驰,然后对宁软软温和地笑道:“我不太想,太阳太烈,我想待在房里。” 确定了,这小子根本没失忆。 江余头上的青筋在一瞬间暴起。 第五十七章 小妹妹,你跑啥哩? 最后宁软软还是和江家兄弟两个出了江家,她本来就不是能待的住的性格,沈星移只是不想江余好过,但是绝不想让软软难过。 邺淮盛夏冠绝江南,宁软软刚来时,商道两岸的荷花还没有看,那时就已经能看出几分邺淮清雅风韵了,如今荷花都开了。 那满池的荷花相依,粉色鲜嫩,宛如仙女的衣裙,微风荡起,美不胜收。 宁软软叼着个荷叶糯米团子在商道上乱窜,往往江余刚追上她,她又拉着沈星移跑到下一处地方去了。 江余追了半天有些无奈,问江驰:“我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什么为什么?” 艳阳高照,江驰从冰镇莲子汤里将头抬起来,疑惑地问了句之后,又拉着江余说:“哥,你吃吃这个,可好吃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看他的样子早就忘了出来的目的了,江余气地不行,只想把他手里的莲子汤给丢了,可天气太热,他瞪了江驰一眼,就接了过来。 半晌之后,他抿了抿嘴:“好像还不错……” “那当然。” 江驰得意地笑道:“我从小就喜欢吃这个,软软也一定会喜欢吃的。” 他越想越觉得对,说:“我去给软软买一碗。” “说到软软,软软呢?” 江驰四周看了圈,整个人僵住了,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哥,我们好像把他们看丢了。” 江余:“……” 宁软软个子小,在人群里特别能钻,本来带着个高个子的沈星移,她开始还能收敛些,后来沈星移跟上了她的脚步,她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宁软软靠着嘴甜,白上了采莲女姐姐的小船,江余和江驰还在岸上找他们的时候,她已经带着沈星移在玩水了。 宁软软脱了鞋袜,坐在船边,脚尖没入水里,晃晃荡荡地将水面扬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水花。 天气是很热,但是水里很凉,宁软软觉得很舒服,就去拉沈星移,结果看见沈星移的脸通红的。 “沈哥哥,你是不是很热呀?” 宁软软记得沈星移不愿意出来就是因为怕太阳大,她伸手折了枝荷叶,将沈星移拉下罩在了他头上。 “沈哥哥,你也把鞋脱了,我们来玩水吧,水里特别舒服,特别好玩。” 说着,她故意使坏撩水去甩沈星移,沈星移避开水,眯着眼睛后退了几步,耳边都是宁软软银铃般的笑声。 就这时候,他想起了梦境里听过无数次的那句话。 “我诅咒你,诅咒你在死后陷入泥淖,生生世世与我魔族共生,遭千人唾弃,万人践踏,生来低劣丑陋,孤独一生。” 那笑声盖过了男人粗糙阴狠的声音,他微微笑了起来,他不是有软软吗? 那个男人,可真是让他失望了。 他不会孤独一生,他会幸福地活着,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 沈星移也跟着笑了起来,旁边的采莲女看他们闹地开心,笑着提醒了句:“小心点,别掉水里去。” 宁软软说:“知道啦,谢谢姐姐。” “嗳。” 采莲女折了朵又大又红的荷花递给宁软软,问:“小妹妹,你们不是邺淮人呐?” “不是,我们是从琼山来的。” “琼山呀?你们宁家主跟我们江家主可是好友呢,听说前几天宁家主还来了邺淮做客呢。” “是呀是呀。” 宁软软点点头,盖在头上的荷叶歪倒在一边,说:“他们两个天天下棋呢,邺淮的天气,适合下棋。” “哪有,下棋哪儿不能下?” 虽然这么说,采莲女还是笑眯眯地捂住了嘴:“因为世家护着,这世道才能太平,世道太平多好呀,有莲子吃,荷花看,你看,你也能跟你的小哥哥耍。” 她说的是方言,吴侬软语,说起来平添了几分风情暧昧,宁软软被她调侃,也情不自禁地红了脸,说:“姐姐,你别笑我。” “好咯,不笑你,待会姐姐要去卖莲子了,把你们送回岸上去咯?” “嗯,好!” 宁软软点点头,沈星移和她将袜子和鞋穿上,坐在船中央静静地等,荷叶莲蓬放在船肚子里,他们闲着也无聊,就帮采莲女剥莲子。 靠了岸,采莲女非要将他们剥的那些莲子送给他们,宁软软记得爹爹说过,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她正想推拒,河道里驶来了一条大船,富丽堂皇,上面插着锦旗,“原”字随风飘扬着。 宁软软看到那个“原”字,就想起了自己见到的原家老爷爷和原伯伯,更不能忘的是原家的那些坏事。 还有,他们当初是从原家偷跑出来的,这要是撞上了,得多尴尬呀…… 宁软软拉着沈星移拔腿就跑,留下采莲女姐姐举着莲蓬在原地喊:“小妹妹,你跑啥哩?” 只不过她没有待多久,就被几个修士赶到了一边,伸着头看,没多久,从大船上走下来一位气质儒雅的书生,他身边跟着个儿子。 明明是大夏天,书生身上还披着大氅,嘴唇发白,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但不妨碍他的相貌英俊。 他朝着打量他的人群微微一笑,说:“在下巫荆府主原归淼,这是在下犬子,惊扰了各位,还请海涵。” 哪有什么海涵不海涵? 他们兴许没听说过原归淼的名字,可这“原”和巫荆府主,他们还能不知道吗?当即散开,好像看不见这极度招摇的一行人。 原伯伯来邺淮干什么? 不管干什么,他都得去地界上的世家打个招呼,这是礼数也是规矩。 宁软软不想见到他们,所以防止他们回去的时候跟原归淼撞上,宁软软决定现在就回去,只要抢在他们到江家之前躲起来,他们就看不见自己了。 宁软软对着原家天然地觉得发怵,经过了上次的事,宁软软总觉得原家就像灵异话本里写的那种老宅子,会吃人的。 江余和江驰见到宁软软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她拉着跑了,江驰被她拖得左脚踩右脚,差点摔倒。 “软软,你跑什么?见鬼了还是惹祸了?” 听到他问自己了,宁软软停下来,郑重其事地说道:“见鬼了!” 第五十八章 那你骂一个试试? 对于原家,宁软软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那个闹着要死的原夫人,她虽然没有见过她,但听三哥和陆挽灯形容,那是一个极度诡异的女人。 她有些乌黑及腰的长发,却因为不经打理,脏乱地蓬在头上,听三哥说,她还有一双深凹下去的眼睛,骨瘦如柴…… 宁软软越往下想就觉得越恐怖,忍不住打了个颤,一个从井底爬上来的女人赫然出现在脑海里。 江余看见了,有些奇怪,问她:“你冷吗?” 宁软软用力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快回去吗?” 她惊魂不定的样子让江余怀疑她真的见到了鬼,不禁严肃了起来,若是邺淮地界真出现了害人的厉鬼,那可是必须铲除的。 江余拉住了她,问道:“是水鬼还是什么?修为高吗?在哪看见的?” 宁软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严肃的样子,傻不愣登地指了指码头的位置,江余立马就调转方向跑过去了。 看他的样子,是打算独自一人抓鬼去了。 江驰看见他哥跑了也追上去,大喊道:“哥,我来帮你。” 宁软软:??? 她看向沈星移,说:“沈哥哥,我好像说错什么话了。” 沈星移却以为她真冷,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罩在了她身上,他认为宁软软没问题,她刚玩过水,衣服湿了点,会冷也不奇怪。 沈星移摇了摇头,十分坚定道:“你不奇怪。” 奇怪的是那两个江家小子,明明知道有鬼,还往前方冲,如果他们打不过,那不是白白送死吗? 沈星移问宁软软:“真的是鬼吗?我方才为什么没有看到?” 宁软软跺了跺脚:“不是,这两个笨蛋,我说的是原……” 下面的话卡在了嘴里,宁软软看到刚才冲过去的两个愣头青在给原归淼带路,本来准备拉着沈星移跑的,又觉得来不及了。 这样太明显,显得她心虚。 宁软软捏了捏沈星移的手心,沈星移能明显地感受到她的紧张,这才看向了江余身后的人。 他先注意到的是那个身形高挑的少年,穿着身白衣袍子,外面罩着层浅金色的暖纱,马尾束得很高,嘴唇紧抿下沉,看起来傲气又精神。 那少年对上他打量的视线,皱了皱眉,很快又将视线挪开,眉宇间有些戾气。 沈星移这才看和江余说话的那个人,他的气势比少年低上不少,很容易让人忽视,他五官端正却也不算惊艳,在沈星移见过的所有人中,他算中下层,有些过于普通,不是让人容易记住的长相。 沈星移看着江余和江驰对那些人恭敬有加,忍不住问道:“软软,他们是谁?” 宁软软一脸晦气:“原家的叔叔,我跟你讲,最好离他们远点,这是哥哥和挽灯姐姐告诉我的,沈哥哥,咱们走吧。” “好。” 既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沈星移当然尊重宁软软的意见,他刚准备牵宁软软的手却被人用石子打了手。 他手背猛地一疼,收回来时,白皙的手背上已经红了一片,宁软软本来都准备跑了,却发现沈星移被打了。 “哎呀!沈哥哥,你的手!” 那石子滚到她脚边,她踢了出去,本能地叉着腰骂:“哪个乌龟王八蛋敢打我的主人?” 骂出来她又后悔了,自己呸了声,嘀咕道:“太不雅了,肯定会被爹爹骂。” 她又庆幸,还好咕咕没跟出来,只要江余和江驰不说,爹爹和四哥都不会知道。 原归淼笑了笑,朝宁软软和蔼地招了招手,说:“软软,我们又见面了。” 他都跟自己说话了,宁软软只好问了声好:“原伯伯。” 随后她就瞪着他身边的那个少年,刚才她看见了,石子就是他打的! 原时修倨傲地昂起下巴瞥了她一眼,就跟原归淼说:“父亲,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天姿卓越的宁家小妹?我看也不过如此,她这样粗言粗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乡下野丫头。” “住嘴。” 宁软软敢打赌,要不是原伯伯制止他,他还能说出来更多让她想把他脸打肿的话。 宁软软用最简单的骂人方法对付他,将他自己说的话还给他:“你才是乡下野丫头。” “你!疯丫头!” 宁软软:“你才是疯丫头!” “你不可理喻,无理取闹!” “你才不可理喻,无理取闹!” 要问宁软软最近最骄傲的事是什么,无疑是刚见面就将原家的臭屁大少爷气地说不出话来,虽然后来回了江家,她还是不出意料地被宁重岳说教了一通,但仍然阻止不了宁软软高兴。 她将自己毫无威力的吵架技巧传给了沈星移他们几个,还跟哥哥们夸大其词地炫耀,她刚见面就把原家少爷骂哭了。 宁折枝白天出去,晚上回来,恰好听到了宁软软白天里的光荣事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问:“那沈星移就没骂两句?” 宁软软霎时充满了保护欲:“沈哥哥不会,他骂不了他们,软软就帮他骂。” “那以后哥哥被人欺负了,你会帮哥哥吗?” “那当然!” 宁折枝正在兴头上,说:“那你骂一个试试?” 现在没有人给宁软软起头,她又不好意思当着宁折枝的面说乌龟王八蛋,当着几个哥哥的面,她也说不出这话来。 宁软软被哥哥们的视线包围着,只憋出来了一句:“你这个小猪猪……” 宁折枝不出意料地大笑了起来,再看看起来几个,都在憋着笑,她脸都涨红了。 沈星移说:“我觉得挺好的,很厉害。” 他甚至配合地鼓了鼓掌,宁软软的脸更红了,都烧到了脖子根,宁折枝怕她到时候生气,哭了,适可而止地止了笑,替宁软软将话题引开。 “原家来了,这也是江鸿悲没料到的,现在他一个头两个大,我们也要谨慎,现在沈星移除了魔骨已经没什么了,咕咕才是问题,他的妖族身份不能暴露。” 宁折枝做了个决定:“明天我带咕咕回琼山。” “原归淼不知道抽什么风,说要趁此机会交流交流世家感情,爹不好推托,这样一来,后天回琼山是不可能了,大哥,你注意点,看看他们打什么主意?” 第五十九章 和原家人吃饭,倒胃口 这话不用宁折枝讲,宁无珩也会注意,他们风风雨雨这一路,现下看来就是最好的结局,最怕的就是横生枝节。 若不是怕他们一回去,薛家就上门来要八重蕊心莲,他们也不会在江家耽搁这么久。 宁知春炼制的离枝丹正到了关键时候,他们不能让原家来江家的事情影响到他,所以并没有告诉他。 同样,他们也知会了江家主尽量隐瞒宁知春在江家炼丹的事情。 原归淼来江家本身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但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们不得不多想。 次日一早,宁无珩就带宁软软和沈星移出了江家,他们在外面倒也玩得开心,还不用与原家人碰上,什么事情都交给了宁家主应付。 原归淼让人去请宁家的几个小辈,均是不在。 宴席之上,被问到的宁重岳仍旧十分坦然,岿然不动,说:“**顽劣,玩心重,一早就缠着她兄长出门游玩了。” 原归淼也没说什么,向他敬了杯酒,不在意地说道:“我看软软就很好,活泼可爱,惹人喜爱,说起来,江家与宁家还算有缘呢。” 他又命人倒了杯酒,敬向江家主:“宁夫人当年名动四方,只可惜,红颜薄命,英年早逝,不然,如今江家主,怕就是她了。” “当然,江家主逆风上任,力挽狂澜,着实也让人佩服,余只是感叹,修仙界多久没有出现出色的女仙了。” 宁重岳和江鸿悲暗暗瞥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若是原归淼知道他们当年的交情,恐怕也不会用这么拙劣的伎俩离间他们。 虽是知道宁重岳不会在意,但江鸿悲还是有些后怕,自从江婉柔死后,他就甚是害怕有人替起江婉柔,怕宁重岳发疯。 幸好,这么多年过去,宁重岳丢了修为,但稳固了心性,现在也能坐在这不动声色地听原家的胡扯。 江鸿悲看不上原归淼,可他却拿自己那个一意孤行的堂妹没有办法,她要嫁给原归淼,当初他就劝过她,她不听自己的,现在疯了。 江鸿悲捏住了酒杯,仰头喝下,掩下嘴角嘲讽的笑意,对着原归淼故意提出了那个所有人都试图遮掩过去的问题:“原府主,逾越问一句,您这次莅临邺淮,是为了什么事?” 原时修摔了酒杯,却被原归淼拦下:“没什么,就是听说江家主要将麒麟子送到三清山去,这不,也想来掺一脚。” …… 宁软软和沈星移刚从酒楼里吃饱了饭走出来,她吃得也不算多,跟平时比,算是很少了。 宁软软摸着小肚子,很肯定地说道:“爹爹在江家肯定吃不香。” 沈星移没说话,手背倒是先疼了起来,虽然那处的红肿消了去,但沈星移却忘不了那种感觉。 每当他将视线从宁软软的身上移开,就会想着如何报复原家的父子两个不会被发现,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可又觉得,自己本来就是这样。 沈星移陷入了短暂的疑惑当中,想不清答案的时候,他会头疼,每当头疼了,他就会停止去想。 沈星移没有说话,宁无珩看见他在发呆,难得地应和了宁软软说别人的坏话。 “和原家的人吃饭,谁都倒胃口。” 宁无珩如此说,只是可怜了挽灯仙子,她跑不掉,也被留在了今天的宴席上。 原归淼昨晚就给他们发了请柬,宁无珩可以借着软软耍小孩子脾气出来,陆挽灯却不能,原归淼这次请他们,就是用的他夫人的名义。 陆挽灯和宁知春救了他夫人,宁知春称病,陆挽灯再有什么,让原家掉了面子没什么,顶多让他记恨,但要是暴露了宁知春炼丹的事,恐怕有些麻烦。 宁无珩总觉得,最近的一系列事,原家或许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薛家与金家交好,金家又一直是原家的狗,原家对外的形象是他拴不住金家这条狗,可谁都明白,原家的底蕴磅礴。 五大修仙世家的起源都能追溯到上古时时,原,白,江,宁,侯,分别对应着鸿蒙祖师,潭柳神君,神女巫魅,扶摇神君,蓬莱祖师,其中鸿蒙祖师身为天道之子,是最后陨落的神族,还留下了鸿蒙秘境给予原家弟子机遇。 时过境迁,诸子百家都在凋零,唯有原家靠着不外传的秘法和鸿蒙秘境蒸蒸日上,成为了五大世家之首。 宁软软听了她大哥跟她讲的诸家起源,觉得有些奇怪:“原家这么厉害吗?可是江伯伯说,要不是娘去世了,宁家会是整个修仙界最厉害的耶。” 听到她这么说,宁无珩沉默了一会儿,语中带了些遗憾:“爹原本是能成神的。” 当初的宁家因他而辉煌,也因他而败落,可如今,早就不是他的时代了。 宁无珩一手一个,摸着宁软软和沈星移的头,说:“修仙界的未来,是你们的。” 万物更迭都有定律,宁如华曾经试图触碰天道的秘密,可是不行,他失败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卜一个轮回而已。 修仙界的未来不在他们身上,在还未长成的小辈身上,软软这辈神童天才辈出,也是不负宁如华的欲言。 谁都希望自家孩子成材,可宁无珩并不希望天道的眷顾在他宁家,每个时代的开始与终结,都是无穷无尽的血腥故事。 宁无珩只希望宁家的人能平安开心地过一辈子。 宁软软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不想跟原家伯伯吃饭而已,怎么就扯到了修仙界的未来?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宁无珩,宁无珩想了想,问:“你觉得原夫人怎么样?” “很惨,很可怜。” 软软十分中肯地请假道。 “所以,离原家的人远点,软软,不要和原家的人有任何联系。” 宁软软明白,同时也叮嘱沈星移,说:“遇到原伯伯不要叫伯伯,叫府主大人,看见那个很凶的人,也要喊原大少爷。” 沈星移受教的点点头。 宁无珩:“……” “也不需要如此明显。” 第六十章 睡吧,我守着你 只可惜有些是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发生的。 当天宁无珩带着宁软软和沈星移一直在外面晃荡到了三更半夜才回江家,没想到即使是这样,也能碰到“恰巧”散步,观赏江家风光的原归淼。 原归淼的身体不好,尤其是在晚上,脸色苍白,在黑夜中行走,乍一看有些鬼魅气息。 宁软软被吓了一跳,幸好反应地不是很明显,宁无珩身为大哥,十分沉稳,既然遇上了,也没想躲,带着沈星移和宁软软向原归淼问了声好,就告辞离开。 宁软软趁机装困。 原归淼没有阻拦他们,只是笑着看他们离开。 离开了他的视线,宁软软的脚步立马快了起来,要是可以,她真想御剑飞回自己的屋子里。 “我的妈呀,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原伯伯的眼神好可怕呀。” 宁软软喝了一大口水,沈星移有些疑惑:“他不是一直那么笑吗?” 宁无珩皱了皱眉,沈星移说的没错,原归淼的确一直那么笑,他的弧度总是到那,每次都刚好。 如果不是刻意也就罢了,如果是刻意,一个人连笑容都要控制,那也太过虚伪可怕。 宁无珩之前没有在意,如今想起来,在刚才跟原归淼打照面的时候,他似乎察觉到了一丝鬼气。 宁无珩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他的感觉很不妙,像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地方,以防万一,他觉得不能让软软一个人待着。 “软软,我刚才在原伯伯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鬼气,或许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原家本身就很奇怪。” 宁无珩顿了顿:“今夜我们和她打过照面,我觉得他的眼神有点不妙,所以今天我留在这儿,陆挽灯和江家主那儿我会找人提醒,沈星移,你也不要回自己房间,先待在这儿吧。” “那会发生什么事吗?”宁软软紧张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 宁无珩虽然不知道,但他步入化神,总会有些若有似无的感应,让他觉得不好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某些事情。 夜里,宁软软和沈星移简单地洗漱了下,便躺在床上睡下了,宁无珩抱着墨雪睡在房梁上。 他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就不能暴露自己。 这感觉又像是回到了云锦村,哥哥们消失在迷雾里的时候,宁软软情不自禁地有些紧张,但她看着如今如同小白兔一般迷茫的沈星移,又忍不住偷偷地笑出了声。 沈星移原本睁着眼睛看床顶的,现在听到他笑,忍不住转头问她:“你笑什么?” “沈哥哥,你害怕吗?” 沈星移想说他不怕,可是看到宁软软闪着微光的眼睛时,又点点头,说:“嗯。” 明明刚才时不时往外面看的人是宁软软,现在宁软软又安慰起了他,说:“沈哥哥,你放心,软软很厉害的,再恐怖的鬼,我都见过。” 宁软软想了想,觉得沈星移失忆了应该也不会记得,就跟他炫耀:“我跟鬼王还是好朋友呢。” 沈星移适时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极大地满足了宁软软的虚荣心,在烛光中,他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软软,你好厉害。” 说着,他撑起半个身子,阴影笼罩在宁软软的身上,让她不知为何有些心慌,沈星移的下巴尖削,皮肤白皙,身上还有很好闻的香味。 宁软软咬了咬上嘴唇的死皮,把呼吸都放慢了,沈星移拉过半截被子替她和自己盖上,说:“半夜会冷。” 宁软软说:“哦……” 她好紧张呀,紧张地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沈星移偷偷握住宁软软的手,安慰道:“别怕,大师兄在屋顶上呢,他会保护你的。” 说完,他又说:“我也会。” 但是不知道是声音太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自信。 屋顶上的宁无珩眨了眨有些困倦的眼睛,眼睛瞥向这边时,宁软软已经缩进了沈星移的怀里,睡着了。 宁无珩抱着墨雪一紧,忍住了下去将两个人分开的冲动。 若是宁软软醒着,她一定要说句自己不是故意的,她只是遵循本能而已。 而且,沈哥哥好香呀。 那边宁软软睡地昏天黑地,这边沈星移一动不敢动,他怕惊醒了宁软软,只好像个木头一样随她抱着。 宁无珩眼力很好,一下子就看到他睁着乌黑的眸子,像是死不瞑目的尸体似的,看起来并不好受。 宁无珩觉得,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他原本想眯着眼睛休息会的时候,屋内的烛火突然一晃,灭了。 沈星移还睁着眼睛,他的眸子转了转,看到了窗外飞过去的黑影,身体更僵硬了。 宁无珩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动。 那黑影在门前停下,像是在窥探里面的情形,没多久,他从外面进来了。 他不是推门进来的,而是将身体一点点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先是手指,再是脖子,然后是脚,他仍旧披着原归淼的皮囊,只是脸色青白,身体薄削地如同纸人。 不,他就是纸人。 那纸人双脚离地,朝床上的宁软软飘了过去,而宁软软却毫无所察,往沈星移怀里挤了挤。 沈星移的瞳孔震颤。 在纸人要贴向床边的一刻,宁无珩落地,一剑将纸人划成了两半。 他点灯,捏着那两半纸人提了起来,原先那两半身体还在不断挣扎,最后在他的手里自燃,烧成了黑灰。 宁无珩皱起了眉头,疑惑道:“纸傀?” 沈星移睁着眼睛看他,却不作声,但他眼中的意思,宁无珩清楚,大概是问纸傀是什么。 他抹掉了指尖的灰,说:“没什么,睡吧,我守着你们。” 后半夜再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平静非常,这仿佛只是黑夜中一个荒诞的梦境,可是沈星移却醒了一夜。 他一直在想宁无珩说的那句话,有种感觉告诉他,要他追寻过去,可他又觉得,现在这样又挺好。 最起码有人喜欢他,有人会在恐怖的夜里和他说,睡吧,我守着你。 第六十一章 不如就此杀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对于宁软软来说,都毫无所觉,她睡得不错除了一开始有点紧张之外,后来甚至还做了个不错的梦。 她心情很好,没有什么再比在小主人怀里醒来感觉更好了。 面对沈星移有些闪躲羞涩的目光,宁软软大大方方地说了声:“早呀,沈哥哥。” 沈星移点点头,他本来想起来让宁软软下去,但是他发现,自己麻了,动不了了。 宁软软也发现了这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动补偿,给沈星移捏捏昨天她睡麻了的那半边身体。 她捏着胳膊没多久,却皱起了鼻子:“什么东西这么臭呀?” 宁软软追着味道去看,看到了地上有些被烟腐蚀的黑印,有些奇怪:“昨天有谁烧东西了吗?” 明明她睡觉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 沈星移说:“昨晚进来了个纸人,但是被大师兄杀了。” “什么?” 宁软软睁大了眼睛,沈星移以为她害怕,刚要安慰她,就听见宁软软说:“早知道就不睡了,我什么有没有看见呀!” 沈星移回想了下昨晚那纸人青白诡异的面容,心想,如果你真的看见了,现在可能会想着还是睡着了好。 宁无珩从外面走出来,给他们带了些米粥和小菜,放到桌上,听见两人在说纸人的事,他说:“我今天去看了,原府主还在,他说昨晚他并没有去院子,也没有碰到我们。” “那昨晚来的那个,会不会是原家……” 宁无珩打断了他要说下去的话:“原家虽然蛮横,但好歹也是修正道的,像纸傀这种邪门的东西,应该不是他们会碰的,我猜测,应该是有人将纸傀附在了原府主的身上。” “他体虚,被附身了也没人会怀疑。” 宁软软问:“那纸人还会来吗?” 宁无珩不清楚,但是纸傀没有自我意识,昨晚上他也在,但是这纸人没有任何犹豫,直奔床上去。 他的目标是软软还是沈星移?还是两个都是? “先别想了,过来吃饭吧。” 宁无珩等他们洗漱完,也坐了下来,吃了些粥:“荒渊的封印减弱,这几年总是不太平,有时候这种鬼怪,喜欢吃小孩。” 宁软软和沈星移正在喝粥呢,宁无珩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宁软软从下麻到脑袋,差点把粥喷出来:“那昨天晚上,纸人是想吃我们吗?” 宁无珩弯了弯唇。 “软软别怕,你哥吓你呢。” 陆挽灯踏进屋内,斜睨了宁无珩一眼,对他的恶趣味表示不敢苟同:“小孩有什么好吃的?浑身一点肉也没有,倒不如你哥这样的,拿来炖汤,岂不是更好?” 宁软软丢了筷子,跑到宁无珩怀里抱着他,倔强地说道:“不行,也不能吃哥哥。” 陆挽灯笑了。 “我刚给原府主看过了,他身上的确有被附身的痕迹,但是我总觉得奇怪,原府主虽然身体抱恙,可他也是化神后期了,怎么会察觉不到这点小把戏?” “你也怀疑?” “嗯。”陆挽灯说,“他故意留了个空子,将这鬼东西带到江家来,你说纸人奔着软软他们去,你说,会不会……” 沈星移拉了下陆挽灯的衣袖,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到原归淼和两个家主正在外面,她闭嘴,耸耸肩。 原归淼由原时修扶着,原时修铁青着一张脸,要不是他爹抓着他的手,想必原时修早就冲上来朝陆挽灯动手了。 看到他们,宁无珩和沈星移站起来,朝他们行了个礼,江家主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坐下来说话。 “蔚渠出事了。” 江鸿悲捏了捏眉心,神情有些倦怠,抱怨道:“你们说,这曲家主也是,这么大的事他瞒了这么久,要不是这纸傀阴差阳错地附到你身上,他还要瞒多久?” 原归淼咳了几声:“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在自己的领地上出了事,谁也不想让别家看笑话不是?” 他抬眸朝陆挽灯看去,眼中带着点点笑意:“挽灯仙子,刚才你说的事,说来也惭愧,实不相瞒,前些年进阶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到现在也没能找到解决的法子,只能将修为封起来,现在,原某跟个凡人也没有什么差别。” 他看向原时修,面带愧疚:“不然去一趟南城而已,也不用修儿护送,连累他没法专心修炼。” “爹你别这么说,这算什么连累?” 原时修激动地抓紧了他的手:“要不是他们不肯将八重蕊心莲给你,爹你早就好了。” 原本还算不错的气氛在这时莫名地凝滞了一下,原归淼叹了口气,说:“修儿,不能这么说,这怎么能怪他们呢?” 原归淼又咳了几声,怕在这上面停留太久,伤了大家和气,引开了话题:“还是说说蔚渠的事吧,我们只是从那里经过,并未停留,这纸傀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我来江家,更别提其他人了。” 原时修说八重蕊心莲的事江鸿悲头疼,说蔚渠的事,江鸿悲更头疼了,蔚渠离邺淮十分近,分明之前宁无珩从那边过来的时候还没什么,就这短短一个月内,竟然被邪物占了城池。 “蔚渠的孩子都被抓走了。” “孩子?” 宁无珩皱眉,视线落到了宁软软和沈星移的身上:“这么说,操控邪物的人,目标在孩子身上?他要这么多孩子做什么?” 陆挽灯冷笑:“谁知道呢?说不定真抓出吃了呗,那些怪物,总有些不同常人的癖好。” 宁重岳实在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沉默了半天,说:“既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如就此杀了,省去那些麻烦的事。” 原归淼:“……” 江鸿悲:“……” 沉默了半晌,江鸿悲说:“也对,总之这些邪物不能留在世上,时间久了,可就成大乱子了。” 江鸿悲要镇守邺淮,原归淼适时地咳了起来,宁重岳刚站起来,就被江鸿悲按了下去,说:“哎,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不中用了,不知道谁能替我们分忧……” 第六十二章 你不要过来呀! 谁都没想到,原时修竟然是最积极的那个,他嫉恶如仇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一愣,不禁有些佩服。 原时修的手还印在桌面上,在爆发似地哄出了“我去”之后,他的气势也衰弱下来,有些尴尬。 “都看我做什么?” “没,没什么……” 江驰讷讷道:“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这么正气哈哈哈哈……” 江驰干笑了几声,原时修说:“那当然,我可是原家的下一代继承人,我爷爷说了,我是原家的希望。” 原归淼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宁重岳认为没必要这么麻烦,他虽然修为被压制,但杀个操控纸傀的妖人还是没问题的,何必要让这些小辈去冒险一趟。 但他并不想拂了江鸿悲的面子,也知道他的好意,只好忍气吞声地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他想着,这么麻烦的事,自己几个孩子那么聪明,应该不会参与。 他的心还没有放下来,宁无珩说:“我也去看看。” 紧接着,宁软软兴致冲冲地说:“我也去。” 沈星移…… 宁重岳都不用听,就知道他会说什么,说起来,他这么依赖软软,他还挺高兴的。 宁重岳压下了某些想法,点头说:“随你们。” 宁软软本来还以为她爹爹会不同意,准备好随时偷溜,没想到这次她爹爹没有拦着她,宁软软高兴归高兴,可也有种对现状改变的不安。 这种不安持续到他们登上了去蔚渠的船,江鸿悲和宁重岳在岸上送他们。 原归淼坐在轮椅上,有下人推着他,江鸿悲问宁重岳:“重岳,我本意是想让家里几个不成才的小的历练一下,你怎么让软软也去了?这不是你的小心肝吗?” 他故意恶心宁重岳,还将胳膊肘往宁重岳胸口上戳了戳,被宁重岳一个眼刀瞪的有些讪讪,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 宁重岳说:“我不想她成为任何人的附庸,婉柔也不想。” 被他凉凉的目光注视着,江鸿悲咽了口唾沫,总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在刀尖上跳舞,他后悔地在心里抽了自己一把。 都一把年纪了,没事干嘛这么贱呢? 原归淼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离间他们,一察觉到点苗头,就往他们这边靠,问他们在说什么。 江鸿悲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是想拉拢江家,还是宁家? 船逆流行驶,船夫手上忙得停不得闲,但光撑杆,实在太折磨人。 他们前面搭后面的,聊起了蔚渠。 蔚渠也是水乡,只是比邺淮更特殊些,它整个城池都建立在水上,领主是曲家。按理来说,这种地方,只盛产水鬼,像纸傀这种邪物是不会喜欢在水上的城市的。 宁无珩在船头擦着剑,以昨夜的纸傀来看,操控纸傀的人修为并没有多高。 他来,主要是以防发生什么意外,必要时,就如宁重岳所说,一剑砍了牵傀人就是。 宁软软和沈星移趴在船边看底下的小鱼小虾,原时修有少爷脾气,不跟他们一起。 江余和江驰从船舱内拿了厨娘切好的西瓜,分给了众人,给原时修时,被原时修不可置信地瞪视着。 “我们这是去救人,你们这是在旅游吗?” 江驰咬了口西瓜,嚼地咔哧咔哧的:“要救人,也得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救呀。” “你还吃得下去?” 原时修挥开了他递过来的西瓜,皱着眉头说:“你没听他们说,蔚渠家主的女儿都被抓了吗?你就不怕自己被抓走?” “怕啊。” 江驰无所谓地说道:“但是我皮糙肉厚硬得很,那傀人估计不喜欢吃我这样的,倒是原少爷你,肥瘦相间,我猜,一定很好吃。” 说着,江驰由衷地夸赞他,还情不自禁地咂了咂嘴。 宁无珩看着这边的场景,皱了皱眉,走过来点了下江驰的眉心,一缕黑气从他的眉心飘出。 江驰一下将头埋进了瓜里:“哎?怎么回事?我刚才竟然觉得原时修有点好吃?” 宁软软凑过来,问:“什么什么?什么味道的?” 江驰迟疑了一下:“西瓜味的?” 原时修猛地转身,扒着围栏吐了起来,江余这才不确定地问道:“原少爷,你怕鬼?” “你才怕鬼。” 原时修擦了擦嘴,没什么好气地说道:“我怕疯子。” 宁软软这才想起来,原时修的娘,好像是原夫人来着,江家主也算他的舅舅,那他怕疯子,岂不是也怕自己的娘? 宁软软被自己弯弯绕绕的想法都快整晕了,不禁勾了勾沈星移的小拇指:“沈哥哥……” “嗯?” “没什么。” 宁软软想,怕自己的娘,那多难受呀,岂不是家都不敢回? 宁无珩捻着指尖的未消的触感,陷入了沉思:“你们小心点,虽然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威胁,但不易察觉,江驰刚才就着了道。” 宁无珩看了看江驰,说:“但是江驰的欲望很简单,他只想着吃西瓜。” 江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对了,有看见水下面有东西游过去,多看了一眼,这东西,会不会刚才附我身上的?” 宁无珩说:“可能。” 宁软软左右看了眼,觉得周围人没什么奇怪的,就连在刚才,她也看不出来江驰和平时有什么差别。 这么难辨认的话…… 宁软软余光瞥到岸上有几棵歪倒的桃树,喊了声:“哥哥。” 宁无珩会意,挥剑伸手,几截桃枝被他握在了手上,他给了宁软软他们几根辟邪,将最长的那根没入水中,掐诀念了个驱邪咒。 那清澈的湖水顿时就黑了,如同浓墨搅动,漩涡中间冒出了黑丝,一个女人的头从湖底冒出,被泡得发烂的五官微微搭冗,她对着宁软软露出了个诡异的笑。 鹅? 宁软软左右看了下,确定她是对自己笑的,抢了江驰手里的西瓜丢了过去:“别看我!我不好吃!你吃西瓜!” 丢完她握紧了手心里的桃枝,眼睛一亮:“大哥,她在吃西瓜!” 宁无珩以为宁软软胡说,结果那湖里的水鬼,真的握着半截西瓜在慢慢啃食。 宁无珩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就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西瓜只有江驰吃剩的半截,那女人很快就吃完了,从黑水中向他们的船靠近,本来因为船上有修士,那些船夫还能勉强保持震定,现在立马丢了杆,往彼此靠。 “别过来啊!靠!这水鬼过来了?!” 第六十三章 送你轮回 船夫的活动让船身猛烈地摇晃了下,宁无珩施法让船身稳定下来,果然看到那水鬼扒住了船身,想要从水里上来。 她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最靠近她的原时修这时候倒是不害怕也不吐了,他抬脚,将那试图爬上来的女鬼踹了下去。 他抬起下颌,嫌弃地说道:“晦气。” “厉害啊,原少爷。” 江驰跑到船边,看着那被他踹下去的水鬼已经没了踪迹,忍不住朝他竖了大拇指:“鬼你都敢踢,不怕半夜做梦鬼压床呀?” 原时修哼了声,说:“她要是敢来,我让她有来无回。” 江驰呵呵干笑了两声,宁软软看着混沌的水逐渐回到了清澈的状态,又忍不住想刚才的情形。 那女鬼其实可以更快地爬进来的,但是她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和他们说,他们听不懂,她又被原时修一脚踹了下去。 宁软软揉了揉自己肉乎乎的脸蛋,劝自己别多想。 宁软软虽然能听得懂鸽子的话,但她可听不懂女鬼的话呀,不管他想说什么,现在也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水面虽然平静了,可是这水底可谓是暗流涌动,宁无珩看着水面上游,猜想,刚才的水鬼或许是从蔚渠过来的。 蔚渠的领主修为并不高,他并不是五大世家之一,曲家的祖先是名普通的渔夫,机缘巧合之下,救了瑶池王母才得了仙缘,最终成了蔚渠的仙君。 各大世家一向各过各的,外面齐心齐力,内里却勾心斗角,曲家主之所以不跟江家求助,恐怕也是怕请狼入室。 为了防止他们一头懵地扎进蔚渠,宁无珩给他们分析了下曲家主的想法。 听他说完之后,江驰小声嘟囔:“你才是狼呢,你全家都是狼。” 宁软软毫不手软地掐了他的大腿,把江驰掐地嗷嗷直叫。 沈星移说:“可是他的女儿都被抓了,跟自己的孩子比起来,明显对蔚渠的局势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怎么还在拖?他在等什么?或者说是,他在怕什么?” “怕什么?” 宁无珩微微皱眉,曲家虽然不济,可好歹也是领主,属于世家之一,若是他向别的世家求助,没有道理得不到回应。 沈星移说的对,曲家主可以百姓死活置之不理,但这鬼物已经犯到自己身上了,他还能置身事外吗? 宁无珩说:“到时候去曲家看看。” 那几个船夫受了惊,在船里互相安慰了老半天才冷静了下来,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吃饭家伙。 船继续向蔚渠驶去,宁无珩画了几张驱邪的符咒贴在船身,以防再有什么鬼东西靠近。 那女鬼在很远的地方又冒出了头,她湿淋淋的黑发贴在苍白了的脸庞,看着船离开的背影,莫名地让人觉得悲伤。 她不靠近,船夫就不那么怕她,甚至还嘀嘀咕咕地聊了起来。 “老黄牙,你老看着她做什么?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做啥子噩梦?你看,这水鬼,死的时候可早。” 跟他交谈的船夫顺着他的视线眯起眼睛,说:“对嘞,要是能活着,怕也是个顶漂亮的大姑娘。” “可不,都是苦命人家,死得早,我老头子也没几年好活了,过几年,说不定还要问她替我引路呢?” “呸呸呸,老头子你瞎说什么,你这不挺壮实?”说着,他拍了拍老黄牙露在外面的胳膊,“还有好几个十年嘞,你让女鬼给你引路?女鬼自己都找不到阴曹地府,你就不怕被缠住?赶紧呸了吧。” 老黄牙又瞥了眼那女人,说:“我总觉得,那水鬼我在哪见过。” “在哪见过?” “想不起来咯。” 在对方的笑骂中,老黄牙笑了笑,握紧了船杆撑得更远了。 这条河,河里的水鬼看着船上的人,生的生,死的死,天人永隔。 宁无珩见这女鬼并未成什么气候,本打算解决了蔚渠的事后再把她给处理了,谁知道那女鬼远远地跟着他们,一直没离开。 宁无珩提着墨雪站起身来,他还没动,原时修就先站不住了。 那水鬼像是触犯了他的逆鳞,原时修坐立难安,他在甲板上来回走动,恶狠狠地瞪了水鬼一眼,喊了声:“藏天。” 一柄跟软软一样高的重剑悬停在半空,他握住重剑,冲了出去。 “原时修!” 宁无珩想拦他已是来不及了,原时修一双眸子赤红,他御剑冲到水鬼的眼前。 那水鬼抬头看向天空,微微一愣,随后笑着伸出了手,她举起手臂,青白瘦削的手臂上缠绕着属于罪孽的黑色血债的印记。 原时修砍去了她的头。 黑雾被拉扯开,女鬼的头飘在水面上,还有着未散去的茫然与不解,除此之外,还有上扬的嘴角,她看起来孤零零的。 宁无珩看着水鬼的身体化成黑雾散去并不意外,这只水鬼刚入鬼道,修为并不高,原时修杀他轻而易举,刚才拦他,宁无珩只是不想让他轻举妄动而已。 原时修又御剑飞回了甲板,他冷漠地将剑上的黑色液体甩去,一刻也不能忍地钻进了船舱,没多久,就有原家的仆从给他送了水进去。 宁无珩看着水面上的脑袋向下游飘去,虽然她已经没有意识了,可眼睛还是在盯着他的船似的。 宁无珩瞥了眼跟女鬼脑袋有眼神交流的软软,御剑过去,将女鬼的脑袋打捞了起来,说:“她有执念,魂魄未散,等回去超度,她还能入轮回。” 宁软软歪头看向他,欣喜地问道:“真的吗?” “嗯。” “那缈缈呢?” 宁软软不禁燃起了一抹希望,水鬼的魂魄残缺超度了也可以入轮回,那缈缈不是也可以? 宁无珩很想回答他可以,但是不行,这水鬼的魂魄封在腐烂的尸体里,现在尸体被破坏,又被他及时收进锁灵囊才能轮回,缈缈则不行,她的残魂已经变成了其他的东西,回不去了。 宁无珩摸了摸她的脑袋,宁软软知道了他的意思,只是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这时候,江驰叫了起来,说:“船身上有字!” 第六十四章 女鬼的谜题 人文。 黑色的,有点像刚才那个女人的血,只是她已经死了,这血也失去了鬼气,被水一冲,七零八落的。 不止是江驰,其他几个人也看不出来这两个字是个什么意思。 除了原时修,就连宁无珩也在仔细描摹着这两个字,企图从中获取些什么信息来,这个时候,他们才有些后悔。 那个女鬼或许对他们没有恶意,她甚至想告诉他们一些什么事情,只是因为她鬼的身份让他们太过忌惮,反而使自己丧命了。 江驰忍不住抱怨:“人家好好地在水里待着,也没兴风作浪啊,怎么原时修就把他砍了呢,现在好了,死了还给咱们留了个头疼的迷。” 宁软软当初喜欢逃课,那段时间她爹爹和哥哥也没空管她,她特别擅长爬树,教书先生气走了好几个,所以就不参与猜谜的游戏了。 她略微瞥了眼,就知道是自己解不出来的大难题,索性看着天上的鸟发起了呆。 她身侧的沈星移也没去看,他看了宁软软一眼,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就跟着她的视线去看,寻找让宁软软感兴趣的东西。 只是他找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有意思的,露出了有些迷惘的神情。 宁无珩放弃继续想那是什么意思之后,看到了如出一辙痴呆的两小只,猛地一怔:“你们在干什么?” 宁软软指着天空,说:“我在看鸟。” “那你呢?沈星移?” “我在看软软看什么。” 沈星移低下头,沉默了半晌又补充道:“我刚才并不知道软软在看鸟。” 宁无珩的眼角微微一抽,听着身边讨论地激烈的江家兄弟两个,觉得自家孩子的智商堪忧,冷声说道:“等回去,给你们找个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 宁软软眼睛一亮,十分开心地问道:“哥哥要给我们找教书先生吗?” 宁无珩明明记得她以前总是逃课,这时候就透出点诡异来了,他正要摸向宁软软的眉心,就听见宁软软说:“找了教书先生,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去三清山了?” “三清山?” “对啊,爹爹要把我和沈哥哥跟他们一起,送到三清山去,哥哥,我不想离开你们,帮我找个教书先生吧。” 宁无珩很想告诉她,教书先生不是这么用的…… 但是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宁重岳要送宁软软去三清山的事,他犹豫了会,说:“既然是爹的决定,你就去吧,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先给你找个教书先生。” 宁无珩的语气不容置疑,宁软软一下子就蔫了。 她哥哥才是水鬼吧,让她太难过了。 水面逐渐变得狭窄,一座巍峨的青石桥遮挡住了头顶火热的太阳,空气一下子就便得阴凉起来。 宁软软抬头,看到了拱桥正中央刻着蔚渠二字,字迹工整,暗道两边也绘上了五彩斑斓的壁画,宁软软他们上次从这走,宁知春还夸赞过蔚渠城池的分布精巧,桥洞古朴幽深。 这次他们知道城里有鬼了,这古朴幽深还在,只不过多了点其他含义,蒙了层阴影。 宁软软也不怕鬼,她只是怕鬼一惊一乍地,要出来就出来呗,非得搞各种花样,吓人。 宁软软警惕了会儿,发现这里的鬼还挺上道的,没有什么吓他们的意思,只是有个纸人在桥洞上面飘而已。 她长呼口气,拉了拉宁无珩的衣袖,指着桥上那个伸长了脑袋探进来的纸人,说:“哥,你看。” 宁无珩瞥了眼,弹指射穿了它。 “哇,宁大哥,刚才你那招是什么?” “没什么,随便弹。” 江驰的眼睛都亮起来,哇哇直叫:“叫随便弹?好酷啊!” 他的脑袋被江余重重拍了下:“随便弹就是随便弹的,不是名字,你个笨蛋。” “哦……” 江驰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局促地笑了起来:“这不是宁大哥太帅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嘛。” “嗯。” 在江家的岁月,宁知春忙着救人命和炼丹,一直没什么空和江家兄弟两个见面,反而因为江家主的命令,在死缠烂打的情况下,宁无珩和江家兄弟两个的关系变得不错了起来。 接下来宁无珩又用他的那招“随便弹”,杀了几个来探路的纸人,江驰跟着模仿,最后竟也使出了宁无珩弹出的几分威力。 宁无珩点点头,也不吝啬自己的欣赏,说:“你虽然不如江余聪慧,但直觉很准。” 要说直觉准,这时候没人能准得过宁软软,他一听这话,就觉得江驰要跟自己抢哥哥了,匆匆跑过来,也丢了几下带了劲的灵力,将桥上长的草弹得一歪,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宁无珩。 宁无珩勾了勾唇:“软软也很厉害。” “我厉害吗?”她叉着腰问江驰,江驰当然说她厉害,他爹出门的时候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他们让着软软。 宁软软现在是他江家的宝贝,江驰怕她不高兴,还拉着江余来附和。 宁软软被她们哄得快不知道天南地北了,又朝边上丢了道灵力,想再得到更多的夸奖,结果那灵力不知道遇到什么东西,被弹了回来。 船舱的门开了,弹回来的灵力好巧不巧地从原时修的眼前飞过,将他垂在额头前面的长发削掉了一截。 宁软软就像被人从头到脚地泼了桶冷水,立马老老实实地站好了。 沈星移原本只是旁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到了宁软软的身边,原时修冷着脸从船舱走过来。 藏天砸在宁软软的脚前,她后退了两步,原时修说:“来单挑。” 宁软软咽了咽口水,立马就怂了,说:“对不起。” 这确实是她的错,可现在单挑,也确实不是时候呀,她打不打地过他先不说,现在可是在蔚渠哎,打到一半,冒出个什么东西来怎么办? 是跑还是继续打? 跟谁打? 宁软软想完这些问题后,怂地理所应当,怂地理直气壮,原先沈星移还替她挡着原时修要杀人的目光,现在她直接把沈星移拉到身后:“错了,错了,错了。” 原时修却没有丝毫想放过她的意思,他刚洗过澡,靠近的时候不知道什么香味直往宁软软鼻子里扑,宁软软鼻子痒,没忍住,不仅没说求饶的话,还朝着原时修打了个喷嚏。 宁软软的刘海被原时修用同样的招数削了一半,那个喷嚏打完了,她只觉得,眉头十分地冷。 冷地她…… 宁软软摸了摸自己幸存的眉毛,嘴一瘪,哭了。 “原时修!” “原时修,你这就过分了吧?” 原时修不理江余和江驰的斥责,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宁软软削了我的头发,我不杀了她,就已经是仁慈了。” 宁无珩冷眼瞥向他,墨雪在他怀里嗡鸣,宁软软怕她哥真收拾原时修,就拦住了他,说:“没事,哥哥别生气,软软以后不理他了。” 她拉着沈星移跑开,对原时修的态度就是眼不见为净。 这个人,真是太小气了,宁软软想,她以后都不要跟他玩了。 或许是航道狭窄,船行走的速度很慢,宁软软想催促船夫伯伯快一点,跑到船头,却发现那里的船夫都已经倒下了。 宁无珩听到宁软软的尖叫声,也顾不上收拾原时修了,一个闪身来到了船首。 宁软软虽然害怕,但还是和沈星移一起去探了倒在地上几人的气息,看见宁无珩来了,向他说道:“伯伯们没有死,只是睡着了。” 宁无珩看到她没事,松了口气。 “这里还是蔚渠的外围,等到了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原家的小子,我待会收拾他,你先和沈星移躲船舱去。” 宁软软听了宁无珩的话,和沈星移一起钻进了船舱。 船舱不大也不小,里面四五个小房间,宁软软和沈星移是最后进来的,他们都听宁无珩的,聚集在中间的一个屋子里。 船身抖了抖,在这里的,虽然修为都不能跟成年修士媲美,但单论天姿,绝对是如今修真界的佼佼者。 他们都听到了有什么东西从船底上爬上来了,这次桃枝似乎不管用,那些弥漫在空中的黑雾没有躲开他们,反而更加浓郁了起来。 外面传来船夫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还有宁无珩,他让船夫到船舱里避难,当宁软软看见几个伯伯进来的时候,微微地顿了顿。 门关了起来,有人的躯壳里开始发出诡异的关节错位的声音,咔哧咔哧。 江余和江驰脸色有些白,原时修召出藏天就朝那些混着怪物的船夫脑袋扫过去,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原时修没打算留活口。 在他的眼里,除了他原家,其他活人在这世上都是可供趋使的蝼蚁,这也是他爷爷一直跟他说的事。 若不能成为强者,还不如别活着。 他不能丢原家的脸。 船又猛烈地摇了起来,噼噼啪啪地水点声砸在窗户上,像是下了雨。 “小少爷,我们是人呐!” “你要杀我们吗?” “早知道这样,我们不干了,为了这么些钱来蔚渠,丢了命啊!” “江少爷,你们说句话吧!” 第六十五章 你父亲他们在看着 宁软软还记得她进来时,她哥哥交代她的话,但是原时修这样不顾一切地杀人,是她没有想到的。 宁软软惊地都有些愣住,因为不管是元衡,还是她爹爹,都跟她说过,在修真界,能力是用来救人而不是杀人的。 原时修在杀人。 刚才一个伯伯的头被他砍下来,流的是红色的,鲜红鲜红的血。 江余江驰也愣住了,他们看着倒地的那名渔夫往外冒出的鲜血瞪大了眼睛,船舱的门不知道被施了什么邪门的术法,船夫们打不开。 那个先前被称为大黄牙的老头倚着门哆嗦着腿,原时修正扛着他的大剑往他走来,那剑的斤两,砸下来都能将大黄牙压成肉饼。 沈星移从宁软软的手上拿过被她攥湿的符咒,他应该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身体却本能地动了起来。 那符咒在他的动作下燃成紫色的一簇火焰,江驰这时候也从原时修杀戮的震颤中走了出来,他一拳挥了过去,打向原时修,将他撂翻在地。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时修不对劲,他的眼睛血红,口中也有黑丝溢出,在紫色流萤般的光芒中被吞噬殆尽。 那些紫色的光芒飞到被黑丝缠绕的人的身上,慢慢地融入了进去,宁软软接二连三地从袖中掏出好几张符,说:“这是我大哥刚才给我的符,驱动它们就可以净化怨气。” “所以宁大哥让伯伯进船舱,是想让我们把他们都测一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脏东西?” 江余看见已经死了的一人,叹了口气,说:“软软,你应该早点拿出来。” 宁软软也想早点拿出来,可是在她要说话的时候,原时修已经开始发疯了,他之前,明明一直好好的。 江驰一拳揍晕了原时修,从他的后颈掏出了一张半截的小纸人,懊恼地说:“轻敌了,这蔚渠太邪门了。” 那纸人只有腿被截断了,上半身还是完整的,在江驰的指尖中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咯咯地笑着,十分瘆人。 江驰捏着这玩意心里发毛,念了个咒语将它烧了,问江余:“什么啊?我们还在水里呢,这纸人怎么上船来的?哥,这跟我们学的不一样啊。” 江余也不明白,他们所知道的,万物相克,邪物也不例外,像这种纸人,在陆上的时候能兴风作浪,但绝不能碰到水,一碰到水,它就失效了,可是现在这纸人,竟然能将自己湿掉的腿砍掉,它背后,究竟是什么人操控的呢? 外面的雨点声还在继续,毫无疑问,在外面,宁无珩也在进行着一场战斗,他们想去看看外面的情景,又怕有什么东西钻进来。 宁软软趁这个机会,在屋里用朱砂画了个阵,让没有修为的渔夫躲了进去。 沈星移看着地上的阵,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他提起软软用过的笔,在旁边加了道。 宁软软先是一顿,然后欣喜地问道:“沈哥哥,你想起来了吗?” 沈星移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么画会好些。” 宁软软仔细看了看,确实,她刚刚画的阵只能抵御邪物的入侵,现在沈星移加的这几笔,还能安抚阵中人的心神。 宁软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方法,这才和他走到了江余身边。 江余站在那一言不发,这些船夫都是他邺淮的百姓,他们跟着自己出来,现在却丢了命。 江驰还按着原时修的脑袋揍,江余走过去,让江驰让开,然后,他狠狠地踹了原时修一脚。 “你他娘的……” 江余下意识地召唤自己的本命灵器,他的眼角眉梢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雾,四周的气流也沉寂下来。 “软软。” 宁无珩的出现打破了他下面要做的事,那些逐渐从江余身体里释放出去的寒意被他收了回来,他看着宁无珩,从原时修的身上将脚挪开。 在宁无珩经过自己身边地时候,他听到他说:“你父亲他们在看着。” 对啊,他父亲他们在看着。 江余正因为知道这点,他才这么努力控制自己没有杀了原时修来给这名船夫偿命,他还记得,这船夫家里,有个十分善心的姐姐,他吃过她送给自己的糯米莲藕。 那糯米莲藕很甜很香,估计以后都不会吃到了。 宁软软觉得大家进蔚渠之后,都太过激进了,就比如江余,他以前虽然会生气,可从没有想到会到杀人的这一步。 宁软软认为是蔚渠的问题,可看到地上已经冰冷的血迹,宁软软又说不出话来了。 宁无珩皱了皱眉,问:“怎么回事?” “原时修发了疯,杀人了。” 宁无珩看着宁软软忐忑的神情,指责的话到了喉咙口还是咽了下去,说:“软软,没有下次了。” 这次,他们是以人命为代价的。 …… 邺淮,江家。 原归淼背靠轮椅,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神情:“只不过是死了个凡人而已,江家主,你的继承人还是太嫩了。” 他的眸光又瞥过宁重岳,摇了摇头:“宁家主,我也没有想到,你宁家,竟然会养出这么个天真的孩子来,你没告诉她?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吗?” 弱的人,在秘境里,连跟别人抢夺机缘的机会都没有,弱的门派,连自己祖宗传下来的秘籍都守护不住,修仙,是为了更强,睥睨天下的一切,让所有人都不敢挑战自我的权威。 原归淼觉得捏着这种权威的感觉很好,只不过匆匆一年,他就从神坛上跌了下去,变成了如今半死不活的残废。 原归淼在心里冷笑,他倒是要看看,在他父亲的强权下,原家又能在这波澜四起的修真界,笑到几时? 可能由于太过激动的原因,他又不可抑制地咳了起来,跟两位家主说了声抱歉,他就命人将自己推离了此处。 偌大的悬镜里,他唯一的儿子还被人压在那,他却丝毫不在意般地,哼着歌离开了。 “死的是我邺淮的人,他心情倒是不错。” 江鸿悲恨不得像江驰打他儿子一般,将原归淼打一顿,可是他不行,他是家主,所要顾忌的东西太多。 他要拉着宁重岳说原归淼的事,宁重岳却让他继续看。 第六十六章 她是我娘给我抓来当媳妇的! 生死绝境里,每一个选择都是生机,亦或者是深渊,过分的心慈手软不是保护伞,而是面向同伴和自己的一把刀。 宁无珩看得出来,自从软软将沈星移带回来,他隐隐有将软软从宁家这个保护伞下推出去,面向这世界残酷真相的趋势。 宁无珩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软软总要长大,修真界里不仅有残酷,还有美好,她有权利去见证这一切。 但是见证的前提是她活着,宁软软得活着,她才能有机会去看,去听,去在这世界里写下自己的篇章。 宁无珩控制住自己不去安慰她,磨炼心性也是其中的一环,这时候他倒是庆幸宁软软的身边有沈星移。 颠覆认知的感觉并不好受。 当年他下山,身边并没有人陪着,唯一的同伴是匹小马,他没有给它取名,因为他知道,它总会离开自己。 只要不给它取名,不和他产生羁绊,它死的时候,估计自己也不会伤心。 可是后来,他从金丹到结婴,小马长成了骏马,骏马成了老马,老马去世,妖窟里,他不分日月地修炼,杀妖,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他是最后活下来的。 那时候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看到他留在凡尘的老马死了,那宛如千里决堤的情绪,他这辈子也不想感受第二遍。 外人都佩服他,说无情道难修,宁无珩选择了这条路,实非道心坚定者不能为,可只有宁无珩知道,他自己是个懦夫。 他只是在借无情道麻木自己罢了。 宁无珩讨厌被情绪左右的感觉,船舱内暂时是安全了,宁无珩就走到了甲板上吹冷风。 微风掀起他身后的长发,犹如姑娘多情的手扶过他的眉眼,宁软软喊了声:“哥哥。” 宁无珩转过头去,发现宁软软也跟着他走了出来。 “在船舱里待着,马上就到曲家了。” 河道两岸的房子都紧闭着,安安静静的,犹如死城。 可是宁无珩能察觉到人的气息,他们躲在房子里,用着或谨慎或畏惧的视线,盯着河道里这唯一一条行驶着的船。 “怎么了?” “没什么,哥哥小心。” 宁软软抿了抿唇,她看的出来宁无珩的心情不好,又不知道说什么,就把自己剩的最后一个糖塞进了宁无珩手里。 “软软以后会听哥哥的话,所以哥哥不要生气。” 宁无珩捏着那个糖笑了笑,他蹲到软软面前,说:“软软,善良不是错,但那是建立在你有能力的情况上,我有听江驰说,那不是你的错,可是你还不够坚强,我很担心,你跟着来蔚渠是不是对的?” 宁软软揉了揉眼睛,将那些没有掉下来的泪珠子揉散了,说:“软软可以。” “接下来,我不会拖任何人后腿的!” 宁无珩揉了揉她的脑袋,心想,即使拖了也没有关系,到时候就是他这个哥哥的事了。 不管发生什么,他会把软软安全送到爹的身边。 说话间,船自己靠了岸,眼前是座十六柱支起的水上回廊,宁无珩以前来过这里,所以知道,再往里走,便是曲家了。 蔚渠原本也有成片成片的莲池,但是这本应该是莲花盛开的季节,那些莲花却都没有踪迹,只剩下了枯萎灰黄的叶子三三两两地飘在水面上。 “哥哥,你说城里的百姓都去哪儿了呀?” “躲在家里。” 船停了之后,除了船夫,在里面的江余江驰都走了出来,原时修已经醒了,他摸着自己肿了的下巴,皱着眉头走出来:“怎么回事?我下巴怎么肿了?” 江驰耸耸肩,态度冷淡。 他又说:“我的腿也有点疼。” 江余瞥了他一眼,抬脚走到了宁软软跟前,江驰也没等他,将手背到了头后,流里流气地朝他笑了下。 “发生什么了?” 原时修这才发现,江家的兄弟两个对自己抱有很强的敌意。 “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沈星移问。 原时修说不知道,他自己也很烦,浑身没力气,感觉像是一下子被掏空了,原时修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真晦气,才洗了澡,竟然睡地上了。” 他拎起衣袖看了眼,嫌弃道:“竟然还沾上血了。” 江驰这才忍不住怼道:“你自己梦游乱走,能怪谁?” 他和江余商量了下,既然他忘了,那他们就不告诉他,找到机会,狠狠地整他。 宁无珩哪里看不出他们藏着什么心思,淡淡警告道:“有什么事情,等解决了蔚渠的事情再说。” 江余和江驰对视了一眼,说:“好的,宁大哥。” 的确,在这时候整原时修,跟窝里斗没什么区别,一不小心就会被妖物钻空子。 宁无珩守着他们上了岸,那些船夫怎么也不肯从安全圈里走出来,宁无珩也不强求,他们待在那暂时安全,等见到了曲家主,他们就立刻回去。 这一路上走来静悄悄的,宁无珩他们连个佣人都没有看见,直到走进了曲家正院,看到了两个画着浓妆的纸人,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那两个纸人是一对童男童女,笑地十分诡异,嘴咧到了耳根,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这玩意真恶心。” 江驰退了几步,藏到了江余后面,问江余:“哥,你说这玩意吃人吗?” “吃。” 江余白了他一眼:“我看吃你。” 宁无珩皱了皱眉,宁软软却是想起来了什么,在那掏自己的袖子。 “你在找什么?” 江驰忍不住凑过去问了句。 “等等,我就要找到了。” 宁软软在她四哥宁如华那里还是学到了东西的,她前世见过的东西不少,宁如华又教了他画符的技巧。 她掏出几张黄纸符,用力在指尖上一咬,也没哼哼,画了几张符分给江余江驰他们,最后才跑到了宁无珩面前。 “哥哥,把这个放到眼睛上。” 宁软软邀功似地将符举到了宁无珩的眼前,宁无珩接了过来,宁软软的符画地并不是很好看,歪歪倒倒的,笔迹十分稚嫩。 宁无珩暂且看不出她画的什么符,有些迟疑地接了过来,结果听到江驰喊了声:“我草!” “什么?” “妈的,哥,上!快!别让他跑了!” 宁软软只画了那几张符,本来也打算给原时修画个的,但是血已经凝固了,她也正好不想给他,所以原时修什么都看不到。 江余江驰冲过去,一人按住了童男的一只胳膊,纸人刚动了动,就被江宇江驰合力从中间扯开。 “啊——” 从中间撕扯的地方掉下了一只青毛狐狸,左窜右跳地,试图从他们之间逃开。 宁无珩虽然没有看到刚才的情形,但是这狐狸他是看得见的,他动也不动,墨雪就插在了青毛狐狸的跟前,它躲闪不及,就这么用力地撞了上去。 “吱”一声,青毛狐狸的脑袋歪倒在一边,江余江驰正要去捡他,宁无珩走了过去,捏起了那狐狸的脖子:“是个狐狸崽。” 他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的童女,狐狸崽却叫了起来:“吱——” 江余和江驰的手停了下来,他们对视了一眼,松了手中的力,表面却更用力地捏住了童女的两只胳膊。 那青毛狐狸又叫了起来,比上次惨烈多了:“吱吱吱——” 原时修本就被排挤在状态之外,什么也不知道,现在狐狸又叫地他心烦,他直接说道:“要撕就撕,不敢撕,放着我来。” 他以为江家兄弟两个有什么忌讳,结果沈星移拦住他,对狐狸说:“说人话。” 那狐狸耳朵下垂,眼泪汪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宁软软虽然被他可爱又可怜的外表蒙蔽,这次却警惕了许多。 她也跟着附和:“对,说人话。” 那狐狸见演不下去,又怕自己再不老实,他们真的撕了那童女,说:“那是我娘子,你们不能撕了她。” “有什么不能撕的?” 江驰翻了个白眼:“是你娘子才更要撕呢,刚好让她出来陪你,不是有那句话,夫死妻随嘛。” 江余纠正他:“是夫唱妇随。” 但他点点头,跟着江驰一起调用灵力,要将这笑地渗人的纸人娃娃扯开,将里面那只母狐狸揪出来。 青狐狸见他们真要动手,连忙叫起来:“不行啊,她是你们人类,真撕了,她就死了。” 人类? 江余和江驰的手停住,果然感受到了纸人的身体在隐隐发颤,宁软软耳尖地听到里面声音,说:“有人在哭。” “这个纸人在哭。” 宁无珩眸光流转,掐着青毛狐狸的手带上了劲,问它:“你想耍什么花招?” 那狐狸用两只爪子在他手上挠了几下,只换来更严重的缺氧,不得不认栽:“她是我娘给我抓来当媳妇的……大侠,大侠饶命!” “哥哥,问问它怎么把纸人变回来吧?” 宁无珩点了点头,青毛狐狸深深地吸了口气:“草,还以为要死了……” “快说。” 宁无珩刚出声,青毛狐狸就抖了下,战战兢兢地露出了个讨好的笑:“那你能不能把我放了?” 第六十七章 向血脉起誓 把它放了是不可能的,狡兔三窟,狐狸更狡猾。 宁软软以前不信,她觉得大家都是妖兽,谁又能比谁聪明到哪儿去呢?今日一见,果然不一样。 它真是太狡猾了。 宁软软立马反悔,说:“哥哥,他花样这么多,我们还是杀了他吧,不用他,我们也能想出法子。” 宁无珩二话不说,就要拧断青毛狐狸的脖子,狐狸立马就慌了,朝宁无珩说:“你有哥哥的尊严吗?怎么能被你妹指使?” 宁无珩说:“我愿意。” “好好好!我说我说行了吧,你们……” 青毛狐狸刚要说话的时候,宁无珩感受到了浓烈的妖气,他神色微变,对着江余说:“有东西过来了,把纸人带着,藏起来。” 宁无珩翻手,一只玲珑香镂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念了个法诀,在场的几个人就都被收了进去。 香镂叮叮咚咚地在地上滚了一圈,他们在里面抬头看着屋子里的场景。 一个眼细唇红的女人扭着腰肢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用自己尖细的嗓音喊着:“灯儿?灯儿?” 屋子里没人,坐在主位上的童男童女也消失了,她眸子一转,有些气急败坏地在屋子里兜起了圈子。 “是谁?是谁吧我的灯儿带走了?” 她声音越来越尖,带着几分杀气:“我闻得到你们,你们还在这间屋子里,等我把你们找出来,就剖了你们的皮!” “灯儿!灯儿!你要是在,就和娘说一句啊!” 女人喊着,身形越来越低,最终趴伏在地面上变成了一只紫色的狐狸,她用鼻子抵着地面嗅,像是要将这间屋子里的每寸地方都翻过来。 宁无珩捏着青毛狐狸的脖子,宁软软两只手圈着它的嘴,防止它真的不知死活地回应了母狐狸。 只是青毛狐狸没回应,那母狐狸也在往这边靠近,忽然母狐狸没声了。 下一刻,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通过香镂的缝隙看了进来,她的眼睛很长,又长又黑,眯成了一条缝。 “她看到我们了!” 江驰忍不住叫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他在抖,还是他怀里的纸人在抖,总之他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的。 宁无珩没说话,从他的神情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是淡淡地跟他们说:“别急。” 眼前的母狐狸最起码有千年以上的修为,而这种大妖,竟然是他们不知道姓名的,这很不对劲。 宁无珩隐约地感到,修真界的一场腥风血雨要来了,只是修仙界如今虽有好苗子,但仍旧青黄不接,他们能扛得住这未知的隐患吗? 他的目光飘向了空中的某点,那里有个悬镜,是他亲手安置的,想必父亲现在也已经看到这些了。 他想了想,让宁软软松开狐狸的嘴。 宁软软刚松开,那狐狸崽就叫了起来:“娘,娘,我在这,娘,救我,救我呀!” 它甚至“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十分委屈。 “娘,我不要媳妇了。” “娘,救我,我们回荒渊里去吧。” “娘,嘤嘤嘤……” 所有人都有些无语,感觉他们是欺负人的大恶棍。 “……” 宁软软摸了摸他的狐狸头,安慰道:“你娘催你婚啊?我明白的,可烦了,江伯伯也老这样,明明我才五岁半呢,他就觉得软软已经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对啊对啊,我明明还小呢,我娘就要给我找媳妇。” 小狐狸抽了抽鼻子:“娘,别找了吧,你看咱们来了,这城市里的人就都不出来了,他们不欢迎我们,一点也不好玩。” “我要回荒渊。” 母狐狸似乎被自己儿子蠢得气到了,她龇了龇牙,吐出了些雾气:“你懂个屁?老娘这是为你好!你这么废物!等老娘死了,你都光棍一个,以后谁保护你?” 小狐狸虽然懦弱,反叛心理还挺强,当即就反驳了过去:“那你不会别死吗?” 母狐狸:“……” 宁软软认真地想了想,表示赞同:“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是吧?” 小狐狸朝着软软扬了扬眉,觉得这个人类才是最懂自己的人。 两个被催婚的小崽崽结成了同盟,这下不止是母狐狸无语了,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没有一点声音,气氛沉寂,但却没有刚才紧张了。 悬镜的那边,宁重岳问江鸿悲:“你和软软说了什么?” 江鸿悲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也没想到自己做的事会在这个时候掉包。 “你跟软软催婚?催谁的婚?你两个好儿子?” 他想引开话题,宁重岳却是不放过他,手腕一凝,宁重岳的长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 江鸿悲认识那把剑,叫同悲,他挺怀念的,但他却不想这个时候看见他。 江鸿悲干笑:“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看看软软消消气呀。” 宁重岳转身的刹那将剑收了起来,江鸿悲小心地呼出一口气,听宁重岳说:“江鸿悲,这大妖是从荒渊跑出来的。” “荒渊……” 宁重岳看着悬镜半晌,还是不放心,他说:“我去蔚渠一趟。” “你去蔚渠?” 他刚想阻止他,宁重岳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了,江鸿悲啧了声。 哪怕这人的修为倒退,竟然还是这么强? 他也是酸了。 …… 宁软软虽然和小狐狸心意相连上了,但是他母亲还在外面守着呢,母狐狸看说不动他,自己孩子还被几个人族抓在手里。 他傻,但她可不能犯浑。 她张开嘴,想将这香镂咬碎,但无济于事,她这才发现了这是上品的神器,抛金镂。 她在里面几个人族脸上扫视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宁无珩身上,妥协:“你把我儿子还给我,我们离开蔚渠。” “这么简单?” 母狐狸也没打算骗他们,说:“不管你们信不信,这蔚渠变成现在这样不是我们的原因,我只不过看上了曲家的小女娃,想给我儿子做媳妇罢了,既然她不愿意,也就算了。” “你们把灯儿还给我,我带他走。” 宁无珩才不信大妖的话,所以他说:“你起誓。” 母狐狸咬了咬牙,说:“好。” 就在这时候,宁软软突然想起了他们妖怪平常的发誓是没用的,宁软软在起誓的基础上补充道:“你向血脉起誓。” 第六十八章 狐狸的媳妇曲蔓妍 一般修士起誓都有天道的见证,修士违背誓言,下场都会十分凄惨,但是妖修不同,可能他们先天没有神智,所以后来修成人了,说什么天道也懒得管。 他们妖修,若要应那些天打五雷轰的誓言,都要向血脉起誓,这一点,几乎很少有人知道。 不光是人族修士,魔族的,灵族的,都经常被妖修骗,被妖修坑,尤其是感情,毕竟他们张嘴就是人族给不了的一辈子,此生此世。 一说到血脉,母狐狸就没那么有底气了,她心里发虚,表面上却十分凶恶,她恶狠狠地盯着宁软软,想将这个人族小屁孩吓退,然而宁软软并没有被吓退。 宁软软指着母狐狸说:“你不诚实,我们不信你的话。” “说的好像你们人族诚实一样。” 母狐狸呸了一口,问她:“这是我们妖族的秘密,你个娃娃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做梦梦到的。” “我可做你个春秋大梦吧,你什么不梦,梦这个?骗鬼呢?” 母狐狸骂完,不太情愿地跟宁无珩说:“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这样吧,你向天道起誓,我向血脉起誓,你把灯儿送出来,我绝对不伤害你们,带灯儿离开这?” “娘……” 小青毛被感动到了,发出低低的哀鸣,鼻子一抽一抽的,让宁无珩想起了宁软软小时候,她出去玩被宁如华抓到,总是这样哭。 宁如华从生下来就没怕过什么,就怕宁软软哭,她哭地越可怜,宁如华就越头疼。 宁无珩微微动容,说:“好。” 这只母狐狸活得久修为高,既然他们跟蔚渠的事情没什么关系,那少一个大妖为敌,是宁无珩很愿意看到的事情。 在起誓之后,宁无珩将青毛狐狸送了出去,母狐狸叼着小狐狸的后脖颈,眯了眯眼睛。 宁软软朝小狐狸挥手,小狐狸也朝宁软软挥了挥爪子,他跟宁软软说:“我叫九青灯,我媳妇就拜托你们照顾啦。” 江驰看母狐狸要走了,急忙问道:“怎么把她变回人呀?” “对着她脑门吹口气就好啦。” 九青灯朝他们挥了挥爪子,说:“以后有机会一起玩哦。” 说完,他“啊”了声,仰起脑袋朝他娘叫唤:“娘,松一点,要破皮了。” 母狐狸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气音,她朝宁无珩看了眼,然后一蹬腿,从房子里跳了出去,跃上了屋顶,然后无影无踪了。 宁无珩回想着母狐狸刚才和他说的话,隐隐对荒渊的情况有了个了解。 荒渊的封印并没有被破,只是里面有个蛟龙修成了半神,从里面撕开了一道裂缝,他从里面跑出来,跟着剩下大大小小有点修为的妖和鬼魅都盯上了那道裂缝,想要从里面出来。 现在人间之所以还没有乱,是因为那些妖物正在裂缝自相残杀,但经过这般淘汰之后,想必剩下的都不会是善茬。 这次作乱蔚渠的是个长傀的白骨精,他是荒渊东山魔君的得力下属。 宁无珩猜想,长傀的目的应该是给即将出来的东山魔君查探情况,看到蔚渠有机可趁,就想着占领了,等东山魔君出来好邀功。 情况远比想象中的要严重,要是东山魔君又或者是其余的几个魔君出来了,那就不是修仙界的纷争了,而是整个修真界的打乱。 千年前,神魔纷争,鸿蒙祖师将魔族妖类镇压荒渊,这才换来了人间千年的太平,而鸿蒙祖师也为之付出了代价,身消玉陨。 如今的修真界经不起千年前的浩劫,那些穷凶恶极的怪物在不见天日的荒渊下面,出来了…… 宁无珩几乎不敢想之后的事情了,这么多年来,他们世家和宗门分庭抗礼,荒渊一破,两方的抗争就会是个笑话。 还有那只蛟龙,他现在在哪? 他看着快快乐乐围在江余和江驰身边的宁软软陷入了沉思。 但那个时候,他们又要怎么保护她呢? 先前还不觉得,现在事情平定下来,江驰立马就意识到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个姑娘。 男女有别,江驰还记得,刚才紧张地时候,他差点把这童女纸人按进自己的肉里去。 这一晃神,他立马慌乱地将怀里的纸人丢了出去,纸人在空中飘飘荡荡地拐了个弯,被江余捏住,展开。 这么一接触,江余也听到了之前软软所说的抽噎声。 “软软。” 宁软软听他叫自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对着纸人的脑袋噘嘴吹气。 那纸人剧烈地颤动起来,江余一松手,那纸人就站立了起来,艳红的光芒褪去,一个俊俏的姑娘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哭。 哭声在金镂里回荡,宁无珩的额头突突地跳,掐诀将他们放了出去,又翻手将金镂收了起来。 “你……” 曲蔓妍的哭声突然止住,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踉跄险些撞进宁无珩的怀里。 “你的金镂是哪里来的?” 宁无珩有些惊愕:“你是曲家主的女儿?” “嗯,我是曲蔓妍,我爹他,他们……” 曲蔓妍又恸哭了起来:“那个白骨精将蔚渠的孩子都抓走了,我爹爹和兄长打不过他,被他……” 后面的话曲蔓妍实在说不下去了,高度的紧张与痛苦之下,她转身趴在椅子上吐了起来。 宁无珩不追问,江驰却有点好奇,偷偷地问他哥,说:“你说曲家主怎么了呀?怎么吐成这样?” 宁无珩看向他,幽幽开口:“占领蔚渠的长傀,最喜欢的事是把人皮扒下,做成拨浪鼓,曲家主的父亲应该……” 宁无珩还没有说完,江驰就跑到曲蔓妍的身边,很她一起趴着吐了。 “长傀?” 宁软软发愣,她对这名字挺熟悉的,仔细想想,当初她跟元衡去人间看皮影戏的时候,她就认识一个成了精的小纸人,名字就叫长傀。 那时候她调皮,不小心咬断了他一只胳膊,元衡给他接上去的时候,他嚎地整天巷子的人都来问发生什么事了,最后还是元衡敷衍过去的。 长傀的主人是个十分慈祥的老爷爷,知道他成精了也没有害怕他,对他特别好,就把他当亲孙子养,这么多过去了,他竟然成了大魔头? 第六十九章 别跟我动手动脚 要是她还是那个豹子,她现在就冲过去揍长傀一顿,可她现在只是个筑基修士,还是不稳的那种,宁软软一点也不想碰见会剥人皮的长傀。 蔚渠的天气阴沉,死气弥漫,那些躲在屋子里的百姓犹如被长傀圈养的猪猡,谁也不能保证,明天他就不会用腻了孩子的皮,展开无依据的杀戮。 可现下,跟着自己的这几个孩子就是最危险的,他们是长傀的目标。 宁无珩有些头疼,像这样的事情最近已经是发生的第二次,第一次是风流澈,第二次是荒渊,敌人越来越棘手,宁无珩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能力不够,所以对手才显得强大。 宁无珩短暂地懊恼之后就冷笑了一声,大乘修士当对手,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一定遇到一次。 说到底,还是运气不好。 宁无珩在撤退和留下之间进退两难,他在使自己冷静下来,企图找到一个两全的方法。 他们刚才和妖狐交手的动静太大,曲家也不是什么久留之地,现在又多了个精神处在崩溃边缘的曲蔓妍。 宁无珩有一定把握能打赢长傀,却没有把握在顾及到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收拾残局。 “大哥,我们先离开这吧,我听到有东西过来了。” 宁软软耳朵动了动,这次她又听到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笑声,那笑声十分尖锐,犹如孩童,天真又让人恐惧。 曲蔓妍一听到她这么说,脸都白了,立马拉着宁无珩的腿哆嗦:“带……带我走……求求你!” 她抓着宁无珩不肯松手,他是自己唯一的指望了,之前她被长傀抓到,要不是被母狐狸看上,她现在也是人皮小鼓了。 她不敢再自己一个人,她会死的。 宁无珩让她站起来,曲蔓妍双腿颤颤,竟是连站也站不稳了。 他们虽然想救人,可不想害死自己,见曲蔓妍这样,心情都不太好。 江驰低声抱怨:“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把她变回来呢。” 原时修“嗯”了一声。 沈星移在人群之后,目光幽幽地看着曲蔓妍,曲蔓妍原本就紧绷着的身体更是僵硬了起来。 “你们懂什么?你们见过他杀人的样子吗?他当着我的面,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爹,将我哥哥的皮剥下来,做成了拨浪鼓,塞进我手里……” 陷进恐怖的回忆里,曲蔓妍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原本有些羞愧的神情变得惊恐,再之后,她就尖叫了起来。 “啊——啊——” 曲蔓妍已经停不下来了,宁软软听着那笑声越来越靠近,心跳慢慢地快了起来,她劝了句:“姐姐快走吧,别再……” 曲蔓妍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了。 宁软软沉吟了一声,快步过去,拿着茶碗朝她的头敲了下去,一声闷响,宁软软拍了拍手,朝她哥看去。 “哥哥,我做得对吗?” 宁无珩:“……” 他已经明白了,他不会教小孩,他决定把教育软软的事交给其他几个兄弟,自己还是老实闭嘴吧。 不过软软所做的事情的确方便了,那笑声越来越近,不止是宁软软,就其他人也已经听道了。 宁无珩将曲蔓妍扛了起来,说:“我们回船上。” 蔚渠的百姓他们暂时没有办法,长傀邪性,他只能将几个小的先送回去再来解决他,回到船上,宁无珩捏碎了传讯的玉牌。 “爹……” 他还没有说什么,就听到宁重岳沉稳厚重的声音,他说:“蔚渠的事我们知道了,先回来吧。” 宁无珩点头。 此时也不能指望那些船夫再来撑船,宁无珩只好用灵力催动船只往外行驶,却看见沈星移定定地看着他。 雾蒙蒙的天色中,宁无珩有一瞬间像是看到了从前的沈星移。 “怎么了?” 宁无珩问道。 沈星移由远走近,伸手将东西递给了他,抿唇说道:“我大概只会这些,大师兄,不知道有没有用。” 宁无珩接过看了一眼,心中一松,沈星移拿给他的是驱动船只前行的阵法。 “不错。” 宁无珩将阵法布上,摸了摸沈星移的头,说:“多谢。” 沈星移低垂着眼,睫毛遮下的阴影让他显得有些乖顺,宁无珩正要和他走进屋内容忽然有东西飘了过来。 宁无珩拔出墨雪,纸片在半空中碎成了好几片,翩跹落下,如同起舞的蝴蝶。 只是那蝴蝶落地,就成了死寂。 长傀。 宁无珩和沈星移均抬眸看向了半空中被吊着的那个男人。 船仍在行驶着,男人的眼睛被黑布蒙着,身后吊着无数银色的长线,那些长线沾了水,在空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呵……” “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的肩膀颤动,颇有戏剧性地直立了起来,他的笑声由高及低,最终猛地闪到了宁无珩身边。 宁无珩早有防备,抱着沈星移闪到了其他地方去。 长傀舔了舔红艳的嘴唇,惋惜道:“这次不行,下次,下次一定捉到你。”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瘦削尖长的手指指着沈星移,勾唇笑了起来:“我的小宝贝。” “……” 宁无珩能明显地感觉到身边沈星移的身体猛地震了下,想必是被恶心到了,说起来,的确挺恶心的。 …… 宁软软在船舱内听到外面有不属于宁无珩和沈星移的声音,就觉得有些不太妙,紧接着又听到那笑声。 宁软软就在船舱上戳了个洞往外看,外面半人不鬼的那家伙的确是长傀,只是他和少年前的长傀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的长傀是清澈的,要说他是妖,其实不是,他是皮影戏里,由人的欢喜生出的精灵。 长傀以前特别喜欢演戏,演各种戏,哭的,笑的,属于别人的故事,他能演地栩栩如生。 宁软软和他曾经还是有几分情义在的,她十分重视她的主人,他也是。 只不过他的主人,和自己的主人比起来,寿命太少了。 宁软软曾经劝过他重选个主人,可是他拒绝了,后来老头去世了,她怕他伤心还去见过他。 那个时候,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长傀看淡生死,老头死后,他躲在皮影里,和老头的儿子,孙子,孙孙子演那些他和老头演过的戏,仍旧潇洒开心。 宁软软看着他,他仍旧戏很多,是有些她认识的样子的。 “软软,你在看什么?” 江驰也在她旁边抠了个洞,伸出脑袋去看,这一看不要紧,直接一屁股蹲坐下了。 “草,这是什么不人不鬼的玩意呀?” “是长傀。” 江驰咽了口口水,问宁软软:“这玩意是男的女的呀?” “……男的。”宁软软看着江驰那怀疑的眼神,白了他一眼。 “怎么了?” 江驰还想问她,宁软软直接推门走了出去,长傀在看到宁软软的一瞬间,跳上了高空,坐在了那如同蛛网一样的长线上。 长傀的眼睛被黑布遮盖,看不清什么神情,他过分艳丽的红唇一半下弯,一半上扬,他看着宁软软,半晌之后叹了口气。 宁无珩偏头,看着宁软软和长傀对视着,他们这样,就像多年的老友未见,有缅怀,也有惆怅。 “长傀。” 宁软软的声音跟长傀印象中的不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能认出她,可能就是因为她身上的味道跟以前一样,完全没变。 “软软。” 长傀的声音跟他的长相严重不符,是很清朗的少年音,他晃了晃脚,说了声:“好久不见。” 明明是他在高处,宁软软却从中听出了些仓惶与难堪出来,她原本还担长傀认不出自己,现在却不担心了。 看来他们都一样,对彼此的印象都还深刻,但他们中间也隔了一千多年,她不知道这一千多年里发生了什么,长傀和自己的交情又被岁月蹉跎,剩了多少。 “你不是死了吗?” 长傀苍白的指尖划过丝线,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夺舍了?” “不是。” 宁软软摇头:“我是转生。” “那你身边这个?” 长傀没有看这之间修为最高的宁无珩,而是对着沈星移露出了几分警惕的神色来:“是元衡吗?” 元衡。 又是元衡。 宁无珩再想蒙骗自己,宁软软自己都承认了,转生。 他闭了闭眼,或许元衡和软软都是曾经在某个时候存在过的,只是他们死了,后来成了如今现在的沈星移和宁软软。 他们存在。 那又怎样? 现在软软是他的妹妹,她只不过多了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而已,宁无珩决定回去查查元衡究竟是谁,但现在他不希望她和荒渊里的妖物有什么瓜葛。 “软软。” 宁无珩想阻止他们继续交流感情,宁软软却对着宁无珩做了个嘘的手势,她跟长傀说:“我不想和你动手,让我们走吧。” “不想和我动手?” 长傀嘴唇微张,他歪了歪头,似乎被宁软软的话触动到,但下一秒,他抬手,将冲上来的原时修打了下去。 原时修偷袭不成,被长傀打落,摔在甲板上,直接将船底穿透,掉进了水底。 第七十章 还挺好玩的? 宁软软郁闷极了。 原时修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出来,打不过人家,还自己将船打漏了。 水从船底涌上来,很快就淹没了一半,船夫们泅水好的,都已经跳进河里了,宁软软是陆生动物,她看着那洞里汩汩冒上来的水犯了愁。 她不想跳下去。 宁无珩知道她不喜欢水,召出墨雪,一手抱着宁软软,一手揪着沈星移,悬停在湖面之上。 空中都是长傀的银线,若是他们冲上去了,长傀对他们动手的话,他们很容易被他绞杀。 水面相较而言比较安全。 水里的江余,江驰和原时修看着前面将他们丢弃的宁无珩陷入了无言之中。 有一说一,江驰羡慕了。 “哥,你怎么不这样抱着我飞?” 江余看他的样子就像看一个白痴:“你长那样,我能抱得动你?抱沈星移都比抱你靠谱。” 宁软软见长傀身后的银线变得紧绷,自己也跟着紧绷了起来,跟长傀解释:“你别生气,听我解释,那个跟我们不是一伙的,别跟我们打架呀。” “哦?” 长傀笑着的那半边脸更加上扬了:“那我杀了他,你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 “额,要是可以,能不能不杀呀?” 长傀摇了摇头,他从高空落下,露出来的眼睛弯弯,伸手摸向宁软软的脸。 宁无珩还抱着宁软软,在长傀将手伸向宁软软的时候,浑身气势都凌冽了起来,长傀自然也感觉到了,轻轻笑了声:“别紧张。” 他的眼睛是向上勾勒的狐狸眼,笑起来的时候媚眼如丝,宁软软忍不住看呆了,说:“长傀,你比以前还要好看。” 长傀说道:“那是啊,毕竟换过这么多张脸了……” 他看向宁无珩,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宁无珩迟疑了一下,还是装作自己没看见。 他犹豫一个没有生机的木桩,可以让他跟宁软软说话,却是在长傀更靠近的时候,往后退一步。 江余和江驰将落进水里的原时修揪到了水面上漂浮着的木块上,看着宁无珩和长傀你一进,我一退,看起来…… 还挺好玩的? “哥……” “嘘。” 江余说:“这种时候,装死人才是最明智的。” 事实上,江余说的对,长傀和宁无珩虽是表面上和谐,可是暗地里已经过上了招,双方的灵力都在过招中化进了对方的身体中。 最终是长傀先撑不住了,对软软无奈地说道:“你这个哥哥还是真无情,我不过是想和你说说话,他就动手了。” 沈星移眉头一挑,觉得这话他挺熟悉的。 长傀也不动手了,宁软软看见他的唇角溢出了点血,被他不在意地涂抹去,捻压在了唇角。 “你到底想说什么嘛?” 宁软软也很无奈,每次她想说话的时候,偏偏她哥和长傀都在组织她,他们打得她都插不上嘴。 没想到长傀却说:“没什么,以前你跟着元衡的时候就说自己变成人一定会很好看,没想到现在……” 他由上至下地瞥了她一眼,有些挑剔地说道:“好像也就这样。” “没我好看。” 宁软软:“……” 宁软软气炸了。 “我要挠死你!” 宁软软张牙舞爪的样子,宁无珩一时也扛不住,狼狈地连连后退,他将软软放下来,往一旁吐了口血。 “哥!” 宁软软立马不闹了,瞪了长傀一眼。 长傀摊了摊手:“是他非要跟我打的,我受伤了,他也别想好过。” 说话时,银线拖着他又回到了空中,他好像真的只是宁软软以前的朋友,来找她叙旧。 宁软软问宁无珩:“哥,你没事吧?” “没事。” 宁无珩摇摇头,不过在此时候,宁无珩又感受到了另一股力量在接近。 他还没有顺着灵力的感觉猜出来是谁,那波澜浩渺的一招就劈到了面前,将死水一潭的蔚渠掀地漫天飞雨。 宁无珩催动墨雪往后退,支起屏障将那些落下的雨阻挡在外,在漫天雨幕中,他们看到了另一个麻烦。 风流澈。 只不过这次他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一来就跟长傀打上了,长傀刚才和宁无珩对招受过伤,宁软软觉得他肯定打不过风流澈。 风流澈上次在江家狂轰滥炸的模样给宁软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记忆犹新。 “长傀快跑!” 宁软软对着长傀喊道。 长傀拉紧了捆住风流澈的长线,猛然散开,下一秒风流澈就从他身后举剑插向了他的心脏。 如果不是宁软软,那剑现在已经穿透了他的心脏,他已经死在这里了。 这招也让长傀看清了风流澈的修为,他远远地看了软软一眼,收束长线,在风流澈的目光下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宁软软。” 风流澈甩来剑上的水雾,踏着并不平静的水面走了过来。 “那东西又是你的朋友?” “你怎么总交一些奇奇怪怪的朋友,缈缈也是,沈星移也是,那个男人也是……”风流澈话锋一转:“还不会,你也是什么邪物吧?” “道清真人,现在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应该是你吧?” 宁无珩挡在了宁软软的身前,宁软软探身,却问:“缈缈怎么样了?” 说道缈缈,风流澈就显得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他冷哼了一声:“不用你管。” “我再怎么,三清山基蕴在那,群魔乱舞,宗门出世是必然的趋势,整个修仙界将来都要求着大乘期上的修士镇着,宁无珩,你说我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风流澈疯是疯,但他毕竟是大乘期的修士,他的修为在那,这世道即将乱了,宁无珩也明白,无论他做出什么,只要不入魔,三清山都不会放弃他。 宁无珩知道荒渊要乱了,他也知道自己的确没有资格说风流澈,只要他没有入大乘,将来,宁家就会像曲家一样,甚至比曲家更惨。 曲蔓妍被他劈晕了,原时修也晕了,现在就只有江余和江驰两个人…… 宁无珩瞥了眼和曲蔓妍趴在一起的原时修,眉头忍不住地抽搐。 宁无珩忍住自己跟风流澈动手的冲动,尽量客气地问:“不知道前辈来这里是干什么?” 第七十一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风流澈现在没有发疯,整个人看起来还算正常,他穿着身素白的衣裳,头发用一根木簪挽起,真有几分剑道宗师的风韵。 宁无珩修的也是剑,原本他是很向往在剑道上问鼎巅峰的风流澈的,然而在江家见识过他发疯的场景,宁无珩对他的美好幻想全都被打破,如今对他是对风流澈是怎么也崇敬不起来了。 “那个东西,太嚣张了。” 风流澈指着天上的银线画了个圈,淡淡笑了笑:“三清山让我来灭他。” “那……” “接下来就用不着你们了,蔚渠的局面已经是现在这样了,多你们几个,又能怎么样?” 宁软软听风流澈要杀长傀,左右为难,她从来都是站在正道这边,也认为杀人的魔修该死,可是现在,杀人的魔修又是她曾经的朋友…… 宁软软看着蔚渠上空的银线,长傀杀了蔚渠不少人,都是无辜的孩子,因果报应,他应该为之偿命。 可是宁软软做不到置身事外,所以在风流澈赶他们离开的时候,宁软软偷偷碰了空中的银线。 她只给他留一线生机,至于能不能活,全看天命。 船没了,风流澈一个抬手,那些在水漂着的渔夫就都被水流卷上了岸,幸好蔚渠的水里没有水鬼,不然就凭长傀破坏了他们的船,这趟就能死不少人。 蔚渠的事暴露了如今修仙界,至少是他们世家许多问题,宁无珩的心情并不好,毕竟他前半生顺风顺水,最近越发感觉到无力。 他化神期的修为已经不够用了,他要变得更强,最起码,得是风流澈那个样子。 在回去的路上,宁无珩一言不发,心里想的全是荒渊的事情,以及妖狐所说,能够撕裂荒渊,从中逃出来的蛟龙。 “宁大哥。” 曲蔓妍从船舱内走出,微红着脸颊,将手中饱满的灵果送到了宁无珩的面前。 宁无珩没有动,曲蔓妍就忍着尴尬,直到宁无珩肯收下来为止。 宁无珩在想如何解决荒渊的事情,等到回神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眼前的果盘。他的抬头,视线往上,是曲蔓妍精致又娇羞的脸庞。 “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曲蔓妍为她父亲兄长守孝,换上了一身纯白的孝服,头上斜簪了朵盛放的白菊,她原先就长得精致,现在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对上宁无珩的视线,她面色微红,匆忙躲闪开,低头继续道:“只是宁大哥救了我,我却不知道有什么能报答宁大哥的,我……” 她双眼含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若是按照正常套路的走向,英雄救美,美人都是要以身相许的,曲蔓妍也认为如此。 如今曲家家破人亡,在修仙界里,她失去了依托,修炼不知要比原来艰难多少倍,如果她能和宁无珩在一起,她就不会失去什么,甚至还会比原来更好。 月下美人,温软香玉,如果换成其他男人,很少有不心动的,但是宁无珩不一样,他修的是无情道,心里只有大义,女人只会妨碍他拔剑的速度。 所以宁无珩只是瞥了她一眼,说:“不用你报答。” 曲蔓妍还想继续争取,她红了眼眶,又哽咽起来,说起了自己的悲惨经历,将宁无珩吹捧的如同神邸。 她看向宁无珩,就像在看自己的神,甚至她未必蹲下了身子,将某些世家小姐的修养尊严都丢得一干二净。 宁无珩皱了皱眉,站起来要离开这,曲蔓妍朝着他的背影喊了起来:“宁大哥!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宁无珩似乎被她的话触动了,他在船舱外站定,过了会,他转身走了回来,宁无珩拍了拍曲蔓妍的肩膀,说:“我记得曲家祖上是有名的炼器师?” 曲蔓妍双眸如水,点点头,柔声道:“嗯。” “那好,我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宁无珩义愤填膺:“荒渊已破,妖蛟凶残,天下太平岌岌可危,曲小姐,你去投靠三清山南山长老吧,他会好好教你。” “来日仙魔大战,你必然会在战场上发光发热的!” 曲蔓妍:“……” 去时消磨了半日时光,回来时,宁软软他们极快,他们用的是曲家的船,曲蔓妍替她父亲和兄弟收尸之后,也就跟着他们来了江家。 曲家只剩了曲蔓妍一个,如今的曲家已经不具备成为一个领主的能力,曲蔓妍听说原归淼也在江家,所以一定要跟着他们回来。 宁软软他们的船刚到,江鸿悲就带着人在码头守着了,对于那些不幸去世的船夫,江鸿悲亲**问,并对他们家人的后路进行了安排。 那个安排就是,通通收进了江家。 他们原本只是普通的凡人,如今能进江家,哪怕只是做一个小小的仆从,厨娘,也比原来的生活好上很多,自然是没有人不愿意的。 只是,还尚未能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罢了,对此,江鸿悲也能明白,他只能从物质当面补偿他们,可心里的痛楚,却只能交给时间了。 刚入了江家议事殿,原时修就被原归淼扇了一巴掌,原时修捂着脸待在原地,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爹,您打我?” “你难道不该被打吗?” 原归淼一拳垂在轮椅上,训斥道:“凡人君王尚且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杀了人你知不知道?” 原归淼的那一巴掌并没有省力,原时修到现在脑袋里还在嗡鸣,太阳穴也突突地跳,不过他并不知道他杀了谁。 原时修按了按被他咬破的嘴唇,委屈又凶狠地质问他:“我杀人了?我杀谁了?” 原归淼冷着脸回答他:“船夫。” “船夫?” 原时修想起来了,他丢失记忆醒来的时候的确少了几个船夫,不过是几个船夫而已,他爹就打了他? 原时修眼睛酸涩:“我不记得我杀了他们,再说,就算是杀了,那又怎么样?这世上凡人生存本就艰难,我不杀他,他们也有可能明天就因为哪个风吹草动就死了。” “你!” “我怎么了?” “逆子!究竟是谁教你的这些?”原时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江鸿悲觉得他在演戏,又怕他真的在他江家厥过去,只好耐着性子当和事佬。 这是江鸿悲也觉得郁闷,分明是他邺淮死了人,最后倒像是他家的不是了,这父子两个,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演给谁看呢? 江鸿悲在心里暗暗地嘟囔,不过是抱着看好戏的心理,等到宁重岳喊到宁软软的名字时,江鸿悲心里一个咯噔。 他们可都看见了,宁软软和那叫长傀的妖族,有些说不太清楚的关系。 幸好原归淼身体不好,自己被他儿子气地早早离开,不然,这就是原归淼以后对他们的威胁。 江鸿悲给了宁重岳一个眼神,希望他对软软温和些,好好说话,别动怒,无奈宁重岳看也不看他,就将宁软软喊走了,这次连宁无珩都不准跟着去。 宁软软这次也很反常,她没撒娇打滚,也没反抗,乖乖跟着他爹爹后面走,好像父女两达成了某种默契。 既然是这样,江鸿悲也不打算多插手什么了,只希望宁重岳对他们江家这唯一的一朵八重蕊心莲怜惜点,别把他那些对儿子用的手段用在宁软软的身上。 “爹。” 父女两人走到了人外,宁软软一直等不到宁重岳开口讲话,只好自己先说话了。 果然,这次怎么也逃不出这个问题了。 “长傀,元衡,接下来还有谁?” 江家的风景秀美,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白玉为阶,走在其中,宛若置身仙境,如今又正是欣赏风景的好时候,可惜宁重岳和宁软软却没有心情看这些。 宁软软本就不想骗她的父亲,她也从来没有在这方面说过谎,这次宁软软还是坚持自己的话。 她说:“爹爹,那不是我的梦境,我是转生的,我以前叫软软,是雪山灵豹,元衡是我的主人,他……” “他的转世是沈哥哥。” 宁重岳和她还是在江家的庭院内有些,一个高一个矮,两人的影子落在地上,中间隔着阳光。 宁软软看着地上突然有些心慌,她猛地扯住宁重岳的袖子,压着泪意说道:“爹爹,别不要我。” 宁重岳怎么可能会不要她? 他哪里舍得会不要她? 甚至婉柔因生她而死,他都没舍得怪她,软软可是他和婉柔最后的牵挂,是那些美好日子里,他们回忆的见证。 宁重岳叹了口气,说道:“前尘往事,本来应该一碗孟婆汤,一笔勾销,可能你前世欠了许多债,所以得今生来还吧。” 宁重岳宽厚的手掌按在宁软软的头上,静静说道:“软软别怕,你还不完的,爹来帮你还。” 影子之间没有太阳了。 宁软软慢慢地睁大了眼睛,她欣喜地抬头,宁重岳对他笑了笑,这个笑有些不太熟练,只浅浅地弯了下,浮光掠影。 宁重岳说:“所以为父决定将你和沈星移送到三清山去修炼,软软,一定要学会《三清诀》。” 第七十二章 三清宗来人啦 当三清山的人来时,宁软软还有些懵,但她看江余江驰的表情,觉得懵的也不止她一个。 她没想到,自己没有回家,竟然还要被送去三清山了? 宁软软头一次感受到了生活对她的恶意,但她已经答应过爹爹了,所以当三清山的人来时,她也只是忍着不哭,盯着那个人看。 “怎,怎么了?” 傅玄出门时,他师傅已经提醒过他了,这届新收的弟子都是世家的孩子,年纪有点小,让他身为师兄,要耐心点。 可他也没想到,在一群少年里还夹杂着一个五岁多的小奶包呀? 傅玄对着眼前的这个小奶包犯了愁,门内没这么大的孩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带孩子,而且,宁家舍得让自家小姐去三清山吃苦吗?不是都说,宁小姐是宁家的逆鳞吗? 他捏不准宁家的态度,偷偷瞥了眼站在左侧的宁家主的脸色,傅玄更紧张了。 要命啊,宁家主一点儿也不像是想送走女儿的样子呀?倒像是想打他一顿的样子。 师傅交代过他了,此次将师弟师妹带回去事关世家和三清宗之间的关系是否缓和,十分重要。 原本他还觉得没什么,现在缓过来,却觉得紧张了。 “师兄?” “昂?昂昂……对,我是。” 傅玄猛地点头,反应过来自己太拘谨之后,咳了声,轻声问道:“小师妹,你是否要跟家人告别?” 宁软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宁无珩的手,摇了摇头,说:“不用啦。” 她和哥哥,爹爹已经告别过了,能说的都说了,她只是有些遗憾,三哥还在闭关,二哥和四哥都在琼山。 希望他们发现爹爹送她去琼山了,能够体谅爹爹,不要和爹爹生气。 “软软。” 宁无珩俯下身来,将手中玉佩戴在了她的脖子上,说:“这枚玉佩我们都有,如果你想家了,可以通过这枚玉佩联系我们。” “同样,如果有人欺负你,也可以通过这枚玉佩告诉我们,天南地北,我们都会赶去帮你的。” 这谁敢欺负宁软软呀? 傅玄的嘴角抽了抽,忍住脱口而出的冲动,笑道:“三清山女修不多,大家多了软软这么可爱的小师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她?” 宁无珩对傅玄点了点头,客气道:“以后有劳傅道友对小妹多加照顾。” 傅玄抱拳:“那是自然。” 三清宗有个飞舟,此时停在江家的莲花池内,嘱托告别之后,也是傅玄和三清宗约定好的时间了。 他忽然想起来:“先前听说本派的挽灯仙子在江家叨扰了数日,此次出门,掌门特意吩咐过我,要催挽灯仙子回山。” “陆挽灯?” 江鸿悲有些疑惑:“她早在前几天就说要回三清山,离开江家了,她没有回去吗?” “这……” 傅玄如实回答,目露担忧:“挽灯仙子并没有回去,如果已经离开江家的话,怕又是云游去了。” 他朝江家主行了个礼:“荒渊被破,群魔乱舞,这是整个修真界的灾难,两位家主大义,我们掌门说了,以后三清山和诸位世家共同扛敌,再不分彼此,相信还有再见的机会,今日一别,来日再聚,三清山会照顾好两位的公子小姐的。” 说到正事,傅玄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他很快就进去了状态,举止言谈磊落大方,君子有方。 江鸿悲和宁重岳对视了眼,宁重岳点了点头,他们世家,的确是该整进了。 江鸿悲倒并不觉得,他们江家在百年前吃亏的时候就已经整进过了,未必不如三清山,但是他为了江家的未来,他能将江余江驰送到任何地方去。 只要他们能变强,解开江家的诅咒,十八层地狱,他也会狠心将他们送去。 对于江余和江驰来说也是,只要为了江家,他们龙潭虎穴都闯得,江驰伸了个懒腰,和沈星移说起了悄悄话。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宁家主也把你送去?” 沈星移气定神闲地说:“不知道。” 江驰搭着他肩膀的胳膊滑了下,差点摔倒:“不知道?不知道你不怕宁家主把你卖了呀?” “卖就卖吧。” 沈星移看江驰的样子像是看一个傻子:“我又不是不知道三清山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知道三清山?你不是失忆了吗?” 江驰有些嫌弃地上下瞅了他一看,郁闷道:“本来还想捉摸捉摸你的,真没意思,好吧……” 江驰附在他耳边,偷偷地告诉他:“我跟你说,虽然我江家已经富甲一方了,可是三清山也不差,最重要的是,在三清山,修炼的资源是凭自己本事拿到的。” “我父亲和宁伯伯都挺欣赏你的,等你进了三清山,好好修炼,到时候多赚点灵石宝器给宁家,也算你报恩了,你知道没有?” 沈星移没反对,说:“知道了。” 江驰头一次看他这么给自己面子,更热情了:“我再跟你说,进了三清宗,你结丹了,是可以去万仙剑冢挑自己的本命灵器的,那可是上古神魔大战的战场,里面好东西可多了……” “要不是三清山祖师爷奸诈,三清宗现在……” “江驰!” 江余咳了声,捏了下他的腰,江驰叫了声,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十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江驰刚开始的时候还刻意压着声音,后来越说越兴奋,早把压着声音忘远了,傅玄自然也听见了,只是他装作听不见。 要是之前听到这臭小子诋毁门派,他早一记飞剑丢过去了。 傅玄告诉自己他还是个孩子,不要跟他置气。 “关于荒渊的事,掌门之后会召集其他门派商讨,届时也请两位家主到场。” 宁重岳和江鸿悲说:“那是自然。” “那事不宜迟,我就将师弟师妹们带走了。” …… 傅玄领着宁软软和江余江驰还有沈星移上了飞舟,飞舟冉冉升起,飞到高空中,宁软软看着自己离宁重岳和宁无珩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江家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方块。 宁软软还在伤怀感叹呢,结果后面有个人喊了她的名字。 “宁软软。” 第七十三章 原时修也去? 原时修? 宁软软转身一看,果然看到了那张让自己讨厌的,充满傲气的脸。 “你怎么在这?” 宁软软还记得,原伯伯明明说要带他去十分远的地方的,原时修怎么在去三清山的路上? 江余江驰和沈星移也看见了他,大家面对面,神情双方都不太高兴。 傅玄不知道原家的也在江家待过,他是在巫荆都府接到原时修的,他也是这次三清宗所收的世家弟子之一。 傅玄本来还想介绍他们认识,这下还看不出来他们认识,那他就是瞎子了,但他浑水摸鱼的资历也不是说着笑的。 傅玄假装自己不知道,打着哈哈地问道:“你们认识呀?” “嗯。” 三清山上也不是没有关系不好的,但是门内规定,同门不准相残,看他们这样针锋相对的,傅玄也不指望他们能相亲相爱了,只要不打起来就好。 也不知有意无意,傅玄替原时修解释了下他在这的原因,并且强调:“原时修长你们几岁,宗门规矩严明,他是你们的师兄,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傅玄瞥了眼昂着下巴的原时修,在心里骂了声“臭屁小子,活该你被人讨厌”,表面上他和气地笑道:“入了三清宗,你们就是三清山的弟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你们谁触犯了宗门的规定,不管是谁,都是要受罚的。” 他的视线落到最小的宁软软身上,放软了声音:“在宗门不比你们在家里,在家中,可能你们犯了任何错都会被原谅,被包庇,但三清山是个绝对公平的地方,只凭拳头和规矩说话。” “你们最好不要触犯三清山宗则的权威。” 沈星移听着他表面劝告实则威胁的话,勾了勾唇,三清山公平就好。 原时修生来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三清山他也不放在眼里,他这次是因为惹怒了父亲被他送到三清山,等他在三清山好好表现一番,为原家争光,他父亲高兴会让他回去的。 原时修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并没有将傅玄的话放在心里。 宁软软看他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把傅师兄的话放进心里,扬了扬眉,心想,现在不听,以后你就要哭鼻子了。 她本就有心规避自己,听从爹爹和哥哥的话好好学习,对傅玄抱有最基本的尊敬,她对傅玄甜甜地笑道:“软软明白了,谢谢傅师兄提醒。” 在她说话之后,沈星移也说了声:“多谢。” 江余江驰无所谓,他们有自己的目的,既然软软谢了傅玄,那他们也谢。 傅玄看着这局面,就明白了这几个人的性格,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摸了摸宁软软的头。 宁软软识时务又有礼貌,实在很难让人不喜欢。 他笑了笑,对依旧臭屁的原时修也没说什么,他怎么想自己都不管他的事,等回了宗门,他只是普通的一个师兄,跟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那些过分尖锐的刺,刑罚堂会替他们磨平的。 傅玄挥手,一副地图悬停在了半空中,宁软软刚上船的时候就对飞舟很好奇,此时更是忍不住凑了过去。 “师兄,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 宁软软的身高太矮,只能看到发光的底部,傅玄迟疑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宁软软倒是一点儿也没多想,她想看地图,就朝着傅玄伸出了手,说:“师兄,抱抱。” 傅玄被她这么一喊,心肝儿一颤,差点被萌化了,心想,其实多收几个小师弟小师妹也不错。 他一向公事公办,经过他手送进宗门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一像都不大注意对方的样子,现在一看,这几个世家的弟子都长得极好。 江家双子不说,江家盛产美人是修仙界出了名的,男俊女美,虽然双子还未长开,已经能看出几分以后绝代的容颜了。 宁软软软萌可爱,原时修虽傲气,可他不说话时,还是挺像原府主,眉眼有些儒雅的书卷气,就连沈星移…… 他的目光落到沈星移身上,突然顿住了,发现这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孩子才是长得最好的。 他唇色嫣红,眸若点漆,向自己看过来时,傅玄竟是短暂地失了神,反应过来之后,他有些不大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 他不明白,沈星移长地这般好,怎么存在感这么低? 他看着沈星移看向宁软软的视线,微微一怔,忽然勾了勾唇,像是明白了什么。 师弟师妹们的私事他管不了,不过傅玄还是乐得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他只能祝福小师弟了。 三清山在邺淮东南面,并不算远,但离琼山可就相差了很大的一段距离了,这也是宁家主留在江家,等他们来接走宁软软他们的原因。 三清山是犹如笔架的一座高山,有三座直指苍穹的山峰,分别名为白鹭峰,长明峰和灵霄峰,周身云雾缭绕,三清山的任何一处地方都灵气充沛,是修炼的好地方。 其中,长明峰是掌门一脉所住的地方,灵霄峰是他师傅和其他剑修所在的地方,天天能听到兵器相见的撞击声,白鹭峰就和谐了,各位向往和平的长老把那弄成了人间仙境,是门内女弟子最喜欢的地方。 飞舟落在了长明峰,三清山还没有决定好宁软软他们的去向,所以掌门让傅玄人接到了,就带到他那儿去。 三清宗一般在每隔十年的三月师徒,这还是第一次三清宗给人开后门,门内弟子一早就听到了消息,对这几个从世家来的孩子充满了好奇。 如果不是掌门吩咐过,宁软软他们从下飞舟的一瞬间就要被师兄师姐们围住了。 尽管有很多人已经被隔离在了他们的路上,宁软软还是能感受到不少好奇的目光。 她拉了拉傅玄的衣袖,傅玄以为她有什么事情,俯下身来,听到宁软软问他:“师兄,为什么前面的师兄老是偷看我们呀?” 傅玄一愣,走到前面去,拉住了带路的师兄,宁软软听到傅师兄跟他嘀咕:“你怎么回事?” 带路的师兄说:“好奇嘛,小师妹那么可爱,忍不住多看两眼,不行吗?” “你别吓着她。” “得了吧,世家的小姐,能那么娇气?我就要看。” “你!” 傅玄习惯性地就要去踹他,可想到后面还有好几个师弟看着自己呢,忍了忍才控制住了自己。 “你有点当师兄的样子!求你了,给我留点面子!给三清山留点面子!” 宁软软:“……” 傅师兄的面子是留不住了,宁软软也不想偷听,可是她耳朵太好了,那些话是自己钻进耳朵的。 宁软软偷偷笑了笑,在被傅玄抓到之前看向了别处,又听到草堆里有衣服摩擦的声音,猛地缩到沈星移旁边。 “沈哥哥,小心!草里有敌人!” 三清山有结界,很少有修士能闯进来,傅玄去草堆旁一挥,破了好几个人的障眼法。 那些师兄师姐挠挠头发,装作若无其事地路过。 傅玄觉得,三清山在师弟师妹眼里已经是个很奇怪的宗门了,毕竟在他眼里,这些人就挺奇怪的。 傅玄原本想解释,没想到宁软软朝那几个师兄师姐打了招呼,笑得很甜。 傅玄松了口气。 长明山顶,大殿外筑基着一座丰碑,上书“道法天成”,十分巍峨阔气,宁软软头仰到极限了,也看不到那丰碑的头。 傅玄看她好奇,向她解释:“这是擎天柱,高万丈,上面的字是祖师爷写的。” 宁软软认真地点点头,点评道:“祖师爷的字跟我一样好。” 傅玄差点被自己绊倒,对这个小师妹的童言无忌有了认识,他笑了笑,也没有打破宁软软对自己的自信。 沈星移看着那柱子上隐隐透着剑意的字,又听到宁软软的话,脑海中浮现了她东扭西歪的字,忍不住笑了笑。 傅玄看见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他笑了,自己也笑了,他原来还想着或许沈星移紧张,所以才冷着脸的,他想不到办法跟他搭话,还纠结了好一会。 如今好了,他会笑啊。 在通传之后,傅玄将他们带到了店内,发现不止自己的师傅和掌门,就连门内平时几个喜欢无所事事的长老都到了。 他看到聂长老时愣了下,才行礼问道:“掌门,师傅,各位长老,要准备测验灵根的道具吗?” 宁软软看着中间那个慈祥老爷爷咧唇笑了笑,她一笑,老爷爷也向她笑了笑。江驰偷偷和江余嘀咕,说:“哥,软软挺厉害,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江余说:“我看你也挺厉害的。” 验灵根是每个人入门必须经历的流程,这不仅能确认入门弟子的资质,还能确定入门弟子以后修炼的方向,以及拜哪位长老为师。 掌门是个慈祥的老爷爷,身形纤长而瘦削,他没有着急验宁软软他们的灵根,而是和他们聊了会,安慰了他们一番,才让人传了验灵石。 那是一块方形的透明石头。 宁软软知道自己是水灵根,所以并不在乎,但是沈星移还没有测过,她很好奇,他会是什么灵根。 第七十四章 师傅请喝茶 第一个测的是原时修,验灵石发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芒,他是金灵根,跟宁无珩一样,很适合走剑道,所以当他验完之后,凌霄峰的长老已经蠢蠢欲动了,在激烈地讨论原时修应该拜谁为徒弟。 原时修听着那些为他争辩的声音,朝着宁软软他们昂了昂下巴,骄傲之色溢于言表。 看见他那个得意样子,江驰嗤笑:“谁还不是个单灵根了?” 之后他走上去,火灵根,江余走上去,变异冰灵根。 三清宗长老的神情从讶异,到震惊,面面相觑。 “我们这么多年也没见几个单灵根吧?” “稍安勿躁,还有两个孩子呢。” 岑掌门笑眯眯的,却将各位躁动的长老安抚下来,他们闭了嘴,看着宁软软走过去,将手放到了验灵石上。 灵石上先是覆上了一层冰霜,正当他们以为宁软软也是冰灵根时,冰霜化开,在灵石中形成了一片平静深蓝的大海。 这下,长老们又坐不住了。 “什么意思啊?” “这验灵石是不是坏了?” “这……” 傅玄看着明显已经坐不住的各位长老不禁摸了摸头顶,将冷汗擦掉,在验灵石中所成的相,分别代表着不同灵根和未来可达哪种程度。 若是其他两种相也倒正常,是双灵根,可宁软软这冰灵根与水灵根同出一脉,理论上是不应该同时出现的才对。 不过…… 傅玄瞥了眼那灵石里像是能将人吸进去的深海,不由地对这个小娃娃另眼相看,海,深不可测。 “是水灵根。” 掌门岑玄弘只是略微地怔了片刻,便笑了起来,说:“软软,你前途无量啊……” 前途无量? 是她很厉害的意思吗? 被老爷爷夸了,宁软软朝他羞涩一笑,之后便将地盘让给了最后测的沈星移。 她的注意力全在沈星移要测的那块灵石上了,之前聚精会神的长老却已经有要散场的趋势。 天生魔骨的人,灵根受魔气腐蚀,哪怕已经除了魔骨,想必资质也是平平。 最闲散的天华真人已经准备偷偷溜走了,他撑着桌子的扶手正要站起来,突然一道雷霆霹雳,他没有防备,被那雷声震倒在了椅子里。 “什么?” “这小子是什么灵根?” “验灵石怎么冒烟了?” 那雷声震耳欲聋,傅玄离得近,眼前出现了好几道虚影,等到神识稳定之后去看,验灵石已经裂开了。 傅玄什么也没看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正要询问掌门要不要再换一块验灵石的时候,他看到一直沉默的聂长老笑了。 他听到聂长老说:“有意思……” 之后聂长老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直接飞身下来,将沈星移扛了就跑,大殿内只剩了他的余音。 “这小子我要了——” “要了——” 那声音足足在殿内绕了三圈才散开,宁软软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沈星移就不在自己身边了。 宁软软这才反应过来了,她可能和沈星移要不在一个师门了,她爹爹骗她,明明说沈哥哥会和她一直在一起的。 宁软软从直面外面转身看了看眼前的大人们,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小主人不能和她在一起了。 江驰和江余看见沈星移被人扛走的那一刻就感觉大事不妙了,果然下一刻,宁软软直接哭了起来,他们怎么哄也没有用。 这一连串的变故将岑掌门也搞地有些懵:“她这是怎么了” 江余回答:“掌门有所不知,软软特别依赖沈星移,他们的感情十分好,所以……” 江余想着,刚才的长老似乎是看上了沈星移的资质,不知道能不能也收下软软,只是他看起来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岑掌门听出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让聂长老也收了软软?” “嗯。” 岑掌门是冰灵根,他原就打算收江余为徒,如今见他能为同伴说话,态度不卑不亢,对世家傲慢的印象也改变了些。 看来不是所有世家都像原家那个样子。 但是这个要求他却不能答应他。 “软软是水灵根,她有更好的去处。” 如今荒渊使整个修真界都危在旦夕,三清山自然也要以大局为重,世家将孩子送来了,他也要为他们找到最适合他们的师傅。 岑掌门从威严圣洁的长阶上走到了宁软软的面前,这样的距离,他更觉得宁家的这团子岁数极小了。 原本江鸿悲说宁家也要一个名额的时候,他以为宁家会将宁无珩送来没想到是个这么小的孩子。 对着孩子,岑掌门也狠不下心来说什么重话,他摸了摸宁软软的头,慈祥地说道:“软软,三清宗本是一家,沈星移不过是跟着聂长老修炼,你跟着其他师傅也是能和他经常见面的。” 宁软软不信,委屈巴巴地揉了揉眼睛:“真的吗?” “真的。” “那软软要跟着谁呢?” 岑掌门微微一笑,说:“我们门派的道清真人,他和你的灵根一样,十分厉害,是大乘修士,你可愿跟着他修炼?” 宁软软觉得道清真人这个称号挺熟悉的,但她一时也想不起来,只点点头,说:“好。” 江余和江驰松了口气,宁软软平常沉稳可靠,乖巧听话地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可是一但离开了沈星移,她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既然她不哭了,江余和江驰也没有多想道清真人是谁,等宁软软被送到凌霄峰的凤鸣殿时,宁软软见到了风流澈。 “……” 不是冤家不聚头。 宁软软哭地整个凌霄峰的上头都听见了,第二日,三清宗就流传着,风长老将小师妹吓哭的谣言。 其实也不算谣言,宁软软确实是被风流澈吓哭的,试想想,他们和风流澈有那么多过节,现在她落到了风流澈的手里,真的会有好果子吃吗? 宁软软哭得凄惨,风流澈也不去哄她,反而自己斟了杯茶,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她的好戏。 宁软软发现他不理自己,反而自己凑了上去,倒茶奉上,哽咽地说道:“师傅请喝茶。” 第七十五章 要你管! 风流澈也没想到,掌门会把这小丫头送到他这儿来,这几年他疯名在外,弟子躲他都来不及,也不知道掌门是用什么法子,将宁软软骗到他这的。 风流澈刚找到了缈缈的另一处残魂,心情还算不错,因此也愿意和宁软软搭上几句话。 他挑了挑眉,问宁软软:“你这是在做什么?” 宁软软抽了抽鼻子:“给师傅敬茶。” 身为世家小姐,虽然她无法无天惯了,但这些礼数还是知道的,风流澈觉得宁软软这小孩挺有意思。 他不理她,她倒是自己贴上来了,分明怕自己怕地要死,每次见他时,还都壮着胆子跟他搭话。 风流澈当然知道自己大闹江家时,对别人造成的阴影可能一辈子都磨灭不去,可是那又如何,他只要缈缈能活。 他当然知道软软是在给他敬茶,本来神经质地羞辱羞辱她,可是看到宁软软那满是泪水的脸,风流澈就能想起缈缈。 缈缈小时候也爱哭,长歌怎么哄她也不管用,但是只要他抱她,缈缈就会朝自己咯咯地笑。 那时候他也是幼稚,非要和长歌比一比,长歌会气哼哼地说,那只不过是凤凰血脉的天性,需要向父亲寻求安全而已。 现在想来,缈缈爱长歌多一点就多一点,他早知道,就不跟她争了。 风流澈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接下宁软软那杯敬师茶喝下了,他看着空了的杯底,认输似地叹了口气,伸手将软软脸上的眼泪抹去一点:“哭什么?” …… 宁软软回想昨天的事,觉得她自己没猜错,缈缈那么好,她的爹爹又怎么是坏人呢? 她全然已经忘了自己怕风流澈的样子,也忘了风流澈发疯的样子,甚至还跟他聊了缈缈小时候的事。 所以当第二天她去学堂报道的时候,听到师兄师姐问她,是不是风长老打她了,她还有点生气。 “师傅那么好!怎么可能打我呢?” 她气呼呼的时候,脸颊鼓鼓的,看起来特别好捏,也有师姐伸手去捏了下,只是她一捏,宁软软的脸就瘪了。 后面的师兄师姐没机会,在心里暗戳戳地想,等下一次动手要快点。 他们很少能看到这么小的师妹,所以都特别新奇,在真人来讲课之前都还围着宁软软。 大家虽然不是一个师傅,但这种理论课都是一起上的,江余和江驰来的时候,想跟宁软软说一句话都挤不进去,可见小师妹的受欢迎程度如此之高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江驰挠了挠后脑勺:“难道我们不可爱吗?为什么都看软软呀?” 他身前的师姐听到这句话,转过头来,眼睛一亮,也摸了摸他的头,跟他聊上了,江驰自来熟地很,人又开朗,很快就为宁软软分散走了一些师兄师姐的关怀。 宁软软被师兄师姐问东问西,恨不得连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出来了,现在脑袋瓜就想一个球,在不停地转啊转。 江余本来想跑的,看宁软软那样,也时不时地应付几个比较热情的师姐,默默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原时修和沈星移是一起到的,有人看见他们来了,又喊了句:“哎?又来了两位师弟。” 没一会儿,沈星移和原时修也被包围了。 修真无貌丑,可这几个世家长得是真的出类拔萃,等这几个孩子长大了,以后建个什么修真美貌榜,想必都是有姓名的。 学堂里乱糟糟的,温长老来时,重重地咳了声,师兄师姐们才一溜烟地缩到了自己座位上。 宁软软身边没有人,她刻意求一个师兄,给沈星移留的位置,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用殷切的目光看着沈星移。 沈星移自然看见了,没多久就坐到了宁软软身边,江余江驰也一一入座,原时修“哼”了声,在一位师姐的身边,大刀阔斧地坐下。 “师弟,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呀?” 那师姐看他什么时候都在生气,像只膨胀的河豚,忍不住揶揄了他一下。 原时修瞥了她一眼,扭过头去:“哼!” 师姐摇了摇头,慈爱地说道:“师弟,你这样可不掏女孩喜欢哦……” “要你管!” 原时修吼了声,立马被温真人点名警告了,从脸红到脖子根,原时修懊恼极了,明明他什么都要做到完美。 现在,他竟然被真人点名了! 害他被点名的师姐还在偷偷地笑他,原时修忍了又忍。 糟糕!有点想哭! 原时修只好将头昂起来,将那些眼泪逼回去。 课结束时,江余和江驰特意将宁软软和沈星移拉到了没人的地方。 “我跟你们两说,我怀疑原家将原时修送进来也是为了《三清诀》,我们可要抢在他之前拿到手,不能让他得逞了。” 江驰蹲在角落里,语气凝重地跟他们商讨原时修为什么也会来三清山的事情,他一蹲着,宁软软他们和他说话就不方便。 所以宁软软也蹲下了,宁软软蹲下了,沈星移就蹲下了,唯剩一个江余格格不入,他左右看了眼,没发现人,忍着羞耻也蹲下了。 有师兄路过,看到四小只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只觉得可爱,根本没想到他们在密谋三清宗的宗门秘籍。 宁软软到现在也不知道让江伯伯和爹爹这么重视的《三清诀》是什么,为什么处心积虑地将他们送进来,将他们送进来就能有吗? 宁软软皱了皱眉,两手空空,三清宗到现在也没有将《三清诀》发给他们呀? 宁软软问:“《三清诀》到底是什么呀?拿到它我们就能回去了吗?那好呀,快点快点,我明天就要回家。” 她连忙起身就要走,又被江驰拉了回来:“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宁软软疑惑地说道:“我去偷《三清诀》呀!” 她不明白江驰为什么拉着自己,她不想在三清山待着,她想家了,可是爹爹说,只有练了《三清诀》才让她回家。 既然这样,宁软软等不及要去拿到《三清诀》了,人类的秘籍挺难理解的,她要练会了,估计得还要好久好久。 “嘘!” 江驰仔细查探四周,幸亏没有人听到,他鬼鬼祟祟地说道:“什么呀,软软,你知道《三清诀》是什么吗?” 宁软软想了想,说:“不知道。” 她活着的时候,写《三清诀》的人估计还没出生呢,那时候都没有三清宗,她怎么知道。 江驰就知道她不知道,跟她耐心地解释:“《三清诀》可是被称为仙门六经中的其中一经,它也算三清宗的密宝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你偷到?” “而且你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了。” 宁软软点点头,也神神叨叨地压低了声音,问:“那怎么办呐?” 接下来江余要讲的事情对于宁软软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江驰说,《三清诀》是三清山宗门内比的首胜奖励,只有宗门内比赢了,才有资格拿到《三清诀》,使用期是半个月。 也就是说,宁软软要是想练《三清诀》,不仅得赢得宗门内比,还要在半个月内学会它。 宁软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说:“不可能。” “没关系,这不是还有我们嘛。” 沈星移原本想去拉她起来,结果江余喊了他的名字:“沈星移,《三清诀》对于我们尤为重要,江家血脉修道上天赋异禀,你可知为什么都寿命不长吗?” 沈星移摇摇头:“你们想要便去取,我不知道,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沈星移可真是个聊天鬼才,江余足足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自顾自地解释给他听,因为江余知道,只有说了,沈星移才会拼尽全力地帮他们。 “江家人活不长,也是因为当初祖先的血脉,我们祖先是种近乎魅的妖修,代代流传,就造成了江家人是顶好的炉鼎体质。” 虽然那都是江余不齿提到的事情,但是那些事实,不是你不说,它就不存在的。 “江家女之所以在修真界炙手可热,不仅是因为八重蕊心莲,更是因为她们的炉鼎体质。” 沈星移的眉心重重地跳了下,果然听到江余说:“软软的娘是江家原定的上一任家主,江家对外隐瞒了一件事,在软软出生时,江家圣池里也开了多八重蕊心莲。” “在那之后,江家圣池的八重蕊心莲被采摘的采摘,还有些……尚未盛开,就已经枯萎了,江家已经不行了,所以软软的那朵花,迟早会被人盯上。” 沈星移眸光微凛:“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你,是在向你寻求合作。” 江余说:“毕竟我们谁也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不是?《三清诀》可解江家女血脉里的魅毒,也可帮我们问鼎仙道巅峰,沈星移,关键就看你我二人了。” 宁软软适时地插进来,说:“你们不要吵,那什么宗门内比在什么时候呀?” 江余主要是说给沈星移听的,沈星移明白了,宁软软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不过她能关心宗门内比,他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宗门内比的日子,他也不清楚,那是由三清山掌门来定的,在他们商量要如何打探宗门内比的事情时,风流澈落到了他们的眼前…… 第七十六章 神仙都救不了 风流澈扫过眼前这几个目瞪口呆的世家孩子,弯唇笑问:“你们该不会在祈祷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吧?” “没……” 江余一瞬间在脑海里想了千百种敷衍风流澈的办法,结果宁软软在他想到办法之前就脱口而出:“师傅,你怎么知道的?” “……”完了,神仙都救不了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风流澈见到江余江驰犹如雷劈的神情,莫名地觉得愉悦,哈哈大笑起来:“就你们这样,且不说我,稍微想注意你们动静的长老,都能听见。” “真的吗?” “嗯?” 宁软软看见她师傅挑了挑眉,认命,早在看见他的时候,宁软软就知道逃不掉了,与其骗自己师傅没听见,倒不如坦然承认。 宁软软从地上站起来,十分坦然地跟自己师傅做起了交易:“师傅,你帮我们保守秘密,我就告诉你缈缈喜欢什么,怎么样?” 江余和江驰都捏了把汗,觉得风流澈同意的可能性不大,他是缈缈的父亲,哪有父亲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什么的,哪里用得着软软告诉他? “哎,沈星移,你怎么还蹲着?” 江驰觉得沈星移聪明,又能想到他哥想不出的东西,所以遇到问题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向他们两个求助。 现在他哥不顶事,不代表沈星移不管用啊,可这习惯性地找人,江驰却看到沈星移蹲在地上,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风流澈看,挪都不挪一下。 他忽然想起来,沈星移身上的蛊是风流澈种的,这可真是太巧了,江驰看着沈星移的样子,惴惴不安地想,沈星移该不会自不量力地跟风流澈动手吧? 沈星移没动,风流澈倒是先说话了,他说:“好,不就是《三清诀》吗?如果想要,我还有办法帮你们拿到,不过宁软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既然师傅肯答应,宁软软就知道有戏了,再说师傅的要求她能不答应吗?只要她能做到,怎么都行。 风流澈没有急着告诉她,只是说回头说,他垂眸,看着还蹲着的沈星移笑了笑:“总看着我做什么?” 沈星移盯了他这么久,他也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想了想那之后的事情,问道:“你想问什么?” 沈星移眸子眨了眨,乌黑的眼睛像一团深水,风流澈知道这小子原来的心有多黑,就像他这双眼睛,柔弱的外壳里都是算计。 风流澈看戏一般地看了眼宁软软,也只有这丫头看不出来,她那几个哥哥,怕是也清楚。 沈星移不过是个孩子,无论隐藏地多好,在他们这些人眼里还是嫩了点,不过现在他倒是看不出来,沈星移失忆究竟是真是假…… “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上次不就见过。”风流澈不在意道。 “那不一样。”沈星移摇摇头,脸上多了几分孩子气的执拗:“我总觉得在那之前见过你。” 听他这么问,江余和江驰心里都是一个咯噔,生怕沈星移一个想不开,要和风流澈单挑。 风流澈愣了下,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要是认真算起来,我应该也算你的师傅。”只不过教的不是正道,是魔道罢了。 “师傅?” 沈星移眸光闪了闪,问:“那我可以继续跟着你修炼吗?我想跟软软在一起修炼。” 宁软软听了,也燃起了希望,只可惜她的希望没有维持多久,就被风流澈浇灭了。 “不行,只带一个徒弟我就够了,再说,我听说了,你是雷灵根,姓聂的几百年才遇到你这一个,要是把你抢过来,他非砸了我的凤鸣宫不可,你还是跟着他修炼吧。” 沈星移和宁软软都有些失望,风流澈却相信了沈星移是真失忆了,不然凭他的记性,怎么也不可能还说出要继续跟着他修炼的话,说不定还要想办法将宁软软从他的身边弄走。 风流澈没什么兴趣跟一帮孩子混在一起,既然他答应宁软软保密了,宁软软答应他的事情也要做到。 虽然不太情愿,宁软软还是跟他回了凤鸣宫,凤鸣宫里冷清,几乎连个人影都没有,连仙鹤飞到这个地方都要绕道走。 这不是宁软软瞎说的,就在刚刚他们回来的时候,她看着一只白白胖胖的仙鹤跟鬼打墙似地转了个弯绕回去了。 风流澈一回头,发现她盯着栖梧宫看,摸着她的头笑了笑:“软软,那边你可千万不要去哦……” 宁软软的脑海倏忽地被“死”这个字占满,立刻点头,诚意十足:“我一定不会去那边的。” 宁软软并没有骗她师傅,她都听侍女姐姐说过了,不听话的人都是第一个死的。 宁软软不想死,她还要和小主人一起长大,然后再带他去回头涯看看,那是他们以前生活的地方。 宁软软说要把缈缈喜欢的东西告诉风流澈,其实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她和软软在一起的时候少,后来她就被…… 宁软软看着师傅没什么表情的脸,想起当初他也是这么拧下缈缈的头的,那时候,她差点都以为他是缈缈的仇人了。 “缈缈喜欢猫。” “喜欢猫?” “嗯。” 宁软软还记得,那时候他们在街边等糖人,一回头她就找不到缈缈了,结果她二哥跟她说,缈缈去了巷子里。 糖人做好,他们过去的时候,缈缈怀里有只小奶猫在舔她的手心,她看起来很高兴,眼睛亮晶晶的,只不过小奶猫有妈妈,所以他们不能带走。 缈缈为了抱那小奶猫,还被猫妈妈挠了,只不过她没有知觉,他们也没有发现,后来才发现的。 风流澈的指尖在桌上敲了敲,似乎在想宁软软说的话可不可靠,宁软软看着他那一上一下不断抬起又落下的手指,心底忽然有个疑问。 缈缈是不是还活着? 宁软软这么想的时候,忽然瞥见了风流澈指尖上绕着的两道银线,那是长傀的…… 第七十七章 烈女怕缠郎 风流澈从自己所想的事情中回神,看见宁软软在盯着的他的指尖看,垂眸瞥了眼,笑道:“你认出来了?” “师傅。” 宁软软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紧张:“那是长傀的线,为什么会在你这?” 风流澈压低了声音,神色意味不明:“你猜……” “师傅你杀了他吗?” 宁软软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干,长傀杀了很多人,他虽然罪孽满身,可是他曾经是自己的朋友,他死了,她还是会很难过。 她在这世上,以前的朋友不多了,大家要么就在神魔之战中陨落,要么失去了联系,还能见到长傀,是她想不到的,如果师傅杀了他,那她就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可能是前世,她最后的朋友了。 这小不点又可怜兮兮地同情别人了,再骗她,她怕是又要哭了,风流澈摇了摇头:“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这个习惯可不好,早点改掉它。” “我没有杀他,你那妖物朋友在荒渊活了那么多年,还能从群魔里面爬出来,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死了?” 风流澈听她要谢自己,立马制止了她:“又不是我要放他走的,下次他敢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要杀他,这是我身为道清真人该承担的责任。” “那长傀的线为什么在这?” “我有用。” 风流澈闭了闭眼睛,神色有些不悦:“先不说这个,你们要《三清诀》,《三清诀》是放在藏书楼的,楼底有大阵,楼顶有个渡劫期的祖宗在,你们想偷,是不可能的。” 宁软软一听,确实,以他们的修为,怕是藏书楼的门都没有推开,就被祖宗发现了。 “那就只能参加宗门内比了吗?” “不错。” 风流澈顿了顿:“那你可知道这宗门内比什么时候开吗?” 宁软软摇摇头:“江余说由掌门定,所以我们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风流澈就知道他们不知道。 宗门内比的日子的确是掌门定的,可掌门也不是想起来就开一场宗门内比,十年磨一剑,宗门内比的目的是让新入门的弟子互相切磋,取长补短,最终发掘优秀的苗子,多加照顾。 内比相隔的日期虽然没有十年那么久,可也有五年了,更何况,他们几个是靠关系进来的,三清宗正式收弟子的日子还没有开始呢。 风流澈那句“八年”一出来,宁软软就觉得前途渺茫了,她用光了自己身上可用的手指头,脚指头来数,算到了自己八年之后还没有成年。 她还是有机会的。 他爹爹给她的最后期限是二十岁,所以八年,这个时间还不是很糟糕,但是糟糕就糟糕在,这八年里,她要在这没啥人的凤鸣宫里,和她的风师傅一起生活。 风流澈见她一脸苦相,问道:“你怎么了?” 宁软软说:“师傅,咱们能商量一件事吗?” “什么事?” “这八年,你能不能不发疯啊?” “……” 风流澈想说,我现在就发疯。 缈缈没有死。 这是一个风不太和,日头很烈的下午,宁软软被风流澈惨无人道地押着练剑,她都快要死了,风流澈还要跟她过招。 宁软软想哭啊,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腿还没有她师傅胳膊粗,就被师傅揍地死去活来。 宁软软已经不数这是她被师傅打败的第几次了,在绝对的强大面前,她好像永远也赢不了风流澈。 但宁软软就是不认输,每天都能被她师傅用各种方式吊打,这是她被吊打的第一千三百四十二回,宁软软的剑飞上天,被风流澈从中砍断。 关键是风流澈用的木剑。 宁软软吸了口气,跟风流澈抱怨,说:“师傅,这是你折断我的第九十六把剑了,我的灵石都快不够买剑了,你想劈就劈我,别再劈我的剑了!” 风流澈笑:“就你这小身板,劈过了,以后就再也不用买剑了。” 因为死了。 或许是小孩子长地快,宁软软闭刚来的时候更高了些,经过风流澈的折磨,她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了点,逐渐露出瘦削的下巴。 风流澈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儿,只可惜,他的缈缈以后都不能长大,他虽然将她的魂魄缝合了起来,给她找到了身体,可她永远都只有那么大。 风流澈到如今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对不对,但他绝对不后悔,尽管他忘不了自己亲手将缈缈魂魄缝合的那个夜晚,他是多么的狼狈。 他恨陆挽灯,长歌死了,缈缈死了,她却背着自己,将他们的魂魄割裂,投放到何处。 风流澈的心情波澜起伏,他隐隐能感受到自己处于崩溃的边缘,收了剑,对宁软软说道:“今天不练了。” 宁软软将那两根断剑收起来,觉得还能用,想之后再找师叔修一修,她跑到风流澈的身边扶着他。 这种情况,这一年半发生了不少次,她看着风流澈,有些担心:“师傅,又头疼了吗?” 风流澈沉沉地应了声:“嗯。” 宁软软将他扶到桌边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就是在这时候,风流澈跟软软说:“缈缈没有死,我想带你去见见她。” 宁软软捧着她倒的那杯茶呆住了好久,直到杯子烫到了自己的手才惊讶地点点头:“好呀好呀。” 其实她早就知道缈缈没死了。 一开始只是个猜测,觉得她师傅很厉害,他那么厉害,是不会让缈缈灰飞烟灭的,再后来,她来了三清宗,跟着师傅修炼,风流澈总是经常会去各种地方。 宁软软正要问风流澈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缈缈,一道凌厉的剑意闯来,紫色的电光宛如游龙在空中划过,宁软软隐约都听到轻微的炸裂声。 风流澈两只捏住剑尖,“啪”地一声脆响,沈星移的剑也断了。 沈星移丢了剑,原本还要再跟风流澈打,却被宁软软喊住了:“沈哥哥,我师傅身体不舒服呢。” 沈星移立马站好了。 风流澈揉了揉眉心,为了锻炼这几个小子,他解了凤鸣宫对他们的进制,便于他们突袭,可这几个小子,最近总在他头疼的时候来。 “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风流澈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沈星移瞥向地上他报废的第五百九十八根剑,呼吸微微重了些。 风流澈冷笑:“知道心疼了?那你们还专挑这时候上门?” “没有。” 沈星移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他也将剑捡起来,看了眼宁软软跟他同样的断剑,说道:“软软,给我吧,我待会一起送给卢师叔。” 宁软软摇了摇头,说:“等会我自己送过去,我还有别的东西在卢师叔那,正好一起拿回来。” 卢师叔是三清宗的炼器师,整个三清宗的武器都是他和他的弟子锻造的,因为他们经常修剑买剑,宁软软他们跟他们炼器的都混得很熟。 “我刚才听到了缈缈?” “嗯嗯,今天不练了,师傅要带我去见缈缈,沈哥哥,你去跟江余过招吧,他的双剑不是很厉害吗?” 宁软软说着将自己的断剑收进了小荷包里,她的小荷包是先前她二哥托人带给她的礼物,是个小宝物,里面的空间能放很多东西。 也多亏了这个,她不用为了宗门里的须弥戒指,顶着烈日去割芳心草,那味药材喜光喜热,必须盛夏里去摘,还要摘一千株才能换到须弥戒指,怎么想,都是管药材的长老太黑心了点。 沈星移他们就因为摘芳心草,晒脱了一层皮,如今都没有恢复过来,不过宁软软觉得,他们黑了也好看。 正这么想着,同样的场景又有了第二遍,不过江驰连她师傅的身都没有近,就被风流澈掀飞了出去。 江驰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自己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嘀嘀咕咕道:“怎么感觉师叔这次格外用力啊……” “都说让你不要去了。” 江余坦坦荡荡地走进来,他们几个,就他最体面,宁软软和沈星移握剑的那只胳膊,衣袖都被风流澈充沛的剑气撕裂,此刻裂成了布条挂着,像是乞丐。 江驰看见他们的手臂,有些后怕:“还好我的衣服质量好,不然现在就要光屁股了。” “再说,谁知道啊,不是说好沈星移攻进来我们就上吗?今天怎么不打了?” 江驰一连串的问题问下去不仅没得到回来,甚至还得到了风流澈有些危险的眼神,他连连后退了几步,意识到发生什么了,连忙跑掉。 “打扰了,风师叔,我们改日再来——” 江驰跑地快,江余却不走,他看沈星移什么时候走他再走,绝对不给他任何时机趁虚而入。 江余始终坚信,烈女怕缠郎,只要他对软软好,软软最终会看到他的。 于是他和沈星移两个人,分别站在风流澈的两侧,一左一右,释放着冷气。 风流澈本来就头疼,现在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 宁软软没忍住,咯咯地笑起来,结果被她师傅提着衣领拎了起来,“啊”一声飞上天,再睁眼时,脚下就是白茫茫的云朵了…… 第七十八章 平安 “师傅。” 宁软软想说,其实她可以自己御剑的,但是想到她那根断了的剑,宁软软还是选择了闭嘴。 他们如今已经在三清宗待了一年多了,现在看来,这一年的生活其实还好,她刚开始的时候特别想家,可是后来就被修炼占据心思了。 毕竟宗门里的师兄师姐都很认真,她也不能落后,他们还要得到《三清诀》呢。 宁软软跟在风流澈身后,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她身边的人都说她长高了些,不知道缈缈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呢? 这期待直到宁软软落了地,才止住了雀跃。 宁软软打了个喷嚏。 “没出息。” 风流澈从戒指中取出一件狐裘丢给了她,宁软软刚想说不用,就被他斜睨了一眼。 “这儿是极北之地,你那点修为……” 风流澈停下来,细细地抚摸着狐裘上的毛,然后替宁软软披上:“这狐裘可不是一般的狐裘,乃是一只千年三尾狐的,她不凑巧,杀人正好撞到了我的手上,现在,送你了。” 风流澈的目光郁郁沉沉,宁软软知道她师傅又犯疯病了,立马将狐裘混在了身上,风流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背过身继续给她带路。 他没有告诉她,这原本是要送给缈缈的,只可惜,再贵的狐裘也捂不暖缈缈的身体,只会让他难过。 雪地难走,宁软软身上的狐裘有些长,扫在地上,竟是一点雪也没沾上。 宁软软特别稀罕,她回头望了一眼,他们的脚印都被风雪抹去了,风流澈催了她一声,宁软软戴上脑子快步跟上了他。 哪怕有狐裘御寒,宁软软到山洞的时候,脚也已经冻得没知觉了,可是她看自己师傅,还只是穿了身单薄的青衣。 在这冰天雪地里,他穿这么少,一点儿也没冻着,宁软软忍不住感叹,修为高就是厉害,她也想这么厉害。 风流澈还要带着她往地下走,宁软软将自己的鞋子用灵力烘干了一些,又匆匆地跑过去。 “师傅,缈缈就住在这里吗?” 宁软软说:“这里这么冷,没有人会喜欢吧, 太冷了,又冷又无聊,为什么让缈缈住这里呀?” 风流澈没有回答她,不过宁软软很快就知道了答案,缈缈是活着,不过她不是住在这里,而是躺在这里。 万年寒冰上躺着的那个人,跟她一年前见过的没有区别,只是她躺在上面,一点儿生机也没有。 宁软软走过去,轻轻地喊了声:“缈缈。” “我来看你了,缈缈,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宁软软牵起她的手,缈缈的手很冰,但是宁软软能感觉到,她的体内是有灵气流动的。 “师傅,缈缈要怎么才能醒过来呀?” 宁软软问风流澈,风流澈的眼里倒映着寒冰和火光,火光在烧着不化的寒冰,风流澈问她:“软软,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宁软软的目光迷茫,却又在看到缈缈的时候坚定了起来:“如果是能帮到缈缈的,我一定做!” “缈缈的魂魄需要万年寒冰的温养,但是她的身体却受不住万年寒冰的侵蚀,我想了很久,要怎么给缈缈换一具身体……” “给缈缈换具身体?” 这儿就她和师傅,一阵寒意从脚后跟窜到了后脑勺,宁软软咽了口唾沫。 就凭她和师傅生活的这段时间,她绝对相信,如果自己的身体能给缈缈用,她早就被师傅杀了做容器了。 可是宁软软还是好害怕哦,觉得风流澈阴森森的,幸好风流澈并没有靠近她,不然宁软软并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脚下生风地跑了。 “你的玉佩呢?” 宁软软懵了下,才反应过来,师傅说的可能是她宁家的玉佩,她要摸玉佩的动作一愣,问:“师傅,你要玉佩干嘛?” “因为接下来的事,不能让你家人知道……” 洞窟里,风流澈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玉佩被打破的声音。 “师傅!” 少女震惊的呼喊声被风雪掩盖,最终雪原又归于沉寂。 …… 六个月后,宁软软出现在三清山的山脚下,她身边有个三岁的小囡囡抱着她的腿不肯松开。 “软软,这就是三清山吗?” “对呀。” 宁软软眯着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走错路,没办法,毕竟她是真不认识,这两个月,她带着缈缈从极北之地走了好几次岔路,才到了这。 她也没想到她师傅竟然会那么狠,对自己狠,对她也狠。 宁软软也不清楚风流澈到底做了什么,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自己的手腕被割开了一道伤口,而她的师傅,怀里抱着个孩子躺在万年寒冰上,脸色青白。 鬼知道宁软软那时候是什么绝望的心情,她还以为风流澈为了救缈缈主动献祭,死了呢。 还好没有。 风流澈还活着,只不过他少了半身修为,而缈缈也变了个样子,经他解释,宁软软才知道,她怀里的那个孩子是缈缈。 宁软软想着风流澈交代的事,内心十分忐忑,她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万一掌门认出她怎么办? 不过她师傅说,她是世家的小姐,有走后门的关系,即使被发现了,也没有关系。 宁软软不知道自己在三清宗消失的这六个月,师傅是怎么蒙混过去的,不过当下要做的事,就是把缈缈送进三清宗。 宁软软当初不觉得进三清宗有什么好的,可是现在看到三清宗的宗门前人山人海,都快要排队排到山下了,才知道当初江伯伯让师傅打的那一掌是有多重要,直接就让他们超过了这些人,送进了三清宗里。 宁软软领着缈缈走到了长长的队伍后面,直到太阳下山,才排到了宁软软她们。 “名字,籍贯?” “元圆……” 宁软软随机取名,本来想说滚滚的,可是话都到喉咙口了,觉得这名字不太对,想了想,说:“平安,琼山人。” 记录名字的师兄很显然没有听过这么喜庆的名字,抬头看她们,更是愣住了。 “两个孩子?” 第七十九章 馒头是什么味道? 三清宗收徒虽然面向四海八荒,但几乎都默认到了十二岁才将孩子送到仙门碰碰运气,毕竟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又谈什么进仙门? 与其他修仙宗门一样,进入三清宗也是要通过入门测试的,虽然从没有人丢过性命,但经历过的人,也都记忆深刻。 那绝对不是两个孩子能过去的试炼。 因为宁软软没什么管理银钱的才能,导致她们半路上就没了钱,后来总是走错路,就更是坎坷了。 幸好宁软软已经辟谷,缈缈也因为她是鬼王的体质,每天只要喝宁软软一滴血就行,不然她们两个,可能半路上就死了。 这一路的辛酸导致他们不像是来三清宗历练的,倒像是来三清宗逃难的。 那师兄看她们年纪小,穿着又破破烂烂的,以为是山下发生了什么事,她们来救助,不禁严肃了起来,将负责的长老都喊了过来。 宁软软认识那个长老,是教她们入门术法的温长老,他也是认识她的,要是被他认出来,宁软软的计划就泡汤了。 缈缈见她急地直跺脚,想安慰她,可是她个子矮,离刚才那师兄的桌子又近,不小心扯了桌布,东西叮叮咚咚地掉了一地,也包括笔墨和纸。 缈缈见自己惹了祸,在原地看自己的手看了半晌,忍不住要哭起来,宁软软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说:“别哭。” 如果哭了,她和缈缈就会被人当孩子对待,或许连入门测试的机会都不会有。 宁软软看着自己手上的墨水,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那师兄听到动静也跑过来了,发现自己记录的人员名单没有遭殃,也松了口气,可对宁软软她们的态度就不是那么好了。 “你们别捣乱!” 他对着人群喊:“这都是谁家的孩子?快领回家去?” 但是没人找出来,他摸不着头脑,又不知道拿宁软软和缈缈怎么办,幸好管理此事的温长老来了,他立马迎上去,指着宁软软和缈缈说:“就是这两个孩子,她们说要参加我们的入门测试。” 宁软软朝温长老行了个礼,温长老见她挺有礼貌的,朝她温和地笑了笑:“小友,这可不是你们玩闹的地方,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快回去吧。” 温天华本来以为她们是山下附近村子的孩子,看见山上人多来凑热闹,没想到身边这弟子告诉他:“这两个孩子是从琼山来的。” 温天华讶异道:“琼山?那可不近,你们走过来的?” 虽然她们是御剑飞过来的,但宁软软肯定不能实话实说,她点点头,说:“我们爹娘被妖怪杀了,有人告诉我们,可以来三清山学艺,为我爹娘报仇!” 宁软软声音铿锵有力,将恨意全表现在了脸上:“不管什么测验,来吧!我们一定会通过的!” 宁软软记得,温长老以前就特别喜欢这样充满干劲的学生,在他眼里,不管目的是什么,只要肯向上,那都是好的。 果不其然,宁软软看他和身边的师兄商量了两句,说让她们试试,师兄欲言又止,但很显然,他没办法违抗长老的命令。 他记下了宁软软和缈缈的名字,看着她们走到一边树下歇息,更是觉得温长老的决定离谱,这个高一点的小姑娘也就罢了,那个小团子,摆明了还没断奶吧?她怎么过阵? 如果缈缈真是凡间的小孩子,肯定是过不了三清山的入门测试的,可是她不是,缈缈虽然身体退化了,可她还是鬼王。 她的魂魄受过万人祭拜,万家香火,已经是接近地仙的存在,若果不是这样,她也不可能存在这么多年,还没有消散。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风流澈才不能正大光明地将她带回三清宗。 她杀过人。 整个云锦村的人命都在“鬼王”二字上涂抹了深深的血色,甚至受了风流澈半身修为和仙缘之后,缈缈依旧身带怨气,要用宁软软的血净化。 宁软软不知道山里现在是个什么情景,她师傅好不好,她还记得他走的时候,甚至连自己的剑都拿不好。 至于折损修为的事,风流澈也不能暴露,荒渊破,修真界也动荡,如今要是再陨落一个大乘修士,指不定要造成什么混乱。 那些从荒渊里跑出来的怪物,在经过了各家仙门的围剿下,活下来的都在荒渊裂缝附近抱了团,导致现在凡间人人自危,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怪物就会对他们发起攻击了。 宁软软觉得,也是因为这个,三清宗这次收人才会有这么多人来,乱世之中,谁都想有自保的能力。 这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名额是有限的,就是因为这样,他们进三清宗难,她们就更难了。 记录名单的师兄们一直忙活到了月亮升起,他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报名,不少人已经疲惫不堪,在路边睡着了。 幸好这是夏天的夜晚,不然,可能就会冻死不少人。 宁软软见他们收了桌子,听到师兄师姐们抱怨:“今年人这么多,写得我手累死了。” “是啊,被温长老罚抄《清心经》都没有这么累,不过也没办法,想想民生疾苦,我们这点累又算什么?” 没一会儿有人拎着几大桶馒头过来了,要分给在这守着的百姓们,他们还没辟谷,明天还要测试,等到现在总要吃点东西的。 宁软软想着缈缈也该是时候进食了,苦着一张脸在指尖上划了道小口子,将它递到了缈缈面前。 缈缈伸出舌头舔了舔,将那几滴血珠卷进了口中。 “你们在干嘛?”突然有人哄道。 宁软软一个哆嗦,抬头看向了朝她们哄的那人,是记名的那个师兄,他手里左右拿着两个馒头,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 缈缈和宁软软看起来都特别无措,他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太过夸张了,他涨红了脸,说:“你们就是这样……” 他实在说不出来,也想象不到这两姐妹受的苦,竟然饿到要喝血充饥了,他对将自己的血喂给妹妹喝的姐姐充满敬佩,可这种场景发生在他眼前时,他又倍感悲凉。 