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个狐仙做夫君》 正文 第一章 圆桌骑士 1915年,洋学堂流行一样外来的游戏,圆桌骑士。江湖人称“杀人游戏”。 这场在阎王庙等待天亮的杀人游戏,彻底开启了他们在异域世界的恩怨情仇。 两轮辩论结束,已经倒下了两个人。一个口吐鲜血倒地而亡;另一个像是被自己拧断了脖子,坐在蒲团上脑袋往后耷拉着。有人想去搀扶他们,被警告不能动,他们就这样保持着死亡时的状态。参加游戏的人都围着篝火,坐在蒲团上,等待杀或被杀的审判。 有人站了起来,想要退出。 “别动。”执行官善意地提醒,“入了局,要么赢,要么死。你确定你要现在退出?”入局时嚷嚷着要杀到天亮的胖小伙,此时已经哆嗦成了一团,油腻的汗珠将额前的头发浸得一缕一缕的,恐惧的小眼睛跟执行官对视了十秒,腿儿一抖,坐下了。 游戏执行官,这一行人里最漂亮的姑娘。精致的混血芭比脸,乌黑的大波浪卷发,不染纤尘的白色长裙,像希腊神话里的天使。她还有个美丽的名字:云朵,全名:云朵席尔瓦。正统的混血儿,连名字都混血。 梅林执牌人,林纾予,云朵暗恋了十四年的高材生,目测智商180。黒物理专家霍弃的得意门生,跟导师一同回国任教的最高学历博士。他的游戏任务,就是迅速判断路陆的游戏角色,一路护送她取得胜利,甚至不惜暴露身份让她赢得游戏。博她一笑,便是他的心愿。可惜城墙上的烽火台,都作了古,不得纵火。否则点把烽火戏诸侯的人,又多了他一个。 莫甘娜执牌人,路陆,云朵的死党,林纾予的柏拉图恋人,留洋东洋研习地质勘探专业的工科女,江湖人称“小金主”。唯物又拜金,从不缺钱。十八岁开始在学校经营小本买卖,供自己上学,极少见她亏钱。回国后没能做啥大贡献,她名下的私房菜馆倒是经营得红火。就那一身精致的小洋装,都能迷倒了众生。 “云朵” “怎么中止这场游戏?” “你知道怎么中止游戏,对吗?” 林纾予和路陆不约而同的质问云朵。 “要么赢,要么死。没有第二个方法。”云朵凉薄地重复着开局时说的那句话。她美丽的芭比脸风云不惊,他们看不见她心底的狂风逐浪,只看见了她冰凉的眼。 妖夜伙同着魔鬼笼罩着阎王庙,长明灯照亮的雕塑跟活了似的,怒目中挟裹着狰狞。要么赢,要么死一场不折不扣的杀人游戏。 “云朵,他们都受伤了,我们必须结束游戏,送他们去医院。”路陆指着两个已经挂掉的小伙子,心跳得突突的。她预感到的不详远比现实强烈。 “开局我就说过了,这场游戏,要么赢,要么死。你不想玩儿,可以出局试试。”云朵的脸像冰雕的芭比,比身边那些死神的雕像好看了许多倍,大伙儿更愿意看她。“他们死了,送去医院也没用。”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两个在游戏任务中被“刺杀”的两伙伴,死了。 死了?真的死了?这场游戏里的所有人都是刽子手。一双双眼睛盯着云朵,恐惧,愤怒,不可思议 “云朵,你疯了!”突然明白过来的路陆拍案而起。云朵曾经跟她讲过许多操纵鬼神的传说。现在她是游戏的执行官,唯一能操纵鬼神入局的人可能是她。 “陆陆,别冲动。”路陆邻座的小伙子死死地拽着她,不让她离座。“事情还没搞清楚,不要冲动。如果真的是云朵说的那样,你现在出局会很危险。” “陆陆,我不能擅自结束游戏。阎王庙的鬼神入了局。任何人擅自结束游戏,我们都会成为祭品。每个人每个人都逃不掉。”云朵终于给了个解释,那和风絮雨的声音,粉饰了一个美好的游戏规则,像粉墙上那晦暗不定的盏长明灯,用温和的光让世人看清了鬼神狰狞的脸。 “杀到游戏结束,至少有人活着出去。是这样吗?”林纾予的质问带着谴责,冷静却有温度。 “是的。” “你不可以胡来!” 云朵和路陆开口。云朵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说得决绝。路陆却要发了疯,她知道林纾予要做什么,她和林纾予是对手了,他一定会牺牲自己让她胜出,而她绝对玩不过林纾予。 《山海经》记载,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 云朵说,度朔山山顶有三生石,在三生石上许下誓言,可以生生世世,长相厮守。林纾予为了跟路陆生生世世长相厮守,决定在三生石畔跟路陆求婚。同行的好友都是来给他们做见证的,顺便蹭他们的车出来郊游,回去好有显摆的资历。 灼灼桃花美了几千里,谁还挪得动腿儿?别人的爱情是别人的。三千桃花中的晏晏一笑,画在画里才是自己的。到了度朔山,所有人都忙着摆造型,画肖像,画到天黑才想起三生石。 大晚上的去哪儿找三生石。恰好山里有座阎王庙,已经荒废了。一行人进庙拜了神,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在庙里过夜。荒庙无人看守,长明灯却亮着。身边的神像怒目圆瞪黥面獠牙,姑娘c小伙们吓得睡不着,在院子里点了篝火,围火而坐玩起了杀人游戏。十一个人,轮流出任执行官。 第五场,云朵出任执行官。她洗着牌,面带杀气地冲大伙儿微笑,“这场游戏,开始了就不能出局。要么赢,要么死。要退出的现在离开。”她就是传说中的女神,目射寒光都是一种激励。放在古希腊,这句话要引来一场撕杀。游戏已经玩到子夜了,骑士们都在唇枪舌战的较量中领略到了“杀戮”的快感,没有人愿意这个时候退出。 这是真正的杀人游戏,杀完两轮,被“杀”的骑士死了,真的死了。所有人都心虚了。杀,还是被杀都无法赎罪。 第一轮结束,林纾予已经猜到路陆的角色。莫甘娜,反派女巫,二号人物,职能冒充梅林混淆视听。 第二轮,路陆也猜到了林纾予的角色。梅林,正派师,二号人物,职能透露坏人信息,被反方刺杀的对象,同时也是正方胜负的关键人物。成功刺杀梅林反方获胜。 “天黑请闭眼”执行官宣布第三轮刺杀任务开始。 既然逃不掉,那么游戏继续 路陆和林纾予相爱相杀的眸光,在空中撞出了火花。他们彼此都开始思索着,如何保护对方。梅林自曝身份引来刺杀很容易。梅林一旦暴露,反方想输都没机会了。路陆心跳快,脑子转得更快,一系列营救梅林的计划在脑海中闪过。将计就计,让大家相信梅林是莫甘娜;还是引导大家刺杀执行官? “天黑请闭眼。”执行官再度提醒骑士们闭眼。 闭眼 路陆沦陷在无限黑暗的深渊,冰冷的失重感将她的大脑冲得一片空白。周围的神像嗤笑着,看着她坠入深渊。林纾予的各种死相都在眼前过了一遍,比看电影还真实。路陆听到了自己呼吸像濒死的喘息。挣扎,却毫无意义。额角的汗冰冷,带着地狱的凉薄侵袭着她的感官。 黑暗中,远远的走来一幅面具,近了,越来越清晰。左脸玄黑,右脸死白,左有赤阳目,右有玄阴眼。猩红大嘴画到耳根,两颗獠牙还带弯,鼻如龙,音如犼。就这么个面具,走着,一步步地走着,却不见人。这是见了阎王了? 路陆以为自己死了,噗通一声跪在面具前面,想求他救救林纾予。“求您,救救”声音在哪儿?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努力地挤着喉咙里仅存的一口气,仍然出不了声。她抬头看着面具,乞求地,绝望地,甘愿撕裂灵魂去祭献,然而却无从祭献 痛!路陆感觉到手腕被利器割伤了,滚烫的血顺着伤口滴下来。她听见身侧有水滴滴入器皿的声音。一,二,三,四,五,六,七然后,伤口被一个冰冷的指尖触摸过,不痛了。 两个黑衣人从她身侧端起青铜酒樽,走到面具身前跪下。这两个黑衣人从哪里来的,路陆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出现。只见几滴血鲜红的血,从面具身前滴入了酒樽,那滴血的声音肃杀得让人心生敬畏。这是传说中歃血为盟?她要跟谁结盟? 一只无形的手端起酒杯送到猩红的大嘴边,一饮而尽。另一只酒樽被端到路陆面前。喝?还是不喝?跟谁结盟?至少要让她知道跟她盟约的人是谁吧? 管他是谁,能救林纾予,能救大家活着出局,能让云朵不那么神经,跟谁结盟都可以。路陆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两个黑衣人退下了。面具走近路陆身旁蹲下,一只无形的手捏起路陆的手腕,另一只手一根根地捏着她的手指,教她掐了一个手决。路陆捏着手决不敢动,她的另一只手也被面具捏成了一个手决。她掐着左右手决不一样的高难度动作,愣愣地看着那个只见面具不见人的“盟友”,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立狱收邪’的手决。心中默念丰都灭罪经,即可大开鬼门,立狱收邪。人,得你自己去救。”一个邪魅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出来。路陆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那个声音带着面具一起消失了。黑暗里咿咿呀呀地唱起了诵念经文的声音。经文震荡着黑暗里的气流,恍若天外之音。她很怕,但心却很静。听了两遍,她记下了这些经文,在心里默念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立狱收邪 云朵的一声惨叫,把路陆坠入黑暗的灵魂拉了回来。 路陆猛地一睁眼,只见几条黑色的铁锁链从身后飞出。每个人身后都躲着一个黑影,锁链精确无误地锁住那些黑影往回拉。那些被锁链拖住的黑影经过她身旁时,都哀怨地恨着她,凌冽的目光跟刀子一样。 她的目光追着锁链的移动方向,一扇黑洞洞的大门立在身后,锁链就是从那门里面飞出来。那些黑影被拖进黑门,就不见了踪影。 “立狱收邪”唇角染着鲜血的云朵,愕然地看着路陆搁在膝上的手决。“你在哪里学的?” 路陆顺着云朵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她手上的动作,还保持着那个鬼面具教她捏成的手决,立狱收邪。除了她和云朵,身边的人都晕了过去。路陆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个黑暗里的鬼面具跟她结盟,教她立狱收邪,收了掌控杀人游戏的鬼魂。这些鬼魂都是云朵的,收了他们云朵也吐了血,应该就是她曾经说过的反噬。 “云朵。”路陆深深吸了口气,用呼吸掩盖着声音的颤抖,“现在,游戏该结束了吧。” “是的。结束了。”云朵脸上淡淡绽开的浅笑,美得像暗夜里摇曳的霓虹,浅淡而光彩。这一行人里,她才像个真正的骑士。 “赶紧救人。”路陆很怕。从来没见过死人的年轻姑娘,身边横着个人,还有两个据云朵说已经死了。这还荒郊野岭的,再出没几头野兽怕,怎么不怕? “怎么救?你学医的?”云朵淡淡地问了一句。 “呃”这是吓傻了吗?路陆顿了顿,勉强保持着她强硬的态度。“把人都抬到车上去,我们回家。” 回家。回得去吗? 路陆的干脆劲,一如她数钱时的帅气。云朵埋着头,不敢再看路陆的眼睛。 那年,云朵二十岁,路陆十九岁。路陆生日那天,她们学校正好举办迎新晚会。云朵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赶去给她过生日。 路陆台上唱了一曲妃子醉,那咿咿呀呀的几句,媚入了骨。举杯畅饮的那一刹,又俊得雌雄莫辨。台下的尖叫声c口哨声,噪翻了天。云朵,刚刚从车站赶到现场,将台上的每一幕都看在了眼里。她坐在被掌声湮没的角落里,默默地为她鼓掌。耳边喧嚣的尖叫一寸寸地撕裂了她的心,又再浇上蜜引得万蚁啃噬,百爪抓挠。她的光彩天生带着嚣张。在她面前,她那张万人敬仰的混血芭比脸也会黯然。 路陆,路小陆。二十年来,从来没有人像她那样,让她羡慕,让她嫉妒,让她沉思,又让她发狂。 路陆下台卸了妆发,梳一大马尾,军绿色的派克大衣裹上白色拽地长裙,拉上云朵离了座。她回到摆在舞台边的花车旁,卖起了唱片。少男少女们冲着她的妃子醉,把她的小卖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把大把地往她手里塞钞票。她数着钱的帅气模样,云朵每一幕都记在心里。 晚会结束才赶到的林纾予,递给路陆一盒死贵的巧克力,说了声“生日快乐!”。云朵过生日,林纾予总是礼到人不到,她只能赶在路陆生日的时候匆匆见他一面。 “谢谢!”路陆收了礼物,还不忘了数钱。刺骨的寒风中,观众都陆陆续续散了,灯光变得格外的刺眼。她一边一个勾搭着云朵和林纾予,灿烂一笑,“门票钱攒够了,明天公休,我们去看电影。” 第二天,路陆邀了云朵和林纾予,去看一场当时最火爆的电影。 那一唱,路陆从此名扬z大。她帅得男可倾城,女可倾国的气场,硬是把自己帅成了老姑娘。男的不敢追她,女的她不要。二十五岁,只有一个柏拉图的初恋林纾予。她这年纪,放在当时,可以不用嫁了。她不嫁,林纾予也不娶。云朵不知道自己的煎熬,哪天才是尽头。 十年了,三个人都老大不小的了,总该结束了吧。云朵让林纾予在三生石前跟路陆求婚。那她来做什么?看着他们许下三生誓言,了结了自己?带走路陆,还是带走林纾予?那种纠结不清的混乱,直到度朔山的杀人游戏结束,她都没有想明白。 “你跟我走?还是让林纾予跟我走?去三生石前”听到这样的话,云朵自己都被吓到了。三生石畔,她跟路陆去做什么?路陆也哆嗦了一下,她没太搞明白云朵在想什么,反正跟云朵去三生石畔许下誓言之类的事情,她是不会干的。 “云小朵,你睡醒了没?”路陆抓起身边啃剩下的豆干扔到云朵怀里,想把她打醒了。 路陆扔豆干的时候,收了手决,身后的鬼门消失了。林纾予不晓得什么时候爬起来说句,“云朵,我跟你走”。一道黑影从云朵身后闪出来,风一样地卷走了半晕半醒的林纾予。一抹邪笑掠过云朵的美丽眼眸,她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捉住了黑影的尾巴,凭空消失在蒲团上。只听见空空的蒲团上方回荡着云朵带着抽噎的声音,“不要追我。你留在这里更安全,我们去三生石前许个愿就回来。我保证不会伤害他的。祝福我吧” 什么东西在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路陆拽着一片空白,在风中凌乱。 三生石?许愿?私奔吗? 她不懂医术,又扛不动倒在地上的小伙伴。这一屋子的伤员到底谁来救? 篝火里的火苗子抽风似的一阵一阵乱跳,跳得人眼睛痛。眼睛痛,扯得太阳穴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痛,路陆使劲摁着太阳穴,闭上眼睛不去看那该死的篝火。月黑风高的夜,荒凉破败的古庙,狰狞怪诞的神像,幽暗的长明灯,倒了一地不明生死的小伙伴,还有那抽了风乱跳的篝火这样混乱又恐怖的场景,就算不看,也架不住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乱晃。越晃越乱,越乱越心烦。 按耐不住愤怒的路陆,强撑着这头痛,壮着胆子往外走。她要去找云朵,她想一巴掌打醒了她,问问她抽的什么风,要把大家搞成什么样才算完? “站住!”阳光般明媚的男声在路陆身后响起。好熟悉的声音,不是在梦里听过,就是在梦里听过,反正现实中她不记得有这样的声音。天上掉下来个美男子?路陆一转身倒吸了一口冷气,汗毛一根根立了起来。没有人,连影子都没有。她不敢往前去找,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着奇怪的事情发生。 什么也没有 躺在地上小伙伴,还躺在地上。乱跳的篝火,还乱跳。她的小心脏也跟着乱跳。 “你要去找他?”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路陆的心脏猛的一紧,全身都跟着哆嗦了一下。她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是谁?是人,是鬼,还是神?” 今天就是个撞鬼的日子,真是活见了鬼。那个声音又不说话了。 “没有神,没有鬼,我们的世界该多无趣。”路陆决定收回这句二货话,她只想求求那个只说话不见人的大爷,别再吓唬她了。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路陆心惊胆战地四下瞄着,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什么都没有多,什么都没有少。伸手抹了一把额角的汗,咬咬牙开了口,“大侠,出来见个面吧。你这么神神秘秘的调戏良家妇女,可不好的。” 风中一声轻笑,又是那个声音。“你知道你在什么地方?”那个声音终于说话了。 “度朔山。怎么了?”路陆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度朔山是什么地方?”那个声音带着和风旭日的明媚,要是换作白日里那灼灼桃花的景,路陆担心自己会爱上他的声音。 度朔山,万鬼出入的地方《山海经》是这么说的 三千桃花,三千挑花的万鬼之门。 一阵凉风吹过,路陆不自觉地抖了两抖。 “这是阴阳交界度朔山,是万鬼之门。入夜之后,山里来往的都是鬼魂。你现在出去,他们能生吞了你。”那个声音悠悠地说,也不着急。怎么感觉他是在跟小孩子说,外面有熊尕婆,出去会被吃掉的 “啊!”路陆的小心肝儿颤了一下,“那,云朵,还有林纾予不是很危险吗?” “哼”那个声音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你能救救他们吗?”路陆乞求道,“求您了!” 咦,没有声音了 路陆四处看了看,没有动静。他应该走了吧。 出去很危险,在这里就安全吗?这个庙还不是建在度朔山伤?刚才还在这里见了鬼,不是吗?还有那个跟她歃血为盟的鬼面具 路陆心一横,转身往外走。她要去找云朵和林纾予。 “路小陆,你给我站住!”那个声音带着点薄怒喊住了路陆。路陆回头看向那个声音,心头莫名其妙地起火。不等路陆开口,那个声音先恼了她,“你不懂我说话吗?那些鬼魂几百年没吃过人肉了,就等着你。你就不能信信邪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送你个夫君 声音好听,脾气还不小,到底是个什么鬼。路陆轻蔑地看向那个声音的方向,道,“我求你去救人,你不去,还不让我去。你们这些鬼,都那么冷漠吗?” “什么鬼?我不是鬼。”那个声音没好气地道。 “你不是鬼,你是装神弄鬼。”路陆不想跟他纠缠了,现在去或许还能见到云朵和林纾予,去晚了恐怕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刚刚学了一招立狱收邪,多少能收几个鬼吧。 路陆埋头往前走,突然撞上一堵人墙。抬头看,什么都没看见。只听见那个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就那么着急那个林纾予吗?” “人命关天,怎么不着急?”路陆想忽悠他一起去找云朵,一着急说错了话,“一个是我闺蜜,一个是我男朋友,我能不急吗?” 那个声音又不说话了。 不说话,不说话就当你默许了,姐姐先走一步,管你来不来。路陆鼻子里哼一声,抬脚要往门外走。一只大手钳住了她的胳膊,她迈开的腿步只能踉跄着收了回来。她顺着手臂看过去,没有看到拉她的手,也没有看到拉她的人。 “他们去约定三生,你去干嘛?”那个声音鄙夷道。 约定三生?路陆有点愣了,半晌没有说话,像被冷水从头到脚的泼了一身,哇凉哇凉的。