终于这位师兄调整到了内心无法抑制的感情,将馒头拍进了宁软软的怀里,说:“饿就吃馒头,怎么能喝血呢?” 他拍拍宁软软的肩膀,说:“辛苦了……你是个好姐姐。” 宁软软:??? 师兄你什么意思?话要说清楚。 不过她看着怀里尚且温热的馒头,也很是满足地吃了起来,真香啊,她已经一个月没吃饭了。 缈缈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宁软软觉得十分罪恶,可是又不能给她吃,缈缈不能吃,她曾经试过给她喂血以外的食物,全是被她吐了。 缈缈点点头,凑过来闻闻馒头的味道,在宁软软的怀里问她:“软软,馒头是什么味道,甜的吗?” 宁软软将最后一点塞进了嘴里,摇摇头说:“不,是苦的。” “那为什么他们吃得那么香?” “因为他们太饿了。” 宁软软揉揉缈缈的脑袋,说:“等我们见了师傅,再让他想办法给你弄点别的吃的。” 缈缈点了点头,抱软软抱得更紧了。 …… “沈师弟,今天宗门收徒,你不去看看吗?” “不去。” “哦?真不去吗?万一有比你漂亮的小师弟,你的师姐们可都跑光了哦,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不后悔。” “那小师妹呢?说起来,已经好久没看到她了,她……” 话音刚落,沈星移挥出一招,身侧的古树受到剑气攻击,数人合抱的树身猛烈摇晃,叶子如同雨点,砸了跟他搭话的师兄一头。 那师兄差点被叶子堆起来,反而大笑起来:“你还真是不可爱,大家都说你喜欢小师妹,原来是真的啊?” “……” 沈星移收了剑,冷冰冰的看着他,可那师兄一点不怕,他们就喜欢调侃他,小师弟看起来冷冰冰的,可只是凶兔子罢了,咬人也不疼。 他正想跟他说,既然这么不开心,就去问问风长老,让小师妹出关,谁知道秦仙子的小徒弟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在沈星移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沈星移就跟着他们跑走了。 这位师兄从树叶堆里艰难爬出来,看着秃了一块的古树纳闷道:“奇怪,这么着急是发生什么事了?让我也去看看……” 沈星移和江驰跑到宗门界碑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身形,他越跑越慢,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明明风流澈说他不会让软软吃苦,可是现在他看,宁软软明明吃了很多苦,以前她总是穿着美丽漂亮的裙子,每天都过地像个公主,可是现在她穿着乞丐的衣服,还要帮他带孩子…… 江驰看着他越跑越难慢,疑惑地走上前来:“软软不就在那吗?你怎么不走了?” “我草!你怎么了?” 沈星移阴沉着一张脸,说:“我去找风师叔切磋。” “这大晚上的,你切磋什么?” 江驰“啊”了声,惊道:“别啊,你看软软不是好好的吗?你至于去跟风长老拼命?虽然你说他变弱了,可还是能把我们打得屁滚尿流的啊!” 眼看拉不住他,江驰吼道:“沈星移,你淡定!收着点啊!” 第八十章 天呐,她们真穷! 沈星移是真要去找风流澈拼命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江驰终于不再左右摇摆,而是过去拖住了他。 “别冲动啊,你看我哥也没出来,就凭我们两个怎么行?你要是被他打地瘫在床上,软软那边出事了,谁来照应?” 可能是江驰的话起了那么点用处,沈星移握剑的手一顿,又回头看了眼宁软软,这次却不再迟疑,走向了她。 宁软软把馒头吃完,正准备去领夜里防寒的东西,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沈星移和江驰正往她这边走来。 她可不能暴露缈缈身份,见他们走过来,宁软软立马朝他们摇手,让他们别过来。 在意识到自己这样就很奇怪之后,宁软软摸了摸头,哈哈笑了两声:“山上的蚊虫可真多……” “是吗?” 她身边的人左右看了两眼,有些奇怪:“我怎么没看到?” 三清山常年有护山大阵罩着,门内修士众多,不要说蚊虫了,就是飞禽走兽,也是避着这帮修士的。 宁软软心虚极了,再看他们,沈星移和江驰已经停下了步伐,正在和几个师兄师姐说话,尽管如此,宁软软还是能感受到他们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 他们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宁软软就松了口气了,他们要是过来,她的身份肯定瞒不住,到时候谁帮缈缈进宗门呢? 三清山的比试分为单人和三人组队两项,考验入门弟子的个人和合作能力,宁软软倒是不担心缈缈过不了单人那关,她担心的是组队。 为了防止有人作弊,组队是随机分配的,宁软软也不知道会和什么样的人分到一起,也不知道那个人能和她们两个分到一起,是倒霉还是幸运。 但她们武力值超强的,宁软软摸了摸缈缈的头,对她们的战斗力十分地自信。 缈缈不知道宁软软为什么突然摸她的头,是因为她很乖,很听话吗? 缈缈眯着眼睛,傻傻地笑了起来。 这边宁软软在告诫缈缈如何收敛自己的力气,尽量别将别人吓到,那边众人也在打量她们。 他们都不想跟孩子组队,毕竟组队的分数也影响他们能否进三清宗,有的人为了不跟宁软软她们同队,已经开始求爷爷告奶奶了? 宁软软有点郁闷,但也只能憋心里,她们的外表看起来的确不像很厉害的样子,不过等明天,他们就明白了。 等三清山的人进了山门,界碑门口的人就三三两两地散开了,他们口袋里还有钱的就往山下走,打算找个客栈住住,但是宁软软没钱,她只好带着缈缈跟其他穷困潦倒的贫民一样,在山上将就一夜了。 三清宗怕这些人冻着,又派人送来了被子,宁软软从沈星移手里接过被子的时候,朝他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笑着喊了声:“师兄。” 沈星移耳根红了些,他看了缈缈一眼,随后就像是不认识软软一样,跟着那些送温暖的师兄师姐往回走。 江驰也想给宁软软送被子的,结果被沈星移捷足先登,连跟软软说句话都不能,回去的路上,他和沈星移两个人落下一大截。 江驰问沈星移:“要不要回去看看?我看软软过地挺苦的,你看她身上那衣服。” 江驰想起宁软软那小乞丐的模样以及身上沾的灰尘泥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风师叔没给她们钱吗?那可是极北寒地呢,就软软那灵力,总得休息一下吧?” 江驰嘀嘀咕咕了半天,得出个结论,风流澈真不是人,心铁打的,对自己女儿都能那么狠。 沈星移听他说了半天,最终说道:“我去练剑了。” “练剑?练什么剑?” 江驰指着头顶那浩瀚星河,莫名其妙:“现在是晚上哎,沈星移你还练剑啊!” 他吼地前面的师兄师姐全注意到了沈星移,不经就有人调侃他,说:“江师弟,你看人家多努力,我看你是要和沈师弟学学了,不然你怎么变地跟他一样厉害?” 江驰一听这话,不服气了:“你说我没有他厉害?” 师兄师姐面面相觑,笑了声,明摆着就是这么觉得的,这下好了,江驰的好胜心上来了,非缠着沈星移和他打。 从半山腰上到凌霄峰,沈星移都回到住处了,江驰还是一个劲地要他跟自己比。 沈星移关门,被他用脚抵住了门,江驰的小虎牙露出来,眼中的火烧到了沈星移那,沈星移突然松开了门。 在江驰讶异的目光中,沈星移说:“好,你可别后悔。” …… 第二天,宁软软领了自己和软软单人测试的顺序,在人群中寻找师傅的影子,风流澈说了,到时候他会来,如果发生什么事,他也会帮她。 可是宁软软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风流澈的身影,不禁心里就有些慌,她一慌,就忍不住地用脚点地。 忽然她又看见了沈星移,他跟在师兄师姐的身后,远远地在看着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宁软软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她牵着宁软软排进了队伍里,随着前面的人越来越少,宁软软的心又开始难以抑制地快速跳动起来。 宁软软他们当初是走后门进来的,也没经历过三清宗的入门测试,人面对未知总是恐惧的,软软也不例外。 宁软软其实挺烦的,当了人之后,她有太多难以抑制的复杂情绪了,就比如现在,她什么心情自己也不知道。 高兴不像高兴,害怕不像害怕,她隐隐期待着,缈缈通过试炼之后,重新和风流澈相见时的画面。 她不想让师傅失望,所以她一定要让缈缈进三清宗。 “琼山,元圆。” 听着自己胡乱编出来的名字,宁软软掀开眼眸,大步走了过去。 师兄给她引路。 宁软软和他走进阵中,眼前的景象变换,宁软软的面前是块圆润又无比巨大的滚石。 她身边的师兄说:“你的任务就是将这块石头推到那片山头,石头不能掉下来。” 宁软软:“……” 第八十一章 风……风……风流澈? 宁软软敢打赌,这个试炼十有八九是温长老想出来的计划,他这人闲着没事干,就总喜欢研究一些折磨他们的办法。 宁软软还记得有一次他考察他们的课业,他们做得不好,结果一群人被罚着去瀑布下面蹲马步。 师兄师姐们都在偷偷地抱怨温长老,那时候宁软软还觉得温长老有意思,现在她不觉得了。 温长老就是个闲人。 宁软软问监考她的师兄:“这个试炼有什么意义呢?” 果然师兄言辞闪烁,连直视她都不能,宁软软摸着石头的壁垒站了半天,久到那位师兄以为她要放弃了。 宁软软抬手运气,一掌击碎了巨石。 石子在宁软软的掌下迸裂开,在她身边的师兄都惊了,问:“你这是……?”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先问这孩子是从哪里学来的体术,还是该先问她,为什么把石头打碎了? 宁软软在师兄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将碎裂的石块捡上了山头,排列码好,最终来到了还没回神的师兄面前,拉了拉他的袖子,说:“这位道长,我好了。” “昂,好了啊?” 师兄木着一张脸,将宁软软从幻境中带出来,遇到了同样像丢了魂的师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说:“我跟你说,我带的这个孩子可不得了。” 又同时出声:“你先说!” “你先说!。” 师兄已经回神了,不就是体术嘛,凡间孩子从小习武的也不是没有,体术厉害了,空手碎大石也正常。 他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觉得他也行,于是便没有那么急切了,他倒是想先听听师姐的说法,看看这个奇怪女孩妹妹又是个怎样的奇葩。 师姐欲言又止,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宁软软见到缈缈已经跑过去了,她拉着缈缈的手,在她耳边问:“你也是搬石头?” 缈缈摇头,说:“抓鱼鱼。” “抓鱼?” 缈缈点头,正想问她怎么抓鱼的,就听到师姐急促地喘了口气,好像终于活过来了,语速飞快地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这小孩,就往河边一站,朝着水里吼了两声,那鱼啊,就跟疯了似地从河里跳到了岸上。” 宁软软心里升起了些不妙的预感,她问缈缈:“你怎么喊的?” 如果是用的鬼王的招数,三清宗有长老在看着,肯定会被他们察觉出来。 缈缈见宁软软忧心忡忡的模样,捏了捏她的掌心,说:“我说,鱼鱼快上来。” 宁软软愣了下,原来缈缈不用哭嚎,也是可以做到威压的吗?那她就放心了。 总之,两位师兄师姐今天都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碾压,并且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这样,将这消息传了出去。 不久就有看热闹的长老来旁观入门弟子的测试了,他们这些人,活了几百年了,就喜欢凑热闹。 其中尤其以温天华为甚,他在山上待久了,就喜欢看这种出乎人意料的事。 宁软软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觉得更要命了,她们还是没控制好,宁软软担心有人将她认出来,将头低地极矮,只留给长老们一个头顶的发旋。 “哟,这小姑娘还不好意思了。” 一名女仙摇了摇扇子,捂着嘴笑:“我喜欢,要是能进来,我不介意收她做个内门弟子。” “那我也想收啊……” “别说,自从他们养了世家的那几个孩子,我也想养两个小不点玩玩,平时逗逗,多有意思啊……” “是啊,连道清那疯子都养得好孩子,我们怎么又不能?你说……风,风,风……” “风什么风?你疯了?” 女仙不爽地扭过头去,看到了风流澈那犹如阎王的冷面,跟吃了屎一样躲闪开,就这么把自己老友丢下了。 等两人换了个地方,又忍不住朝风流澈看:“奇怪,他怎么会在这?” 她老友摇头,她摇扇子,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小孩露出了了然的神情,附在老友耳边说:“我知道了,风流澈这疯子,怕是有养孩子的癖好。” “怎么可能?他哪里像喜欢孩子的样子?” “怎么不可能?一百年前,他不是死了个孩子吗……?” 女仙朝老友挤鼻子弄眼,说:“你看,他都看她们看呆了。” 女仙的老友不禁生起了一阵恶寒:“难不成风流澈还是个变态?” …… 风流澈修为掉了,可神识还是大乘期修士的神识,他耳力极好,女仙和她老友的话落到他的耳朵里,也不过是一阵风。 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整颗心都在软软怀里的缈缈身上,心中微动,或许人就是有贪念的,他看到缈缈,又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是长歌可以复生就好了。 那样,他们就可以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风流澈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是他就是会忍不住想,应该从哪儿给长歌找可以复生的容器? 就连之前让他绝望放弃的原因,凤长歌缺失一块的灵魂,都不足以让他蠢蠢欲动的心停下来。 宁软软看到了师傅在看她们,她想问他应该怎么办,可是抬起头却看到了风流澈有些恍惚的神色。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虚无的神情莫名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宁软软还没仔细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不过仔细想想,应该挺狼狈,也挺不好认出的,如果不是沈哥哥和江驰知道她和师傅之间的事,估计他们也是认不出来的。 宁软软这么想着,心情就放松了许多,至于缈缈,缈缈也不是当初那个模样了,她重获了新生,谁也不会把三岁的孩子当威胁,的吧? 宁软软和缈缈慢慢地走到了师兄师姐的跟前抽签,直到挺到了报数声,风流澈才缓过神来,将另一个人抽的签暗中偷换了。 “也是七号?这可巧了。” 师姐将签排递给了宁软软,并揉了揉缈缈细软的头发,笑着恭喜她们:“这下你们两个就不用成为对手啦。” 在这山上虽然人人都是竞争关系,可谁都更喜欢美好的结局,宁软软笑着说了声:“谢谢。” 等走了出去,宁软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幸好在关键时刻,师傅还能反应过来给她们换签。 宁软软和缈缈待在一边,静静地等待另一个同她们一组的人。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微风徐徐,宁软软和缈缈昨天睡地也不算好,躲在树下休息,打起了瞌睡。 宁软软是被师兄的“七号”惊醒的,她揉了揉眼睛,终于看到了那个同她们一组的人,是个跟他三哥差不多高的少年,个子很高,面容很嫩。 他走到宁软软面前时,宁软软还没反应过来,她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还不太清醒,等到风吹过,她才惊了下,跟那人打招呼,说:“欢迎跟我们一组呀,大家一起努力。” 结果那人忽然凑近她,在她脖子周围闻了闻,皱着眉问道:“你是软软吗?” 宁软软毛骨悚然,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否认:“我不是!” 被她捂住嘴的人:“……” 宁软软见周围人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才松开了手,结果他又靠过来,宁软软下意识地打了他一巴掌。 “……” “怎么回事?你怎么总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的?” “是啊,给这两个小姑娘换个队友吧,我觉得我就挺好的。” 经过了单人测试,宁软软和缈缈的怪异可是在其他人群中打响了名号,现在他们也不排斥和宁软软同队了,反而更希望自己是和她们一对的。 宁软软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她本来还觉得,有人愿意和她们一组就好了。 原先跟他们一组的那个男人被逼着和一个柔弱的小女孩换了签排,欲言又止,结果被隔绝到了宁软软和缈缈的视线之外。 新的同伴走到宁软软面前,和她问好,声音低如蚊呐,宁软软凑近了才听到她说自己叫许如月。 许如月比软软高半个头,可是却比缈缈还羞涩畏人,她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的,说怕自己给软软她们拖后腿。 软软安慰她说:“没事。” 这个画面其实挺让人啼笑皆非的,许如月再怎么样都比宁软软她们大,在外形上,理应是她照顾软软和缈缈的,现在却被软软安慰,说她不会拖自己的后腿。 沈星移看着略有些窘迫的宁软软,目光沉沉,他的脑海里,总是想着刚才那个男人靠近软软的模样,让他情不自禁地有点想吐,想跺掉那个男人的手指…… 沈星移这么想着,听到了身边江驰的轻哼声。 “你没看出来吗?” 江驰看到沈星移看自己,压低了声音跟他说:“那些人让那个姐姐跟刚才那个男的换牌,就是为了拖她们的分,我刚才问了,在单人测试里,这个姐姐,表现地很差。” “怎么差?” “好像哭了。” 江驰挠了挠头,说:“三清宗应该不会收承受不住压力的弟子,这种弟子无论怎么优秀,都是命不长的,在后面的测试中,她要是情绪再崩溃,软软她们就……” 第八十二章 寻找芳心草 宁软软安慰了许如月半天,许如月反而脸更红了,怕她更紧张,宁软软只好歇了让许如月振奋起来的心思,她也有点为难了。 刚才她怕被人认出来,害怕地想都没多想,可是现在她才注意到了,刚才那个男人,她根本不认识呀?那他又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分组已经确定了,那男人也不知道被他的同伴拉到哪里去了,宁软软想再找他问问看都没有办法。 不过宁软软能确定的是,他应该不会将自己和缈缈的事告诉别人,不然刚才他就不会帮自己隐瞒了。 宁软软松了口气,许如月却戳了戳她,小声地问道:“那两个人是不是认识你?她们一直在看你。” 在三清山,宁软软草木皆兵,她先是哆嗦了下,才往许如月指的方向看,看见江驰和沈星移正在看她。 宁软软心虚地挪开了视线,说:“不认识。” “不认识吗?” 宁软软像是听到许如月极轻地叹了口气,可是她朝她看去的时候,她低着头发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宁软软早就做好了队友靠不住的打算了,现在许如月的加入也没什么不好,相反,她不喜欢和别人交往,所以也不会多加揣摩她们的事,她们暴露的危险也就少了几分。 宁软软也不知道三人测试会干什么,应该说,在座的各位都不知道,三清宗的长老性情十分随意,每届选人,都有不一样的标准。 宁软软他们等到了太阳到了正中央,才有师兄过来,告诉他们这一次测试的内容。 芳心草。 测试的内容就是摘芳心草,哪队摘的多,哪队的分数高,宁软软听到这话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天空,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没想到温长老竟是如此地老奸巨猾,她躲得了初一,竟然躲不了十五,最终还是要去摘这劳什子的芳心草。 宁软软将袖子挽起来,叹了口气,摘就摘吧。 许如月却问她:“软软,芳心草是什么?” 宁软软心里一个咯噔,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很迷茫,他们刚上山,甚至连仙门都没有踏入,不知道芳心草好像也是理所当然,当然也有知道的。 那都是些衣着打扮十分豪气华丽的人,而她这样的乡野丫头,好像并不应该知道。 宁软软并没有将卷好的袖子放下来,而是大大方方地说道:“反正是草,应该长得差不多吧?” 她的话惹起了旁人的笑,宁软软分不清好意还是恶意,索性不管,发布任务的那名师兄,却没有要将芳心草给他们看看的样子。 宁软软又明白了,他这是不打算告诉他们,也算在考题之中了。 要是之前,宁软软可能会以为温长老考虑深远,定是要测测她们的见识,可是现在她只是觉得,温长老说不定想让他们摘芳心草的时候,顺便也把别的草给除了。 宁软软想骂人,但教养阻止了她。 末时。 宁软软牵着缈缈的手,跟着前面的人潮往后山走去,芳心草长在山巅和各种光亮充足的地方。 宁软软大概知道几个草群,但是不知道有没有被之前的师兄采光。 许如月安安静静地跟在宁软软的身后,像只不会说话的鬼魅,宁软软总觉得后脖颈凉凉的,但一转身,许如月就会窘迫地朝她尴尬地笑。 久而久之,宁软软就习惯了。 师兄刚将采摘芳心草的装备给了他们,喊了开始,别人就急匆匆地四散开,好像少走片刻,他们就会失去进入三清宗的机会。 宁软软在原地愣了会,和许如月说:“你和缈缈一起往北边走,那儿有处泉水,看见泉水往上游走,那里有很多芳心草,我再去找找别的地方。” 许如月嘴唇微张,似乎是有些惊讶宁软软为什么会知道,但是她没多问,点点头就说:“好。” 宁软软看着她带着缈缈离开,心里想着,这个姐姐可真是柔弱惹人怜爱,她二哥希望她能成为这样的女子,说男人都喜欢。 可她不想,她想成为爹爹口中说的,不输男子的女仙,让别人以后看到她,可以喊声祖宗。 那多厉害,那多威风。 宁软软凭着记忆往另一边可能会出现芳心草的地方走去,只是半路上她就遇到了奇怪的事情。 她所走的地方,有人将芳心草掉了一路,这时候宁软软也没管这东西有没有主人了,就这么一路捡,捡到最后,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回去交差了。 将最后一根芳心草拢好,宁软软觉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眼前突然出现了江驰的脸,随后又没了。 宁软软揉了揉眼睛,十分奇怪,正当她以为自己看花眼的时候,耳边响起了沈星移的声音。 “快去。” 沈星移正处在变声期,嗓音有些沙哑,宁软软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人一推,江驰催她:“傻站着干什么?师傅让我们来的,你可不知道,你们有好几个挺厉害的对手,这些还不够。” “厉害的对手?” “哎呀,是啊,其中就有原来跟你们一队的那个男的,早知道让你们跟他一堆队了,他找芳心草,就跟这后山是他家的一样,这里有些,还是我们趁他不注意偷的呢!” 江驰话多,一说起来就没个停,宁软软一时也被他带进去了,只想问问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她原本觉得胜券在握,现在可是有点着急了,忽然她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量,沈星移安慰她:“放心吧,我们会帮你偷他的,你只要小心自己的不被别人抢走就行了,还有,掌门在看。” 宁软软一听,立马又是抓耳朵又是到处张望,她也不管自己这行为是不是掩耳盗铃,但就是觉得这样,可以让自己放心。 小荷包不能用,宁软软就从下摆撕掉布条将芳心草扎在一起抓好,她想了想,决定先去找缈缈和许如月。 途中,她遇到了刚才沈星移和江驰所说的,找芳心草很厉害的那个男人…… 第八十三章 师傅救我! 他没有跟自己的队友在一起,应该也是像她们一样,分头行动了。宁软软原本想跟他打个招呼,问问他到底是谁,又怎么会认识自己? 结果看到他举动有些怪异,停下了步伐。 男人昂着脑袋在半空中嗅着什么东西,没多久他就睁开眼睛,十分自信地往一个方向跑。 他是靠闻来找到那些芳心草的。 意识到这点的宁软软不禁将他和狗联想到了一起,可是她也不认识什么狗朋友呀?前世也不认识…… 她顿了下,头顶上飞过去一只蝴蝶,宁软软伸出手够了够没抓着,猫儿一样地眯上了眼睛,看着那蝴蝶飞了过去。 那蝴蝶飞到了男人的面前去,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跑地极快的步伐停了下来,跟宁软软似地,去抓那只蝴蝶。 他追着蝴蝶奔跑,似乎是嫌弃自己不够快,将两只手也用上去了,宁软软惊奇地发现,他的手慢慢地退化,长出了青色的毛。 只是一瞬间,等他将蝴蝶按住了,他又变成了男子的形象,有些呆愣地看着宁软软。 “软软?” 还是他先喊宁软软的,宁软软对他手里的蝴蝶也很感兴趣,不过现在,她得问问这个男的到底是谁? 男人跟她大眼瞪小眼,眼里逐渐积聚泪水,变得委屈巴巴起来,他哭唧唧地说:“我是九青灯呀,我还拜托你们帮我照顾我媳妇来着。” 宁软软反应过来,哦,原来是那只青毛狐狸,他把曲姐姐当媳妇,曲姐姐可不把他当相公。 宁软软没见到他手里有芳心草,但看到了他手上戴的镯环,问他:“你将芳心草都放到这里了吗?” “是啊。” 九青灯摸上了自己的手镯,有些不太舒适地扒了扒,又把它弄上去:“本来要是你和我一组多好,谁知道你不跟我说话,还打了我一巴掌,到现在还疼着呢。” 他跟宁软软说话,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比软软大上许多,反而像个孩子似的,还说要宁软软帮他吹吹。 他俯下身,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踹了下,整个人失重地倒向一边,茫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后面。 “怎么回事?” 宁软软捂着嘴偷偷笑了,说:“九青灯,这样吧,你把你的芳心草给我,我告诉你曲姐姐在哪儿怎么样?” 九青灯听了眼前一亮,立马凑了过来:“真的?” “真的。” 可宁软软回答了,他又露出为难的神情,说:“不行啊,我奉命一定要混进三清宗的……” “啊!我是不是说漏嘴了?” 九青灯捂着嘴,脸都白了,媳妇也不要了,一溜烟地从地上爬起来,往别处跑,说:“软软,有机会再见。” 宁软软:“……” “我连元圆!” 不知道现在说还不来得及…… 宁软软想揍九青灯一顿,他不仅没和自己交易,还那么大声地号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水镜里现在是什么场景,掌门和长老有没有看到这一幕。 宁软软心情忐忑地找到了小溪,喝了点水,在水中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鬼样子,又坚定了信心。 肯定没人能认得出她。 宁软软也收货了不少,雄赳赳气昂昂地往上游赶路了,就在她要走到芳心草生长的地方时,她忽然听到了许如月的哭声。 脚下情不自禁地快步走了过去。 …… 许如月不敢牵缈缈的手。 这可是鬼王,她一个没成年的鲛人,碰到了鬼气,是会被污染的。 许如月警惕着缈缈,怕她突然靠近自己,将自己吃了。 她以前听族中长老说过,要想成为鬼王,可是得吞噬数百条人命的,那之后,它不管什么东西都能吃。 在她眼里,自己是什么?她为什么老是看自己?自己看起来很好吃吗? 和缈缈单独在一起,许如月流了一身的冷汗,她也没想到,她那个姐姐,会舍得离开她,去别的地方找芳心草。 来到上游,许如月看到了芳心草,缈缈也看到了芳心草,她还没想好怎么做,身体就自己跑过去了。 “我来我来,您看着就好。” 许如月咽了口唾沫,十分紧张并且狗腿地将那些芳心草摘好了。 她怕缈缈吃了自己。 缈缈却是歪了歪头,这条鱼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让她动?但是软软说过好孩子要听话,不让她动就不动吧…… 缈缈站在那看许如月利落地摘完了所有的芳心草,并且整理干净送到了她面前。 缈缈伸手去拿,结果有人从树后冲了出来,从许如月的手心将芳心草抢走了。 “发生什么了?” 宁软软在看到在场的还有别人的时候,就知道发生什么了,有人抢了许如月她们摘的芳心草。 许如月哭了。 只是宁软软觉得她的哭声有些怪异,但是也没有仔细去听,她只想好好收拾那些抢她们芳心草的人。 于是她一个飞毛腿踹了过去,结果被她踹的人立马倒了下去,而其他人则像是忽然惊醒了一样,尖叫着逃跑。 宁软软摸不着脑袋:“我也没踢他头呀?” 要不是他还有起伏的呼吸,宁软软都要以为他死了,宁软软将芳心草从他手里拿出来,看向许如月,这才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 “额……” 她不知道许如月为什么这么看自己,还以为她在谴责自己的做法,想劝劝她,不要这么认真。 结果宁软软看到许如月脸上逐渐浮现出来的鳞片,色彩斑斓的,周围的水汽也浓重了起来。 许如月的身上冒起了烟,在宁软软的注视下,她的耳朵也变了,长出了类似鱼的鳍,宁软软傻眼了。 缈缈还是站着不动。 许如月站在她们二人中间,露出了阴狠的神情:“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就不……” “你干什么呀?” 反应过来许如月是个什么东西,宁软软立马就慌了,要是她鲛人的身份曝光了,她和缈缈肯定也会遭殃。 那缈缈就进不去三清宗了呀,那还要再等十年,天呐,要命啊,十年! 宁软软将芳心草抽到了许如月脸上,按着她的耳朵,像是要替她将耳朵塞进去。 宁软软焦急地说道:“快变回去!快变回去!别让掌门看见了!” 许如月竟是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恢复成了原形,她呈痴呆状,问宁软软:“你干什么?” “你傻呀?” 宁软软生气:“谁没见过鲛人啊,要是刚才你暴露了,我们就都不能进三清宗了,被人发现了你就现原形,这不是找打吗?” 宁软软气呼呼地,边念叨边将散了一地的芳心草自己捡回来,说:“刚才我还看到了只青毛狐狸追蝴蝶呢,你们妖修,干嘛都来三清宗?” “想干什么?” 宁软软环胸看着她,缈缈跑到宁软软的身边,也环胸等许如月交代,许如月总算是理解了发生了什么,不禁噗嗤笑了起来:“你不告我的状?” “为什么?” “你不怕我杀了你?” 宁软软用下颌指了指缈缈,丝毫不怕道:“你来呀!” 许如月看到缈缈,也觉得她们半斤八两了,元圆不也带了个鬼王来混进三清宗吗?她们有一样的目的,又怎么不能结盟? 许如月说:“我能帮你搞到更多的芳心草。” 她们没有再找芳心草,而是找到了刚才逃跑的几个人,许如月摸掉了他们的记忆,又找到了其他的对手,哭了几下,那些人就乖乖地将芳心草送到了宁软软的手上。 没有了刚才的杀意,在外人看来,那些人是因为同情许如月,所以将芳心草慷慨赠予。 最终,宁软软她们竟然拿到了最多的芳心草而将芳心草送给她们的人,也只是觉得自己鬼迷了心窍。 别的也有厉害的人,但宁软软她们,终归是以最好的成绩入了三清宗。 就在宁软软要松口气的时候,温长老突然降临,喊了声:“等等。” 他的声音犹如洪钟,敲在了宁软软的心上,在温长老出现的一刹那,她就知道完了。 果然温长老走向了她,皱起了眉头:“宁软软?” 宁软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她也就祈祷,她们作弊的样子别被发现,即使被发现了,也不要牵扯到缈缈和许如月。 宁软软在心里将祝词念得快唱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上天被她感化,还是怎么地,温长老将她提了出来并没有说到许如月和缈缈的事。 她见瞒不住了,也就不瞒了,承认自己是宁软软之后,被带到了掌门面前。 温长老身为一个糙男人,一点也体会不到少女爱面子的心,他都没黑时间让宁软软收拾一下自己,宁软软就灰头土脸地跟各位长老见面了。 宁软软跪在问天殿里,硬着头皮顶着各位长老的目光,其中还有一道,是她师傅的。 宁软软只想喊:“师傅救我!” 风流澈却是将头偏了过去,宁软软低着头,一点儿也不敢看殿上的岑掌门,他虽然慈祥,但可是出了名的公正严明。 宁软软不知道自己会受什么处罚,会不会被赶出去啊? 第八十四章 软软,饿饿,饭饭 “宁小姑娘。” 岑掌门的声音立马让宁软软精神了起来,她心虚地不得了,总往她师傅那边看。 这样的反应是凡间孩子犯错了经常有的,岑掌门在三清山待了多年,倒是不常见弟子犯错了,是这样的反应了。 有些让人怜爱。 岑掌门笑了笑,说:“软软,你总看你师傅做什么?” 宁软软立马“扑通”跪下来,大喊:“都是我的错!” 她这样的认错反应可谓是诚意十足了,岑掌门却想不通她做错了什么,但他也好奇,总觉得他们师徒二人之间或许发生了什么事。 这句“都是我的错”实在值得推敲。 岑掌门正想着如何去套宁软软的话,风流澈就站出来了,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宁软软把什么都招了。 风流澈站起身,缓慢地走到宁软软的身边,解释道:“逆徒顽劣,让掌门见笑了,我本让她闭关,谁知道她溜到凡间去了,不将宗门的测试当回事,扰乱了各位长老的收徒,实在抱歉。” 要风流澈道歉可是罕见至极的一件事,可也难怪,如今宁软软也算是他眼前红人,他的宝贝徒弟,为师之心,实在是可以体谅的。 再说,他们也不觉得宁软软有什么大错,只是调皮了些…… 那些长老三言两语地劝慰风流澈,风流澈也诚挚地一一回礼过去,宁软软真是稀奇了,这六个月不见,师傅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风流澈余光扫到宁软软在呆呆地看着他,怕是再就一点,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他实在看不得徒弟这样丢人的样子,拉了她一下。 掌门和各位长老是在水镜中发现宁软软的,原本几位见过宁软软的长老都没注意,可是一旦通过水镜,他们就都反应过来了。 毕竟从水镜里看宁软软时,并没有那么多人干扰视线。 掌门笑着训诫了宁软软几句,接着就有人提起了缈缈。 “你是道清的徒弟,那那个天生神力的孩子,她是谁?” 问话的真人记得,跟软软同一处入门的,并没有那么大的孩子,宁软软也听出来了,这位真人是有想收缈缈为徒的心思。 风流澈并未应答,宁软软知道,对于她师傅来说,并不奢求缈缈能常伴左右,他是想把缈缈留在一个看得到的地方就行了。 可是宁软软想,谁又不想整天待在自己喜欢的人的身边呢?就像她,她就经常会想爹爹和各位哥哥们。 所以她才这么努力,只为了早点回去和他们团聚。 现在还有机会,宁软软说:“平安是我从凡间带回来的小孩,她没有家,是要给我师傅当徒弟的!” 真人觉得好笑,逗她:“你师傅已经有你这个徒弟了,再收一个她,不怕小师妹分了你的宠爱?” “不怕!” 宁软软笃定地说道:“我愿意将宠爱分给师妹,而且我也会宠爱小师妹的!” 殿内的长老们哄堂大笑起来,掌门也宠溺地笑了两声,说:“你带回来的这个孩子确实不错,可总要验过灵根之后,再决定她跟着哪位长老。” 宁软软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担忧起来,她不知道缈缈现在的身体是个什么构造,但是她是有常人不同地方的…… 宁软软抬头瞥了眼风流澈,发现她师傅并没有说什么,淡定如常,也就松了口气。 只是接下来,风流澈就当着掌门的面罚她抄宗规去了。 抄五百遍。 那漫长的,仿佛没有结尾的宗规在宁软软的脑海里飘过,宁软软想,她一定要找人帮她抄。 找谁好呢? 缈缈就不错。 对宁软软的这处罚,说起来实在轻了些,但念在她是个孩子,掌门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想让宁软软长个教训,下次不要挑战宗门的规矩。 宁软软已经是风流澈的徒弟了,被查出来,反而给后面的人腾出了一个名额进三清宗。 许如月都已经准备收拾包袱回去禀告魔尊她失败了,结果她竟然成功了,第一名的那个,是跟她一组的。 许如月突然又想到了之前见到的那个人,他看着元圆,目光像是要完全地占有她。 他们认识。 这是许如月一眼就猜出来的事,他跟元圆什么关系许如月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身上,有那位魔君血脉的味道,他难不成,也是魔尊派来潜伏在三清宗的暗哨吗? 许如月准备进去之后,试探他几番。 这次三清宗共收弟子七百二十一名,缈缈第二名,九青灯第十六名,许如月第三十名。 他们之中,只有前一百名可以进入长明峰,由长老们挑选,成为各个长老门下的亲传弟子。 宁软软本还在想,为什么师傅能那么淡定,直到她看到了缈缈的灵根,是水灵根。 这不是正常。 宁软软虽然心里吃惊,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她死死地控制自己不要说话,却又不得不去看风流澈。 缈缈原本是水火木三灵根,如今她是水灵根,这肯定跟她师傅消失的修为有关…… 在灵石亮起的一瞬间,就有长老骂骂咧咧地放弃了,水灵根的,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选威名在外的风流澈吧? 风流澈之前坚持不收徒还好,现在他收徒了,几个水灵根的长老都感觉自己门下不会再出现新人了。 风流澈看着殿内中央的那个小小身影,整个人像是凝成了一具雕塑,岑掌门无意瞥了他一眼,又往缈缈瞧了去。 宁软软注意到掌门这个动作,原本想提醒她师傅的,结果风流澈直接闭上了眼睛,像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了。 宁软软:“……” 说到演戏,还是她师傅厉害些…… 缈缈刚测完,被派分到了风流澈的门下,就迫不及待地朝宁软软飞扑了过来,她抱着宁软软的腰,探出半个头。 缈缈怕生,跟风流澈是完全不认识的模样,看到这儿,岑掌门才将分出去的一点神识收了回来。 “软软,软软,饿饿。” 缈缈蹭着宁软软的腰撒娇,宁软软一顿,好像是到了该喂食的时候了。 第八十五章 师傅替我抄吧! 缈缈的喂食很重要,因为这一点血液,是维持缈缈理智的关键,风流澈离开之前提醒过她,如果忘了喂食,缈缈可能会维持不住人形。 风流澈似乎也注意到这点,在众人都安静观看其余弟子测灵根的时候,风流澈开口向掌门请离了这里。 理由是弟子饿了,该回去吃饭了。 缈缈是个三岁奶娃娃,会饿也正常,掌门见他没有再收弟子的意愿,自然就让他回去了。 不少长老还调笑地窃窃私语,说风流澈如今转性了,会心疼弟子,照顾娃娃了。 宁软软丝毫没有意识到,未来的一段时间内,缈缈和她,竟然会给风流澈招来了众多不可阻挡的桃花。 风流澈一直在绷着,等到出了大殿,他和宁软软才加快了脚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缈缈喂食。 宁软软割手指的动作已经十分熟练并且习惯了,快到让风流澈都愣了下,宁软软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看着如同小猫觅食的缈缈,对自己这个刚收了一年多的徒弟升起隐秘的愧疚,软软不欠他们的,却帮了他这么多。 缈缈醒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风流澈,她的灵魂有缺重补,记忆和秉性都回到了三岁的时候,所以哪怕是在进食,也一直注意和警惕着风流澈。 等到她将血珠用舌头卷进嘴里,童真的脸上出现了餍足之色:“软软,我不是不能在外人面前吃饭吗?” 外人? 风流澈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针扎似的疼痛,他不是外人,是…… 风流澈喉咙一阵腥甜,但又被他咽了回去,宁软软也注意到了风流澈的脸色白了又白,立马捂住了缈的嘴,附在他耳边说:“缈缈,师傅不是外人,是你爹爹。” 师傅,爹爹? 缈缈又不懂了,停顿了许久问她:“那我是喊他师傅还是爹爹呀?那我有爹爹了,也会有娘亲吗?” 宁软软可想求求缈缈别说话了,再说下去,怕是师傅没吐血,她都要吐血了,这问的一句句话,都像是刀扎在师傅的心上。 宁软软见她师傅还算挺坚强地伫立在那,用算松了口气,说:“童言无忌。” “叫师傅。”风流澈说,全是回答缈缈刚才的那个问题,缈缈也没有再问东问西了,反而安静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风流澈湛蓝的衣摆,再往上看,是他悬着玉佩的腰身,再往上看,是张如松林白雪的脸。 缈缈屁颠屁颠地跑到了他面前,说:“爹爹抱。” 恰好微风吹过,这一瞬间,风流澈觉得,哪怕他现在死也没有遗憾了。 宁软软看着风流澈的眼睛一点点地变红,可他还要忍着眼泪,强撑着一个父亲,一个师傅的尊严,不禁自己的眼眶也有些酸。 最终,风流澈抱着缈缈,御剑将她们带回了凤鸣宫,缈缈刚到,就对这儿生出了十分熟悉的感觉。 她到处跑,宁软软都不能跟上她,好像她,原本就住在这里,从未离开。 宁软软跟她玩累了,可就想起自己那五百遍的宗规了,这都是因为要送缈缈回来她才被罚,所以应该让缈缈来帮她抄,也是应该的。 趁着风流澈不注意,她偷偷地将笔墨纸砚送到缈缈面前,要她帮自己抄宗规。 缈缈把她当姐姐,十分听她的话,顺从地答应,只是动笔时,宁软软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难怪师傅罚了她,却一点也不监督她,缈缈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画,她将她准备好的薄纸用来画乌龟,狗狗和猫猫…… 宁软软等了她半天,收到了几张画着乌龟,狗狗和猫猫的纸,外带一个将自己画成花猫的缈缈。 宁软软将缈缈拖到风流澈眼前,要他注意缈缈的教育问题,没想到风流澈挑了挑眉,说:“没关系,她这辈子就应该心安理得地当废物,什么都不用学。” 他朝缈缈招招手,缈缈就跑到他怀里,风流澈勾了勾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他们倒是父女和谐,父慈子孝了,宁软软还有五百遍的宗规要抄呢,宁软软搭着肩膀,一脸苦相。 她也想爹爹抱抱自己的了。 风流澈想想,将那几张画着猫狗乌龟的图仔细地收好,说:“你不想抄宗规而已,为师来帮你抄。” “真的?” “嗯,不然,你想自己抄吗?” 风流澈似乎要改变自己的主意,皱着眉头,被宁软软立刻拦下来:“师傅抄就师傅抄!” 风流澈当真展开宗规,仿着宁软软的字迹,一笔一画地将那些繁文缛节纂写下来,宁软软倒吸了口凉气。 她这算不算在罚抄她师傅抄宗规? 风流澈抄到一截的时候,也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普天之下,第一个替徒弟罚抄的师傅吧? 宁软软跟他对视了一眼,然后立马跑了,缈缈在风流澈的怀里歪了歪脑袋,不知道软软跑什么? “缈缈喜欢写字吗?” “喜欢!” 缈缈用抓着另一只笔,在风流澈刚抄好的文章角落画了只乌龟,然后她被风流澈赶出去了。 宁软软本来还在外院发呆,看到师傅将缈缈丢了出来,忍不住偷笑:“你是不是又画乌龟了?” 缈缈点点头,还跟宁软软炫耀:“我画的乌龟可好看了。” 缈缈刚说完,凤鸣宫又来了客人,宁软软他们都能察觉到凤鸣宫的禁制,但因为她师傅在罚抄,没有空管,宁软软代为出手。 她和缈缈出了宫外,看到门外的是个女仙,她们问了声好,那女仙掐了掐她们的脸,夸她们嘴甜。 “你们师傅呢?” 她昂起脑袋,往凤鸣宫里看,只可惜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宁软软总不能实话实说,说师傅在给她抄宗规,她说师傅在闭关修炼,她四哥说过,在这芸芸修仙界,只要不想搭理别人,说闭关就行了。 如今宁软软可是深谙其中的道理。 那女仙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将一瓶药交给了软软,说:“听闻你师傅之前下山遭受意外重伤,这丹药你们拿给他,就说……” 女仙的脸红了红,像是天边的彩霞,声音也柔弱动听了起来:“就说是凤和仙子送他的,希望他早日重回巅峰。” 宁软软拿着丹药谢过,看着那女仙扭着腰肢走了。 缈缈问她:“她是谁?” 宁软软意味深长地说道:“一个想当你娘亲的人……” 如果算算时间,她师傅受创,应该是献祭重生软软的时候,这都过去六个月了,这位仙子怎么突然想起她师傅了? 宁软软百思不得其解,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女仙走了没多久,又来了几个美貌的长老仙子,都是来给师傅送丹药的。 宁软软通通收下,准备等着风流澈罚抄好了再做处理,结果五百遍实在太多了,她师傅又孜孜不倦,大有一下抄完的感觉,宁软软等不到他,反而等来了沈星移和江驰。 他们几个在凤鸣宫的青草地上坐下,缈缈躺在宁软软的怀里揪草完,宁软软被沈星移和江驰盯着看,心里有点发麻。 “有什么事就说。” 江驰突然“噗嗤”笑了起来,说:“软软,你不知道你装小乞丐有多像,差点都没认出来你。” 宁软软沉痛道:“不是装的。” 江驰立马不笑了:“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沈星移看了她怀里的缈缈一眼,目光凉凉的,若是江驰被他这么看着,现在肯定立马马不停蹄地滚远点,可是缈缈感觉不到。 她玩草正玩得高兴,压根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宁软软这次从北境回来,一路上也看了不少风土人情,她的修为不高,总是要休息和补充灵力的。 风流澈给她留了钱袋和灵剑,钱袋里的钱被她挥霍空了,就连灵剑,也在快靠近三清山的时候,被她实在忍不住给卖了。 沈星移和江驰听她这一路的艰辛,不禁地替她感叹,忽然江驰发现了盲点:“你没有钱?为什么不回宁家呢?不是经过琼山了吗?” 他不说这个还好,他一说这个,宁软软就脸红,她到琼山地界的时候,自己和缈缈已经像两个小乞丐了。 她可不敢回家,她怕自己回家了,四哥能立马向三清宗宣战。 宁软软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不是要面子吗?” “对了,这次我看到很多好玩的地方,只是没钱玩,等以后下山了,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沈星移点点头,江驰笑着说:“当然。” “只是……” “只是什么?” 宁软软的神情忧虑:“我听百姓说,五大魔君也从荒渊跑出来了,现在不知道又在哪为祸人间呢……” “你们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打过来?要是仙魔再次大战,我们还能打得过他们吗?听别人说,他们都很厉害,是很老很老的魔头了。” 江驰说:“那当然!”那自信满满的样子,让宁软软稍稍松了口气,她没有注意到,在说到五大魔君的时候,沈星移捏紧了双拳,但是没多久又松开了。 沈星移浅笑:“他们没什么好怕的。” “他们是没什么好怕的,都远着呢,那那两只妖修呢?怎么办?要告诉掌门吗?”江驰挠了挠脑袋,有点拿不定主意。 第八十六章 你有你的道吗? 江驰口中的那两只妖修,大抵就是指九青灯和许如月了,想起他们脑袋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宁软软恍了恍身,发现自己竟然将他们忘了。 沈星移却在这个时候说:“不用管他们。” “为什么不管啊?他们可是妖修!不知道什么用心思混进三清宗,以后可是个大隐患。”江驰的态度激烈,他觉得不能就这么置身事外,所以立马弹跳起来,要去跟掌门说这件事。 “你以为掌门不知道吗?” 沈星移语气淡淡的,却像是在江驰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我听说他们被调去扫山门了。” “扫山门?扫山门又怎么了?他们不还是在三清宗吗?” 沈星移白了江驰一眼,显然是不想和他多说,宁软软却了然地说道:“以九青灯和许如月的名次,断然是不可能成为外门弟子的,更别说是去干扫山门这种活了,沈哥哥,你是说,掌门已经发觉了他们的不对劲,只是装作不知道吗?” 沈星移点了点头,可是宁软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呀? 山门九千阶。 许如月穿戴好三清宗的弟子服饰后,总觉得很奇怪,便拉着给她领路的弟子问:“师兄,我这衣服,怎么跟元圆的不太一样?” “元圆?” 那弟子先是愣了下,然后笑起来:“你是说软软吧?她不叫元圆,她是道清真人风长老的亲传弟子,跟你我二人不同,话说起来,你在入门测试中获得了第几名呀?怎么被分到我这儿来了?” “第三十名呀?” “第三十名?” 师兄的神色变幻,最终叹了口气,说:“你怕是惹着了哪位长老生气了,不过也没关系,是金子总会发光,积极为宗门奉献,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许如月莫名地被他喂了碗鸡汤,不太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她在九千阶遇到了辛勤劳作的九青灯。 九青灯觉得自己能留下来就已经是完成了魔尊对他们的要求了,正美滋滋地将落叶扫到两边,抬头看到了许如月。 许如月想让他不要过来,然后这蠢狐狸就塞了把笤帚给她。 “……” 宁软软觉得比起被三清宗的师叔师伯们弄死,九青灯和许如月能扫山门已经很好了,掌门知道他们是妖,还能给他们一线生机。 宁软软觉得他也并非是什么心狠之人,只是复生有违天道,缈缈注定做不了人,不然她也会有很多疼爱她的人。 因为心疼缈缈,宁软软这几日几乎是想着法子逗她开心,风流澈看着她二人,最近的心情也不错。 “软软。” 在不断努力了三四天后,风流澈总算是把那什么该死的宗规抄好了,他将宗规拿给软软,细细揉了揉手腕。 心里想着,抄完这鬼东西,还不如挨一顿来得痛快,以后要是再有人犯事了,他也要让那人抄上几百遍宗规。 这次是他当师傅的欠徒弟的,他不得不抄,宁软软怀里揣着那些宗规,总感觉师傅在想什么坏点子,所以她马不停蹄地跑了。 将罚抄的宗规送到刑罚堂长老那,刑罚堂长老只是简单瞥了眼,便放宁软软过了。 宁软软几天来的担子总算是放下了,她一放松,就想着要去庆祝下,宁软软打算去找沈星移和江驰,结果走到半路的时候,半空中飞过了一群黑乌鸦。 宁软软觉得那不应该是三清山应该出现的动物,心里隐隐不安,所以就加快了脚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她约上了江驰聚餐,江驰自然是答应了,结果去找沈星移的时候,聂长老其余的徒弟却说他闭关了。 江驰挠挠脑袋:“不是吧,我哥闭关,他也闭关?他们怎么……” 江驰的话顿住,握拳垂手:“对!我们要是不努力点,怎么能比别人强呢?” 说完,江余就跟宁软软道了声“抱歉”,快步离开了,嘴里还嚷嚷着:“我也要闭关。” 跟他们说话的师兄不知道江驰的反差怎么这么大,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宁软软知道,她跟师兄道完谢之后,就回了凤鸣宫。 他们对于各自师傅的心法都领会的很好,但是软软不同,风流澈留给了她一个又一个谜题,她必须要在解谜中领悟道心,进而提升。 这六个月以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的修为总是停滞不前,隐隐遇到了瓶颈。 “瓶颈?” 风流澈听她这么跟自己说,皱了皱眉:“你不过才筑基初期而已?怎么就遇到瓶颈了?” 风流澈想不通,宁软软是水灵根,哪怕灵根有一半变异,也不该会在这时候遇到瓶颈才是。 即使风流澈提前告知了,宁软软的命门在他手里捏着,还是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她看着师傅紧皱的眉头,不觉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没,有些奇怪。” 风流澈并未探到什么东西,反而,宁软软体内灵脉流畅,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如果身体没有异样,那就出问题在道心上了。 风流澈问宁软软:“当初你筑基,可有什么契机?” 在筑基当年,宁软软也算是修仙界第一人了,在她这个年纪筑基的,少有,只是在各个卓越的世家子弟中,五岁筑基好像又不算什么。 筑基时要悟得道心,结丹时要与天争命,确认自己要修哪条道。 宁软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自己的道心是什么,风流澈便问她:“你筑基时在想什么?” 宁软软眨了眨眼,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在沈星移剔除魔骨的时候突然筑基的,她想也没想,直言道:“我希望沈哥哥能幸福快乐一辈子。” “我问你道心是什么?跟沈星移有什么关系?”风流澈被气到了,“你的道心总不会是他吧?” 他不屑地冷笑,过会又迟疑了:“应该不会吧?” 如果是这样,风流澈就想问问自己这个徒弟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要什么样的人,才会为了别人而筑基呀? “宁软软,你有你的道吗?” 第八十七章 求您去见见我师傅吧! 有没有自己的道,宁软软不知道,她只知道前世修炼的时候,只要元衡修为提升了,她也会跟着提升。 宁软软一直都不知道,她和元衡之间的主仆契约是什么样的,他们的主仆契约很特殊,是元衡自创的。 他将结契时,比凤凰神女诞生还热闹,因为元衡创造了新的天地法则,天地都为之色变。 所以对于自己的道,宁软软一直没有用心去探索,她认为,待在元衡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就是自己的道。 原本她认为,元衡转世了,她守在沈星移的身边也一样,可是现在沈哥哥不在,师傅又问她的道是什么? 宁软软的心里忽然像是平静的水面落下了石头,“扑通”一下,就无法抑制地漾开了涟漪。 宁软软想起以前,她追着元衡,故意踩他走过的脚步,他回过头来的眼神,他无奈又纵容的样子,他仙陨时眸中的温柔。 “软软,我死后,你要为自己活着,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风流澈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不过是让软软去追寻她的道,这孩子怎么就哭了呢? 带孩子很烦,哄孩子更烦。 风流澈藏在袖中的手情不自禁地抠挠桌面,欲言又止。 缈缈一直在旁偷偷瞄着,看到软软哭了,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怪风流澈欺负软软,风流澈根本没法狡辩。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自家女儿就拉着软软要离家出走了。 风流澈原本要去追她们,可到门外时他又回来了,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物极必反,聪过易折,世家血脉或许特殊,能让这些孩子天赋异禀,可他们连自己的道是什么,注定会在以后的路上坎坷。 所以在筑基期遇到瓶颈,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宁软软早就把眼泪擦干净了,她只是想到元衡,会不由自主地难过,缈缈却不知道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她好像很生气,宁软软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是拉着宁软软的手,坚定地往一个方向走。 宁软软原本不知道她早带她去哪,现在才知道,她是要带自己离开三清宗。 “等等,缈缈……” “缈缈……” “缈缈。” 因为缈缈不理自己,宁软软刻意假装自己摔倒了,她一个踉跄跪坐在地上,缈缈就不拉着她继续走了,而是担忧地问她:“软软没事吧?” 她还给宁软软呼呼。 宁软软被她吹得发痒,哈哈笑:“没事的,缈缈,你是要去哪儿呀?” “我们下山。” “下山去哪儿?” 缈缈也不知道,但是她就是不想软软被人欺负,哪怕那个人是爹爹也不行。 她气鼓鼓的,低着头不说话,宁软软才想起来,自己以前也会这样。 正因为有人纵容,所以才肆无忌惮。 宁软软在缈缈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瞬间才恍然,原来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跟人撒过娇了。 爹爹要她坚强,要她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她连要改变什么都不清楚,前路很迷茫。 但是她的身边有这么多人陪着,她好像也能这么走下去,宁软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要什么,都是爹爹和哥哥将最好的东西送到自己眼前,现在宁软软在想,她究竟要什么? 马上快要入秋了,宁软软伸出手,阳光透过树叶,影子斑驳地落在她手心,宁软软站了会,微微一愣,总觉得自己紫府内的小苗儿舒展开了。 她好像知道自己要什么东西了。 她希望自己变强,强到她来保护所爱的人,而不是让别人来保护她,她不想再站在元衡的身后,看他的影子,而是…… “软软?你怎么了?” 或许是宁软软出神的时间太长引起了缈缈的不安,宁软软摇了摇头,却是很缈缈笑道:“之后的宗门内比我们一定能赢。” 不管什么血脉诅咒,他们一定能解开它! 缈缈虽然不知道宗门内比是什么,但还是赞同地点点头:“软软一定能赢!” 宁软软摸摸缈缈的头,安慰了她好一通,才说服了缈缈回去找风流澈,她一定把师傅吓到了。 宁软软刚准备带缈缈回去道歉,就被天上掉下来的人吓地差点背过气去。 她护着缈缈往后退了好几步,才从那人穿着的衣衫上面看,竟是失踪已久的陆挽灯。 “挽灯姐姐。” 看清楚是谁后,宁软软立马跑了过去,陆挽灯身上都是伤,拉着宁软软的衣袖,说:“快!快去通知掌门,封印荒渊失败了!同门的弟子都被杀了,五大魔君……” 说到这儿,陆挽灯实在强撑不住,猛地吐出一口血,昏厥了过去,短短的一番话,宁软软听地心惊胆颤的。 缈缈对血有天然的高兴,她不敢让缈缈在这待久了,于是确认安全之后,就拉着缈缈去找掌门了。 途中她告诉了几位师兄师姐,让他们带人去救了挽灯仙子。 长明峰大殿内,诸位长老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掌门叹了口气,说:“荒渊封印的损耗程度远比想象的严重,如今除了魔尊还在荒渊之外,五大魔君都已出来,恐怕天下大乱的时间,远比我们想的要早。” “怎么会这样?鸿蒙祖师留下的封印不是说能削减那些妖魔的力量吗?怎么还能将我们派去的弟子全军覆没?” 聂长老冷笑了声:“你们以为那五个魔君是什么东西?他们活了多久,哪怕现在只是个低阶魔修,都比你们派去的杂鱼弟子要强。” “我早就说过了,此事要慎重,可是你们不听我的,总觉得区区一个裂口而已,找人封印了就好,如果是这样,世家的那几个老狐狸又怎么舍得把孩子送到三清宗来?” 在场的几个长老都明白,在之前,世家已经联系过他们,说明了荒渊的严重性,可是没有人愿意屈尊降贵跑到荒渊去封印一个裂隙。 谁能想到荒渊里的魔物能如此不要命,看到这次的机会,竟然想到了献祭来破荒渊的封印? 如今荒渊的封印除了对魔尊还有压制之外,恐怕对其他的魔族已经没有作用,看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倾巢而出。 岑掌门看着他们神色惶惶,沉稳地安慰道:“事情也未必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等挽灯醒过来,我们再商谈,只不过,荒渊封印的事,势不容缓,等到魔尊出世,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岑掌门看向了安稳坐在人群中间的风流澈,跟他说道:“那就劳烦道清和聂长老跑一趟了。” 聂远和风流澈从座位中走出,均是朝掌门行了一礼。 傅玄的师傅,葛长老安慰众人:“都怕什么?哪怕那些妖魔都出来了,难不成我们是空架子吗?他们若敢来,我们就不能杀它们?” 众人听了他的话,士气总算振奋起来,说:“对,他们来一个,我们杀一个,哪怕他们人数众多,想必也在荒渊献祭中折损了不少,至于五大魔君,他们身上不是还有印记吗?” “对啊,他们身上还有印记,如今只有五成修为,我们集修仙界力量与之相拼,未必不能一战。” “就怕其他宗门不是这么想的呀……” 说话的长老立马被人“呸”了声:“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就是啊,那些老东西在荒渊里忙着活命都来不及,修为肯定大损,再说,大难临头,那些家伙再满肚子花花肠?他们能安心睡觉吗?” “你们说的是。” 修仙界与魔界向来势不两立,这时候,宁软软把感受到了,这些后生的气势。 她的眸中透露出些许欣慰,风流澈无意中与她对视,觉得这孩子莫不是被自己逼地紧了,精神也出现了问题? 在回到凤鸣宫时,风流澈准备好好地问问她,但是他还没有找宁软软,宁软软就自己跑到她跟前了。 “师傅,你能去荒渊吗?” 如今风流澈的修为也折损大半,宁软软担心他还没有恢复过来,就要硬着头皮上战场。 风流澈先是愣了愣,才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为师没事,我不在的时候,缈缈就拜托你照顾了。” 宁软软抽了抽鼻子:“那你一定要好好地回来呀。” 风流澈的心里既欣慰又无奈,不知为何,他原本没把封印荒渊的事放心上,软软说了这话,他倒有了种回不来的念头。 但他也没多想,问道:“你的道心想得如何了?” 宁软软这才告诉了他,她找到自己的道心了。 风流澈的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惊讶,反应过来之后,夸了宁软软,既然她找到了,风流澈也能安心将自己的秘籍交给她修炼了。 他伸出二指在宁软软的眉心一指,心法就顺着神识进入了宁软软的脑海,过程有些疼痛,不过宁软软还是能撑下来的。 她捂着额头,正有几个问题想问风流澈,就高兴到了外面有人拜访。 是名女弟子,叫玉锦,她非要见她师傅才肯说自己来干什么,也不肯走。 宁软软无奈,将她放了进来,她刚看到风流澈,就在他面前跪下了:“风长老,求您去见见我师傅吧!” 第八十八章 我跟你师傅,早就没有关系了 玉锦是陆挽灯的弟子。 陆挽灯身受重伤,被人送回了芍花峰,昏迷当中,不断地呢喃风流澈的名字,所以玉锦才来求风流澈去见见自己的师傅。 芍花峰和凤鸣宫曾经也很和睦的,但是风师伯的夫人孩子去世后,两位长老反目成仇,这才多年没有往来。 风长老恨师傅,师傅又何尝不恨她自己,她从来没放过自己。 玉锦自认为是唯一知道她师傅那些隐秘心思的人,如今她师傅危在旦夕,她想见风长老,也就只能靠她了。 玉锦抓着风流澈的腿,怎么也不肯松开,风流澈不胜其烦,原本都想抬脚踹她了,但是看到缈缈和宁软软都在看着他们,只好强忍住:“我说了不见就是不见,我跟你师傅,早就没有关系了。” 玉锦不依不饶:“师伯,求求你了,我师傅身受重伤,求生意识薄弱,我怕她挺不过去,师伯,只求你去看她一眼。” 风流澈冷呵了声:“我去,只怕她死地更快。” 虽然宁软软也想帮陆挽灯说说话,但是她也知道,她师傅跟挽灯姐姐的仇怨不是一两天能了的,宁软软还奇怪,明明她见到她时,她虽伤重,可也不是到危及性命的程度,怎么听玉锦师姐的意思,挽灯像是要死了一样? 宁软软感觉不太妙,就多嘴问了句,谁知道玉锦竟是没有夸张。 从江家离开之后,陆挽灯觉得自己没有脸回三清山,更不想和风流澈碰上,于是就一路往西边走。 那时候她也知道西边荒渊封印破了,想着,说不定自己去西边能多救几个人,结果就遇上了各个门派派去封印荒渊裂缝的队伍。 她跟着队伍后面去了荒渊,一路上诊治被妖魔祸害的城镇村庄,降妖除魔,最后在荒渊附近的城池遇到了东山魔君。 魔君忽然可怕,可也跟长老们说的一样,他们强行突破封印,身上都有荒渊打下的禁锢咒印,修为被封了一半,他们未必不能赢。 可就在他们要将东山魔君降服的时候,朔冥魔君来了,他们轻敌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朔冥魔君身上没有咒印,他们全军覆没,陆挽灯拼命回来,却还是中了他的诅咒。 “诅咒?” 风流澈皱了皱眉,还未说什么,玉锦又抱着他的腿哀求他了,好像他不去,就无法完成陆挽灯的遗愿似的。 一想到陆挽灯会出事,宁软软就想着去看看她,结果她一去,缈缈也要跟着去,风流澈厉声将她们喊住:“你们去哪儿?” 宁软软如实说道:“我去看看挽灯姐姐,如果她出事了……” “她出事了,你能怎么办?” 风流澈的视线落在缈缈身上,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留在这,我去看看她的情况。” “我……” 宁软软刚开口就看到缈缈眨巴眨巴地盯着她看,宁软软好像明白了,她师傅不想缈缈见到挽灯姐姐,可是缈缈又喜欢跟着她。 既然她师傅改变主意了,宁软软勉强地说道:“好吧,那我在这等师傅回来。” 风流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把她看好了。” …… 风流澈来到芍花峰时,芍花峰已经来了不少人,其中就有掌门和聂长老,估计是想来看看陆挽灯的情况,顺便问问荒渊的事。 只是他们没想到,陆挽灯的情况会这么差。 “怎么会这样?” 风流澈听到掌门这么问陆挽灯的弟子,而她的弟子战战兢兢地说她们学艺未精,这种诅咒说不定只要陆挽灯能解。 风流澈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进过芍花峰了,可这里的事物好像还和他记忆里的一样,从来没变过。 某些情绪夹击之下,风流澈忍住毁掉一切的暴戾,跟着玉锦走了进去。 …… 宁软软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戳自己的脚,缈缈就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晃来晃去的。 缈缈问她:“软软,挽灯姐姐是谁啊?” 宁软软怎么敢回答她,要是让缈缈想起什么发生什么,师傅回来不得扒了她的皮? 宁软软跟她说:“只是一个关系好的姐姐而已。” “哦……” 缈缈瘪了瘪嘴,用手在地上画着圈,她看起来闷闷不乐的,但宁软软一颗心都放在别的事上,就没注意到她。 宁软软在想陆挽灯遇到的魔君会不会就是沈哥哥的父亲?如果是这样,他会来找沈哥哥吗? 宁软软希望他不要来,是他先抛弃的沈哥哥,好不容易沈哥哥摆脱了他的影响,他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魔界吧。 其实待在荒渊会更好。 宁软软虽然没有去荒渊附近,可是她能从陆挽灯的身上想象出,荒渊附近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惨烈的情况。 原本荒渊附近是魔界,那些妖魔被鸿蒙祖师封印在荒渊之后,才陆陆续续地有人搬过去,现在魔物又出来了,等待他们的肯定是屠杀。 宁软软叹了口气,缈缈也跟着叹了口气,不过她也能宽慰自己,还好沈哥哥失忆了,现在还在闭关,不然他知道他父亲出来了,该是什么心情呀? 宁软软不知道。 “软软。” 宁软软正想着沈星移呢,听到声音还以为是沈星移来着,结果抬头看见江余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把剑。 宁软软先是一愣,等他走到眼前了才发现那剑真是不错,江余拿着,整个人的格调就上来了,像极了画本子里行走江湖的翩翩公子。 江余只看见宁软软呆呆地昂首盯着他看,不觉脸色红了些,说道:“软软,我出关了,他们人呢?” 宁软软“哦”了声,说:“他们闭关了。” 江余说:“那真是可惜了。” 宁软软本想问他哪儿可惜了,可一看到他的佩剑就知道了,他要跟他们炫耀自己的新法器,但是江驰和沈哥哥闭关了,他只能向自己炫耀了。 宁软软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这剑真不错。” “……谢谢。” 江余不明白,怎么软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卢师叔开了地心剑域,让我们这些内门弟子都去找找,有没有跟自己契合的法器。” 第八十九章 不肖弟子又来了 “卢师叔开了地心剑域?” 宁软软惊讶地嘴巴都张圆了,地心剑域是三清山除了上古战场之外第二大剑域,是以前三清宗一位炼器师老祖的坟墓,那里有他的毕生心血。 现在卢师叔竟然把老祖宗的坟墓打开了,让他们去选武器? “你这把剑也是从地心剑域里带出来的?”宁软软指着江余的剑,眼睛瞪得极大,“你不怕老祖宗晚上来找你吗?” 江余勾勾唇,指尖摸上了剑柄,刷地一声抽出来,那剑身通体碧蓝,刚拔出来的瞬间,就以极快的速度覆上了一层寒冰,在阳光下散发着蓝紫色的光芒。 好剑,真的是好漂亮的剑。 刚拔出来的一瞬间,宁软软的眼睛都直了,因为她和江余的灵根从某方面来说很相似,这把剑对她来说同样有些致命的吸引力。 只不过她刚摸上去,就被一股深厚的灵气震了下,江余收起来:“这把剑已经跟我结契了,地心剑域的法器在灵脉处沉睡千年,大多有了自己的灵智,所以软软,你确定不去看看?” “去!怎么能不去?” 宁软软立马精神了,从地上站起来,干劲十足,缈缈跟小鸡崽一样,跟在她的后面。 “你不怕老祖宗晚上找你了?” 江余戏谑地看向她。 宁软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老祖宗会原谅我的,因为自己的剑能被我这样的后辈使用,他感觉很欣慰。” 如果不出所料,江余手上的这把可是天级的法宝,既然三清宗白送,她不要白不要。 哪怕没剑灵看得上自己,她去看看也不亏。 江余见她急呼呼地出门,忽然又停住了,一副很纠结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了?” “你说我能给江驰和沈哥哥挑两把吗?他们在闭关,万一错过这次机会就没有了。” 江余敲了她的脑门一下,无奈道:“你以为挑什么?这可是本命灵剑,放心吧,地心剑域会一直开着的,等他们出来,也来得及。” 宁软软点点头,立马就往卢师叔所在的白鹭峰御剑过去了,虽然知道剑灵也是有脾气的,但她还是怕她去晚了,就啥也没有了。 原本内门弟子结丹时,才有资格进入地心剑域,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运气挑选自己的本命法器,可是现在,因为荒渊的问题,门内的长老都认为应该提早开启剑域,让弟子早早成长起来。 那些魔物的能力被封,他们下一代的弟子都还小,双方都需要时间缓冲,而现在,就是比谁更快地掌握先机。 卢长老见到宁软软来的时候,眯了眯眼,笑道:“就知道江余那小子会去告诉你们?还有其他两个小子呢?怎么没来?” 宁软软向他行了个礼,正要回答他,听到有人嘲讽:“不会是不敢来吧?” 听到这熟悉的欠扁的语调和声音,宁软软都不用转过身,就知道是原时修。 宁软软翻了个白眼,然后正想好好教训一下原时修的时候,转身发现自己竟然碰到了一堵墙。 宁软软:“……” 原时修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这也难怪他,因为原时修动不动就要炫耀自己,贬低他们,好像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久而久之的,他们就不跟他一起玩了。 反正大家也不是一个师傅,也不住在一起。 不过原时修的变化让宁软软挺吃惊的,她还记得一年之前他和沈哥哥明明差不多高来着,怎么忽然就长这么高了? 宁软软抬头看原时修,原时修像是看出了她内心的感叹,得意地挑了挑眉:“怎么样?你也是来挑本命灵器的?” “是啊。” 虽然他长高了,可他一点儿也没有变成熟,不用两句话,宁软软又不想理他了。 她叉着腰,不服输地问:“你别说别人,那你呢?你又拿到了什么?” 说到这个,原时修可来劲了,他将刚刚和自己结契的灵器召出,差点闪瞎了宁软软的眼睛。 那是一把金色的,雕刻着羽毛的长弓,也很漂亮,刚拿出来,宁软软就忍不住伸手想摸了,但是被原时修一巴掌打下来。 宁软软心里委屈巴巴的,嘴上却硬气,说:“谁想要啊?” “你不想要?我看你就很想要。” 原时修跟她得意地介绍了起来:“这叫后裔弓,后裔弓你知道吗?就是那个……” 宁软软捂着耳朵并不想听,原时修看她这么不给面子,就想当着她的面给她拉一弓,让她知道知道这弓的厉害。 结果卢长老五指一抓,那弓便到了他手里,卢长老冷着一张脸,教训原时修:“我给你们法器,不是让你们对着同门耀武扬威的,是要你们惩恶扬善,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知道了吗?” 不少师兄师姐也带着自己的本命灵器从地心剑域里爬出来,听到声音盯着原时修看,原时修摸了摸鼻子,灰头土脑地说了声:“知道了。” “知道就好,你跟我来。” 宁软软看原时修跟着卢长老离开,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就有师兄走过来,告诉她进剑域的办法。 流程都还好,但听师兄说,剑域的路很复杂,她每次听完了,记的路都不一样,还没出发就困难重重了。 那师兄最后也被她绕进去,自己都快把路给忘了,有些手足无措地,茫然地怀疑自己。 结果他看到了自己的替罪羊,手一招,喊了声:“傅师兄。” 傅玄刚过来,他就如释重负地将宁软软交到了他手里,说:“傅玄师兄你带她进剑域吧,我还有事,我先去忙了。” 宁软软看见傅玄,老面孔了,安心了,乖乖喊了声:“傅玄师兄。” 傅玄温和地笑了笑:“我带你们进去吧。” “好!” 宁软软拉着缈缈,屁颠屁颠地跟着傅玄走。 傅玄告诉她:“第一次进剑域不一定马上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本命灵器,要记住,不能强求,不属于自己的就是不属于自己的,如果强求了,说不定会影响你的神识,造成灵台不稳的后果。” 他走到深坑前停止了脚步,宁软软也跟着停了下来,往深坑中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宁软软的腿都软了。 里面乌漆嘛黑的,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呀,别说不认识路了,就是认识路,她也能把自己走丢。 她一张小脸煞白,缈缈却是没什么神情地瞥了眼深坑,像是不屑,她抬头看向宁软软,问她:“软软,你怕吗?” 宁软软是怕,但她不说。 缈缈“哦”了声,自己就走到坑前:“那我在下面等你哟。” 说完,她就示范般地跳了下去。 “缈缈!” 傅玄见她脸都白了,拉着她的手笑了笑,说:“闭上眼睛,交给师兄就好了。” 宁软软听他的话闭上了眼睛,然后就是一阵猛烈地失重感,但在身体逐渐适应之后,她也敢瞧瞧地睁开眼睛了。 这一睁开,她就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深坑下面,竟然是漫天星河,他们好像被星星包围着,宁软软伸出手抓了把,那银色的光点穿过了她的手心,向上飞去。 傅玄将她抱进怀里,安稳地落了地。 脚下是雪白色的沙子,宁软软被轻轻地放到了地上,掬起了一捧沙子,眼睛里满是好奇。 那沙子从她的指尖流出,水一般地涌向了大地。 “这里的沙子真好看。” “是啊。” 傅玄笑了笑,有些疑惑道:“那个孩子呢?平安师妹?” 宁软软也发现自己没有看见缈缈,也喊了起来:“平安!” 说实话,缈缈不喜欢这个名字。 缈缈从他们不远处的沙子底下坐起身来,说道:“软软,我在这。” 她的头发上还有沙子不断地滚落下来,宁软软忍俊不禁,问:“你把自己埋在沙子里干什么?” 缈缈伸出了手:“想和软软玩。” “先找剑,等会玩好吗?” “嗯!” 宁软软抱着她,缈缈就站好了,乖乖地跟在她后面,像只小尾巴,傅玄面上虽不说,心里却被她们萌翻了。 只可惜他的师傅比较闲散,不喜欢照顾小孩,不然他们一脉下,也有这么可爱的小师妹该多好? 傅玄摇了摇头,觉得遗憾极了。 他这是第三次来这里,剑域剑在沙土之下,每次都会因为自己心性不同而有所不同,所以他三次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本命灵器,在宗门里,也是一件极为少有的事情。 傅玄的压力还挺大的,虽好师傅安慰他不要在意,但是他不想丢师傅的脸。 宁软软在一旁看到他渐渐变地认真凝重的脸色,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在沙地里走了没多久,宁软软看到了一架白骨,吓地往后一跳,跟缈缈比起来,她了真是太胆小了点。 “那就是祖师爷。” 在白骨前有个碑,碑前有个简单朴素的香炉,傅玄从地上拿起烟点燃,朝祖师爷拜了拜,说:“不肖弟子又来了。” 宁软软:“……” 听这语气,傅师兄得来了不少次吧? 第九十章 有缘人的因果 这位祖师爷的传说,宁软软上温长老的课时也听过,他原本是个练剑奇才,但因为找遍了修真界也没发现什么配得上自己的剑,一气之下,转行成了炼器师。 锻器也分天地玄黄,他锻造的灵器,如果达不到地级以上,全都是回炉再造。 宁软软对这位十分个性的祖师爷充满了敬仰,磕头磕得贼实在。 傅玄大笑:“就冲你磕得这头,祖师爷不给你一把天级灵器,实在是说不过去。” 宁软软摸摸头,不好意思道:“祖师爷开心就好。” 与宁软软真心实意地磕头相比,缈缈就显得敷衍对了,傅玄想和她说教说教,结果缈缈说:“我不想要灵器。” 行吧。 傅玄嘴角抽了抽,对这个不屑祖师爷的灵器却还下了剑域的弟子也没有办法,只是按照路线,将她们带进剑域。 