这一行人,每个人都知道林纾予要去三生石前跟路陆求婚,只有她自己不知道。林纾予想给她一个惊喜,只说是去郊游,没说要求婚。 男未婚,女未嫁,去三生石畔做什么?不消用脑袋想都知道吧。 山盟海誓,约定三生呗还能做什么?他不拆穿了,她还要自欺欺人。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闺蜜借你的名义靠近林纾予,你是一点多没察觉到吗?”这位只说话不现身的大侠,人家姑娘都这样了,还说风凉话。这样,真的好吗? 路陆跟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原地,眼神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那那也得救人吧。”路陆凄凉地道,原本铿锵的一句话,说得像一缕游丝,风一吹就散了。 身旁那声轻叹着实好听,但她没心情听。“你那闺蜜是养鬼道的掌门弟子,她能养鬼御鬼。上穷碧她不能,落黄泉她还是可以的。要不是没防备,就算你开了鬼门,也不了她的小鬼。你与其担心他们,还不如担心你自己。”那个声音顿了顿,见她空空的眼神忍不住惋惜。她自己一头乱发都没心思抬手缕一缕,还要担心别人的安危,落在旁人眼里着实可叹。“这里是阎王庙,有各路鬼神坐镇,百鬼敬畏,避而远之。就算偶尔有两个不长眼的闯进来,我也能应付。出了这阎王庙,我可保不了你周全。” 咦,听这话说得,你是来英雄救美的?早干嘛去了 “院子里几个挺尸的,你不要看着他们?万一有什么才狼虎豹的进来,他们怎么办?”这话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你就想着你那小情人的安危。剩下这个兄弟姐妹的安危,你都不管了?”大侠教训得是 路陆不敢走,又不敢不走。透过漏景的雕花窗,瞧见外面黑洞洞的夜,她始终不敢伸手去开门。站了良久,她掰着手指,怯怯地喃呢了一句,“该怎么办?” “等着。天亮了再走。”那个声音不耐烦地应了一句,再也没说话了。 路陆呆呆站着,凉凉地看着院墙外面的天,心里憋着委屈,却没有人说话。再回头看看那团篝火,看看篝火周围躺得横七竖八的小伙伴,甚是凄凉。 路陆挪着步子,走到篝火旁边坐下,随手丢了几根材火进去。火渐渐旺了起来。她抱着膝盖坐着,直直地盯着火堆里跳动的火苗,放纵了自己去发呆。地上躺着的人到底是死是活,她心里根本没数。她没有勇气伸手去探他们的气息,更别说去找点儿什么暖和的东西给他们盖上了,只敢远远地坐着,守着他们。 这么荒凉又悲戚的场景,路陆只想的大哭一场。她把脸埋在环抱的手臂里,挤了挤眼泪却哭不出来。瞧着火,瞧着,就睡着了。 她很清楚自己是在梦里,她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好听的男声。 “你就那么稀罕那个林纾予?”那个声音不屑的小骄傲,很恼人。 “稀罕怎么了?我们相处了十年。”路陆不太愿意理他,总是见声不见人。 “你们算是恋人吗?”那个声音很调侃,“你们都没有坦诚布公地宣布过你们的恋情,连手都没牵过几次就算是恋人了?”路陆气结,他说话不太照顾她的情绪。“我觉得吧,你是不怎么懂人心的。林纾予追了你十年,你都没有答应他。你闺蜜惦记林纾予十年,你今晚才知道。你是蠢呢,是蠢呢,还是蠢呢?” “你才蠢!”路陆对着空气啐了一口。耳边掠过一声嗤笑,她心里有些发毛,暗自恼火:这男鬼,一定是上天派来跟我作对的。 可是,为什么在梦里也能听到他的声音? “看你的模样,应该不愁嫁吧?怎么就吊死在林纾予那棵树上了?”这风凉话说得,姑娘刚失恋,能不能嘴上留情? 路陆挣扎了一下,动不了,又醒不过来。很清醒地在梦里,在梦里听见那个男鬼的奚落。她好想骂一句:你出来,我保准不打你。不打死你!可惜她连他的影子都见不到。她觉得身体越来越冷,跟掉进冰窟窿似的,还动弹不得。 “你那么愁嫁。要不”那个声音道,“要不,我送你做夫君吧?” 啊! 你,不,要,脸! “你不揭我伤疤会死吗?”路陆终于忍不住咆哮了。 嘻嘻~~他笑了,很有乐趣地笑了。路陆的心海已然狂风肆虐,一浪覆过一浪 “我看姐姐伤心得紧,出来安慰安慰。这还遭了抱怨了?”还没脸没皮了。这是安慰吗?“我带你去看忘忧草,顺便送你个夫君,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 路陆动不了,醒不来,心里默默地骂道:你这不要脸的死鬼!谁要你送的夫君?她不想去看什么忘忧草,谁知道他会弄出个什么鬼来吓唬她。恐怖的事情还没出现,路陆已经把自己吓得全身冰凉了。她试图挣脱牵扯她的力量,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她身体猛地往下一坠,睁开眼睛,已经不在阎王庙了。四下荒原荒草萋萋,没有风,没有云,没有天,无穷无尽的都是满目凄凉。这就是他说的忘忧草,分明就是一原枯草。远处的荒草丛中隐隐约约地伏着一座石雕。路陆莫名其妙地想要亲近那座石雕。她拨开荒草走过去。伏虎,那座掩在荒草丛中的石雕是头伏虎。大写意的线条,古朴,而又执着,孤零零地伏在荒草中,浸染着和这荒原一样的凄凉。 心萋萋,草萋萋,伏虎亦萋萋,怎萋萋二字了得。 路陆顺势坐在草丛中,靠着伏虎,望着苍穹,想就此化作了枯骨,葬在这无人知晓的荒原,省了那些人世愁苦。 “怎么,不想回去了?”那声音问道。 “嗯。”路陆懒懒地应道。 “那就在这儿陪我聊聊天吧。”这个邀请貌似很荒唐,她回得去吗? “人鬼殊途,有什么好聊的?”路陆心里怕着这个“死鬼”,嘴上却不饶人。 “你这么好看,送上门的夫婿都用不完,就非得要那林纾予吗?”那个声音调侃道,“我给你卜了一课,你跟林纾予是‘命里注定的相爱相杀’。你还要他么?”话音刚落,几枚铜钱从半空落下来,散在路陆脚边。 “我又看不懂。”路陆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不用你懂。我懂就行了。”那声音说着,地上的铜钱就凭空消失了,“说吧。你要怎样才能忘了那个林纾予?” “忘不了。”路陆不想说话了,她闭上眼懒懒地瘫坐在伏虎旁,任凭悲伤掩埋了自己。 “要不把我送给你做夫君?”那个声音正经地说着。路陆冷不防地笑出了声,“为什么你非要把自己送给我做夫君?你一个男鬼,能不能去找个女鬼把自己送了?” 路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在阎王庙还以为他是个高冷的男鬼,现在看来是块牛皮糖,一块非要把自己送给别人做夫君的牛皮糖。 “你别男鬼男鬼地嘀咕好不好?我不是鬼。”那个声音道。 “你不是鬼?那你是什么?”路陆看向那声音的方向,忽闪忽闪的小鹿眼好奇地询问着他。 “我是灵,得天地精华而生的灵。”那声音调笑道。 “你说你不是鬼,怎么证明?”路陆不服气,她就觉得他是鬼,还是一个小气鬼,一直缠着她说话,还不肯现身的小气鬼。要不就是个丑鬼,长得太丑了,不敢见人。 “要证明?”那声音郑重其事地问道。 “嗯。要不我怎么知道不是鬼,我又不会卜课唔”路陆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吻住了双唇。她睁大了眼睛都看不见吻她的人。那柔软有力的双唇,跟那个声音一样暖。“闭上眼睛”那个声音在她唇边轻声说着。她像着了魔似的闭上了眼睛。有一点湿润侵入了她的口中,带着遥远的天边轻云的缥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豪门恩怨 有那么一瞬间,路陆是沉沦的,仿佛灵魂都飘到了彩云之巅。 “你都没接过吻?”他离开她的唇,戏谑地问道。 “” 死鬼,你出来,看看姑娘我扇不扇你?! 耳畔得意的一声轻笑,“脸都红了。那就是了?” 路陆深深吸了口气,脸更红了。“你有本事站出来,让姑奶奶看看你有多丑。”她带着薄怒的声音,甜甜的,没什么威慑力。 “你想找个丑一点的夫君就明说呗。”那声音笑道,“明明心里想着我有多帅的,为什么嘴上却要说我丑呢?” “哼”路陆鼻子里哼了一声,鄙夷道,“一个鬼,能有多好看?” “还要我证明一次吗?”那个身音变得很危险。 “啊”路陆冲着空气摆摆手,眼里的羞赧和惊惧无从掩饰。 “你跟鬼接吻,你早就晕过去了。”那个声音不屑道。 “你就瞎诌吧,我又没吻过,我怎么知道。”路陆举起来的巴掌,没好气地拍在枯草地上。 那个声音顿了顿,一声腼腆的轻笑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路陆瞟了一眼笑声传来的地方,刚刚没下去的红晕又在脸颊晕开来。沉寂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有点暧昧,有点尴尬。 “你有本事,你现个身给姑娘我看看?”路陆忍不住想看看这个抢她初吻的男鬼长什么样。 “我又不是你夫君,凭什么给你看?”那声音笑道。 “彻~~小气!”路陆小嘴儿一撅,生气了。她这样留过洋的姑娘,不见得不能容忍男女授受不亲,但是亲了也不见得能够容忍。 耳畔那声轻叹,好听得让人想入非非。路陆一个劲地想林纾予,免得自己再度沦陷了。“我被封印了,见不了你。你身后那只伏虎就是我的封印。你听到的只是我的意念。刚才那个吻,也是我用意念化出来的分身。” 封印?伏虎?路陆起身摸了摸身后的伏虎,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就是一只普通的汉代雕塑,跟霍将军坟头的伏虎很像。 “怎么?想我出来做你夫君了?”那声音调笑着,却并不轻佻。 “我说了吗?”路陆也不饶人。 “没说就是默许。”他还强词夺理 “我夫君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出来娶我啊?”路陆往虎头上拍了一巴掌,得意的歪头笑了笑。被封印了,还想当我夫君?等你出来再说吧 “这么说你同意了?”那声音沉稳且有些许欣喜。 “等你出来再说吧。你要是长得丑,我不亏大了?”他出不来,路陆都快得意死了,根本不把他的分神当回事儿。 “我比你想象的长得好看。”他对自己的相貌好像很满意。 “那也得等你出来再说。”路陆不以为然。 路陆听到一声轻狂的高傲的笑,“丫头,我能用意念跟你说话,能化了分神吻你,就不能用分神娶了你?” “呸,用分神娶我?我哥还不劈了你!”路陆的哥哥会点儿道术,具体会什么她也不清楚,就知道家里有只祖传的判官笔,据说百鬼不侵。 “对哦。我忘了还有个大舅子要对付呢”他故意那路陆逗趣,这姑娘生气的样子可人得紧。 这男的简直了 “我不认识你大舅子。”路陆白眼儿都要翻上天了。 路陆听到了他爽朗的笑声。明明心里恼着他,却很想听他的声音。或许,那就是爱情 “站着不累吗?坐会儿吧。”他话音刚落,伏虎旁边凭空多了一方毛毯,“这毯子是西域的,很软,试试吧。”路陆瞧了瞧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到毛毯上坐下了。她靠着伏虎懒懒地望着天,就这么望着,听着他那好听的声音,仿佛只此一生足矣。 “你是汉朝是被封印的?两千多年了吧?是谁封印你的?为什么要封印你?”路陆无缘无故地问起了他被封印的事,“你做了什么坏事啊?要封印你那么久?” “心疼了?”她好不容易正经的说句话,他也不忘了调侃她。 “我就是无聊问问而已。”仅此而已,还有一点好奇。路陆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 “我的封印是一场豪门恩怨。有兴趣听听?”他说得,像是茶坊里嗑瓜子看戏时聊的闲言碎语,跟自己毫无关系。 “我只是好奇。封印你的伏虎跟霍将军墓前的伏虎很像,应该是同一时期的石刻。你的声音,有决策千里之外的兵家气场,我起初以为你是张良。想想又觉得不是,张良没你那么无聊”路陆也很会玩笑,把张良都搬出来了。“听说张良是鬼谷子的学生呢” “张良是我祖父的学生。怎么了?”那声音笑道。 “鬼谷子鬼谷子是你祖父?”路陆心底掠过一丝惊讶,“你叫王什么?王,老,五?”她说着自己都笑了。这冒名顶替的,你咋不说你是鬼谷子呢? “鬼谷子是我祖父,但我不姓王。”那声音顿了顿,“鬼谷子名气太大,天下人都知道我祖父名讳王诩。我是祖父的受故人托付给他,受他照应的孙儿。算是轮回了一世,做了鬼谷子的孙儿吧。为了隐藏我的身世,父亲改姓氏为鬼。在下姓鬼,名姜,字子胜。你喊我鬼姜吧,让你喊我表字,挺为难你的。” 公子,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尚未成亲就喊你表字,为难了人家姑娘? “把你的身世隐藏得那么好,还有个牛逼的祖父做后盾。这样你都能被人封印,你是有多笨啊?”路陆毫不客气地洗刷鬼姜。 暖风中里一声轻笑,他好像并不在意,“我的封印是一场豪门恩怨,说起来话长得很” “讲讲你的豪门恩怨吧。”闲来没事儿,听听豪门恩怨当消遣,反正现在回不去。 鬼姜,卫将军的故友,霍将军的老师。书上没有记载,管他是不是,就当闲话听着呗。他说是,她也信了。 他嫡传鬼谷子绝世学问,点拨两代名将,此等彪悍不得不让圣上心存顾虑。大汉还有一位鬼谷子的学生张良,牛逼过了头,最后只留下一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鬼姜深谙君心,帝王忌讳卫将军一家独大,提拔他侄儿小霍出任大将军,卫将军尚且如此,作为卫将军幕仲的他,岂能不碍圣上的眼?小霍初任大将军,他便伺机云游,隐退山林。 他是鬼谷子孙儿的身世,瞒不过圣上的眼,毕竟那是一代英明的天子。 据说,他的退隐并没有让圣上安心。鬼谷子归隐几百年,不一样有门徒无数。那些出色的兵家大师,到底谁能为君王挣得一片疆土,谁会阵前倒戈,或许有些人生出来就是王权的威胁?为了千秋万代的江山,圣上宁愿退而求其次用万千血肉筑起塞外长城,也不愿鬼姜这样的心腹大患留在他的王朝。 霍将军辞世,圣上一面悲痛欲绝,一面派人寻查鬼姜踪迹,请他回长安追思自己的天才学生。鬼姜当然知道他这一趟回了长安,就是有去无回,但他还是去了,为了他的学生,为了他的故友,为了安圣上的心,也为了他做不到的淡漠。 他给霍将军上了最后一柱香。就在霍将军的灵枢前,他被封印了。封印他的人站在经幡后面,当着圣上的面封印了他。圣上歪在霍将军灵枢前的柱子上,大哭,“匈奴未灭,我大将仙逝。奈何鬼卿也要弃我大汉而去,教朕如何练得神兵驱除鞑虏”一时间龙颜悲恸,无人敢言。哭罢,圣上收敛龙颜,下了口谕说,鬼姜隐退仙修,命众臣不得打扰。从此,史书无载,万口不言地湮没了这段封尘旧事。 “你为什么一定要回长安?”这些兵家大师的脑回路,路陆想不明白。 鬼姜笑笑,明媚得无所羁绊,仿佛那些前尘旧事都置身了世外。 “我不回京城,那个封印我的人一样能找到我。不管怎样都要消失在大汉王朝,那就当着圣上面消失,至少给他个安心。” “封印我的人跟我一样,他也是灵。他的修为跟我不相上下,封印了我他也讨不到好。耗尽里修为,还要用身体化了伏虎镇压我,就算转世为人也恢复不了从前的灵力。我呢,大不了待在地下坐忘千年,等个合适的机缘解除了封印,想哪儿逍遥哪儿逍遥去。” 他好听的声音笑得贱贱的,略略带些犀利的色彩。有那么一瞬间,路陆恨他,恨得牙痒痒的。他当玩儿似的在这里坐忘千年,别人却活该了要封印他。 “封印你的灵是谁?为什么要封印你,还要拼上自己的全部修为?别告诉我是为了圣旨。圣旨是个借口,他却是圣上的刀。跟你没有恩怨情仇,他可以不接旨。”路陆嘀咕着,寻思着,把她在图书馆看侦探小说的劲儿都使上了,“嗯让我猜猜。”她想到一点线索,星星点点的八卦之火呼地燎了原,“封印你的灵是个女的,跟你有段情史。”她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肌肉都抽一下,牙龈酸酸的,她被自己的话酸到了,“是你做了负心汉吧?要不然她怎么愿意堵上自己的修为,封印了你,还要化作伏虎与你长相厮守?”鬼姜此时脸有多黑她看不见,但是那凌冽的冷风已经穿透了她的肌肤,冷得她汗毛都立起来几根。 咦,没有声音 这气场,茫茫一原荒草都冻成了霜。路陆抱着胳膊抖了抖,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长兄如父 路陆抱着膝盖,在茫茫一野邱原上坐着。坐到春风起,坐到秋风凉,也没听见他再说一句话。 那句化作伏虎与你长相厮守,好像戳中了某人心上的伤,他再也不说话了。这,是谁借了谁的刀啊?明明是自己甘愿被封印的,甘愿了要这地下的长厢厮守,偏说是帝王家的豪门恩怨。被人拆穿了还要生气,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屁孩儿? 没人说话,心都静得辽远了。 路陆看着天,就这么看着,也不知道天边的身影飘的是谁,值得她这么看。 “天亮了。你回去吧”路陆像是在梦里听见了那个声音,很好听,乔装的明媚隐藏着艰涩。 “陆陆”哥哥惊慌失措的声音,撕裂了她的梦。 “路朗,妹妹在这里。”她嫂嫂也来了? 路陆听到了哥哥c嫂嫂的声音,眼睛却灌了铅似的,睁不开。 等她醒来,身上已经暖暖的了,手臂里流动着凉凉的液体,还插着针。周围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在医院? “林小!你再这么惯着她,她都得上天了!”这是哥哥路朗的声音,在跟她嫂嫂吵架呢。这架势,感觉他快被路陆气爆了。路陆在病床上听着,忍不住全身肌肉轮番抖了一遍,脑子里的小聪明被她翻了一百遍,怎么也找不到一个招架哥哥雷霆之怒的招数,看来是要认命了。 “嘘声音小点儿,陆陆还睡着了。”还是嫂嫂温柔,吹口气都能带来三月春风。“那么大的姑娘了,你总想着安排她的人生,她能不叛逆吗?” “你不宠着她,她就叛逆了?”路朗这逮谁骂谁的气势,吓得路陆赶紧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我自家妹妹,我不该宠着吗?”林小的声音依旧温柔,“人没事就是万幸。” “人没事儿?这次没事儿,下次也会没事?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准她碰玄学。她是在哪里找到旧版《山海经》的?度朔山还用红笔画了圈圈。”一本书在他手上颤巍巍的抖抖了,被砸在了地上。“她早就知道度朔山的,她还要去”路朗咬着牙,生生的要咬碎了那几个字。 “你生气有什么用?你凶她几句,她明面上答应着你,心里不知道还想着什么鬼点子呢?你妹妹你还不知道?她拧不过你,下次给你来个更狠的。别说度朔山了,罗酆山她都找得去。你安排她去教书的事情,你都忘了?她不听你安排,你赌了气三年不见她,最后牵肠挂肚的还不是你?她辞了工作,开了私房菜馆,搞得红红火火的,你能让她关了?到头来惦记着她回家的还不是你。她这几年性子收敛了些,那犟脾气,你就拧得过她了?”林小顿了顿,继而娓娓地说,“你回家把我煨的猪心汤盛过来,我进去跟她说说话。”她捡起地上的书,轻轻拍掉书上尘土。 路朗无奈地“嗯”了一声,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家里的阎王爷走了,路陆长长地舒了口气。百炼钢地不过绕指柔,嫂嫂才是家里厉害的主,就算哥哥吵翻了天,只要有她嫂嫂在都掀不起浪。 咯吱~~ 门开了。嫂嫂林小温柔的脚步声,轻柔而明晰。路陆的眼睛虚了一条缝,偷偷瞄了林小一眼。圆润的粉脸看不出年纪,在路陆的记忆里她一直都长这样,微胖界的女神,浸过消毒水的白大褂,在她身都能被穿出了天使的味道。 路陆出生那年她的父亲病逝了,那年她的母亲已经52岁了。没有子嗣的哥哥长她30岁,从她生下来那天开始,哥哥嫂嫂就把她宠成了掌上明珠。在她的心里长兄如父c长嫂如母的种子,早已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参天的大树,长长的根系都埋在血脉里。 “快起来吧,你哥哥走了。”林小坐在床沿伸手撩开路陆额上的碎发。 路陆会心一笑,一双大眼睛咕噜噜地在林小身上打转,这回事情闹大了,不晓得嫂嫂会不会教训她。“嫂嫂,我错了。”还是早点认错的好,嫂嫂说话都是绵里藏针的,弯弯绕绕了几百回,自己什么时候服了软都不晓得。总之,她跟她哥的情商都不是她嫂嫂的对手,早早认错最好。 “这是命,由不得人。”林小轻叹一声,不说话了。她看路陆的眼神惆怅里带着怜惜。路陆看不惯嫂嫂这样的眼神,在她心里嫂嫂那双眼睛天生带笑,不该有这样的惆怅。她伸手握住嫂嫂拂在自己额上的手,自责道,“嫂嫂,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林小反手将路陆的手握在手心里,拍着她的手背,柔声道,“我没有生气。这些天我都在想你小时候的事情。你上中学之前,嫂嫂身边天天围着一个肉团子。那时候我特烦你,总希望你安静一会,我能清净清净。等你上了寄宿学校,一周回家一两天,安静了,我又开始失落了。等你去了东洋念书,两年回一次,我又开始怀念从前的那些日子,希望你能回到小时候,希望天天都能听到你叫嫂嫂。再后来,你哥为你工作的事跟你犟,你三年没回家。那三年,你可把嫂嫂想得啊,觉都睡不好,总担心你在外面受了委屈不敢跟家里人说。近来,我时常翻你小时候的照片,总觉得女大不由人啊,要去跟人约定三生都不给哥哥嫂嫂知道。等哪天嫁了人,是不是都该把嫂嫂忘了?”她慈爱的眼睛里已经噙了好多泪。 约定三生?此次去朔度山,是要去找三生石,可是没说要跟谁约定三生啊林纾予要去三生石前跟她求婚的事情,她不知道,她一直都以为这一趟不过是去猎奇而已,一路都由着自己的性子去玩儿。或许嫂嫂是误会了。三生石,嫂嫂怎么知道三生石? 林小声泪俱下地述着情,路陆心都快化了。她跟她哥一样,见不得她嫂嫂哭。她嫂嫂掉几颗眼泪,人她兄妹两有万千招数都要败下阵来。 路陆顾不得三生石,也顾不得插在手上的针,侧身躺在林小腿上伸手抱住她,撒娇道,“不会的。我以后得空就回家看你。不让你天天牵挂我。”听这话,林小怔了一怔,挂着眼泪的脸上浮出些许笑。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盼着这句话的,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今天听她亲口说了,她好像有些不信,毕竟她只是个嫂嫂林小如获珍宝地拍着她的后背,调笑道,“你能有空?不把世上的钱挣完了,你能有空回家看嫂嫂?” “钱哪里挣得完,嫂嫂尽取笑我”路家小财迷,这是路陆老家一条街都皆知的秘密,她从来不怕别人取笑,只是这话从林小口里说出来听起来怪怪的。嫂嫂这大动干戈的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知道要说什么得讨好着,别把自己绕进去了。 “行了,别煽情了。怪肉麻的”林小略略严肃一些,扶着路陆的肩头让她躺好了,免得压到输液的针管。“你们年轻人不像我们,有个工作都要被骂做‘抛头露面,不守妇道’。自己能做老板挣钱,本就是个正经事,不要荒废了。你又去东洋读过书,跟别的姑娘不一样,得闲了你们有你们自己的玩法。让你回来跟我们这些老太婆一样过日子,岂不是磨了你的心性?你要去郊游也好,要去拜那三生石也好,我都由着你。只有一点,你出门在外,有什么事情得告诉我们一声,别让我跟你哥哥操心就好。”呃绕了一圈,还是回了原点。“你这次去朔度山,你不跟哥哥说,也该告诉嫂嫂一声。那些玄学的东西你都不懂,你说你要有什么事,我们该怎么办?” 朔度山,玄学,嫂嫂也知道玄学?还知道她去了朔度山?她是怎么回来的?她在梦里听到了哥哥c嫂嫂的声音,难道他们也去了朔度山找她? “嫂嫂,我知道错了”路陆装得可怜兮兮的撒娇认错。“云朵说朔度山有桃花三千里,她约我们去的。我以为世上没有什么朔度山,跟你说了,你也不得信。其实我也不信的”她好像现在都没信。“但是,真的有。好像在梦里一样。” 林小正色看着路陆,看得路陆大气都不敢出。林小是个大夫,她的世界里除了手术刀,就是活人和死人。她也是这么教育路陆的,在她的嘴里从来没有鬼神之说。路陆偶尔说说,都要被她扼杀在摇篮里。这个朔度山,路陆不晓得要怎么跟她解释?!“嫂嫂我们是不是中了山里的瘴气,迷糊了?我好像真的做了梦,很可怕的梦” 林小看着路陆,还看着,看得路陆不敢再说话了。好吧,现在说什么都是狡辩了,认罚吧 路陆不说话了,林小才义正言辞地开始训话,“路陆,你哥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不能碰那些玄学的东西?” 路陆埋着头避开林小的眼睛,不说话,不敢说话。 林小轻叹一声,柔柔地道,“朔度山你也去了,鬼门你也开了,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入了玄门,辗转轮回的因果始终是避不开的。还好你没去三生石前跟林纾予约定三生,不然就真的解不开了。” “约定三生?我没有呃”她没有想过跟林纾予约定三生。可是,林纾予呢?他也没想过?云朵呢?云朵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跟我走?还是让林纾予跟我走?在三生石畔 路陆忍不住牙龈酸了酸,云朵要她跟她走,去三生石畔咦,还是别想了。还好她没见着三生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化作雕像等你出现 林小将衣袋里的旧版山海经抽出来还给路陆,“这些书既然看了,就要看仔细些。老宅的书库里还有许多这样的书,从正院主屋进去,就是妈妈的卧室。门在床后面,很好找。”路陆以为自己听错了,嫂嫂竟然允许她看玄学书,还跟她说老宅书库里有很多这样的书。她恍惚了一下,没太反应过来。她心想,嫂嫂今天是没睡醒,还是睡过了?林小见她神情飘忽,心里笃定她会去老宅看书,眉眼间有多了许多顾虑。 “陆陆。” “哦!” 林小握着陆陆的手,等她应了她,回过神来才语重心长地道,“一入玄学深似海,要懂得因果,切不可无故惹了孽缘。我许你看书,是要你多些防备,别再像这次,稀里糊涂的险些送了性命。还好那云朵有些良心,知道要在天亮之前送你们出山。不然你哥哥非宰了她不可。” “嫂嫂”路陆愣愣地看着林小,嫂嫂今天是天神附体了吗?讲的都是些什么?还是说,这些年她都藏得够深? 路陆木鸡样的呆滞,林小都笑了,“玄学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学问,还是得信的。以前不让你碰,是怕你应付不来。你在朔度山开了鬼门,就已经入了玄门,拦也拦不住了。既然入了门,多学一些也不吃亏。那个云朵就是玄门中人,她是养鬼道的掌门弟子。” “啊” 云朵,养鬼道掌门弟子,梦里那个人也说过。难道那不是梦?嫂嫂,嫂嫂还知道多少?路陆有点糊涂了 走廊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路朗回来了。林小起身出了病房,两人在门外私语了几句,说了什么路陆没有听清。路朗没有进病房,林小盛着汤,柔声道,“长兄如父,在这世上最疼你的是你哥哥。不管你有什么难处,你都要让他知道。你若有事,他该如何?这次听说你去了朔度山,他都快疯了。”路陆接着林小递过来的汤,心里暖暖的,可是让他跟哥哥说心事她怎么开得了口?她试了无数次,没有一次说得出口。她抬眸望着林小,眨巴眨巴眼睛,不敢答话。林小笑笑,已全然明了,“你不好跟你哥哥说,知会嫂嫂一声也行。” “哦。”路陆垂眸瞧汤,好像汤里能瞧出朵花儿似的。这回,祸闯大了,连嫂嫂都动了真格的了。 路陆在林小的医院住着,医生护士都特别关照。她就是晚上天冷,受了凉,感了个冒,还给她安排了个单人间,两小时就有护士过来量体温查房,搞得路陆特别内疚。要出院,林小不准,只能把医院当家住着。 跟路陆同去朔度山的人都回来了。杀人游戏里,被杀的两个小伙伴真的驾鹤西去了,剩下的都大病了一场。清醒的,都被带到警局挨个儿问了话,路陆也被问了话。调查结果,警察连朔度山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不会相信游戏能杀人。最后,默哀吧!这个案子,警方没法查 云朵和林纾予家的电话,路陆已经拨了几十个了,始终没人接。他们两到底有没有事?路陆担心得都快疯了,林小不准她出院,她只能憋着。第三天,她联系上了张果果,那天去度朔山的,就她状况好些。张果果接了电话,偷偷来医院找了路陆。两个人见面,就开始拼凑杀人游戏的后续故事。 一行人失踪了好几天,终于惊动了警局。警察找了两天三夜,才在观音山的破庙里找到人。当时大家都横七竖八地倒在院子里,把警察吓得不轻。现场没有云朵和林纾予,他们是两天后坐牛车回城的,云朵说他们两出去找吃的迷路了。听说林纾予的说法好像不一样,但是警方相信云朵。云朵在警局露了个面就联系不上了。警局那边的事情都是林纾予在处理。大家治病的钱,也是林纾予帮忙垫付的。 “哦。”路陆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 “云朵状况不好,我在警局见了她一面。脸色惨白惨白的,跟坟墓里拖出来的死人没什么两样?”张果果开启了八卦模式,“听说林纾予在三生石前向她求婚了。她还答应了。”路陆难以置信的眼眸里掠过一缕惊慌,转瞬间又沉沦做了空洞的无措。张果果还没意识到自己多了嘴,八卦之火呼地燎了原,再也收不住了。“你说这个云朵也真是的。让林纾予去三生石前向你求婚是她的注意,最后抢了林纾予去三生石前谋定三生的也是她。难道她早就谋划好了,故意骗林纾予去朔度山跟她谋定三生的?不知道朋友夫不可夫吗?真是不要脸!这么多年我们都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人,真是瞎了眼了。”路陆不做声,空洞的眼神毫无内容。张果果不甘心,她舍不得好生生一对儿金童玉女就这么散了,“林纾予追了你十年了,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爱你的。你去见见他吧。或许有什么误会呢。” 路陆愣了许久,空空地说了一句,“他跟云朵挺好。” 张果果愤愤地用手指戳了路陆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你有点儿出息行不?林纾予对云朵根本没那心思。他跟云朵在一起,你们三个人一起煎熬,有意思吗?” 路陆看着张果果,足足看了一个世纪。她好像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才听懂张果果的话。回过神来,掀了被子下床,裹了外套就往外走。张果果知道她要干嘛,不拦着她。 路陆伸手开门,心猛地紧了一下。林小站在门外,她的鼻尖差点撞上林小的鼻尖。“呃嫂嫂”路陆退后两步,慌慌张张地掩藏起自己的情绪,解释道,“我,我去楼下买点儿东西。”嫂嫂在门外站了多久?她们的话,她都听见了?随口撒个小谎,估计没什么用 “林纾予在警局协助调查,你去吧。早点回来。”林小温柔的声音让她如沐春风。 “呃”路陆有点意外。嫂嫂以前生怕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她单独见林纾予都要报备的,今天还主动提供情报没时间多想了,也没心情想,“好。晚上十点之前回家。”路陆淡淡地说着,林小已经给她让开了道。 警局门口。 路陆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避着初春料峭的风。她随手绑在脑后的头发乱糟糟的,军绿色的派克大衣裹着宽大的病号服,呆呆地望着警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姑娘,别等了。林纾予今天是封闭谈话。可能下午才得出来。”警察劝她走,她不走。请她进去坐,她也不进去,就在门口等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他,等他来了要说什么。平日的整齐大方,此时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十点,十点半,十一点,十二点,一点,两点,三点,四点 长长的影子走过来,挡住了照在她脸上的刺目的光。“还没吃饭吧?”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林纾予,林纾予终于出来了。 路陆抬起眼睛看着他,泪里满是委屈。 “还没吃饭吧?”林纾予蹲下身子,抬手拂开她腮边凌乱的碎发。 路陆她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用尽全身力气没让眼泪掉下来。她逆着光看向那张熟悉的脸,不染纤尘的清澈也掩不住他眼底的一片淤青,逆着光更显得疲惫不堪。 “你刚退了烧,为什么坐在这里?”他沙哑干涩的声音里,有绵长悠远的痛惜。 “我想化作雕像等你出现”她脱口说出的话,也是她的心里话。她真想在这里坐成雕像算了,省了那些无聊的人世纠葛。“我不来,你是不是要去自首,把杀人的罪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已经揽过了,没用。没有罪证,没有动机,没有作案时间,警察不信。 他望着她,笑了。他拉起她的手,沙哑着声音宠溺道,“我出现了,魔法消失了,可以起来了。”他拉着她站了起来,“陪我去吃碗饭吧,我都饿了。” 她柔软的轻笑,默许了被他带走。 大街上的十指相扣,像是许过三生的默契。他很少有机会这样拉她的手。他牵过她的手的感觉,每一次都刻在灵魂里。十年,这样牵着她的手走在街上的次数屈指可数。林纾予的目光恬淡地落在远处,落在人来人往地方。他的心里只住着她,手指却扣着遥不可及的归宿。“新开了一家滇菜馆,有烤饵块。你从大理回来就一直惦记着,今天去试试?” “好。”路陆笑笑,林纾予没敢看她。幸福好像从来都那么近,又好像从来都那么远。 吃饭,路陆一直很认真地吃饭。林纾予给她烤着饵块,布着菜。他放在她碗里的,她都吃。林纾予看着她吃,给她夹着菜,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幸福。 江水清幽,映了一湾柳烟清愁。寒冬未散尽的冷风吹散了不多的暖意,好好的清溪日映远山浓,只剩了半抹清冷新绿。路陆倚着围栏站了许久,张了张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们分手吧。”最后,还是林纾予开了口。 “都没有开始,不用分手。”路陆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就落了下来。林纾予抬了抬手,想抹掉她腮边的眼泪,却停在了半空?他凭什么那么暧昧地抹掉她腮边的眼泪。他咬着唇,目光落在远远的江上,不再说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青春期遇上更年期 “你跟云朵好好的吧祝你们幸福!”路陆鼓足了勇气才说了这么一句。她觉得自己就像山坳里的落日,说完这一句就要沉下去,沉得见不到底。 “我在三生石前跟云朵求婚了,但我不会跟她在一起。”林纾予淡淡的声音里夹杂着诀别的痛,“我和你,中间隔着云朵。我和云朵,中间横着两条人命。”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却无法释怀。“我没法爱她” 路陆无奈地埋头掰着手指,心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我我希望你能跟云朵好。她爱你至少比我多得多。你跟她在一起,我心里也踏实。我”她到底鬼迷心窍的在想些什么?为什么非要把林纾予葬送在云朵手里?她恨自己这样的想法,顿了顿,哽咽着继续胡乱说话,“我和你,中间隔着云朵,也横着两条人命。那场游戏,我们都是刽子手。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更希望你幸福,不管是云朵也好,谁也好只要你幸福”她说着,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嗯。”林纾予沉闷地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华灯初上的夜,散步的人在他们身边淡淡的来了,又淡淡的去。 他的眼眸里映着江面的灯的影。她眼里模糊的是江边的他的影。晚风中,两个人都把自己站成了雕像。 “送我家吧。最后一次。”路陆望着江面的影,魂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人空空的,话也空空的。 街边,有路陆最爱去的冰室。林纾予买了两个冰激凌,自己一个都不吃,全给了路陆。那时候的冰激凌是很难得吃到的东西,当然也只有他们这样不差钱的小文青才舍得一次买俩。老板乐坏了,想招呼他们下次再来,抬抬手僵着一脸的笑发现情况不妙,收了手尴尬地笑笑目送他们出了门。 路陆掉着眼泪咬着冰激凌,咬着她所有的爱,咬着她所有的恨。她用尽全力地咬着她的冰激凌,用尽全力地在林纾予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她终究舍不下,问了一句,“等你恋爱了,告诉我好吗?我也会告诉你的。” 林纾予抬起眼眸看向清澈的泪眼,他在雨后明净的秋水中看到了长长的眷念,想割舍有割舍不下,最后深深点了个头,道了个“好”字。那一个好字,算是断绝了与她的今世情缘。 纾予,林纾予,从今往后他就是她封喉的剑,拔了剑会死,不拔剑会痛,想起他就是喘不过气的濒死的窒息。 林小夜班回家,天都快亮了。路陆屋里没灯,不知道睡了,还是没睡。反正路朗是坐在客厅里抽了一夜的烟。没灯,就看见他手上的烟头猛地一亮,又暗了。林小坐到路朗身旁,还没说到两句话,就看到路陆衣衫不整的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卧室里走出来。 这个点儿,她不是该在房间里窝着伤心吗?这个样子走出来,又是什么事? 果然,有事 路陆木偶似的走到路朗和林小面前,讷讷地请求道,“哥哥,我想见云朵。就见这一次。” 见云朵?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路朗狠狠将烟蒂掐死在烟缸,听妹妹说要去见云朵,他起身一个箭步冲到了妹妹面前。差点儿没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巴掌没打下去,手顿在空中捏成拳头,恨不得捏断了自己的骨头。