见过祖师爷的遗体之后,路就有点复杂了,所以宁软软想,她记不住路也在情理之中。 以前在琼山,她都是凭运气走路的。 与宁软软所想的不同,剑域的灵器不是一把把地呈列保存在楼阁里的,而是胡乱地插在流沙中。 这里不像祖师爷的墓冢,倒像是战场,透着股苍凉。 宁软软走在其间,渐渐地就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周边忽然掀起了一阵风,风沙迷眼,宁软软伸手挡了下,傅玄和缈缈就不在她的身边了。 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变,仍旧是无边无垠的风沙之地,只不过风沙上插着无数柄长剑,重剑以及各色的武器。 它们并没有灵光,锈迹斑驳,像是远古战场上遗留下来的废墟,宁软软伸手摸了摸其中的一把长剑,并没有什么反应。 “傅师兄?” “平安?” 宁软软高喊了几声没人回应,她感觉脑袋有些昏沉沉的,就地打坐,默念了好几遍清心诀才好了很多。 “哈哈哈哈哈。” 宁软软听到笑声,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就多了位老者,他衣衫破烂,只着了半身宽阔的裤子,端坐在宁软软面前。 “你想要什么?” 宁软软愣了愣,心想这就是三清宗那位沉迷于炼器,最后连剑道都放弃了的老祖宗了。 宁软软挺喜欢江余的那把剑的,只是她还没开口说话,老者就说:“那把剑不适合你。” 宁软软想问,那什么剑适合她,结果老者又抢着说:“为何要执迷于剑?” 宁软软:“……” 这名老爷爷也太犯规了吧,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结果老者又哈哈大笑起来,他跟宁软软说:“这的缘分不在这里。” 结果,他一挥袖,看样子是要将宁软软送出去,结果宁软软直接扑过去,抱着老者的手说:“老祖宗您再考虑下。” 老者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别急,你的缘分是不在这里,但是在别的地方。” 他伸出双指,沙海从中往两边推,宁软软看着眼前出现的这条路,疑惑地问道:“这是?” “这是有缘人为你留的因果。” 老者笑了笑,有些惆怅:“往年今年进来的弟子也不少,不过今年,怎么连你们这些娃娃也来了?是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宁软软本想跟他说荒渊的事,可是想到老爷爷人都没了,还要替生者操心,于是摇摇头,说:“一切都很好。” 她一笑,露出了脸上的酒窝:“只是我们都很厉害,所以师叔才将我们放进来挑选剑的,老祖宗,您寂寞吗?” “那就好。” 老祖宗抬头望了眼星空,说:“作古多年的人了,只剩这么点神识,哪知道什么寂寞?只希望你们后人能好好的,不要侮辱了我的作品。” “走吧,往这条路走到头,或许那里有你要的东西。” 宁软软看不到路的那边是什么,她踏上这条路的时候,老者温和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 他让她别回头。 “邪不胜正,不管付出多少,最后总会过去。” 宁软软突然反应过来,老祖宗能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呀,所以说谎倒是她多此一举了,她不禁脸红了起来。 但要回头的时候,感到有人在身后推了自己一把,她立马加快脚步往前走了。 宁软软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停了下来,前方已经没有路了,令她惊奇的是,这沙地之中,竟然有一汪深潭。 宁软软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因为冥冥之中,她感到有什么在召唤自己。 进入水中,宁软软才发现,她不用憋气也能呼吸,她不断地往下潜,周围的光亮渐渐消失,她没有潜到谭底,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器灵。 一个长得像元衡的器灵。 宁软软愣怔地看着他睁开了眼,朝自己笑了笑,他不仅长得像元衡,声音也很像。 “你终于来了。”器灵说。 宁软软终于知道老祖宗为什么说这是她的缘分了,他就是元衡留给她的呀。 宁软软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器灵,低声呜咽起来:“元衡,元衡……” 剑灵也温柔地抱住了她。 与此同时,沙海中的深潭拧聚成了一层薄纱,最终包裹在宁软软的身上,宁软软仿佛还能从器灵的身上感受到元衡当年抱她时的感觉。 宁软软从地上站起来,薄纱缩小,最终变成了一根蓝色的手链,这是当初元衡送给她的。 宁软软没能得到剑,但是寻到了旧物。 她从剑域里爬出来的时候,左右看了好几眼,发现原时修不在这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还好他不在不然又要嘲讽她了。 不过即使没有原时修,也有其他的师兄师姐热情地来问她,在剑域里得到了什么法器。 宁软软没找到什么法器,只好将自己拿回来的手链给他们看:“没什么,只找到了这个。” “手链?” “这个有什么用?” “不知道呢?不过挺好看的,这是鲛纱吧?流光溢彩的。” “也不像,看起来比鲛纱的质地还软,这是为什么呀?” 宁软软的手腕上,绑着一条指尖宽的长绳手链,深蓝色的,表面有水的波纹流动。 有师姐想去摸摸,结果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九十一章 谁要强抢了? 从宁软软的手链上,迸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直冲云霄,将周围围着的几个师兄师姐同时击飞了出去。 他们撞倒在地,捂着胸口皱着眉,还没来得及骂人呢,就被眼前的光晃到眼睛了。 除了宁软软,其余人都闭上了眼睛。 宁软软有些懵,好端端的,她的手链怎么会打人呢? 那刺眼的金光猛地爆裂又骤然收束,照亮了白鹭峰的整个山头,卢长老都不能直视那道光芒。 在金光消失之后,宁软软周围的人都在擦眼泪,问:“刚才那是什么呀?” “从小师妹的手链里发出来的。” “噗……” 傅玄从地心剑域爬出来吐了口沙子:“软软,你带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上来?” 刚才他拿到了本命灵器,刚从剑域里爬上来,又被这光刺地掉了回去,结果剑域不接受已经得到了法器的人,又将他从剑域里丢了上来。 这可比自己爬上来的难受多了,傅玄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将一把长剑背到身后,走到了宁软软的身前。 “这个?!” 他微微露出吃惊的神情,但又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说:“我好像在哪里看过。” 卢长老这时候也擦掉眼泪走过来,他有些不太确定,但又让宁软软将手链给他看了眼,最后啧啧道:“这可是个不得了的东西。” 傅玄也想起来了,说:“对!它是……” “跟我来。” 卢长老瞥了傅玄一眼,将他们二人叫了去,别的师兄师姐都被钓起了胃口,偏偏这时候卢长老不准傅玄说了。 “到底是什么呀?” “是呀,是呀,卢长老,也让我们涨涨见识呗。” 卢长老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想抄宗规了吗?今天修炼了吗?跟你们师傅请过安了吗?” 这死亡三连问,问地众人讪讪,哑口无声。 宁软软和傅玄跟着卢长老走进了他的房中,悄悄地关上了门。 傅玄见他这么鬼鬼祟祟的,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卢师叔,小师妹得到了神器,不是应该值得高兴的事吗?你这是想跟小师妹说什么?” 卢长老瞪了他一眼:“你这蠢小子,这可是神器!神器呐!” “神器又怎么了?”傅玄挠了挠脑袋。 “你不想要吗?!” 傅玄伸手挡住了宁软软,义正辞严道:“师叔,这是软软得到的,本该是她的,您可不能强抢!” “谁要强抢了!” 卢长老一下打在傅玄脑袋上:“你现在知道提防我了,刚才那么多人,你差点就要把神器说出口了,她这么一个小娃娃,怎么能护地住一个神器?” 说完,他看向宁软软,说:“软软,你将神器交给师叔,师叔给你用弱水锻一把天级剑跟你换怎么样?” 宁软软摇摇头,说:“这是元衡送我的礼物,不能给师叔。” “元衡是谁?” 宁软软不说话,但卢长老和傅玄猜,大概是宁软软在剑域里有了什么奇遇,见到了除老祖宗之外的仙人。 卢长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喃喃道:“就知道现在的孩子没这么好骗,那算了。” 傅玄:“……” 当着软软的面说这话,卢长老你还好吗? 既然宁软软不愿意,卢长老也弄不清这新出世的神器有个什么功效,万一对他来说没什么用也说不定。 他恋恋不舍地又看了眼宁软软手腕的上的手链,又问傅玄:“你是怎么知道这是神器的?” 这世上已有三百年未有神器出世,他还是凭着那道光猜的,傅玄又是如何知道这是神器的?看他的样子,好像还知道这是什么神器。 卢长老也不去跟宁软软说换神器的事了,只有傻子才会用神器换天级灵器呢,他让傅玄说说这手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傅玄见卢长老阴沉沉的脸色,轻轻咳了声:“我也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 那是一本记载鸿蒙祖师生平的书籍,记载中传闻,鸿蒙祖师有名特别深爱的女子,在女子生辰的那天,他引星辰大海之力,用冰蚕丝串了南海的菩提子做手链,送给心爱的女子做手链,并与之表明心意。 “鸿蒙祖师绝代风华,那名女子自然是心动不已,随后就……” 与其他修仙之人一样,封印魔族的鸿蒙祖师也是傅玄的榜样,但这本书这段的后续就是鸿蒙祖师与该名女子的风流韵事了,傅玄在意宁软软还在这,就敷衍地咳了几声。 卢长老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尴尬,认真点点头,问他:“那书中可有说这神器有何作用?” “没有。” 卢长老有些失望,犹豫再三,还是想近距离观赏一下这由星辰大海之力做的手链,轻声和宁软软商量道:“你摘下来,我就看一会儿。” 宁软软:“……” 她一时不知道该先说谁好。 首先,元衡的身边从来没有什么女人,然后她前世还没化形呢,元衡送她这个,只为了她和别的灵兽打架不能输。 还有卢长老的话,她也不太信呢…… 但是凭着卢长老平日对她的照顾,宁软软决定信他一次,结果宁软软撸了半天也没有将手链摘下来。 “好像……摘不下来了?” 宁软软抬头,脸色有些茫然,在那瞬间,她感觉卢长老都要哭了。 他抬头深吸了口气:“好吧,我不配。” 他抹了抹眼角,又回到了那个师长的模样,告诫宁软软不可将神器的事情传出去。 宁软软也不想传出去,不过,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动静那么大,几乎整个白鹭峰的人都看见了从她手腕上迸射出来的神光。 卢长老听了她的话沉默了半晌,说:“那你就对外说,送给你师傅风流澈了,反正那疯子,普天之下,也没人敢惹他。” “……好。” 卢长老虽然想要她的手链,但也没有强求,还帮宁软软将手链的外形改了下,让它不那么惹眼。 宁软软看着手上变成金色的手链,陷入了沉思:“好像有钱人家的狗狗也戴这个。” 她说完这句话,卢长老骂骂咧咧地将她和傅玄赶了出去。 傅玄笑了笑,回到大堂内,宁软软手上的手链已经换了个样式,不少守在那的师兄师姐都问:“咦,小师妹,你先前那条手链呢?” 宁软软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送给卢长老了,他给了我这个。” 宁软软晃了晃她的大金链子,师兄师姐们都憋了口气。 “软软,你被卢长老骗了吧?” 还有人怪傅玄不帮宁软软,让她年纪轻轻的,就被无良师叔骗了本命灵器,以后修仙路上肯定会落后人家一大截。 傅玄有苦说不出,不是说送给风长老了吗? 宁软软等了会,缈缈才从坑里爬出来,不少人又看向了她,但因为缈缈和他们都不太亲近,年纪又小,他们怕吓着她,就不敢对她像软软那样热情。 软软被推过去:“小师妹,你看看小小师妹得到了啥?” 这些师兄师姐对自己的法器不敢兴趣,他们就对这些小师弟小师妹的法器感兴趣,像看看他们这小小的身体,能拿到什么法器? 既然是软软来问,缈缈我没有打算隐瞒,她拉了拉衣服,在脖子上露出了两指宽的颈圈。 师兄师姐们一时都安静下来。 “……” 为什么从剑域里拿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奇怪了?老祖宗到底在想什么? 面对这么多人的视线,缈缈还不太习惯,宁软软和各位师兄师姐道了声再见,将缈缈领回了家。 风流澈也从陆挽灯那儿回来了,他的老子看起来有些疲惫,不过看到他们的时候,周身气势轻松了很多。 “项圈?” 风流澈捻了捻指尖,忽然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既然是老祖宗给你的,你就戴着。” 缈缈扯过了,扯不下来,既然风流澈觉得没什么问题,缈缈也就不管它了,跑到树底下玩蚂蚁去了。 宁软软还没说什么呢,风流澈就挑眉问道:“听说卢长老用个金链子跟你换了你的灵器?” 宁软软惊疑于三清宗的真人们难不成都会读心术,又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风流澈。 风流澈只是略微瞥了一眼:“惑心,鸿蒙祖师送给某个仙子的,听说可以被它捆住的人,不管什么问题,都会如实回答,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神器。” 宁软软张了张嘴,被风流澈敲了敲脑门:“怎么?吓傻了?” “没有,师傅你是怎么知道这手链叫惑心的?” 风流澈勾了勾嘴唇,宁软软从中看出几分嘲讽的意味:“我什么不知道。” 说了这件事,宁软软还想问问他陆挽灯怎么样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欲言又止,把自己折磨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或许也是风流澈今天自己累了,自己就和她说了,说:“她没事,我们师叔给她解了诅咒,休息两天便好。” 宁软软松了口气,又收到了风流澈警告的眼神:“但是为师绝不允许你带着缈缈去看她,不然……” 宁软软感受到了无尽的凉意。 第九十二章 是你上次告诉我的? 宁软软发誓,宁软软绝对没有想将缈缈带到陆挽灯面前去的想法,毕竟她两要是打起来,宁软软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拉架。 在得到了宁软软的保证后,他虚虚地笼住了宁软软的手腕,一道温和的灵光过后,风流澈理了理袖子,说:“这下应该不容易看出了。” 宁软软顿了顿,兴冲冲地跟着风流澈跑进了屋子。 “师傅你真好。” “师傅师傅,我这个能变个花样吗?” “师傅,你说……” “闭嘴。” “哦。” 次日一大早,晨光未现,风流澈的身影在宁软软和缈缈的屋内显现又消失,最终站在了长明峰的大殿前。 聂长老哼哧哼哧地笑:“跟你两个小徒弟告过别了?” 风流澈眸光在他身上扫过,淡淡说道:“她们还在睡。” “是么?” 聂长老哈哈笑了两声,心想,你以前可不管谁睡觉谁没睡觉。 风流澈能正常,对他,对三清宗,乃至对整个修仙界都是一件极大的好事,最起码没有人在用仙修的身份干魔头干的事。 聂远也是稀奇了,这么多年,掌门竟还是能包容他那样胡闹。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聂远在风流澈的肩上拍了拍,说:“我们快去快回就是了。” 风流澈没有说话。 宁软软醒来的时候,就得知风流澈跟聂长老带着门中弟子去荒渊了,她本来想去找缈缈,让她跟自己替师傅送送别都没有机会。 不过也是,她师傅一向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人。 宁软软打了个哈欠,觉得时间还早,想先去吃个早饭,她慢慢地在山路上晃荡,碰着了扫山路的九青灯。 九青灯在宗门内过地还不错,宁软软见到他时,师兄正给他带了只烧鸡,宁软软凑过去:“九青灯,早上好呀。” 九青灯没怎么样,给他带烧鸡的师兄倒是先慌了,大声解释道:“烧鸡这么香,早上来一个真好呀!” 宁软软本来觉得没什么,这么一听,倒听出了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九青灯,这是?” “哦,这是陶卫朝。”九青灯咬了口烧鸡,吃地香喷喷的,过了才想起来,补充了句:“跟我一样,是外门弟子。” 按排行,宁软软这辈分算高的,可她不懂这些,看见比自己大的就叫师兄,陶卫朝先是提醒了她,然后发现她是真的不在意,也就由她这么叫了。 宁软软和他两在路边坐下,陶卫朝也没那么拘谨了,小声地问宁软软:“软软呐,我看你知道他是……” 以防万一,他没有将九青灯是狐妖的事说出来,宁软软看了正在努力啃鸡的九青灯一眼,说:“狐狸精。” 陶卫朝:“……虽然这么说是没错。” 但是好像在骂人。 宁软软知道九青灯是狐狸精,是有前程因果的,陶师兄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也不在意吗? 宁软软想不出来,所以就问了,陶卫朝很好说话,宁软软这么问了,他也如实回答了。 这边没有其他人,他说了也没关系。 陶卫朝的神情有些无奈:“我平常在后厨帮忙,九青灯来偷鸡被我抓到了,本来准备扒他皮给我娘做件围脖,但是他能说话……” “吓了我一跳。” “是这样呀……” 宁软软点点头,抬头发现太阳也快升起来了,她怕缈缈待会醒来看不见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跟九青灯和陶卫朝告别之后,就赶忙往厨房去了。 等宁软软走后,九青灯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烧鸡,抖得如同风中飞絮:“陶师兄,你想用我做围脖?” 陶卫朝说:“你听我解释……” 宁软软揣了两馒头就回凤鸣殿了,如今师傅不在,凤鸣宫就她最大,她要保护好缈缈。 宁软软在路上囫囵将馒头吃掉,用灵力在指尖上划了道伤口,将血滴到了瓶子里。 她将瓶子收好,收进小荷包里,没跑两步又撞到了人。 准确来说,不是她撞到了人,而是那人故意跑出来撞她的。 宁软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忍着屁股疼痛抬头:“许姐姐?” 好了,宁软软都怀疑他们今天是约好了来蹲自己的,难不成是魔尊有什么阴谋? 许如月也没有来扶她,宁软软自己站起来,准备无视她从一边儿走过去,结果她走哪,许如月走哪。 “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呀?” 宁软软算了算时间,缈缈昨天中午刚喝过她的血,其实也不太着急,如果她有急事的话…… 宁软软说:“我现在要回去,许姐姐跟我去凤鸣宫说吧?” “凤鸣宫?” 许如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说:“不行吧,我会被结界打出来的。” “我带你进去呀?” 许如月跟着宁软软去了凤鸣宫,如果不是知道风流澈一早就去荒渊了,她也不会敢踏入风流澈的地界。 她不是从荒渊出来的,而是南海里的小鲛人,如今魔界妖界隐隐都在向魔尊和五大魔君投诚,所以都在尽力完成五大魔君的命令。 他们要妖族的幼崽混到修仙界里,说起来,她还是其中的佼佼者,竟然能混进三清宗这样的修仙第一宗扫台阶,魔尊会奖励她的吧? 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个秘密…… “你们明明是妖精,为什么要听魔尊的呀?” 一路上**静,宁软软不喜欢,就找了些话题来聊,结果这一问,许如月差点摔了。 “你都知道什么?” 宁软软说:“魔尊让你们混进三清宗,然后呢?他还让你们干嘛呀?” 许如月看着宁软软一眨一眨的眼睛,脱口而出:“其实我也不知道,魔尊……” 她立马捂住了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还有,这是谁告诉你的?九青灯吗?他这个蠢货!” 许如月磨了磨牙,神色愤懑,好像想把九青灯打一顿的样子,可是…… “是你上次告诉我的呀。” 许如月脑袋一片空白,就连身体也僵硬在了原地,她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说漏嘴的了…… 第九十三章 我的儿子? 在进入三清宗之后,她一直在想办法和入门测试时见到的沈星移碰面。因为她怀疑,沈星移是魔界中人。 他身上虽然没有大魔天生的魔骨,但是他血脉的味道,不会骗人。 许如月因为鲛人特殊的体质,对魔族也有极强的感应,所以她刚见他的时候就感应到了,他身上有朔冥魔君血脉的味道。 后来她想办法跟沈星移见过一次,因为对他先入为主的好感,她将魔君对他们的交代都说了…… 都说了?!还被宁软软听到了?! 宁软软看出来,许如月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和自责当中,可是这也没办法,真不是她要偷听的,只是偶尔路过。 宁软软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感觉许如月都快要哭了,安慰她:“放心吧,我觉得掌门也知道你们的身份,只要你们不害人,我们会对你们很好的。” “什么?掌门也知道?” 许如月一下子脸色苍白了起来,宁软软还傻不愣登地和她说:“有我们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这话在许如月的耳里,就是要把她活跺了烧鱼汤了,她立马想起族中长老说的,他们鲛人的肉对于人类来说是长生不老的仙药,所以现在不是她埋伏在三清宗内,而是被圈养在三清宗内吗? 宁软软所说的同甘共苦的话在她耳中,就成了岑掌门要把她养肥了,然后再杀。 宁软软是知道鲛人肉的功效的,可她也想不到这时候,许如月竟然会往那方面想。 眼看着她的眼睛越来越湿润,宁软软不是想安慰她,而是警惕了,鲛人的幼崽眼泪不会化珠,但他们的哭声有特殊的能力,能够影响人的心智。 要是以前,宁软软根本不把他们的这点能力放在心上,可是现在不行,她修为不够,神识肯定也不稳,更何况,凤鸣宫,缈缈还在那呢。 她不管怎么安慰许如月都没有用,宁软软也看出她的意图了,她想控制自己,或许是想将自己关于魔尊的那段记忆洗去,就像入门测试,她对那几个弟子做的那样。 宁软软眸光微沉,正想着怎么办,她的手腕一热,宁软软抬手弹去,袖中就飞出一抹蓝色,将许如月捆得紧紧的。 许如月也哭不出了,受惊不断地挣扎:“这是什么?宁软软你放开我!” 更让她害怕的是,在她挣扎的过程中,她的腿渐渐地发酸,好像要变成尾巴了。 宁软软冷着脸走到她面前:“谁也不能动我的记忆,要是你再哭,我就……” “你就怎样?” 许如月无端打了个哆嗦。 宁软软学着风流澈阴阴地笑了两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她虽然是吓许如月的,但的确后悔将她带到凤鸣宫来。 “你刚才说有话要问我?是什么事?我不想带你去凤鸣宫了,有什么事现在说。” 这里是片紫竹林,前面再走段路是凤鸣宫,不远处就是学堂,也不是没有人会过来的。 许如月感觉自己的腿已经长出鳞片了,她这次没有坏心思,而真的急地想哭,就跟宁软软说好话:“软软妹妹,我知道错了,你先放开我行不行?要是有人来了,他们看见我的尾巴,会吃了我的!” 会不会吃了她宁软软不知道,但是要是有人看见了,确实挺不好办的,许如月虽然触及到她的底线,但认错态度良好。 宁软软想了想,将惑心收了回来,惑心回到她手上,安安静静地藏在衣袖里。 “你这是什么法器呀?太可怕了。” 许如月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心里一阵后怕,宁软软哼了声,不想告诉她。 “说正事。” 说完,宁软软在心里暗暗自喜,这是她头一次想爹爹这样说话,还挺好玩的。 许如月捏了捏腿,从地上站起来:“我就想问问你,沈星移是不是朔冥魔君的子嗣?” “朔冥魔君?扶相?” 宁软软的眼前浮现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厌恶地皱了皱眉:“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 “没什么,我就确认一下……” 许如月揉揉肩,有些心虚地扭开了头,她说:“也没什么事了,就是我从他身上感应到了气息,但是他自己不承认,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你,你不是最了解他的人吗?” “现在没什么事了,我去扫山门了。” 宁软软狐疑地问道:“你将我拦下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宁软软不信,觉得许如月的行为有些怪异,她绕了这么一大通,又是堵沈星移,又是堵她,就为了确认沈星移是不是扶相的孩子? 许如月被她盯着,有些惶恐,像是逃跑似地想要离开,可是她还没有离开,芍花峰上空就出现了异象。 许如月和宁软软同时抬头,宁软软看到了一群乌鸦在不远处芍花峰的上空盘旋成一个圈,乌云在其上不断地堆积。 许如月的脸色白了些,加快了自己离开的脚步。 “站住!” 宁软软觉得芍花峰的异象,许如月肯定知道什么,谁知道她一喊,许如月直接趴倒在了路上。 这点,不仅许如月没想到,宁软软也没有想到。 “你……” “你对我做了什么?” 许如月气急败坏地扭头,可是她就是不能从地上站起来,宁软软看地出来,她不是不想站起来,而是不能。 宁软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蓦地睁大了眼睛,还准备再试试,结果被人从身后扑倒。 而许如月也发现自己能动了,她立马从地上连滚带爬地跑,宁软软注意到她跑远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软软。” 缈缈在宁软软的怀里蹭来蹭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惹了祸。宁软软想去追许如月都不能。 “缈缈,你先松开。” 缈缈环着她腰的胳膊更紧了,语气里还带着刚睡醒的困倦,声音软绵绵的,宁软软本来十分着急,现在也冷静下来。 反正已经追不上许如月了…… 宁软软摸了摸缈缈的头,将方才取的血拿给她,缈缈喝了,才没有那么黏糊,而是有些抱怨地撒娇:“软软你去哪儿了呀?我找了你好久。” 软软说:“吃饭去了,以后看不到我,你待在凤鸣宫就好了,我会回来找你的。” 缈缈非说:“我不要。” “软软,那是什么呀?” 芍花峰上空的,怎么看也不是吉兆,宁软软很想去看看,但是想到师傅走前的嘱托,她有些进退两难。 缈缈的注意力也在芍花峰的异象上,不一会儿,宁软软还是做了决定,她拉着缈缈的手回了凤鸣宫。 若是以前,她或许会带着缈缈去看看,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可能会成为累赘,而且,缈缈是真不能出事。 师傅付出那么多,才留住了软软,挽灯姐姐那边,会有别人去看看的吧? 回到凤鸣宫,宁软软能看见芍花峰峰头上的那棵万年松,还有乌云和乌鸦,她一直望着,直到看见天空中闪过了数道光芒,她才松了口气。 有长老去芍花峰了。 她刚要回屋,耳边骤然响起惊雷,四周狂风呼啸,有个男人从乌鸦群中渐渐地露出了身影。 “哈哈哈哈哈哈。” 宁软软听着那笑声,回眸望去,愣住了,从那样子看,那个人,好像是扶相? 宁软软没有见到过扶相的脸,可从那不可一世的态度,以及他标志性的红发,宁软软认出了他。 他的笑声带上了特殊的功法,整个三清山都能听见,宁软软握紧了双拳,一下子就想到了正在闭关的沈星移。 她希望他不要出来。 “软软,你去哪?” 宁软软的衣服被缈缈拉住,这才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地想追着扶相的身影过去。 “你想去找那个人?缈缈陪你去。”缈缈脸上扯出有些僵硬的笑:“软软不要不开心,缈缈帮你揍他。” 软软看了看缈缈,又看了看扶相,摇了摇头:“缈缈,我没有不开心,我不认识他,也不想揍他。” “缈缈,我们回去吧,师傅还有好多心法我没看呢……” 缈缈很听她的话,闻言点点头,宁软软的视线落到了她露在空气中的后脖颈上,然后,猛地一击。 缈缈晕倒在她的怀里。 宁软软也是头一次庆幸缈缈是现在的体质了,要是以前那鬼王身体,她哪怕把软软的头砍掉,她也能不动声色地接回去。 宁软软将缈缈背到屋中睡下,自己则是关锁了凤鸣宫,开启了保护结界,往芍花峰那边去了。 从许如月身上,她有种不妙的预感,扶相会出现在芍花峰,或许跟沈哥哥有关。 跟她的猜测不错,许如月为了让自己不在三清宗一无所获,就将沈星移的事传了出去,岑掌门只盯着她的动作,却不知道鲛人之间,有特殊的沟通技巧,让她阴差阳错地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扶相是奉命来将沈星移带回魔界的。 奉魔尊的命。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魔尊会对自己这个扔在凡间的儿子感兴趣? 第九十四章 扶相 扶相在人世间游走多年,差点就把魔界的那些事给忘了,在他看来,魔尊也就算了,其他四个魔君都是蠢货,在魔尊被封印之后,一个接着一个地送上门给鸿蒙那小子送战绩,简直愚不可及。 这些年,他不知道活地有多快活,无论他做什么,修仙界的臭道士抓不到他就拿他没办法,若是仔细说来,他还觉得那些追着他喊打喊杀的臭道士有点可爱。 最起码,比那个撕开封印将麻烦们放出来的臭蛟妖可爱。 扶相不爽,本来他是整个修真界最强的男人,可魔尊一出来,他就不是了,非但如此,他还要听他的。 他一不爽,连着看平时有些可爱的臭道士也不爽了,扶相数着脚下的人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将每个人的死法都定下了。 “魔头,我等寻你踪迹多年,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找死!” 扶相这话都不知道听了几百遍了,耳朵都快生茧子了,他掏了掏耳朵,冷笑:“想想本君给你们多少次机会了,也没见你们能杀了我呀?” “废话少说,受死!” 他的话激怒了众人,一时间法器灵光和扶相的魔气对碰,芍花峰精心培育的花草全都被摧残,落叶残花,芍花峰修为低下的弟子只能勉强支起结界,以免让自己受到波及。 扶相在几位长老的包围下仍然显得游刃有余,直到岑掌门赶到,两相对抗,扶相才自觉麻烦地“啧”了声。 天空中的乌鸦已经死了大半,地上密密麻麻的死了一片,扶相见三清山还有不少人往这边赶,心头渐沉。 他有些低估这些臭道士的实力了,再这样下去,局势对自己不利。 岑掌门收掌站定,对扶相在空中隔着一段距离对望,这就是宁软软躲在暗处偷偷看到的场景。 她还是知道要保护自己的,所以她现在就躲在温长老的身后看着天上的神仙打架,好不热闹。 温长老:“……” 温天华虽然性格温和,可这魔头都打到他们三清宗内了,他也是有血性的,原本他也要和众位长老一样,和这魔头一决高下,谁知道忽然看见了这窜出来的小弟子。 紧接着,他们就已经动手了。 温天华虽然遗憾自己不能手刃魔头,可是保护门内弟子也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温天华分不出空隙来责问软软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能专心支起结界保护她和几个芍花峰刚入门的弟子。 结界外面飞沙走石,结界里面,几个弟子还能骂骂扶相魔头,声援他们的掌门和长老。 宁软软在凤鸣宫只能远远地看见大体的形状,现在近看,她总算看清了扶相的样貌。 他和沈哥哥是有几分相似的,宁软软有些担心,不知道掌门他们会不会看出来。 可紧接着,她就不用再继续担心了,因为扶相大笑着说道:“荒渊已破,这修真界界迟早是魔族的,为了让你们再多活几日,现在,将本君的儿子交出来。” 岑掌门往常带着笑意的眉眼蕴含着几分冷意:“朔冥魔君,你这话实在可笑,找儿子找到我三清宗了,就不怕将命丢在这儿吗?” “掌门,别跟他废话,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 “呵,就凭你们?” 宁软软觉得就他们这对话方式,打半天也不会扯到沈星移身上的,而且掌门修为比说话厉害,也不一定打不过扶相。 说不定还能抓住他,或者,杀了他。 因为扶相的桀骜,宁软软松了口气,没人会相信三清宗有扶相儿子的,他们只会以为扶相不清醒,是他找茬的借口。 宁软软回想方才所见的空间裂隙,忽然看到了倒在一旁的陆挽灯。 眼看着玉锦撑不住她的攻势,宁软软拉住了温天华的袖子:“长老!看那!” 温天华见陆挽灯一剑刺向了玉锦,连忙分出一丝灵力,射在了陆挽灯的膝盖上,她往前一扑,双眸通红,俨然有入魔的前兆。 温天华大叫不好,可是却分不出心神,他身后的弟子修为不高,光是掌门和魔头较劲的神识威压,就能让他们这些小的去半条命。 温天华又是一击打在了陆挽灯身上,谁知道并不能吸引陷入心魔的陆挽灯的注意,她像是疯了一样,要去取她那徒弟的命。 玉锦陪在她身边多年,深得陆挽灯的心信任,要是她伤了她,以陆挽灯的性子,说不定要自戕谢罪。 陆挽灯的修为不算太高,但比起门中弟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其余长老们看见那朔冥魔君都眼红,那管的了陆挽灯? 温天华心里着急,宁软软也急,但她对许如月的那招现在却使不出来了,手链被她又磨又拽,也不见有丝毫动静。 玉锦咬着牙接陆挽灯的招,力有不逮就会被她伤到,宁软软也不管了,手链不管用就上剑,她总能帮帮玉锦师姐。 “宁软软!” 温长老想拉她却没拉着,让她跑出了结界,可是让他惊讶的是,宁软软不仅毫发无伤,还跟陆挽灯打到了一起。 剑势收发,游走如龙飞若凤,很有风流澈剑术的那几分潇洒,温天华不禁想,他是不是对弟子的保护太过了? 温天华下了狠心,撤了结界想去帮掌门收拾朔冥那魔头,谁知道刚收了结界,身后几个女弟子就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跪在了地上。 温天华:“……” 原来不是威压不足,而是道清的这个弟子不同寻常啊…… 温天华摇摇头的同时,不禁对宁软软多了几分赞赏。 宁软软却没有温天华眼中的轻松,陆挽灯被心魔所扰,每一招都是杀意,她虽然没有受到神威压制,可修为灵力始终跟不上,因此也很是吃劲。 幸好有玉锦师姐帮着她,不然她早就顶不住了,宁软软在陆挽灯击退的同时,也在想唤醒她的法子。 结果毫无办法,陆挽灯始终听不进她的话。 她体力已经跟不太上了,这样下去,她和玉锦师姐迟早会被挽灯姐姐伤到,可即便这样,她也不能让挽灯姐姐做出会让她后悔的事…… 宁软软想着风流澈教她的剑招,与玉锦对视了一眼,凝神在剑上。 第九十五章 求你救救他 人剑合一。 风流澈曾经告诉她,剑的最高境界不是她的剑使得有多厉害,而是当你拿到剑时,剑已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了。 宁软软回想着她师傅使出那招时的一举一动,陆挽灯所有动作在她眼前像是变得缓慢了,她的剑锋所向,是陆挽灯手中的剑。 就在她周身的灵力快要冲到顶峰的时候,一名老者落地,轻轻松松地将陆挽灯打晕了过去。 宁软软周身的力道一松,也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玉锦来扶她,就听到她不听地念叨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玉锦忍俊不禁,又在看向老者的时候,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宋师祖。” 被她称作宋师祖的老者怀中托着昏迷过去的陆挽灯,摇了摇头:“你师傅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玉锦却是替她师傅回道:“我师傅她也不想这样。” “犯下的错就是犯下的错,她和道清相互折磨这么多年,我可有说过什么?如果不是看在他们师傅的份上,我才懒得摊这趟浑水,到现在还看不清,笑话。” 虽是这么说,可宁软软还是看见这位老者在陆挽灯的眉心一点,有道黑气从她的识海中逃出,被老者碾碎在了指尖。 他将陆挽灯交给玉锦,随后就飞身到了掌门面前,加入到了讨伐扶相的队伍中。 没多久,扶相就击中了一掌,狼狈逃离了芍花峰。 宁软软睁大了眼,觉得这位老者十分厉害,不禁问道:“他是谁呀?” 玉锦支撑着陆挽灯,崇拜地仰望着老者,说:“那是我师傅,也是你师傅的师叔,咱们三清宗的老祖宗,平时在藏书阁待着,你不认识他也正常。” 宁软软点点头,又听得玉锦警告她:“师祖平时最喜欢养蛊,你还是离他远一些的好,不然一不小心可能沾上什么……” 玉锦的神情一言难尽,但还是努力替老祖宗挽回形象:“不过他是个好人。” 宁软软:“……” 宋师祖没多久就打跑了扶相,这是宁软软没想到的事情,在她的印象里,扶相也很厉害,比扶相更厉害的,宁软软已经想象不到会是什么毁天灭地的能力了。 听了玉锦的话,宁软软对这位师祖又敬又畏,在各位长老遗憾没能杀了扶相的时候,她准备悄悄溜回凤鸣宫去。 没想到却被温长老逮了个正着,将她一通讯,导致掌门和其他长老也注意到了她。 宁软软心里发苦,她记得自己才保证过不触犯宗规来着,不会又要罚抄她几百遍吧? 这次她师傅可不帮她抄了。 岑掌门笑眯眯地问她:“软软,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便逛逛,看到这里山头上有好多乌鸦,就过来看看了。” 宁软软干笑了两声,扶相来势汹汹,别的弟子看到这状况都是去找自家师傅去,她倒好,自己往这凑了。 “你能抗住朔冥魔君的威压,后生可畏啊……” 宁软软觉得,掌门的笑里多了些别的东西,她心虚,还不忘了谦虚,摆着手说道:“哪里哪里。” 然后她的手腕就被岑掌门捏住了。 “奇怪……” 宁软软心随着岑掌门的眉头一同皱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 掌门摸了摸她的头,又和其他长老商讨后续的事情了,扶相来三清宗这一趟,不止打了三清宗的脸,更是打了天下修仙之人的脸。 魔族猖狂至此,天理难容,讨伐魔族的事已经刻不容缓。 这时候才有长老想起来:“他刚才说,他来三清宗找他的儿子?” “这扶相莫不是疯了?” “咱们三清宗,人人正派,哪里有他的儿子?!” 掌门看着宁软软,忽然想起来,宁家送进来的,还有一个孩子,名字叫沈星移,他天生魔骨,莫不是…… 岑掌门的态度让宁软软提心吊胆的,她觉得掌门知道了什么,正想替沈星移说话,岑掌门就说:“不管他是什么由头,三清宗的弟子,绝不能他说带走就带走。” “掌门说的是!” “掌门说的对!” 扶相这一趟非但没有带走沈星移,反而让三清山一众长老斗志昂扬,觉得他五大魔君也没有传说中的可怕,若是真打起来,他们是打得赢的。 宋师叔听着他们的话,微微颔首,却在他们激情四溢地发表完对魔族的痛恨之后,走到了宁软软的跟前。 “你的神识很强大,不该是你这个年纪,这个修为应该有的。” 诸位长老渐渐地安静下来,看着他们的老祖宗。 岑掌门轻声说道:“师叔,方才我已经查探过了,这个孩子,并不是夺舍。” “我知道,所以这才是有意思的地方。” 宋师傅勾勾唇,说:“就这样吧,天下的事若都要管,我岂不是要累死?等我飞升,这世界,与我而言,还有什么干系?” 岑掌门和长老尊敬地朝行了一礼,宁软软不明所以,但也是恭恭敬敬地送走了这位祖宗。 在他走后,宁软软才从掌门和其他长老的交谈中知道了,原来这位宋师祖是早就能飞升了的,但是在她师傅的师傅,也就是老掌门的临死要求下,他才压住了修为,迟迟没有飞升。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老掌门的两个徒弟反目成仇,他放心不下,可是现在看来,或许是提前算到了魔族之乱,才要宋师祖留到了现在。 听刚才的话,宁软软想,难不成宋师祖怨上了老掌门? 就连其他的长老们都说:“本来都能成仙了,如今还要管我们这些破事,不怨也是不可能的吧?” 可听了长老们的话,宁软软又觉得不是这样了,老掌门已经死了,如果他不愿意,也能直接飞升,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 闭关不是听不到外面的动静的。 芍花峰离他们所在的白鹭峰也不算远,沈星移在意识沉浮之际,仿佛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原本那些不太清晰,他分不清是真是假的记忆,他夜夜会梦到的幻境,一瞬间让他的身体紧绷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有人在外面呼喊他的名字。 许如月在外面敲着洞窟的石门,既然朔冥魔君来了,就证明她的猜想没有错,她可能立大功了。 正统的魔族血脉很少见,魔是几乎不会留下自己的血脉的,因为他们生来为天地所不容。 所以朔冥魔君的孩子,以后一定能成为魔尊手下重要的一员大将。 许如月为了防止让其他人听见,压低声音,俯在石门上说道:“小少主,你父亲来节你了,你快出来,我带你去见他!” 沈星移原本不打算理她的,结果许如月喋喋不休,她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到沈星移的耳中,提醒他,自己是肮脏的魔物。 闭嘴,闭嘴……闭嘴! 许如月听到石门的那边有动静了,双眸倏忽地亮了起来,她不想再待在三清宗清扫山门了,她想回南海,想回到族人和姥姥的身边。 所以许如月敲门的声音更大了,带着急迫和希望,也不知道,她自己的敲门声,唤醒的是怎样的怪物。 石门开了,许如月露出了欣喜的笑,可她的笑意还没有到达眼底,石门伸出来一双手,捏住她的脖子将她拖了进去。 石门又关上了。 扶相借陆挽灯在三清宗开了结界,这是连老祖宗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在他被风流澈请来替陆挽灯治疗的时候,谁都没有发现她身上的异样。 这是扶相特殊的能力。 经过这次事情,岑掌门也对自己没有那么自信了,扶相能知道沈星移在他们三清宗,肯定是有谁将消息传给了他。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混进三清宗的那两个小妖,妖和人类的关系并不如人与魔之间紧张,他原本还想给那两个小妖一个机会,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这是埋在门内的隐患,岑掌门决定除了那两只妖。 所以当宁软软第二天去上早课的时候,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九青灯被抓了。 岑掌门翻遍了整个三清宗都没有找到许如月,让他奇怪的是,他寻不到她的踪迹。 许如月消失地无影无踪,但对于三清宗来说,她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既然不在三清宗,找不到也没有什么。 当下,就是处置九青灯了。 宁软软刚下课,就碰着了在门外等着她的陶卫朝,他身上有打斗过的痕迹,额头磕破了,眼睛也被人打肿了。 一看到软软,他就跑过来:“软软,你知道的对吧?九青灯他虽然是只狐狸,可他没害过人呀。” “怎么办啊?掌门会不会杀了他啊?” “软软,你是内门弟子,有没有办法跟掌门说说情,让他放过九青灯呀?” 宁软软抠了抠指甲,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曾经也以为许如月是好妖,可是她不是。 她将沈哥哥的事告诉了魔族,还将扶相引到了三清宗,如果不是宋师祖他们打败了扶相,或许沈哥哥昨天就被带走了…… 宁软软沉默了。 第九十六章 哥? 扶相在三清宗肆无忌惮的作伪引起了各个长老和掌门的愤怒,现在宁软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帮九青灯。 他虽然在三清宗什么都没干,但他的确是奉魔尊的命令混进来的,现在被发现了,有口也说不清呀…… 陶卫朝见她为难,更是着急,如果软软不替九青灯说话,他真的想不到还有谁可以了。 这样下去,九青灯不死也会被关进锁妖塔里,他那个智商,怕是连一天都活不过去。 “软软……” 陶卫朝张了张嘴,他知道软软也不好办,所以握拳,下了决定:“软软,实在不行就算了。” “你想干什么?” 陶卫朝斗志昂扬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放弃了,于是在宁软软问出了口之后,陶卫朝说:“实在不行,我去将他偷出来!” “偷出来?!” 宁软软大惊:“九青灯现在可是在刑罚堂那,你知道刑罚堂薛长老有多不讲道理吗?而且……” 宁软软愣了愣,想起原时修是薛长老亲传弟子,如果将买通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 原时修那个人喜欢别人拍他的马屁,尤其是他平时看他们不爽,宁软软想,要是自己硬着头皮,瞎着眼地去拍他马屁,他帮他们把九青灯偷出来的可能有多少…… 宁软软想了想,好像并没有。 原时修痛恨一切妖族,从他当初对那个水鬼就知道了,九青灯落他手里,不被他当场砍了就算好的了。 宁软软拉着陶卫朝说:“你别冲动,我再想想办法。” 陶卫朝自己也不是个斗士,听了软软的话,他也就暂时回去了,只不过忧心忡忡的样子,一看就让人知道他心里有事。 宁软软回了凤鸣宫,因为昨天她打晕她的时,缈缈到现在还在生气,不过生气归生气,到饭点了,她还是要吃饭的。 宁软软本以为在喂食的时候能和她和好,结果缈缈比她想象的要生气多了,毕竟她都上完课了。 缈缈还只将屁股对着她。 宁软软叹了口气,哄她:“缈缈。” 缈缈环胸哼了哼,依旧背对着她,不去看她。 “好缈缈,你不要生气了,我知道错了,你……” “二哥?!” 宁软软哄着缈缈,抬头却看见宁折枝摇着扇子从前面向她走了过来,他身边,她大哥也在。 “大哥!” 宁软软要跑过去的时候,缈缈拉着她挡在了她身前,冷漠地看着朝她走来的宁折枝和宁无珩。 “缈缈,这是我哥哥,没事的。” 宁软软从她身边走,缈缈又抱住了她的腰,闷闷地不说话。 “缈缈,你这是……原谅我啦?” 宁软软发觉她对自己的依赖,惊喜地问道,她虽然对缈缈突然原谅自己莫名其妙,但还是很开心。 “软软,这是缈缈?” 宁折枝收了扇子,在手掌上轻轻敲了敲,嘴角上扬,带着几分戏谑和冷意。 当初风流澈将他们让软软带着的玉佩打碎,导致他们差点以为软软出什么事了,要不是宁如华算出来软软没事,他们就打上三清山要个说法了。 缈缈是他的女儿,是他风流澈的命,可软软也是他们的妹妹,他们的宝贝,要他们妹妹替他养女儿,这叫什么事? 原本宁折枝还挺喜欢缈缈,现在他看缈缈就跟看她那个老子一样,怎么都不对劲。 宁软软察觉到她两个哥哥在看到缈缈时,神情都有些不对,连忙扯开了话题,将他们迎到殿内:“大哥二哥,快进屋吧,我师傅出去了。” “对了,你们怎么来三清山宗了?” 他们进了三清宗,和掌门都是有约定的,在修习期间,不得享受世家的特殊待遇,也不能回去。 这么一算,宁软软也有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眼睛竟然是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 不过惆怅也只是一瞬间,宁软软特别高兴,给两个哥哥倒了茶,十分乖巧地看着他们。 宁无珩摸摸她的头,忽略了跟在她身后像小尾巴一样的缈缈,说道:“荒渊形势严峻,修仙界的那套规矩就该变了,如今世家和各大门派的掌权人都来了。” “那爹爹和三哥四哥呢?” 宁折枝插嘴道:“换季呢,你四哥那身体顶不住又垮了,知春在家中照应他,琼山周遭最近也不太平,需要父亲在琼山压镇,所以,他们没来。” “哦……” “怎么?失望了?” 宁软软摇摇头:“能看到大哥二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宁无珩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来,宁折枝却心疼极了:“缈缈,你瘦了。” “昂?有吗?” 宁软软丝毫感觉不出来,随后宁折枝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从琼山带来的吃食,将宁软软乐地将最近的烦恼都忘了。 “沈星移和江家那两个小子呢?他们没跟你在一起?” 宁软软刚把一个糯米团子咽了下去,说:“沈哥哥和江驰都在闭关,江余刚出关,境界尚有些不稳,这几天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宁折枝听乐了:“都挺有出息的啊,这么勤劳,是为了《三清诀》吗?” “折枝。” “藏什么?” 宁折枝冷笑了一声:“我们就是冲这东西来的,小怪物,我问你,你软软姐姐要的东西,你取还是不取?” 缈缈从宁软软身后探出个头来,说:“取。” “还算通点人性。” 宁无珩皱了皱眉,显然是不同意宁折枝这么说,但他和宁折枝向来理念不同,也不多说什么,只当自己没听见。 他叹了口气,说:“等拿到了《三清诀》,我们就将你接回家,软软,再忍忍。” 宁软软点点头,但也很茫然:“我在三清宗其实挺好的,哥,没人欺负我。” 但宁无珩和宁折枝都不信啊,就比如当初岑掌门将软软送到了风流澈门下,宁家几兄弟至今都认为这是故意的报复。 “对了,我们这次来,掌门还提到了你的神识。”宁折枝轻蔑一笑,“那老头子还怀疑你被夺舍,真是可笑,你是我妹妹,夺舍没夺舍的,我们能不知道吗?” 宁软软干笑了两声:“哥,掌门有跟你们说门里抓到一只妖怪的事吗?” 第九十七章 沈星移出关 “你是说那只狐妖?” 宁无珩和宁折枝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问出了同一个问题:“你问他干什么?” “宁软软,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要跟我说,那什么狐妖也是你朋友,我们虽然鼓励你交友,但也不是让你交这些奇奇怪怪的朋友的。” 宁折枝身子歪倒在桌边,撑着自己的额头发愁:“上次大哥回来,说你跟祸乱蔚渠的灵妖是朋友,还扯什么前世今生,差点没把我和你三哥绕晕。” “你四哥可说了,要是你这些鬼物再居心叵测地靠近你,不用等他们做出什么来,他给他们一锅端了。” 宁软软立马就将缈缈藏起来了,反对道:“这可不行。” “大哥,你不是也见过九青灯吗?他那么笨,怎么可能会能想到将扶相引到三清山呢?这都是许如月做的!” “许如月又是谁?” “她是一只鲛人。” 宁软软一板一眼的回答让宁折枝心里堵得难受,他深吸了口气,问宁无珩:“要不我们抢了《三清诀》,立马带软软走吧,我觉得软软不适合待在三清山。” “为何?” 宁无珩淡然的神情一下子点燃了宁折枝:“你还问我为什么?你看三清山,堂堂修仙第一门,能藏几个妖怪,怎么都被软软碰上了?还不是欺负我们软软好骗。” “不行,我要带她走。” “那《三清诀》呢?” “去抢啊!” “渡劫期的老祖,你抢得过?” 宁折枝一下子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演的,宁软软就看他泫然欲泣地说道:“打不过。” 要是打得过,他们还至于费心将软软送到三清宗来? 宁折枝恨这见鬼的江家神赐,恨这该死的江家血脉,甚至连江家老祖宗都恨上了。 听了宁折枝的抱怨,宁软软真想说句:“大可不必呀,哥哥。” 但是现在,她最想问的还是关于掌门对九青灯的处置,幸好她两个哥哥虽然不想她多加干涉,也没有打算瞒着她。 “听岑掌门的意思,那是狐妖暂时应该没事,不会要是仙魔来战,他肯定是会被第一个拿来祭天的。” 宁折枝见她担忧,安慰她道:“但听风流澈和聂长老去荒渊了,要是他们能将荒渊缝隙填补,那只小狐狸说不定也能侥幸逃过一命,你又何必担心?” “那他们暂时不会对九青灯做什么吧?” “不会。” 宁折枝笑笑:“说起来也是可笑了,几大世家和宗门互相瞧不对眼几千年,这荒渊一破,各个亲地恨不得立刻称兄道弟,那些话说的,我跟红楼的花魁都说不出来。” 宁无珩又是瞥了宁折枝一眼,为了防止宁折枝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宁无珩在嘱托了宁软软几句之后,就将宁折枝拖走了。 如今因为要商讨除魔的事情,他们暂时就住在三清宗,跟软软相见是很方便的事,宁无珩觉得宁折枝有病才会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说这些大人之间的脏事,而宁折枝也觉得宁无珩有病,才会和软软才说了这么会话,就将他拉走。 宁软软听她二哥骂她大哥的声音渐渐远去,才轻轻松了口气。 “软软,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偷!” 宁软软心累,缈缈却像是受到宁折枝的启发,兴奋地不行。 现在九青灯的事还没解决呢,要是缈缈再因为为她偷《三清诀》而被宋师祖抓到,她觉得自己可以就此堕魔了,不然根本救不了他们。 “我不需要你为我去偷《三清诀》!《三清诀》没什么好的!” 可能是宁软软的态度异常坚决,总算是打消了缈缈这个念头。 这天晚上宁软软睡得尤其地早,她决定明天早点起。 宁软软打算去见见九青灯,可没想到薛长老看押九青灯这么一只小狐妖竟然这么严格,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好在连刑罚堂的大门都进不去。 除非那些犯错要进来受罚的。 宁软软摩拳擦掌地想着,有什么办法让自己犯点小错,能进刑罚堂又不至于被薛长老弄死。 后来发现,根本没有。 能进刑罚堂都是犯了打错的,她要是进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鉴于宁软软总在刑罚堂周围溜达,所以不可能不碰到原时修,刚开始时宁软软还有点尴尬,可是后来宁软软就理直气壮了。 原时修见她今天身边没有其他人,比平时更傲气了,看着她时不时地往刑罚堂里瞄,原时修觉得她肯定有事。 “你是来看那只狐妖的?” 原时修虽然傲气,也不算太笨,宁软软有个入门测试,就是跟那个狐狸,还有那个鲛人一起过的。 如果她不是宁家的小姐,年纪还小,她甚至还有与魔物同流合污的嫌疑,是要被抓进刑罚堂,接受拷打的。 原时修倚在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小豆芽。 “你要是不想让人怀疑你和妖魔是一伙的,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和那只狐妖撇清关系。” “嗯?” 宁软软有些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原时修嘴里听到像人说的话。 原时修看她一脸惊讶的样子,心烦地揉了揉头发:“爱听不听,反正我是不可能放你进去见那只狐狸的。” 宁软软觉得今天的原时修有点反常,如果平时他见到自己,不说两句嘲讽她的话气死她已经算好的了,今天他还会为自己着想,劝自己离九青灯远点。 她原本的那个计划,说不定有戏。 宁软软这么想着,脑子一抽,也就对着原时修离开的背影喊了声:“原哥哥。” 原时修一个踉跄,差点摔出两三丈,爬起来立马又跑了回来:“你喊我什么?” “原哥哥,你就让我去看看九青灯嘛,好不好?” 宁软软坚信,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原时修。 原时修的一寸寸地涨红,果然尴尬了,他的双唇翕动,震惊又说不出话来的样子逗得宁软软有点想笑,但她还得忍着。 因为原时修好面子,她要是笑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我……你……” 原时修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宁软软,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声音了,宁软软却转头了。 “沈星移?” “沈哥哥?” 宁软软看到沈星移,高兴地跑到她面前,扑进他怀里:“沈哥哥,你不是闭关吗?怎么这么快就出关了?” “你……” 宁软软凝神看,却是看不出沈星移现在的修为,沈星移见她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呆呆傻傻的,忍不住笑了笑:“我结丹了。” “结丹?” 宁软软惊喜地问道:“那为什么一点迹象也没有呀?” “是有的,只不过这几天宗门是不是有些乱?所以没人注意到罢了。” “嗯嗯。” 宁软软没看见江驰,就忍不住调侃:“江驰还说自己天下第一厉害,可是他到现在还没出关,沈哥哥就出关了,还结丹了,沈哥哥才是天下第一的厉害。” 宁软软忘了,另一个自诩天下第一厉害的人就站在她身后,原时修嫉妒地红了眼睛,跑到沈星移跟前来要探他的命门,却被沈星移反手压住了他自己的命门。 “我不信,我不信,你怎么可能金丹呢?” 像沈星移这个年纪金丹的,风流澈当年都没做到,又何况他一个被除魔骨的废物? 沈星移却是没有理会原时修的不甘与愤懑,他看向宁软软,声音温温和和的:“软软,你在这儿干什么?” 遇到沈星移,宁软软明显放松了很多,可能是在沈星移的身上,宁软软找到了一种归属感吧。 她想将自己的委屈和辛苦一股脑地倾吐出来:“沈哥哥,你可不知道,那个许如月差点把我们害惨了,她将……” 提到沈星移的身世,宁软软戛然而止,看了眼原时修,说:“沈哥哥,我们回去说。” 原时修能感觉不到她对自己的警惕吗?他快气死了,气狠了,反而气笑了:“宁软软,你又本事以后没有什么要求我的,不然你看我答不答应?” 宁软软这么一想,不行啊,九青灯还在他们刑罚堂的手里呢。 她也不像往常那样无视原时修了,跟她摆摆手:“再见啊,原哥哥,你别气,有空再来找你。” 原时修:“……” 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但就是有哪里不对。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才一踢地面走回了刑罚堂。 宁软软接着刚才的话题,跟沈星移抱怨:“许如月将你在三清宗的事告诉扶相了,还把扶相引到了三清宗,虽然我们也不知道扶相是怎么避开护山结界进来的,可是这下可惹恼了不少人。” “掌门要彻查门里混进来的妖族和叛徒,九青灯就是第一个被抓的,许如月还不见了,沈哥哥,你说……” 沈星移有些心不在焉的,在宁软软看了他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已经说完了,他眸光沉了沉,微微笑问:“扶相是谁?” 哦,宁软软忘了,沈哥哥失忆了,不记得扶相是谁了,可为什么?她觉得沈哥哥有点生气? 第九十八章 烤鸡烧鸡白切鸡 “沈哥哥,你生气了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宁软软看着沈星移的笑,却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但是她想,洗精伐髓和结丹都可能对心境产生点影响,之后应该会慢慢好的。 她将这抹怪异的感觉抛之脑后,敷衍道:“扶相就是个魔君,他脑子有问题,所以把你当他儿子,还想来三清宗抢你,沈哥哥你别当真。” 为了转移话题,宁软软又接着说道:“我大哥跟二哥来三清宗了呢。” “嗯。” 说实话,宁软软真没什么撒谎的天赋,沈星移就当没看见她飘忽不定的视线,问他:“他们来三清宗有什么事吗?” “还不是魔君跑到三清宗来了,掌门觉得不能再放任魔头这样下去,所以集结了各大家,来商讨讨伐荒渊的事。” 本来宁软软还不大在意,可是当沈星移问她“要打仗了吗”,她觉得不是那么自在了。 仙魔大战,遭殃的往往是那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凡人,更何况,她觉得,也不是所有的魔都是坏人。 例如九青灯,他就没有当魔头的天赋,因为太笨了。 沈星移出关,宁软软记得之前两个哥哥还问起他的,宁软软就和沈星移一起去拜访了宁无珩和宁折枝。 三清宗的待客之道并不讲究奢华,宁无珩和宁折枝住在小灵峰,几乎这次所有来三清宗的长老家主们,都住在这。 宁无珩和宁折枝在年轻一代的名声挺响,所以要找到他们并不难,沈星移和宁软软快走到的时候,就已经见到了很多长辈对要不要讨伐魔族和如何讨伐魔族争地面红耳赤。 好像也不是所有人都赞成讨伐魔族的,宁软软偷偷听了下,那位不同意讨伐魔族的家主,是觉得魔族刚从荒渊出来,除了几位魔君也成不了大气候,而他们这边,新的一代也尚未长成,恐怕经不住摧残。 宁软软只是听了,就觉得愚蠢,覆巢之下无完卵,等魔族打过来,独善其身是不可能,更何况,越往后,修仙界与魔族的实力差距越大。 “软软。” 宁软软是听到了她二哥的声音才回神的,愣了片刻,问道:“二哥,掌门今天又和你们说什么了呀?” 宁折枝和宁无珩对视了一眼,兴许是觉得她不安了,宁折枝摸摸她的头说:“放心吧,事态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这场仗其实也可以不打的,当初蛟妖撕了荒渊一条裂缝,自己想必也受了重伤,所以现在才躲了起来,不露踪迹。 五大魔君为了更深一步地毁坏封印,献祭了荒渊中上万的魔物才能出来,除了朔冥魔君在他们意料之外,其余几个魔君现在还是好对的。 当下最重要的是,将封印填补,千万不能将魔尊放出来,要是将他放出来,那才是生灵涂炭。 宁软软听宁折枝和宁无珩说,他们之后也会和各位家主一起,去荒渊镇压剩余的魔物。 “还有那只蛟妖……一定要找出来。” 说到蛟妖的时候,宁折枝的神情也凝重起来:“那只蛟妖的修为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听说以前,他在极北占地为王,每年都要周边村庄进贡十几个童男童女。” 又是极北之地? 宁软软对那冰天雪地的极北影响深刻啊,当初她师傅就是在那复活缈缈的,她在那也生活了小半个月呢。 “他会不会又躲回那儿去了?” 宁软软愣了愣,说:“不是没可能哦……” “的确不是没可能,那儿是他的老巢,可是已经有人找过了,他并不在那。” 宁折枝摇了摇扇子:“撕开荒渊裂缝的代价不小,若是不成功,遭到反噬,实力大减掉回去,在那群魔环伺的地方,他可是会被啃地连渣都不剩的,你说,他图什么呢?” “外面有相好的?” “如果能知道他的目的,找到他也容易了。” 宁无珩敲了敲桌面:“最好找个熟悉荒渊环境的人问问。” “熟悉荒渊?那不就是魔物吗?他们会告诉你?” 宁折枝嗤笑了一声,蓦然顿住:“等等,你是说那只母狐狸?” “嗯。” 宁无珩垂眸,关在三清宗的这只小狐狸脑子是不好,可他有个身为大妖的母亲,如果她愿意告诉他们一些荒渊的情报,那可比拿小狐狸来祭天划算。 宁无珩问宁软软:“软软,你想救那只狐狸吗?” 宁软软点头,斩钉截铁道:“想!” …… 三清宗的刑罚堂内,一声一声的哀嚎不绝于耳,十分凄惨。 九青灯被捆仙锁绑着,自己却还能像个毛毛虫一样蠕动到门口,抓着铁栏杆喊:“饿死妖了,饿死妖了呀……” “大爷行行好,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烤鸡烧鸡白切鸡,没有鸡的话兔子也行呀——” “……” 宁软软刚进刑罚堂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九青灯的哀嚎了,不仅是她,同行的人都听到了。 “掌门……” 宁软软想趁机给九青灯辩解几句,岑掌门微微笑着制止了她,他说:“我知道他身上没有孽障,要是你能说服他,我愿意放他一条生路。” 宁软软想,行吧。 宁软软将陶卫朝也叫来了,毕竟比起她,宁软软还是觉得陶卫朝和九青灯的交情深些,毕竟陶卫朝总是给他带烧鸡吃,他们有深刻的友谊。 “饿……啊?软软?陶卫朝?” 九青灯被抓进来已经挺长时间了,现在也挺狼狈的,脸蹭在地上,乌漆墨黑的,但是身上没什么伤,看得出来,傻并不是没好处的。 “你们给我带吃的了吗?” 九青灯看见陶卫朝两眼放光,犹如看见了救星,原本陶卫朝还挺担心他的,看见他这个样子,神色复杂。 “软软,我觉得,把他关在这也挺好的,他一天要吃三只鸡呢……” 宁软软哈哈干笑了两声,忽然看见陶卫朝神色认真,大惊:“你真这么想的啊?” “嗯!” 九青灯眨巴眼,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宁软软的身后站着的都是当今修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肚子却在咕噜咕噜地叫…… 第九十九章 无耻! “呵。” 不知是哪个宗门的掌门笑出了声,就又有人跟着笑了起来。 “原还以为岑掌门抓到了什么凶神恶煞的大妖,没想到是个还没断奶的幼崽,魔族将他派过来,是怎么想的?” “岑掌门,你当真让他在你三清宗混了这么久,没认出来?” 好多调侃岑掌门的话,他只是站在那微微笑着看着九青灯。 “刚进门就发现了,只是瞧着挺可爱的,放宗门里养着,这不养不熟,也没有办法。” 九青灯要是现在是原形的话,满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九青灯原本都做好了为魔族献身的准备了,听到他们这么冷嘲热讽自己,斗志都被激起来了,他无能咆哮:“我要咬死你们!” 宁软软“趴”地在他脑袋上打了一掌,他一下就安静了。 “说!是谁派你混进三清宗的?来三清宗干什么?有什么目的?都招了!” 九青灯被抓到这里来,还没有人有空审过他,宁软软是头一个,她平时乐呵呵的,现在一转态度,差点没把九青灯吓哭。 毕竟他才只是个五百多岁的孩子。 九青灯先是委屈巴巴地让宁软软不要这么凶,后来发现宁软软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还带着陶卫朝一起凶他,渐渐地就蔫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宁软软忽悠的,只知道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招的。 宁软软让陶卫朝丢了只烤鸡给他,深藏功与名。 魔尊的计划是趁着各大宗门招收新徒的时候,让幼崽混进去,传递情报以及弄清楚如今修真界的实力。 更重要的是,幼崽们都有各自保护自己的特殊能力,因为单纯简单,反而不容易被怀疑,到时候里应外合,他们便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只是他没想到,混进三清宗的,竟然有九青灯这个奇葩。 妖族的幼崽们都特别能装。 宁软软深以为然,如果不是恰好她碰到了许如月,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许如月是鲛人的,而且那之后,她还替她隐瞒了。 事到如今,宁软软只能说后悔,她就应该把许如月是妖的事禀报掌门的。 可能因为九青灯的废物,他娘也没对他有多大指望,只是让他安安静静地待在宗门里,等机会到了,她会来带他走。 用胡三娘的话说,她也不懂自己这个蠢儿子是怎么被魔尊选中,还要送进三清宗,她不指望他能替自己在其他同族面前争光,只要别暴露就行了。 现在九青灯不负所望地暴露了。 宁软软听着岑掌门他们商讨抓胡三娘的事,心里又莫名烦乱起来。 夕阳渐下,她蹲在长明殿的石墩旁,抱着白泽的大腿发呆,她不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沈星移心思也复杂的很。 沈星移眸光深沉,远处的红霞映在他眼底,成了荼靡的深红色。 他倒是宁愿一辈子记忆残缺,在宁软软的身边,当一个丢掉过去的,幸福的人,可是不行,他要去杀了扶相。 他答应过他娘了。 江家的幻阵半真半假,倒是让他想起了之前很多忘掉的事情。 他娘沈月芙是季城大户人家的女儿。 沈家书香世家,门户极高,就只有沈月芙这么一个女儿,沈家老夫妇这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所以并不想让她外嫁。 女儿不外嫁,就只能招婿。 沈家办了场抛绣球招亲,不知道该说沈月芙的运气好还是不好,绣球抛给了当时混在人群里的扶相。 沈月芙貌美,扶相也是英俊,沈家找了个很满意的女婿,宴请了整个季城的人,一时风光无两。 扶相好色相,刚开始生活也算美满,郎情妾意,他对沈月芙处处温柔谦让,两人举案齐眉,沈家二老也十分开心。 可是后来,沈月芙怀孕了,扶相对着不如以前漂亮的沈月芙,还要管束自己,渐渐地也就失去了陪沈月芙玩下去的兴趣。 他玩腻了,也就懒得演下去了,在一个下午,他暴露了原本残忍冷酷的自己,杀了沈氏夫妇二人。 他原本是想灭了整个季城的,可是沈月芙坚定地认为他只是魔障了,她说不管扶相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能接受他,只要他不再杀人。 她自不量力地挡在了他的面前,想要阻止他对季城居民的屠杀,还期期艾艾地劝他。 她有他们的孩子了。 可笑,扶相不愿意相信,人类和魔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但是他的恶趣味向来不少,他想到了一种新玩法。 于是他抹去了季城自己存在的痕迹。 沈月芙不知道自己怀了谁的孩子。 一夜之间,她失去双亲,大了肚子,成了季城里人人指责唾弃的灾星,但是沈月芙还是将沈星移生了下来。 沈月芙的精神不太好,她有的时候会很容易愤怒,但大多数时候,她总是温柔的,生沈星移也花光了她大半的生气,所以她也总是病恹恹的。 沈星移三岁那年,季城闹灾荒,城里来了个半仙,说沈星移的身上有魔气,沈星移母子一下子负担了季城所有百姓的怒火。 沈月芙为了保护沈星移,被季城百姓沉了塘。 沈星移记得,那个时候是沈月芙在他记忆中最清醒的时候,她说:“阿沈,不要害怕,有娘在。” 她将沈星移藏到了沈家废宅的枯杏树里,引开了追他们的继承百姓。 “阿沈,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他在沈家看到了天空盘踞的乌鸦,沈月芙被人救起来的时候就剩了半口气,扶相又将所有人的记忆恢复了。 季城发生的一切就像个笑话,沈月芙和沈星移就像被关在蛇群里的老鼠,扶相尽兴了,又将季城百姓杀了。 也就那时候,沈月芙清醒过来,扶相从没有爱过她,她抓紧了沈星移的手,跟他说:“阿沈,如果你能活着,我要你杀了他。” 扶相最终屠灭了季城,却是留了沈星移一命。 至于扶相为什么留自己一命,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或许又是他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游戏,总之沈星移不在乎了。 他只记得,沈月芙要自己杀了他。 他也是被爱过的。 曾经沈月芙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他们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他和沈月芙相依为命,她会抱着自己唱歌。 可是当她想起来一切,当她抓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开时,沈星移知道,她是恨自己的。 季城被灭,他浑浑噩噩地在各个领地里游走,像老鼠一样被人从一个地方打到另一个地方,就连他答应过他娘的事情,都忘记了。 他只记得,自己是个不被需要的人,是个灾星。 他不是灾星。 沈星移侧身,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杀了人,洗过手之后,就没有人知道了,所以只要自己藏得够好,又有谁知道他的过去呢? “软软。” 沈星移像个人一样地坐到宁软软身边,犹豫了瞬间,伸手搭在了她肩膀上:“没关系,有我陪着你。” “嗯。” 宁软软笑了笑,看起来精神了一些,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目前为止,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只希望九青灯的娘不要那么倔强。 胡三娘的确没那么倔强,她对魔界的事情兴趣不大,如果不是被魔尊掌控,她也不可能会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三清宗去。 所以当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抓,胡三娘立马就赶去三清山了,她要去救九青灯,哪怕等着她的是个很明显的阴谋。 胡三娘和三清山的人没怎么交手,因为起初,九青灯就在岑掌门手里控得死死的。 他变成了原形,被岑掌门拎着脖子,看起来皮毛都比原来暗了许多。 当然,这是胡三娘眼里的九青灯,九青灯其实没吃什么苦,变成原形也是方便卖惨。 要是胡三娘知道他和三清宗的道士们串通一气地骗她,她能气地薅光他的毛,但眼下,她心疼极了。 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口中发出威胁的气音:“臭道士们,你们不是要我来吗?我来了,放我儿子离开!” “这可不行。” 宁折枝摇了摇扇子,无赖的事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掌门人们做不出来,可对于他来说,却得心应手,乐在其中。 宁折枝笑着说道:“要是将他放了,你可没有那么好对付了。” “你们!无耻!” 胡三娘气极,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宁无珩:“怎么又是你?这主意又是你出的吗?” “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吾儿威胁吾,你们修仙的,还要不要脸了?” “哎,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是你想你孩子活着,就到三清宗做做客吧。” …… 宁软软见到被众人所围的胡三娘,立马松了口气,迎了上去,胡三娘看到她时,本来不大精神的,现在又骂了起来:“我倒是说为什么,原来是又遇到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你这小妮子,以后离我儿远点!” 宁软软刚准备摸摸九青灯的,结果被胡三娘一爪子挠开,气狠狠地瞪着她。 第一百章 龙鳞 胡三娘挠了宁软软那一爪子让所有人都警惕起来,让他们意识到,这狐狸并不如表面上的和气。 她也是个有脾气,胡三娘答应告诉他们荒渊的事,却不想让自己最在乎的儿子听见。 宁软软,沈星移和几个三清宗的师兄师姐在外面看守着九青灯。 九青灯奇怪:“我娘为什么不让我待在那?” 宁软软摇摇头。 她感觉她和沈哥哥也是被支开了。 长明殿内,胡三娘化成了人形,她不笑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一个女人,珠圆玉润,体态丰腴,很是魅惑。 眼波流转间,是胡三娘不经意流露出的魅意,但在场的都是修仙界中德高望重的人,没几个会在乎她这样的手段,胡三娘见没人上钩,也就放弃了,老老实实地说道:“我确实是知道那蛟妖。”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句,不解风情的老牛鼻子们。 “我在荒渊出生,我母亲是只九尾,但我没能传承到她的血脉,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妖怪,但荒渊,女妖极少,狐族嘛,对男女之事也没那么多忌讳,谁能保护我,我就跟谁好。” “那蛟妖也来找过我,但他不是来和我欢好,他让我帮他打听谁手上有鳞片,就那种,龙身上的鳞片。” 众人听了半天也没说到蛟龙的身上,有脾气暴的长老就急了,让她赶快说。 胡三娘白了那人一眼:“急什么?不想听,我还不想说了。” 岑掌门咳了声,微微笑道:“请继续。” 胡三娘这才继续说了起来:“我答应他了,他很强,也答应以后报答我。” “我刚开始以为是谁偷了他身上的鳞片,可后来才知道,那鳞片不是他的,是他兄长的,他说,那是他兄长给他的鳞片,他丢了,得找到还给他兄长。” “龙本应生来成神的,那蛟妖身在荒渊,我瞧着,却更像仙,像神,我觉得他不应该是被封在荒渊中的魔,都这么多年了,他能出荒渊,说不定找到鳞片,去找他兄长去了。” “那他兄长在哪?” “我听他说过,好像是在什么极北之地的苍,还是青龙渊来着……” 胡三娘不太确定,岑掌门却十分笃定地说道:“苍龙渊。” “是苍龙渊吗?那就是苍龙渊吧。” 胡三娘说:“我对荒渊之外的地方其实不太熟悉,你们将吾儿还给我,我带他找个隐世避居便是,我们妖不像魔,不杀人也是能过的。” 她眨了眨眼眼,看起来楚楚可怜,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如果这样下去,岑掌门不是没可能放过他们。 胡三娘想着,等他接到青儿了,一定要好好地报仇,让这群臭道士知道她的厉害。 她眼睛滴溜溜地转,偷偷瞄到宁折枝的时候,却看见他弯眼冲她笑了笑,将胡三娘笑地一顿。 “怎么?” 宁折枝温柔地俯身过去:“别怕啊,我也就是想知道,五大魔君和魔尊有些什么癖好,弱电,小的也行,你知道吗?” 胡三娘:“……” 九青灯被师姐抱在怀里,宁软软在那发呆,沈星移时不时地摸两下九青灯,指间总能带下来几根狐狸毛。 九青灯窝在师姐怀里,敢怒不敢言。 过了很久,宁软软才注意到了,好奇地问道:“沈哥哥,你手里为什么这么多毛呀?” “因为它掉毛。” 沈星移将从九青灯身上薅下来的毛,揉成了一个小小的球,拿给宁软软玩。 宁软软很想偷听,如果是在宁家,她肯定会去偷听的,但是现在是三清山,一不小心,她就可能被罚。 三清山的宗规真的可怕。 宁软软摇摇头,跟九青灯商量好了,等他回头跟他娘打听,再告诉他们,岑掌门和他娘说了什么。 宁软软他们好不容易等到长明殿的门开了,还没说什么呢,胡三娘就气呼呼地叼着九青灯飞远了。 岑掌门和几个掌门都在大笑,宁折枝朝他们微微躬了躬身:“见笑了。” 宁软软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宁折枝却说:“有治四大魔君的办法了,只是朔冥魔君,他先前竟是不在荒渊的,如今看来,他才是最大的变数。” 在提到朔冥魔君二字时,沈星移指尖微蜷,差点就冲动地说出口了。 他知道怎么对付扶相。 听了她哥的话,宁软软认同地点点头,扶相可麻烦了,哪哪都能出现。 “九青灯他们……” 关于妖蛟的事尘埃落定,掌门就和众人告了别,大家三三两两的离开,宁软软才问起了她哥:“九青灯他……” 现在已经不是他能不能从他娘嘴里套话的事了,宁软软感觉,九青灯回去说不定会被收拾一顿。 “他们不离开三清山吗?” 沈星移将视线从胡三娘离开的方向收回,皱了皱眉:“要不要提醒他们离开?” “不用了。” 宁折枝笑道:“软软不是跟这小狐狸是朋友吗?既然是朋友,那三清宗将他们母子二人养在后山,对你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养在后山?” 宁软软和沈星移都愣住了,他们都没想到,这件事最终解决的方案,竟然是九青灯和胡三娘被留在了三清山? “那九青灯的娘愿意吗?” 宁软软的眼中落满了欣喜的光芒,宁折枝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不愿意,在三清宗白吃白喝,这里灵气充沛,比他们在外面东躲西藏的不知好上多少。” 宁软软一想,好像是这样。 宁折枝说的也没有问题,但胡三娘之所以会选择留在三清宗,还是因为她自己不想再走歪道。 她在荒渊其实也混得不错,比起从荒渊里出来,其实待在荒渊里更有利于她的修炼,所以宁折枝不懂,她为什么要从自己的安乐乡出来,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 胡三娘告诉他们,是为了九青灯。 荒渊暗无天日,她自小在荒渊长大,她不想也让九青灯也这样,所以当她见到有出去的机会时,她选择带九青灯搏一把,带他去看看她娘口中的,不一样的世界。 第一百零一章 他要在此渡劫! 胡三娘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魔君的事情全告诉了岑掌门他们,但是关于魔尊,她却不能说。 兴许几千年来在自己的性格上吃过亏,魔尊这次十分谨慎,关于他的事,知道的妖怪要么被杀了,要么就被下了闭口封印。 胡三娘就是那个被下了闭口封印的。 她不能将关于魔尊的事说出去,否则,她就会死,胡三娘还没活够呢,她要看着她儿子长大,然后娶个媳妇,生一窝狐狸崽崽。 这是胡三娘最大的愿望,如此简单,简单到岑掌门张口邀请他们在三清山留下来。 胡三娘倒是并不怎么感恩戴德,比起刚开始的礼貌,她甚至还睨了掌门一眼,说:“我可没答应你们要修道,要是魔尊打过来了,我可不管你们。” “我是被你们扣押的,并不是自愿留下的。” 胡三娘出门的时候,还这么跟岑掌门强调了一遍。 “是岑掌门让九青灯留下的呀?” 宁软软吃惊,九青灯没受到处罚也就罢了,竟然还被岑掌门留在了三清山,他莫不是圣佛转世? 宁软软真是好喜欢掌门。 宁软软这么说着,被宁折枝敲在脑门上,宁软软捂着脑袋,被宁折枝教育道:“矜持,怎么能把喜不喜欢的挂在嘴边?” “那你喜欢你二哥我吗?” “喜欢!” 宁软软大声说道,宁折枝被宁无珩瞪了一眼:“幼稚。” “说起来,你不觉得苍龙渊这地方,有点熟悉吗?” 宁折枝在桌边坐下,抿了口茶,见宁无珩一脸困惑,笑了笑:“你说我幼稚,那幼稚的我都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你岂不是比幼稚还幼稚?” 宁软软:“……” 不知道为什么,自小二哥就对大哥有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二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嘛,苍龙渊怎么了?” 苍龙渊…… 宁折枝说前,特意走出去转了一圈,宁软软不明白他在找什么,问了才知道,他是在找缈缈。 “她在凤鸣宫呢,二哥,怎么了?” 因为在场的厉害人物太多,宁软软怕他们有人能看出来缈缈的不对劲,所以她劝了好一会儿,她才同意留在凤鸣宫。 说起来,宁软软也有些无奈,缈缈好像太黏她了,她问过风流澈了,可她师傅却不在意,说这是雏鸟效应。 每次她看着追着麻雀妈妈跑的小麻雀,她就能想起自己和缈缈。 宁折枝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这话要是让她听到了,要是出什么事,风流澈估计要跟我拼命。” “为什么?” 宁软软有点不大理解。 “风流澈虽然付了很大的代价,可复生终究是逆天改命,风缈缈这复生说成功也成功了,说不成功,也是有隐患的。” 宁折枝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复生的代价除了风流澈付出的,还有她自己的代价,她的记忆被封印,忘掉了一切,回到幼态,这都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风流澈偏执地想要他女儿活着,就不会在意她女儿将来会变成什么,软软,你可要小心了,不能让她想起以前的事。” “如果想起以前的事会怎么样?” 宁折枝的神情有些阴郁:“如果她真想起来了,你就跑,如果跑不掉……你就喊。” “折枝!” 宁软软被她大哥这声厉呵惊地一颤,发现他大哥紧锁着眉头,宁折枝也很认真:“这是我们商量出来给你保命的法子,将来不管你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就喊哥哥们的名字就行了。” “但你记住,这个办法只能用一次,不管你在哪,我们都能立刻到你身边。” 宁折枝本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乖乖地听自己的话,没想到这次宁软软却拒绝了,她说:“软软的事情,软软会靠自己的!” “到那时候,软软也不会这么做!” 宁折枝要劝她,却听到她说:“我知道哥哥们想保护我,可我不会这么做的,我不会拿哥哥的命来换我的,无论是哪个哥哥,如果因为软软出了事……” “那软软也不活了。” 宁软软一叉腰,有些孩子气地和宁折枝服气,宁折枝和宁无珩却是没想到老四费尽思想找到的古阵,却是能被小妹如此轻易地识轻了? 他们愣了愣,在宁软软将身上的阵法找出来以后才反应过来,差点她就要将那阵法毁了。 宁折枝拦着她,宁无珩也和她说:“先留着。” 宁软软被他们的严厉唬住了似的,暂时打消了抹掉阵法的想法,不过等她回去,肯定是会抹掉的。 她也是惊诧,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她二哥说漏嘴了,她还不知道,家中的几个哥哥为了她,竟然想出了这种换命的法子,也让她对修仙界的将来产生了点担忧。 可能情况虽然没有那么糟,但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 宁折枝怕她再耍脾气,要将他们偷偷藏到他身上的森罗阵法毁掉,急忙转移了话题:“不是想知道苍龙渊的吗?” 他这么一说,屋内的气氛好了不少。 沈星移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与缈缈有关,苍龙渊又在极北之地。 那苍龙渊里的那条妖蛟,恐怕就是当年风流澈斩杀的那条,也是陆挽灯和缈缈的娘当年被困的地方。 只是巧合的是,如今从荒渊里出来的那只妖蛟,竟然是当初风流澈斩杀那条妖蛟的弟弟。 “看来,那条妖蛟已经知道他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苍龙渊了,那他现在他又会去哪儿呢?” 宁无珩和宁折枝不约而同地说道:“风流澈。” 风流澈怒杀妖蛟在修真界并不是什么秘密,相反,这是他累累战功中的其中一笔,他为民除了害,极北之地附近的村庄到如今还有传唱他杀蛟的歌谣。 如果从荒渊逃出来的那只妖蛟听到了,势必会去找风流澈报仇的,只是看他什么时候能找到风流澈了。 宁软软原本还担心这头妖蛟会去荒渊找她师傅的麻烦,结果第二天,就有人打到了三清宗的门口。 三清山的山门前磊着十几具身着三清山宗服的尸体,那条妖蛟就这么坐在那些死人堆上,双眸微阖。 第一个赶过去的是刑罚堂的长老,他带着门下的弟子,将妖蛟团团围住,妖蛟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挺有礼貌地朝他们行了一礼:“请问各位,哪位是风流澈?” 他的眸子很淡,雾蒙蒙的灰色,眼尾处有些红,像是哭过一般,抬眼看向众人时,三清山的天空就变了。 蛟也是龙的一种,他们也有呼风唤雨的能力,不久三清山就下起了大雨,那些雨冲到冰冷的尸体上,带出了浓浓的血水,流向了山下。 他虽然说话做事温温吞吞的,薛长老却察觉到了不一般的危险气息,可他们刑罚堂的也不是什么懦夫。 “上!” 这只妖蛟杀了他们三清宗的人,就不能轻易放过他,薛长老抬手,刑罚堂的弟子结阵冲了上去。 原时修也在其中,他拜薛长老为师,保护宗门,维护宗规就是他的义务,他以为自己不会畏惧,可当妖蛟朝他们看过来时,原时修控制不住地喊了声:“快跑!” 一道雷劈了下来,劈在原时修身边弟子的身上,差一点就会到他了,距离近到原时修还能闻到他身上被烧焦的味道。 原时修又想起了要去蔚渠时跟着他们船后的水鬼,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忧郁,悲伤,和眼前的这条妖蛟一样。 妖蛟又问了一声:“风流澈在哪?” 又是一道雷劈下来,被他挑中的弟子几乎是连逃跑都不能就被雷劈成了黑炭,原时修握着剑,咬紧了后槽牙。 在这时候,薛长老如同闪电一般地冲了过去,和妖蛟在石阶上缠斗了起来,天空的雷还在劈人,妖蛟好像不在乎自己的命,只想多杀一些人。 紫色的光与金色的光碰撞在一起,又倏忽地分开,妖蛟被薛长老中枪在腹部,还不忘问:“风流澈在哪里?” 九青灯干扫地的活干习惯了,他完全忘了自己的活计已经被其他人抢走了,吃完饭还习惯性地往山门口走。 三清宗不说大半,也有一半的人知道他是狐狸变的了,九青灯反而更自在地用了原形。 他从饭堂里叼了只烧鸡出来时,天还是晴朗的,没一会儿就电闪雷鸣,像是哪位神仙要渡天劫似的。 九青灯从石阶上一路跳着下来,被山门前的惨烈场景冲地脑袋发懵,鸡都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龙啊!不对!蛟!蛟来啦!” 九青灯正要往里跑呢,天空中一道雷就劈在了他身上,九青灯就是这么倒霉地成了天选之子。 原时修躲闪着随时会劈下来的天雷,冷汗密布,他师傅和那条妖蛟就在不远处,他看着天空中一道雷劈了下来,方向恰巧是他师傅的头顶。 忍不住大喊:“师傅?小心!” 薛长老一掌拍过去,闪身避开了这道雷,妖蛟却像是故意的,冲着那道雷迎了上去。 这时候,薛长老终于明白这条妖蛟的意图了,他刻意选在了三清宗渡劫! 第一百零二章 让整个三清山的人陪葬! 妖蛟也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业障,乌黑的劫云不止不休地向他头顶笼罩,那架势,如同到了末日,这场渡劫要是开始了,整个三清山都得天翻地覆。 宁软软深在凌霄峰侧面都听到了不小的动静,她还以为要下雨,让缈缈将门窗关好,结果一出门,太阳还是好得很。 见她神情困惑,缈缈拉了拉她的衣服,指着山门那边说:“是那边。” “那边?” 宁软软还未想出来为何会从那边传来雷声,沈星移就跑了过来,跟他们说:“掌门让避难。” “避难?魔族打过来了吗?” “不是,是妖蛟。” 沈星移并未多说,拉起了宁软软的手就带她跑出去,至于缈缈,沈星移认为她自己会跟上来。 可沈星移也没想到,他带着宁软软和缈缈去往避难宫殿的路上,那雷就劈下来了,他们避无可避,沈星移拔剑将那道天雷引到了自己体内。 “沈哥哥!” “我没事。” 沈星移暂时无法动弹,他将那道天雷强行按在了丹田中,宁软软见他脸色白了些,急地立马扶住他,想将灵力输过去。 沈星移制止了她,说道:“快走。” 那只妖蛟的修为不低,他此刻在三清宗渡劫,无疑想拉着整个三清宗的人陪葬。 薛长老骂了声“疯子”,他虽然能看清那些天雷的走向,可是那些修为低的弟子却不能,现在这妖蛟在三清宗作乱,门内不知要死多少年轻弟子。 薛长老越来越急,攻击也就失去了原本的镇定,变得空乏,很快就耗清了大半的灵力,他一个不慎,差点被雷云击到,狼狈躲闪开之后,那妖蛟又立马现出原形,要将他吞吃入腹。 血从薛长老的手臂源源不断地低落下来,原时修见他师傅危在旦夕,几乎是目眦尽裂,他架起了还不太熟悉的后裔弓,两指绷紧,抖地有些不像话。 这时候薛长老也看见他的起势,大喊道:“修儿,放!” 三道金光化成的箭从原时修的指间射出,只是蛟龙原身皮糙肉厚,对他根本造成不了威胁。 “师傅!” 正待薛长老支撑不住要被吞进去的时候,一道浅蓝色的灵光射中了蛟龙的眼睛,薛长老趁机脱身。 岑掌门站到他身边,问了声:“延安,没事吧?” 薛长老捂着伤口,摇了摇头。 妖蛟痛苦地长啸了一声,震地人的耳朵嗡鸣,宁软软和沈星移也被这声波震地踉跄了几步。 宁软软昂首,突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好疼啊!呜呜呜。” 宁软软愣了下。 ??? 刚才那个,是蛟龙吗? 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啸,宁软软听妖蛟骂:“风流澈窝囊废,躲在山里不出来算什么英雄好汉?” 宁软软:“……” 不知怎么地,宁软软突然觉得这妖蛟也挺可爱的,虽然她没见过他,但是接着蛟龙的一句话,又让宁软软觉得他不可爱了。 “风流澈,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让整个三清山的人给我兄长陪葬!” “软软?” 缈缈低声喊着宁软软的名字,她和沈星移都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有些像入魔了,不敢轻易唤她。 宁软软又笑又惊的,着实让他们吓了一跳,沈星移思索了会,发现她在听龙啸声,在宁软软回神之后,拉住了她。 “你要去哪?” “我要去山门那。” “别去。” 宁软软回眸,看见沈星移皱着眉,犹豫了会,说道:“妖蛟的目的在我师傅,我不能让他拉着整个宗门的人陪葬。” “我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你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耳边是蛟龙不绝于耳的长鸣声,沈星移顿了顿,又皱眉说道:“即使你能听懂也没用,他已经开始渡劫了,现在即使知道你师傅不在三清宗,难道他会去其他地方渡劫?” “他是魔,又不是仙!”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在沈星移耳边的那些龙啸,在宁软软耳中全是痛苦的呻/吟,以及对她师傅的恨,虽然很对不起她师傅,但是她…… 沈星移见她执意要去,也只好拉着缈缈跟了过去。 缈缈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无言。 “……”他是不是拉错人了? 山门的情况远比宗内要严重很多,飞沙走石,雷声震得人浑身发麻,风也大,宁软软险些站不稳,被风吹到一边儿去。 “九青灯?” 她脚下踢到了什么,听到了哀鸣声,她才发现,原来那一团黑的竟然是只狐狸。 九青灯听到宁软软喊他,动了动爪子示意自己还活着,宁软软将他塞到了沈星移怀里。 沈星移又将他塞到了缈缈怀里。 九青灯和缈缈看着跑到前面的沈星移都有些郁闷。 沈星移跑到宁软软身边的时候,恰好看到被天雷整得十分狼狈的原时修,不耐的心情好上了许多,甚至还有心情去帮他。 原时修感到有股灵力从身后传来,刚想说声谢谢,就看到了沈星移那张淡漠欠扁的脸,原时修翻了个白眼,假装没看见他。 宁软软看到天空云层中盘旋着的一条银白色的蛟龙,她抬头冲他喊道:“别找了,我师……我是要告诉你,风流澈不在三清山!” “你哪怕把整个山翻过来,你也找不到他呀!” “胡闹!你从哪儿来的!赶快回去!” 薛长老听到宁软软,立马呵斥她,在这地方待久了,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天雷又不长眼,管你是谁? 岑掌门也跟宁软软温声说道:“听话,回去。” 不远处,有别的宗门的人还在观望,好像是被蛟龙这渡劫的场面震撼到了,犹豫着要不要加入战场。 但也有人一旦赶来了,就要去跟妖蛟决一死战。 妖蛟的身体被不同的灵光砍地遍体鳞伤,但他的身形巨大,一时也伤不到他的要害。他将那些围在他身边的人从天上甩了下去,从天上飞了下来,向宁软软冲了过去。 宁软软站在石阶上,分毫未动地看盯着它,风将她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沈星移见到这一幕,在剑上输入了一道灵力,原本想一击必杀了这妖蛟,谁知道他杀气太盛,那剑竟是碎在了他手中! 第一百零三章 不会吧?真的有狼? 缈缈抱着九青灯的脖子一捏,差点将九青灯的另一条命也送掉,在沈星移剑碎的一刹那,她脑海中闪过了一片空茫。 但她抓不住,也记不住,等到反应过来时候,只觉得自己被震撼到了,沈星移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 这个总是在软软面前装柔弱的小哥哥,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单纯,她不喜欢他,可是她好像打不过他。 九青灯以为缈缈在权衡利弊,他们原本站在天劫中心较远的地方,还没有雷劈过来,谁知道下一秒他就被缈缈当成了球,向妖蛟抛了过去。 “啊——” 九青灯长嚎着被宁软软接入怀中,在九青灯飞到宁软软怀里的时候,也有道雷冲着她的头顶劈了下来。 妖蛟生生地挨了道雷击,脖颈处鲜血淋漓,他的眼中蒙着血雾,到了宁软软面前,她才看见他的眼角有流下来的眼泪。 宁软软抱着九青灯,摸向了妖蛟,但是她没碰到,妖蛟就甩了甩头,打了个响鼻:“他在哪?” 又是一道雷击在了妖蛟的尾巴上,他疼地眼泪不断地涌出来,但还是很执拗地问道:“风流澈在哪?” 宁软软感受到他的恨意,不禁有些担心,要是他知道了自己骗他,会不会来杀了自己? 宁软软虽然发愁,可是一点也不虚,她说:“他去荒渊了,掌门说不能让魔尊逃出来,所以派他去荒渊加强魔尊的封印,现在你赶去,还来得及。” “不过……” 宁软软还想说什么,妖蛟伸出指尖隔空一划,虚空中就出现了一条裂缝,这还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使用时空之力,宁软软眼睛都看直了。 她瞪着那道虚空裂缝,突然觉得有些不妙,她本来以为这条妖蛟得赶到荒渊去找她师傅,这样一来一回肯定要花不少力,可没想到他会时空之力呀。 这不得立马跟她师傅碰上? 妖蛟还有一条尾巴就能全部钻进裂缝里,宁软软突然回过神来,抱着他有碗口粗的尾巴往外拽。 她那点小力气又怎么能比得上妖蛟的,很快也被她拖进了裂缝里。 在时空裂缝里穿梭的时候,宁软软自己都有些懵,她这是要被妖蛟带到荒渊去了吗? 那里面关着的,可是万千魔族呀! 宁软软坑蛟坑到了自己身上,好像……也不是头一回了。 宁软软不想被甩到某个不知道哪里的时空中,只好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抱紧了妖蛟的尾巴,慢慢地从他的尾巴挪到他的身上。 妖蛟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自己多带了一个小东西去了荒渊,总之,他飞行的速度并不快。 宁软软以为他在顾及自己,所以才飞地这样慢,最后才知道,他是没力气了。 渡劫原本就是修真大险,搞不好都是要送命的。他这半途进到时空缝隙中,注定又是渡劫失败。 虽然没死,修为肯定也会大减。 宁软软我原本在他身上趴地舒舒服服的,结果妖蛟身子一歪,径直从时空中摔了出去。 从天上掉下来,要不是她自己会御剑,恐怕要摔成肉饼了,在妖蛟摔到地面之前宁软软不想待会自己看到一摊肉泥,所以竭尽全力地唤回了他的一点神智。 妖蛟意识不清,听见了她的声音,竟也依着她的话做了。 情况是十分险峻,在要将一片雨林压倒时,妖蛟化成了人形,避免了自己变成了肉泥的悲惨命运,也避免了那些好不容易长大的树被压折。 宁软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剑上,然后和他一起滚了下去。 …… 宁软软从一片落叶中爬出来,四周的树木高耸入云,还有小兔子和小松鼠窜出来,宁软软将自己身上的落叶扫清,从旁边将昏迷中的妖蛟拉出来。 他也被叶子埋住了。 宁软软现在看,这妖蛟长地挺仙气的,为什么脾气这么差呢?想到山门前的那堆三清宗弟子的尸体,宁软软忽然有些后悔救他了。 再杀了他吧,他又是自己费劲救的,宁软软叹了口气,将剑收进了储物戒。 这里是雨林,应该是往南边去了,宁软软也不知道这里距离荒渊还有多长距离,但元衡和她上辈子也来过这种地方…… 宁软软愣了愣,她有种一摔把自己摔清醒了的感觉。 宁软软坐在了妖蛟的身边发呆,她现在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个昏迷中的大妖,没吃没喝,这是什么地方也没弄清,她能活下去吗? 宁软软托着下巴,锤了妖蛟一拳。 妖蛟的眼睛猛然睁开,将宁软软吓得直往后退:“刚才锤你的可不是我。” 妖蛟没有说话,宁软软也放弃辩驳,除非妖蛟脑子摔坏了,他才会信自己。 妖蛟又把眼睛闭上了。 宁软软小心翼翼地靠近他,问道:“你不起来吗?还能飞吗?” 妖蛟摇了摇头,不吭声。 宁软软:“……”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哭。 妖蛟垂在身边的手臂软趴趴的,好像连动也动不了了,宁软软眸子一转,跟他商量道:“你看你都动不了了,还怎么找我师……我是说,风流澈,打!” “对,你打不过他。” 宁软软刚说出口,妖蛟就瞪着她,要是他能动,说不定会被他立刻当粮食吃了。 宁软软觉得激怒他也不好,于是讨好地笑了笑,推了推他,安慰起了妖蛟脆弱的心灵:“打得过,打得过,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 “你的神魂,有我同类的味道。” 妖蛟盯着宁软软:“我叫容,你叫什么?” “容?” 宁软软摸了摸脑袋,说:“我叫宁软软。” “软软?” “嗯。” “扶我起来。” 宁软软:“……” 宁软软将这位容大爷扶了起来,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看你都这样了,也别想着报仇了,我跟你说,那个风流澈可厉害了,他马上都能渡劫飞升了,你别找他麻烦了。” “还有,我也算是三清宗的弟子,我救你,你就我们宗长老化干戈为玉帛怎么样?” “住嘴,不然我吃了你。” 宁软软喋喋不休的嘴一抿,将容的胳膊一甩,不干了,她从地上爬起来,作势要把容丢在这不管。 她想吓唬他,还说这里有妖狼,要是他没有自己,他会被吃掉的。 容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被她吓到,满脸的淡然,他看着宁软软走到尽头,又看着她从原路跑回来。 宁软软认命似地叹了口气,说:“你们龙真小气。” “不是我小气。” 在宁软软扶着他往前挪的时候,她听到容倔强地说道:“不是我小气。”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风流澈杀了他兄长他认了,可是他用那样残暴的手段虐杀了他的兄长,他与风流澈的仇不共戴天。 听了他的话,宁软软一边感叹她师傅的仇人真多,一边又不断地给容念经:“冤冤相报何时了。” 容的心里还是不肯放下。 他不是被鸿蒙祖师打下荒渊的,他是很早就在荒渊了,他和他兄长都犯了错。 他和他兄长辛原本都是被养在圣佛坐下的,起初他们十分要好,辛是兄长,所以经常让着他这个弟弟。 后来,他们看上了同一个女神,为此大打出手,凡间的事也不管了,因为他们的疏忽,凡间死了数万人,圣佛动怒,罚了他们。 容被罚在荒渊反思,辛则是去了极北的苍龙渊,那时候荒渊还没有被封魔族,只有他一个,他不服气,逃出去又去找了女神,结果在女神那又碰上了兄长辛。 兄弟两人相遇,难以避免地又打了一架,那次,他使了坏手段,拔了辛的逆鳞,可是辛却没拔他的。 他的怒火好像在一瞬间都平息了,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兄长对自己的失望。 容在荒渊中反思,才发觉了自己和兄长都是女神的玩物,他拔了兄长的逆鳞是不对的。 他想出去跟兄长道歉,却发现这时候荒渊已经被人封了,里面魔气四溢,几百年过去,他好像被圣佛忘了。 后来有妖挑衅他,他才知道他们兄弟两个都被圣佛抛弃了,因为他兄长性格暴戾,成了为祸人间的妖。 他还记得,那只妖说:“那些佛高高在上,从不问缘由,你看那龙都没了逆鳞了,可不得变得暴戾?但是佛不管啊,他只是觉得他不乖了,所以就不要了。” “你啊,你还在这反思呢?你看看你自己,是不是受魔气侵蚀,早就不是龙了?” 容这才看清,原来自己早就不是龙了。 再后来的一天,有新的被扔进荒渊的魔,带来了他兄长的鳞片。 他兄长死了。 容这才拼了半身修为,在荒渊撕了道裂口,在这之前,他还想着,替这满天神佛守着这荒渊,镇这这些魔物。 可他,就像个笑话。 宁软软找到了个山洞,将他放了下来,又捡了些树枝生活,容的事情她是听说过一点的,那时候,他们兄弟两的事还是整个神界的笑料。 宁软软也笑过,元衡也笑过,早知道是这样,她恐怕笑不出来。 宁软软拨了下火堆,听到了洞外的狼嚎声,不禁眉头抽了抽,不会吧,真的有狼妖? 第一百零四章 孩子她娘呢? 宁软软提醒容别说话,她走到门口,用藤条将洞口遮掩了起来,将自己和容的气味抹去。 容看着的背影,忽然说道:“你现在不杀了我,以后就没有机会杀我了。” 宁软软顿了下,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杀你呀?” “我要杀风流澈,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你师傅。”容深吸了一口气,靠着墙壁撑起了半个身子,他平静地看着宁软软,说:“现在是我最虚弱的时候,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你杀了我,我不会怪你。” “你怎么看出来风流澈是我师傅的?”宁软软拾了几根枯枝丢进火堆里:“你这条龙好过分的,我废了这么大劲将你拖过来,你却让我杀了你。” “如果不想活了,你应该刚才就跟我说,现在让我杀你,不让我白忙活一场?而且,你不觉得死在一个孩子手上很丢人吗?以后别人提起你,都觉得你挺弱的。” 宁软软想了想:“比你兄长还弱,毕竟你兄长是死在我师傅手上,你是死在徒弟手上。” 容一听好像有些道理:“但你不杀了我,我就会继续替我兄长报仇。” 宁软软拨火星的树枝也丢进火堆里,难免有些生气:“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犟呢?我师傅是杀了你兄长,可你兄长也杀了我师娘和我师傅的女儿,你知道吗?” “我不信!” “不信拉倒!” 宁软软拽着衣服往旁边一倒,不想理他了,你杀他,他杀你,你死了,你的儿子再杀他,他的儿子再杀你的儿子,宁软软想想就烦。 报仇这种事,除非断子绝孙了,不然不可能停。 容看着火光中的小小身影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丝茫然,其实,除了找风流澈替他兄长报仇,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世上生存的意义何在了。 兄长已去,圣佛抛弃了他,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龙族的恢复能力很快,容被雷劈的皮开肉绽的伤口第二天就恢复如初了,他被斩断的经脉也被续上,只是走起路来有些异样而已,没多久就能好。 宁软软醒来的时候,洞窟里的篝火已经熄灭了,宁软软发了会呆,捋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发现容不见了身影,立马就清醒了。 “糟了,他不会去找我师傅了吧?” 宁软软爬起来就往门外跑,丝毫没有意识到,容有时空之力,如果他已经离开,恐怕现在已经在荒渊跟她师傅碰面了。 她刚跑到洞窟门口,撞上了刚捉鱼回来的容,宁软软被撞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容却纹丝不动地站在那看着她。 “你怎么了?” 宁软软摸了摸被撞红的鼻子,问道:“你去哪了?” “鱼。” 宁软软这才注意到了容手上拎着的被草绳串在一起的大肥鱼,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洞窟里重新升起了火堆,宁软软叼下一口鱼肉,有些烫,含糊不清地问道:“你能用时空之力送我回三清宗吗?” “不能,时空裂缝的开启每次都要耗费我大半的修为,如今的我,已经没有那个实力开启时空裂缝了。” 容的吃相很斯文,跟他比起来,宁软软算是狼吞虎咽了,尤其她还瞪着容,更显得她像个土匪头子。 容不知道他哪里惹她生气了,默默地吃着自己烤的鱼,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虽然我不能开启时空裂缝,但是我可以送你回去。” “真的吗?” 宁软软眼前一亮,殊途同归啊,只要她能回三清宗怎么都行。 宁软软不自己一个人上路,除了因为容半死不活,看起来离了人就会死,还因为她自己不认识路。 要是她自己一个人走,可能往相反的方向去,容能把她送回去是再好不过的事,一方面,她能回三清宗了,另一方面,容要把她送回去,就暂时去不了三清宗了呀。 她美滋滋地和恢复地差不多的容上了路,后来才发现,他跟自己一样,不识路,而且更离谱的是,他虽然不认路,但是运气很奇妙。 他们到了双城,双城的附近就是荒渊。 宁软软和容昂着脑袋站在城门口,看着上面刻着的双城二字,陷入了莫名的寂静。 “……” 最终容忍不住说:“其实,到荒渊了,也差不多。” 差不多吗? 这也差太多了! 宁软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叉着腰往回走,嘀咕道:“我自己走好了。” “软软。” 容跑过去将她拉到了身边,压低了声音:“这附近的城池很多都已经被魔占领了,你这样乱跑,很可能会被吃掉。” 宁软软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容没有开玩笑,宁软软咽了咽口水,也压低了声音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去双城吧。” “双城?” 宁软软就这么被他拉到了双城,交了两块灵石作通行费,原本他们打算住客栈的,但是双城的客栈都已经满了。 宁软软和容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能住的地方,由于魔物涌出的情况,荒渊附近的城池都遭到了程度不同的侵略。 双城是最近才从魔物手中抢回来的,故而从其他地方逃过来的人特别多。 宁软软听其他人说,过几天,这里的很多人也会收拾收拾往北走,北边的仙家多,更安全。 客栈的老板也劝他们早些离开,不要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待着了。 宁软软和容在大街上溜达着,想在天黑之前找个地方住,要是实在找不到,宁软软和容就要在路边将就了。 可能是看他们灰溜溜的神情太可怜了,一个老大娘看不过去,将他们两个领回了自己家。 大娘家有她和她儿子和儿媳妇,一家人都很热情,大娘把容当成了宁软软的父亲,在桌上一个劲地给他夹菜,跟他说:“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吧?孩子她娘呢?” 容和宁软软对视了一眼,完全不敢说话。 宁软软虽然很想和大娘解释,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解释太麻烦,她干脆埋头吃饭。 话说回来,她这算不算骗吃骗喝? 第一百零五章 我知道特殊的阳辰生人 半夜。 宁软软和容同时被外面的火光和尖叫声吵醒,两个人都爬了起来,警惕地看了眼外面的情况。 大娘家境不错,住在城里靠内,远远望去,火光烧红了半边天,她和容跑出门外,和大娘,还有她儿子和儿媳妇碰了面,众人人心惶惶的。 邻居也传来了吵闹的声响,看样子,今天夜里,睡不着的也不止他们几个。 “造孽啊。” 大娘跺了跺脚:“自从那些怪物出来了,就是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啊,再这么下去,可让人怎么活啊?” 她儿子和儿媳妇都扶着她,望着远方,目光沉沉。 她儿子说:“娘,实在不行,我们也走吧?” 大娘却不肯:“要走你们走吧,你爹就埋在这,我哪儿也不去,大不了,和他埋一起好了,那些魔物要杀就杀,老婆子我跟他们拼了!” 大娘吼出来,整个人愤怒到了极点,全身都在抖,宁软软看见容站在大娘身后,眸光晦涩。 “你在想什么?” 宁软软歪着脑袋问他,容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走进了屋内。 “软软,我是不是错了?或许圣佛说的对,我们兄弟二人,天性难训,所以才会惩罚我们?” 宁软软想,容曾经也是人间的守护神,现在却因为他造成了人间的灾难,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想了想,握住了容的手:“没关系,我师傅已经去封印荒渊了,至于那些被魔物伤害的人,容,如果你觉得愧疚,那就去救他们,能救一个是一个。” “没用的。” “为什么没用?” 容叹了口气:“软软,你不知道荒渊的魔族究竟有多少,而且他们其中有些人,我也拿他们没有抱的。” “更何况,风流澈封印荒渊肯定会失败。” “为什么?我师傅很强的。” 宁软软皱眉,如果她师傅封印荒渊也失败了,那修仙界她已经想不到还有谁可以了。 “不是那个意思。” 容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忧郁:“如果将荒渊比作一个大笼子,起初我不过是在笼子上撕开了一角,现在的荒渊,鲲吾魔君都能从里面出来,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局面了。” “那总得有个办法解决吧。” 宁软软有些急了,如果是这样,那她师傅会不会有危险呀? 宁软软抿了抿唇,说:“我得去找我师傅。” “找他做什么?” 是啊?找到他又能做什么呢?难道就因为荒渊的封印无法封印就要冷眼魔族猖獗吗? 宁软软六神无主,容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他的话无疑给了宁软软一丝希望,可是当宁软软问他是什么办法时,容看了她一眼,却摇了摇头:“你不会想知道的,总之我有办法。” 宁软软心太软了,殊不知,这世上的事哪有什么两全其美? 容想了想,决定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他要找到那个人,然后将荒渊封印起来。 宁软软还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松了口气,她就觉得一定会有办法,当初那个叫鸿蒙祖师的都能将群魔封印,如今他们的力量削弱,又怎么没有可能将他们再度封印呢? 在宁软软的眼里,巅峰时期的风流澈跟元衡一样,都很厉害。 他们沉稳可靠,必将成为天下百姓的希望。 夜里荒渊的战火并没有蔓延到城内,因为容说他帮忙守着,大娘的儿子和儿媳妇就搀着大娘回去休息了。 前一夜宁软软想着找她师傅,谁知道第二天他们就在街上碰到了。 四个人在路上同时愣了一下,容的内心斗争太复杂,反而是反应最小的那个。 风流澈见到了宁软软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扬了扬眉,问道:“这是谁?” 宁软软差点脱口而出,不过她想到了容和师傅的关系可不是一时半刻能理清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容。” 最后是容自己开的口,他上前一步,冷眼看着风流澈,风流澈抬了抬下颌,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他眼中的恨意与抵触。 可能看出了,也没太在意,他“哦”了一声,抬手将宁软软牵到了自己身边:“你怎么在双城?” “我们迷路了,就来这儿了。” 风流澈没说话,聂长老倒是大笑起来:“迷路?哈哈哈,道清,你这个小弟子有意思,迷路迷到荒渊了?” 笑着,他突然一踢腿朝容扫了过去,容躲开了他的攻击,脖子上却多了一把冷刃。 “跟只妖在一起?” 聂长老的动作大开大合,一环接着一环,容注意到了,却根本没有办法应对,说到底,是技输一筹。 被人用剑抵着,他也不害怕,而是看着风流澈,突然轻笑了声:“怎么样?无能为力的感觉很难受吧?” “你说什么?” 聂长老皱了皱,像剑抵着他的脖子划开了一道细长的伤口,血便顺着容的脖子流了下来。 “我是说,荒渊,你们根本没办法封印吧?” 聂长老和风流澈刚从荒渊走了一趟,封印不见成效不说,现在还被只妖嘲讽,难免怒上心头,额头青筋暴起:“那又怎样?” “你能封印荒渊?” 风流澈两指夹住了聂长老的剑挪开,浅色的眸子有些冷:“让他说。” 聂长老不甘心地哼了声。 “我能啊,但是我不想告诉你怎么做,风流澈,我讨厌你。” 宁软软:“……” 容的话让他们几个人都愣了下,随后风流澈弯了弯唇:“行吧,你讨厌就讨厌吧,只是,你这意思是,你要封印荒渊?” “对。” 容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他要封印荒渊,他才是神,他要证明圣佛是错的,他和他兄长,并不是…… 倔强的骄傲之后,是容不易察觉的黯然,在这世上已经没人会在意他了,如果能帮他兄长洗刷声明,他愿意付出一切。 风流澈说:“那就看你的了。” 宁软软是风流澈徒弟,又是宁家的小姐,风流澈既然碰到她了,当然不会放任她和一只妖待在一起,在这个满是危机的双城乱走乱碰。 于是宁软软两人的旅途,变成了四人,容本打算变成蛟龙带着宁软软飞回三清山的,却因为宁软软的竭力阻止放弃了。 虽然容现在没有对她师傅喊打喊杀了,但是以她师傅的那疯魔程度,要是知道容是杀妻仇人的弟弟,肯定会不顾一切地要宰了他。 宁软软真不想引起任何的纠纷了,所以劝容乖乖听话,她原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师傅,容就会留在荒渊的,谁知道容也要跟着她回北边。 他们同道却又不同道。 容说他要找人,可能风流澈也想知道他找谁,竟然也就放慢了行程,陪他在各个城池之间晃悠。 “你到底想找谁?” 在六个城池之间,容都像是找到了要找的人,又像是没找到要找的人。城里几乎每个人都被他问过了。 聂长老觉得他们这样是在耽搁时间,倒不如早点将消息穿回去,风流澈却不以为然,每天像看笑话一样跟在容和宁软软的身后。 容并不告诉聂长老自己在找谁,聂长老气地自己御剑飞走了,临走前,他瞪了一脸笑意的风流澈,说:“带着你徒弟早点回宗门!” 风流澈撇了撇手,送走了他。 待他走后,风流澈才走到宁软软身后,低声道:“你们在找阳辰生人。” 宁软软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人,吓了一跳。 “寅,午,辰,阳辰生人。” 风流澈冷笑了一声,环胸垂眸:“我以为那头蛟有什么好办法,原来是想用人命来填荒渊,这算什么好办法?” 风流澈磨了磨牙,看着不远处还在努力询问的容,咬牙道:“妖就是妖。” 他的耐心像是被耗尽了,宁软软只看到了几个重影,他就到了容的身边。 风流澈掐着容的脖子,他面前的凡人露出一丝惊恐,风流澈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不好意思,我找我朋友,说句话。” 那凡人不断地点头,从他脸上血色消失的速度和扭曲的五官,不难看出来,他快要晕过去了。 他比魔还像个魔,要是宁软软不认识他,有人跟她说风流澈是魔君她都信。 怕他和容在大街上打起来,宁软软连忙跑过去,跟人家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两位小叔平时就这样,爱闹。” “哦哦……” 这么应着,那凡人跑开了。 容趁风流澈不注意,从他的压制中解脱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你发什么疯?” “这该问你,你难道会以为我会放任你去你找阳辰生人吗?” 容有片刻地愣怔:“你怎么……” 他的视线落到宁软软身上,宁软软连忙否认:“可不是我说的。” 的确不是她说的,她师傅那么聪明,是她师傅猜到的呀? 容像是明白了什么,说道:“我是要找阳辰生人,但我并不是要献祭他们。” 在上古时期,人类的祭祀与祷告可以增加神明之力,如果能找到一万个阳辰生人为他祷告,他便能重新化龙。 可是阳辰生人,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风流澈听了他话,说道:“那我知道一个特殊的阳辰生人。” 第一百零六章 好了好了,别吵了 “谁?” 容一时激动,握紧了风流澈的手,在风流澈不适地皱眉之后,才尴尬地缩回了手,问道:“你所说的特殊的阳辰生人,是谁?” 风流澈原本打算告诉他,可容欣喜若狂的样子让他莫名地有些觉得不对,紧接着他就听容说:“若是找不到一万个阳辰生人,这个特殊的阳辰生人也行,他只要肯献阵,荒渊的封印就可以重回当年的那个状态。” “献阵?你刚才不是说不用吗?” “那怎么能一样,一万个阳辰生人是那么容易找的吗?我寻到现在,也才只勉强对上了几个。” 容说完,就往前面走了,他的时间也不多,如果再这样下去,魔尊从荒渊里出来,不过是近一年的事情。 “更何况,光那一万个阳辰生人并不够,这场封印的关键,在于我,原本我打算化龙之后,再献祭自己的。” 容边走边说:“我不是说我有多么伟大,但事成之后,你们人界怎么也得给我和我兄长立个碑,但是现在有你说的那个阳辰生人就不一样了,既然他能,我又……” 容觉得风流澈要是求他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放过那个特殊的阳辰生人,结果一扭头,风流澈不在了,一低头,跟着自己的那个糯米团子也不见了。 宁软软被他师傅拎走,御剑一路往三清山飞,他这么马不停蹄的,宁软软不用想,也知道他想甩开容。 “师傅,特殊的阳辰生人是谁呀?” 宁软软抬头,看见她师傅绷紧的下巴,弧度优美的鼻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有点冷。 风流澈垂眸扫了她一眼,说:“没有什么特殊的阳辰生人。” 宁软软点点头,不是没有,是师傅不想让那个人献阵。 让一万个人自愿献阵很难,劝服一个人就容易多了,人活在这世上,总有许多无法割舍的东西。 但他们没有权利去劝人放弃性命,或是威逼或是利诱,这时候,宁软软就会想,要是元衡还在…… 不,她不能这么想。 宁软软撇了撇嘴。 太阳渐渐落下,云朵映着夕阳,变得绯红,在这绯红的云海里,飞速地穿梭着什么东西,宁软软正倚着风流澈的腿打瞌睡,周围风向忽变,宁软软猛地睁开了眼睛。 在他们身后,身披银色铠甲的蛟龙从云海中钻出头来,一双尖锐的龙爪收紧,眸中隐隐蕴含着怒火。 “容。” 蛟龙长啸一声,落在了风流澈剑上,风流澈也不回头看,只是说了声:“下去。” “我不下去。” 容不但不下去,还在风流澈的剑上坐下来,拉着宁软软到他身边:“你自己就算了,她,我答应送她回去的。” “我是她师傅。” 风流澈冷笑了一声:“听说你在各个地界,杀了不少三清宗弟子,你送我徒弟回去,难不成是想让她被迫入魔道?” “你才是魔!” “你是妖。” 风流澈垂眸,看着眼前翻涌的云海,低声道:“沾了杀孽的妖。” “你就没有杀过人吗?” 容冷沉着一张脸,两人的气氛愈加不妙,宁软软早就困意全无了,她有预感,再说下去,恐怕就要提到容的兄长辛了。 辛杀了师娘,一尸两命,又间接地害死了缈缈,师傅又杀了辛,抽筋扒皮,宁软软无端打了个寒颤,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别吵了。” “容,你不能去三清宗,至于你说的阳辰生人,我们会想办法找到的,对吧?师傅。” 风流澈闷闷地应了声。 容沉默了会,说:“我可以不去三清宗捣乱,可是那个阳辰生人……” “怎么?你又不敢死了吗?” 风流澈对容冷嘲热讽:“说得那样大义,原来只是逞嘴上功夫?” “你才不敢!” 宁软软:“……” 她放弃了。 宁软软算是明白了,可能她师傅和容天生不对付,所以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会吵起来的。 宁软软不再劝解两人,而是让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宁软软强撑着精神,在他们有提到辛的苗头时,就将话题引开。 总之,挺折磨的。 容在三清山脚下跟宁软软告了别,宁软软和风流澈上了山,回到宗门的时候,掌门还很惊讶。 “软软,你怎么跟着道清回来了?” 宁软软要回答,被风流澈拦下,他替她将在双城偶遇的事情上向掌门汇报了下,掌门了解情况之后,点了点头:“软软,下次你可不能这么做了,太危险了。” 宁软软点点头,那个时候她太急了,现在想想,如果容要杀她,她可能也没办法。 之后,宁软软在一旁,听她师傅和掌门说了下荒渊的情况。在被封印的千年间,荒渊自成了一个小世界,魔尊成了小世界里所有魔族的王。 强者之所以能成为强者,就是无论他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下,都是能占领鳌首的那个人,封盛就是这样的人。 千年前,他弑父上位,成了魔界的尊者,不仅将魔界的势力重新清洗,还让整个修真界变地动乱。 最后,他敌不过鸿蒙祖师,他和他的走后被鸿蒙祖师封在荒渊。 鸿蒙祖师,几乎是整个修真界耳熟能详的一个人,但是关于他的名字,宁软软却从来没有听过,所有人都尊称他的道号,但他应该姓原。 他是原家的老祖宗,可是宁软软却不知道,原来两年前,还有个姓原的神这么厉害? 风流澈说到容封印荒渊的办法时,宁软软耳朵都竖起来了,荒渊的情况不容乐观,岑掌门对于风流澈说还有希望封印荒渊这件事,挺高兴的。 但当风流澈说要找一万个阳辰生人的时候,掌门脸上的希望又被失望代替:“一万个阳辰生人……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先不说有没有,就算是是有,找到了,恐怕那时候已经无济于事了。 “阳辰生人……” 岑掌门顿了顿,说:“我记得挽灯她好像是阳辰生人,是吗?道清。” 风流澈说:“我不知道。” 第一百零七章 让四哥给你报仇,四哥厉害! “你啊……” 岑掌门似是有些无奈,风流澈和陆挽灯师承一脉之下,又从小一块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陆挽灯的生辰? 他这么说,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不愿意和陆挽灯沾上一点儿关系。 宁软软却不是这样想的,在岑掌门说陆挽灯是阳辰生人的那刹那,宁软软就知道了,他师傅口中特殊的阳辰生人,就是挽灯姐姐。 阳辰生人就是出生年月日都在阳时,但阳有三种之分,而特殊的阳辰生人,则是出生年月日都在同一种阳。 这种阳辰生人,恐怕整个修真界就只有挽灯姐姐一人。 师傅在保护挽灯姐姐。 知道这点的宁软软选择了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等从长明殿出来,宁软软就看到她两个哥哥和沈星移,江余,缈缈几个人站成了一排。 见到这么多人,风流澈识趣地从一旁走了,宁软软想让他留下都来不及。 “师傅……” 师傅让她自求多福。 等到只剩她一人孤军奋战了,宁软软绝望地想,完了,这得说多少对不起才行? 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宁软软硬着头皮从石阶上走下来,谁知道她刚下来,缈缈就扑她怀里了。 原本话最多的宁折枝这次话却变少了,轻轻叹了口气:“回来就好。” 江余说:“原本我们都准备好了去荒渊,掌门也在点人,要不是你今天回来了,我们就动身去荒渊了。” 宁软软抱着缈缈,有些懵然:“你们要去荒渊?” “是啊。” 宁无珩依旧浑身散发着冷气,他问宁软软:“那头妖蛟呢?” “是啊,那头妖蛟呢?” 提到妖蛟,在她身边的各位都摩拳擦掌,要是容在这,宁软软想,说不定会和他哥一个下场。 还好他听话地走了。 宁软软摸着头笑了起来,带着些憨态:“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呀……” 让她意外的是,缈缈之后,沈星移抱住了她。 宁软软僵着身子不敢动,心思也很复杂,但她还是拍了拍沈星移的背,说:“我回来啦。” 她不见了,小主人应该很难过吧? 沈星移最后是被宁折枝捻开的,他说沈星移这样扭扭捏捏,不像个男子汉,原本只是个打趣的话,没想到他真在意。 众人又回到了之前每个人应有的状态,到了凤鸣宫,宁折枝懒散地靠在窗前,听软软讲荒渊的事。 听到要封印就要找阳辰生人的时候,宁无珩和宁折枝都摇了摇头。 “阳辰生人的诞生和天地灵气有关,要是以前,一万个阳辰生人或许还能找到,但是现在……” 江余继续说道:“找到了也没办法,没那么多时间了,父亲托人告诉我们,如果魔尊出来,要我们回江家。” “那《三清诀》呢?” “只能以后再说了。” 宁折枝啧了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那你们废了这么大劲进三清宗,是为了什么呢?” “可江家也不能没有我们。” 宁无珩说:“不是,江家不是不能没有你们,而是江家主担心你们在三清宗,以后要上战场,他让你们回去,是想保证你们的安全。” “你是说我父亲会退?不可能!他不是这样胆小的人?” “他是不是这样的人,掌门召集各仙家的时候,江家主只派了一个弟子来,态度表现地还不够明显吗?” 风流澈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捏着一个东西,宁软软定睛一看,倒吸了口凉气,连忙喊:“师傅高抬贵手!” 风流澈手里攥着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鸽子精咕咕,咕咕在他的手里,也不挣扎,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看起来是被收拾过了。 “哦……” 风流澈想了想说道:“我道是这小妖怪哪来这么大能耐能进三清宗,还敢来我这的,原来,它是你宁家养的家妖?” 风流澈将咕咕丢给宁软软:“养家妖可是修仙界明令禁止的事,你宁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怎么知法犯法?” 宁软软说:“咕咕是我们的家人。” 宁软软顺着咕咕的毛摸,仔细检查了下,才发现咕咕翅膀上的羽毛少了很多,于是问风流澈,结果风流澈不在意地瞥了眼咕咕,说:“拿了它几根毛做毽子,原本打算炖了它,现在看来是吃不成了。” 听到“炖了它”三个字,咕咕深深喘了口气,扑棱了起来:“不行!不能炖了我!” 风流澈喝了口水,没说话了,示意他们随意。 宁软软问:“咕咕,你怎么来三清宗了?” “主人让我给风……风长老带东西。” 风流澈问:“什么东西?” 咕咕脑袋一歪,说:“掉了。” “……” 咕咕从琼山到这里来花的时间并不长,他身上有宁如华画的符咒,自己也懂点阵法,可关键就是三清山的那个护山大阵。 “我好像把东西掉在阵外了,是个信封,里面挺厚的,也不知道主人放了什么,他让我去荒渊找风流澈,可是我没去过荒渊,迷路了,就来三清宗了。” “……那你运气还挺好。” 要是早一点,晚一点,他大概都见不到风流澈,前者他们在荒渊,后者,咕咕会在风流澈的碗里。 宁如华虽然身体残缺,可却没人能将他的话不当回事,既然是他给的东西,不管掉哪儿了,他们都得找。 于是几个人都去了山界碑口那,去找咕咕所说的信封,他们找了半天,甚至风流澈也加入了,都没有找到。 最后风流澈实在不想浪费精力了,把咕咕一拎,弹到了护山大阵上。 咕咕被一道力撞回了软软怀里,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废物。” “你!” 宁折枝正要给咕咕讨个说法,被宁无珩拦了下来,宁软软看着他师傅离去的背影,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陆挽灯。 再这么下去,师傅的疯病恐怕又要犯。 宁软软给咕咕输了灵力之后,问道:“咕咕,你能再想想吗?” 咕咕缓了会,突然叫起来:“我闯阵时,旁边有人的气息,会不会被他捡走了?” 这可不好办了,咕咕看不见人,又怎么知道被谁捡走的呢? 他们正为难的时候,听到了有人过来的脚步声。 傅玄看着围在山界石碑的众人,愕然地问道:“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哎?这只鸽子,好眼熟。” “眼熟?” 宁软软笑了,问傅玄:“哪儿眼熟?师兄,你有捡到一个信封吗?” “信封?没有,不过这只鸽子太有意思了。”傅玄昨天傍晚看到它时,这鸽子在半空中跳舞,一会上一会儿下的,旁边好几个人都在看它。 咕咕:“……”那不是跳舞,那是在画阵! 原来他身边的那些人都在看他? 咕咕藏在白色皮毛下的脸腾地就红了。 “那请问师兄记得,当时还有哪些人在?能告诉我们他们的名字吗?” 傅玄点点头,说:“行。” 傅玄记得当时有七个人,两个是卢师叔的弟子,刚下山采买回来,一个是挽灯仙子的弟子,还有三个外门弟子。 除了炼器卢师叔的弟子,傅玄跟其他人不常往来,只略微记得是哪位长老门下的人,宁软软他们去找人了。 陆师叔和陆挽灯他们都是认识的,所以先去找了他们那,至于那四个外门弟子,他们除了祈求不被他们捡走之外,就准备之后慢慢询问了。 不过幸好的是,捡走信封的人是玉锦,宁软软谢天谢地,喜滋滋地将信封拿了回来。 玉锦注意到了她肩膀上的鸽子,说了和傅玄一样的话,说这只鸽子十分有意思,还会跳舞。 咕咕气地转过了身去,将屁股朝着她。 咕咕虽然没有那么脆弱,但三番四次地被风流澈整,他也记仇了,暗戳戳地和宁软软商量,要怎么整风流澈。 宁软软尴尬地笑了笑,对于咕咕那些作死的行为,宁软软敬谢不敏:“还是不要了吧……” 她怕最后死的是他们。 不过宁软软还是摸了摸他的头,说:“有机会让四哥给你报仇,四哥厉害。” 咕咕立马就同意了,说:“好!” 风流澈拿到了信封,当着他们的面拆开,是八十一道符,道道都是用宁如华的血画的。 外带一封信,上面宁如华说,将这阵法设在荒渊,可给里面注入魔气。 “魔气?” 江余不懂,为什么是魔气,但是风流澈却明白了,荒渊对修为高的魔族有压制,或许是与其中的魔气有关。 虽然宁如华只说了这阵法能注入魔气,但是风流澈却觉得远远不止如此,他虽然不懂这些,但这阵法太过邪门。 风流澈皱了皱眉,将符咒塞进了信封里,然后捏紧了。 “你们这个四弟,幸亏是出生在你们家。” 宁无珩和宁折枝对视了一眼,神态各异,陷入了沉默。 风流澈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神情,他思虑再三,最终接受了宁如华的办法,去荒渊,再设一个阵法。 宁软软他们要跟着风流澈出门的时候,一只小狐狸在凤鸣宫外探头探脑的,看见他们立马跑了过来。 第一百零八章 没关系,我不疼 因为上次被雷劈了,九青灯生生去掉一命,但因为那是蛟龙升仙的雷劫,他也算因祸得福,修为连升了三阶,结了妖丹。 只不过两个月不能化形。 九青灯原本也想跟着他们去荒渊找宁软软的,但是被他娘叼到后山关了起来,直到刚才母子两人才妥协,刚被放出来,九青灯就来找宁软软了。 众人看见九青灯一身卷毛都愣住了,然后没忍住有人笑了声起来:“原来是只狐狸,我还以为是只狗。” 九青灯两脚一滑,差点摔了,有点后悔自己来了,他现在既不威风,也不霸气,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九青灯耳朵都搭下来了,宁软软挑了挑他的耳朵,笑嘻嘻地说道:“你来地不巧,我们又要出门啦,下次再和你玩。” “我不是来玩的。” 九青灯的耳朵颤了颤:“我听说你们在找阳辰生人,阳辰生的妖行不行呀?” “行啊?” 宁软软没说话,江余就应了他,但之后他不确定地看了沈星移一眼,沈星移点点头,说:“的确行,不过要妖力纯净的。” 温长老说过,妖化形之后,其实和人没多大区别,所以有很多上古著名的祭祀大典中,也是有妖的身影的。 “你说的妖是谁呀?不会是你吧?” 九青灯的狐狸眼笑地弯弯的:“就是我。” 比起九青灯送上门来承认自己是阳辰生人,风流澈更在意的是,岑掌门为了更快地找到阳辰生人,已经在宗门内部开始了筛选。 这样下去,陆挽灯的生辰迟早瞒不住,岑掌门看似温柔和蔼,但没有谁能比风流澈更清楚,若是为了天下,为了大义,岑掌门能放弃任何人,甚至他自己。 按理说,陆挽灯要是死了,这对他来说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他不用再守着对师傅的承诺,也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可这几日来,他总能想到从前她追着自己屁股后面喊师兄的样子,那时候,她和软软一般大,却比软软娇气许多。 师傅很疼爱他们,刚入门的时候,陆挽灯天天哭,他一心扑在剑道上,某日师傅将她拉到了自己跟前,说:“道清,这是你小师妹,你要多照顾她才是。” 于是他就一直照顾她,照顾到了…… 往事不堪回首,风流澈不想了,他捏着宁如华送来的东西,准备动身再去荒渊。 这次与上次不同,两个孩子都醒着,来送他,看到现在宁软软身后的女儿,风流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缈缈不亲近他也让他头疼,风流澈原本想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发,又控制住自己不看她们,风流澈带着咕咕走了。 风流澈前脚刚走,陆挽灯就来了,宁软软看她十分着急,往前拦住了她:“挽灯姐姐。” “风流澈呢?” 陆挽灯身体刚恢复过来,脸色比常人有些白,一身深蓝色的长裙在风中飞舞,犹如随风摇曳的鸢尾花。 见她朝自己身后看去,宁软软陡然想起了缈缈还在,师傅叮嘱过不可让缈缈和陆挽灯相见,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宁软软意识到的时候,她们二人的视线已经对上,陆挽灯皱了皱眉,说:“你……”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孩子…… 宁软软挡在她们二人之间,不动声色地将缈缈藏起来,陆挽灯看见宁软软,又从愣怔中回神了。 “我是阳辰生人。” 陆挽灯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她的徒弟玉锦追了出来,将披风披在了她身上:“师傅,掌门叫你去长明峰一趟。” 陆挽灯捏紧了披风,说:“好。” 陆挽灯的离开让宁软软松了口气,事实证明她师傅是对的,缈缈有些不大对劲,在见到陆挽灯之后,她就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宁软软喊她她也没反应,是宁折枝先发现了她瞳仁有变黑的趋势,和宁无珩两个人按住了她,将她迅速带回了凤鸣宫。 外面风雨交加,缈缈被一声雷惊醒,坐在床边发愣,窗子被风吹开了,她套上鞋子跑下床,将窗户关好。 全程缈缈都控制自己不去看窗外的情形,她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只是打雷,没什么可怕的。 爹爹去收拾大妖怪了,娘去找爹爹,缈缈要听话,在家乖乖地等爹娘回来。 她想睡觉吧,睡觉就不害怕了,正要爬回床上的时候,缈缈听到了人的敲门声。 “谁呀?” “是我。” 缈缈开了门,站在外面的是挽灯师叔,陆挽灯的身上被雨淋湿了,衣服皱巴巴地紧贴在身上。 缈缈将她迎进屋,给她端来一杯热茶,昏暗的屋内,缈缈看不清她的神情。 缈缈听见她和自己说:“你娘死了。” “缈缈!缈缈!缈缈!” 缈缈恢复神智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软软的两个哥哥压着胳膊,她的喉咙好疼,说出的声音也干哑得不像话。 “软软……” 她去寻找软软的身影,只看见她被沈星移和江余围着,她按着胸口,她也很疼吗? 缈缈张嘴又咳了起来,呛出一口血,她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我怎么了?” 知道她正常了,宁无珩和宁折枝对视了一眼,松开了对她的压制,以前他们就知道鬼王的力量是常理难以理解的,这次他们算是深刻地明白了。 缈缈刚才估计是想起了什么,情绪激动,外泄的力量也就越大,如果不是他们二人合力,恐怕还难以制服她。 他们打不过缈缈,说出去又有谁信呢? 宁软软看见缈缈清醒过来,总算松了口气,她受的是皮外伤,也是没注意到,被缈缈一掌掀飞了。 宁软软可不想再有下次,所以她发誓,以后方圆半里之内,她都不会让挽灯姐姐出现的! 宁软软吐纳了一道,身上的伤势随着灵力的流过而愈合,缈缈还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等到软软走到她面前,她才委屈巴巴地喊了声:“软软。” 软软朝她伸出手,说:“没关系,我不疼。” 第一百零九章 阿灯,你怎么又哭了? 荒渊的入口在双城后的海域,因为魔气侵蚀,此处形成了特殊的地质环境,无妄海。 无妄海中全是死灵与残破的骨骸,风流澈到了荒渊的上空,挥袖,空中四十九道金光乍起,将他的身形围住,不停地旋转,将四周的灵气吸纳过来。 这道阵法几乎要将天地灵气全都吸纳进去,连身处其中的风流澈也感到身体一软,险些栽下去。 等见到无妄海的漩涡逐渐扩大,风流澈又挥袖,摆出三十一道符,阵法立刻倒流,原本正气的金光阵刹那变红。 风流澈飞出阵法之外,在高空之上看着那邪门的阵法往下压。 “就这样?” “就这样。” 咕咕在他的右侧扑棱着翅膀:“主人说了,只要此阵能成,不仅魔尊能被困住,已经逃出来的魔族,只要他回到无妄海,就会被这阵法重新封入荒渊。” 如此,哪怕没有人献阵,也能保天下太平。 风流澈看着脚下翻涌的无妄海,眸光沉沉,随即两指作一,绘出弯弧,再度抬眸时,指尖中夹着最后一道黑色的符咒。 这符咒委实诡异了些,与这无妄海水般黑的符咒上,宁如华用自己血画了古老的图腾,形状若人的眼睛。 风流澈想起了信中所写的最后一句话,勾了勾唇,看向了咕咕。 他久久未动,咕咕以为他不敢了,正要询问主人,谁知道他看向了自己。 “宁如华,要是你能早生个几年就好了,我也不至于那些年里无路可走,丢了脸又丢了人。” “我不一定会救。” “你会救。” 只这一句话,咕咕就醒过神了,他稍稍飞低了些,也不知道主人和风流澈说了什么,他看向了下面。 赤色的大阵与海面只有半臂的距离,海里的死灵感受到浓郁的魔气都开始沸腾起来,他们张着嘴,以各种诡异的姿势向上翻涌着,一层又一层,就像不断拍上来的海浪。 可风流澈能看见,那里面,都是死去之人无法磨灭的执念。 就在风流澈准备将黑色符咒投向荒渊的时候,荒渊中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创造一个你女儿可以随心所欲生存的世界,岂不是更好?” …… 在风流澈去荒渊封印的时候,岑掌门也在做二手准备,三清宗六万三千名弟子,最终筛选出来的阳辰生人也不过二十六人。 宁软软等人并不在那二十六人当中。 上次岑掌门将陆挽灯叫过去,宁软软还以为他是要问陆挽灯阳辰生人的事,但张示出来的二十六人中,并没有陆挽灯的名字。 掌门也在替陆挽灯隐瞒她特殊阳辰生人的身份,宁软软猜不中他们的想法,但陆挽灯不用献阵,宁软软也开心。 因为她师傅回来了,带回来了他成功封印荒渊的消息,只是他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在三清宗山门界碑边就晕倒了。 还是出去遛弯的九青灯发现了他,叫人将他带回了宗门内,宁软软去将他师傅领回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那是她师傅。 风流澈的脸色惨白,头发凌乱,衣服也乱糟糟的,总之,整个人像个乞丐,他还昏迷着,但是芍花峰的师姐们说他没事了。 宁软软拜托宁无珩和宁折枝将风流澈运回了凤鸣宫换了身衣裳,他安安静静地躺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层阴影,朦胧而美好。 这时候,宁软软才相信,陆挽灯口中曾经风流俊逸的师傅是存在的,她师傅长地很好看,很精致的那种好看。 宁软软看着看着,风流澈的身体就以不太正常的姿势抽搐了起来。 宁软软:“……” 宁软软本以为风流澈“醒了”捉弄她,可是在片刻之后,风流澈痉挛的程度越来越大。 缈缈被吓着了。 深夜里,她原本准备去芍花峰请师姐们,可又觉得他师傅这样,师姐们怕是看不了。 可是缈缈又不能见挽灯姐姐。 宁软软捏了诀,将自家宿在三清宗客房的两个哥哥喊来了。 半夜被吵醒,宁无珩和宁折枝本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到了凤鸣宫,又被宁软软指挥着将风流澈搬回了芍花峰。 宁软软陪着风流澈在内屋,外院的宁无珩和宁折枝对视了一眼,纷纷有些无语。 月上柳梢头,宁折枝闲着也是闲着,就管不住嘴了,这是陆挽灯的院子,里面是她的闺房。 宁折枝好久没“修炼”了,此时宁无珩也在,他就喜欢聊那些风风月月的事情,就比如:“大哥,我记得,你对挽灯仙子是不是有意?” 宁无珩:“……” “别不说话呀,我好不容易叫你一声哥,你也得回应我这个弟弟吧?我虚心请教,你不吝赐教,在外人眼里,我们才是兄友弟恭的一家人不是吗?” 他的话始终都带着刺,宁无珩都习惯了,反正以前都是这样,只要他不说话,宁折枝觉得无趣,也就作罢了。 可今晚却不同,宁折枝的兴致却是非常高:“放心吧,大哥,喜欢陆挽灯又不丢人,人家在修仙界美人中也算头等,年纪嘛,虽然是比你我大些,可修真界,哪在乎这个?” “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宁无珩也难得又回应宁折枝的时候,他今晚心情也不错,难得没有搞“你越想知道我越不告诉你”的那一套。 宁软软展开扇面,扇了扇:“你对人家有意思,知春也喜欢她,可这个女人,好像一辈子眼里就只有那一个人。”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风流澈,活不长了。” 原本风流澈是不必如此的,虽然封印不可能不付出代价,可是宁如华的阵法本就巧妙地利用了天地灵气与魔气的转变,代替了祭祀所需要的供品。 但是就在风流澈要将整个阵法联络起来的时候,五大魔君感应到了荒渊的波动,前来查看。 或许是上次在三清宗吃了亏,魔君也长了记性,不再单独出动,而是三三两两的一起。 五大魔君,四个修为剩了一半。但风流澈的运气不好,他遇上的偏偏是扶相,扶相身边的是鲲吾。 上古生神,也生魔,万物相克相生,若是说元衡是天生的神,那鲲吾就是天生的魔,他修为虽然被封印,可他的原形是只巨鲲。 风流澈修为也折损了大半,对上扶相只能打个平手,更别说还有个鲲吾,情急之下,他献祭了自己的神魂。 风流澈缓慢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宁软软回了凤鸣宫,她没办法将缈缈一个人丢在凤鸣宫里。 眼前的一切都让风流澈觉得熟悉,风流澈按照记忆中,起身倒了杯茶,缓缓地抿了抿。 浑身都不太舒服。 忽然珠链被人掀起,风流澈皱着的眉头在看到来人时,轻松地舒缓开,温柔地喊道:“阿灯。” “啪”地一声响,陆挽灯手里的东西砸在了地上。 在陆挽灯还小的时候,她被师傅从爹娘身边带到宗门,师傅说她有很好的修炼天赋,爹娘也不问她愿不愿意,就将她塞给了师傅,感恩戴德。 她那时候害怕极了,只会哭,因为她不会别的,这是她离开家之后才意识到的事情。 那时候,三清宗天赋高的弟子有很多,大家为了不输给世家,不停地修炼,哪怕修炼的剑谱有问题,他们也敢废弃修为重来。 每个人都在追自己的道。 她不一样,她什么也看不懂,剑也很重,她举不起来就会被门内的长老罚,她不想修炼,只想回家。 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她不明白,为什么爹娘要把她送到这种地方来,是因为不喜欢她了,还是她做了什么惹了他们生气? 那段时间,陆挽灯常常在自我怀疑和怨怼中度过,直到师傅把她牵到了师兄面前。 他从未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哥哥,她家周围的,各个歪瓜裂枣,要么就是肥头大耳,要么就瘦地像个竹竿。 风流澈就像他的名字,他伸手过来,陆挽灯就觉得吹过了一阵温和的风,她整个人就飘飘然了。 陆挽灯记得他的手指也好看,就连指尖都是粉色的,她呆呆地看着风流澈朝她伸过来的手,一时湿了眼眶。 “师……师兄。” “阿灯,怎么又哭了?”风流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用衣袖给陆挽灯擦掉了眼泪。 “这是什么?药吗?可是哪儿手上了?” 风流澈见她不接,就把托盘放到了桌上,轻声询问她:“师傅呢?我去拜见拜见他老人家,不然他又怪我练剑练疯了,三年回不来两次。” 听了风流澈的话,陆挽灯才明白过来,或许他的记忆回到了从前,凤长歌出现之前。 她张了张嘴,想告诉他师傅已经不在了,可有多久没看见风流澈对他笑了?十年?百年? 她恍惚了。 陆挽灯见他要往外走,身体自己就动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师兄,师傅他闭关了。” “而且,你受伤了,你不记得了?我帮你看看。” 风流澈确实感觉自己身体不舒服,他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来笑道:“阿灯,没想到你还会替人看病?” 第一百一十章 这风流澈多半没救了 陆挽灯这一身医术,是凤长歌死后修的,她原本笑门中的师兄执拗,为了找寻所谓的道,竟然不惜将自己修为废掉,一切重来。 她曾经发誓,绝对不会自废修为,可是后来,她还是这样做了。 她嫉妒凤长歌,可是她是真心想救风流澈的,只可惜,她没有成功地自视自我,在极北成了累赘。 师傅年少时常夸她天资卓著,她也当真了,喜不自禁地以为自己已经是修真界前列的弟子。 可在极北,她对蛟龙毫无办法,当蛟龙那双铜铃大的眼睛盯着她时,她除了腿软竟然任何反抗都做不出来。 凤长歌和蛟龙相斗至死,漫天的寒霜与火羽,陆挽灯只记得自己的呼吸声,龙吟和凤鸣。 听到风流澈的话,陆挽灯愣了下,然后明媚地笑起来:“那还是因为师兄你总受伤?” “有吗?” 风流澈看了看自己,说:“明明我挺强的。” 宁软软喂食完缈缈,就去芍花峰准备把她师傅接回来,可是陆挽灯却不让她见她师傅。 宁软软被几个芍花峰的师姐拦着,伸长了脖子要往里看:“挽灯姐姐,我师傅怎么样啦?” “我就看他一眼,就一眼。” 兴许是宁软软吵的,陆挽灯从屋内走出来,神情有些不悦,说:“软软,我这里要安静。” 宁软软捂住嘴:“可是她们不让我去看师傅,挽灯姐姐……” 陆挽灯摇了摇头,把她拉到一边:“师兄的情况不太好,他得在我这修养个几天,还有,你看看这是什么?” 宁软软从陆挽灯手里将那叠纸接过来,秀气的眉头逐渐拧紧:“这是……” “这是你师傅身上的东西,你可以去问问你四哥,符咒的东西我不太明白,你让他看看这究竟是什么?” 虽然陆挽灯也可以去找她师叔,但是要是宋师叔知道了风流澈这样,肯定不会让她…… 陆挽灯的眸色渐深。 宁软软当时也看了几眼,她四哥的咒印她是清楚的,她明明记得这是封印荒渊的法阵,怎么如今会在师傅的身上? 宁软软点点头,将纸揣进了怀里:“我会去问问我四哥的。” 送走了宁软软,陆挽灯才松了口气,慢慢地走回了屋内:“风长老的事,你们别和别人说。” 玉锦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违逆她。 “屋外是什么人?” 风流澈感觉自己的身体的确是不如从前了,心脉有种被压着的感觉,隐隐作痛,陆挽灯问他:“师兄,你还有哪里难受吗?” 风流澈摇了摇头。 身体上的疼痛倒是没什么,他们剑修几乎每天都带伤,反而是神魂,好像被人硬生生挖走一块,空廖的厉害。 风流澈在床上躺着,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晕,就像…… 风流澈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像谁? “咒印在风流澈身上?怎么可……能?” 宁折枝一腔怒意,在想到宁如华的时候,又有点不确定了,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后颈:“我回家去问他去。” “不用回去了。” 宁折枝顺着宁无珩的目光看去,看见咕咕躲在房梁后面,探出了半个脑袋,他勾了勾唇,然后将那只偷窥的鸽子打了下来。 快,狠,准。 宁折枝伸手,扔咕咕的扇子回到他手上,宁折枝懒散地扇了扇,说得缓慢而柔情:“咕咕,你来说说,老四想干什么?” 咕咕把脑袋埋在翅膀里瑟瑟发抖。 宁无珩过去将他抱起来放到小几上,宁软软将那纸在桌上展开,咕咕两眼一抹黑。 “我来吧。” 咕咕在脑海中听到他主人的一声轻叹,咕咕拒绝道:“我来!” 他抬起脑袋,跳到纸上,墨迹未干,咕咕还在上面踩出了几个爪印:“这不怪主人,是风流澈他不中用,才遭反噬了。” “咕咕!” 宁软软一拍桌子,咕咕立马学会说话了:“哎,真人太惨了,本来没什么事的,真人在无妄海又遇到了魔族的两个魔尊。” “哪两个?” 宁折枝眯了眯眼睛,听咕咕说:“一个红头发的,还有只鲲。” “这风流澈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宁折枝斜了咕咕一眼:“你能活着就要谢谢他了,没把你送给那鲲吃了,要是我,我就先把你这不中用的东西丢出去,自己跑。” 咕咕:“……” 二公子,无情。 见鸽子幽怨,宁折枝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没话说了?你们知不知道,要是他风流澈不清不楚地死在他宁如华的咒上,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会。” “你还不会了!” 宁折枝原本又要用扇子丢它,结果被宁无珩拉住了,宁折枝这才看清,面前的已经是宁如华了,咳了咳:“你倒是说说,如何不会?” “魔尊虽然封印了,但是五大魔君还在,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冲破封印,解开对自己桎梏。” “风流澈死了,三清宗也不会和宁家敌对,岑掌门只会大肆宣传一番,让风流澈成为三清宗的神,再招收新弟子。” 宁无珩和宁折枝沉默了,世上之人追名逐利,修仙之人也不外乎如此,而且,真到了那时候,风流澈死都死了,岑掌门当然不会为难宁家,甚至还会替宁家粉饰,歌颂风流澈和宁如华的功德。 他们这事,还见的少吗? 可是宁折枝还是不服气,想揍他这个冷心冷情的弟弟。 咕咕脑袋一歪:“二公子,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好了,宁折枝更生气了。 “咕咕,这个反噬有什么办法解吗?” 宁软软轻轻弹了弹咕咕的脑袋,说:“我知道四哥,他不是那样不计后果的人。” “……”不,他就是。 宁无珩和宁折枝对视了一眼,软软自幼和宁如华亲近,也不知怎地,是怎么看出他…… 宁折枝笑:“这风流澈多半没救。” 咕咕却说:“有办法呀?” “是吗?” 宁折枝咬牙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 咕咕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侃侃而谈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风流澈在献阵的时候,宁如华教了他一个法子,不能保证管用,献祭神魂的时候,用灵力护住神魂,保住神魂不散,来日进荒渊,还是能寻到的。 “进荒渊?” 荒渊哪种鬼地方,谁愿意进去,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更何况如今又多一道封印。 宁折枝哼了两声,突然听到咕咕说:“风流澈丢的,当然风流澈去呀?” 他笑了:“风流澈现在就剩半条命,那咒印在他身上,迟早将他反噬地一干二净,还去荒渊?怕他死地不够早?” “主人会陪他去。” 咕咕歪了歪脑袋,又说:“沈星移也去。” “他疯了?自己不想活了也就算了,还带个小的!” “沈星移体质特殊,主人是认真的,不是带他们去送死。”咕咕我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宁折枝,其中全是对他主人的信任。 宁折枝挪开了脸,说:“去去去,想死就去吧。” 虽然宁折枝不大愿意为天下做出牺牲的是他宁家的人,可是不得不承认,他打心底是佩服风流澈的。 风流澈二十结丹,在百年前,他都一直是仙界的顶梁柱,哪里有祸乱,哪里就有他。 就说那谁也不愿意理会的极北之地,他挑了剑就入苍龙渊,为的就是护那方太平。 风流澈的一生都献给大义了,这样的人,不该没有好结局。 宁折枝说:“我们也去,帮他守着无妄海入口。” 像上次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宁无珩点点头,对他替自己做决定的事也未多说什么。 就当宁家兄弟几个收拾好了,要去给风流澈寻神魂的时候,风流澈那边又遇到了问题。 原本厌恶陆挽灯至极的风流澈竟然在芍花峰待了近半个月,好似在那里安家了一般。 哪怕宁软软一直相信陆挽灯,这时候也察觉出些不对劲出来,她师傅好歹是大乘修士,怎么会病地这么多天昏迷不醒? 当宁折枝就差把陆挽灯的私心放到明面上的时候,宁软软大喊了声:“我师傅不会死了吧?” 和陆挽灯争执不休的宁折枝立马闭了嘴,他说再多,都抵不上软软这一句。 