“你敢!”他戳着路陆鼻子咬牙骂道。他这几天被他妹妹气得不轻,看她这个样子,又是心痛,又是恨。“你知道云朵什么身份?她把你搞这个样子,你还去见她?她要敢让我见到她,我亲手送她去见阎王。”他抬手指着她的房间,喝道,“回去睡觉。别让我再看见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路朗!好好说话!”林小上前将路朗拦在身后。路朗哼地一声转过身去,一副眼不见心不烦模样,一颗心却还系在妹妹身上。 “云朵说要跟你去拜三生石,你是为这个要去见她吗?”林小声音温和,不疾不徐地问道。 呃!三生石?跟云朵去拜三生石? “你跟我走?还是让林纾予跟我走?去三生石前”路陆脑海里飘过云朵悲戚的声音,她后背的肌肉猛地紧了紧,浑身都哆嗦了一下。这个云朵,究竟几个意思?嫂嫂又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去见云朵?见,还是不见?云跟林纾予已经谋定了三生,还有她什么事?她去见了云朵,是不是要跟她说,愿意拿自己换了林纾予?咦还是,别见了吧!顺着林小的话往下想想,路陆觉得自己的牙龈酸了酸,痴痴地嘀咕了一句,“呃还是,不见了吧。”说完转身回了房间,关了门,再没声响了。 路朗回头瞧瞧妹妹锁紧了的房门,再瞧瞧林小,问道,“这就不去了?” 林小坐回沙发上,收拾着茶几上的烟灰,笑笑道,“嗯。这就不去了。以后都不会去了,除非云朵找她。”路朗将信将疑地望着林小,她笑着点点头,很肯定。林小摸得清路陆的脾气,她说是了,那就是了。路朗长长地舒了口气,把自己丢在沙发上闭了眼养神。路陆跟他闹了一夜要去见云朵,他坐在客厅里守了她一夜,林小一句话就让她回房睡了。这丫头还是服软的。 “跟着陆陆的那个鬼差回来都跟你说了什么?”路朗似笑非笑地看向林小,“现在有事不跟我报,都跟你叨叨去了。” 林小笑道,“跟你报,你闲人家话多,喊人家捡重点。差爷们跟你报的都是重点,你怎么知道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路朗拉着林小坐到身边,拍拍她的手背道,“夫人威武!要不是夫人,我都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丫头了。没事儿跟我对着干。” “青春期遇上更年期,不就是这样吗?”林小顿了一顿,“她怎么开的鬼门我就不清楚了,跟她去的那个鬼差支支吾吾的,不晓得瞒着什么事。” “没事。我去找神荼c郁垒问问。二位大人主管鬼门,又常居朔度山,多少知道些缘由。”路朗不信他治不了家里这野丫头。 林小不以为然,“还是别问了。鬼差要瞒着你的事,神荼c郁垒也未必会告诉你。”路朗往后退了退,气馁道,“我这个幽冥司的将军做得如此窝囊?” 林小笑道,“如果此事跟阎君有关,他们会跟你说?” “” “谁那么不要命,敢私自引你路大将军的妹妹入玄门?还要在朔度山教她开鬼门?神荼c郁垒吗?他们就不怕你火大烧了朔度山?”林小笑笑很是温和,“睡吧,别想了。怕什么来什么的都是命。如果是阎君,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是坏事?怎么不是坏事,他千方百计的不让路陆入玄门,竟然让他在冥界的顶头上司坑了一把,还能说不是坏事?路朗闷闷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回房睡了。 路陆不敢见云朵,也不敢再见林纾予,索性回了蓉城。颠了一天多,刚下车,路朗就打电话托人去车站把她喊了回去。来的人是路家在蓉城做事的掌柜。 “杨掌柜,您好!”路陆跟她家掌柜叔叔打了招呼。 “路姑娘,好!路当家的请您回去呢。说是徐先生回来了,想约你吃个饭。我已经给您买了票了,您回去一趟吧。”掌柜这办事的速度,惊人得很 “杨叔叔,我刚下车呢”吃个饭而已,要这么折腾她吗?路陆满脸愁容。 “嘿嘿,婚姻大事重要,还是回去一趟吧。”掌柜的客气着。 “杨叔叔”路陆要哭了。 “小伙子标志得很,再省城的部队里有军衔。听说在国外学过飞机驾驶呢,帅气得很。好多姑娘喜欢他呢。”掌柜的说得自己都两眼冒心心了。 “我跟那些姑娘能一样吗?”路陆倒不是清高,她实在没心思相亲。 “诶,怎么就不一样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正经事儿,听你哥的,还是回去吧。”掌柜的说着就把路陆推上了车。 “”兄命如山,哥哥让相亲,路陆不敢不回。上次不听话,哥哥三年没理她,苦了的还是嫂嫂。反正相亲就是犯花痴,有好看的看看,没好看的拍拍屁股走人,她也不损失什么。去吧。 路陆又摇了一天多回了路家。她心想,这样也好,免得牵牵绕绕的斩不断念想,绕绕牵牵的又都是林纾予。 相亲的地方定在咖啡馆,这是破了例了。路朗从来不喝咖啡的。看来这次,他是认了真的要找个妹夫了。 路陆深深吸口气平复着心里的波澜,勉强搁了林纾予在一边,等嘴角挂上点笑意才进了咖啡馆。 “哥。”她喊了路朗一声。 “嗯。”路朗站在门口略略颔首,灰蓝色的中山装正派得一脸严肃。“这次你上点心啊!跟徐先生认真处一处。都老姑娘了,再不结婚生孩子就高龄产妇了”。 “我不生孩子。”路陆知道哥最不乐意听这话,故意忤逆胡说。 路朗破天荒的没发火,反倒沉了气,语重心长地哄着她,“哥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要个孩子,所有的心思都压在你这不争气的丫头身上了,你还不领情。你不要孩子,也得你老公愿意啊这个事情,哥没办法决定。”路朗不要孩子,因为林小是熊猫血。林小学西医的,自然知道胎儿溶血的后果。当时,医疗技术不发达,路朗不敢让林小冒险怀孕。作为家族嫡长子,他硬是顶住着压力,说自己命里克子不能要孩子,才跟林小结了婚。 家族嫡长子不要孩子,那时候,可潮的不得了!路陆一致追捧他为榜样。后来知道哥哥不要孩子的真实原因,更是崇拜他得不得了。 “哥,现在医疗技术好了,你跟嫂子生一个呗。妈不也是五十多生的我”。路陆不知道哪来的心情调侃她哥哥。或许是远远的就闻到了咖啡豆的味道,莫名秒的心情好。 “你哥我还想‘时髦’两年。别那么多废话,徐先生已经等你很久了。”路朗说着,将妹妹领进了咖啡馆。 座位上的男人很绅士的起身,伸手过来,“路小姐,你好!我叫徐默。我父亲在东北时,跟路叔叔是战友。很荣幸有机会成为陆小姐的未来战友!”路陆礼貌地伸手过去,握了个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姑侄恋 没有路陆喜欢的话剧小白脸。 徐默干净的气质,带着与生俱来的战神的硬朗,还有一点与他年纪不符的少年老成。路陆突然想喊他声“叔叔”,可他喊路朗叔叔,自己还大着辈分,那声叔叔终究没喊出口。 “我们这辈分,成了得算姑侄恋吧?”路陆一开口,就这么句不着调的话。路朗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真心后悔了送她去东洋念书。 有个随时随地脱线的亲妹妹,路朗心里窝火,尤其是在这么高阶品的准妹夫面前,他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还好徐默风度,玩笑道,“最近流行姑之恋。路小姐不嫌弃,我就叫你姑姑了。” 服务生给路陆上了咖啡,香醇的味道老远就了她的嗅觉,是她喜欢的那种。看在咖啡的份上,路陆给了个笑脸,玩笑道,“嗯。电影里的‘姑姑’都挺美的。你要愿意,就喊我姑姑吧。” 徐默接过咖啡放到路陆面前,温和笑道:“姑姑,尝尝这咖啡合你口味不?” 路陆端起咖啡嗅了嗅,抿了一口,唇角的浅笑丝毫没有掩饰内心的赞赏,她抬眸看了徐默一眼。他那扶柳清风般的干净,挺养眼的。 这种沉稳好看又幽默的凤凰男,还需要相亲?路陆正纳闷着,若远若近的又响起了那个阎王庙里听过的好听的男声,“别看他眼睛,他会读心术。”她不假思索地皱了皱眉头。徐默半眯的眼睛,像是把她看透了一样。她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跟他拉开点距离。刚才那若有若无的声音,他是不是也听见了? 她总感觉徐默不是来相亲的,是来捉鬼的。朔度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那个鬼姜,就是她私藏的一只鬼? 书里都是这样写的,捉鬼的道士用各种身份接近中邪的人,先是好言相劝,再是强行拘鬼。中邪的人不信道士的话,通常死相很惨。路陆觉得自己中了邪,忍不住绷直了身子。奈何徐默温和而绅士地给她点了点心,她只能有板有眼地强装镇定,赔笑聊天。 路朗还没察觉妹妹的状况,想先撤了,让她跟徐默独处。路陆左右不知其言,又不敢留哥哥。还是徐默体贴,会意地看了路陆一眼,温和地笑道:“姑姑是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初次见面就要独处,我会害羞的。来日方长,等姑姑有空了,我们再约。”他说着,从身旁取过一只精美的纸袋递给路陆,“我回国之前,在法国时装屋买了个手袋,跟姑姑的小洋装搭得正好。勉强算个见面礼,还望姑姑笑纳!” 法国时装屋的手袋,路陆在东洋念书时就惦记着,每月去看三回,始终没舍得下手。徐默送的还是她最喜欢的那一只,这更是坐实了他会读心术的说法。路陆接过礼物,涩涩地笑着道了谢,心里却越发不踏实了。 鬼姜是鬼?不是鬼?路陆七上八下的心已经按耐不住狂跳了。 徐默买了单,还开车送路朗兄妹回家,自始自终都是未来好妹夫的表现,路陆的心更加忐忑了。她若真是来捉鬼的,她是不是该让鬼姜躲一躲,别傻乎乎的还没解除封印就被灭了。毕竟她哥哥很看好徐默,他有的是机会接近她。转念又想,干嘛紧张他呢?他是哪里来的,哪里去,跟她有什么关系。想想又觉得这样不人道。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救命恩人,就这么被收了。她还是会于心不安的。 路陆辗转一夜睡不着,就想着这么一件事。天亮了,好不容易眯了眼睛,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插进头发里,撩的她头皮发麻。“你就那么恨嫁。我娶你可好?”那个好听的男声低低的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薄怒,带着几分含沙射影的。 鬼姜? “鬼姜,你快走。徐默他”路陆正想喊他走,唇上就被他狠狠地咬了一口。她心里那火“呼”地烧上了九重天,抓了枕边的怀表朝他砸过去。 碰~~ 怀表碎了,路陆的心也碎了。 依稀的晨光勾勒出地上七零八落的怀表尸体的轮廓。路陆的心硬生生被摔成了跟她怀表样的一块一块的残骸。这个怀表是林纾予送她的毕业礼,三年了她都没舍得换,今天就这么碎了 就这么碎了?? 路陆咬牙瞪着那个看不见的男人。果然,他就是上天派来玩儿她的 离他远点,离他远点!路陆默默地叨叨着,掀了被子下床,光着脚往外走。 “穿上鞋。”那只看不见的手拽着她,声音多了些暖意。 路陆恨恨地瞪着他,不动。她也不明白,自己跟一个看不见的家伙怄气,到底有什么意义。“要我帮你穿吗?”鬼姜此话一出,路陆的两只脚板跟见鬼似的钻进了拖鞋里。 “可以放手了吗?”路陆拧了拧身体,动不了,胳膊被捏得发痛。“你不气死我,你不开心,是吧?” 路陆的胳膊突然被放开,她猛地一用力仰头就往后倒,双手胡乱抓了两把,抓住一只冰凉的手。那只手,被猛地往上一带,她稳稳的跌进一个男人的怀抱。“你那么恨嫁。解了我的封印,我娶你可好?”鬼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和了许多。但是,这说法 解除你的封印,你娶我?我是有多犯贱,才要腆着脸去帮你解封印,让你来娶我?你就被封印着吧,别来我了。路陆心里恨恨的骂着鬼姜,人却还倒在他怀里不起来。不肖想,鬼姜此刻一定在偷笑。 “我是认真的。你解除我的封印,我跟你成亲。”鬼姜正经道。 路陆好像觉得那里不对劲,嗖地从他怀里跳起来,冲着他声音的方向使劲摆摆手,急切道,“兄弟,别,你别这样。我帮你解除封印,但是你不用娶我,我不用你以身相许。真的” 房间里安静了两秒,路陆以为鬼姜走了。等她深深吸了口气松懈了戒备,鬼姜才悠悠地开口,“你是喜欢姑侄恋,还是说你放不下林纾予?” “”路陆眼里,剩下的只有望苍天无语了。 路陆还没说话,鬼姜已经开启了训妻模式,“我跟你说过,林纾予跟你是相爱相杀的命,你最好离他远点。至于徐默你心里那些小九九,在他面前坦白的很。跟着他,你讨不到什么好” “哦。”就你最好?路陆静静地翻了个白眼,披了外套准备出门去了。 “去哪儿?”鬼姜的声音在她身后问道。 “我回路家老宅子。嫂嫂说老宅里有很多古籍,我去找找看有没有解除你封印的法子。”路陆往包里塞着钥匙和零钱袋。 “你真的要帮我解除封印?”鬼将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到路陆身边的,抓着她的肩头欣喜道。 路陆挑着眉头愣愣地顿了顿头。解除封印?她就随口说说而已,她只是想找个借口离他远点。她去看书,不过是想找个消遣而已。不知道这二哈犯了什么傻,要把她说的话当真。两千多年都没人能解除他的封印,她就能解吗?再说她连他的封印长啥样都不晓得,能有什么办法? “我跟你一起去。”鬼姜的声音突然明朗了许多。 路陆听到了头顶上的滚滚天雷。这坑,是她自己挖的 “你换了衣服再走吧。早晨天凉。”这是关心自己媳妇的节奏吗? “呃”换衣服?身边随时跟着个看不见的男人,这衣服要怎么换?“不了昨晚没睡好,这样舒服些。” 衣柜门开了,一件及踝的羊毛大衣,飘出来落在路陆肩头。路陆的眼睛一直跟着羊毛大衣落到了自己肩头,身体绷得僵直。这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说她没见鬼,她自己都不信。 鬼姜握着路陆的肩头,推着她出了门。这个点儿,路朗和林小都没起床。路陆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出了门才问,“你到底什么鬼?” “你家死鬼。”鬼姜笑道。 “” 死老太婆,死鬼 这,老两口才这么称呼。路陆已经被滚滚天雷霹得外焦里嫩的了。“徐默好像是捉鬼的天师,你要不躲躲。”路陆迫不得已把徐默搬出来吓唬他。 “让他去捉鬼好了。要是遇上几个凶残的,你求我,我还能帮帮他。”鬼姜轻描淡写地戏说徐默,还连带调戏了一把路姑娘。 路陆瞪着他,恨得牙痒痒,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哪句话好。 路朗跟林小买的小公寓,下楼就是正街。天还早,除了清扫的工人,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外人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说话。你自言自语的样子会吓到别人的。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鬼姜的声音飘在身侧。路陆几乎要挤出几滴眼泪来,祭奠自己的清白。回家说,谁要跟你回家? “车来了。”鬼姜笑着提醒路陆。 好容易有辆黄包车朝他们过来了。太早了黄包车师傅都还没有出门,不好叫车。路陆不想鬼姜跟着,可是很无奈,鬼姜说了要跟她去老宅,这块糍粑她恐怕是甩不掉了。她愤愤然招了车,坐上去,。 路家老宅是古镇上的私家院子,三进三出的大院里经营着刺绣的生意。青瓦灰墙,淡了的朱红大柱,檀木色的雕花门楣,样样都沉淀着岁月的辉煌,路陆看惯了却不自知。 她做贼似的摸进了自家院子。管家福爷,梦游似的起来问了两句,又回去睡了。 林小说老宅正院主屋的床后面有个书库,那真是路陆母亲住的那屋。路陆很怕这一趟回来会吵着母亲。幸好福爷说路母去走亲戚了,这两天不得回来。她这才松了口气,光明正大地趴在路母的月洞古床上找机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血符雨 嘎吱~~ 床后面,半人高的墙旋了半圈,书库的门开了,底下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趴在床上埋头找机关路陆,瞅着那扇地宫的门痴痴地犯傻,鬼姜的声音悠悠地道,“你这么找下去,天都黑了。你家的书库没有机关。” “”没有机关没有机关?没有机关,你看我找了半个时辰小时,不知声儿?“我家书库,你怎么知道没机关?”路大小姐气结。 “说了你也不信。”鬼姜不想解释。 “说!”路姑娘要河东狮吼了。 “我被封印在你梦境里,看着你长大。你穿叉叉裤满院子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书库没有机关了。”鬼姜淡然的声音飘进了书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路陆探着身子往门里看了看。借着外面的光,隐约能看到架在门口的木楼梯。至于书,她没看到,大概是湮没在黑暗里。 路陆从东洋带回来的手电筒,正好搁在她母亲床头。她拿了手电筒,撅着身子进了书库。古老的木梯子,踩上去吱吱嘎嘎地响。梯子虽然古老,扶手上一点灰都没有。书库在地下室,空气里也没有发霉的味道,反而静怡地飘着些淡淡的书香。一样一样的都证明了这个书库不是路家的秘密,路家人都知道这个书库的存在,还有专人打扫,只有她不知道这个书库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以前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嫂嫂又为什么要让她来书库?路陆的好奇心,像见了水的胖大海,膨胀得厉害。一个不留神,踩空了一步。“啊”他的尖叫声被一只冰冷的手堵住了,身体落在那个看不见的男人的怀里。只见电筒的光束在半空中画了几个圈,“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灭了。 路陆盯着电筒落下的地方,哭笑不得地呼了口气,准备起身摸黑爬上去取个马灯什么的来。 噔~~头顶上白晃晃的光闪了两下,灯亮了。 书库,通了电的?装了电灯的?路家老宅洋气了她仿佛看到了鬼姜的奸笑。别说话,默默站起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也别管鬼姜是怎么开的灯,反正他不是人。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你说谁不是人呢?”鬼姜冷不丁地在她身后问了一句。路陆的肩膀不自觉地耸了起来,惊悚地瞧着身后空荡荡的地方。“没,没说谁。”会读心术的不只是徐默吧,路陆默默在心底演了一遍徐默和鬼姜对掐的场面。 真的是,活见鬼! “不是说要帮我解除封印吗?还不去看书?”鬼姜催促道。 “你还是找别人解除封印吧。我觉得我不行”路陆想起朔度山的那些事,默默地就怂了。她都佩服了自己的勇气,为什么要说帮他解除封印呢。 “不行。”鬼姜果断地否决了。 “为什么?”路陆忍无可忍了。 “你要是想让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你进了书库,你可以再大声点。”鬼姜话音刚落,路陆赶紧捂上嘴不敢再出声了。“我的封印并不复杂,但是我是被封印在你梦境里的。别人要解封印,只能要了你的命。就算我自己解,也会伤了你的魂魄。所以我才愿意被封印两千年,等你出生,等你长大” 鬼姜说得深情,却被路陆淡淡的一句“谢谢”浇得冰凉。 “你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我是哪根筋不对了,才要跟你废话?”鬼姜凉凉地丢下一句话,无声无息地安静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路陆不敢以为他走了。耸耸肩,默默地看书去了。 一排一排矗到屋顶的书柜,堆的都是她看不懂书,有些书连文字都不认识。路陆随手抽了一本叫《无常》的书翻了一下。写的都是阴阳无常,生死律令之类的。还有什么《酆都官吏簿》,她竟然在《酆都官吏薄》看到了父亲路政霖和哥哥路朗的名字。 “我哥哥是幽冥司的大将军”路陆喃喃低语着。 “路家世代阴官,负责守护阴阳两界间忘川河。”鬼姜的声音突然在路陆身旁响起,路陆手一抖,“啪”的一声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她就知道是这样的,这神出鬼没的男人,迟早要把他吓出心脏病来。 “能打个招呼再说话不?”路陆无奈道。 “说话也要先打招呼?怎么打?你教教我。”鬼姜问道。 “” “你先看看这几本书,学学怎么解封印。”鬼姜话音未落,已经凭空飘过来一摞书落在路陆手里了。路陆胳膊一沉,差点没端住。 这,就这么理所当然? “要反悔?”鬼姜冷冷地问道。 呃,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怎么反悔? 路陆讷讷地摇摇头,一脸无辜地抱着书到角落里坐下了。她翻着书里满篇满篇的符文咒语,不晓得要怎么看才看得懂。 “我教你吧。”鬼姜话音一落,地上已经多了张矮几,还铺了纸笔。墨是朱砂墨,笔是判官笔。路陆以为,他要翻了生死簿教她画圈圈叉叉?结果他说句,“我选几个简单的符文,你照着画样子。” 路陆“哦”的一声,算是应了。她小的时候,路朗将她拌成男孩子,送进私塾里读了两年书。那私塾的先生颇为严厉,每每不听讲,他都要拿戒尺点了她的桌面让她起来答题。背错了书,还要被戒尺打手心。鬼姜就像她儿时私塾里的先生一样,坐在身后颇有威严。他往她身后一坐,她就不敢再有微词,埋头认真研习书上的符文。 鬼姜毫不忌讳地翻出几个符文来。路陆依葫芦画瓢地临了一遍。学过画的路小姐倒是不笨,十几分钟就画得分像了。正画得入神,鬼姜从身后将她环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念道:“空心神,如苍穹。金文现于天,以正道法。浊身为地,正气归之,化邪垢而生福德,正万物之道。笔随心走,心为之旨,笔为之指。” 路陆心中灵光乍现,只见寥寥几笔浮金文浮在苍穹之上,果然笔随心走,纸上赫然画下一枚朱砂符。 身后那广袖玄衣的身姿,端正得真好。案上扶着笔的那只手,她仿佛看得真切。他,到底是不是她心中期望的偏偏公子,放空的心忽然就么急切地想瞧他一眼。路陆侧脸回眸的那一瞬,听到了鬼姜的声音道,“你在想什么?”他低低声音就在耳畔,那么近,那么真切,一字一句都是绕在身边的漫天云霞。她又想起了荒原里的那个吻,仿佛飘在云上的吻。她的心忽然颤了一下,愣在原地,不晓得要怎么回他的话。 鬼姜清了清嗓子,正言提醒她,“画符的时候,不要走神” 嗞~嗞~鬼姜话还没说完,地窖里的白炽灯闪了两下,灭了。路陆身体一抖,“嗖”地缩在鬼姜怀里。她缩在鬼姜身边,鬼姜却没护着她。 地板上现出血色的符文,密密麻麻地在他们身边排成一个八卦阵。除了被血色的微光勾勒出的血色的衣衫的轮廓,四周都陷入黑暗的静寂,这感觉不比朔度山的杀人游戏好。 “这阵法是你哥哥布的。”鬼姜冷的声音充斥冰凉的失落感。 “啊?!”路陆不知所措地坐起来,神色慌张地瞧向鬼姜说话的方向。广袖玄衣的端正身姿,就那么一瞬以后,再也寻不见了,她连他的脸都没看清。哥哥,是哥哥要杀他?所以嫂嫂让她来书库?他还指望着她解除封印,她岂不是要辜负了他的信任。路陆愧疚地瘫坐在地上,锤头瞧着脚尖,不晓得要怎么面对鬼姜。 “闪开!”只听见鬼姜一声低喝,路陆就被推出了八卦阵。他们原来坐的地方闪出来一玄衣女子。那玄衣女子,有黑雾裹身,看不清容貌身姿,只见她双手捏诀指尖化出两柄黑剑。她提剑冲鬼姜坐的地方左旋右刺的几下,似乎失了手,转身起手又刺,横竖就在八卦阵里转圈圈。这是,与鬼姜交了手?看不见刀光剑影,只见那团黑雾越旋越快,几乎是追着八卦,一卦一卦地绕圈圈。路陆抓着胸口的衣襟,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直溜溜地追着那团黑雾转。 怎么办?怎么办 路陆掐着立狱收邪的决,回头一看,身后还是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再掐一个手决,鬼门,还是没有。天花板上还下起了血符雨。大大小小的血符,跟雨点似的往地上落。路陆还看到了那些血符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她,好像并没有怎样 鬼将呢?鬼姜会不会有事? 八卦阵里,鬼姜一声闷哼,路陆的心都跟着颤了一颤。黑雾里的女子顿了顿,抽回指剑,推手又刺。难道她刚才已经得了手,鬼姜中了剑,没伤及要害,她撤剑回来要再补上一剑?这剑的高度,是往心脏位置去的?路陆顾不得许多,翻身爬起来,朝那那剑端扑去。“啊~~”钻心的痛从右肩穿过。鲜红的血就这么撕破大衣在她肩上绽开。 “路陆。”那只手将她拉进了怀里。围着玄衣女子的黑雾散了,玄衣女子也散了。稀稀落落的血符在半空坠着,坠着,坠着坠着就淡了,就像下了一场血符的流星雨,美得诡异c凄凉 在梦里,鬼姜始终都抱着她。他在耳畔说着什么,好像很久远的故事,又好像是昨天的事。路陆直觉得自己飘在云端,除了肩上痛,其余的都不真实。 满地皑皑的雪,头顶上漫天绽开的红梅,像天花板上下的血符的雨。他站在雪地里,素色长袍坠在地上,像立在雪里的山,挺拔得不像样。她一剑刺过去,血色在他肩上绽开 苍茫的原野上,仿佛有了绿,仿佛还开了许多红色c粉色的小花。那个汉代的伏虎下,广袖玄衣的他抱着肩上绽开血色的自己。她看不清他的脸,她也分不清肩上绽开血色人是谁。就那一原的春色,就那尊汉代的伏虎,就那满地皑皑的雪和头顶漫天的血符雨,在梦里飘着。飘着,飘着,就飘成了肩上的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夜承平 路陆哼哼唧唧地从床上爬起来。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纠缠不清的情绪,绕得自己都揪心。她撑起身子来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啊!痛啊!”强撑起来的胳膊痛得她被迫松了劲,狠狠地将自己放倒在床上,细细地品着肩上痛。 “怎么样?受伤的滋味很刺激吧?”鬼姜的声音冷冷地在床边响起。 路陆四周环视了一圈,确定这是她自己的卧室。鬼姜怎么把她带回来的?她正要开口询问,鬼姜抢先开了口,“你就这么不怕死?非要挡那一剑。”那责备的语气,恨不得罚她板子似的。 “我,我没想那么多。”路陆喏喏地解释,“你说那是哥哥布的局,我不想让你死,更不想让你死在我哥哥手上。毕竟,都是因为我” “那也轮不到你去挡剑。”鬼姜冷冷地截住了她的话尾,“要不是我用你的血破了阵,你可能死在那阵法里。” 路陆耸耸肩嘟哝道,“那还不是用我的血破的阵”我不受伤,你有我的血破阵? 路陆觉得自己头痛,跟他计较不动,索性躺回床上闭目养神去。头昏,眼花,畏寒怕冷,恶心反胃,这是发烧的症状吧?“哼我,我是不是发烧了?” “是,烧得不轻。”路陆听到床边有水声,接着一条热热的毛巾就敷在了额头上,“那阵法厉害着呢,还参了煞,要不是我在路边捡了坨黑狗屎给你疗伤,你现在都没命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点贱贱的笑。 狗屎,黑狗屎?! 路陆挺身坐起来,头也不晕了,直了眼睛问道,“狗屎疗伤?!你,你怎么疗的?” “涂了点在伤口上,喂剩下的给你吃了。”鬼姜淡淡地说着,话里笑意未尽。 路陆仿佛嗅到了自己身上的狗屎味儿,咬了牙想骂人,“你”她却不晓得要怎么骂,好歹是为了就她。 “我怎么了?谁要你不自量力的跑去挡剑。”鬼姜捡起落在枕头上的毛巾摁在路陆脑门上,手上一带劲把她摁倒在床上。路陆想挣扎起来,奈何鬼姜摁在她额头上的手太沉了,挣扎不动。 “我不救你,看着你灰飞烟灭吗?你死了,我这样的一向稀罕小动物的姑娘,会自认为良心不安。”路陆奋力辩解着,全然不顾她看不见的那双眼眸翻涌的几分杀气。 “很好。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别忘了通知我,我多给你找点狗屎。”鬼姜咬牙说着,端了床边的粉蓝色小方盆往外走。路陆气呼呼地咬牙瞪着他,其实是瞪着那个凭空飘起来的盆。“鬼大少爷!那是我的洗脚盆!”路小姐,无语了,扯了额上的毛巾扔给他。 粉蓝色小方盆被放下了,毛巾也被捡起来了。粉蓝色小方飘出去了,过了两分钟飘进来个粉红色小方盆。盆里的毛巾被拧了一把,又被摁在了路陆额头上。路陆睨了一眼床边的小方盆,这一次没再发毛了,估计不是洗脚盆。 “你洗个脚而已,要用那么好看的盆吗?”鬼姜的调笑里略略有些讽刺。路陆闭上眼,不理他,她真心理不动了,全身酸痛,太阳穴也跟着抽痛,眼睛都睁不开。 “明明性子挺好,干嘛嘴上不饶人?”路陆有气无力地嘟哝着,脑子已经开始迷糊了。 “若不看在你为我挡剑的份上,本少爷才懒得伺候你呢”路陆哼哼两声已经睡过去了,鬼姜沉沉地叹了口气,帮她掖好被子,自己靠在床头守着她。 路陆刚睡,就沉沉地做起梦来。她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却醒不来。梦里的感触就跟真的一样。 她骑着飞狮飞奔在原野上,深秋的原野起起伏伏满目暖心的麦黄。前面那头飞狮已经奔得远远的了,影子都快瞅不见了。她焦急地揪着飞狮的鬃毛想要追上去,又不敢下手太重怕激怒了飞狮。昨天飞狮发狂,她从半空跌下来,摔了个狗吃屎,今天再不敢乱来了。 “北北,你快点啊!”前面那头快要不见踪影的飞狮,慢了下来。狮背上的少年回头冲她喊着。“你又要输啦” 她心里着急,俯身揪稳了飞狮的鬃毛,轻声在飞狮的耳旁央求道,“赤电,快点!求你了!”她坐下的飞狮低吼一声,跟踏上风雷驰电似的闪电一阵狂奔,赶上了前面的飞狮。两头飞狮并肩跑了一阵,快到约定的终点时,飞狮上的少年故意揪住了飞狮的鬃毛。她身旁的飞狮突然慢了下来,她自己坐下的飞狮带着她风一样地冲过了他们作为终点的那颗树。她勒着飞狮掉头,骑飞狮的少年勒着他的飞狮小跑着赶上了她。两人近在咫尺,她却看不清他的脸。 “承平哥哥,你耍赖。”她不依不饶地要再比一次。少年却冲她浅浅一笑,说了声“明日再比”,跳下飞狮走到他父母身边跪地参拜。少年的父母都是帝王c帝后的装扮,少年参拜了他们,她也跟着上前参拜了。 帝王欣喜地扶着他俩起来,帝后的眼神却有些复杂。仿佛帝后每每见她都是这样的眼神,她无意中闪躲了一下,少年却伸手抓紧了她的小手。 她梦里的父母就跟在帝王身后,衣着朴素,气宇轩昂,颇有将门风范。她挣开少年的手,扭捏到父亲身边撒娇道:“父亲,承平哥哥今天耍赖,我要再比一次。” “殿下要回国学院读书了。他去晚了,挨了太傅板子,你可替不了他。”父亲严肃而敦厚的言语,她像是从未听过,又像是听过无数遍。 帝王跟她父亲对了一眼,他父亲便不再多说了。帝王御手一抬,在她发顶上揉了半圈,亲切道,“你家承平哥哥哪天不耍赖?能教你赢,他天天都可以耍赖。” “我要再比一次。”她扯着父亲的袖子,却冲着帝王撒娇。“他再作弊,舅父您就该罚他了。” 帝王矮身蹲下,这样她能他一般高度,即便这样她也仰视着他。他捏捏她的小脸,双手抱在膝头,挑眉问道,“我罚他,你舍得?” 她想点头,却见少年蹙了眉瞅着她。她怕他生了气不再理她,即刻摇了头。 “他们两早早的就订过了婚约,又难得见面,别生疏了才好。陛下就让平儿再陪北北跑几圈吧。”帝后的眼神依然复杂,帝王却大喜,双手一拍膝头,大袖一挥答应了。 她和少年重新跨上飞狮,追逐在原野上。 追着,追着,他们追进了怪石嶙峋的山谷里。飞狮带着她在黑暗里穿行,身旁退后的山石黑黢黢的渗着诡异的味道,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山洞凹进石壁里,张着能吸食灵魂的嘴。她揪着飞狮鬃毛的手心渗着汗,也渗着血。胯下浴血的飞狮,时而落地狂奔,奋力冲上山顶拍着巨大的羽翼绕过山颠。它伤得太重了,它已经不再是那个能陪她驰骋原野的赤电了。如果能活着回去,她会给它找个安静的地方修养,让它有个体面的晚年。可是现在的归墟灵国,哪里还有什么安静的地方? “北北!”她听到有人喊她。 随后,一道寒光挡开了射向她背心的冷箭。他的剑又救了她一次。时光仿佛过了许多年,她身边的少年已是持重老成的战神。他的战袍染了血,依然拼命护着她。 身后,几头干瘪的狰狞的矩形蝙蝠追着他们。蝙蝠背上干瘪的骷髅架穿着黑金铠甲,眼眶里燃着血红的光。前面将军装扮的骷髅提着板斧,后面几个随从朝他们射着箭。他们越追越近,她的飞狮已经跑不动了。这必死无疑的局要怎么破? 死有什么,但是想到要连累他一起死,她就不由得心生悲伤。 一阵震天的巨响,身后的石山轰塌了一半,几头飞狮冲出来撞向了蝙蝠。另外两头飞狮子左右护着他们,飞狮上将军们染血的银甲模糊了她的双眼。他们决绝地冲着她和少年喊道,“殿下,带郡主走冥,去冥界养伤。” “将军休要胡闹,你们送郡主去冥界。我去引开那帮畜生。”少年愤然勒着飞狮转身。两位将军已经调头回去,跟追来的蝙蝠杀做一团。“两位殿下快走,休要辜负了将士们的性命” 她也勒住了飞狮停下,眼看两位将军敌不住骑蝙蝠的骷髅,少年迟疑一下掉转狮头喊道,“走!” 悲愤中,染血成墨的那一笔写成了凄凉。“休要辜负了将士们的性命”这个仇,留着,她一定亲手血洗回来,她决绝地转身与少年并肩逃走。身后的绝望的狮吼和骨头断裂的声音,是被撕裂的身体和被撕裂的铠甲,亦是逃亡的耻辱。 将军们被撕碎的身体和被撕裂的飞狮,一起从空中落入了嶙峋的冰冷的山谷。天空,弥漫着血腥,让人嗜杀的血腥。 血肉模糊的心早已泯灭了仁慈,她眼里只有仇杀的愤怒。 还好有他,还好有他 他在身旁,是她唯一能感知自己的存在。 “夜承平,你不能死在这里。立刻,马上,给我回归墟都城。”她赶他走,这不是儿时的游戏,这是拿命做赌注的杀伐决断。 “丢下未婚妻自己走?我还有脸回归墟都城?”少年不离不弃地护在她身后,“你是追魂军的统帅,也是我未来的王妃,于公于私我都必须护你周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夜承平,你混蛋…… “承平哥哥”我求你了,你走吧。短短半句话噎在喉咙里,噎成了伤。想着他离开的背影,她的世界碎成了一片。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赶他走,“你” “你想一个人去死,休想!”他决绝的浅笑,定了她的心,像铁定一样钉住了她的心。她一路勒住飞狮奋勇地冲在逃亡的路上。 逃亡,再不是那么耻辱的战绩。他在身旁,一切都好。 她回眸瞥见他周身的血迹,满脸的血污看不清了模样。她的心揪着痛了一下。怎么能让她跟着送命,怎么可以? 他再要求他离开时,他们已经辗转穿过了无数嶙峋的山石。蝙蝠撕杀了几位将军又追了上来。少年念了一句咒语,指尖闪起一点火光。等蝙蝠们追近了,他才转身打出一道弧形的天火。蝙蝠们躲闪不及,怪叫着人仰马翻地乱窜。 受了惊吓的怪兽不好控制,骷髅们要费点时间勒住坐骑调整队形了。 少年乘机带着她逃出了山谷。 “北北,跟着我。” 转过山坳,前面的深渊深不见底,遥不见边。追上来的蝙蝠又开始乱箭狂射。少年躲开乱箭靠近她,向她伸手喊道,“把手给我。”她没有迟疑,就然谁也不会离开,就死在一起好了,至少能和她的承平哥哥死在一起。 他拉着她纵身跃下深渊。跌下去的那一瞬,她看到他们的飞狮被幽蓝火焰烧成了灰烬。骷髅们愤愤地瞧着他们,却没有追赶上来。他们好像很忌惮深渊深处的东西,停在深渊上空盘旋着,尖叫着,示威却并不行动。 深渊里,有她跌落的仇恨和他看不清轮廓的脸。 “去上野。那是魇魔控制不了的化外之地。你在,追魂军在,归墟就在。”他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她想挣扎却再也动不了了。“夜承平,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他的眸子里映着她的模样,仿佛要映进灵魂里带走一样。那双眼睛,她一出生就认识,好像自始至终他都这么看她。 夜承平 她了解他的抉择,也懂他的心性,那个轻吻就是诀别。她祈祷着剧情的反转,然而没有反转。底下是血色的河,掉进去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他用尽全力将她推了上去,自己独自跌入血色的深渊。 两个相反的方向,注定了无法重逢的结局。 她的眼泪瞬间决了堤,仇恨在四肢百骸里蔓延开来。 “夜承平,你混蛋”路陆哭着从梦中醒来。 承平,夜承平 路陆抬手抹干了腮边的眼泪,梦里的仇恨却不得消弭。 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动静,把路陆从噩梦中拉回了现实。 “哥哥?”路陆以为是路朗回来了,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翻下来,往厨房走。站在厨房门口,简直惊呆了。锅碗瓢盆在空中飘来飘去,锅里煮着一堆不明所以的吃食。要不是见识过鬼姜的隐身,估计她这会儿已经吓晕过去了。 “美厨男!”路陆忍着头痛调侃道。 只见锅里舀着汤的勺子顿了顿。路陆仿佛听了一声嗤之以鼻的冷哼,迎面袭来的凉风钻进了衣领,她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过紧了睡衣。古人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鬼姜为了照顾她落了个“美厨男”的封号,脸上的表情不用想都知道有多好看。 “夜承平是谁?”路陆又想起了刚才梦里她喊着的那个名字,“我做了个好长的梦,好像,好像确有其事” “哼” 路陆听见一声鼻子里的冷哼。然后,一只装得满满的汤盆从她身边飘了过去 这?! 什么情况?路陆那不明晦暗的小眼神,就这样追着那只汤盆“砰”地一声被搁在了餐桌上。 “吃饭。”鬼姜冷冷的声音在餐桌旁响起。 吃饭?路陆瞪大了眼睛在餐桌上找了一圈,除了被端上桌子的那盆汤,再没别的菜了,米饭c馒头c饼一样主食都没有。这,是要吃饭的节奏?路陆无奈地咽了口口水,走到餐桌旁,坐下了。 汤盆里躺着七八根五六寸长的排骨,还有几坨拳头大的肉。路陆眉毛都要扭出了结,不晓得从何下口。