从震惊中回神,宁折枝深藏功与名,陆挽灯倒是气地不轻:“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师傅?” 宁软软“呸”了几声,尽力将自己这晦气的话撇地一干二净,但她抬头的时候,就怔住了。 风流澈一身浅蓝色的轻衣,眉目温和地从屋内走了出来,朝他们见了个礼:“各位,屋内还有人在修养,如有其他事情,不妨到一旁,我们慢慢处理怎么样?” “……” 一时鸦雀无声。 陆挽灯知道自己和风流澈的时光结束了,这是她偷来的,如今退场也应该得体。 陆挽灯轻轻唤了声“师兄”,退到一旁:“师兄,你该走了。” 听到她这话的风流澈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我要去哪儿?” “回凤鸣宫,然后将你的神魂取回来。” “我的神魂?” 风流澈皱了皱眉,所以他身体不适的缘由都是因为丢失神魂了吗? 风流澈了然地点点头,走到她陆挽灯身前,拉住陆挽灯的手:“阿灯,别怕,等我取回神魂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陆挽灯暗淡的眸子闪了闪,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他想说的事是什么,她摇了摇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不,师兄,你会恨我的,你会恨我的……” “师兄。” 陆挽灯咬牙,和宁无珩说:“我也去荒渊。” “你去荒渊干什么?” “我去帮他将神魂找回来。” 宁无珩不太赞成,看现在风流澈的样子,他对陆挽灯一丝恨意也没有,也就能想到风流澈割裂出去的那一份神魂,凝聚的是什么了。 宁无珩摇头:“不行,你不能去。” 陆挽灯也不是没想到她会被拒绝,可是被宁无珩拒绝的时候,她还是一愣。 “你……算了……” 陆挽灯在风流澈跟他们走后,封了风流澈住过的那间房间。 …… 风流澈见到缈缈的时候,不相信自己已经有了个这么大的女儿,可是他知道,这群人没有骗他。 他的确成亲了。 他夫人病逝了,留下了这么个小女儿。 风流澈在缈缈跟前蹲下来,想和她说说话,结果他还没张口,缈缈就扑过来,主动抱住了他。 “爹爹。” 耳边是小女孩甜甜的声音,风流澈有一瞬间的恍惚,伸出去的手也僵在空中,不敢环紧。 风流澈的喉咙有些干涩,微微笑了起来:“对,我是你爹爹。” 宁软软松了口气,看来她师傅虽然把他们给忘了,但是缈缈在他心里还是影子的。 缈缈眨了眨眼,又有些阴影在她眼前晃过,但她能应付,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 那些阴影褪去之后,缈缈牵着风流澈的手,乖乖地站在了他身边。 风流澈还是不解:“如果我有夫人了,那我和阿灯……” “阿灯?” 宁折枝差点将入口的茶喷出来:“风流澈,希望之后冷静一点,我们可是无辜的。” 风流澈茫然了。 …… 因为宁如华的封印,荒渊对修真界的威胁也不是那么迫在眉睫,先前被岑掌门召集来的诸位门派的掌权人也回到了自己门派。 他们成立了诛邪,为了诛杀那些逃出荒渊为祸人间的邪祟。 诛邪成立,四境之内的百姓也算清净了点。 宁软软没有跟着几个哥哥去荒渊,那里危险,他们也不肯。 风流澈像只懵懂的小羊羔子,被宁家两兄弟带去了荒渊,丢进了荒渊里。 “沈星移。” 宁如华发现沈星移有些心不在焉,就喊了他的名字,结果沈星移看向了宁无珩:“他就是宁如华?” 宁无珩:“……” 他们忘了,这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宁如华的目光凉凉的,在轮椅上一拍,说:“算了。” 自从在江家剔骨之后,沈星移和宁软软都没回过宁家,宁如华心情一下子坏了不少,宁家的人都知道,中午四公子那一点儿声音也不能有。 宁如华咳了咳,说:“护阵。” 听到他的话,宁折枝收敛了神情,红色的灵力自他指尖引入,在黑暗无比的荒渊中,照亮了一方天地。 宁如华双眸微阖,就在风流澈想他在做什么的时候,宁如华说了声:“放松。” 沈星移一时不备,识海中闯进了另一个人。 风流澈能感知道沈星移的变化,摸了摸鼻子:“原来不是跟我说的……” “好了,我们走吧。” 宁如华如此说道。 沈星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也不挣扎,就由他去,倒是引起了宁如华的不爽:“你不问问发生什么了吗?” 沈星移消极对待:“不想问。” 宁如华:“……” 以前沈星移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想到宁重岳所说,三清山学风正气的话,不禁产生了怀疑。 宁如华生来比旁人体弱,盖是因为他的神魂太过强大,他的那副身子容不住他,就造成了他半死不活的样子。 沈星移原有魔骨,剔骨之后修的是正道,在荒渊纷繁复杂的灵气环境中,无疑是如鱼得水,怎么都很轻松。 这是宁如华要沈星移来的理由,从刚开始,他就没打算让沈星移干什么,只是借他的身体用用。 风流澈还在试着召唤他的神魂,结果宁如华撸了撸袖子,也不知道这是荒渊的哪个地方,找了个树枝就开始画阵。 半个时辰之后,他丢开了树枝,说:“闪开。” 宁无珩和宁折枝早就见识过他的阵法了,此时加了几分灵力,使护阵更牢固些。 宁如华抬头看了眼上方,双手合十,念起了佛经。 风流澈刚踏出一步,就听到耳边梵语不断,那些低沉的念念声,从他的耳朵涌入脑海,风流澈感到头疼欲裂。 沈星移见风流澈失了原本的轻松,眼睛通红,充满了血丝,仿佛一副随时会包庇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他是软软的师傅。” 宁如华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仍是不断地念着咒,大阵平底起,他们的衣袍无风自动,被卷地上下翻飞。 在风流澈就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四周也响起了厉鬼的哭嚎声,陡然一抹黑影缠着沈星移的身体,要将他吞噬进去。 宁如华指尖一点,那黑影便散开,四周的鬼魂也没见过这样残暴的术法,不想灰飞烟灭,渐渐地,就安静下来。 赤红的光芒散去,那大阵的中央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身形与风流澈一样,只是那浑身的戾气,甚至比风流澈发疯时还可怕些。 宁如华走过去:“这不是找到了吗?” 荒渊事情暂时解决,他们这些宗门里弟子的日子也能好过些,宁软软下了课,准备带缈缈去山下走走。 谁知道刚到了山门,踏下石阶的那一步,不知哪来骤风擦着她的耳边飞了过去。 宁软软咽了口唾沫,拉住了缈缈,问道:“刚才飞过去的,是不是师傅?” 缈缈点点头:“虽然很快,但是我看清了。” 所以……他是去芍花峰了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结丹啦!师傅! 风流澈的到来将芍花峰掀地鸡飞狗跳,宁软软带着缈缈追过来时,芍花峰如同被暴风雨洗刷过,芍花峰弟子种的药草一根都不剩。 宁软软刚喊了声“师傅”,风流澈就将那些药草丢进了她怀里:“告诉陆挽灯,我在凤鸣宫等着她!” 撂下这句话后,风流澈又快速离开了,宁软软捧着那堆药草进退两难,她看了看芍花峰面露难色的各位师姐,又看了看充满火气的师傅,最终将药草一丢,追了上去。 “师傅……” 宁软软没追到她师傅,倒是碰着了她哥哥和沈星移。 宁折枝见宁软软气喘吁吁成那个样子,不用想也是因为风流澈,他们原一起回来的,到半路上,风流澈就像炸了一般,估计是想起什么来了,一张脸又红又紫。 “看他的样子,估计要不是我们看着,他就引颈自戮了,陆挽灯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 宁折枝言语间虽是替风流澈不平,可是那神情,却是揶揄的。 毕竟他们刚从荒渊出来,风流澈的这件事多了几分风月意趣。 “软软,你看谁来了?” 宁软软正蹲在一旁大喘气,抬头问:“谁?” “我。” 宁如华推着轮椅从不远处过来,咕咕就站在他的肩膀上,宁软软冷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四哥?!” 宁如华不太喜欢太阳,平时也不怎么出门,所以宁软软能在这见到他,可不止一点半点的惊讶和喜悦。 宁如华见小团子朝她冲过来,露出一副嫌弃的神色:“你看你这满脸的汗,离我远点。” “哦,好。” 宁软软擦掉脸上的汗,跟着三位哥哥去面见掌门,她本以为哥哥们要和掌门说荒渊的事情,可是到最后,宁如华竟然提出了带宁软软带宁家。 以宁如华的意思,《三清诀》由沈星移来就够了,宁家付出那么大代价救他,如果宗门内比他都赢不了,他就是个废物。 同样,背不下《三清诀》,他也是个废物。 宁无珩和宁折枝虽然不大同意,可他们的心里,隐隐也希望,小妹能回宁家。 长明峰。 岑掌门放下手中的茶,温和地笑着:“当初我提醒过江家主,三清山的宗门不好进也不好出,这是老祖宗的规矩,不到结丹,不另立山门,不外出,不问凡俗。” “而且,软软还有一项考核没过,既然你宁家将孩子送到三清山这里来,就不该心软。” 宁如华神情冷淡,脸上没什么笑意:“岑掌门的意思是,那就不肯放人了?” “非也。” 岑掌门将这事推到了宁重岳身上:“若是你们父亲来亲自要人,也不是不可。” 宁如华将未喝的茶盏按在桌上,说:“好。” 宁软软虽然很想回家看看,但她在三清宗待这么久了,要是让她离开,对宗门内师兄师姐们也很舍不得。 宁软软那哀求的眼神,岑掌门自然不可能看不见,于是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等到宁如华离开,岑掌门将宁软软单独留下,他和蔼地笑问:“既然不想离开,怎么不和兄长们好好说清楚?” 宁软软说:“说的说的,等我想好了,我就和四哥说。” 对于宁软软想留在三清宗,岑掌门还是很欣慰的,他摸了摸宁软软的头,说道:“随你吧,想去想留,只要心存正气,天下仙门大同。” 宁软软点点头。 在从长明峰出来之后,宁如华就咳吐了血,宁无珩和宁折枝皆是心中一颤,跑至了他身边。 “如华!” “我没事。” 宁如华将嘴角的血擦去,不在意地说道:“这个阵法不比当年神印,虽然能维持人间二十年太平,但是二十年之后,荒渊破,人间还是会遭殃。” “这二十年,是我给所有人争取的时间,要么在虚幻的安乐中迈向死亡,要么,找到那一万个阳辰生人。” “或者……” 宁如华握紧了宁折枝的手:“不管之后如何,我都要软软活着,快快乐乐地活着。” 宁折枝被他这通类似于遗言的话弄得又急又气,眼睛都红了一圈:“你这是干什么?说这些干什么?我们会让你死吗?爹会让你死吗?你少算点那些触及天道的东西,不就能长长久久地活着了吗?” 宁如华摇了摇头,对于自己却固执地可怕:“我不怕死。” “你!” 宁家的弟子和仆人就在三清山下的镇子里等着宁如华,他的事情结束了,就准备接着他们的四少爷回去。 宁如华知道宁无珩和宁折枝还有话要和宁软软说,朝他们挥了挥手,声音低低地传来:“爹让你们早点回去。” 按宁重岳的意思,他是铁了心地要将宁软软这只雏鸟往外放飞,宁如华认同,也不认同。 可终究一切抵不过天命,他也是,软软也是。 宁软软也不知道那天四哥说要带自己回去是不是认真的,还是哪个哥哥替她开解了他,总之没有消息再提要她回琼山的事。 荒渊被封,四境也逐渐安定下来,五大魔君也不见了踪影,整个修仙界陷入了一种短暂的和平状态。 六年后,日常闲暇。 三清山所有弟子,在某时都看到了水灵气凝聚成形,在空中结成了水珠的形状,冉冉上升,最终往凌霄峰上飞了去。 凤鸣宫的上空笼罩着一层若白的蓝色,宁软软坐在宫中蒲团上,她的师傅风流澈在给她不断地输送着灵力。 汗从她的额角滑落,将秀气的黛眉打湿,宁软软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她的周身围绕着一圈蓝色的水珠,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 经过这么多年,宁软软曾经见过的溪水旁长了小苗儿,小苗儿又长成了大树,溪水成了大海。 宁软软猛地睁开眼睛,乌黑的瞳孔有圈深蓝色的线,犹如烟花般乍现,消失。 而风流澈也在此刻睁开眼睛,收了吐息。 “感觉怎么样?” 少女先是吐出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笑容灵动,兴奋地说道:“我结丹啦!师傅!” 第一百一十三章 软软,你该下山了 这是风流澈意料之中的事情。 优越的天赋资质,再加上宁家,三清山无数灵丹妙药的供养,若是宁软软结不了丹,那才是丢了他这个当师傅的脸。 虽然是这样,风流澈还是将缈缈唤来,让她吩咐人去给宁软软准备热水:“十三岁结丹者,你是当今世上第一人。” 宁软软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她师傅夸她,她兴高采烈地追了出去:“师傅,这是真的吗?我真的是世上第一个十三岁结丹的人吗?” 风流澈被她问得烦了,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道:“是又怎么样?” “是的话,我这就跟江余江驰说说去。”宁软软兴冲冲地往外跑,被风流澈丢了个衣服在脸上:“先把自己洗干净去。” 宁软软一时不查,绊了下,抹了脸之后,是不得不洗澡了。 等她洗漱完之后,这才发现原来这衣服是师傅送给她的结丹礼。 她曾经说过觉得鲛纱很好看,他丢给自己的这件衣服就是鲛纱的,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虽然早就知道风流澈口硬心软了,她还是被她师傅感动到了。 当她像只花蝴蝶一样飞到风流澈面前时,风流澈刚沏好了茶,端坐在主位上等他。 “软软,你该下山了。” 宁软软:“……” 三年之前,风流澈也找到了可以代替宁软软血液的丹方,让缈缈由每日饮血改成了服丹,使她更能像常人一般与各位师兄师姐生活在一起。 以血作线是为邪术,宁软软在那之后才知道,缈缈那么依赖她,有很大原因都是因为这邪术。 现在这邪术解了,宁软软也终于不用时刻不离缈缈了。这有好也有坏。 好处就是宁软软有了更多的属于自己的时间,坏处就是,师傅越来越不把她当人了。 宁软软气死,哪有师傅会在徒弟结丹这天就把徒弟赶下山历练的? “要是我下山遇到什么不测,岂不是连一天庆祝的时间都没有?” 宁软软跟江驰说了这句话,他连呸了三声:“瞎说什么呢?不就是下山,放心吧,你师傅又不会派你去降服大妖怪,你怕什么?” 宁软软叹了口气。 她虽然结丹算早的,还是不能赶上和江余江驰,沈哥哥他们一起,她要独自一人下山了。 宁软软去了白鹭峰领任务,发放任务的长老看到她时还笑眯眯的,恭喜宁软软结了丹。 等知道宁软软是被她师傅派来领下山任务的,他也沉默了,随后干笑了两声:“当风长老的徒弟是不容易,可那也是因为他重视你,你体谅点。” 宁软软当然是一个劲地点头,她现在只想将下山任务做完,然后早点回来陪缈缈玩。 在她闭关之前,她还答应过她的。 “你是风长老的弟子,给你安排下山任务当然可以,只是你这裙子……不太合适吧?” 宁软软低下头才发现,原来自己还穿着风流澈送她的那条鲛纱裙,她又想起来自己刚穿上身给师傅看时,师傅那不屑一顾的眼神。 宁软软气呼呼地回去换了身衣服,又站到发放任务的长老面前:“现在可以了吗?长老,我等不及要下山啦!” 长老发誓,这是他近几年见过最急着下山的小弟子。 按往常规矩来看,结丹弟子都是自己独自一人下山的,长老也为难了半天,不为什么,宁软软年纪太小了。 先不问实力,但说苦主见了她,能不能相信她靠得住? 长老让她选个人与她同去,结果宁软软选了个沈星移。 长老看着沈星移,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算了,还是我来帮你找个吧。” 宁软软是第二天见到长老所说的人,陶卫朝。 陶卫朝朝着他们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师兄师姐好。” “……” 陶卫朝前年被白鹭峰的一个长老相中收进了门下,按这么算,他入门的时间其实比沈星移和宁软软晚,所以叫了沈星移和宁软软师兄师姐。 宁软软每次听了都觉得别扭,更不用说面皮本来也挺薄的陶卫朝。 陶卫朝也结了丹,尚没有进行下山历练,长老找他和宁软软搭档,也无可非议。 就当所有事情都谈妥了,沈星移却不肯走了,长老就不明白了。 “沈星移,你不是下过山了吗?” 对于这几个世家来的孩子,原本三清山也挺为难的,奈何人家气场强大,往那一站,就让人信服。 后来也不是没有怀疑这几个孩子不行的,结果江家那二小子下山的时候,先是把苦主打了一顿,然后才给除的妖。 长老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了,所以这次才会想给宁软软找个像样的同伴,毕竟软软这孩子就像她的名字,看起来也好欺负。 好吧,也是不想再被苦主找上门投诉了。 长老心思十分复杂,他纠结了许久,从沈星移的各方面都想了,最终下了个决定,同意了。 宁软软这牌面也算是大了,所以要出什么事,他们三清山对宁家也算好交代的。 在长老噼里啪啦打了一顿算盘之后,同意了宁软软带着沈星移和陆卫朝一起下山,临走前,他嘱托陆卫朝:“要好好照顾师兄师姐呀。” “是……” 陆卫朝努力地露出微笑。 下山历练,三清宗没给弟子下任何禁制,但是只有一点,要让苦主满意。 宁软软还有些遗憾,她那件特别漂亮的裙子穿不了了,导致下山之后,她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软软。” “嗯?” 沈星移问她:“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呀。” 宁软软只是随意一答,但感受到沈星移固执的视线后,宁软软叹了口气:“只是在想,妖魔为什么老和人类作对,他们安静些生活不好吗?非要送上门来让人杀。” 沈星移没想到她在想这个,噎住了半天,才说道:“他们原本就是这么生存的。” 他们靠吸收人族生气精力提升修为,就像他们吸收天地灵力,这或许本身就是一个解不开的结。 宁软软也明白,她抱怨好了就忘了,说道:“陶……陶师兄,给我们说下这次的任务吧。” “哎?师姐,可不能这么喊。” “就是师兄。” “是师弟。” “师兄。” “师弟!”陶卫朝的神色笃定,坚决不能逾越任何规矩。 沈星移:“……” 在经过了多次地你来我往之后,宁软软终于败下阵来:“师姐就师姐吧,说说说。” 沈星移忍耐半天,额头上的青筋逐渐消去,松了口气:“我来说吧。” 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叫古武,是个海城,城主说,渔民出去打鱼,好几个都没回来,后来海岸上漂来了渔民的尸体。 出海打鱼本来就危险,本来也只是以为他们出海遇到了什么意外,可是后来,遇险的人越来越多。 渐渐地,渔民就不敢出海了,可是迫于生计,那些歇在家中的渔民就联合起来,准备一起出海,妄图人多力量大。 结果他们是回来了,可是回来的人,渐渐地,身体上长出了鱼鳞,变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 城主找他们,是想看看海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还有那些渔民,还有没有救治的机会。 宁软软一听就不对了:“这不是芍花峰师姐们应该管的事吗?我不懂如何治病呀?” 沈星移又说:“三清宗乐善好施,芍花峰的弟子少,天下之大,医修不够用,所以在他们出手之前,要由门内弟子判断,值不值得出手。” “嗯,我明白了。” 宁软软在山上待了太久,都忘了医修是这修仙界难得的修者。 沈星移勾了勾唇:“而且有些病症,只要除了作祟的妖孽,症状也会随之消失的。” 宁软软点点头:“那我们去看看吧。” 御剑向东面去,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到了古武所在的海岸,在进城时,宁软软他们将自己的生辰八字登记,看见旁边那薄薄的一层红纸,忍不住顿住。 他们花了六年时间,如今能找到的阳辰生人微乎其微,要是这样下去,二十年的时间,根本找不到一万个阳辰生人。 她身后还有人,因为他们是从三清宗来的,城主也吩咐过,驻城的军士不敢催促他们,为难地朝着沈星移看。 “软软。” 宁软软回过神,对军士说了声“抱歉”,他们刚进城,就受到了古武城主的热烈欢迎。 陶卫朝被当成这次的主力,受到了城主各方面的妥善照顾,局促地只想躲起来。 幸好有沈星移在,他也不至于失了方寸,在城主给陶卫朝塞红包的时候,沈星移淡淡说道:“赵城主,三清宗有规矩,您不用这样,否则,我们现在就回去。” 看着他的神色,赵城主这才如梦初醒,将红包收了起来,对着陶卫朝拜了一礼:“唐突了,唐突了。” 褪去那些花里胡哨的谄媚与讨好,赵城主也是个为民着想的好人,渔村里的事他也派人过去了,只是那不是他们凡人能解决的事情。 “哎,我现在带几位仙长去见见那几个可怜的百姓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是我师兄 那些身上出现怪异现象的渔民都被赵城主统一安置在城南的一处小院内,派人看守照顾。 他们不止身上出现了鱼鳞,就连生活习性也逐渐好水,如果不是此处小院有个池塘,恐怕出现异变的百姓都会在宁软软他们到来之前干涸而死。 这病是会传染的,守门的除了从门缝里塞进去一日三餐,受过嘱托,平时也不敢进去,宁软软他们来的时候,他们也不清楚里面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毕竟是关系到人命的事,赵城主还特意嘱托过不能让人出事,现在他们一问三不知,大家都有点语无伦次的。 “放心吧,本城主也知道你们害怕,有什么话尽管说,不会怪罪你们的。” 得了赵城主的安抚和保证,他们两两对视了下,便低声说道:“城主,你说他们不会是得罪了海神吧?” “太可怕了,昨天夜里是小人守着的,大半夜里,都不睡觉呢,池塘里的水稀里哗的,我怕出什么事,就远远地看了眼,看见那些人的脑袋啊……” 说到此处,他忍住恶心想吐的冲动,继续说了下去:“从中间对折了哩,要命,眼睛都快凸出来了,就像……” “银鲳鱼。” “对,银鲳鱼。” 他猛地一拍手,忽然发现跟自己说话的是跟在仙长后面的青年,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小仙长,你怎么知道的?” “又是银鲳鱼……” “怎么了?” 宁软软觉得沈星移可能知道什么,转头看向了他,沈星移也回答道:“六年前,三年前,一年前,都有下山历练的师兄师姐说,他们遇到了这种妖怪。” “什么妖怪?” “一个奇丑无比的人鱼,虽然最后都解决了,但我觉得,这种妖怪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沈星移眯了眯了眼,心里一个计划渐渐形成。 “那小仙长的意思就是说,这件事是可以解决的对吗?” “可以解决,只要将作乱的妖怪杀了,受到感染的渔民也就都能恢复了。” 沈星移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多了几分宁软软看不懂的神情。 她转过头去,嘿嘿一笑,安慰赵城主:“我师兄说有办法,那就是有办法,城主不用担心啦。” 在外的时候,宁软软还是喊沈星移师兄的,毕竟在外人面前坏了三清宗的规矩,沈星移还有些不太奇怪,不大自在地点了点头。 赵城主听了事情能解决,当然欣喜极了,连连拍手,问陶卫朝:“那就好那就好,那仙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捉那妖怪呢?” 从来这里就一言不发的陶卫朝,不明白他怎么就突然看自己了,明明提出办法的都是沈星移呀? 陶卫朝咳了声,佯装镇定:“这……这就要问问我师兄了。” “那仙长师兄在何处呢?” 陶卫朝看向了沈星移。 “……” 赵城主到现在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明明这位陶仙长比那位沈仙长年长很多的样子,怎么他是师弟,而沈仙长才是师兄? 想到从见到他们起,自己就一直搞错了身份,赵诚信心里闪过一丝懊恼与迷茫。 等到身边的侍女小心提醒他酒漫出去了,他才回过神来,向沈星移赔笑:“沈……沈仙长,不好意思了,刚才赵某在想事情,怠慢各位了。” 沈星移自然不在意他在想什么的,虽然赵城主对他们百般示好,但他们并没有要和他结交的意思。 凡人生命匆匆流年,甚至不能在时空长河中激起水花就已湮没,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沈星移以茶代酒回敬了赵城主:“明日,我们就出海。” “额……好,好。” 赵城主微顿,随机笑道:“只是诸位仙长,如今怕是已经没有渔民敢出海了。” 他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他们,那就是关于这事,已经出了人命了,渔民们没有办法隐瞒下去,才被他知晓了。 赵城主左右为难之际,一直低调做人的陶卫朝说道:“我可以撑船,城主只要出一艘渔船便可以了。” 赵城主欣然答应。 次日晌午,陶卫朝上了渔船,试了试手感,他伸出手,正要将宁软软拉上船的时候,沈星移从宁软软身后跳上了船,然后比他迅速地朝宁软软伸出了手。 陶卫朝察觉到身边寒冷了几分的空气,擦了擦手心的手汗,专注于将船驶离岸边。 早在这奇怪的传染病被发现时,赵城主就下令封锁了海岸周围,如今只有他和他几个家仆守在海岸边,朝他们挥手。 宁软软和陶卫朝也朝他们挥挥手,沈星移却走到了船首,看着船只劈开波浪,朝着未知的海域行驶。 没多久,宁软软就看不见海岸的情形了,她也走到沈星移身边:“我听说,在回去之前,那些渔民好像看到了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 “嗯,是个小海岛,他们说这海里先前没有这海岛,所以打算上岛看看,在上岛之后,他们发现了一个村落,里面的男女长相都很美艳热情。” “他们原打算设宴款待他们,可是他们当中,有个人不知从哪里闻到了腥臭味,他们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没吃他们的东西就跑回来了。” “回来之后,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了。” 沈星移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我们也要找到那个海岛。” 宁软软点点头:“沈哥哥,其实我怀疑……” 她顿了下,有些犹豫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就是觉得,这事或许跟许如月有些关系。” “许如月?” “嗯,这几件事情都是在临近的海域发生的,她是南海的鲛人,而这件事,陶师……陶师弟跟我说了,起初发生的地点就是南海,而且时间,就是在许如月消失不久后。” 在提到许如月时,沈星移的心不自觉地猛缩了下,但想到自己下手地干净,沈星移赞同道:“这么想,不是没可能。” 鲛人自古以来就是群居的,团结性极强,或许是他们察觉到许如月已经丧命,准备向修真界发起报复? 第一百一十五章 祭司不需要瑕疵品 这么多年过去,沈星移从来没有后悔杀了许如月,她知道的事情太多,又太过自以为是,他杀了她,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可他不后悔,不代表着他想让软软知道他杀了许如月的事,他希望他永远是宁软软的沈哥哥。 因为要抑制魔族在修真界发展的速度,五年前修仙界进行了除魔卫道,对着入侵到双城来的魔族势力进行了反击。 三清宗的宗门内比也由此耽搁了下来,但最近沈星移得到了消息,宗门内比会在之后的三个月内进行。 在那之后,得到《三清诀》,他就会和宁软软离开三清宗,也不用再进行这些繁琐的人际往来。 沈星移早就失去了对外人的兴趣,如果不是为了软软,他根本不会和任何人产生交际。 沈星移看着宁软软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起来,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告诉她,其实自己都记得了。 但是他不会,因为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海浪拍船,让他们颠簸了下,沈星移将宁软软抱在怀里,低声说了句:“小心。” 以前不懂这是什么感情,可是沈星移现在懂了,他喜欢她,想和她结为道侣的那种喜欢。 为了这种喜欢,甚至连杀扶相也变地不是那么重要。 宁软软见沈星移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有些窘迫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浪太大了,沈哥哥,有没有撞疼你?” 沈星移摇摇头,宁软软从他的怀里出来,保持了一点距离。 海风带着水汽特有的味道,海鸥在蓝天之下飞着,海浪卷着沫儿,如果不是来捉妖的,这风景毫无疑问地动人。 陶卫朝将船首的那幕收入眼底,突然产生了点人生的寂寥感,他都二十好几了,也没有道侣,而沈星移…… 陶卫朝摇摇头,想着门里温长老一派的养老孤寡人士,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陶卫朝往船桨中注入一丝灵力,自己摇地也没有那么吃力了,宗门里没有人懂卢长老天天炼一堆八竿子打不着的器具,现在陶卫朝懂了。 卢长老真是深谋远虑。 因为一系列的打岔,陶卫朝倒是对接下来的事情不是那么紧张了,有妖怪就有妖怪,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他杀一双! “沈哥哥,是不是那个?!” 忽然宁软软的声音让他突然一个激灵:“在哪在哪?” 他探出头,果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绿色的海岛,看起来不算很大,他立马斗志昂扬起来,又加了一道灵力,船只乘风破浪地飞了过去。 宁软软不知道陶卫朝一紧张就兴奋,她还以为他担心那些渔民的安全,一刻都等不下去。 宁软软抓着栏杆,和沈星移对视了一眼,临近海岸的时候,两人飞身一跃,从船上跳到了岸上。 陶卫朝也像换了个人,精神奕奕起来。 他们朝着海岛,按着渔民所说的路线往深处走,果然看到了那些渔民所说的村落。 在来之前,他们特意换了身衣服,此刻看起来,就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男人带着两个拖油瓶而已。 宁软软见陶卫朝越走越快,自己快要跟不上他的脚步了,忽然觉得不对,哪里有这么精神的遇难的。 她立马拉住陶卫朝,忽然沈星移按在自己脉搏上:“不对。” 沈星移翻手,小玉瓶被他握在手里,他倒了两粒清神丹给宁软软和陶卫朝服下,自己也含了一粒在口中。 霎时,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是那种腐尸夹杂着未干的血的腥味,宁软软差点就吐了出来。 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之后,宁软软总算用灵力将那股味道带来的不适压了下去,在适应了一会儿之后,她和陶卫朝各自进去了自己的角色。 陶卫朝牵着一个,带着一个,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忽然他们看到了来人,双眸亮了起来,激动地跑了过去:“大哥,有吃的吗?” 跟他们碰面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袒露着上身,腹上八块肌肉,看起来沉稳又可靠。 和他健壮的身材不同,他的脸可以说姝妍也不为过,看惯了神仙的宁软软一时都晃了神。 她忽然想到许如月,鲛人都是有种特殊的魅惑之力的,于是怯怯地不去看男人的脸,还掐了看呆的陶卫朝一眼。 她只需要和沈星移待在陶卫朝身后装可怜就够了,现下陶卫朝露出一副迷恋的神情和男人交谈,她就看沈星移。 这么一看,就想起来刚才好像沈哥哥就没有被影响到。 宁软软瘪了瘪嘴,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厉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星移就厉害得不得了,厉害地她都追不上他了。 那个男人听了他们的话后,十分和气地笑道:“我是这儿的首领,那就请各位跟我回去吧,能让你们短暂地休息下,填饱肚子。” 陶卫朝立马感激涕零地跟了过去,宁软软看着他刻意扯出来的笑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事说不定让赵城主来和你合适一些。 宁软软他们被男人安排到了一间稻草芭蕉盖成的小屋子里,静静地等着他带人过来。 那个男人是首领,他们本来以为他是妖,结果不是,他的身上没有妖气。 所以沈星移他们就在等他将其他的村名带过来,男人出去了许久之后又回来了,就如同那些渔民所说的一样,他回来之后,特别高兴地和他们说,祭司要宴请远道而来的贵人。 他们的地位一下上去了,原先他们进村时,对他们没什么反应的那些村民忽然都热情起来,朝他们打招呼。 宁软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们的确都长地很好看,可是总有种说不清地虚假感觉。 可是他们又都不是妖,也不是魔。 成为贵宾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毕竟宁软软他们利用这个身份,和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接触了一遍,也把他们验了一片。 他们没人得渔民那种奇怪的病,生活也富足,脸上的笑容真诚,唯一一点,他们总在不停地劝他们吃东西。 无论是喝茶,还是吃自己做的饭,还是吃一点小东西。 在宁软软他们拒绝之后,他们聊几句之后,又会说相同的话,劝他们吃东西。 就像谁提前设定好了一切。 以村民表面上的热情,来到这地方的人很难不被他们的热情感动到,然后吃下他们要他们吃的东西。 “可是,那些回去的村民并没有吃他们的东西呀?” 宁软软有些疑惑,如果村子里的食物是引起渔民异变的东西,可是他们没吃呀,他们察觉到事情不对,就跑了。 “还有一个人,首领口中的祭司我们没见过。” 如果这村里有妖怪,他们现在一个个排查过来,也就只有没见过的祭司可能最大了。 按首领的意思,等宴席开,他们就会见到他。 宁软软和陶卫朝回到小屋子,忽然看到首领就在屋里等着他们,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发现除了他之后就没其他人了,这才问道:“首领,请问有什么事吗?” 陶卫朝笑着,首领也笑着,他几步走到陶卫朝面前:“没什么,只是……” 下一瞬,他搭上陶卫朝的肩膀,将他丢了出去。 “软软,好久不见。” 陶卫朝飞了出去,虽然他竭力去稳住自己,但是男人的力量奇大,他撞穿了两处墙壁,等停下来时,早就失去了意思。 “软软……” 陶卫朝指尖动了几下,然后没了动静。 …… “软软。” 宁软软后退了几步,定定地看着这个不断朝自己走过来的人,忽然她就发现了这张脸的不对之处。 “长傀?” 这世上能有如此完美容颜的人少之又少,像这样精心修饰到一分一毫的,也就只有长傀那张可以随意改变的脸。 其实长傀这张脸与他之前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只是宁软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又被这张脸晃了神,所以一时才没有想起来。 长傀走过来,宁软软情不自禁地往后退:“长傀,那些渔民的事是你做的吗?” “渔民,什么事?我不知道啊……软软。” 随着长傀的靠近,他那张脸有了些微的改变,又回到了蔚渠她见他时的模样,半边欢喜半边苦相。 他正抬手触到宁软软的下颌时,忽然感觉到一股暴虐灵力的逼近,双眸不满的眯了眯,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在那之后,沈星移破窗而出,提着的长剑隐隐有紫色的电流闪过:“软软,谁在?” 宁软软呆在原地,指着长傀方才站的地方:“是……” 她还没说话,首领就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满地的狼狈,皱了皱眉,不满道:“这是发生什么了?” 沈星移不知何时收了剑,面无表情道:“刚才有只熊闯了进来,打伤了我哥哥。” “啊?这岛上有熊吗?” 首领愧疚地说道:“你兄长在哪?将他送到祭司那儿吧……” 陶卫朝还在躺着,他被人抬了起来,颠簸中听到抬着他的村民轻声交谈。 “祭司不需要瑕疵品,这个还要留着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来玩个游戏吧,孩子们 不需要瑕疵品?他怎么就成了瑕疵品了? 陶卫朝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瞄了眼前面抬着他的村民,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装晕,结果他身后村民说的话险些将他吓地掉下来。 只听得他身后那大哥无比冷酷地说道:“既然没用了,那就丢锅里煮了吧。” 陶卫朝毛骨悚然,待到他们将他抬到了土屋里,陶卫朝腾地跳起来,来了一个先发制人,一拳砸晕了一个。 他本来想脱掉他们的衣服给自己穿上,可是当目光触及到他们的脸时,陶卫朝放弃了。 有这张脸在,他穿地再相似,也是掩耳盗铃。 陶卫朝将这两个抬他的大哥捆了起来,捂上嘴丢到了角落里,干完了这一切,他才有空打量起这个屋子来。 屋子中央有口大锅,此时正在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泡,除此以外,很空旷,唯一的摆设也就只有个木架子,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青瓷瓶子。 鉴于刚才那位大哥的话,让陶卫朝很难不怀疑这锅里现在煮的是什么,更不用说,这锅旁边,还有一堆碎布条。 …… 长傀堕魔,这是宁软软在蔚渠就知道的事,从那之后,她就没有他的消息了,宁软软也没有想到,又会在海岛遇见他。 见到他本来没有什么,可是这时机真的不对,古武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原本以为会和许如月有关,现在没想到又和长傀扯上了关系。 宁软软有些头疼,长傀真的变了很多,虽然他对自己好像还念着留情,但他真的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 以前的长傀很喜欢人,他喜欢热闹和别人的赞美,宁软软实在想不到,那样的长傀会成为如今想杀清人族的魔物。 如今她为人,长傀为魔,下次见面,他们恐怕就做不成朋友了。 沈星移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在想刚才的那个长傀吗?” 宁软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沈星移有些不大高兴。 “你在想什么?” “长傀以前是我朋友,他现在也仍旧把我当朋友,可是我,却不得不杀他。” 宁软软握紧双拳,眉头紧皱地看着沈星移:“沈哥哥,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海岛渔民的事都是他做的吗?” 沈星移沉默了下,说:“那就亲自去问问他。” 宁软软和沈星移要求见陶卫朝,却被首拦着,他看了眼天色,说:“太阳要落山了,宴会也要开始了,你们的兄长需要休息。” 这是村民所说祭司住的地方,屋子依旧是茅草芭蕉盖的房子,只不过在房子在建了一圈土墙,土墙上爬满了绿油油的植物。 房子外面有着看不懂的类似于星星月亮和文字的图腾,宁软软和沈星移都不太认识。 在陶卫朝飞出去时,他匆匆地检查过他的伤势,沈星移认为,陶卫朝暂时没那么轻易地被人解决掉,但是再过会就不一定了。 宁软软和他不肯离开,兴许是打扰到了祭司,他从里面走了出来。 祭司整个人罩在宽大的白色衣袍里,眼底画了白色的三道杠,眉心有纷繁复杂地类似于太阳的金色图案。 他从屋内走出来,就连原本村子里最尊贵的首领都跪了,就在他看向沈星移和宁软软的时候。 沈星移察觉到了,那股腐烂的血腥臭味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宁软软自然也闻到了。 她脸色白了白,周围的村民似乎无所察觉,他们虔诚地趴伏在地,祭司脸上笑容亲切,他进行了神圣的仪式,然后看向了沈星移和宁软软,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 在那一刹那,村民们都站了起来,朝着沈星移和宁软软涌去,宁软软皱着眉,问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我远道而来的朋友,海神会喜欢你们的,请不用担心,你们将获得永久的安宁。” 宁软软和沈星移对视了一眼,同时将面前的人踹开,转身挥剑,御剑飞上了天,而这时候,陶卫朝也从角落里跑了出来。 “陶卫朝,你没事吧?” “师兄,师姐。”陶卫朝朝他们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恶心。” 如果不出意料地话,祭司就是操控这一切事变的妖怪了。 宁软软看着下面盯着他们的人有些为难,宗门的意思是,对于那些被妖怪蛊惑的人,能感化就不杀。 可是她看着他们,怎么也不像能被她感化的样子,只有想拿他们开刀的样子。 祭司仰着头,面上带着笑站在人群之后,好像也料到了他们不敢对“常人”下手,所以轻轻松松地站在那里看好戏。 “你们的祭司是妖怪,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你们是在助纣为虐!” 宁软软所担心的事情也是陶卫朝所担心的事情,若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杀光了海岛上的人,那不仅会导致任务失败,说不定接下来,自己的良心都不得安生。 虽然他们杀了人,但或许另有隐情,他们是**控的呢? 蓦地一阵大风起,祭司的衣袍被吹地像朵风中绽开的花,宁软软看到他的袍子落下,露出了原本海蓝色的头发。 但看到他样子海岛村民也没有什么惊讶的反应,反而更虔诚地看着他们祭司的身影,眼中满是仰慕。 宁软软明白了,不管这祭司是不是妖,都没有任何影响,这帮村民已经疯了。 宁软软握紧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们再……” 她说话的期间,已经有村民搭起了弓,要朝她射去,沈星移拉开她,在她晃神的时候,沈星移已经冲进了人群,将那个射箭的人,一剑封喉。 就在这时,异象生了,被沈星移杀死的那个村民变成了稻草扎的人偶,掉落在了地上。 祭司也笑了起来:“这群人里,有真的有假的,你们也看到了,既然这样……” 他打了个响指,局面便发生了改变,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愉悦地笑了起来:“来玩个游戏吧,孩子们。”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杀他们,是他们咎由自取 起初宁软软还不知道祭司所说的游戏是什么意思,直到一半的村民将刀伸向了自己的同伴,宁软软才明白了。 此处一半的村民是被祭司操控的,而另一半,是祭司制造的傀儡。 “我将这些人的性命交到你们手里,猜猜哪些是傀儡,那些是村民,要是猜错了,他们就会死哦。” 他看着沈星移和宁软软,眼中闪过恶意,在沈星移又要提剑上前的时候,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村民动手将另一个杀了。 被掐死的那个村民睁着眼睛,无力地倒在一边,凸出的眼睛就盯着宁软软,那一瞬间,宁软软说不清是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脑袋空白了一瞬。 沈星移注意到宁软软的神情,就知道祭司打地什么心思了,他将目标放在了宁软软身上,想用人命来要挟他们,攻心来使他们崩溃。 可是愧疚感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有。 沈星移在心里冷笑了声:“我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只是个躲在人后面的废物,也是,毕竟是条鱼成的妖,没有脑子。” 沈星移此话一出,祭司便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看,恨不得从他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牙尖嘴利。” “多谢夸奖。” 沈星移垂眸看着他,心里盘算着这祭司的身份,他对他们的恨意太大,挺没有来由,就在他谋算一举取他狗命的时候,祭司又有了动作。 他好像不想陪他们玩了,不耐烦地下了又一道命令,在那时候,两方村民就开始厮杀了起来,根本就分不清谁是人,谁是傀儡。 他们带着不死不休的气势,势必要致对方于死地,每个人都杀红了眼,祭司大笑着说道:“可笑,太可笑了。” 直到错乱之中,有人将刀砍进了他的身体,他却不大在意地朝着沈星移和宁软软挑了挑眉:“三清宗的小兔崽子,等着吧,迟早,迟早我会要了你们的狗命。” 祭司倒地,身体散成了泡沫和一滩水,宁软软和陶卫朝面对着眼前的乱局,一时不知如何办才好。 要是再这样下去,直到剩下最后一人,这些村民才会停下来。 宁软软想阻止他们,她刚下来,就有村民挥着刀过来,要砍她,宁软软挥剑去挡,又不敢真的杀了他们,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抵挡。 就在这时候,有个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宁软软拖离了此处。 “沈哥哥,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自相残杀下去。” 她竭力像挣开,却发现沈星移抓自己手腕的力气很大,他以前从不会这样,宁软软察觉到一起不对劲,阴沉着脸:“长傀。” “沈星移”转过头来,先是懵了下,然后笑起来,身形又变了:“软软,你是怎么猜到的?” “你把我手抓疼了。” 宁软软不大高兴地看着他,十分认真地说道:“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又已经做了什么?” “这些可不能告诉你哦,我的傻软软。” 长傀伸手按在了她的唇上,欢喜相更是高兴:“你这人类的身体倒是长地很快,才多久没见,变化就这么大了。” 他上下打量着宁软软,像是在欣赏一件自己的物品:“只不过太差些,底子没有你前世的那个好,可惜了……” “可惜什么?” 宁软软揉了揉手腕,要往回走,又被长傀拉了回来:“可惜上一世没看到你化形后的模样。” “我上一世化形了?” 宁软软惊讶地说道:“可是我没有化形就死了呀。” 长傀沉默,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然后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地哄道:“软软,和我走吧,我会对你好的,我现在变强了,以后还能变地更强,可以保护你。” 他这么一说,宁软软倒是想起来了,严肃地警告他:“长傀,你可不能再这样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引火**。” “我们,我们会不能做朋友的。” 长傀愣了愣,笑了起来:“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说:“既然这样,你跟我走,我就不杀人了,怎么样?” 有那么瞬间,宁软软是动摇的,可她的目光始终闪烁不定,看着她来时的方向。 长傀知道她在犹豫什么,眸光微暗,在宁软软转过头来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 沈星移站在尸堆中央,陶卫朝已经累地说不出话来了,他按着膝盖不停地喘气,脸色也白得像张纸。 沈星移走到他面前:“软软被人抓走了,我杀他们,是他们咎由自取。” “陶卫朝,你知道吗?” 陶卫朝的脸上,冷汗混着热汗一起,他时冷时热,感觉十分不好受,沈星移拎着那把被血染红的剑,站在他面前。 这面无表情的样子,让陶卫朝忍不住生出些退意,他奋力点了点头,口中被沈星移塞了丹药,运息片刻才缓了过来。 “那祭司肯定没死。” 这是陶卫朝缓过来的第一句话,他拉着沈星移的袖子,说:“师兄,咱们可不能让他跑了,再这样下去,没完没了的。” “师姐呢?!” 沈星移踏过尸堆,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你在这待着,我去找她。” 沈星移不是没看到变成他样子的长傀将宁软软带走,只是那种情况下,他根本腾不出手来,也分不出心神。 沈星移在御剑的半空中,心里隐隐生出了很阴暗的念头,宁软软总是会被人拐走,离开他,要是能找条链子把她捆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可是她肯定不喜欢,他不能这样。 想到这儿,沈星移更烦躁了。 他在空中看到宁软软在往回走,身边并没有长傀,立马落了地:“他人呢?” “沈哥哥?” 宁软软说:“他走了,我不愿意跟他离开。” 沈星移喉咙收缩了下:“他让你跟着他离开?” “嗯。” 宁软软应声之后,就看到沈星移提着剑往她身后走,立马拦住了他:“沈哥哥你去哪?” “我去杀了他。” 宁软软这才看到,沈星移的剑上全是血,她心里隐隐生起了不妙的念头:“沈哥哥,那些村民。” “我杀了。” 沈星移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他们死了,古武的渔民就得救了,软软,任务完成了,我们回去吧。” 任务是完成了,可宁软软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陶卫朝在满是尸体的原地等了许久,海风吹过来,满脑子都是血的味道,还有各种村民死前的哀求声。 他早就听说这位小师兄挺冷情的,对待妖魔之类的从不留余地,可他没想到,杀人时,他也是这么心狠手辣。 在逃生之后,陶卫朝不得不承认,他自己被愧疚折磨着,他不能说服自己,所有的村民都该死。 尤其是当他发现村民脸上美丽的皮囊是被缝合上去的时候,他被吓地往后一退,坐在了地上,半天都没有起得来。 “陶卫朝?” “小师姐。” 陶卫朝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眼沈星移,发现他脸上的神色没有刚才那么可怕了,才跟他们说道:“我觉得,这些村民可能是无辜的。” 气氛陷入沉寂,陶卫朝咽了咽口水,用刀划开了一具尸体的脸,结果他们的脸上的皮囊脱落,露出了一张鱼鳞遍布的脸来。 “他们也是受害者。” 这画面着实有些恶心,可是宁软软却蹲下身去,从陶卫朝的手中接过了皮囊,片刻之后,她颤抖着嘴唇说道:“这脸,是千傀画的。” 所有的,这些村民的皮囊都是千傀画的,宁软软沉默了一瞬:“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先不说消失的祭司,就说千傀,她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他无辜了。 宁软软将那皮囊摔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他要为此付出代价。” 宁软软他们又乘船回去,古武的渔民,他们身上的鱼鳞褪去,赵城主早就在海岸边等着他们了。 一看到沈星移,他就迎过来:“感谢各位仙长,多谢各位仙长,有三清宗护着,此乃我百姓之幸,万民之福啊!” 结果沈星移不理他,宁软软和陶卫朝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兴。 在他们乘船准备离开的时候,那海岛自己就消失在了海面上,仿佛是随时移动的一般。 看见他们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赵城主摸了摸鼻子:“请问各位仙长这是怎么了?” “赵城主,这事其实还没有结束,那妖怪还活着,跑了。” “跑了?” 赵城主和他的仆从对视了一眼,有些后怕:“那他会不会来向我们寻仇啊?仙长,你们可要保护我们安全呀。” 赵城主苦着脸,引起了身边仆从的一片附和,沈星移耳边都是他们恭维讨好的声音,有些嗡鸣。 烦腻地有些想杀人。 他皱着眉头,像是忍到极限了,宁软软拉住他的手,和赵城主说:“城主请放心,等我们回去禀明门中长老,自然会将这件事彻底解决的。” 赵城主点了点头,诚惶诚恐。 沈星移一身郁气,要是再把他留在古武,宁软软不大敢,所以陶卫朝留了下来,他们两个准备回三清宗。 结果三清宗还没回去,千傀又找上了门。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凡人皆脆弱 不知道谁放出了宁软软他们要走的消息,一大早,城主府外就有人守在那了,看见宁软软他们出来,扑通一声跪下。 赵城主很显然不知道会有这一出,慌乱地命人将他们扶起来,可是他们不起,脸上的眼泪流下来也不抹:“仙长,两位仙长……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 他们哭了半天,人又多,宁软软想让他们起来都不知道扶哪个,沈星移又不大高兴了。 他听着那些人所说的孩子,突然想到了蔚渠那回,很难让他不想到最近遇到的长傀。 他又出现了。 他和软软之间,有着他所不知道的千丝万缕的关联,他对软软是不一样的,这些沈星移都知道。 果然宁软软不安了,她咬着唇看着地上跪在地上的百姓,或许最近的事也让她猜到了,这和长傀脱不了关系。 沈星移到现在也没有弄清长傀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说他想作乱,想向谁报仇,他总是一打就退。 如果说他良善,他手上的人命并不少,又总是纠缠不休。 赵城主难得地立起了自己的威严,那些嘈杂的声音在赵城主怒吼一声之后,都歇了下来。 他们惶惶不安地左右对望,终于找到了代表上前:“赵城主,我们也是无奈啊,那些妖怪说是因为两位仙长破坏了他的好事,他们才要抓我们的孩子的。” “只要让一位仙长过去,他们才会放了我们的孩子。”说话的人也没有底气,接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继续说道,“那些妖怪,只要这位小仙子去。” “如果其他仙长去了,他们就杀了我们的孩子。” 这样一来,也难怪刚才他们哭地那样惨烈,也没有人敢说发生何事了,这不就是要用宁软软去换他们孩子命的意思吗? 沈星移眉头紧锁,分明他们是为了救他们而来,他们却只想着,如何让自己安生。 沈星移勾了勾唇,眼底有滋长的阴暗,他其实很早就明白了,人和魔也没什么不同。 沈星移抽出剑,雷电的滋滋声伴随着寒光让被众人推到前面的那个可怜虫猛烈地颤抖,他快被吓地喘不过气了。 虽然眼前只不过是个孩子,他却像是看到了什么鬼神,那绝对是他抵抗不了的存在。 沈星移的手背上覆上一个白白嫩嫩的手,宁软软对他摇了摇头,问他们:“你们所说的那个妖怪,可是左右脸神情不同的?” 那快被吓破了胆的凡人战战兢兢地跟身后的人交换了意见,摇了摇头:“我们不知道有没有他,抓走我们孩子的都是不同的人,但是给我们下命令的那个,是个有蓝色头发的妖怪。” 蓝色头发的妖怪,是那个祭司。 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找上门了。 跟之前的情况不同,他并没有选择转移阵地,而是要和他们不死不休了吗? 宁软软想到他身边还有的那些傀儡就有些头疼,更不用说,他好像还能控制人的意识。 宁软软想救他们的孩子,可能软软也不能就这么把自己送到那个鱼妖的手里,她不止是宁软软这个人,身后还代表着宁家。 如果那个人用她牵制爹爹和兄长,她会害了他们的。 这件事,从之前她让哥哥生气就已经明白了,她不能再胡来。 “真的没有我所说的那个人吗?” “没有。” “好……” 宁软软松了口气,她没和沈星移说要用自己换那些孩子回来,也没说不救他们,宁软软只是看着沈星移。 沈星移还以为她要说服自己同意她去换这些凡人的孩子,连开口都不让她开口,就说:“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陶卫朝十分慎重地说道:“师兄师姐说了,妖怪向来狡猾,万一我们让你去换了,他们改变主意,又玩那种选人的游戏怎么办?” 陶卫朝丝毫不怀疑,那些孩子会因为他们,反而死地更快,毕竟沈星移杀人不眨眼的样子,他可是看过的。 “沈哥哥,你有把握能杀了那个祭司吗?” 回想起来,宁软软发现那个祭司上次完全没有靠近他们,他对他们是有顾忌的,在他们之间,沈星移的修为最高。 如果说他怕谁,那极有可能是沈哥哥了。 说到那条鱼,沈星移恨不得自己立刻就能杀了他,不过沈星移也没自傲,他能看清自己的实力。 “如果没有那些傀儡,七三分,我七他三。”沈星移神色淡淡,“如果能接近他,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他逃走。” 他上次看出了他的真身,只不过因为要对付那些癫狂的傀儡和村民,他没办法让他一击毙命。 那条鱼并没有转移空间的能力,他是被长傀带走的,如果再加上长傀,便有些吃力了。 “你想做什么?说吧。” 沈星移突然反应过来,或许软软有别的办法。 宁软软却有些犹豫,毕竟沈星移只有七分把握能杀了那个祭司,不过七分也够了,如果换成她,她或许只有五分。 “我以前和长傀一起玩的时候,有见过他的易容技巧,我也会些。” “我去见那个祭司,到时候,我把你们化成……他,和他的样子,和我一起去,行吗?” 宁软软指着两个人,说道:“除了这两个人,你们得和我们一起去见他们,不然,我师兄和师弟会被怀疑,但人一多,就不一定了。” “可是,他们只让小仙子你……” “那我可就不管了,我要去见他们,总要辛苦的人,再说,你们不去,我怎么知道,那到底是你们的孩子,还是他造出来的傀儡呢?” 宁软软环胸,声音也有些冷:“到时候,他为了刺激我,杀了你们的孩子,是不是还要我负责?还是你们不敢去?” 底下人面面相觑,还在犹豫当中,陶卫朝听到了他们在说那可是妖怪,被妖怪发现他们糊弄他,自己是不是会死? 他们是凡人,凡人脆弱,就像路边的草,风吹草动就折了。 陶卫朝听了,只觉得心底有些冷。 “你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那可是你们的孩子,还是你们就那么害怕,连反抗都不敢了?” 陶卫朝发誓:“有我师兄在,肯定能把你们带回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是个宝贝 懒和贪婪是根治在人性深处的弱点,若是付出了能得到,那很好,若是什么都不付出也能得到,那就更好了。 对于妖魔,人们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弱小,习惯向修仙者求助,古武百姓现在的表现,只不过是这些年来,在修仙界呵护下,人族平凡的沧海一粟罢了。 陶卫朝想,若是荒渊彻底打开,人族绝对抵挡不住。 要站起来的何止是他们修仙子弟,还有他们人族,他们已经习惯等待了,等待被杀,等待被救,把一切都归咎于命。 陶卫朝压着怒火,不是强者就应该去送死的,不是弱者就应该被同情,被可怜的,如果自己都救不了自己,那凭什么要让别人去救他呢? 陶卫朝是那种挺清秀的长相,看起来好说话,性格也软,他这么一吼,那些心里藏着心思的人顿时脸上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他们要承认,只要是能让他们的孩子回来,他们没有想过小仙子的生死,毕竟她只是一个人,就能换回他们几十个孩子的性命。 更何况,她有修为,不一定会死。 他们甚至没有想妖怪会不会遵守承诺。 “我愿意跟你们去。” 有位父亲不愿意跪了,他站起来,目光坚定:“我是幺儿的爹,说到底还是我没用,要是我能打跑妖怪,幺儿就不会被抓走了,我跟你们去,我要亲自把我幺儿带回来。” “我也去。” 扶着他手臂站起来应该是他妻子,他说:“我跟你一起去把咱幺儿带回来。” 随着他们站起来,一个个父亲亦或者是母亲,都像是找回了自己的骨气,这场面还是有些震撼的,比陶卫朝预想中的要好很多。 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 也不是无药可救。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只选了几个身体素质不错的人和他们一起,毕竟发现情况不对了,他们跑地也快。 宁软软他们并不指望他们能帮他们做到什么,保全自己的性命就好了,之前那个被挑出来说话的男人又被选中了。 他胆子大,又知道该怎么说话,虽然紧张,但他想着自己儿子也在那妖怪手里,不觉就勇敢了许多。 说不愤怒是不可能的,他们老实生活了一辈子,就因为这些祸害人的东西,时时不得安生。 激动之时,他甚至想带着百姓带着鱼叉去跟妖怪拼了,现在他血性倒是上来了,一点也不像开始唯唯诺诺的人。 陶卫朝和宁软软在他身后对视了一眼,无声笑了笑。 宁软软虽然没有真正实施过,但她当年见长傀这么干过很多回,正所谓“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她找全了材料,实施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没多久,两张平平无奇的脸就出现了沈星移和陶卫朝的脸上,宁软软让他们将自己的气质收敛点,弯点腰之后,就能很轻松地混进人堆里了。 毕竟陶卫朝的身形不算高大,沈星移也没有长开,他们这么一佝偻,就隐匿在人群里了。 那个祭司是有向他们交代将宁软软带到什么地方的,傍晚时分,天色也并未完全暗下去,他们一群人浩浩汤汤地上了路。 在古武的西边,有个芦苇荡子,宁软软被人群围在中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他们有人提着灯,到了与那妖怪约定好的地方,宁软软从人群中间走了出来,酝酿了一番,大喊道:“蓝毛怪,你不是要见老子吗?老子就在这,你怎么还不出来?” 隐匿在人群中间的沈星移和陶卫朝:“……” 宁软软是觉得这样特别惹人生气,每次江驰这样说话,的确十分欠扁,也因为这个,他总被他哥和他师傅教训。 宁软软只想刺激那个祭司出来,有用更好,没有用也行。 可能是有什么东西来了,也有可能是被风吹的,总之芦苇荡里有了些动静,那些跟过来的男的忍着内心的害怕与恐惧,逐渐地向中间紧靠。 沈星移皱了皱眉,他被挤到了中间,要是发生什么事,反而动弹不了,他拉着陶卫朝往外挤。 有东西射向了那群人,宁软软拔剑将那些类似于箭羽的芦苇砍成了两半,目光幽幽地看着藏在芦苇荡中的东西。 “我说过只要见这小女娃,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宁软软不说话,原先领头的那个男人颤声说道:“莫怪莫怪,这小仙子不识路啊,俺们是来给她领路的。” “领路要这么多人干什么?” 那声音听起来已经很不愉快了:“你们是不想要你们那群小崽子了吗?如果是这样,我这就将他们杀了。” “不要啊不要……大人,我们只是想看看我们孩子究竟如何了,大人就可怜可怜我们吧,都是咱的娃,哪有不担心的。” 说着,他拉了拉身边的人,附和声一片,那妖怪沉默了片刻,兴许是在暗处仔细地打量这群人,没有发出一声动静。 过了许久,一个人从芦苇荡里走出来,白花花的芦苇花犹如海浪此起彼伏了起来,接着又多了,他们一人手里按着一个孩子,将沈星移他们包围起来。 有父亲见到了自己的孩子,就要稳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可不管他怎么呼叫自己孩子的姓名,他孩子就跟丢了魂似的。 宁软软看见那蓝色头发的男人出现,紧紧地盯着他:“我来了,你可以放他们走了。” 他看着软软笑着摇了摇头:“先不急。” 他走到宁软软身边绕着宁软软转了起来:“你可知我为什么只让你来?” 这也是宁软软想知道的,因为她也想过了,没有任何犹豫就说:“可能你觉得我是最弱的,想从我下手?” “不是不是。” 他停了下来,捏着宁软软的下巴,用力到宁软软都有些疼了。 “你是个宝贝,养好了,以后更是个宝贝,你知道吗?以你的体质,不管在哪里,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男人笑:“在修仙界没有,在魔界也没有。” 宁软软觉得这话有点熟悉,拍掉他的手,皱起了眉:“难道我也是天生魔骨?” “天生魔骨?不是。”男人摩挲着指腹,哪怕在这荒芜之地,也端出了尊贵的气势。 “天生魔骨再好,终究是长在别人身上的,抢不来,你可就不一样了,你这样特殊的炉鼎,可是修真界人人都想要的。” 他看中了宁软软的体质,所以当长傀提出只要她的时候也不意外,等她落到了他们的手心,将她养大,就是他们成神的时刻。 男人眼中的贪欲不加掩饰,就在这时候,有根银色的丝线破空袭来,抽掉了他手上的一块皮肉。 “许蔚,我让你将她带给我,可没有准你碰她。” 银线如同灵巧的蛇一般缩回了长傀体内,他走过来,脚上没有穿鞋,脚踝处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长傀看得见许蔚那愤恨的神情,却没有多在意,而是走到了宁软软身边,摸了摸她被许蔚捏红的下巴,眸中闪过一丝幽光。 许蔚捂着自己的手:“长傀,你不要太嚣张,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并不受你使唤。” “是吗?” 长傀打了个响指,那些按着孩子们肩膀的傀儡一下子转过了身,对着许蔚了。 许蔚的神情冷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说过了,我只随自己的心情做事,你让我的心情不好了,我不想和你合作了。” “你!” 许蔚虽然不能控制长傀的傀儡了,但那些孩子和这些意料之外送上门的人他还是能控制的。 长傀见他那样,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先他一步,甩出长线捏住了他脖子,也就是在这时候,沈星移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将剑从长傀身后捅了进去。 长傀低头看了眼从自己身体贯穿出来的剑,扭头看向了沈星移,然**着剑刃将它拔了出来。 长傀的身体里并没有血涌出来,他微微顿了顿,像是思考下一步该怎么,然后松了许蔚脖子上的那根线。 “看来你也不是很聪明,这里还跟着一个呢。” 他的身体有个洞,长傀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原本打算用谁来填补身体的残缺,但因为软软在,他放弃了。 “把她带回来,其他的随你怎么办。” 长傀又打了个响指,那些傀儡就歪了脑袋,转向了沈星移,许蔚接过了管理傀儡的权利,不屑地说道:“你还是快去把这个洞补起来吧,剩下的,我来就行了。” 不过几个小毛孩子,他还收拾不了他们吗? 沈星移原本应该杀的人是许蔚,可是这是让长傀消失的最好时机,所以他想都没想就冲了出来。 他的确对软软来说是特殊的,因为他看到,长傀身体中剑的时候,宁软软的瞳孔都颤了颤。 如果他刚才死在自己手上了…… 沈星移没有去追长傀,而是将目光放到了许蔚身上,既然那个杀不了,那就把眼前的这个解决。 沈星移捏诀,剑上的紫色的灵光猛地闪耀起来,他有信心,能在七步要了许蔚的命,以及砍了他那只碰过软软的手…… 第一百二十章 他会不会惩罚我呀? 许蔚看着沈星移朝自己冲过来,眸中深处的蓝色火焰燃烧了起来,之前他没在意,现在他反应过来了,这就是小月所说的那个小子。 那个被魔君抛弃,凡人所怀的野种。 他身上并没有魔骨,如果仔细闻闻,空中还弥散着一股莲花的清香和…… 许蔚眯起的眼睛猛然睁开,他忽然想通了失去音讯的小月去哪儿了,这个胆大包天的狗杂种! 他竟敢!竟然!吃了他的小月! 许蔚气地浑身发抖,宁软软和其他人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到他的身体猛然抖动了起来,周身凝聚了一重真气,在沈星移冲上来之前,五指成爪,锋利地闪着幽光。 “狗崽子,我要你死!” 许蔚没来由的冲天怒气将在场的凡人都吓地腿软,只不过他们还记得自己应该干什么,在沈星移牵制住那个妖怪的时候,尽力救孩子。 那些孩子都丢了魂了,哪怕他们狠心去扇孩子巴掌了,也没见他们有人清明的。 虽然不知道许蔚为什么生气,但是他现在失去理智,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件好事,陶卫朝看她们还在耽误事,摆了个手势:“快把孩子们带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此话一出,他们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似地,也不再执着于让孩子清醒了,当即抱的抱,背的背,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往来时路跑。 最后有人想朝陶卫朝他们道了声“谢”,被陶卫朝一屁股踹走,陶卫朝神经都崩紧了:“跑就是了啊!” 芦苇荡的人一下少了好多,许蔚被沈星移一招击退,显然落了下乘,歪头吐出一口血:“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他打了个响指,那些傀儡便如同活了过来,向那些跑到半路上的人发难。 “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眼看着傀儡撞倒了一个男人,他背上的小女孩摔下来也不吭声,宁软软皱了皱眉头,总觉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许蔚大笑了起来:“你以为你们跑了就行了吗?我告诉你们,他们没救了!没救了!” 许蔚笑到眼角沁泪,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看沈星移他们白忙活一场而高兴:“他们的魂魄被抽掉,现在早已经是一具空壳了,你以为你们能救得了谁?你们谁也救不了!” 陶卫朝脸色一白,狠下心来去探孩子的识海,果然如同许蔚所说,现在他们找到的孩子都失去了魂魄。 听说自己孩子魂魄都丢了,那些做父亲的立马喊自己孩子的名字,结果还是得不到任何回应,就不得不信许蔚的话了。 陶卫朝所探那孩子的父亲像个木桩子站着不动了会,而后又踉跄地从陶卫朝怀里把孩子抢过来:“不可能不可能,我孩子昨天还在上学呢,怎么可能就没了呢!不可能!” “我……” “我要跟你拼了!” 他爬过去去捡地上的锄头,可平常最称手的工具他此刻都提不起来,好不容易提起来,又在地上摔了,狼狈地把自己埋在地里路,血和泥土混在了一起。 男人的失控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时之间,愤怒的,哭嚎的,喊叫声连天,许蔚看着这些人,就像是看见了内心的自己。 他动了动手,眼光冰冷:“沈星移,我管你是谁的孩子,哪怕你是魔尊的孩子,今天你也得给我的小月偿命!” 小月,许如月。 他们猜得没错,许蔚和许如月是有关的,他们在沿海作乱,也有为许如月复仇的意味在。 只可惜…… “我不认识什么小月。” 许蔚的眼里是刻骨的仇恨,沈星移的眼中则是灰山落雪,他没什么情绪,但能够让在他面前的许蔚感到屈辱。 希望的许蔚是习惯躲在人群之后操纵时局的,可是现在,他只想好好地替那个孩子报仇。 带着雷霆之力的长剑穿透了许蔚的身体,飘荡的芦苇丛里,许蔚的身体慢慢地倒了下来,溅起了水花。 许蔚还记得,在小月受命离开南海的时候,那孩子还拉着自己的手问他:“长老,小月那么笨,要是完成不了魔尊的命令,他会不会惩罚我呀?” 他那个时候还吓她,说:“会。” 那孩子怕极了,鱼尾巴蜷在一起,朝着他们笑:“那小月努力,一定不会让各位失望的,魔尊也一定会喜欢小月的,是不是,长老?” 那孩子胆子小,她在等着魔尊去接她,等着他们去接她。 那孩子没有回来,他也回不去了。 沈星移挥剑,剑上的血在枯草上划出一道横,宁软软和陶卫朝还在为了保护那些百姓和长傀的那些傀儡们抵抗。 沈星移的身形犹如鬼魅,在其中游走,寒光飞烁,半柱香后,那些失去控制的傀儡就成了一堆破烂。 宁软软喘着气,看着地上的残破肢体深吸了一口气。 明明如同计划中的,沈星移诛杀了许蔚,孩子却没有抢回来。 他们的魂魄被谁取走了呢? 长傀。 宁软软叹了口气,对着悲恸欲绝的百姓说:“还请各位妥善保管好自己孩子的身体,魂魄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没有人能给宁软软反应,他们或许听到了,或许没听到,宁软软转身就走,她得找长傀,若是他把这些孩子的魂魄用到什么地方去,那可就来不及了。 看着宁软软离开,陶卫朝也追上去:“软软,等等我!” 等他御剑飞到宁软软的身边:“师姐,那些孩子的样子,灵魂出窍都有半日以上了,我们哪有什么办法能给他们还魂?而且……” 而且,说不定他们的魂魄也早就不在了。 宁软软沉默,她跑得这么快,也不全是为了那些孩子的缘故,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沈哥哥。 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宁软软说不出来,就是在他想杀长傀的那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当年在神界大杀四方的魔神。 宁软软跑地飞快,完全不敢看身后沈星移的神情。 沈星移茫然地在一地残局中站了许久,才御剑跟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的确让她死心了 他又错了。 沈星移懊恼地想,他把她吓跑了。 是为什么? 是因为他当着她的面杀人了吗?可是这不就是修真界的日常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沈星移没去管许蔚的尸首,因为宁软软对他的态度,他怕自己晚追上去,就会被丢下。 芦苇荡里依旧回响着沉闷的哭声,他们以为自己来了,最起码会有改变,会能亲手带自己的孩子回去。 现在好像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变。 渐渐地有人抱起失去魂魄的孩子往家中走了,至于他们有没有听进去软软的话,那就只要他们自己清楚了。 沈星移一路追上了宁软软和陶卫朝,三个人的气氛沉闷,陶卫朝有些吃不消了,偷偷往后退了些。 宁软软偷偷瞄了几眼沈星移,几度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沈哥哥杀许蔚是对的,甚至沈哥哥杀长傀也是对的,如果没有他在,宁软软不能确定,这次下山任务她还有没有命回去。 毕竟从之前各位师兄师姐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她人菜运气还不好。 宁软软叹了口气,那一定是她的幻觉。 “沈哥哥。” 宁软软叫他的时候,沈星移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宁软软再叫了一遍,他才低低的应了声。 软软没有生气。 松口气的同时又是更深的疑惑,那她为什么要跑呢? 沈星移心不在焉的模样落到宁软软眼里就是在生闷气了,这也是当然,刚才她莫名其妙地跑了,换谁都会生气吧? 宁软软道歉:“对不起,沈哥哥,我不应该跑,我就是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害怕。” “害怕?” 宁软软点了点头,沈星移回想了下那的确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于是了然地点点头:“我以后会注意。” 宁软软总有种他和自己不是在说同一件事的感觉,但她也不好纠正,万一沈哥哥就想的是对的呢? 这不是回山门的方向,也没有回古武,沈星移不知道软软想去哪,但既然她没有生自己的气,无论是哪,沈星移都愿意陪着她。 宁软软看着空中,沈星移他们看不见的银色丝线,抿了抿唇。 当初元衡怕她丢了,送给她的手链,也有寻踪的作用,或许长傀已经忘了,她能找到他。 宁软软也不想利用他们曾经的感情来伤害他,可是他真不该拿那些无辜孩子的命来满足自己的贪欲。 长傀早就不是那个笑着说要唱一辈子戏的灵体了,他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妖魔。 宁软软心情复杂地跟着那条银线的指引寻找长傀的踪迹。 这么长时间以来,长傀三番四次地出现,又和许蔚合作了海岛的事,那些孩子的魂魄,很有可能在他手里, 银线的颜色越来越浅淡,宁软软便知道,或许他要找到长傀了。 宁软软他们落在树林里,四周都是参天大树,宁软软看不清除此以外还有什么,银线也失去的指引的效用。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沈星移将她往一个方向带去,陶卫朝一直懵懵懂懂地跟着他们。 他本以为他们要回古武城主家,没想到来了个这么不熟悉的地方,陶卫朝看得出来沈星移和宁软软都很谨慎,所以自己也屏气凝神,观察着身边的动静。 并没有什么东西袭击他们,在这一步步的警惕中,陶卫朝竟然看到了一座院子,院子烟囱生着烟,显然是主人家正在做饭。 陶卫朝没感觉到什么妖气,就在他以为沈星移带他们来蹭饭的时候,他一脚踏了进去,扑天的妖气袭来。 陶卫朝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 “嘘。” 宁软软朝陶卫朝做了个手势,她跟着长傀过来,也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大门没关,虚虚地掩着,宁软软和沈星移在门外站立了会,陶卫朝也一步不敢走。 就在他们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有个老头走了出来,他捧着一盆水,皱着眉头,看见他们,问道:“哎?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这铺天盖地的妖气让人浑身不舒服,沈星移看到老头就以为他也是妖怪,拔剑就要砍,宁软软都没拦得住他,结果沈星移砍过去的时候,剑直接穿了过去。 那老头愣了会,然后憨厚地笑了起来:“假装活着习惯了,都忘了自己已经死了。” “你这孩子也不能这样啊,万一我还活着怎么办?” 老头怎么着都死了,虽然有些懵了下,但死都死了,还会怕什么吗?沈星移对他砍他也不介意了。 宁软软盯了他半晌,喊了声:“余伯伯。” “余伯伯?” 被她称作余伯伯的人发现她叫的是自己,摇了摇头:“老朽姓刘,你倒是可以叫我刘伯伯。” “刘伯伯。” 她刚叫完,长傀就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不是那个悲喜相的样子,唇薄眉弯,比那副样子少了鬼艳,多了凄苦,看起来倒是挺惹人怜爱的。 宁软软又认出来了,这是长傀之前的样子,没换脸之前。 长傀很显然没想到宁软软会出现在这里,给他身体捅了个窟窿的小子也在这里,外带个,没什么存在感的。 长傀撑着门,看了眼老伯:“进来说话。” 这妖气就是从长傀身上散发的,分明他们上次见面时,他还没有这么大的妖力,这让宁软软很不安。 等短期让人强大的,通常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宁软软他们被长傀招待,走到屋内,也不坐下,宁软软就说:“长傀,把那些孩子的魂魄放了吧。” 长傀挑了挑眉,未置可否。 宁软软见过刘伯伯,就知道长傀还是十分念着留情的,他或许会心软,或许会听自己的话,回头是岸呢? 长傀听着她劝告自己的那些话,表情不咸不淡的,从一开始的柔软渐渐地变得脸谱化,生冷,随意,甚至有些烦躁。 “软软,我放了那些孩子,那你跟我走。” “跟你走?” “对,离开这个小子,离开三清宗,离开你那几个哥哥,和我一起,你做回你的灵兽。” “软软,当人很不舒服吧,条条框框地被束缚着,不累吗?” 长傀还没等到宁软软的回答,就已经被人沈星移拒绝了:“我不会让她跟你走。” 对于这个捅了自己一剑的小子,长傀说喜欢是绝对不可能,说恨也不至于,他只是瞧他有些不爽。 于是屋内垂下一根银线,精致地将沈星移掉离了地面,他的两只手被捆住,剑掉在了地上。 沈星移的佩剑在地上嗡鸣了几声,突然没动静了。 这在长傀意料之中说到底这也是他的老巢,怎么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虽然他惊讶于宁软软找到了他,但这正好随了他的意,不是吗? 接下来就是这个了。 陶卫朝还没张口说话,就获得了和沈星移一样的待遇。 陶卫朝:“……” 长傀心情顿时好看起来,他还是很温柔地征询宁软软的意思:“现在又多了两个筹码,跟不跟我走?” 说是征询,已经是威胁了。 宁软软看着沈星移冰冷的神色,差点就要点头,但是沈星移又说:“不要答应他。” 银线扯得更紧了些,沈星移闷哼了一声,流下冷汗,暂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长傀就笑了:“软软,你又要我放走那些孩子,又不肯给我一点好处,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你以为我在害你吗?我是在救你啊。” 长傀摸着宁软软的侧脸,眸光是宁软软看不懂的情绪:“你应该庆幸你这个身体还没有长大,不然,就凭人族的那些弯弯绕绕,你怎么能玩地过他们?” “人心,真是太肮脏了。” 长傀的指尖一弯,正要将犹豫中的宁软软弄晕,结果后背心口上抵上了一把剑。 他回头看,沈星移正盯着他看,眼里像是燃烧着火,可他那样的人,又如何烧地起来温暖的火,那是地狱的幽冥。 长傀对自己的大意有点后悔,但这也无伤大雅,他又是收紧了银线,沈星移咬牙咬地嘴唇都出血了。 就在这时候,宁软软也将剑锋对准了他。 “我还以为是偶然。” 长傀神情惆怅:“软软,原来是你将我的死穴告诉了他,所以他才会这么准确地找到我的弱点。” 长傀的核心在右边。 他创造傀儡,自己本身也是个傀儡,失去了那颗机巧心,对于他来说,就是灰飞烟灭了。 宁软软让长傀失望,长傀也让宁软软死心。 下一瞬,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弱点撞上了宁软软的剑上,看着她为自己大惊失色,惊慌失措,长傀咧嘴笑起来。 “这么多年,你还真是没变,太好骗了。” 长傀的身形出现在宁软软身后,而被宁软软长剑穿身而过的,是个她不认识的凡人,他腹部空了一块,恰好是长傀受伤的那个地方。 宁软软从慌乱,到震惊,到麻木,再到失望,仅仅用了三个动作。 她将剑从凡人尸体上拔出来,用手链绑住长傀,然后将剑送到了他体内。 长傀的确让宁软软死心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想收我,也不急在一时 长傀不是宁软软最好的朋友,她最好的朋友是她的主人元衡,但长傀一定是最懂宁软软的朋友。 他永远知道宁软软的喜怒哀乐,知道宁软软的喜好,也能哄她开心。 宁软软很感谢他曾经陪着自己的时光,但并不代表着,她会为他放弃自己的是非。 长傀好像并不惊讶她会这么做,或者来说,这就是他的目的。 有时候,也就只是有时候,他会想,他们曾经是那样要好的朋友,软软为什么不能站到他这边来? 她站在那群道貌岸然的人族身边,分明她的神已经陨落了,没有人能再像元衡那样保护她了。 她不是不能和自己走,只要发生一点改变。 这么多年,长傀什么伤都扛过来了,甚至他这个身体,都能不能算是他起初的那个身体了,长傀一笑,有血从他的唇角流了下来。 她伤到自己的根本了,长傀还是抱紧了软软,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软软,不是谁都能像你这么好运的呀,我好疼啊。” 宁软软的另一只手被他拉到胸口上,像是烫着了一般缩回了手又后退了好几步,剑也被她扔了。 那片刻的决绝,像是用光了宁软软所有勇气,她看着长傀身上属于自己的剑,有些溃不成军:“对不起,对不起,长傀,我……” 长傀将那把剑从自己心脏处拔出来,呕出一口血,更显得凄惨,他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脖子上却多了一把刀。 沈星移原本不想用这把刀的,岑掌门将这把刀送给他时,有意无意中提到了三清宗的传承问题,同样的一把刀,江余手中也有一把。 只不过江余是江家弟子,岑掌门明里暗里的意思是,对他抱有更大的期望。 沈星移不得已和这把名为肃的短刃结了契,这是他第一把灵器,没想到却是因为这鬼东西结的。 沈星移居高临下地看着长傀,长傀抬眸瞥了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 长傀早就看出了这小子对软软的那点心思,他也有些本事,可是相对于当年元衡来说,他太差了。 元衡能让软软在整个神界都肆无忌惮地生活,可是这小子不行,假以时日他说不定能成长起来,可是宁软软体内那东西生长的速度,不会给他时间。 长傀用指尖按着刀锋,慢慢地抵开:“若你杀了我,软软会恨你一辈子。” “我不会。” “她不会。” “谁知道呢……” 宁软软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长傀知道,曾经某个时刻,或许软软是喜欢过他的,只是他没有资格和元衡比,所以亲手送走了她。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元衡不在了,谁又能和他抢? 就在这处僵持的时候,门被人敲了三声,传来爷爷苍老的声音:“阿傀,和客人说好了没有,饭好了,来吃饭吧。” 长傀神色一凛,本想让他离开,可说出口的却是一声温柔的:“好。” 那声音撩过陶卫朝的心,让他忍不住地想看看沈星移,或者宁软软,可是那两人都没空理自己。 沈星移恨不得将长傀诛之而后快,宁软软则是一脸复杂。 陶卫朝抬了抬手,垂下也不吭声了。 刘伯还没离开,长傀说了要吃饭,可是房间里没动静,他犹豫了几瞬,还是敲门催了:“快点出来吧,不然饭要冷了。” 他催完没多久,门就开了,长傀站在他跟前,刘伯笑了笑,心也就安定下来了。 那样的情形,哪怕不兵刃相见,也不可能和平地坐在一个桌上,陶卫朝可以昧着自己的良心劝他们走,可他们就是不走。 那么问题就来了,鬼做的饭,能吃吗? 光是想想,陶卫朝的脸都绿了。 沈星移站在宁软软身前,长傀在前面给他们引座,唇角带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刘伯收拾好了碗筷,在经过长傀身边的时候,闻到了血腥味,皱了皱眉:“阿傀,你受伤了吗?” 长傀微微笑了笑:“没有。” 和他生活在一起,刘伯虽然想不起来他说的那些事情,但也知道了,要他的命,会伤在哪里。 可他逾越地扒了主人衣服时,长傀胸口却完好无损,长傀静静笑着,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刘伯跑了。 宁软软坐在案边,看着满桌的吃食,也有些怀念起来。 曾经的余伯伯独自生活,他的厨艺很好,长傀看得出来宁软软的心动,笑而不语。 长傀之前身为灵体,当然是吃不了这些东西的,但修炼成妖之后,他也能吃了。 却…… 有点不想吃了。 宁软软再三确认,终究还是没能抵地过记忆里那诱人的味道,动了筷子。 这一筷子,需要宁软软用一生去治愈。 刘伯终究不是当初的余伯伯,他的厨艺不仅是变差了,简直是变异了。 怪不得长傀这样笑着,宁软软一拍筷子,明白他是在捉弄自己了。 沈星移还以为菜里有什么东西,正要跟长傀动手,他们三人就被屋子送了出去。 “来日方长,想收我,也不急在一时。” 宁软软和沈星移站在旷野中,才明白了不是长傀打不过他们,而是长傀不想和他们动手。 或许是他玩腻了,就将他们送了出来。 沈星移也明白了长傀看自己的眼神,那是种看弱者的神情,他像只物品,被长傀打上了劣等品的标签。 沈星移脸色有些难看了。 宁软软抬起手腕,缠绕在惑心上的银色缠丝断裂来,被发现了,宁软软寻不到长傀的踪迹了,却发现脚边多了个锦囊。 他们三人在原地站了会,过了会,沈星移开口说:“回去吧。” 这回去不是去三清宗,而是古武,他们还没有从城主那里拿到完成任务的信物,况且,这锦囊里,应该就是那些孩子的魂魄了。 赵城主听说这事情还有另一个主谋妖怪逃走了,脸色很是难看,甚至怀疑起了古武的风水问题。 “小仙长,我们古武是不是要做场法事呀?” 沈星移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但是赵城主实在没理解其中的深意,一拍手:“还是做做吧,那我该找道士还是和尚呢?” 宁软软不懂了:“为什么要做法事呀?”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真的吃不下了! 回到古武,宁软软他们在赵城主的帮助下将那些孩子的魂魄送了回去,幸好那些百姓有听进去他们的话,没将孩子火化了,没听进去的,也因为要办场丧事才能将人送走,被宁软软他们救了过来。 只不过对于做法事,赵城主突然有了自己的主意,且十分坚持,听他说,他请了一位修为十分高超的道长。 宁软软还想着什么样的道长能比三清宗的名声还大,结果就听赵城主讲,那一位,也是来自三清宗的。 宁软软纳闷,他们三清宗什么都教,可都不教作法呀,兴许是她疑惑的表情让赵城主明白了什么,他怕做法事不顶用,说什么都要宁软软他们留下。 距离那神秘的三清宗道长做法事还要个几天,赵城主将他们扣下来,一方面也是因为,要是再有妖怪作乱,他们可等不得三清宗再派弟子来了。 这次城中将近一半的孩子被掳了去,实在丢了他这个做城主的脸,而且,古武像是成了妖怪眼中的香饽饽一般,连连不得太平,城中人心惶惶,再这样下去,会影响很多事情的。 赵城主的担忧,宁软软和陶卫朝也都明白,左右他们也不急着回宗门,还是可以等这两天过去再回的。 只是沈星移不理解,他觉得,在解决海岛事情之后,他们就应该回宗门复信了,许蔚虽然死了,但长傀的态度让他觉得,此事身后定还有隐情。 他心情不好,每次出现的时候气氛都冷好几度,赵城主心虚,毕竟是他扣着信物不肯交还,但也没办法。 万一那道长是个假的怎么办?更严重点,万一逃走的妖怪又回来祸害他们古武怎么办? 赵城主决定斩草除根,做个法事,改改古武的风水,也定定人心。 在城主府住了两日后,宁软软终于听到那什么三清道长入府了,忙不迭地拉着沈星移和陶卫朝去看。 这道长的架子还挺大,城主府的阵仗也大,早早地将大门打开,红毯扑开,迎接这位祖宗进来。 城主府的侍卫仆从都换上了新衣服,在看到他们三位的时候,以前见过面的一位丫鬟先是惊地行了个礼,等看清了是宁软软他们,才松了劲。 “怎么回事?” 陶卫朝被这恭迎皇帝般的阵仗吓到了,问了之后,才知道这是三清道长的意思。 他说什么人心至诚,才能感动上苍,一听就是江湖骗子的话术。 陶卫朝看着那匆匆跑远的丫鬟摇了摇头,无语:“赵城主这请的什么人呀?” 宁软软也觉得:“恐怕是谁在打着三清宗的名号招摇撞骗呢。” 他们对视了眼:“得收拾收拾他。” 他们三清宗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不收民众的钱财,再这样下去,名声都要被这样的道士搞臭了。 而且,他们十有八九没什么本事,骗了钱就跑,这不是害人是什么? 陶卫朝带着一腔怒气,和宁软软,沈星移一起赶到了主厅,还没说话呢,赵城主就站了起来,向那位三清道长介绍宁软软他们。 陶卫朝酝酿好了,原本打算张嘴就骂,喉咙里都挤出词了,但他被宁软软拉到了身后,一件莫名其妙。 宁软软看着赵城主身边的那人,意外道:“是你?” 容。 “是你?” 坐在赵城主旁边位置上的,正是当年大闹三清宗的妖蛟,容。 自从在山下一别,宁软软倒是每个月都能收到他的消息,说他找到了多少阳辰生人。 只是最近她在山下历练,没想到却在古武碰到容了,他还打着三清宗的名号,在外面当了个驱魔道士? 陶卫朝看见宁软软没上去揍他,反而那个三清道士自己下来了,还面带热络的笑容,像是多年未见了一般。 难不成他真是三清宗的哪位师兄? 陶卫朝这么相信,攥紧的拳头也松了,他正要和那人见礼的时候,他身旁的沈星移,沈师兄倒是毫不犹豫地将人踹了出去。 沈星移能看不出来他是谁吗? 化成灰他都认识。 容被接那一脚,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最终将沈星移那一脚的灵力化开接下,稳稳停了下来。 这在修真界或许没什么,但让赵城主他们这些没修炼过的都看直了眼,就差鼓掌交好了。 原本赵城主也担心这是个江湖骗子,但这下完全不会了,他们也更趋向于亲近些这个三清道长,毕竟沈星移他们没有想搭理他们。 在这妖魔横行的世道里,能找个仙长庇佑,是任何人都求之不得的事,运气好的说不定还能沾沾光,跟着修炼飞升都说不定。 “你会驱魔?” “会呀。” 容俯下身,对宁软软眨了眨眼睛:“好歹我曾经也是做过龙的……你又在这干什么?” 忽然他直起身:“我明白了,赵城主说的那几个修为不错的豆丁就是你们吧?嗯……这么说,还是挺靠谱的。” 宁软软:“……” 陶卫朝在心里替赵城主点了盏灯,愿赵城主一路好走。 不过刚开始他没发现,现在这三清道长就在眼前,陶卫朝怎么觉得他有些眼熟? 容发觉陶卫朝盯着他看,回之以一笑,陶卫朝头皮发麻,立刻将他与一张脸重合在一起。 那个妖蛟! “你!” 陶卫朝被容踩了一脚,捂着自己的脚痛不欲生,要说的话当然是说不出来了。 既然他是来帮赵城主除魔的,宁软软也不准备暴露他的身份,不过让她好奇的一点,容是怎么将他的眼睛变成正常人的颜色的? 容笑了笑:“这是个秘密。” 让宁软软没想到的是,城主府竟然真的有魔气,容告诉他,这些年他就是靠这刚吃饭的,看见了这魔气才引赵城主上钩的。 他先是笃定了城主府不安生,再让人放出消息,然后等待赵城主亲自上门来请。 宁软软不明白他弯弯绕绕这么一大圈干什么,如果想帮忙,直接将魔气收了不就好了,为什么绕这么大一通,才决定出手? 容告诉她,这样谈的价钱更高。 “……” 宁软软学到了。 接下来,宁软软又见识到了容这些年所学的装模装样的本事,分明他勾勾手指就能做到的事,他非要夸张到极致。 夜半,城主府摆起了祭台,香炉拜月,撒鸡血,宁软软打了个哈欠,看着赵城主神神叨叨地默念着什么。 原本宁软软没有这么早想睡觉的,但是无奈他说的话太催眠了。 容一个妖蛟,龙的后代,曾经养在圣佛池子里的神兽,现在穿着一身姜黄色的道袍,将铃铛摇地咚咚作响。 宁软软忍不住笑出了声鼻音,沈星移看着这样的妖蛟,完完全全地沉默了下来。 总觉得,这个世界不应该这样。 这还是那个杀伤三清山的妖蛟吗?他是在做梦吗? 沈星移的神情恍惚,一双脸皱地越来越紧了,最后索性将眼睛闭上,欺骗自我。 陶卫朝直接痴呆了。 宁软软看出来了,容很是乐在其中,他的生意大概也不怎么好,很长时间玩这一次,兴冲冲的,会的都要试一遍。 可能他是天生的神,被贬成妖了也是神,随着他的不懈努力,还真的有什么东西从阴暗的地方冒了出来。 最先是城主府的花园,那开满月季的泥土上冒出了一丝黑气,这丝黑气像是在鸡蛋上开了一角,引出了裂缝。 宁软软以为自己困极了,揉了揉眼睛才震惊地发现,这哪是一丝灵气,这是把城主府下面的肮脏东西都掏出来了吧? 沈星移拔剑,神情警惕起来,整个城主府都开始晃荡了,赵城主的笑也裂开了,他惊慌失措地大喊了起来:“道长,停下!快停下!” 城主府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容过了很久才停下了自己的召唤的动作,深吸了口气,然后运功将那些乌糟玩意往肚子里吞。 眼看着那些黑色东西进了容的肚子,赵城主实在撑不住,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这场除魔虽然声势浩大,但并没有伤到什么人,如果非要说一个,那就可能是容了吧。 他吃完有些撑,扶着桌子蹲下,捂着肚子哼了哼,宁软软以为他怎么了,还特意跑过去问他怎么样了,结果容打了个饱嗝。 宁软软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了,随着这声饱嗝,坚持到现在也没有晕倒的管家缓了过来,白着脸命人将他们的城主扶起来,送回了房中。 城主不行了,他可不能倒下。 他可看见了,刚才那些东西可都是有脸的冤魂,他也没想到他们城主府下会有这么多冤魂。 管家跑过来扶吃撑的容,容嘿嘿地笑,像是喝醉了一般,这酒鬼似的人将手搭在管家的肩膀上,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知道,您是三清道长。” “不对。” 容摆了摆手:“我不是臭道士,我是龙,哎嘿~” 宁软软是眼看着管家倒下去的,容倒在他身上,眼神迷离地看着星空:“八千五百三十六,还差呢。” 他看见软软了,又翻了个身,手指按在管家的后脑勺上,又打了个嗝:“这下面,还有东西,我真的吃不下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容不清醒,可他无意的一句话却让其他三个人都神色一凛,默契地看向了脚下的这块地。 这块地下还有东西,刚才那些飞出来的冤魂,他们狰狞的样子还十分清晰,那容所说的吃不下的,这下面还有多少? 此时花园里静地可怕,方才站在这里的人都跟着赵城主退去了,只剩下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管家。 容抹了抹脸,从他不断挣扎的样子来看,他应该是想保持清醒,但是有点难,时不时地憨笑几声。 仿佛是验证他的话,宁软软看到泥土中央出现了一个碗大的眼,她想走过去看看,被沈星移警惕地拉了回来。 沈星移没解释,扔了块石头过去,肉眼可见的,整块地从那个眼向外裂开,以那速度,马上就能将他们埋进去。 这儿还有两个躺着的人。 陶卫朝将容扶起来,再去拉管家,十分吃力,情况紧急,沈星移原本想将陶卫朝和宁软软推出这块危险之地,但谁想到,就在一瞬间,整块地都塌了。 他们都被埋到了地下。 耳边有水的滴答声,宁软软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脸都有些麻了,想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趴在了一个人身上。 她身下压的是沈星移,掉下来的时候,沈星移护着她,紧紧地将她压在自己的胸口,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起来发生了什么,宁软软连忙爬到一旁查看他的情况,输了几分灵力给沈星移,发现他没什么伤之后,就又去叫醒陶卫朝了。 陶卫朝落在不远处的地方,和管家一起。 等到陶卫朝揉着脑袋醒过来,宁软软才观察起了四周的情况,这是一个石室,屋顶向内凹,也有个眼,暂时找不到出去的办法。 陶卫朝醒来没多久,管家也醒了,他揉着一把老腰直哼哼:“怎么这么疼啊……” 宁软软看了眼睡地香喷喷的容,尴尬地笑了两声。 沈星移是被管家吵醒的。 管家不知道这是哪,听宁软软说这是城主府的地下,脸都白了,直嚷嚷着要出去,宁软软和陶卫朝怎么安慰他都没用。 沈星移揉了揉脑袋,看到他那吓地青白色的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管家的态度很微妙,这儿暂时也没什么恐怖的东西,他却像是有人追在他屁股后面要他的命一样。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管家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的那种。 被沈星移这么一问,他反而镇定了下来,欲盖弥彰地否认道:“没有。” “没有的话,那你就在这待着吧。” 沈星移站起来,带着宁软软和陶卫朝摇走,他油盐不进的冷情,管家在之前就已经领教过了,怕他把自己丢下,立刻追了上来:“我说,我说……” “说吧。” 百年前,原先古武的城主并不姓赵,但那时的赵城主,也就是现在赵城主的父亲,偶然结识了一个仙人。 那时候的赵城主还是一个砍柴的,但仙人说能帮他成为一城之主,只要他成为城主之后做一件事情。 那件事就是建造了这个奇怪的石头屋子。 管家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他父亲当时也是个樵夫,和赵城主有交情,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父亲也被请来在府里谋了个职,传了下来。 他是听他父亲弥留之际不小心透露的。 “这石头屋子建了有什么用我们也不知道,仙家的事,也不敢多问呀?这……” 管家还不死心地说:“反正是个空房子,要不我们出去了,各位就当没发生如何?” “空房子?” 容早不醒来晚不醒来,偏偏这时候醒过来,听他忽悠这些小的,摇摇晃晃地坐起来:“你也不听听这底下,有多少冤魂在哭?” “若是空房子,你这怕是压的阴司不成?” 一下子吃了这么多亡魂,容消化都有些吃力,他看着头顶上那个洞,又看了眼这密不透风的屋子,喃喃道:“大凶,太凶了,谁弄的这邪门东西,还仙长?妖道吧?” 妖道的身份没有比他更贴合的了,他偏偏还要说:“十八根刑台柱,你这中央是一根,还有一根,我前面在蔚渠也见过。” “只不过那时候我没看得出来就给拔了,现在可算是看出来了,有人搞这逆天改命的大阵,是想干什么?给天捅个窟窿出来吗?” 容指着天,哈哈地笑:“有趣,有趣……” 宁软软他们没办法跟一个醉鬼好好说话,又怕他待会儿再睡过去,问他:“那我们怎么出去呀?” “这简单啊……” 容打了个嗝,站起来,眯了眯眼睛,那乌黑瞳仁的颜色褪去,变地浅浅淡淡起来,他忽然叫了声。 狂风霹雳之下,一条银色的妖蛟冲破了石头屋顶,直奔向云霄,因为他太兴奋了,在天空中跳舞,绕了好几圈才回到了地面。 这一晚上,好多人都说,在古武的上空出现了龙了,龙是祥瑞的象征,各个都开心地不得了。 宁软软他们却不是,容这说来就来,一点儿也没有替他们想想,或许他那个脑子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东西了,所以才会取名叫容。 总之,要不是他们动作快,现在不是出去不出去的事情了,可能是有没有命活着的问题。 石头屋的刑台柱倒了,碎石跟雨点一样往下掉,宁软软他们躲在角落里,等那附近的石头雨下完了,才从那洞里出来了。 管家的腿肚子直打颤,赵城主这时候也醒了,看见自家花园有了个深坑,管家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三清道长在地上躺着,他先是一愣,然后有些绝望的问道:“这道长,是死了吗?” “我府里究竟什么东西这么厉害?竟然能把三清道长都给杀了吗?” 管家想跟城主哭诉之前发生的事,赵城主倒是腿一软,先跪了下来,对着沈星移说:“小道长,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呀!” “他没死。” 沈星移说完这句话,容就诈尸一样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还问:“赵城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赵城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别瞎搞 老城主曾经告诉过他,他家能有如今这个荣华富贵,那都是偷来的,他们赵家,和这古武满城的百姓并无不同。 老城主要赵城主爱民如子,体恤百姓,要为每个百姓的生活计较,要让每个百姓都生活地好。 赵城主生性懦弱讨好,多半也有他爹刻意教导的原因,以管家来看,老城主好像不想让这个城主之位,在他赵家手机待得久。 老城主最后的那些时日里总在唉声叹气,说自己上了贼船,没办法下来了。 现在赵城主,看着他爹帮仙人所造的东西不由地咽了口唾沫,他按着自己的袖口,往坑内瞧了眼,只觉得黑不溜秋的。 “您是说,这下面,都是……” “都是……鬼?” 这句话说出来,赵城主声音都在抖,抖地快哭了。 管家也在打颤:“我只知道老城主这位子来路不正,但没想到,他会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啊?” “我就说嘛,我爹怎么那么能活,你看他,最后都老成那个样子了。” 这话赵城主说出口,又打了自己一巴掌,双手合十地拜:“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他怕自个儿老爹也在这下面。 而且啊…… “那些事都是我爹做的,要是你们有恨,别找我,找他啊……” 陶卫朝:“……” 真是大孝子。 宁软软他们没往下探,并不知道这下面压了多少鬼,鬼的力量又如何,以容的猜测,只多不少,他们不能贸然进去。 这事一捅出来,城主府根本不能摘得干净,十八刑台,这已经不是古武的事了,放到修仙界里,都是丑闻。 有个不知道抱着什么目的的修仙败类,在人间摆了个这个玩意,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说不定现在还活在哪个角落呢。 容在屋顶上吹了半夜冷风,肚子也消化了不少,他的业障早就不可能消了,多几个也没什么。 但是容不想再靠这样的方法增长修为,在那些冤魂的怨气在容肚子里消融干净的时候,他又将他们吐了出来,送他们转世投胎去了。 黑暗夜色中,那些往生的灵魂所散发的金色微光,照亮了容的侧脸,他站在风中,吟诵着圣佛曾经吟诵过的梵文。 他曾经觉得圣佛闲得慌,如今他也成了闲得慌的当中一人。 诸神陨落,圣佛也不例外。 他有点怀念以前的日子了。 翻来覆去一夜,赵城主有点后悔将宁软软他们留下来了,本来什么事也没有,这不是自己主动把脸伸过去挨打吗? 可转念一想,要是这事不被发现,这么多年,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就生活在一个乱葬岗上面,下面都是鬼,怪不得夜深时刻,他总感觉后脖颈有些凉。 赵城主将自己裹成了粽子,被身边分不到被子的侍妾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两人背靠背地睡了一夜。 第二日,宁软软便问他要了回宗门的信物,这花园里的大坑还没有解决,赵城主实在不想让他们走,可又怕他们对岑掌门说些什么。 到时候他们成了居心不良的小人,与魔勾结,祸乱百姓,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死了都不敢去见他爹。 他爹的一世清誉在那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毁了,赵城主觉得自己怎么也不算丢人,于是他把自己的性命都交给了容。 他眼里的三清道长。 宁软软他们走了,这事儿,肯定会有三清宗的道士们来解决,容也准备去其他地方混吃混喝了,没想到这赵城主却抓着他不放了。 光天化日之下,赵城主抱着容的胳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容听到旁人议论昨儿晚上见龙了,心情不错,见着赵城主心情也好,他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吗?” “知道。”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在赵城主疑惑的目光中,她容说:“我就是昨儿晚上的那条龙。” …… 原本三清宗任务堂的长老还在纳闷,以往常弟子的表现看,这三人早应该回宗门复命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长老联系了岑掌门,正准备请示他要不要让人下山寻人的时候,这三个小崽子终于回来了。 他本来还要给他们点评几句,接下来他们说的话可是把他弄地一愣一愣的了。 “什么?十八刑台?” 长老一听这东西就不好了,拉着他们就要去见掌门。 实在不是他大惊小怪,这十八刑台寻常不轻易见,每次出现,都是在那些至阴至邪的大阵里。 要么是聚拢阴邪成死地,要么,就是逆转阴阳,这几件,都是要用无数活着的人去血祭的。 他们封印荒渊要不要血祭都思量了又思量,现在有人瞒着他们,早将这禁术在人间用了近百年了,他们又怎么能放置不管? 果然,对这事,掌门也无比重视。 “你们是说,下山历练的时候,在古武城主家里,出现了十八刑台?是个什么样子?可否能仔细说说?” 沈星移不作声,陶卫朝的不够有信服力,宁软软就揽了这活:“柱子的顶端是谛听,下面雕刻着火焰的图腾,还有,柱身上缠绕着锁链,隐隐亮着红光。” “那你们可碰了?” “没碰,我们怕出什么事,就赶紧回来了。” 其实是容根本没给他们碰的机会,因为在他化龙的时候,电闪雷鸣的,天上降下的天雷,全砸那柱子上了。 碰一下,得死。 知道他们没有碰,岑掌门也松了口气,不过又很快愤怒起来:“究竟是谁?心肠如此歹毒,竟然为了一己私欲,让这么多人死后都不得超生!” 他的目光扫过了宁软软和沈星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略过了他们让人去将傅玄叫了过来。 宁软软和沈星移已经结丹,原本应该也能堪当大任了,但是岑掌门念他们年纪小,用起他们来,还是不够放心。 对于这点,沈星移和宁软软都明白,也没有说什么。 但是陶卫朝年纪不小了,他好不容易结了丹,不想让自己的一身本领空置着,就请愿和傅玄一起去调查这件事。 以往前的例子来看,古武的那一柱只不过是十八个阵眼中的其中一个。 与寻常阵法不同,这种邪门的阵法,毁坏一两个并不能造成多大影响,只有将他们找出来,逐个击破,才能阻止背后操控这个阵法的人。 若是可以,岑掌门都想自己去,可是最近修真界又不太平。 他们成立的除魔队伍虽然对修仙界魔族的力量进行了清扫,可却拿五大魔君很是头疼,如今他们的力量也在逐渐恢复。 如果再不讨伐他们,等五大魔君都恢复到巅峰,那可就不好办了。 对于岑掌门头疼的问题,沈星移倒是毫不犹豫地提出了个办法,将朔冥魔君先杀了。 理由是他能随意开传送阵,是个麻烦。 这的确是个很打动人的理由,要不是宁软软知道扶相是他的父亲,差点就信了。 “你怎么看着我?” 宁软软笑了笑:“没。” 沈哥哥对扶相还是没放下,但那也没有办法,或许等哪天他强大到能不把扶相放到眼里了,也就不会在意了。 宁软软说:“沈哥哥,我们去练剑吧。” 沈星移同意了。 宁软软回来了,第一件事不是回凤鸣宫,风流澈也就忍了,第二件事竟然是跟着沈星移那小子去了聂长老练剑? 风流澈想,要么就是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要么就是眼瞎了。 宁软软和沈星移喂招喂到一半,旁观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先是江家兄弟两个,然后是缈缈,缈缈后面紧跟着而来的,是来抓人的风流澈。 宁软软还没注意到危险即将靠近,在又一次输给沈星移之后,她也不气馁,喜滋滋地跑到江驰跟前去:“怎么样?我最后那招过江仙还不错吧?” 江驰连连点头,他刚才都以为宁软软要输了,结果是个假招,那招过江仙逆转生死,差点就能压过沈星移了。 宁软软的修为不如沈星移醇厚,但这巧劲用地实在是绝妙。 只可惜江余将他心里的话都夸完了,江驰眉话说,就只能点头了。 自己刚历练完,未免对别人的下山历练也有了些好奇,她刚想问,她师傅就踏着剑冲过来,将她和缈缈拎回了凤鸣宫。 “什么事这么急?” 江余和江驰对视了一眼。 “你不跟上去瞧瞧吗?” 沈星移摇摇头,风流澈的态度已经摆在那儿了,不想让他知道。 宁软软也被她师傅风风火火的态度惊着了,她回到凤鸣宫,虽然不大可能,还是问了:“师傅,你想我了?” 风流澈环胸瞥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缈缈和宁软软大眼瞪小眼,最后缈缈问:“爹爹,你想对师姐说什么呀?” “给你大哥写封信,别跟着陆挽灯瞎搞,他们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大哥?挽灯姐姐?瞎搞? 宁软软咽了口唾沫,不是她想的那样吧?这么说,挽灯姐姐失去踪迹这么长时间,都在跟她大哥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六章 保全师傅的体面 如果她大哥真和挽灯姐姐在一起了,宁软软心里的想法可就复杂了,她认为,那不太好。 师傅和挽灯姐姐的关系就像缠绕在一起的乱麻,后来加入进去的人,只会被这团乱麻缠住,绞死。 宁软软答应了风流澈,给家中传了消息,没多久就得到了回信。 信中她大哥说,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他和陆挽灯并不是那种关系。 至于让陆挽灯回三清宗,那要看陆挽灯的意思,她在琼山替宁如华调理身体,暂时还不想回去。 自然大哥这么说了,宁软软也信了,她松了一口气,又后知后觉地反省起来,不管哥哥喜欢谁,那都是哥哥的选择,她不应该插手什么。 现下挽灯姐姐在替四哥调理身体,她更不想让挽灯姐姐回来了,她留在宁家,挺好的,对她自己好,对四哥好,对…… 对师傅也好。 宁软软将这事跟风流澈说了,陆挽灯不肯回来,她是三清宗长老,在这修仙界来去自由,谁也不能管着她。 风流澈却有种暗流涌动的焦虑,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可能宁软软能感觉到,他的脾气又变差了。 但除了隐隐生气之外,他并不会将这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所以宁软软就假装不知道,好像这样就能保全她师傅的体面。 他师傅的态度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就是几年前,他从挽灯姐姐的芍花峰回来,他就有些不一样了。 他会偶尔看着芍花峰出神,脸上露出的神情很复杂,介于幸福和阴暗之间,当回神之后,又是无尽的懊悔。 宁软软不知道风流澈想起了什么,可她知道,风流澈爱上谁都好,他不会允许自己再爱上陆挽灯的。 因为师娘的存在,这段关系被打上了禁忌,永不可能。 就在宁软软打算和沈星移重新回到过去那种闲适的修炼生活时,修仙界的诸位掌权人却下定了决心,将他们这些弟子聚在一起磨炼。 凤鸣宫内。 江驰一拍桌子:“有了瑶光学宫,那宗门内比还办地成吗?都拖了这么长时间了,掌门不是在耍我们吗?” “江驰!” 江余不满他的口无遮拦,瞪了他一眼,江驰脖子一缩,可还是嘟囔:“要是拿不到《三清诀》,我们凭啥来三清宗呢?在家修炼不也一样……” “这些年,你没从你师傅学到东西?” 江余端坐着,垂着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如果你没学到,现在就可以向掌门请辞,回江家去,我不会,我要在三清山留下。” “哥……” “江驰,天下仙修皆为一体,若是想除魔卫道,在哪里都一样。” 看着江驰欲言又止的样子,江余又说:“当然,《三清诀》我也会拿下。” “你先不要急。” 江驰听他哥的话安安静静地坐下,等到他安静下来,风流澈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知道你们着急,可这瑶光学宫,对你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沈星移低下头,默认了这个事实,的确,瑶光学宫要求接收各派的顶尖弟子二十人,融入收纳学宫,经过规整,调/教出合格的诛邪队。 要挑选出这二十人,别的门派不知道,像三清宗这种凭实力说话的门派,肯定是要经过筛选的。 有筛选,就会有比较,宗门内比的日子要来了。 风流澈将沈星移的那点野心全收进眼底,扯了扯嘴角:“我得到消息,掌门定下了宗门内比的日子,就在这个月的中旬。” “你们师傅大概也是知晓的,就是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将这个消息放给你们,而且,这场内比,掌门会将《三清诀》的阅览权限,由一人,增加至三人,你们可明白我的意思?” 因为和宁软软他们的约定,与之前相比,风流澈这几年也算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地教导他们,替他们的修炼打好基础。 门里有长老还笑话他,说风流澈要洗心革面,为三清山的将来考虑了。 风流澈并不想为三清山的将来考虑,他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的。 江驰听了他的话,眼中的怒火消散,重新喜悦起来:“三个人,那我们中间,肯定有能碰《三清诀》的呀!” 他兴奋不已,这的确是件好消息,甚至之前对岑掌门有怨言,他也假模假样地道了歉。 岑掌门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骂了,又莫名其妙地被原谅,被道歉。 一日后,所有三清宗弟子都知道了要进行宗门内比的消息,全部沸腾起来,课前课后,总有长老看见一群弟子围在一起。 “听说这次宗门内比很特殊呢,掌门和各位长老都特别慎重。” “是啊,看见那个新建的比武台吗,师兄师姐说,那可比往年气派多了。” “说到气派,你们听说刚建成的那个瑶光仙宫了吗?听说比咱们掌门住的长明殿都气派,在立鹄山的山顶,周围云雾翻涌,景色千变万化,是鸿蒙老祖生前常待的地方呢。” “鸿蒙老祖,不就是原家那位祖师爷吗?” “是啊。” 这时候,原时修的身上就会多很多羡慕又向往的目光,他虽然没有加入到他们的交流中,但是有人看他,他当然知道。 所以每当这时,原时修都会将他的下巴抬起,神情倨傲,不可一世,好像这样,他也能成为他们口中那个,令神州大陆全都为之折腰的神君一样。 宁软软从他们身边走过,已经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了,现在她想知道的是,那位鸿蒙老祖究竟是谁呀? 宁软软正坐在树下发呆的时候,沈星移如同美玉雕琢的面容进入了她的视线,宁软软愣了愣,心里有些异样。 “沈哥哥……” 沈星移背着身子,将阳光挡住,他留给宁软软的只有残酷的一句话。 “软软,练剑。” 宁软软:“……” 最近宁软软和沈星移喂招,都有种不死不休的气势在,将对方当成了敌人,宁软软在场上打急了眼,落了多少伤都不在意。 可下了台子,再想到他那种视线,宁软软有些后怕。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太羞耻了! 她和江余,江驰对宗门内比充满了期待,热血沸腾,那是因为《三清诀》,可沈星移不一样,宁软软猜,他是为了进瑶光仙宫,有朝一日能取了扶相的项上狗头。 刚过易折。 有时候沈星移太拼命了,她有点为他担心,但见识着他日复一日向上攀升的实力,宁软软还是觉得,多担心担心自己比较实在。 宁软软刚结了丹,门中比她早结丹的师兄师姐不少,跟他们对上,她那点修为不够看。 幸好瑶光学宫收徒,以及宗门内比收徒都是有要求的,在二十五岁以下的。 这一点,就将那些元婴期以上乃至金丹期以上的人都清了出去,宁软软他们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他们毋庸置疑能成为那二十个去瑶光仙宫的人,可却不一定能成为前三甲,除了他们,三清宗其他长老坐下,还是有很厉害的人物的。 就比如白鹭峰有个喜欢逗鸟的长云仙子,她有个二十三的金丹后期弟子,性格和江余差不多,十分板正,叫谢…… 谢什么来着? 宁软软想地入了神,连给自己涂药的手都停了,沈星移看她呆呆地站着不动,就从她手上将药接了过来。 又冷又疼,宁软软皱紧了眉头,痛呼一声,出口的却是中气十足的“谢谢”! 谢谢? 沈星移挑了挑眉,对她突如其来的礼貌并不反感,他细心地替她涂好了伤口,然后跟她说:“捻诀吧。” 宁软软撅着嘴给自己呼呼,有些抱怨地说道:“沈哥哥,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留情。” 沈星移摸了摸她的头,没说话。 有些术法是不同的,就比如这令伤口愈合的术法,只有木和水灵根这种比较温柔亲和的灵根拥有者可以修炼,像那种暴虐的,杀伤力极大的,就是沈星移这种金属性灵根修炼的。 风流澈说,宁软软如果没有那一半变异冰灵根以及那庞大的冰灵力,她可能去做医修更好。 宁软软说她不想坐医修,她想做剑修。 风流澈想了想,也说:“确实,做剑修比较好。” 宁软软期待宗门内比期待了那么久,却在前一天晚上开始紧张了。 她运气一向不太好,宗门内比很有可能一开始就遇上比她修为高的。 她紧张地要死,大半夜地不睡觉,跑到外面遛弯,碰到了风流澈,师徒两个都被惊地一顿。 风流澈问她:“明天就是宗门内比了,你大半夜地不睡觉,在这吓唬谁呢?” 宁软软说:“可您也没睡呀。” 风流澈眼睛一眯,就看出她害怕了。 宁软软并没有得到他师傅的鼓励还是安慰,风流澈像拎包袱一样将她拎回了房间,然后给她盖上了被子,说:“数到十,睡觉,要是睡不着,你就跟我过招。” 宁软软眼睛一闭。 “……”哪有这样的师傅。 风流澈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也不为过,沈星移尤其喜欢跟他过招,每一次都以为能打赢他了,却又被他狠狠地甩下,打个一天下不了床。 现在跟他喂招,宁软软就可以跟明天的内比说再会了,在这场压迫的氛围中,宁软软竟然睡着了。 次日清晨,阳光将整个屋子都照地透亮,原先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人交谈的声音,后来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整个三清山都沸腾了。 宁软软洗漱完出门,看见大家都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精神饱满,各个都有种要把对手揍趴下的冲劲。 今天大家不是同门是兄弟,是对手,是敌人,半路上,宁软软遇到原时修,原时修带着一帮人,看见她,“哼”地一声走过去。 他旁边的人倒是没有无视宁软软,跟宁软软互相见了礼。 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原时修压低了声音:“沈星移最好祈祷不要碰上我,不然,呵。” 所以说,原时修为什么对沈哥哥有这么大的敌意? 面对他的威胁,宁软软一如既往地假装没听到,之后她又看到了江余江驰兄弟两个,跟他们说了会话,宁软软就去找沈星移了。 她挺奇怪的,一般沈星移不练剑,这时候,都会和江家兄弟两个在一起,今天没有,是因为昨天晚上像她一样紧张,所以今天睡懒觉了吗? 她到聂长老的府邸,却碰着了岑掌门,沈星移站在他师傅聂长老的身后,正恭恭敬敬地将掌门送走。 “掌门。” 宁软软与岑掌门迎面碰上,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岑掌门朝她笑了笑,便离开了。 “沈哥哥。” 岑掌门一离开,聂长老也有事要去做了,可能也是因为他碰着了宁软软,总之,他没有兴趣听两个孩子的悄悄话。 宁软软拉着沈星移的手,两个人去刑罚堂抽签了。 说来也玄妙,刑罚堂平时绝对是三清宗所有弟子都不想来的地方,但他们今天都高高兴兴的地,携伴往里挤。 沈星移任宁软软拉着,从一帮高个子师兄师姐里钻了进去,沈星移看她那么辛苦,有些不解:“软软,其实早抽签,晚抽签都一样。” “不一样。” 宁软软转过头,腮帮子鼓鼓地:“听师兄们说,往年最后剩下的一对里,必定有超级厉害的。” 沈星移:“……” 虽然不知道哪个师兄跟她说的,但一定是骗她,想都不用想。 不过挤都挤到前面了,沈星移也就顺便抽了,他的对手,沈星移一看,姓谢。 谢谢? 真有人叫这个名字? 沈星移不知不觉地想起他给宁软软上药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跟她说了句谢谢。 原来是这个谢谢吗? 沈星移攥着竹签,将某些情绪压到了心底,柔声问软软:“你抽到的是谁?” “不太认识,姓韩的一位师兄。” 宁软软皱起了眉,像是能从那竹签里,看出这位姓韩的师兄厉不厉害。 “还行,他的修为不如你。” 沈星移看出了她的担忧,宁软软听了之后眉目舒展开,和他将竹签还给了安排抽签的师兄。 “沈哥哥,你抽到谁了,我能问一下吗?” “谢谢。” “不用谢。” 宁软软嘿嘿笑了两声,摆了摆手,突然笑容一僵,停在了原地,连声音也情不自禁地放大了:“谢谢?!” 这简直是她噩梦的存在,竟然被沈哥哥先抽到了。 “嗯。” “沈哥哥,你觉得你能赢吗?” 沈星移不说话,闷声往前走,宁软软反应了下,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追上去。 “沈哥哥肯定能赢,你看谢谢这个名字,一听就不厉害。” 宁软软转着眸子,脑袋却逐渐地慢下来,什么话都说:“你看谢谢啦,他都叫谢谢了,谢这个字不好,花谢了就是枯萎,不好不好。” 沈星移停了下来,宁软软还往前走,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宛若琉璃的少年,站在树下,将叶子折了下来,丢掉擦了擦手。 “宁师妹,三清宗可没有教过你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侮辱别人的名字。” 少年的长相很富有攻击性,这么静静看来时,有几分刻薄,脸色白,眼皮和嘴唇一样薄,他的视线划过沈星移,然后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我很期待,能和你打上一场。” 他转过头来,看着沈星移按着自己的手,勾起了唇:“很不错。” 宁软软张着嘴,就刚刚那么一瞬间,沈哥哥已经和谢谢过过招了,她竟然都没看清。 这就是他们的差距吧? 等远处传来一声鹤鸣,宁软软才拧起了眉:“这人的性格好差劲,不是说他和江余一样……” “一样什么?” “正派,就那种,很正气凛然的人,我怎么看他,有些邪性?” 沈星移看着宁软软绞尽脑汁地想词,笑了笑:“他的确正派,只不过,分在谁的面前罢了。” 他曾经见过,在长云仙子那,这个叫谢谢的人,软地像只羔羊。 沈星移温和地看着宁软软,也没有将刚才的小摩擦放在心上,他说:“我们走吧。” “好!” 沈星移对三清宗的情况有很强的掌控能力,他几乎对三清宗所有的人都有个大概的了解,也包括即将和他们打擂台的谢谢和韩师兄。 既然沈星移说她比韩师兄厉害,宁软软就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而那个谢谢,他刚才不是差了沈哥哥一些吗? 宁软软给自己打了打气。 擂台离地数丈高,比试双方有一方倒地不起或者被打落下台,均是输。 那擂台高,观赏的人坐的位置更高,大家都有种自己已然成仙,俯瞰众生的错觉,可事实是,他们还站在人间。 他们要不断地变强,历劫,直到走上顶峰,成为能够庇佑苍生的人,这是一段又辛苦又危险的路,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茫茫尘埃中的一粒。 所以掌门这也是在激励他们吗? 可是宁软软的个子矮,有点看不到前面的情形啊,就在宁软软抓耳挠腮的时候,沈星移背起了他。 “看到了吗?” “看到了。” 虽然没有人看到,宁软软还是情不自禁地红了脸,太羞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输了可别哭鼻子 尽管在修为上略有差距,但各家修炼术法不同,越阶挑战成功的例子也不是没有的。 宁软软被沈星移抬上肩膀的时候,恰好双方刚上场,周围师兄师姐都紧盯着台上,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们。 这是他们的小秘密。 等到脸上没有那么烫了,宁软软拍了拍脸,才将注意力放到了台上。 台上的是两位师兄,他们已见过礼,打了起来,绿色的蓝色的灵光乱飞,好不刺激。 宁软软的心神也被台上的对试吸引住了,露出有些孩子气的傻笑,沈星移看着她,乌黑的瞳孔里揉碎了阳光。 “沈哥哥,他的这招我也能用吗?” 宁软软低下头,恰好对上了他的视线,愣了愣,但沈星移却没有注意到,他将视线转向了擂台,深思之后点了点头:“可以。” “哦。” 宁软软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没有那么兴奋,手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沈星移的头发。 沈星移:“……”怎么了? 太阳慢慢西移,经过开场之后,大家的热情也慢慢消磨下来,有些疲惫,宁软软坐在台下焦急地等着,一双小脚丫也情不自禁地点起了地。 就在刚才,沈星移的名字被叫到,他的对手谢谢看起来十分自信,让宁软软不得不去想,他是不是有什么杀手锏? 宁软软刚想换个更近的位置,江驰就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去他那。 宁软软的个子小,刚才江驰江余都没找到她。 宁软软坐在他们中间,周围的师兄师姐都偷偷笑了,宁软软听到他们说什么了,他们在说,像不像个“凹”? 宁软软涨红了脸,江余摸了摸她的脑袋:“会长高的。” 江驰也说:“对啊,之前我比我哥高很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长得比我高了。” 江余勾了勾唇,没说话。 他们看向擂台,沈星移对面的那个少年,穿着一身浅紫的短打,很是粉嫩,跟宁软软上次看见他的样子完全不同。 也跟传闻中的不同,怎么说呢,太过娇俏了。 这时候,宁软软又开始偷听师兄师姐们的墙角了,他们窃窃私语:“长云仙子又给谢师弟换衣服了。” “哈哈哈,长云长老就爱折腾她门下的弟子,不过谢师弟的脾气真好,这衣服,要我我肯定不穿。” 台上的谢谢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们在议论自己,他朝着沈星移抬了抬眉,从腰间抽下了一把软剑:“沈师弟,我可不会留情了这次。” “恭请谢师兄高招。” 两人刚匆匆行完礼,谢谢的软刃已经奔着沈星移的脸面去了,沈星移几乎避无可避,惊呆了场下的人。 他们没想到,往常脾气那么好的谢谢,出手竟是这般很辣,谢谢不是要沈星移的命,是想毁了他的脸吧? 虽然很不是时候,众人心里出现了一个念头,难不成是长云长老看上了沈星移的脸,谢谢吃味了? 如果谢谢知道他们这么想的,那可真要说句谢谢了,他们实在想多了。 他只是不服气,自家师傅总在自己跟前提起这个人。 就在剑尖快要戳进沈星移眼睛的时候,沈星移动了,一阵风自他脚下扬起,将他送到了半空。 台下的众人看他拿出了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都觉得沈星移怕是小看了谢谢,竟连武器都不好好准备。 就在他们以为沈星移要输的时候,自那剑上迸射出强烈的紫光,沈星移当空劈开了谢谢的剑。 他打退了谢谢,擂台上出现了一点小坑,是谢谢为了抵抗方才那道力量,踩出来的。 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谢谢便收了剑,朝沈星移拱手一礼:“我输了。” “输了?” 沈星移皱了皱眉:“可你还未和我认真比试过。” “我舍不得我这剑,这可是我师傅送我的生辰礼物,像你这么粗俗的人,一点儿也不懂珍惜……” 要不他刚才反应的及时,他这剑就断了。 谢谢想了想:“你不会是故意往我剑上砍的吧?那你可真是卑鄙。” 沈星移:“……没有。” “那行,让给你了。” 谢谢不等宣布,就下了擂台,他如同一朵紫色的秋牡丹,落进了黄色麦田里,夺目又得意。 不得不承认,谢谢是输地最漂亮的人。 “谢师兄,哪有剑修舍不得用剑的?你就这么下了台,不怕回去之后,你师傅罚你吗?” “不会。” 谢谢十分笃定地说道,他们师徒情谊惹得一众三清宗弟子的羡慕,殊不知,长云长老一心逗鸟,时不时地给他们裁衣服。 宁软软和江驰的嘴张地能塞下一个鸡蛋,沈星移从台上下来了,风轻云淡,他很显然打地并不尽兴,满脸都写着阴郁。 “沈哥哥,他怎么不打了?” 沈星移的神情有些复杂,他本想干净利落地赢一场,在软软面前也表现一番,现在是醒来,可总感觉是谢谢让给他的。 “谢谢!” 这还是第一次沈星移的情绪如此激动,甚至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大喊大叫:“还没结束。” “当然还没结束,等我换把剑,就来把你打趴下。” 谢谢跟他摆了摆手,按他的意思是,去找把称手的兵器去了。 沈星移表情这才好了许多,他不需要他让他。 这场闹剧让下面围观的弟子们清醒了点,就连白鹭峰的几个长老也不打瞌睡了,他们和长云说:“你这徒弟有点意思。” 长云打了个哈欠不理他,她的视线在沈星移的身上掠过,然后注意到了他旁边的小女孩,停了片刻。 “怎么了?” “没怎么。” 长云又把视线挪开了。 接下来江余也上了场,他对手不是很强,修为什么的都不如他,江余赢得轻松,下台时,和宁软软说道:“加油。” 因为接下来,就到宁软软了,她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一把合适的剑,所以依旧用的三清宗最寻常的弟子剑。 三清宗弟子认识软软的人不少,有人刻意调笑她,说:“宁师妹,你可别因为沈师弟用这剑,你也故意用这剑呀!输了可是要哭鼻子的!” 宁软软气鼓鼓地朝他们吼道:“你才会哭鼻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剑修的世界就是打打杀杀 那位韩姓师兄也是凌霄峰的弟子,算是宁软软师承关系比较近的师兄,只是平时她没怎么见过他,所以并不认识。 韩师兄长地比较憨厚老实,他朝宁软软笑,宁软软紧张的心情就稍稍安定下来。 “韩师兄,我要开始啦。” 宁软软对着韩师兄微微躬身,身边水汽凝聚,变成了冰蓝色的结晶,宁软软用着风流澈教她的剑招,毫不意外地赢下了这场比试。 “漂亮啊。” 江驰道,其实宁软软能赢韩师兄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她有招凝霜剑使地十分漂亮,是他们也没想到的,那招凝霜,一下子拉开了她和韩师兄的差距。 “我输得心服口服。” 韩师兄说完之后,仍旧没有下场,宁软软不禁疑惑地问道:“韩师兄,你是想问什么吗?” “是。” 韩师兄憨厚的脸上浮起薄红:“我就是想知道,方才我的攻击明明有击中你的感觉,为什么你却毫发无损呢?” “因为韩师兄确实打到我了呀。” 宁软软笑了笑,随着她手臂的起伏,另外四个宁软软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宁软软说:“我有一半冰灵根,这四个,是我的造出来的冰傀,你刚才打中的是她。” 宁软软指着四人之一,韩师兄看了,的确,上面有道属于他的灵力,相比之其他的,她有道很明显的残缺。 “那那招凝霜剑……是从何而来?” “凝霜剑是我师傅教的。” 冰傀是根据长傀的傀儡术所创,平时能藏进她的影子里,只要周围的水灵气充沛,她就能使出这一招。 “哦……原来如此。” 韩师兄还要再问,却被沈星移打断,他目光幽幽地看着韩师兄,韩师兄还在发愣,江余提醒道:“韩师兄,这还在比试中。” 宁软软一拍脑袋:“是哦,韩师兄,我恐怕不能再告诉你了。” 如果把看家本领都说完了,接下来她很容易被针对的。 赢了比试,宁软软高高兴兴地下了擂台,在她朋友面前挨了一顿夸:“这我们不得全赢了。” 江驰笑哈哈地说道:“那是当然。” 可接下来,江驰上场,却被人以半柱香的时限打下了擂台,输地十分狼狈。 “……” 宁软软觉得自己有些乌鸦嘴了,其实江驰输了也不要紧,他们已经进三了,总有一个人能看到《三清诀》。 可江驰在意,这太丢人了,因为他的轻敌输了这场比赛,江驰一拳锤在身边的石凳上,拳头都流了血。 “够了,江驰,后悔有什么用,有本事,接下来你赢。”江余坐得端正,将目光投向了他:“跟谢谢打。” 江驰脸色由红变青,不吭声了,嗫嚅了半天喊道:“赢就赢,你看我就赢他给你看。” “下一次,他可不会像这样给你放水。” “……” 江驰僵了半天,然后抱着他哥的腰喊:“哥!救我!我不能一个人留在三清宗啊!好丢人,好难过啊!” “哥!你救我!” 江余被他这么抱着,有点想把自己埋到地里去,原本他不想管他,也被逼着说:“好好好,我答应你行了吧。” 让江驰更加接受不了的是,接下来的比试中,原时修也赢了,虽然沈星移能不能打赢谢谢,到现在也是个未知数,但他就是赢了。 原时修嘲讽不了他,就把目光放到输了的江驰身上。 在擂台下面,原时修赢了之后就坐在江驰的身边开始炫耀:“哎哟,这比试真简单,能赢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真不知道什么废物能输。” “江驰,不会是你吧?你可真给江家丢人。” 不在忍耐中沉默,就在忍耐中爆发,最后江驰实在忍不了了,他哥不让他和原时修计较,他在擂台下面就不理他,但他说的话全压在了江驰心底。 在当天比试完之后,江驰和原时修约在小树林里打了一架。 当时月黑风高,不少瞒着师门父亲兄长的男男女女都在小树林里谈天说地,互相倾诉心中绵延不绝地爱慕。 突然某处声音打了起来,原本他们还以为是那对比较开放,结果那动静越来越大,还伴随着两个男人的喘气声。 师兄师姐们都是婉约派,他们忍受不了这样的动静,寻着声音过去,只发现两个身影滚在一起,拳拳到肉。 第二天,宁软软见到了猪头脸江驰,小脸都皱到一起了:“很疼吧?” “不疼!” 江驰动作太大,扯到了嘴角,整张脸都狰狞了:“软软,你给我想想办法,刑罚堂的长老不准芍花峰的师姐给我治,我不能顶着这么一张脸去参加宗门内比吧?” 听了他的话,宁软软还没说话呢,江余火气十足地训他:“你也知道疼?你也知道没脸见人?江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可是哥!是他先挑衅我的!” “忍着!” 江余打了他的头,却没有说不让宁软软给他治,宁软软点点头,想了半天将沈星移给她的膏药送给了他。 “这是沈哥哥送我的,你可要省着点用,用完要还我的。” 江驰哎哟哎哟地接了过来,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他们这些第一场失手的人还是有机会扳回来的,之后会在战败的人里面再进行比赛,最终选出一个人,去和先前胜出的九十九人进行百人比拼。 最终胜出的二十人能去瑶光宫。 原本江驰胜出的机会还挺大,可现下战败的人里面多了谢谢,就很让他没底。 “说起来,沈星移运气可是真不好,肯定是他把坏运气传给我,哥,你说是不是?” 猪头江驰拿着那软膏往脸上抹,抹完了还要宁软软辅以灵力给他散开,他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话的危险性。 江余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自求多福吧,江驰。 果然,接下来,宁软软的灵力霸道到江驰嗷嗷地叫。 “宁软软!救命啊——” 这声嚎叫响透了凤鸣宫的半边天。 等江驰的脸没那么肿了,宁软软才问道:“不是今天还有几场比试吗?你们不去看吗?” “那你不是也没去?” “嗯,师傅让我留这的,说有点事,我等等他,过会就去了。” 江余和江驰对视了一眼:“那我们就先去了,沈星移应该在那边,你要是事情办好了,来找我们。” “好。” 虽然接下来的比试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弟子,但也不是没可能出现江驰那样的情况,出现一匹黑马。 打败江驰的,是名外门弟子,宗门内比是不分内外门的,这也是给外门弟子新的机会,让他们可以在门内长老露面。 若是一辈子都待在外门,那这辈子几乎不可能有进阶的机会了,就连结丹都很难,所以这次外门弟子都很拼,哪怕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都不会退缩。 宁软软看到那场景心里很受触动,但她也不能因为不忍心而不去看,宗门内比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她们看清事实。 外面阳光很好,暖洋洋地撒在屋内,缈缈从外面将水瓜端进来,放到桌上:“软软,你说爹爹为什么不让我参加宗门内比呢?我也想去瑶光学宫。” “你也想去瑶光学宫?” “嗯。” 看着缈缈期盼的眼神,宁软软沉默了会,摸了摸她的头:“你还小,等你能参加宗门内比了,师傅应该会让你参加的。” “可我想和软软一起去瑶光学宫,我在三清宗一个人,会很无聊。” “有我陪着你也会无聊?” 风流澈大步从外跨进来,捏着水瓜嫌弃地闻了闻:“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 他将一盘红彤彤的灵果放到桌上,兴致冲冲地说:“吃这个,涨修为。” 宁软软想去偷一个,结果被风流澈拍了手,可怜巴巴揉了揉,缈缈瞪了她爹爹一眼,将盘子整个儿地塞到软软手里。 “软软吃。” 既然是缈缈给的,宁软软就很不客气地开吃了,几个果子下肚,嘴边都是殷红的汁水。 她知道师傅为什么这么做,他喜欢看缈缈有活力的样子,缈缈不能吃灵果,这就是师傅给她准备的。 宁软软摸着小肚子,满意地点点头:“好甜哦,但是要是有糯米团子就好了。” 宁软软瞄风流澈,风流澈冷冰冰地说:“糯米团子有什么好,吃了又不长修为。” 宁软软点点头。 风流澈挥袖,一把剑落到地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这是……” “一把剑。” 风流澈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宁软软,仿佛宁软软的脑袋不太好,又重复了一遍:“剑。” “拿去。” “给我的?” “对,我风流澈的徒弟,连把剑都没有,岂不是丢人?” 宁软软的眼睛有点酸涩,她正准备谢谢他师傅的时候,被风流澈阻止了,他说:“这把剑,是不是你的,还得看你能不能得到它。” “师傅……” 宁软软幽怨地看着他:“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别废话,试试看,能不能结契?它如果不服,就打到它服。” 果然啊,剑修的世界都是打打杀杀的。 宁软软看着这把剑,咬了咬牙,决定上。 第一百三十章 伏桃,伏桃,我问你呀 宁软软将灵识探入其中,还未看得出什么,就被一只火羽凤凰烧地缩了回来,摔倒在地上狼狈地打了个滚。 风流澈端着杯子压着嘴角:“看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一只凤凰。” 宁软软拍了拍胸口,这把剑可不是好惹的,它里面的剑灵太凶了,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被它赶了出来…… 等等,凤凰? 宁软软看着风流澈瞪大了眼睛:“师傅,这剑里的,是只凤凰!” “这是为师找来的剑,为师当然知道。” 他喝光了那杯茶,从坐上站起:“送你了,若你没那个本事驯服它,这辈子也别用剑了。” “缈缈,走了。” 风流澈一向不讲道理,缈缈看了看宁软软,又看了看风流澈离去的背影,她有事求他,所以得追。 缈缈抿了抿唇,跟着风流澈后面跑:“爹,爹爹,等等我。” 缈缈的声音远去,宁软软又试着将神识探入其中,又是不出意料地被烧了回来,她气哼哼地盯着这把剑看了半晌,扬了扬拳头:“嚣张。” 沈星移和江余他们还在擂台那等着她,宁软软暂时拿这把剑没办法,决定先冷落她,她用块布将这剑裹住,藏到了床下面。 这剑不轻,重得很,但宁软软还是能拖得动的,在宁软软离开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床底下传来什么声音,但是她觉得自己听错了。 那剑灵在喊:“你回来!” 伏桃没想到自己光耀一世,最后竟然会被人塞进床底下吃灰,她气地半气,不对,剑灵是不会死的。 伏桃剑在床下发出阵阵嗡鸣声,直到宁软软回来,她才听见了伏桃愤懑的怨气,宁软软摸了摸脑袋:“奇怪,有蜜蜂进来了吗?” 虽然伏桃不会死,但她真的被这个小姑娘气死了,这把剑终于放弃了坚持,掉落在地上。 伏桃觉得自己躺在尘埃里,就像她再也不能坚持自己的坚持,被尘封在木匣里。 宁软软小心翼翼地将白天风流澈送她的剑拿出来,她其实不太明白,这剑里的剑灵明明是火灵,但是她的灵根是水性的,不会相克吗? 宁软软他摸着伏桃流光四溢的剑身,突然指尖被割破了一点口子,流出了血,她抹了抹,那伤口愈合了起来。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又是那疯子的什么人?” 宁软软往后退了几步,忽然一只凤凰朝剑中冲了出来,在宁软软的识海里,那赤羽上有火在燃烧。 宁软软看见这凤凰,就想起了她师娘,但在三清宗生活这么久,也知道她师娘是个禁忌,最好不要想,也不要提。 “我是宁软软,我是他徒弟。” 宁软软问:“你又是谁呢?” “我是剑灵,伏桃剑灵。” 那凤凰眼眸微垂,遮住了一双金色的瞳孔,显得温柔了些:“那疯子让我跟你结契,你也算聪明,耍这些花招让我屈服。” “花招?” “哼。” 那凤凰一哼,身上的火烧得更旺了:“别装了,你如此埋汰我,不就是想挫挫我的锐气吗?年纪不小,心眼倒是不少。” “我告诉你……” 伏桃没说完又被宁软软打断,她瞪大了眼:“前辈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把您放到床下面……” “行了,别解释了。” 伏桃不喜欢别人打断她说话,认为宁软软就是这么想的,她说:“那疯子既然想让我做你的剑,那我就满足他,只不过你现在没这个本事,强行与我结契,你的识海会受不了。” 她说完,宁软软脑海中就出现了一片翎羽,宁软软握住它,伏桃就说:“现在结个短契,没有事别叫我出来。” “还有,别把我当在床底。” 宁软软同意地点点头,意识从识海中脱离出来,看着桌上的那把剑,又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左右为难。 该放哪儿呀? 宁软软找不到地方,就把伏桃放桌上了。 伏桃:“……” 因为自己的房间里哪儿都没有配得上伏桃大爷休憩的地方,宁软软第二天就抱着伏桃去找她师傅了。 她觉得自己太寒酸了,不配拥有这把剑。 在去找风流澈的路上,伏桃的要求一再降低,最终不得不说:“桌子就桌子吧,你总要找个剑架吧?不然……” “不然什么?” 一直在宁软软耳边念叨的声音突然没了动静,宁软软抬头一看,她师傅一脸不悦地盯着她手上的剑瞧。 “软软,你还没有拿下她?” 宁软软低头:“对不起,师傅,徒弟太无能了。” 风流澈沉默了会,将伏桃提起来,问宁软软:“她跟你说什么?” 伏桃在风流澈的手里颤了颤,宁软软一本正经地说道:“师傅,我觉得我的能力还不够,如果强行和这把剑结契,我可能会疯,还会变呆。” “师傅,徒儿不想变呆,也不想发疯?” “哦?” 风流澈拉长了声音:“会变呆,会发疯?我怎么不知道……” “既然这样,这把剑留着也无用了,不如毁了吧!” “别!” 风流澈扬起手的间隙,空中那只凤凰浮现,比昨天晚上出现在宁软软脑海中的那只小很多。 宁软软看着这样的剑灵,愣了愣,和他师傅说:“师傅,要是这个大小,我觉得我可以!” 伏桃:“……” 它身上烧的不是火,是泪。 风流澈盯着伏桃和宁软软结了契,宁软软抚摸着剑身,说:“这的确是把好剑,我会珍惜的,师傅。” “嗯。” 伏桃嘀咕:“我当然好……” 宁软软送走了她师傅,又准备去擂台那看看,突然想起一件事,现在伏桃也算是她的剑灵了,她能不能问她一些问题? 剑灵是不能背叛主人的,所以关于师娘的事,她偷偷问伏桃,应该没关系吧? 宁软软找了块没人的地方,将自己藏在树荫里:“伏桃,伏桃,我问你呀,你是不是我师娘的佩剑?” “是又怎样?” “她是什么样的人呀?或者说,你能让我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伏桃原本是拒绝的,她是个有操守的剑灵,不想将她上一任出人的事随意出卖给一个小屁孩。 所以当宁软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看时,她也能选择无视,实话实说,她讨厌小孩。 也不知道风流澈怎么想的,竟然不会把她尘封中唤醒,如果就是为了给他带孩子,她宁愿回去继续沉眠。 如果风流澈不威胁她的话。 伏桃想,她没有感情,除了帮宁软软打杀之外,她是不会和她交心的。 宁软软问了半天,只得到了蝉鸣的回应。 “好吧,你不想告诉我也没事。” 宁软软点点头,刚准备将剑收起来,脚步一晃,向前栽了个跟头。 那是艳阳下的扶桑花,火红的衣裙,回眸一笑百媚生,眉眼英气又多情,几乎让人一眼就沦陷了进去。 宁软软也想伏桃是不是在捉弄自己,因为她自己就很惊讶了。 伏桃叫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刚才是怎么回事?” “不是你让我看的吗?” “不是!” 伏桃现身:“我不想告诉你来着,你是用了什么邪术吗?我怎么控制不了我自己?!” 宁软软皱着眉头思考了会,忽然瞥到了手腕上的惑心正发着浅淡的光芒,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呀,我最近在冲阶,灵气不太稳定,不小心用到了惑心。” “惑心?” “嗯,它好像能控制灵体,神识一类的东西,我还没有用习惯。” 以前她戴着这个,都是用来当装饰的,单纯是因为漂亮,元衡确实说过,这惑心,有让人说实话,和操控灵体的作用,原来都是真的…… 宁软软想,如果是这样,那元衡所说的,等她强大之后,是不是连人也能操纵了? “你不能这样,拥有这样的能力太可怕了!” 伏桃的话将宁软软吓地一惊,宁软软猛然回神,点点头:“你说的对。” 似乎对宁软软用这东西控制她,伏桃不满意,她冲过去,想啄掉宁软软的手链,但是她还没靠近,就有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打退。 伏桃能感觉到神力的强大,立马缩回了剑中,不管宁软软说什么,她都不出来了。 没多久,她便去了沈星移他们身边。 “这就是你师傅送你的剑?” 江驰看了两眼:“也不怎么样吗?除了好看点,感觉没有我的……” “额,没什么,很厉害,很好看。” 江驰被他哥瞪了一眼,摸了摸头,他脸上的伤还没好,可不敢再乱说话了。 江余和沈星移都能感觉到这剑上有股和宁软软相背的气息,不禁皱了皱眉:“软软,风长老现在就让你和这剑结契了?可是这剑的气息这么霸道,不会对你来说,太烈了点吗?” “没关系,我能驾驭她。” 宁软软并不是说大话,自从结丹之后,她的神识在一点点地补全,而且在上次扶相大闹芍花峰之后,掌门有找过她。 她的神识好像和前世的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不是她现在该有的。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她才能把这把天级灵剑的剑灵压下来。 既然宁软软说没事,江余也相信她:“那就好,正好上次去地心剑域你没找到什么实战型的兵器,风长老现在送你这把剑,想必也是为了接下来的比试。” “嗯。” “所以说,风长老还是对你好的。” 江余正想摸宁软软的头,被沈星移的目光无形中戳成了筛子,他悻悻地将手缩回来,又给江驰记了一笔账。 毕竟如果不是他,他现在也没有必要在意沈星移的看法。 他们有求于沈星移,当然得给他面子,让她顺心。 宁软软坐在他们之间,看着台上又一个被打下来的师兄,叹了口气:“原本还以为可以赢得轻松点的,但是不比不知道,一比,三清宗里厉害的师兄师姐真是不少。” 听了她的话,江驰点头,深有同感:“那个常师兄,真是让我小看了。” “你也知道你小看了他?” 江余语重心长地跟他讲:“平时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迟早会死在这脾气上,你就不能像……像沈星移一样,稳重一点?” “让我省点心。” 江驰没有反驳他,但他心里,总感觉他哥在拍沈星移马屁。 沈星移没说话,他看着台上笑地十分灿烂的师姐说道:“我们没有办法组织别人修炼,努力,乃至得道成仙,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也像他们那样,追上他们,让自己变强。” 江余点点头,谁都想变强,可哪里是说的那么容易的,就比如江驰,若他赢不了谢谢,他就要被丢在三清宗了。 似乎是意识到他哥在想什么,江驰嘀咕道:“哥,你们还没进前二十呢,万一像我一样输了,你可就要留下来陪我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 “就是这样啊,你不是告诉我不能过分自傲吗?我看现在你这样,就挺自傲的。” 接下来的时光,江余追着江驰打了一路,江驰要躲他哥,就少不了上跳下窜。 他胳膊碰着了人,那人不是别的人,正是跟他在小树林里打架的原时修。 薛长老也罚了他,没有芍花峰的医修姐姐给他治病,他从昨天起就没出现了,兴许是今天好了一点,出来看看。 原时修被江驰一胳膊杵到鼻子上,江驰回头道歉,看见是他的时候,脸都青了。 原时修站了一会,血从鼻子流了下来,四周热闹的气氛沉寂了下来,没多久,原时修爆发了。 若果不是江余拦着,宁软软拖着,江驰还要和原时修打上一架,不过如果他们再打架的话,恐怕这次瑶光学宫的选拔,他们根本就不用参加了。 届时,会是原时修留下来,和江驰当一辈子的好兄弟。 想到那个场景,江驰一身恶寒。 在场的还有傅玄,他已经过了能参加宗门内比的年纪,来只是凑凑热闹,看看这帮师弟师妹的风采的。 没想到风采还没看到,就卷进了原时修和江驰的矛盾之间,原时修远远地指着傅玄的鼻子,说要去掌门那告他的状。 “傅师兄,你帮我们,掌门不会罚你吧?” “不会。” 傅玄自认为没做错什么,宗规规矩原本就不让同门弟子打架相残,掌门哪怕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他什么。 只是,原时修那张脸,确实有些惨不忍睹了。 傅玄有些惭愧,面对他的话,自己竟然也没有控制好情绪,忍不住打了原时修一拳。 “只是你们,要是看不惯他,大可以邀他正经切磋,那时候他受的伤,也不算触犯宗规,你们……” “傅师兄,你这是在教我们怎么收拾原时修吗?” “嗯。” 傅玄无意识地应了声,大惊:“不是,这都什么?我是要和你们说,同门之间要和睦相处,不要打打杀杀。” “奇怪,我怎么……” 傅玄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地走开了,怎么今天有什么话都往外说,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呀? 沈星移看着宁软软的手腕上,露在外面的惑心隐隐散发着的光露出了深思。 等到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今天台上的比试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宁软软要回凤鸣宫的时候,却被沈星移拉到了一边。 “软软,你的手链。” 宁软软看着依旧在发光的惑心,也忧愁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它好像不太听我的话了。” “从什么时候这样的?” “好像就是和伏桃结契之后,它总是亮着,沈哥哥,你说我该怎么让它暗下去呢?” 沈星移犹豫了会,说:“还是找找卢长老,或者你师傅,他们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宁软软点点头。 卢长老和她师傅是现在为数不多知道她有惑心的人,如果遇到问题,的确也只有找他们了。 就在这时候,宁软软的手链又亮了,不仅如此,他们还看到了朦朦胧胧的一个身影。 待灵光汇聚成人样,宁软软感觉浑身的灵力都被抽去,迷迷糊糊地晕倒了。 失去意识以前,她看到了熟悉的面庞,忍不住地喊道:“元衡。” 元衡? 沈星移看着这个五官还没有凝实的雾相,心口忽然猛地一疼:“你叫元衡。” 那身影抬起头,看向了他,他怀里抱着软软,将她小心翼翼地平放到了地上。 沈星移看不清他的样貌,看不清他的神情,蓝色的光芒散去,沈星移看到他又重新回到了宁软软的手链中。 没有什么时候,沈星移想毁了这手链。 可是他还是按捺住自己,在宁软软的身边守到了她醒来。 “沈哥哥?刚才……” 宁软软揉了揉眼睛:“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没有人。” 沈星移问她:“你是不是做梦了?” “做梦?” “嗯。” 看着他笃定的神色,宁软软动摇了,点点头:“可能吧。” 