挑剔敌不过人间烟火,一天没吃饭了,凑合着吃吧,别浪费了人家一片好意。 “嗯”路陆喝着汤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怎么样?好吃吧?”鬼姜拖开椅子在路陆身旁坐下。 “不错!有做厨神的潜质,继续操练!”路陆勉强咽下嘴里的肉,违心地赞道。 鬼姜顿了顿颇有心机地调侃道,“不给点奖励?”路陆两手往兜里一插,顺手摸出个银元扔给他。鬼姜抬手将银元盖在桌上,噌怒道,“打发乞丐呢?” “打发乞丐?银元呢,又是铜板。”路陆白了一眼,“银元不要,你要怎样”她骄傲的尾音被鬼姜的吞入了腹中。路陆迅速往后撤开,怒道,“你偷袭我!?” “偷袭?你自己看不见我,就说我偷袭?”他的声音无辜得像个孩子,路陆又气又恼却没奈何。继续低头啃着难以下咽肉坨坨,终于忍不住了,皱眉问道,“你煮的肉汤为啥是甜的?”牛肉加糖,哪国的菜? “” 路陆不喜欢吃甜食,但凡加糖的饭菜都是粒米不沾的。勉强啃了几口甜肉也是为难得很。 鬼姜顿了顿,似笑非笑的声音道,“你家糖跟盐长得一样,我分不清。”这解释,听起来蛮合理的 路陆耸了耸肩,想把汤端到厨房去改造一下,奈何肩上的伤牵被扯得痛,左手用不了力,一只手又段不动,就此作罢好了她胡乱啃了两坨肉,啃得满心的不舒畅。 “夜承平跟你一样吗?”路陆百无聊奈地戳着碗里的肉,看向身旁空空的座位,继续着刚才没问完的问题,“我在梦里看到他了。” “不,一,样。”鬼姜一字一顿的抵触语气,惹了路陆的一脸嫌弃。路陆撇撇嘴,不想跟他理论了。看样子,是情敌 “北北呢?北北是谁?”路陆挑衅地,一脸邪笑,“夜承平喊她北北”那个叠音的称谓很亲昵的。 “哼。”鬼姜的冷哼截断了路陆尾音,骄傲的声音里有点儿不明所以的醋味儿。路陆偷笑着埋头啃着碗里的排骨。臭味儿,绝对是爱情的酸臭味儿。夜承平是他的情敌,北北自然就是他喜欢的人了。她终于捏到了鬼姜的软肋,于是深藏八卦的小九九开始在心底偷笑起来。 路陆烧还没退,再吃点甜食更是不得了。强行啃了两口甜牛肉,胃里翻江倒海的搅得难受,她捂着嘴冲到马桶前面吐了个干净。吐完了,拍背c倒水的活,都是鬼姜一手包揽的。漱口,喝水,犯晕,一阵慌乱,又把路陆慌乱到床上去了。她有气无力地抱着枕头,觉得自己活不了了,再这样被鬼姜“伺候”着,迟早要一命呜呼的,“鬼大少爷,能否帮我拿个纸笔来?我觉得我有必要留个遗书。” “你敢死?你死了,看阎王爷敢不敢收你”鬼姜拉过被子来给路陆盖上,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气,“玄门的东西你一样不懂,也敢冒冒失地去挡剑。现在烧成这样,活该你难受。” “我难受,我活该,我没让你管我,你嚷嚷什么?”路陆心里烦躁,说话也没好气。 “我不管你,你还有命活着。”鬼姜冷言轻语地跟她拌着嘴,半点不动怒气。路陆察觉到了什么,逗他玩笑,“阎王爷都不收,我死了有什么用?你管不管结果不都一样吗?” “你”鬼姜语塞,这伶牙俐齿的小嘴儿还真不好对付,叹气道,“唉,唯女子小人难养也。养了,还说没养好。” “本女子难养,又没让你养,唧唧歪歪个什么。你不稀罕我救你,去死一遍不就完了?整天缠着我干嘛?还是说你想让我去试一遍唔”路陆这中二少年的腔调,落在鬼姜耳朵里,实在不像话,索性封了这小嘴儿。他一个汉代人,听得你这些思想前卫的女权主义? 这,又算什么?动不动就被吻,还不给看见。 鬼姜稍稍离开了路陆的唇,咬牙道,“你答应帮我解除封印,动不动就死不死的,又算什么?死了就能反悔了?” “你动不动就吻我,又算什么?”路陆气急。 鬼姜愣了一下,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我以前也这么吻你。不记得了?”鬼姜说着就在路陆的唇上亲了一口,“不记得了,慢慢想。”路陆恨得两眼冒火星,却没奈何。 以前,以前是哪以前?十五岁?十岁?五岁? 恋童癖! “别想了。反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鬼姜把她冰凉的小手塞进被子里,顺手探了一下她额上的温度,柔声道,“烧还没退,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找点药。” 找药?什么药?路陆眼前晃过无数个被喂狗屎的画面,嗖地一下坐起来,伸手抓住鬼姜,惊恐道,“别,别找药了。发个烧而已,睡睡就好了。” 这一回,她抓得倒是实了,正好抓着鬼姜的手。 这丫头,还想着黑狗屎的事啊?那都是骗她的,鬼姜将她带到封印地给,她灌了些灵气封了伤口她才好些的。他淡淡地笑着,任由她拉着不说话。路陆似乎察觉到了他在偷笑,愤愤然松了手,拉过被子来捂着脑袋装睡。吃狗屎还要被嘲笑,她真丢不起这个脸。 鬼姜没说话,靠在床头安静地守着她。 客厅电话响了 路陆迷迷糊糊地起身下床,突然脚下一空,被人抱在了怀里。“鬼姜?”路陆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嗯?”鬼姜嗯了一声,路陆便心安理得地往他肩上一靠,由他抱着去接电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心如沉船 路陆觉得自己烧得越发厉害了,竟然能由着自己这样被鬼姜抱着。不过,能享受公主抱移驾客厅接电话的待遇,还是蛮好的 鬼姜把电话递给了路陆。 “哥哥?” “你回来了?没事吧?” “没事,发烧,在家躺着”路陆刚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发烧,发烧了,哥哥还不得立马飞回来! 路朗在电话那边顿了顿,顿得路陆心里发慌。她听见他哥哥声音沉了许多,“橱柜里有只景泰蓝的瓷瓶。瓷瓶里装的退烧药。舀一勺,冲半碗温水,喝完睡一觉就好。” “哦。”路陆诺诺地应着,却没有勇气去想,哥哥没有心急火燎的冲回来是什么缘由。 “晚上回老宅吃饭。”路朗说正事一向简明扼要。 路陆心尖儿颤了一颤,不明缘由的慌。她哦了一声,路朗那边的电话已经挂了。她的肩膀抽了一抽,眼皮也跟着跳了起来。路朗下了决心要收拾他的时候,说话都格外温和,像暴风雨前夕的丽日和风。 进书库的事情,哥哥一定是知道了。路陆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心里慌乱地盘算着应付哥哥的对策。盘算了许久,也没盘算出什么对策,懊恼自己背时的运气。 鬼姜调了药给路陆喝下去。她刚喝完药,他便伸手去探她额上的温度。“还烧着呢。”路陆不耐烦地拍开他按在自己额上的手。只差没把心里那句话说出来:这公子哥儿真会照顾人,哪有刚喝完药就能退烧的。 “还烧着,就老实回去躺着。”鬼姜说着不由分说地将她抱回了床上。 路陆头痛,心乱,睡不着,翻了个身朝着鬼姜侧躺着。她习惯了鬼姜的存在,没怎么避讳他,“我哥为什么要杀你?” “” “我家老宅子里那个书库,哥哥从来不准我去。前天嫂嫂突然准我去看书,是为的那样?我家兄嫂,总不至于要设局害我吧?他们真要害我,用不着养我二十几年,也用不着从朔度山把我找回来”路陆发着烧,脑子却还清醒着。 “想知道?”鬼姜笑得有点阴险。 “嗯。”路陆点头的力气都没了。 “怕我把你拐走了呗。”鬼姜轻笑道,好不正经。“知道养女儿什么心情吗?整天担心自家白菜被猪拱。” 担心自家白菜被猪拱?路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承认你是猪了?”她笑得释怀,鬼姜也释怀了不少,顺着她的话玩笑道,“我这头猪还蛮称职的吧?又温柔,又体贴,还会照顾人” 又温柔,又体贴,还会照顾人? “还行。”路陆只当是玩笑,不屑地点点头,没往深处想。 “想不想看看你家猪长啥样?”鬼姜笑着,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声音好听的人,通常都不好看,路陆捋了捋自己的心绪,还是决定一睹鬼大少爷的风采。“怎么看?要去找面照妖镜吗?” “哎呦”路陆脑门儿上挨了个菠萝蜜,赶紧拿手捂着。随后天空飘来一句话,“有你这么说自家夫君的吗?” “”我什么时候有夫君的?怎么又来了? “你在书库画符的时候看到过我,只是你当时乱了心神你再试一次,放空心境,凝神想想我”鬼姜笑道。 凝神想想你 “不要!”路陆想都不想就否决这个建议。 “如果是你喜欢的款,不看岂不是要后悔?”鬼姜嬉皮笑脸地打趣着,某小姐姐白眼儿都快翻上天了。 喜欢的款你一个两千多年的老古董,说话怎么那么潮? “不看?”鬼姜问道。路陆摇着头,心里却抑制不住好奇。这么好听的声音,却看不见脸,好像是蛮可惜的。“不看就赶紧睡。”鬼姜帮她掖了被子,起身要走。路陆伸手胡乱抓了一把,拽着鬼姜衣袖,道,“那个,看看吧。你在朔度山救了我怎么说也算救命恩人吧。” “救命恩人?”鬼姜故作疑惑。 “嗯。算是吧。”路陆羞羞怯怯地丢了他的袖子缩在被子里。 “好吧。”鬼姜坐回床边,“用我教你画符的方法,就可以看到我。” 路陆闭上眼睛,努力地放空自己,凝聚心神,脑子里过的全是电影里帅气的花美男 “好了没?”鬼姜着实看不下去了。 她硬生生地憋了口气,还是不敢睁开眼。怕现实违背了自己的心意。霸道而绵软的触感覆上了她的红唇,又被吻了路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眼前那双眉眼如画般清秀,带着笑意,略有几分挑衅。路陆仿佛沉在了那双眼眸里,摞不开了眼睛,竟然忘了被强吻的愤怒。 “喜欢吗?”鬼姜危襟正坐,好像没有强吻过人家一样。他浅浅一笑,四下里变春光明媚。迷死人不偿命的俊眼秀眉,瞧得人直挪不开眼睛。一身板正的玄色汉服,反倒不称他的容颜,路陆以为他要是换身清浅的白色更好看。 喜欢吗? “嗯,嗯,嗯!”路陆想都没想,点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嗯~~”刚点完头又后悔了,换了个否定的腔调,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喜欢就是喜欢,干嘛那么矫情?”鬼姜又一个菠萝蜜敲在路陆头上。 “我”这一个菠萝蜜似有醍醐灌顶的效果,敲得路陆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跟林纾予的那一段,还刻骨铭心着呢,怎么又花痴起别人来了。她觉得自己老不厚道了,于是故作镇定地辩解道,“好看是好看,中不了什么用” “中不了什么用?”鬼姜微微眯起的眼睛蓄着危险的质问。路陆情急之下忘了男人的大忌,说男人中不了什么用,简直就是裸的挑衅。她大概想说自己不喜欢,在鬼姜听来不晓得有几个意思。她看到鬼将眼中怒火烁烁,赶紧捂着嘴闪在角落里,连连摇头,不敢有丝毫轻浮之态。鬼姜欺身逼近,冷声道,“你嫁给我试试,看我中用不中用?” 路陆被逼在床角,退无可退,僵着身子吞吞吐吐地吐了半句话,“婚嫁之事,事关重大,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是女权主义么?哪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路小姐终于词穷 情急之时,客厅电话响了。路陆逃似的从床上蹦跶下来,冲到客厅接电话去了。脱兔般的利索,好像头也不痛了。鬼姜拂袖膝上,正身坐在床沿,似笑非笑地瞧着那个赤脚蹦出去小身影,似乎瞧出了几分乐趣。 “哥哥。” “季远找你,给他回个电话吧。” “知道了。” 季远,路陆在东洋念书时的同学,老班长,死党,男闺蜜,兼兄弟。现任千味坊老板,路陆的经济合伙人。 路陆给季远回了电话。 电话接通,季远那头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我操!你丫死哪儿去了!说好的三天就回。走了半个月没个音讯,老子还以为你丫沉海了呢房东要把院子卖了。店子开,还是不开?” “废话!不开喝西北风啊!青春都献给革命事业了,拼了命店子也得开”千味坊是路陆和季远一手创办的私房菜馆,经营数年,她已惜之如命。 “那你还不回来找房子?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季远心急火燎地命令路陆回蓉城。 鬼姜从路陆手中抽出电话,“把千味坊的院子买下来。”你你你,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知道那院子值几文钱不?几百两文银的院子,说买就买?路陆的小心肝儿着实被他震得不轻,差点一个没坐稳从沙发上栽了下来。两手不沾铜臭味的公子哥儿,果然惹不起。路陆只当他玩笑,轻叹一声,打了个哈哈,“你在我身后站着,能出个声不?跟阿飘似的,吓死我了!”说着踮起脚尖起身要抢电话,却被他躲开了。 “跟你季远说,我们把院子买了。”鬼姜一本正经的,不似玩笑。 路陆嗤笑一声,不以为然,“买千味坊的院子?几百文银呢!你想把我卖了吧?” “卖了我也不会卖了你的。那院子值多少钱,我帮你买下来。”鬼姜轻飘飘的话语,路陆嗤之以鼻地当做了玩笑。“你?帮我买院子?自己都被封印着,还帮我买院子?几百文银呢,我可欠不起你这么大的人情。” 路陆抢回电话继续聊。听筒里传出声音:“你丫傻了吧?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呢?”季远听不到鬼姜说话,以为路陆得了妄想症,接个电话都能自说自话的胡乱言语。 “把我的车卖了,去市城里租个带花园的大房子。我明天回蓉城,跟房东争取点时间,我们找房子搬家。”路陆利剑斩铁的决断速度,似乎并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其实此时已是心如沉船,坠了不知几千里。换个地方接着开店,说得轻巧。几年熟络了的老顾客和辛苦建立起来的知名度,换个地方全都得消耗殆尽。路陆拧着性子辞了工作开的店子,呕尽了心血才有今日红火的样子,重头再来,不知道又是几度沉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拜我做个师父也行 “路,小,陆”鬼姜摁下挂机键,在路陆名字中间加了个小字,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字地念出来。 二米八的气场碾压过去,路陆的小心肝儿跟着颤了颤。她感觉到他隐忍的怒火,在头顶上压出了滚滚乌云,不经意地默了两秒,又傲气凛然地扬起下,巴理直气壮望着鬼姜道,“你买得起,是你的事。我欠不起你这么大的人情,还是算了吧。” 鬼姜眯了眯眼睛,轻飘飘的一句话从她头顶上飘了过去,“打你出生那天起,我就在你梦境中守护着你。只因为我二十五年都没在你跟前露个脸,所以我们要路归路,桥归桥?” “”或许真有其事?!玄门中的事情玄妙得很,她并不怎么懂。鬼姜都这么说了,答是不好,答不是也不好,还是沉默吧。 “哼!”鬼姜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留了个孤傲的背影。“既然要还我人情,把那二十五年的守护一并还了吧。” “”这, 路陆心下默了两句:二十五年?你咋不说我是你一手带大的呢?然而路陆终究顾及教养二字,伤人的话极少出口,只是抱歉地耸了耸肩,顺势打了个哈哈,“我,我没有哪个意思” “你没那个意思?只是介意我是个外人?”鬼姜侧目昵了路陆一眼,神情复杂得有些说不清楚。 路陆在心底笑了笑:不是外人。难道我叫你声叔叔?唔,小着你两千多岁,该叫祖宗才对。 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应对鬼姜的弯弯绕,电话响了。路陆一脸喜色地拎了电话起来,欢呼雀跃地冲着电话喊了声“季远”。 一只大手摁住话筒,头顶阳光明媚的声音里多了些婉转,“千味坊的院子我买。我做房东。我拿那院子入伙,你做老板,千味坊还是你的。”路家小财迷称号,可不是轻易就能得来的。对赚钱做东的事情,路陆总是兴致盎然。鬼姜一句话说到她心尖儿上,量她是情不动,心已动了。她施施然给个笑脸,鬼姜亦回她一个笑脸。她着实不记得那万丈霞光携了春风来的笑,怎么把她晃得昏昏然的了。 鬼谷子嫡传的心法果然凑效,路陆竟然默许了。许多年后回想起这一段,她还以为鬼姜用了什么术,实则是她自己太好哄。 安静了半晌,路陆两道弯弯的浓眉又扭出了许多忧愁。鬼姜很贴心地补上一句:“你不用操心钱的事情。盗墓也好,变卖古董也好,总之有钱买你那宅子。不用偷,也不抢,你安心拿钱去签了房契就好。”鬼姜时不时冒出些远古的稀奇词汇来,才算对得起他那身玄色汉服。“让季远把你的车卖了交个定金。十天之内,我们回蓉城签房契。八百文银买那宅子,足矣。九百文银也行” 九百文银!?冤大头啊 路陆眼睛睁得老圆了。瞪了鬼姜两秒,转而两道弯弯浓眉又扭得紧了。 鬼姜实时奉上体己宽慰的话,“就说你未婚夫要买那宅子,季远总不能不允吧?” 路陆噎了口口水,生硬地笑出两个酒窝来,埋头冲着话筒跟季远讲了电话。 “你丫今天啥情况?不是自言自语胡乱说话,就是装深沉不说话。傻了吗?这么点小事儿就被吓傻了,不像你的风格呢” 路陆觑了觑鬼姜,又扭了扭眉,这么诡异的场景到底要从何说起,所幸略过了不说,只说她朋友要买千味坊的宅子,还愿意拿宅子入股。 季远与路陆志同道合地惊呼了三个字:“冤,大,头!” 愿意买下宅子来入股,还让路陆做东家,是什么样的朋友,略有智商的都能明白,季远怎么能不晓得。他当即按下不表,欣欣然挂了电话,操办为千味坊买房置业的事情去了。 电话那头刚断了线,鬼姜从沙发上拎起路陆来,一个巴掌拍屁股上,噌怒道:“朋友?!说好的未婚夫,你不是默许了吗?” 路陆高扬的音调啊了一声,双手捂着屁股,绷着脸不敢言语,怕鬼姜动了真格的,她没得奈何。 好容易以路陆未婚夫的身份预备买下那宅子,鬼姜自然舍不得撤销了这样的许诺,拍她一巴掌,还不舍得拍得重了,丢了她在沙发上挠她痒痒,直到她从沙发上滚到地上跪地求饶才肯把手。路陆笑出了眼泪,盘腿坐在地上。鬼姜亦盘腿在他对面坐下,慎重地动了动唇,又没有说话,笑意掠过的眼眸里多了些许犹豫。犹豫了许久又才淡淡地说,“你若不想嫁我,拜我做个师父也行。” 路陆唇角噙着的浅笑突然僵住了。与他嬉笑怒骂的相处了两日,他句句不离要把自己送了她当夫君的字眼儿,处处贴心体己地照拂着,照顾得不算周到,却也暖心。这两日,过得荒唐且混乱,身边却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怎么的也生出了些莫名的情愫。怎的话锋一转又要让她拜师父了?拜了师父,严守师徒之礼,必定要严肃冷淡许多。她原本满满的心,又蓦地空了许多。见她半晌不语,鬼姜揉揉她的发顶,柔声道:“或许这样好些,既能护得你周全,有无需勉强于你。” 路陆神色暗了暗,眼泪咻地飙了出来,嘶哑着嗓音道:“你哪儿来,滚回哪儿去!我不要你这样的师父,也不要你护着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林纾予那处的伤情未痊愈,又来一个撩拨得她动了心又要做她师父的,她索性使了性子忍着头痛起身往外走,胸中一团怒火烧得熊熊的。 鬼姜似乎早已料到了她这反应,原地坐了半晌,沉声道:“你以前”顿了顿,大概觉得这声调悲凉了些,暖了暖声音,“拜不拜师父,我都随你。” 