但是沈星移下一句话却是问她:“软软,在你的梦里,元衡,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兴许沈星移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声。 第一百三十二章 鸠占鹊巢的我 “是我的主人呀?” 命软软看着沈星移,固执地说道:“沈哥哥,那不是梦,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明白? 他当然会明白,因为刚才,他看到的,或许就是被宁软软当成主人的那个人,她叫他元衡。 沈星移忽然清醒过来,或许宁软软喜欢的,想对他好的从来不是他,他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因为鸠占鹊巢。 而那只鹊儿,如今自己寻到了她身边,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连实体都不能凝聚。 可若等他修养过来,那宁软软,对自己,还会像以前那样吗?她会恨自己这只鸠吗? 沈星移掀起了妖气,对宁软软微微笑道:“软软,你的手链脏了。” “是吗?” “嗯。” 在宁软软抬手的间隙,沈星移想在上面下了道封印,原想着只要灵体不出来,他就不动他。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然而当他动手的时候,却有道灵力顺着他的指尖流入了他的身体,沈星移甚至来不及防备,那灵力就融入了他的紫府中。 “沈哥哥?” 宁软软发觉他愣住了,而且他捏着自己的手腕,周围还有师兄师姐呢,他们看她的眼神,太让她不好意思了。 沈星移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经过了五天的选拔,九十九名优胜者也被挑选了出来,剩下的时间,宗门会从之前战败的人中选出最后一名再参加比拼。 最后选出二十名,成为瑶光学宫的弟子,未来,他们也会成为诛邪中的一员。 修仙界中,大部分人还是心存高志,渴望造福黎明苍生的,虽然在他们筑基的一刻,就注定切断红尘往事。 要举行宗门内比最短都要半个月,宁软软说:“怪不得师兄师姐们都这么兴奋,这样就可以睡半个月的懒觉了。” “……” 江余和江驰笑了:“软软,恐怕整个宗门里,也只有你这么想。” “不对,还有我。” 九青灯叼着块软糕坐在树荫下吃,眼睛眯着:“你们有看我的那场比试没?” “你也参加了?” 对于不请自来的九青灯他们也没说什么,宁软软惊讶,为什么内比九青灯也能参加。 可能是她太大惊小怪了,九青灯眼睛眯了眯,咯咯地笑:“我也是这次新入门的弟子呀,为什么不能参加?” “因为我是妖吗?要不是我娘让我来,我才不稀罕来呢,躺着睡觉多舒服。” 宁软软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但是我们怎么没看到你的比试呢?” 江驰确定,他和他哥几乎每场都看了,但是并没有看到九青灯。 九青灯也不害臊:“都说了是我娘逼我来的,我来了,然后我认输不也行吗?” 宁软软明白了,怪不得这么多人能这么快比完,原来还有没上场就认输的。 “不是每个人都想去瑶光学宫的。” 说到这儿时,九青灯已经将糕饼吃完了,咽下最后一口,他说:“瑶光学宫是干什么的?是培养你们上战场的。” “等到以后仙魔对立,诛邪就是被送上战场的第一批弟子。”九青灯摇摇头:“那是你们人类的事,我不想参与,我娘都不让我进前二十名,我去了也没意思。” “那接下来,你不打了吗?” 宁软软眼前一亮:“九青灯,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江驰抽到你?” 九青灯的狐狸嘴却紧闭着没有吭声,他没有说,其实他是有点不甘心的。 他不敢上战场吗?他敢的,但是他娘不准,他娘只有他了。 既然不能进瑶光学宫,他也没有必要赢了,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没用,江驰若是想进瑶光学宫,迟早要和谢谢打一场,与其让九青灯让着他,不如让他教江驰些术法,说不定还顶用些。” 江余叹了口气,江驰不出意外又挨了顿打,这是江余才想出来的办法,既能让他泄愤,又能磨炼一下江驰。 这是个好办法,只是最近江驰辛苦了些。 第六日。 宁软软坐在台下,看着那些比拼的人一个个过去,等到最后有些昏昏欲睡了,脑袋一点一点的。 沈星移侧目看着她,最后无声无息地将肩膀挪了过去,宁软软的脸一碰到沈星移的肩膀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余突然激动地喊起来:“江驰上场了。” 宁软软一个哆嗦醒了过来,眸光朦胧,声音也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软乎乎:“江驰?” 江驰这次抽的是凌霄峰一位化神长老的女弟子,名字叫尹江仙,外号江仙儿。 经过上次的教训,江驰这次可不敢轻敌了,只见他上了场,和对面师姐面对面地行了个礼。 宁软软迷迷糊糊地听见身后有师兄说:“江驰这臭小子艳福不浅,竟然能和江仙儿对阵。” 和美女姐姐打,就是艳福不浅了吗? 难不成美女姐姐的拳头香一点? 宁软软被自己这想法逗笑了,沈星移再看她时,看到宁软软对着台上尹江仙笑得一脸花痴。 沈星移:“……”难不成他防备错了人? 台下气氛揶揄轻松,台上可不是。 江驰知道自己不能输,他捏紧了双拳,虽然台下有人说,对面是位仙子,但他一点儿也不想看! 一点儿也不想看! 一点儿也不想…… 江驰看了,这一看,脸就红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喊尹江仙叫江仙儿了。 尹江仙有些一副很仙气的长相,眉目温柔,可她穿得……跟魔修女妖似的。 “师……师……师姐。” 江驰话都说不利索了,对面的尹江仙挑了挑眉,似乎被江驰的态度取悦到了,笑得魅惑。 “小师弟,你让让师姐好不好,师姐怕疼,你可别……” 尹江仙朝他抛了个媚眼:“别把我弄疼了。” 随着她的话落,底下狼嚎声一片,有些女修师姐捂住了眼,不断地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沈星移捂住了宁软软的耳朵,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在她耳边说:“别听。” 宁软软愣愣的,觉得今天有点热。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会伤心的 现在场上这种情况,正中尹江仙的下怀,她上一场那个对手实在无趣地紧,根本不懂怜香惜玉。 她没打得过他。 原本她都不抱打算了,没想到又碰着江驰,师弟好呀,师弟比那些剑修呆子纯情多了。 她一步一步地向江驰逼近,步步摇曳生姿,宛若夏天的芬芳全由她而散发,空中多了些粉色的灵光。 “江仙儿动手了。” 有师兄抱着剑,脸色沉沉地看着擂台,在他们眼里,这种手段在三清宗有些上不得台面。 也有师姐嘀咕:“江仙儿这就算赢了,怕是也不光彩。” “要什么光彩,赢了就行,要是能去瑶光,各家仙门的灵丹妙药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这么好?” “不然你以为这次内比,为什么大家都拼了命地打,那芍花峰的,从第一天起,就没歇过。” 宁软软听到了师姐们的谈话,有些难过, 有些师兄师弟的确见血也不分,几乎打掉了半条命。 天空中慢悠悠地飘过了几朵云。 她想,幸好他们这边还挺和谐的,赢得光彩,输得也不丢人,若是像师兄们那样不死不休…… 不对,她不能这么想。 哪怕不死不休,她也要这样,因为这次机会,她也想要,她也不会让的。 宁软软坚定了信念,看着擂台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和那些渴望能登上顶峰的人一样,她也有了野心。 若是有旁人看见,会明白,她的眼里,燃烧着和沈星移一样的火焰。 擂台上,江驰一步步地退到了擂台角落,尹江仙柔嫩的指尖戳在江驰的胸膛上。 他浑身僵硬,脸上的潮红也散不去,尹江仙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得逞的笑。 就在她要将江驰推下去的那刻,江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尹江仙被推了下去。 她直愣愣地看着江驰,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江驰揉了揉鼻子,等到她落地才笑:“尹师姐,得罪了,我不想输。” “那你为什么……” 尹江仙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戏弄我?” “不是不是。” 江驰说:“这不是师姐长得太好看,我不敢对师姐动手,所以只能这么做了。” 尹江仙的脸红了红,貌似对这个答案还挺满意的,撩了撩头发就坐到人群中间了。 她身边有女修走过来调笑她,尹江仙翘起了腿,骂了声:“臭小子。” 宁软软从一开始聚精会神地想学些东西,到后来的迷茫,再到后来的惊讶。 “沈哥哥,这个宗门内次有些不对劲。” 沈星移问她:“哪儿?” 宁软软说:“我听家里姐姐说过,就这,那……” 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最后捂住嘴:“我还是不说好了。” 她才不会告诉沈哥哥,江驰和尹师姐那样,她好熟悉哦,她二哥跟楼里的花魁不就这样吗? 但她不能说,要是让尹师姐和江驰知道了她这么想,估计是要被打的。 而宁软软的忌讳在沈星移的眼里,就成了她对自己有所保留了。 沈星移心又像是被人扯过了,猛然疼了一瞬。 江驰的第一场比试过后,他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总算回到一点之前的状态。 他不再唉声叹气地装卑微,对于宁软软他们来说也轻松了很多,毕竟要不断安慰一个人,他们的耐心也挺有限的。 日子又回到了他们和风流澈不断地切磋中,说是切磋,如今风流澈可不想再对他们收敛了。 按他的意思,好歹都是金丹了,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就在这样的地狱式训练中,宁软软还成功地进了一阶,成了金丹中期,这点让很多人都挺惊讶的。 毕竟在宁软软这个年纪,能成为金丹中期,已经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事了。 宁软软却有着发愁,她这境界升得太快,不稳不说,特别让人容易怀疑她是不是被哪个老祖夺舍了。 就这次进阶,岑掌门又派人来查了她,知道她没有被夺舍之后,才松了口气。 她也知道岑掌门这是为她好,可是升阶一次就要被测一次,她也很烦。 宁软软决定和岑掌门好好说说。 宁软软找到岑掌门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女人刚从岑掌门的屋里出来,那女人气质冰冷,傲然,像冬季的腊梅。 不知道是不是宁软软的错觉,她觉得,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仙子垂眸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她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没过多久她也就忘掉了,因为见到岑掌门了,岑掌门朝她招了招手,十分和蔼地听她的话。 宁软软抱怨:“掌门伯伯,我真的没有被夺舍,你这样老是测我,我会伤心的。” 岑掌门哈哈笑了两声:“这也是好事。” 他抚摸着宁软软的头,目光温和:“这证明你很不错,在修仙这条路上天赋异禀,厉害到,让别人都怀疑的逆天程度。” 岑掌门虽然亲切,但宁软软还是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掌门伯伯,变强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 岑掌门忽然笑了起来:“罢了罢了,不测便不测了吧,至于其他问题,我会提点你师傅,让道清注意着些。” “有些事,等你长大就懂了。” “我爹爹以前也经常这么说。” “是吗?” “是啊。” 宁软软从岑掌门那儿回来,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却又得到了一肚子的疑惑。 掌门的态度以及掌门对她说的话,都让她感觉在猜谜题似的,她准备回了凤鸣宫问问师傅,身边却出现只火凤凰。 “他就是这样。” 伏桃站在宁软软的肩头,声音低低的:“宁软软,你别轻信了这老家伙,修真界的老家伙没一个是善茬,你们这些小的,还是小心点吧。” “你很讨厌本掌门吗?” 伏桃愣了须臾之后说道:“反正不喜欢。” “是因为师娘吗?” “嗯。” 短暂的情绪低落之后,伏桃反应过来:“你知道长歌?” “知道呀。” “那你知道你师娘和你师傅之间发生了什么?” “知道呀……等等,师娘和师傅?” 宁软软歪了歪脑袋:“不是师娘和挽灯姐姐吗?” “陆挽灯。” 伏桃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也是可怜,她这辈子,有为自己活过吗?” “你……” 宁软软本来想跟她说,不要这么说挽灯姐姐,可是后来一想,伏桃的话有些不对劲。 “我和你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伏桃不说话了,只跟宁软软说:“你别再问了,以前的事,你知道了也没办法改变,还不如看当下,过好你的日子吧。” 宁软软知道伏桃这是在劝她别再多管闲事了。 可她不服气:“有些伤口总要把它剖开,将它的脓挤出来才能愈合,我觉得师傅和挽灯姐姐之间,就有这么道伤口。” “即使有,也是那疯子活该。” “你别这么说我师傅!” “我就要这么说!” 伏桃缩成了一点,消失在了半空中,宁软软的心情更加郁闷了,她从去凤鸣宫的路上转了道,找沈星移去了。 她要将伏桃的那些话说给了沈星移听,借他的脑袋想想,伏桃和岑掌门都是什么意思,结果刚开口,伏桃就忍不住出来了。 “宁软软,你是笨蛋吗?” 被她凶了,宁软软委屈巴巴地反驳:“我才不是笨蛋,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嘛。” 沈星移凉凉地看着伏桃,指尖抵开了自己的佩剑。 他的佩剑如今还是平平无奇的弟子用剑,但那剑在他的手上,似乎有雷霆万钧之力。 伏桃也没再凶宁软软了,只是探了口气:“你也别多想了,当年的事没那么简单,小子,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伏桃消失之后,沈星移皱了皱眉,说:“恐怕当年的是和岑掌门也有关系。” “至于这把剑……” “伏桃。” 沈星移正了正声音:“至于伏桃所说,可能当初那件事情,陆挽灯站的位置错了。” “站的位置错了?” “对,可能她是无辜的。” 宁软软一怔,想跑又被沈星移拉了回来:“你是不是想去告诉你师傅,陆挽灯是无辜的?” 宁软软用力点了点头。 “可我们没有证据,只有猜测,不用说你师傅,就连我们,也可以很轻易地推翻你的话。” 沈星移告诉宁软软:“软软,我们得有证据。” 凤长歌因为陆挽灯而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如今再想推翻它,几乎是很难。 不用说陆挽灯无不无辜,就算她是真无辜,也没有人会相信,她的确去了极北寒地,也的确害死了凤长歌。 再后来,还有缈缈的死。 只有伏桃的话根本不够,前世重提,还会让风流澈和陆挽灯的关系重新冰封,到时候事情办砸了,没有人会感谢软软的好心,只会恨她。 恨她又让他们重温了痛苦,重温了噩梦。 宁软软沉默了。 “沈哥哥你说的对,可是我感觉师傅和挽灯姐姐现在也很痛苦,挽灯姐姐回不来,师傅他,他总是一个人看月亮。”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一定会打败你 风流澈和陆挽灯之间如今的确是个折磨,但宁软软不应该将他人的痛苦强加到自己身上,那样痛苦会是无止无尽的。 沈星移安慰了她,劝她暂时将这事情藏进心里,这种时候纠结前尘往事,并没有任何好处。 宁软软答应了,她打算等到宗门内比的事结束了,再将这件事好好地整理一番,得到沈星移所说的证据后,再去找她师傅。 宁软软回到凤鸣宫的时候,风流澈点了一盏灯,站在门口守她,宁软软愣了会,就朝她师傅跑过去了。 “师傅,你是在等我吗?” 风流澈不做声。 “师傅,等我们拿到《三清诀》了,你还会陪我们一起练剑吗?” 风流澈低低地应了声:“嗯。” 他说:“缈缈已经睡了,你以后也不要在外面待到这么晚。” 风流澈看了眼天空,夜幕沉沉,没有星星,风流澈说:“明天会下雨。” “是吗?” 宁软软点点头,又突然顿住了:“那明天内比还会继续吗?” “不会停。” 风流澈没有多说,将宁软软送回了房间就转身离开了,宁软软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如果明天下雨,恐怕对江驰不太好,他是火灵根,对手还是水木双灵根,下雨的话,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发挥。 但更让宁软软在意的是,为什么她晚上总能见到风流澈,她师傅是不用睡觉吗? 可再想想,她师傅已经大乘了,到了那境界,好像不睡觉也没有什么。 这天夜里,风流澈在屋内打坐,他的房间里点了很多盏灯,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每一个火苗都在歪七扭八的舞蹈,擦过被风吹起的帷幕与轻纱。 床上的男人微阖着眼,火红的光芒将他包围,宛若他梦境里的景象。 风流澈初次见到凤长歌是在人间的上元节。 华灯初上,歌舞升平,他那时候还是刚下山的小毛孩子,什么也不懂,只有满腔的热血,一把剑,一壶酒。 天道眷顾风流澈,又对他从不温柔,让他在最美好的年纪遇到了凤长歌,猝不及防,从此陷入了名为凤长歌的世界里。 风流澈只会斩妖除魔,凡人的事,他一直遵从他师傅的命令,只可旁观,从不插手。 但这人世间,有的人比妖魔鬼怪更加可怕,在上元节这种本应充满欢声笑语的日子里,他却碰着了青楼里被强卖进去的女子。 那女子好不容易从青楼里逃出来,揪着风流澈的衣角哀求他,求他救救自己,可是风流澈犹豫了。 就在犹豫的时候,从人群里飞出来的那只凤凰几乎晃花了他的眼睛,她身上火红的衣衫纷飞,将那女子拢在身后,蓦地转过头来,喊了他一声:“呆子!” 她身后华灯几千里,纷纷落进了风流澈的眼里。 风流澈很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甚至醒过来时还觉得遗憾,他不应该这么早醒过来的。 次日,果然如风流澈所言,天上下起了大雨,那雨抱着一种冲刷人间一切污垢的气势,毫不留情地砸在他们的身上。 宁软软打着伞往擂台走,碰着了沈星移和江驰江余他们,就并排一起走了。 “今天下雨了,竟然也不停战,估计去擂台的人应该不会多。” 江余拍了拍江驰的肩膀:“这样你输地也不至于太难看。” 江驰面色铁青地瞪了他哥一眼:“你才会输。” “很遗憾,我已经赢了。” 宁软软本来以为江余已经很狠了,结果沈星移更狠,他甚至连输得漂亮的机会都不给江驰。 “不会,这种天气对师兄师姐们来说不算什么,撑把伞,捏个避雨诀就行了,内比,能看的。” 沈星移转向江驰:“只不过,恐怕江驰会淋雨。” 这算是沈星移对他们兄弟两个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江驰讷讷地看着沈星移,最后猛然回神:“这不就是说我今天不是当落汤鸡,就是当落汤狗呗。” 江驰气地不轻,胸膛起伏:“等着吧,我今天会赢的。” 江余和宁软软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弟弟这脾气,他是改不了了。 正如沈星移所言,哪怕下着雨,也不能阻挡师兄师姐们看小师弟师妹们挨揍的热情,擂台下虽然不能说人满为患,但却依然坐满了。 宁软软和沈星移他们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刚坐下,就感觉身边多了个人。 很显然,谢谢是故意来蹲他们的,或者说,是来蹲沈星移的。 他一双眼睛黏着沈星移,一刻也不曾松开,宁软软都被挤到了一边儿去。 江驰笑了笑,朝宁软软说道:“你坐我这边来吧。” 宁软软点点头,她求之不得呢,谢谢这眼神,太可怕了,恐怕也只有沈哥哥才能这样坐得住。 等宁软软走后,沈星移才冷冷地瞥了 谢谢一眼:“有什么事,快说。” “没什么呀?就是想来看看你心里的小师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谢谢摸了摸下巴:“是挺可爱的,但是没有我师尊好看。” 沈星移:“……你来就是说这个?” “也不是吧,沈星移,我就是想来告诉你,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打败你。” 谢谢忽然轻轻笑了下,他摸了摸腰侧的软剑,翻手一把长剑被他握在手中。 “看见了?这就是我师傅给我找到的新佩剑,十分结实,沈星移……” “沈星移?” 他转身的时候,沈星移已经从他身边离开,坐到了宁软软身边,背脊挺地笔直,他们的目光都放到了台上,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被这么忽然了,谢谢的脸忽然红了红,他百折不挠地跟着沈星移过去,又说:“台上那个人我知道,叫李连城,他虽然是双灵根,但是他很强,只不过因为对手恰好是他妹妹,他认输了。” “他妹妹?” 宁软软突然扭过头来,问道:“他妹妹是李连瑛吗?” “是啊,你认识她?” 谢谢原本不打算和宁软软说什么话,但是发现了只要自己和宁软软搭话,沈星移就会偷偷关注自己,他笑地更开心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让人厌恶 李连瑛和宁软软一起上过温长老的课,两个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可是宁软软明明记得,阿瑛明明说她兄长很不喜欢她来着。 看来这事并不可信。 就凭李连城愿意将去瑶光学宫的位置拱手相让,那怎么也不可能是因为讨厌的阿瑛。 宁软软捂嘴笑了笑,她和沈星移说:“沈哥哥,是不是你们男孩子都特别表里不一?” 沈星移心中一跳:“不是,至少我不是。” 见到沈星移紧张,宁软软笑地更欢快了,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我知道,沈哥哥,你别紧张。” 沈星移点了点头,不知道怎么地,谢谢看到他们这样,无端有些羡慕。 长云是他师傅,他不该对她抱有那样的心思,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他很庆幸自己的师傅是她,又恨自己的师傅是她,就因为这层关系,他永远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心思放到明面上来。 他只能装疯卖傻地去博她一笑,博她欢欣,可他能开心一时,剩下的,永远是无法弥补的不甘心。 谢谢忽然说道:“沈星移,我有点羡慕你了。” 沈星移愣了愣,等到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挡在宁软软和他之间,警告谢谢:“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感受到他的敌意,谢谢摇了摇手:“怎么可能?我对她又不感兴趣,就是……” “有没有人说过,宁软软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 说着,谢谢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翳,渐渐地越过沈星移向宁软软靠了过去,沈星移挥手一砍,谢谢就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有被这边的动静吓了一跳,有师兄师姐走了过来,担忧地问道:“谢师弟这是怎么了?” 沈星移张了张嘴,忽然在看到擂台的时候勾了勾唇,他对师兄师姐们说:“他想对宁师妹做些非礼之事,被我制止了?” “非礼之事?” 听了这话的师兄师姐有些大惊失色,对同门出手是三清宗的大忌,若是谢师弟对小师妹出手了,那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或许是现在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谢谢太狼狈,他被人抬了起来,然后有师兄对他们说道:“我们会去禀告谢长老的,宁师妹这边,你们多关心些。” 江余刚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可是他会保持沉默,等到看到师兄师姐们走远,江余才不赞成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说?” “谢谢他,没有去瑶光学宫的机会了。” “这?” 江余呼吸一窒:“你是说谢谢会被免除内试的机会?” “嗯。” 沈星移淡然的态度让江余有些不满,他虽然希望江驰赢,可这赢得不光彩,这算作弊。 谢谢甚至都没有在台上和江驰好好地打上一场,就这么被他们陷害,若是等到他醒过来…… 江余摇摇头:“虽然我希望江驰赢,可是要是用这种办法,我不同意。” “这种办法怎么了?” “这是作弊,是诬陷,谢谢他什么时候对软软行不轨……” 江余忽然停下,想起了刚刚那个靠近的瞬间,讶异地问道:“他真的对软软……?” 沈星移不耐烦地说道:“别说了,这是你们兄弟两欠软软的,记得还就行。” 江余:“……” 所以没有诬陷,没有作弊,江余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在捡到这个天大的便宜馅饼之前,江驰还早跨上上百步才能碰到这个馅饼,就比如现在,他的面前就有个大坑。 江驰要跨过它。 李连城身后背着剑,江驰站在台上,大雨把他们的头发冲塌,软软地沾在脸侧。 江驰不说话了,不然嘴里都是雨水,他们现在这水平,不是不能用真气护体,将雨水隔绝在外,可是在擂台上,他一步都不能塌错。 与形象相比,赢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这样的弟弟,江余本还有些感动,觉得他终于长大了,谁知道,沈星移就在旁边给他泼冷水:“凭现在的他,赢不了谢谢。” “那你呢?” 沈星移说:“看上面。” 雨中的两人动了,江驰一剑横劈过去,砍断了这雨幕,那些雨点犹如被击碎的石头,往李连城飞去。 李连城展开被雨打湿的长袍,宽袖一裹,将那些飞刺而来的雨点揽入了袖中,风鼓起,那袖子断了一截,在地上冒着烟。 看到此情此景,李连城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硬茬,他从身后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三指并宽的玄铁剑,在他手中,宛若灵巧的长蛇。 忽然空中卷起了一条水龙,直冲江驰而去,江驰连连躲闪,在试图用灵力消耗这条水龙的时候,他的双手迸裂开数条伤口,鲜血融入雨水中,最终那条龙消失在了他的身边。 不消他再做出什么反应,李连城也没有放弃这个间隙,朝着他的喉尖冲去,要是被他得手了,江驰就是输了。 江余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江驰!” 江驰挥剑抵挡,却被李连城挑飞了手中的剑,重重地摔到地上,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血。 “江驰!” 那口血刺痛了宁软软他们的眼睛,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沈星移冷着脸:“江余,到现在,你还要藏着吗?他可能不会输,会死。” 以江驰的那种性格,若是在这场比试中落了下乘,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认输,到时候留给他的,就是和李连城打到死。 宁软软听了这话,也对江余说:“不能让江驰打到死呀,若是不行,我们我们几个人去取,也是没问题的。” “要是江驰打不过了,让他认输吧。” 没想到,江余却说:“在这点上,他不会听我的。” 江余站了会,突然对台上的江驰说道:“江驰,用刀。” 江驰正和李连城奋力厮杀,他的剑自己到了自己的脖子口,正往下压,江驰听见他威胁自己,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认输吧,江师弟。” 江驰咽下了不断涌上来的血腥味,忽然咧开嘴笑了,虽然他笑也掩盖不了全身的痛楚,但那笑意还是在眼底扩散了。 这一瞬间,江驰的手上烧起了两团火,这两团火,在这场大雨里无声燃烧着,最终褪去,成了两把短刀的形状。 沈星移看着那两把刀上流转的灵光,了然地闭上了眼,是神器祝融,难怪江余一直让江驰压着。 江驰一拿到刀,像是整个人都活了起来,那双刀在他手上飞舞,宛如夺命的黑蝶,李连城被打地节节败退。 最终烈火盛放,在这场青色大雨中,擂台上竟然烧成了一片火海,通红一片。 一只凤凰从宁软软的佩剑中冲了出来,在江驰身后展开了翅膀。 这一幕无疑是惊天动地的,带着最野性狂放的美感,每个人都被震惊到了。 当凤凰出来的那一刻,才有师兄师姐惊呼了起来:“是凤凰!” “是神器!” “这肯定是神器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的云层散开,只剩了满地缭绕的雾气,江驰有些纨绔地将刀背在了肩上,对着台下的李连城笑道:“师兄,玩剑我比不过你,但玩刀,没人能比得过我。” 李连城眸光里只剩下了通红的火光,他闭了闭安静,最终叹了声:“我输了。” 在台下,江余总算松了口气,宁软软终于知道为什么江驰输的时候,江余那么生气了。 因为江驰可能,真的是他们当中最厉害的,但他的修为,恐怕平时也一直被这两把短刀压制着。 宁软软还是第一次看到江驰这么光彩夺目的样子,甚至连内比已经完了也没有回过神来,她问沈星移:“沈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江驰有这样的两把刀的?” 沈星移面不改色地说道:“猜的。” “我也算服气了。” 江余颓然坐下:“这两把神器已经与我们兄弟两的骨血融在一起,从今天起,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想要我们的命。” “想要你们的命,也得问问江家同不同意,三清宗同不同意。” 沈星移说:“江家主一番苦心,时到今日,我总算明白了。” 在这世上,手握名器却不能自保的,往往遭人眼红,下场凄凉,只有让身份,利益变得错综复杂,才能让某些人投鼠忌器。 这一点,江家主很明智。 江余也点了点头:“只是,我们怕是要白费父亲这一番苦心了。” “怎么了?” “我们还不够强,不够,怎么都不够。” 江余红着眼,掩藏的情绪像是一瞬间爆发:“我们如果不行了,江家就完了呀,完了呀!” 沈星移垂眸:“你们还活着,怎么就说江家完了?而且普天之下,就没有不散之宴席,无万年之江山,无一家之说法。” “你们江家又是为什么,凭什么,非得留下不可?” 江驰讷讷地看着他,最终面目扭曲地和沈星移扭打在一起,他像是忘了三清宗的宗规,最终沈星移在刑罚堂的人来之前,压住了江余。 “我是一个人,不懂你们家族的执念,可你们,也别想着利用软软,去做延续你们血脉的事,让人厌恶。” 第一百三十六章 爹爹,你去哪? 沈星移的话像是揭去了江余勉力如今戴的一张面具,在他脸上毫不留情地抽上了一巴掌。 他们江家,的确抱了这个念想,让宁软软成为他们江家传宗接代的王花,就像软软的娘亲一样。 可是后来他们放弃了,这种罪恶的做法,实在不该被延续下去,他们不能再重复上一代的悲剧。 所以,江家才选择了另辟蹊径。 他们已经放弃利用宁软软了,现在沈星移提起来,又是为了什么? 江余失了理智,他知道宁软软在他身后,心虚与内疚将他的自尊挤压到了一种扭曲的地步,只有通过暴力宣泄出来。 明明江驰已经赢了呀,为什么江余突然和沈哥哥打起来了? 宁软软走在两人中间,一左一右全都散发着冷气,在这种压抑的气氛里,宁软软简直要窒息。 在沈星移将江余压在身下揍的时候,江驰来拉他们,拉走了沈星移,反而被他哥揍了两拳,现在正捂着鼻血跟在后面。 好不容易能和自己说上几句话的人也阵亡了,宁软软叹了口气,在发现周围人已经少了一点之后:“你们到底为什么吵架呀?” 江余欲言又止,但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哪怕他不说,沈星移也会和宁软软说的。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不说,沈星移也没说,于是他转过头来,闷声闷气地问道:“你怎么不告状?” 沈星移说:“没兴趣。” “没兴趣,没兴趣你……” 江余的声音突然停住:“难不成你是为了帮我们隐瞒神器的事?” “也没兴趣。” 沈星移脸上的伤比江余少些,没有到影响他容貌的地步,他这一眼,看得江余有些心虚。 江余想明白之后,梗着喉咙说了声:“谢谢。” “不需要。” 说完之后,沈星移拉着宁软软的手要从另一条路上走,他说:“如果不是知道你们已经放弃那个念头了,今天绝对不是打你这么一顿的事。” 江余:“……” 江驰见他哥莫名其妙地又和沈星移和解了,看着宁软软二人离开的背影,走到了江余身边:“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呀?把我整得有点不明白了。” “没什么。” 江余说:“你只要知道,恐怕我们兄弟两个以后,都不配追求软软了。” “为什么啊?” 江驰拧着眉问道:“我们为什么不配?” 江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在初心上,他们就已经失去资格了,若是宁软软知道他们曾经有过那样肮脏的想法,恐怕会恨上他们。 沈星移不告诉软软已经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了,他们又如何恬不知耻地,想得到软软? 江余吐出一口浊气:“你把软软当妹妹,又不喜欢她,也没有想娶她,不能去追她,你不是高兴得很吗?” “话是这样说的,可是哥你……” “我也没那个心思。” 江余的话太快了,快到江驰反而不信,但看他哥的样子,江驰只觉得自己多说多错,最后还是闭嘴好了。 另一条路上,沈星移带着宁软软走在一条平滑的石子路上,天刚下过雨,这石子路湿滑,宁软软一个不小心就要摔倒。 她没有摔倒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带着些许莲花香味的怀抱里。 宁软软睁着眼睛,看到的是沈星移带着着青紫的下巴,突然咯咯笑出声来:“沈哥哥,你还是三岁小孩子嘛,怎么跟江余还打架呢?” 沈星移的脸红了红。 这次他倒是没有说江余活该了,而是和宁软软说起了她师傅风流澈的事。 这是他从年长一些的师兄师姐们嘴里听到的,当初陆挽灯被托照料缈缈时,风流澈也是在三清山的。 此事有个疑点,那时候风流澈的修为并不低了,如果陆挽灯做了那样的事情,哪怕有人阻挡,只要他不愿意,也能杀了陆挽灯给他妻女报仇。 陆挽灯接二连三地害死凤长歌和缈缈,再怎样窝囊的男人,也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近百年,还让杀妻仇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过了这么久。 陆挽灯既然有要杀凤长歌和缈缈的念头,又怎么后来会想复生他们? 宁软软听了,也觉得这些事情可疑,可陆挽灯自己也说了,她是之后后悔,想为自己做的事情补偿,这也不是不可能。 宁软软觉得他们就站在真相与虚假之间,他们同时对他们关上了一扇门,只要推开,便能知道那个才是虚假,哪个才是真实。 但接下来沈星移所说的事,却是宁软软不敢想的,沈星移觉得,在这件事里,风流澈才是关键。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话被伏桃偷听了去,伏桃剑上泄露出点点灵光,宁软软和沈星移都看到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伏桃就被宁软软抓了个现行,被抓到了二人面前。 若是有什么人对当年的事情最了解,莫过于引起他们怀疑的伏桃了。 伏桃没想到这两个小崽子能发现自己,她闭嘴不言,原本打算像上次那样再糊弄一次宁软软,结果看到了沈星移。 伏桃觉得她好像得今天死。 沈星移对宁软软说:“将剑借我。” “呵。” 伏桃刚想嘲讽,想说,随身佩剑怎么能借给别人,结果人家一伸手,宁软软就屁颠屁颠地将剑递到了他手上, 伏桃:“……” 宁软软虽然不知道沈星移要剑做什么,但还是本着信任,她看着他,眼里都是疑惑。 伏桃看着那剑在沈星移手里渐渐地弯成了一个弧度,大叫起来:“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沈星移停了手,但还是没将剑还给宁软软。 伏桃左顾右盼,幸好这条路上并没有其他人,她也没有感应到风流澈的气息,微微叹了口气:“这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们千万别做多余的事。” 凤鸣宫中,风流澈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天上的云影悠悠,地上的水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风流澈将手中的茶泼了出去,那地面上又形成了新的一片水迹。 在一旁的缈缈抬起头来,茫然地问道:“爹爹,你去哪?”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流澈与凤长歌的过往 百年前。 风流澈与凤长歌相识,相知,相爱,最终风流澈将凤长歌带回师门,想让当时的掌门,也是风流澈的师傅,玄机仙君给他们主持婚礼。 可那时候,人和妖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魔不在,所有为恶人间的,就剩了妖了。 玄机仙君起初并不同意这门亲事,后来知道凤长歌是凤凰一族才勉强答应了,毕竟在人们的眼中,凤凰和龙,也算是最接近神的妖族了。 风流澈如愿娶了凤长歌,他们结婚生子,可三清宗上的弟子始终不能接受自己和一个妖族生活在一起,所以凤长歌在三清宗过得并不开心。 陆挽灯是唯一一个肯在那段时日里陪凤长歌说话的人,虽然她目的不纯,并不是为了凤长歌,而是为了接近风流澈。 这些陆挽灯本以为藏得好好的心思,凤长歌都明白,她只是不说,毕竟她太孤单了。 刚开始,新婚燕尔,一切都很好,除了在山上没什么朋友,但凤长歌和风流澈天天在一起,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后来,风流澈的修为日渐高升,他成为了修仙界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三清宗刚崛起,式微,他也是三清宗不可缺少的招牌。 哪里都需要他。 斩妖除魔要他,参加宴席要他,就连谁家的女儿及笄了,玄机掌门也依旧派他去。 他难道不知道那些人的心思吗?他们难道又不知道风流澈有道侣吗? 不,他知道,他们都知道。 只是因为凤长歌是妖族,而风流澈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所以他们就觉得她配不上他了,变着法子地想让他另觅良缘。 全世界都在帮着风流澈变心。 但风流澈没有变心,变心了的竟然是凤长歌。 在那些凤长歌独守空帏的日子里,她从一开始的守候到看开。 他们本来就不是会在一个地方待着的人,总会出去走走的,于是凤长歌认识了极北之地被困在苍龙渊的辛。 凤长歌刚开始只是同情深渊里的那条妖蛟,她给他带去了一朵花,后来凿开了一道口用来透过一点光,他们谈天说地,从此间说到彼岸。 辛虽然在深渊底下待了千万年,可他知道很多事情,他总能将凤长歌逗得哈哈大笑。 再后来,凤长歌就觉得自己和风流澈的爱情太仓促,太脆弱,太浮于表面。 她成为了那个先撤离的人,可能也是凤长歌害怕,害怕将来总有一天,他为了他的师门背叛她。 凤长歌也接受了,或许天道之下,人妖本就殊途,她身为妖,就应该和妖在一起。 凤长歌爱上了深渊下从未谋面的辛,辛也爱上了万丈之上那个会燃烧的太阳。 他们两人都知道,因为圣佛的封印,他们两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相见。 可这又如何? 凤长歌还是决定为了陪着他而放弃一切。 再度见到风流澈的时候,凤长歌如实告诉了风流澈一切,她爱上了别人,她要离开他,不仅如此,她还要带走缈缈。 伏桃记得,那一天,风流澈本是笑着的,他笑着听凤长歌说完了这一切,直到风流澈听到凤长歌说要离开他,说要带走缈缈时,他变得无比地可怕。 他是厉鬼,是疯子,是恶魔。 他将凤长歌囚/禁了起来,将她锁在栖梧殿里,从此他们的爱情灰飞烟灭,只剩下了恨。 再后来,陆挽灯找到凤长歌,求她去救风流澈。 风流澈去极北之地杀辛了。 在一日又一日的等待中,濒临边缘的不仅是风流澈和凤长歌,还有苍龙渊下的那条妖蛟。 辛一直在黑暗里,假如凤长歌没来的话,他拼尽了全力从圣佛的封印里冲出来,却暂时性地丧失了神智,成为了为祸一方的大妖。 他在极北边境杀了不少人,直到有百姓寻到了三清宗,消息传到了风流澈这里。 去杀那条蛟,风流澈求而不得。 于是后来有了他陷入极北之地的事,玄机早就知道了凤长歌和风流澈反目,可他不能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折在极北。 所以他将这件事透露给了自己最天真的小弟子,陆挽灯。 他也知道她喜欢风流澈,不会坐视不理。 那时候,凤长歌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凤长歌和陆挽灯没见到风流澈,但是他们先见到了失去神识的辛,辛能闻到她身上属于让人的气息,更加暴戾发狂。 最终凤长歌为了阻止辛,让陆挽灯活下去,选择了和辛同归于尽。 她放弃了涅槃,选择了和辛一起长眠在风雪里。 风流澈赶来的时候,只看到了相互依偎在一起的妖蛟和凤凰。 妖蛟还有意识,凤凰的身体却已经冰冷了。 风流澈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疯的,他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凌/虐了辛,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还不解恨,最后只好将恨意发泄在自己身上。 他想和凤长歌一起死。 陆挽灯却在这时候,看到了带着人来的玄机掌门,她这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不管发生什么,凤长歌都会死在这,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将凤长歌带来了极北之地。 后来,风流澈和陆挽灯被带回了三清宗,而凤长歌的尸首,在三清宗的人接触到的时候,散成了火光消失在了风中。 “她恨透了三清宗的人,恐怕死了,也不愿意三清宗的人碰她。” 伏桃低下头,理了理自己的羽毛:“凤凰这一生都桀骜难驯,风流澈那样侮辱她,她能撑到那个时候已经是极限了。” “不用玄机出手,她自己也不行了。” 毕竟是前主人的事,凤长歌活着的时候,她们之间,或多或少都是心灵相通的,想到之前的事情,她也是满心伤感。 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难过。 宁软软听了伏桃的故事,觉得不能自己,鼻涕泡泡都破了一个,她用手绢抹掉眼泪,哽咽着问道:“那,那后来呢?” 后来…… 伏桃周身的气息更冷了,可当她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看到了跨步走过来的人,神色一凛,消散在了空中。 宁软软还没有反应过来,她那把佩剑就被风流澈握在了手中,因为抵触,与风流澈手心接触的地方,熊熊地燃烧着艳红色的火。 风流澈看着那火,忽然启唇说道:“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意识到危险,沈星移拦着宁软软往后退,宁软软却不想往后退,她看得出来,他师傅不对劲。 他可能又想起师娘了。 他会…… 下一刻,风流澈咬紧了牙关,闭上了眼睛:“宁软软,拿走它。” 伏桃被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犹如风流澈心碎的声音,刚才伏桃说的话,他也听见了。 他给自己编造的谎言,早就该走出来了,他能怨谁呢?他又该怨谁呢? 他最该恨的,就是他自己。 前尘往事,风流澈都在一瞬间想了起来。 在回到三清宗后,他被师傅关了起来,时时派人监视着,心灰意冷之下,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女儿,缈缈,那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挽灯去找了她,却不是因为要害死她,而是他求她的,求她去看着她,不要让她知道,她的爹娘,竟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陆挽灯没能看得住缈缈。 因为凤长歌的死,人族和妖族的关系恶化到极点,人间妖族作乱,逼着三清宗交出缈缈。 凤凰,是他们的皇族。 风流澈早该想到的,凤长歌不是寻常的妖,她是妖皇最宠爱的小公主。 三清宗的人为了扼制妖族,就想将缈缈抓起来威胁,结果缈缈失足,掉下了悬崖。 而他的好师傅,撒了一个慌,让整个修仙界都陪他演了一场戏。 “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流澈觉得,他这一生都像个笑话,都像个笑话! “师傅……师傅啊!” 风流澈突然捂着胸口弯下腰来,兴许是痛苦到极致,他忽然喷出了一口血,但是又不在意地抹了去。 再抬眸时,风流澈眼底通红,头上青丝墨色一寸一寸褪去,染上白色,一如那年,极北之地飘落的大雪。 风流澈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离开,宁软软追了上去:“师傅!” “别过来!” 风流澈往回走,走着走着倒了下来:“我要去找她,我要把她找回来。” 他扶着柱子又爬起来,狼狈得很,手都地握都握不紧:“我到底该去哪儿把她找回来?” “他疯了。” 沈星移看着如同一瞬间苍老的风流澈,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不能让他这么离开。” 百年前,风流澈也疯过一回,如果不是玄机真人在,他能杀了三清宗的半数弟子来给凤长歌报仇。 沈星移闪身过去,想在瞬间出其不意,将风流澈打晕,可终究他的修为还是差那么点,只能仓促退回来。 宁软软白着一张脸,忽然想到了惑心,她的指甲几乎抠进肉里,念出了惑心的咒语。 惑心猛地一颤,化成了一条长长的锁链,朝风流澈飞了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醒了可能就不知道了 宁软软紧紧地盯着惑心化成的锁链向前飞去,如愿地捆住了风流澈,尽管她师傅在不停挣扎,但还是能勉强控制他不到处乱走。 在宁软软收紧惑心的时候,沈星移也过打去晕了风流澈,干净利索,丝毫不心慈手软。 那手起刀落,让宁软软眼睛都猛地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问道:“沈哥哥,我师傅他,不会有事吧?” “晕了可能不会有事,醒了就不知道了。” 沈星移想了下,风流澈这疯病,能浑浑噩噩地过到如今的状况,岑掌门不可能不知道,为了不惹出更大的骚乱…… 沈星移说:“我去找掌门,软软,你这边,可以吗?” 宁软软点点头,只想让沈星移快点去吧,她不怕她师傅,无论她师傅变成什么样,他都是自己师傅。 宁软软说:“我会守好师傅的。” 江余和江驰原本在另一条路上准备回自己房间休息了,结果半路上,沈星移找了过来,江余被拉住了。 江余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江驰看着,就觉得恐怕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就这么会,能发生什么事情呢? 江驰还没问,就看见他哥急匆匆地跑走了,而沈星移拉着他,往回走。 “这是怎么了?” “风流澈疯了。” 沈星移阴沉着一张脸,江驰听到这话反而松了口气:“他不早就是个疯子了吗?” 沈星移并未和他多说,等到江驰见到被捆住的风流澈才知道怎么回事。 “他这是,这是怎么了?” 江驰看见宁软软大逆不道地把风流澈捆在柱子上,还拉得死紧,仿佛怕他逃脱一样。 “你们这么对他,风长老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吧?” “你别问了,和我们一起看着他,若是风长老有什么异样的动作,不要留情。” “你让我不要留情,我能怎么办?难不成要我杀长老吗?” 现在的场景完全不是江驰能理解的,他几乎在声嘶力竭地咆哮了,宁软软和沈星移看起来那么老实,怎么能做这么欺师灭祖的事! 在沈星移淡然的目光下,江驰顿了顿:“好吧,我做。” 只不过风流澈这次让他们省心很多,过了很久也醒过来,在几步之外,江驰叼了根草,问沈星移:“你不会把他脑子打坏了吧?” “没有。” 沈星移看着风流澈,一刻也不敢分心,在这之后没多久,江余就带着岑掌门过来了。 岑掌门没带其他人,看到风流澈的一瞬间,腿明显地软了下,但他强撑着,还是走到了宁软软的面前。 宁软软见掌门来了,就将惑心收了起来,低声行了礼:“掌门。” 岑掌门很显然现在不想受这些虚礼,摆了摆手,犹豫了一会儿,探了探风流澈的命门。 短暂的茫然之后,又像探探风流澈的识海,但是风流澈的识海乱成了一锅粥,他刚接触到,就感觉到了无比的疼痛。 江余伸手扶住了他师傅,轻轻问了声:“师傅,怎么样了?” 岑掌门摇了摇头:“这种情况,恐怕要挽灯回来才行。” 岑掌门喊来了几位长老,将风流澈送回了凤鸣宫,在关风流澈的屋子里连下了几道封印。 凤鸣宫里,岑掌门坐在首位,脸色阴沉,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将茶杯推到了地上。 屋里响过几声之后,又沉默下来,温长老劝掌门:“你也别太着急,道清这情况……也是迟早的……你心里不也有过准备了吗?” “准备。” 岑掌门深吸了一口气,本来准备开骂了,被温长老拦着:“这旁边还有孩子呢。” 岑掌门又把那口怨气咽了下去:“我是有准备,要是说,道清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有错,三清宗有错,这宗里我们这辈,有哪个对得起他?” 岑掌门也听进去温长老的话,更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宁软软他们关系到世家,便好言好语地劝他们离开。 这表面商量,实则命令的话,在场的没有哪个听不懂,正好宁软软也不想在这听他们争辩是谁的责任。 “我想去看看师傅。” 走出屋外,宁软软声音嗡嗡的,看起来也是垂头丧气。沈星移拉住了她,说:“我陪你一起去。” 宁软软点了点头。 风流澈的屋外,缈缈抱着膝盖坐在外面,看见宁软软来了,眼中才有了微光,她跑上前去,问宁软软:“软软,是爹爹做错什么事了吗?他们为什么要把缈缈关起来?” 宁软软摇摇头,在看见缈缈的一刹那,她的心中翻涌起了很多情绪,但都被压在了心底。 但那情绪就跟搭木头似的,稍有不慎,便是坍塌,宁软软忽然抱住了缈缈,缈缈眨了眨眼,有些无助。 沈星移站在她们身后,无声地看着这一幕,在那段往事里,风流澈无辜,凤长歌无辜,缈缈也无辜,就连传闻中的那条恶妖,都不是应当被责怪的凶手。 可陆挽灯更无辜,老掌门不能让风流澈“一错再错”下去,所以选择放弃了陆挽灯。 陆挽灯只是喜欢风流澈,她就要背负所有人的恨意,其中也包括她自己的。 沈星移不知怎地,就想起了他娘。 这不公平。 真相不该被掩藏,哪怕它千疮百孔,丑陋得让人厌恶。 风流澈的情深,只感动了他自己。 沈星移在这一瞬间忽然想通了很多事,他不能像风流澈这样,等到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他要时时刻刻地守在宁软软身边。 缈缈抬起头,看到了沈星移幽暗的眸光,他的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半张脸又在阳光中。 既柔情又鬼魅。 缈缈张了张嘴,忽然看到沈星移伸出手指压在了嘴唇上,然后微微笑了笑。 感受到威胁,缈缈不太敢说话了。 宁软软不确定他们现在能进去看风流澈,她在门上轻轻敲了几声,想确认风流澈有没有醒。 但是屋中,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声。 宁软软抿了抿唇,想说的话在嘴边绕了几圈,也就只有一声:“对不起。” 如果搅碎了师傅的美梦,对不起。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请你们都离开 人这一生注定不可能只活在梦境里,在岑掌门眼中,风流澈就是病了,病了,就需要有人医治。 琼山。 这已是近日来,陆挽灯收到的第二封来自三清宗的信,她捏着那传信的纸鹤看着一从曼陀罗发愣。 “你不看看吗?” 宁知春已经将那从曼陀罗花摘下来了,看见陆挽灯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劝她:“如果放心不下,那就看看吧,别折磨自己。” 听了他的话,陆挽灯轻轻笑了笑:“估计又是劝我回宗门的话,我做了那样的事,趁着我师兄失忆,妄想占有他,早就没有脸面在他面前出现了。” 陆挽灯抬手,那纸鹤飞上了半空,散成了碎屑,她故作轻松地和宁知春开玩笑:“要是可以,我以后都不回三清宗了,反正在宁家,我也是白吃白喝不是?” “宁三公子,你们宁家应该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陆挽灯笑容明媚,让宁知春情不自禁地别过了头去,有些别扭地说道:“应该是不介意的。” “那就好。” 陆挽灯在宁家也不算是白吃白喝,她平时帮宁如华调理身体,偶尔也帮宁家弟子看看小病小难什么的。 因为她长相美貌,人又大方仗义,在宁家很是混得开。 陆挽灯见宁知春已经将曼陀罗花收好了,又想起了宁如华的病情:“你们这个弟弟,原本就有先天残缺,怎么还是这么固执地选择最逆天而行的卜算道呢?” “你也别说他了,他不会听的。” 宁知春有些无奈,之前他在山下遇到陆挽灯,随口就邀请了陆挽灯来宁家做客,本来以为她不会答应的,结果她真来了。 这一待,就待到了现在。 期间,宁如华发过病一次,被陆挽灯救了,后来,帮宁如华看病的事,就全落在陆挽灯手里了。 只是,他四弟和陆挽灯也不大对付。 “挽灯。” “嗯?” 宁知春尽量让自己把话说得委婉一点:“如华不喜欢别人劝他放弃占卜算卦,谁劝他,他跟谁急,你以后还是不要……” 宁知春的话陆挽灯明白,只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她提不提是她身为医修的责任,宁如华听不听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的。” 陆挽灯释然一笑,正要和宁知春回到院子里将这曼陀花研磨碾碎制药,却又碰上了不想见的人。 如今天下仙道几乎归一,三清宗的弟子也在修仙界里大放异彩,宁知春看见那身玄黄袍子,就知道这是三清宗的人。 他自行走到远处避讳,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陆挽灯和那三清宗的弟子说话,他知道,琼山留不住陆挽灯。 她的命,都烧在三清山了。 这是宁如华替陆挽灯卜的命挂,她会死在三清山,她从小出生长大的地方。 宁知春庆幸自己知道这一挂,又难过陆挽灯命里有这么一挂。 现在,陆挽灯应该要离开了。 果然,他看到她手里的花篮掉落,曼陀罗花洒了一地,她焦急地向自己走过来。 “知春,我师兄出事了,我得回去……我……” 宁知春想让自己笑着送别她,可是失败了。 宁软软和缈缈都在风流澈的屋外守着,掌门嘱托过她们几句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之后,也没有多劝了。 他这几天也很忙,陆挽灯不肯收三清宗的召令回来,导致他不得不派人去请。 风流澈的身体状况让他心烦意乱,他神识紊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在他探风流澈的身体时,他发现了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风流澈的修为。 他的紫府受到了重创,灵力也不像原本那样深厚,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像被人挖去了一块一般? 这些事,恐怕要等陆挽灯回来,他们才能知道。 凤长歌死后,陆挽灯的变化也是他们想不到的,她放弃了剑道,竟然在医道上一骑绝尘。 事到如今,岑掌门也在想,这是不是命中注定?那这样,他是不是也要还那些冤孽。 当年他师傅更喜欢风流澈一点,明明他是大师兄,师傅却像是忘记了他,隐隐有让风流澈继承三清宗的趋势。 师傅很偏心风流澈,他一直以为,只有风流澈那样天赋异禀的剑修才能入师傅的眼,可是后来陆挽灯来了,他就知道了,师傅不是不喜欢弱者。 只是他从来没有入师傅的眼罢了。 在凤长歌身亡,风流澈出事之后,其实他是有一点高兴的,整个三清宗,师傅只能仰仗他了。 他给师傅出谋划策,逐渐将局面稳定,后来,他如愿当上了掌门,可他总觉得,自己的命里,缺了点什么。 好像从没有人,真心相待过他,一切只有利益,权衡。 他有点疲于面对这样的生活了。 寂寥的大殿里,岑掌门坐在掌门之位上,捏着眉心,陷入了阴郁之中,直到有人进来,将光带了进来。 “掌门师兄。” “挽灯。” 岑掌门抬起头,朝她笑了笑:“你去看看道清,等你回来,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他们藏了近百年的秘密,也还是时候告诉他们了。 宁软软见到陆挽灯的时候,激动地扑到了陆挽灯怀里:“挽灯姐姐,你终于来了。” 陆挽灯摸了摸宁软软的头:“你师傅是怎么了?宗内还在进行内比呢,他应该哪儿都没去才是呀?” “是我,我非要问伏桃当年的事情,被师傅听见了,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伏桃……” 陆挽灯听见这个名字,脸都白了白,她咽了口唾沫,问道:“你说的伏桃,是我师嫂的佩剑吗?” “陆挽灯。” 不用宁软软回来,伏桃自己现出了身形,赤色的凤凰停在宁软软窄瘦的肩膀上,跟陆挽灯说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话虽如此,陆挽灯却没有一种好久不见的欣喜,她急冲冲地跑到了门前,有些心虚地说道:“我先去看看他,你们……你们在外面等着。” 说着,陆挽灯推门走了进去,因为掌门和长老下的禁制,宁软软一直没敢进去看她师傅,她怕自己又闯祸。 结果陆挽灯进去没多久,突然喊道:“他不在里面!” “什么?” 宁软软和缈缈跑进去,看见地上几道锁链裂成了几块,零零碎碎地铺在地上,而最关键的那个人,最早就没了踪影。 陆挽灯的一颗心沉了下来。 百年前的惨相还历历在目,如果风流澈在山下杀了人,他说不定会堕魔,意识到事情有多么严重,陆挽灯一刻不停地去找了岑掌门。 “我和温长老他们明明已经将限制他的禁制都下了,没想到他还是……” 岑掌门将薛长老也喊了过来,可是薛长老却说,他们刑罚堂最近没收到有弟子遇袭的事,而且,也没有人看见风长老。 他们还怀疑来着,为什么宗门内比突然被暂停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回禀完之后,薛长老突然皱起眉,看到地上有些血迹,他们都注意风流澈消失了的事,却没人发现空气中有弥漫的血腥味。 他捻了道术法,再睁开眼时,已经知道了风流澈去了哪里。 这是他们刑罚堂专用的追踪术,只要有被追踪之人的血,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他们都能把他追回来。 这术法还没用到任何一个三清宗弟子身上,没想到,现在却用在了一个长老身上。 “风流澈还在这。” 薛长老说:“他在栖梧殿。” 栖梧殿,是曾经风流澈求来给凤长歌住的地方,岑掌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叹了一口气。 他们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去了栖梧殿,只看见风流澈坐在阴暗的宫殿里,满头华发在黑色中闪烁着烛火的光辉。 他的背脊挺直了,一只手放在桌上,殿里安静地不像话,没有人想打扰他,也没有人敢打扰他。 在距离风流澈不到十几步的地方,大家都站住不动了,掌门和长老们的眼里都有怜悯,有同情,还有些复杂。 缈缈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看爹爹,可是她还记得,在有人的时候,不能喊爹爹。 所以缈缈没有喊风流澈,她只是小心翼翼地走到风流澈身后,然后伸手摸了摸风流澈的头发。 风流澈若有所感,转过了头,那双眼睛从空茫到闪烁,风流澈的眼里有血泪流出,他抱紧了软软,无声地哽咽了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你别不要我,我错了。” “歌儿,凡间的花灯节你不是最喜欢吗?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好不好?” “好的,好的,缈缈陪你一起去。” 缈缈拍着风流澈的后背,细声地安抚他,温长老忍不住也抹了抹自己的眼角:“道清以前多好一个人啊,我们当时怎么就拎不清呢?” 岑掌门酸涩的心情却在注意到那个名字之后蓦地一惊,他想他明白为什么风流澈会是现在跟这个样子了。 他恐怕用了那个禁术。 岑掌门脸色白了白,往前一步却被陆挽灯拦下:“我要给我师兄问诊,请你们都离开。” 第一百四十章 师傅什么时候来骂我? 岑掌门虽然知道了风流澈用禁术复活了他女儿,可到现在,他已经不想再为了维护正道,对缈缈做什么了。 正道不需要,三清山也已经不需要风流澈再未必付出什么,这么多年,他为了风流澈压下那些不痛不痒的反对意见,只是因为愧疚他。 只是哪怕他解释了,恐怕也没有人会信。 幽暗的宫室内,所有的窗户都关着,没有一丝光亮能照得进来,陆挽灯在远处静静地看了风流澈一会儿,走到凤长歌曾经用过的梳妆台前。 风流澈按住了她的手,没有说话。 “师嫂若是在的话,她不会希望你是现在这个模样。” 也许是这话起作用了,风流澈又坐正了,陆挽灯用梳子给他梳了梳头发,将刚才同梳子摆在一起的发冠给他戴好,轻轻叹了声:“师兄,其实都过去了。” “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话音刚落,陆挽灯就看到风流澈抬起了头来,神智像是清醒了一点,她有些惊喜地问道:“师兄,你愿意听我的吗?” “阿灯。” 风流澈的嗓音有些干哑:“阿灯……师兄我对不起你……” 这百年的恨,他对陆挽灯说的那些话,自己现在还记得,不是陆挽灯没有脸见他,而是他没有脸再见陆挽灯了。 这声迟来的道歉让陆挽灯红了眼睛,她摇了摇头:“师兄,什么都别说了,我先帮你看看,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掌门说你的神识有缺,以后恐怕没有机会飞升了,师兄,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问到这儿,陆挽灯蓦地一顿,犹豫着问道:“师兄,那个叫缈缈的孩子,是我想的那样吗……?” “是。” 风流澈闭了闭眼:“其实飞升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只有这个孩子,阿灯,我能拜托你……保护好她吗?” “这是自然。” 风流澈肯信她,陆挽灯是再高兴不过了,但是她的笑容挂在脸上还没有多久,风流澈就吐出了一口血。 “师兄!” 宁软软在外听到声音,和缈缈一同冲了出去,刚进去就看见风流澈无力地靠在陆挽灯怀中。 他蓝色的衣袍上,盛开了片片血迹,让人触目惊心,陆挽灯失神地坐在地上,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师兄……” “爹爹!” “师傅!” 宁软软和缈缈跑过去,只见风流澈的双眸微垂,眼中的光已是渐渐消失了。 “师兄你别死,师兄,师嫂已经不在等你了,你别去找她了,师兄!” 陆挽灯几乎泣不成声,忽地一声凤鸣声响起,伏桃冲入了风流澈体内,最后散作数道灵光飘回了剑内。 “这最后一点灵力,算我替长歌还他的情痴,以后再不相欠。” 伏桃话落,风流澈也闭上了眼睛,陆挽灯哆嗦着手去探风流澈的脉搏,松了口气,人也往后一倒。 “还活着……” 风流澈差点没了,他在栖梧殿里,反思着往昔对凤长歌所做的事情,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疯地可怕,也难怪长歌不再爱他。 风流澈有太多的话想和凤长歌说,以至于一时失了心智,服下了剧毒,当毒发穿肠时,他没用灵力抵抗。 在缈缈来的时候,他是动摇了。 但是在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弃,他撑不下去了,他只求一个解脱。 风流澈没想到自己最后成了一个懦夫,但他难得地做了个没有凤长歌的梦。 梦里,他走在三清山从前那条石子铺成的下山小路上,师傅,师兄,师弟和师妹送他,他听到师傅唤他:“道清。” 郁郁葱葱的小路上,少年顶着烈日回首望去,看到师傅柔和的眉眼,他道:“路上小心,一路平安。” …… “挽灯姐姐,我师傅怎么还没醒过来?”宁软软趴在风流澈床边,专注地盯着风流澈的眼睛,期盼着他能醒来。 陆挽灯在看古书,她说:“你师傅伤了根本,没这么容易醒过来,况且,没有伏桃剑灵的灵力,他恐怕……” 剩下的话,陆挽灯依旧没办法说下去,虽然听了岑掌门对于当面事情的解释,她也已经释怀,可她还是没办法接受风流澈会死在自己眼前。 岑掌门帮她破了眼障,她恍惚一下子看破了春秋,对风流澈的感情,也不如年少时浓烈了。 现在回想从前,只觉得自己固执地可笑,为了一份没有回应的感情,将全世界都丢在了脑后。 陆挽灯摇了摇头,有些嘲笑自己,而对自己那个师傅,她也释怀了。 师傅是对不起她和风师兄,可是她师傅也是为了整个三清宗,那时候,三清宗可是什么也没有,举步维艰。 就算是现在,她也觉得她师傅做的是对的,他只是做了选择而已,选择了放弃她。 如今他们对三清宗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了,陆挽灯打算风流澈醒过来,就离开这儿。 这儿的回忆太多了,难过的,高兴的,可想到过去,她的心只会疼,陆挽灯想,若是风师兄醒来,恐怕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这几日,陆挽灯已经在芍花峰交代自己离开后的事情了,导致宗门内比上弟子都不太敢放开了打,怕自己把对手,或者对手把自己打坏了,都没人给治。 “明日是你最后的内比了吧,怎么还赖在你师傅这,不去好好准备吗?” 摇晃的灯影下,陆挽灯睨了宁软软一眼,教训她:“要是你师傅醒来了,听到你因为他而输了内比的话,他非要骂死你。” 陆挽灯本以为她这么说,宁软软就会听自己的话回去休息,谁知道这小妮子说:“我倒是情愿他起来骂我两声。” 陆挽灯放下了书,叹了口气。 宁软软只感觉脑袋上多了只手,她抬头望去,看到了陆挽灯,睫毛在她的眼下打上了层温柔的阴影。 宁软软眨了眨眼:“挽灯姐姐,师傅什么时候能来骂我呀?” 陆挽灯被她气笑了:“就快了。” “那就好……”宁软软如此说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掌门您再说一遍? 宁软软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徒弟,他们抱着目的进宗门,若是换作其他的长老知道了,决计是不会收下他们的。 可是她师傅收了,还想着帮他们。 她做了什么呢? 因为她的刨根问底,他的师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宁软软很难过自责,她一闭上眼,就能想到他师傅绝望的神情。 感受到宁软软情绪的低落,陆挽灯揉了揉她的头:“你不要难过,这件事,迟早会发生的。” “当年我师傅对我和师兄最是宠爱,我们享受了别的师兄弟得不到的爱,那也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不是?” 陆挽灯说:“我们不怪他,更别说怪你了。” 只是他们没有资格,替凤长歌原谅师傅。 等师兄醒来,她也有件事想告诉他。 当年师傅设阵,将三清宗所有人的记忆修改,也影响了她的,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当年她所收的凤长歌的魂魄,其实并不是她的。 凤长歌的魂魄应该苍龙渊,而她收魂魄的地方,在三清宗。 凤长歌的尸身里并没有她的魂魄。 陆挽灯希望,凤长歌的魂魄是和辛在一起,因为她记得,蛟龙和凤凰相拥在一起的时候,场景是那么的震撼美丽。 在那一刻,凤长歌应该是幸福的。 百年前,她中计将凤长歌引去了荒渊,遇到了那条名为辛的蛟龙。 他身上的气息很复杂,半神半妖,两种意识在不停地拉扯,他很痛苦。 可是她看到这妖蛟的时候,本来就很恐惧了,他还在不停地靠近她们,所以她忍不住动手了。 明明自己那时候修为低得要死,陆挽灯现在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敢动手的。 后来凤长歌不得不加入战局,亲手杀死了辛。 陆挽灯现在想起来,那妖蛟最后是恢复意识的,她每次午夜梦回的噩梦,其实是辛和凤长歌的相拥。 如果转生了,希望他们能在一起。 陆挽灯在老槐树上挂上了写着自己愿望的许愿牌,正准备去看看宁软软和别人比试得怎么样了,一回首,看到了站立在不远处的风流澈。 …… 擂台上的宁软软并不轻松,她的对手比她修为高,是金丹中期,原本她就因为晋升太快而根基不稳,现在与对方比起来,她就很吃力了。 宁软软的肩膀和腿上都有两道剑伤,伏桃剑灵因为将灵力给了风流澈,此刻陷入了休眠。 “软软。” 沈星移想让她将伏桃剑收掉,可是现在的局面,宁软软只要出一点错误,她的对手就能结束这场比试。 宁软软握着伏桃喘着气,一双平时总是很柔软的眼睛此刻却露出了野狼似的神情。 沈星移知道,不管他说什么,宁软软现在恐怕也听不进去了。 其实软软现在没有必要这么拼了,她先前已经赢了一场,哪怕这场输了,她也能成为进瑶光学宫的二十人之一。 沈星移知道,她不想输。 这一场内比对宁软软来说意义特殊,她不仅需要宣泄,还需要向伏桃证明,自己够格成为她的主人。 宁软软还在向伏桃剑中输入灵力,她平复了下呼吸,然后伸指了个诀,符咒绕身,给她加了一身保护。 宁软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她的对手也是,没有人想输。 就在他要挥剑向前的时候,宁软软放弃了一直以来的被动防守,转而一剑向前,那招紫气东来,刹那间万树同开。 沈星移在台下,看到了冰雪凝成的凤凰在宁软软的背后出现,微微睁大了眼睛。 原来当心灵相通时,是真的可以改变剑灵的。 宁软软成功了。 她的对手被从台上掀飞,宁软软站在擂台上,全世界的光都像是落在了她身上,她微微躬了躬身:“得罪了。” 宁软软总是在成长,她的速度,快到足以让任何人都惊叹的地步。 与旁人眼中的不同,那招其实用光了宁软软所有的力量,如果不成功便成仁,现在她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宁软软不敢动,她踏出一步,怕是要狼狈地摔个狗吃屎了。 沈星移看她站在那儿没动,忽然明白了她的窘境,他想将宁软软接下来,结果有人先他一步上了擂台。 宁软软依偎在风流澈的怀里,感觉自己像活在梦里,她不仅擂台赢了,师傅醒了,还是被她师傅抱下擂台的。 宁软软的眼睛落满了小星星,在风流澈的怀里轻轻喊了句:“师傅。” “能站吗?” “能!” 宁软软像是一下子恢复过来,中气十足地回答了风流澈,风流澈笑了,胸腔隆隆地震动。 结果回到擂台下面,宁软软准备站好的时候,差点就向前倒了。 风流澈给她输了点灵力,和她说:“软软,为师有话要和你说。” “师傅你说,软软听着呢。” 宁软软站好了,朝风流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半是心虚,半是真诚,她看着风流澈,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就连沈星移也短暂地失宠了。 师傅变得温柔了…… “软软,你听我说,我很欣慰你能赢,等进了瑶光学宫,你会见到比为师更厉害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的修炼,这世上,没有比自己手里的力量更可信的。”风流澈缓缓说道,声音犹如山上的清泉。 “师傅,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宁软软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她师傅的这话,就像是要跟她告别一样。 果然,风流澈下一刻就说:“我要带着缈缈离开三清宗。” “那师傅你以后要去哪?” 风流澈眸光闪烁,伤感一闪而过,之后满是希望:“天南地北都可以。” “你会和挽灯姐姐在一起吗?” 陆挽灯没想到软软会提起她,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干嘛说起我了?” 风流澈却笑:“不会,我邀请过她,她不跟我走。” “昂?” 这是宁软软想不到的,她还以为挽灯姐姐会答应的,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的脸色,看见她在对自己微笑。 宁软软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止住了话头,问风流澈:“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师傅吗?” “有缘吧……” 宁软软对风流澈的离去虽然有些遗憾,但是能看到现在他对生活的态度,也算是松了口气。 “不留在三清宗其实也挺好的,挺好的。” 风流澈点了点头,微微顿了下,将一枚玉佩拿给了宁软软:“在长歌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出生之前,我曾经十分期待过,这是我替那孩子的出生准备的礼物,现下……” “送给你。” 风流澈微微笑道:“其实,我当初收下你的时候,就觉得缈缈如果有个姐妹,应该会是你这样的。” “我把你当女儿看,只是对你要求高了些。” “当初摔坏了你一个玉佩,如今陪你一个。” 宁软软看着风流澈离开,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她没有追过去,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了。 风流澈带着缈缈离开了。 宁软软在外待到沈星移他们宗门内比结束,回到了空荡荡的凤鸣宫,才发现,原来这么大的房子里,一个人待着,是那样的空,那样的可怕。 等到宗门内比的结果出来还有几天,没有了师傅和缈缈,她忽然不想在三清山待下去了,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掌门和沈星移说。 她想回家了。 夜里,宁软软坐在台阶上看着星星,一个一个地数,结果把自己数睡着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之后,沈星移从角落里出来,抱着她回屋睡了。 他给宁软软盖上了被子,准备明天和她好好说说。 宁软软第二天在自己床上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见鬼了,结果知道昨天是沈星移来过了,才松了口气。 “是人就好,是人就好。” 宁软软拍着胸口,不停地说道。 沈星移其实想提醒她,是人也挺危险的,但是想到昨天晚上宁软软的神情,他说:“我可以和师傅说,去凤鸣宫陪你住几天。” “住几天?” 宁软软连连摆手:“聂长老应该不会同意的吧,这坏了三清宗的规矩。” “他会同意的。”沈星移笃定地说道,态度不容置疑。 宁软软想了想,说:“也好。” 她还没有拿到《三清诀》呢,为了《三清诀》,她也要撑下去。 宁软软梦寐以求的《三清诀》在三天后送到了沈星移的手上。 宁软软:“……” 没办法,宗里厉害的高手也有很多,除了沈星移,她和江余江驰后来竟然栽了。 沈星移被关进了藏书阁里,结果宁软软又一个人了。 沈哥哥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沈哥哥不在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沈哥哥不在的第三天,宁软软受不了了,她去找岑掌门。 岑掌门没想到三清宗还有人因为独自享有的地盘太大而告到他面前,而且…… 岑掌门问宁软软:“你不知道你师傅将凤鸣宫传给你了吗?以后你就是凤鸣宫的主人了,要是你想的话,我可以择日让你上任长老。” 宁软软:“……”啥?掌门您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