听到身后的话语,路陆一个没忍住,回眸狠狠地瞪着他,鬼姜侧脸对上她的目光笑了笑,再没多说什么。她这一瞪便瞪出了许多意思。鬼姜全然玩的是境界高深的招数,“敌不动,我不动”,僵持着也只是淡淡一笑。路陆泄不了心中的愤懑,一咬牙,抓了身边物件朝鬼姜掷去,抱枕c烟缸c苹果c香蕉c书,一样样从她手上划了抛物线出去,在空中像穿过投影一样穿过鬼姜的身体,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起初掷一两样东西,还捡了柔软的扔。眼看伤不了他,她便不顾及许多,肆无忌惮地发泄了这几日心里窝的火。林小拾掇得好好的屋子,被她扔得满地狼藉。鬼姜默默坐着也不拦她,到好像泄的是他的怨气一般。 触手可及的物件都左右横在了地上,路陆仍是气呼呼地鼓着腮边挂着的两颗泪珠子,恨恨地瞪着鬼姜。鬼姜愣了愣,哑然失笑的那一笑还没笑得出来,只听得防盗门被敲得哐哐作响。门外遭贼了似的喊做一团。路陆被吓到了,转身瞧着门。 哐当一声。防盗门怦然倒地,踹门的大爷来借着惯性冲了进来。他身后的几个大爷也借着他的惯性冲了进来。几个半老不嫩的邻居大爷,提菜刀的提菜刀,提榔头的提榔头,提凳子的提凳子,扛撑衣杆的扛撑衣杆全副武装的大部队,冲进门屋里站了一堆。 路陆周身一个哆嗦,跟一众领居大爷们觑得一阵僵硬。随后而来的两个保安提着警棍排众而入。路陆又是一个哆嗦,她感觉捂着胸口的手抖得厉害。 隔壁李大爷抢先说了话:“贼娃子是不是跑了?有没有欺负你?”他们看不到鬼姜,只见路陆愣愣地站在面前,腮边挂着两颗凉薄的泪,四下里的物件七零八落地横尸地板,便以为她家遭了贼。 路陆“啊”了一声,不知如何作答。 “什么贼娃子?分明是入室抢劫的强盗。他从哪里逃的?我们去追。欺负我们楼里的女娃子,抓到他打个半死”提榔头的大爷嚷嚷得厉害,脚上的人字拖都跑掉了一只。他热血澎湃地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去寻人。路陆的目光追着大爷的身影,顺便扫了一眼立在墙根看热闹的鬼姜。鬼姜冲她一笑,笑得天下太平。 “路陆,你没事儿吧?我们在家听着动静大,以为你家遭了抢劫,还没来得及报警,就操了家什过来。你有没有伤着哪儿?”提撑衣杆的大爷甚是温和,仔细询问她有没有伤着,“你莫要怕,他若伤了你,我们定要为你出气的。” 路陆终于搞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先前火气忒大了,摔了一屋子东西,搞出了震天响的动静,惊动了邻居的大爷们。大爷们热血沸腾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来了。只是要编出个什么理由,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平安无事呢?她“哦”了两声,终于讷讷地道,“我,我没事儿。刚刚跟男朋友吵了个架。” 听到这话,立在墙根里的鬼姜,眼眸里闪了些晦暗不明的光。 “吵架?吵架能吵出一地狼藉?是打架吧”提榔头的大爷路见不平一声吼,怒气冲冲的杀了回来,一脸不平地冲路陆伸张正义,“是前天跟你相亲那小子吧?看着人模狗样的,竟敢出手打女人,真不是个东西。他都家暴了,你还护着他。喊他出来,我们帮你出气。”两颗唾沫星子飞在路陆脸上。路陆双眼一闭,硬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答上两句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鸿门宴 这才相亲几天,怎的楼里的大爷们都知道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口黢黑的锅左右是要徐默来扛了。这时候,即便供了鬼姜出去,他们也不得信,依着这帮大爷的热情,指不定半个小时后她就在精神病医院躺着了。思量半日,路陆无奈地吞吐了半句谎言,“他他走了” 话音刚落,鬼姜脸色冷了许多。 “臭小子,下次别让我见着他,见一回打一回。”提凳子的大爷跟教训自家女婿似的,真真的动了肝火。 这,这 路陆着实为徐默捏了把汗,日后恐怕不敢请他来家里做客了。 鬼姜眼眸里偷偷闪过几分幸灾乐祸的得意。众目睽睽之下,路陆没敢瞄他,错过了他脸上那出好戏。 “他没伤着你吧?”保安叔叔贴心地扶着路陆坐下。 路陆抹了抹腮边的泪珠子,颤巍巍地抖着嘴皮子道,“没,没有。摔了些东西摔了些东西,走了。没有动我。” 听说只是摔了东西,大爷们终于失望的惴惴不安的做了鸟兽散。 鬼姜挥挥袖子,屋里又整整齐齐的了,再挥挥袖子,门也立起来了。全然不在意路陆先前失态的样子,反倒噙了些笑意在眼眸里。“下次要宣泄,你冲我来,别无辜了旁的东西。” 下次?还敢有下次吗? 路陆恨恨地瞅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回老宅吃饭。”说完转身走了。鬼姜拢了拢袖子,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你去做什么?不怕我哥哥大棍撵你出来?”路陆嘴上倔着,心里却依稀期许着他能跟着。 鬼姜默默不语,跟了路陆回老宅。 古镇沿街上了华灯,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散在街边闲聊,说话的声音都稀疏得很。暗淡的灯光,在黄昏里将古镇勾勒得安静又严肃。 路家院子里,路陆的几位叔叔都坐齐了,氛围严肃得厉害。路陆深深吸了口凉气,冷得手脚冰凉。 林小迎面过来接着路陆,关切地问道,“你哥说你病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头还隐隐有些痛。”路陆勉强动了动面皮笑了笑。 林小的目光越过路陆肩头,朝鬼姜的方向扫了一眼,低声问道,“他也来了?”路陆看向林小,疑惑得,惊讶得,不可名状。林小笑得更加和蔼了,“我一早就晓得了。我这里你不必思虑太多。只是你哥哥恐怕火气有些大。你少跟他较劲,他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等他气完了,事情也就过了。” 路陆点点头,没有作声。 林小固然是看不到鬼姜的,路陆从朔度山回来,她就感受到了她身旁不同寻常的灵力,这才纵容她去书库看书。此时,路陆免不了要挨顿痛骂,她又多了许多心痛。她搀着路陆进了堂屋,堆着一脸笑,冲着在座的路陆的叔父们点头,代路陆向他们讨个人情,指望路朗待会儿训人的时候他们不要参和。 路陆跟叔父们打了招呼,又跟哥哥打了招呼,才木愣愣地入了座。 雕花的八仙桌,刚好剩了路陆的下八位。路陆六个叔父,她父亲排行老大。叔父们都是续弦的后奶奶生的,她父亲是路家的嫡长子。父亲过世以后,当家的重任就落到了路朗这个嫡长孙的头上。 路家的规矩,摆正席的时候,都是客厅一张八仙桌,当家的男人们坐。女眷们在后院摆张圆桌吃饭,跟路陆一辈的堂兄弟过来,都跟女眷们一处吃饭。正式的家宴也不例外。路陆从小当男孩子养的,又在东洋念过书,算是嫡孙。她父亲在时,父亲,哥哥和叔父们在堂屋吃饭,刚好坐满一张八仙桌。父亲走后,八仙桌空了个位置。路陆出生以后,林小就抱着路陆坐了这个空位。后来,林小去后院吃饭了,路陆独自补了这个空位。 今天叔父们给她留的位置留得好,正好是路朗对面的下八位。路陆隔着八仙桌,瞄了一眼路朗板正的脸,知道东窗事发了,她去书库的事情定是瞒不过路朗了,但是不知道为何要请叔父们过来。 路陆的几位叔父比他哥哥大不了几岁,最年长的二叔仅仅长了路朗九岁。几家叔父,只有三叔三婶还住在老宅里头,帮衬她母亲打理祖传的那点不值钱的“家业”。其余几家叔父,年末祭祖的时候才能聚到老宅里来。今日,几家叔父来得整齐,莫不是要她去祖宗面前跪着认错? 这,委实狠了些 林小端了压轴的鱼汤上桌。路朗中气十足的声音道了声,“吃饭。”叔父们各自满了酒,动了筷子开席。路陆咬了咬筷子头,偷偷瞄了瞄身后,不见鬼姜的踪影,魂魄差点飘出来晃了晃。转念一想,他不在也好,进书库的事情已经够她在祖宗面前跪上一夜了,路朗再知道鬼姜的事情,她怕是要在祖宗面前跪上一个月哦 席上,该喝酒的喝酒,该叙旧的叙旧,没人提及书库的事情,路朗也没提。路陆越发紧张了,在叔父们酒气的熏陶下,她闷闷地吃完了一顿夜饭。等叔父们喝得半醉了,她便放了筷子,准备溜之大吉。 “路陆。”路朗沉沉的声音唬得路陆一个哆嗦又坐了回去。前后思索一番席间的种种沉寂和哥哥那叱咤风云的一声路陆,默默哀叹一句:哎,果然是鸿门宴。 “吃好了?”路朗问得平和。 “嗯。”路陆危襟正坐,“各位叔叔慢用。”如临大敌还不忘了礼数周全,委实是个人才。对这桩事,许多年后,她也在心里默默地将自己赞赏了一番。明面上,方圆不过三尺余的八仙桌,哥哥和叔父们布了黑压压的一片阵,等着她去祖宗面前跪上个把月,她得应付。私下里,她又藏着小儿女的心思,思量着鬼姜那头,是要拜师父,还是拉下姑娘家的矜持认了这段思慕。席间开口,还能端出二十多年的教养来,撑起路家嫡孙的气度,真心为难。 林小和路陆她三婶进来撤了桌上碗盘,八仙桌被拖到角落里。路朗和几位叔父就着堂屋边上的几张茶桌坐了。路陆殷勤地捧了茶碗来,给哥哥叔叔们泡了新茶。 路朗接过妹妹手里的茶碗,悠悠地道,“去神龛底下跪着。” 路陆肩膀一抖,瑟瑟地缩到神龛底下跪着了。这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什么好害羞的。从前惹了祸,路朗都是让她到神龛底下跪好了,才得细细训话。十几年不曾在神龛底下跪过了,今夜这一跪跪得甚是庄严。被哥哥和叔父们齐齐看着,还有什么比这更庄严的? 只听得路朗的声音在身旁说,“陆陆。”他顿了顿,没有路陆之前想的大发雷霆。“前二十五年,有我和叔父们护着你,你可以不问世事。可是你在朔度山开鬼门,破了神识,入了玄门,我和叔父们再护不着你了” 路陆侧脸仰望着身旁的哥哥,他端的那盏茶始终没动。兄妹两的目光在空中撞了撞,撞得路陆心海波澜跌宕。这这这,这“护不着你了”是怎么个意思?“哥哥哥”路陆一颗心猛地跌落云头,在半空中坠坠的落不了地。 路朗端茶的手抖了抖,捏起碗盖做了个拨茶叶子的样子,茶却不见得要喝,“你原本你如今入了玄门,凡是都得照玄门的规矩来做。需得有个师父指点才好,顺便” 他波澜不惊的几句话,每句话捡一半说,剩下一半如同树上吃不着的葡萄,吊得路陆心慌。 预料的惊涛骇浪并没来,筹谋了大半天的战术统统做了废纸,此时路陆被阳春三月的暖风熏得一阵头晕,“哥哥,你不生我气吗?”她稀里糊涂地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听得旁边一声低低的笑,笑声有些苍老,继而那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溺爱的道,“你这丫头,说的什么傻话。我们路家世代阴官,你本该早早的就入了玄门。如今虽然晚了些,却总算入了门了。你哥哥,跟我们这些做叔父的高兴都来不及,怎的要生气呢?”说这话的是路陆她三叔。 她三叔的名字,叫路政什么来着她三叔的名字,路陆从小到大都没搞清楚过。以前搞革命的时候,路家的老宅子差点被平了。她三叔东奔西走,终于将宅子每人分一间分给了伙计们,路家十几口人挤在牛棚里,才将宅子保了下来。分得宅子的人,要革她三叔的命。她三叔改了名,远走他乡,又保住了自己的命。路家原本是开染坊的,革了命染坊就不再开了。总统上任后,她三叔回来了,带了几个手艺人回来,在老宅里做刺绣生意。他这一绣,绣出了个艺术家的身份来,再改一会名,又保住了路家的祖业。 闹了场革命,叔伯们都搬出宅子去了。路陆出生的时候,宅子里就剩下他们一家子跟她三叔一家子了。路陆是路家唯一的女儿,叔叔们都宠着她。路陆的母亲要打理祖传的生意,常年需要外出选布。她三叔守着绣工做艺术,常年待在宅子里。路朗c林小忙的时候,就把路陆送回老宅。路陆回老宅,总在她三叔家里混吃混喝。她三叔对她格外宠溺,他说路朗板正得很,好好一个姑娘家被他教得半点不知柔弱为何物,索性把她宠上了天,好教她柔弱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我用心换她生死 她三叔是个传奇。三叔说的话,她信。如今,怎么觉得三叔的话都不真了呢?路朗明明白白摆的是鸿门宴,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了? 这几日经历的事情,许多地方她都想不明白。她随随便便看个桃花,就进了朔度山。她随随便便开了个鬼门,就开进了玄门。她随随便便撞个鬼,就撞上了鬼姜。路朗一直不让她碰玄学,难道她搞不懂的就是玄学?这一堆的不明白,她那工科生脑回路,怎么想也想不通透。 跪在神龛前,脑袋里零零碎碎堆在一起的事情胡搅和着。搅着搅着,搅得头跟膝盖一样痛。一个不提防,路朗问了句话,震得路陆肉跟也膝盖一样痛了。 到底什么话,如此威力?路朗这么问的,“陆陆,你跟哥哥说个实话。你对鬼姜你对鬼姜那心思,是不是当真的?” 那心思,是哪个心思? 路陆望着路朗望了半天,没啊出个所以然。兄妹两,两两相望,正望到焦灼处,她三叔嗦地喝了口茶。兄妹两那两双眼睛,刷地看向了他那边。她三叔嘿地一笑,“鬼姜被封印着,还时时推点念力出来做个分神护着咱家姑娘。如此本事,我都寻思着让陆陆拜他做师父。陆陆如今入了玄门,怎的就不能有这些心思了?” “哦,哦是是是,是有这么个心思。”路陆赶紧就这她三叔的话,把谎话说圆了场。就算花痴了鬼姜一回,也绝不能当着长辈的面就这么认了。本着女儿家的矜持,那多难为情啊? 路朗叹了口气,喝了口茶,拨一回水上的茶末子,道:“书库里那个阵法,我请人做了七情煞,若不是” “路朗。”她三叔低喝了一声,生生断了路朗的话尾,“有没有个做哥哥的样子?” 路朗咯噔一声搁了茶碗,半碗茶水颠在桌上,终于忍不住怒了,“我日夜忧心的,无非是这个事情,如今” “不就是个‘生死劫’吗?兴许你算错了呢?”她三叔依然端着茶碗,“嘿嘿”的笑了两声,“哪个妖精不历个劫,就能真的做成真神仙的?” 妖精?神仙?怎么又扯出神仙来了?三叔他,听戏听疯魔了吧。路陆默了。 路朗虎掌一拍,“噔”的站了起来。茶桌上的茶碗茶盖带着托盘,抖成了筛糠样,生生地抖了一桌子茶水。“我只想她好好的过这一世”他敛了许久的怒气,终于井喷了。路陆跟着茶碗抖了抖,好容易才按住心头的狂跳,镇定了下来。 路朗勃然一怒,叔叔们都参了话。点头的,摇头的,唏嘘的,揶揄的,井然有序的在叔叔们的讨论声中铺成开来,堂屋里顿时热闹了。 路陆举目凝神,望着头顶的“天地君亲师”,高冷地跟自己斗智商。她实在听不懂叔叔们辩的是个啥。 这一夜,辩到晨星当空方才歇了。路陆从神龛前爬起来,晃晃悠悠的晃上后院的阁楼,歇了歇麻得没啥知觉的腿。她睡不着,索性煮了杯咖啡,转悠悠到后阳台上去看日出。隐隐的听到院角有人说话,探了半个身子去看,只看到两个身影,辨不清是谁,恍惚间听到一句“我用心换她生死”。 立在他对面那人,沉思须臾,沉沉地颔首一二,又顿了顿才转身离去。此时她才隐约看清,那个说“我用心换她生死”的人,是宽袍大袖的汉服装扮,玄色衣袍融在夜色里越发朦胧。那汉服装扮的,莫不是鬼姜?一夜不曾见他。这时刻,在院角幽会来着?走的那个分明就是男的 路陆摸了摸额角凉凉的汗,觉得身上发冷。三月的天,夜里还凉着,怎么出的汗?估摸着是被吓的。白日里才思慕过的人,此刻撞见却是个断袖。 她跪了一夜没什么心思细想,合了合衣襟躺回摇椅里养神。 身后突然响起鬼姜的声音“路朗同意我做你师父了。”路陆微微惊了一下,再合了合衣襟接着养神。鬼姜在她身边蹲下,沉声道,“对不起,害你跪了一夜。”她纹丝不动地闭着眼,却惹来他一声轻笑,“我觉着,师生恋不错。”她那一张小脸,刷的红到了耳根,还好熹微朦胧看不清她脸上颜色如何。她不愿搭理鬼姜,即刻起身绕开他歪到床上去了。 “这,会不会太快了些?”鬼姜抱着胳膊,靠着雕花床的月洞门,故作害羞状。 路陆“嗖”地从床上坐起来,瞪着鬼姜。“你,你,你”她你了半日,没你出一句话来。 “我才说了句师生恋不错,你就往床上去了。我怎么好意思呢?”鬼姜嘻嘻一笑,那双眼,即便晨曦熹微依,仍然能看见熠熠的星辉。 路陆愤愤的从牙缝里咬出三个字来,“你,无,耻!” “怎么无耻了?”鬼姜话里带着笑意。 “明明是个断袖,好意思跟我提师生恋么?”路陆这几天一直都糊涂着,这一次她想彻底剖白了。 鬼姜一个升调的“哦”字,答得路陆心中百爪抓挠,摸不清他什么意思,又不能开了口问。他俯身下来逼近路陆,路陆心中警铃大作,“嗖”的退到了床角。他俯身定在原地,眯了眯眼,颇有深意地笑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是?”断袖? 不等他说完,路陆便掐了他的尾音“我刚才看到你跟男人约会了。” 鬼姜眯起的眼缝里闪过一丝笑意,“你醋了?” 路陆直感觉自己的天灵盖上,霹进一道惊雷来,震得她五脏六腑都颤了好一阵。她愣了半晌,竟然无语相对。 鬼姜哈哈大笑一声,危襟坐在床沿,“先前月下那人是你哥哥,你不会觉得我跟路朗有什么断袖之情吧。”他那声嗓里尚且带着几分笑意。路陆嘴都张圆了,不晓得该说那句话才好。鬼姜抬起手指,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你跪了一夜,我不去找路朗说些什么,今晚你不得继续跪着?” 路陆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默道:你也知道我跪了一夜?十几年没跪了,竟然为了你被哥哥罚跪。知道去帮我说情,算你有点良心。“你跟我哥哥说了什么?”她终于消了几分怨气。 “都是你听不懂的。日后闲了,慢慢跟你讲。”他的眼眸里飘过些不明晦暗的诗意,仿佛有些伤情。路陆蹙了蹙眉以为自己看错了。“路朗允你拜我做师父,日后我能常常在你身边守着。喜欢吗?” “不喜欢。”这一次,她倒是答得恳切。 “师生恋,你也不喜欢?”鬼姜捏起她的下巴,眼中笑意掠过清风徐徐。路陆勾起一抹轻笑扭头躲开,佯作生气,“我哥哥不许。” 鬼姜不依,逼近了凑到她跟前,正经道,“路朗没说不许。” 路陆听见自己的心“噗通”两声,脸上一热,赶紧侧脸躲开,转移了话题,“我哥哥怎么能看见你?” 鬼姜似笑非笑的眼风扫过路陆红透了的脸蛋,凝了凝神,没再逗她,随意坐在床沿淡淡道,“当初我被封印着,点了三分念力出来看你。路朗怕我拱了他的小白菜,索性封了你的元神,不让你见我。”路陆心头一紧,一双扑闪闪的眼睛出神地盯着鬼姜,急切地想听他说些玄妙。这种感觉,就像周更的侦探小说看到真相大白的前一刻,生怕此时作者上“且听下回分解”六个大字,完了。鬼姜的话说得并不玄妙,至少是路陆听得懂的,“你在朔度山饮了血酒,破了路朗的封印,后来的事情也便顺理成章了。我能点了念力出来见你,自然也能见他。” 路陆深深吸了口气,拍拍心口,做惊讶状,“戴个鬼面具来,与我歃血为盟的,是你?”她的话里颇有几分责怪。那晚,飘在半空里的那个鬼面,将她吓得着实不轻。 “不是。那是阎君。”鬼姜风轻云淡的,聊家常似的,没瞧见路陆那双眼睛睁得老大吗?“阎君,就是你说的阎王爷,你哥哥的顶头上司。” 话音未落,路陆已经翻身下床,端了被咖啡回来,盘腿坐上床沿。她要与鬼姜秉烛夜谈,聊聊那个歃血为盟的学问。“接着说。”她嘬了口咖啡,饶有兴致地望着鬼姜。 她想听鬼姜说说,阎君为何要与她歃血为盟,鬼姜却端走了她手中的咖啡,淡淡地道,“正午时分,你要入梦境帮我解除封印,再喝怕是睡不着了。” 路陆愤然,“你不讲清楚了,还想我帮你解除封印?你自个儿解去吧。” 鬼姜无奈地笑笑,捡了两句简单的道理哄她,“养鬼道养的小鬼不归幽冥司管。云朵在阎王庙搞事,阎君还能放任了她?既然不能亲自动手,又不能放任不管,就只能借你来出手了。你是路阴官的妹妹,他信得过呗。玄门的事情深奥得很。你不拜我为师,不好好学艺,有些深奥的学问,我讲了你也不懂。你在堂屋跪了一夜,你哥哥叔父们讲的那些,你听懂了几句?” “” 说来说去,不就是要她拜师吗?用得着这么圈圈绕的拿话诱她吗? 两人嬉笑半日,天已大亮了。 “路陆,吃饭了。”林小上来敲门,仍是和风旭日的温柔。 路陆开了门,看到林小破天荒地端了碗鸡蛋面上楼。她受宠若惊地捧了碗搁在书桌上。“今天祭灶吗?不在厨房吃饭?”路家家规甚严,从来没有宠着她端了饭碗下桌子的时候,也没有在阁楼里吃饭的例外。今日,又是唱的哪一出。 林小进来,鬼姜已不再屋里了。林小目光扫了扫他在床沿坐过的痕迹,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她瞅瞅床沿,再瞅瞅路陆。她吃着面,那若无其事的样子,甚是没啥心肝,更瞧不出有啥春心荡漾的神色。这么一瞅,林小更加不放心了。路陆从小心思瞒得紧,不跟她好好谈谈,指不定不到中午,她又要被罚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云影城 林小抬了凳子在路陆身旁坐下,和蔼地问了一句,“你昨夜没睡?”路陆挑起来的面耽在半空,偷偷瞄了林小一眼,没察觉有啥不一样,照常吃了那口面,阴阳怪气答道,“嫂嫂还不晓得吧。我哥昨晚罚我跪了一夜,天亮才上楼。” “哦。”林小哦这一声,有腔有调的。路陆心里虚,眈眈一笑,接着吃面。 “没有约个会什么的?”林小扬眉问道。 路陆一口面噎在喉咙里,脑袋里转了半日,才想明白林小说的是啥。“我哪有哥哥那么悠闲,月黑风高的去会男人。”这话不能让路朗晓得,不然不扒了她的皮才怪。“鬼姜来跟我说了,她说哥哥同意我拜他做师父。”顿了顿,给自己倒了杯水,“拜师父这个事儿,怎么着也得问问我的意思吧,悄悄的就定了。感觉,像是被逼了婚。”说着,一脸哀伤,像是真被逼了婚。“哎,妹妹我命苦,嫂嫂你也不管,竟由着哥哥胡来。” 这,怎么还成了林小的错了。林小眯了眯眼睛没有作答。 “那些玄学的东西,哥哥不能教我吗?为什么非要拜了别人做师父?”路陆嘟嘟嘴违心地撒起娇来。 “她叫鬼姜?”林小问道。 “呃我以为嫂嫂知道的。”路陆一向觉得林小高深莫测,她知道鬼姜的存在,怎么会不知道鬼姜的名字。 “如果是他。我也愿意你拜他做师父。”林小笑得和蔼。路陆不好驳她心意,眼神暗了暗,“哦”了一声埋头面。 “鬼姜得了鬼谷子的嫡传道法。有他做你师父,我倒是很放心。”林小的主张依然鲜明。路陆埋头吃面,默不作声。“他做你师父,也碍不着你对他的思慕之情。没人说不准师徒恋的。”路陆捧着面碗的手一抖,差点泼了自己一身的面汤。林小赶紧扶住碗,正经道,“你哥不准,你跟我说。他再敢罚你跪祖宗,我就罚他跪搓衣板。” “嫂嫂,你别玩笑我了。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长我两千多岁”小儿女的心思,当面被长辈揪出来,是挺难为情的。路陆放好面碗,正经地揶揄自己,“我们这岁数差得,可以祖孙恋了。我得叫他祖宗” 林小觑了觑她,对她那点小儿女的心思已了然了几分,不再为难她,转而正经道,“拜他做师父的事情,你哥哥已经定了。玄门的学问深奥得很,不是动点笔墨就能挥斥方遒的。一入玄门,处处都是险境。鬼姜修为在你哥哥之上,有他护着你,你哥哥放心,我也放心。” 林小认定的事情,路陆是掰不动的,默默叹了口气,抹了抹嘴角的面汤,耷拉下脑袋来,不再言语了。林小抬手揉揉她的发顶道,“你是怕自己拜了他做师父,做不到毕恭毕敬?还是说做到了毕恭毕敬,怕失了往日的亲近?” 这,这要怎么答? 他一开始就吻了她,说要送了自己给她做夫君,就算三叩九拜地奉了茶,她也未必能专心听他讲学,忘了当初的情形。 林小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路陆,上面写着两句很拗口的话,连不成句,路陆看了直觉头疼。林小指着纸条说,“这是解除他封印的咒语,你正午时分入睡。在梦里见到伏虎,摁着虎头,默念咒语即可。咒语不可中途错乱,否者会害他灰飞烟灭的,若有不慎你也会走火入魔。”感情拜师父这事儿,哥哥c嫂嫂早就商量好了,在她这里没什么商量的余地,林小来不过是知会她一声,仅此而已。“到了正午时分,你就安心睡觉。你哥哥和几位叔叔,在外面为你护法。” 路陆撅噘嘴,将纸条铺在桌上,垂头瞪着。也不晓得这么瞪着,瞪不瞪得出一朵花来。 路陆过目不忘的好记性,从小就落林小看在眼里。纸条上的咒语统共两句,就算连不成句,此时到正午还有小半天,怎的也记得住了。林小揉揉她的发顶,端了面碗起身走了,出门时,还不忘了帮她把房门带上。 路陆瞄了两眼纸条,趴在桌上翻来覆去地捋着几天的事情,一会儿是朔度山灼灼的三千桃花,一会儿是三生石,一会儿是鬼面具,一会儿是林纾予,一会儿是血符雨,一会儿是鬼姜如画的眉眼忧思劳心竟然睡着了。梦里封印鬼姜的那一原秋色,忽的笼上了翠绿,远远近近的缀着似锦繁花。天也飘了云,徐徐一阵风过,令人心旷神怡。远远的他一袭白衣仙姿卓绝的冲她笑,明媚得好似天边的云。她噙着笑,踩着绵软的草走过去,欣喜若狂的朝他跑去,也不晓得自己欣喜的是个啥猛地被草结绊倒,一抬头,哪有他仙姿卓绝的身影?石头做的伏虎,伏在面前一动不动。她愣了愣神,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 不是说要入梦解除鬼姜的封印吗?这不正好。路陆将纸条上的咒语默一遍,起身摸着伏虎的额头,念起咒语来。不愧有副过目不忘的好记性,略略看了两遍,就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然鹅,最后那个字,竟是读音最多的汉字“敦”,统共八个读音,上下文没联系,要怎么念。嫂嫂那翻言语咻的翻上灵台,“咒语不可中途错乱,否者会害他灰飞烟灭的”。手下的伏虎震了震,难不成前面的咒语都灵验了?可是最后一个字为何起先不留意一些?至少问问嫂嫂,该读那个音吧?犹豫着,伏虎在她手下已震出了一道裂痕,想必封印是要开了。情急之下,路陆捡了最常用的读音(dun),一声为敦厚之意,四声为古代青铜食器,她念了一声。 “轰~~”伴着天塌地陷的巨响,伏虎沉了半副身子在土里,他身下涌出滚滚黑烟拖着它使劲往下沉。地底万鬼噬魂的声音,惊涛骇浪般掀涌而过。伏虎额间一点白烟一位姿态翩跹的女子立在伏虎肩上,红裙白衫的汉服,仿佛雪地里绽开的漫天红梅,冷凄凄的带着几分苦修的伤。她又想起那个梦,雪地里漫天的红梅和他肩上绽开血色,两相辉映,映出许多凄凉。 女子轻声念了一句咒语,捏着剑诀的指尖化出一柄长剑。路陆略略定了定神,女子已经提剑朝她刺来。在书库里,下血符雨的时候,那个裹在黑雾里的女子也是这样化出两柄长剑来的。这就是鬼姜说得指剑?眼看不能坐以待毙,路陆学着女子的样子,捏了剑诀,念了她念的咒语,指尖忽的晃出一柄长剑,跟女子手中的长剑一样。女子已经挥剑过来。嫂嫂那句话在她脑海里放得无限巨大,“咒语不可中途错乱,否者会害他灰飞烟灭”,可她却忘了后面半句“若有不慎你也会走火入魔”。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竟然挥剑劈了伏虎。咒语乱了,或许劈了伏虎也能救他。脑海里嫂嫂那句被无限放大的话,重复着,隐没了天边鬼姜近似狂暴的声音,“陆陆,别动。不能劈。” “啪”的一道电光闪过,伏虎从头到尾齐齐的裂做两片,卷着它的浓烟逃似的缩回了底下。地底万鬼逃窜的身影仿佛历历在目。她劈开伏虎的一瞬间,她感觉那道电光从后背将她结结实实地劈作了两半。胸前还刺着一柄长剑,血红的裙,雪白的袖,在她面前立了立,渐渐隐没了。她只记得,她们四目相对时,那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眼睛,那双似曾相识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掠过一抹轻笑。 肩上绽开一朵血色,映着她眼眸里的红裙美得冷艳。又是前日旧伤。 一阵风过,她晃悠悠的随风飘散了。飘到天边竟是缈缈一座灵城,轻轻烟云中,石头砌的城。她跨上台阶追上他。她喊他良绪,他回眸对上她的眼,没有她期待的盈盈一笑,琥珀色的眼眸里隐忍着伤。“我跟你说的,没有一句玩笑。你若受不了,我找阎君要碗孟婆汤。你好好的忘了那些前尘旧事,回海玡做你的城主。” 她凝神望着高高站在台阶上的他,他是她高高站在天上的神,“不了。辗转轮回中,谁是谁的过客,谁是谁的往生,都是天定的命。忘记的,忘不记的,都是躲不过的天命。我喊你一声师父,没习到你的淡泊洒脱,却要怕了所谓的‘生死劫’,喝了孟婆汤去忘了刻骨铭心的前尘旧事,连同你教我的那些一并忘了?既然要忘,当初我又何必要拜了你做师父,白白枉费两万年时光。” 他抿着唇,抿着她从未见过的隐忍。 她顿了顿,知道等不来他的挽留,久久的终于垂头轻声叹过一回,嘤嘤地道出一句自己都听不清的话,“我今日要回海玡,特地来与师父道别。”她隐约记得,她来找他,是想邀他去看她新练的化水为兵的法术。湖边还摆着矮几,泡了他常喝的新茶。她来见他,空晾了一壶新茶,等来的是她的跪地拜别。 三叩首,每一拜,额角都磕在石阶,渗着血。额角带着血迹,伏着隐隐的痛,多少偿了心底凄凉。她带着伤勉强站起来,总以为能背对着他,坦然离去,临到出城却忍不住回眸。 云影城,纂在城门上那三个斗大的字,是她身后最荒唐的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总算办了件大事 梦境一转,竟是满地皑皑的雪,头顶上漫天绽开的红梅。他站在雪地里,素色长袍坠在地上,像立在雪里的山,挺拔得不像样。她一剑刺过去,血色在他肩上绽开 那一抹殷红,到底,映的谁的伤? 悲伤锥心的痛,揪在心头,几分清明翻上灵台。她抽了抽呼吸,忍着痛却没睁开眼。她躺在某人臂弯里,听见有人喊她名字。她知道自己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此刻应该是梦醒了。 “陆陆”哥哥的声音近在咫尺。 遭了,难道错过了帮鬼姜解除封印的时间。她嗖的坐了起来,二兮兮问了句,“我睡过了吗?”她跟某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在梦里受的伤被扯得生痛。后背沿着脊柱像是被劈成了两半,胸前还有个窟窿。她惨叫一声,轰的又到了下去。 “路陆” “路陆!” 七八双眼睛围过来,在她顶上忧郁地而惊恐地瞪着,目光全都聚焦在她脸上。她这才看清,她躺的那个臂弯,是一袭玄色的汉服,乌黑的长发束在发顶,玉白发冠高矗。板正的玄色汉服,与他双琥珀色不染纤尘的眼眸极不相称,还是换身清浅的白色好看。抱着她的,不是鬼姜是谁? “陆陆,感觉怎样?哪里疼?”路朗半跪在她身边捂着她冰凉的手。 “祖宗保佑,你终于醒了。”林小从后面凑上来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上吧唧了一口。 祖宗保佑 听完了这四个字,她才看到鬼姜身后赫然立着的祖宗牌位。这,这是在宗庙啊?!! 怎么怎么跪的是鬼姜呢?还背对着排位跪,什么规矩? 壁上忽闪忽闪的桐油灯,晃得路陆有些头晕,愣了愣,讷讷地嘟哝了两句,“我,我是不是睡过了?都上灯了鬼姜的封印怎办?”她忽然有种睡过了,错过了毕业考试的人生错觉。路朗怒其不争地瞪她的那一眼。那一眼,许多年后她都不曾忘怀。 “你劈了自己的元神破的封印。”鬼姜心痛的眼神要揉出水来。“还好路家宗庙里的罡正之气镇住了你的心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真的破了你的封印?”路陆中二兮兮的起身拍拍鬼姜的脸,扯得伤口剧痛,她“嘶~~”的一声,唬得一屋子的人紧张兮兮地凑过来唏嘘一场。她没见过汉代人,伸手拍拍确定是真的,这比考古挖墓复原人像还过瘾。“呵呵,总算办了件大事。”如果说朔度山是个意外,破除鬼姜封印该算是初战告捷了。前天晚上在堂屋里跪着,还听不懂哥哥和叔父们说的什么,一场梦竟然破了鬼姜的封印。此等大事,不在心里乐呵半日,怎么对得起在堂屋里跪了的那大半夜?不能出去庆个功,心上乐乐也好。 路朗一张脸黑成了锅底,鬼姜却依然笑得明媚。 路小陆,还好你没说自己干了件经天纬地的大事啊否则,你家祖宗都要起来呵呵两声了。 “陆陆,你有没有事?哪里不舒服?”路朗铁青着一张脸关切地问道。 “心口痛,后背痛”拍完鬼姜的脸,还在忘我地沉浸在她那件经天纬地的大事中,路朗问她哪儿痛,她也不过顺口敷衍了两句。一不留神,猛地咳了两声,一股甜腥涌上喉头,脑袋一歪,噗的一口血吐在路朗身上。 “陆陆,陆陆,你怎么了?”林小带着哭腔从鬼姜怀里抱过路陆来。怎么了,怎么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路朗穿一件灰白色的中山装,她吐在他胸前的血,顺着不怎么透水的布料往下流。越过林小的肩头,路陆傻傻地看着路朗衣服上一颗颗往下滴着的血珠子。这回,她真的傻了眼了,被吓的。从来没有吐过血,这么真实地看着自己吐得血从哥哥衣襟上滴下来。要不是围了一屋子的叔父们,她还以为自己打了回胜仗,做了回英雄呢 路陆还来不及说什么,鬼姜已经抢先说了话,“路朗,你在东方尾宿位置升个炉灶,我取了白虎过来与她修补元神。”说完起身绕道神坛背后,不晓得做了些什么。 林小抱着路陆已经哭成了泪人,路朗老脸一沉,忍不住训斥两句,“她有今日,还不是你溺爱太多。我不让她见鬼姜,你偏说我不懂她的少女情怀。你懂她的少女情怀,现在如了你的愿了?” “如了愿了又怎样?好好一个女儿家,被你养得半点不懂温柔贤淑,你还得意了?”林小左右胡乱抹了两把眼泪,端出河东狮的架势来。路朗立在一侧横竖不敢吭声。“还不去布阵,你要看她再吐出两口血来,才过瘾不是?”路朗咽了口口水,蔫蔫儿的布阵去了。 先前围作一团的几位路家叔父,顿时做了鸟兽散,一个个跟在路朗身后,撵灯芯的撵灯芯,添灯油的添灯油,烧香的烧香,点蜡的点蜡,在宗庙的东墙根上布起了阵法。一时间,宗庙里鸦雀无声。路陆将脸埋在林小怀里,憋着笑,差点憋出了内伤,她禁不住肩膀抽了抽,装模作样的哼哼两声,故作痛苦状。谁曾想,她家嫂嫂的杀伤力如此了得。还好只是嫁到路家,做了路家嫡长孙的少夫人,若是有朝一日做了皇后,不得再养出个隋文帝来? 当年独孤皇后威武,上至隋文帝,下至文武百官,一个不敢纳妾。当年皇后威仪,恐怕也比不得她家嫂嫂今日铿锵,河东一声吼,满屋子叔叔没一个敢笑出声的,更别说她家哥哥了。他哥哥在她家嫂嫂跟前,向来是凶不起来的。 路朗点了油灯火烛,在东墙根上布了阵法,正好鬼姜也从神坛后面取了伏虎出来。她双手捧了只伏虎出来。石刻的伏虎,三寸大小,跟封印他的那只伏虎一个模样,单单是个头小了些。伏虎中间剖了一刀,裂缝里透出的葳蕤的柔光,颤巍巍的勉强能将左右两半粘在一起。鬼姜缓缓地移步出来,小心翼翼的护着。那伏虎躺在他手心,颤巍巍的经不起摇晃。 “入阵。”鬼姜声音很轻,却饱含着罡正之气。 路朗抱了妹妹在油灯围成的阵法里盘腿坐下。他扶着路陆肩膀,让她勉强能在他身前盘腿坐正。鬼姜与路陆对面坐下,神情严肃得让路陆有些意外。他捏诀念咒,催动念力将伏虎推进路陆胸膛。路陆听到自己的心砰砰两声,被一团绵软撞得生痛,旁边那团绵软也砰砰了两声。她闷哼了一声,忍了一下,却没忍住那团绵软撞进自己的心脏的痛。她的心想把那团绵软挤出去,鬼姜就着指尖一点柔光推进了路陆心房。“砰~~砰~~”路陆被那两声心跳震得两耳轰鸣,心房里涌出一阵,泵进了四肢百骸。隐隐的,一头半透明的白虎从她身形里咆哮出来,剖了心似的冲着屋顶嘶吼,四只爪子在空中翻腾着,心却钉在路陆胸口。路陆心上剧痛袭来,她闷闷地哼着,一咬牙伸手去挠心口。鬼姜忙着作法,一个不留神被路陆在心口挠了一爪。 “陆陆”鬼姜慌忙收了法术捉住她手时,心口已经血淋淋的被挠了四条血痕。鬼姜闷闷地咳了一声,紧紧抿着唇,一张脸煞白的没有半点血色。路陆眼前晃着他苍白倔强的脸,心上一酸,忘了到底哪儿疼。路陆吃痛惨叫一声,倒在路朗怀里,昏睡过去。 她不晓得睡了多久,醒来时,窗外太阳晒得明晃晃的。路陆感觉到床边的被子沉了沉,心里悠悠然生出许多欣喜来。书里写的女主晕倒后,男主都在床边殚心竭虑地伺候着。路陆想了想,不能即刻就睁了眼,怎么说都要有点女儿家的矜持,别真的应了嫂嫂那句“半点不懂温柔贤淑”,丢脸可就丢大了。她蜷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地妖作了两声,才悠悠地睁了眼。 “听你嫂子说,你胸毁了容了,伤心的不得了。叔怕你想不开,特地过来瞧瞧。”路陆还没看清凑在床边的那张脸,就被这苍老恳切的声音镇住了。 “三叔。”路陆飘在天边魂咻地被拉了回来。 胸毁了容了,你来瞧瞧?叔啊,你还真是敢说话,不怕吓着侄女我。路陆心里骂着,已经坐起来靠在床头了。 “精神不错嘛?”她三叔坐在床沿,掂着手心的墨玉,笑得一脸灿烂。 路陆定了定神,才察觉心口那噬骨咬肉的恶痛,深深吸了口冷气靠在床头不敢动。 “怎么?痛得厉害?”她三叔揣了手心的墨玉,赶紧扶着路陆躺下。路陆闭了闭眼,忍着挠心的恶痛,牙缝里咬出几个字,“三叔啊,你一把年纪了送个关怀,能不能别那么吓唬人。”缓了缓,又说,“我胸毁了容了,你还到处嚷嚷。我以后能嫁得出去么?” “嘿嘿,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她三叔笑得灿烂,路陆莫名其妙了好一阵。“鬼姜给路家下了聘礼,路朗同意你们两的婚事了。” “什么?!”路陆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没顾上心口的伤,痛得嘶的一声咬紧了牙关,“我哥哥那条铁骨铮铮的硬汉,怎么可能被聘礼收买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她三叔说,她这叫矫情 “嘿,你不是喜欢那小子吗?怎么”她三叔唏嘘着深吸了口气,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为了帮你说情,林小差点跟路朗吵了一架。还是你妈妈回来说了话,才定夺了这个事情。” 路陆的母亲一向淡然若水,是个有名有字的民国老太太,全名瑶期。她占着路家“老佛爷”的位置,却极少管事。然而,她定的事情却总能出人意料。路陆也从来不懂,为啥她家母亲,跟别人母亲总是不同。比如说,为啥,五十二岁了,还要生个老闺女儿给自家儿子教养?为啥,大家都指着抱孙子的年纪,她却能悖经逆道地同意路家嫡长孙她哥哥路朗不要子嗣?为啥,主张婚姻自由的时代,她却能自作主张的收了鬼姜的聘礼,悄悄地同意了她与鬼姜的婚事?路朗和林小可是自由恋爱的,到她这儿怎么就包办了? 她家哥哥定夺的事情,尚能搏一搏。她家母亲定夺的事情,怕是要板上钉了。 “三叔,我要退婚。”路陆泪眼婆娑地拽着她三叔的衣袖。“喜欢又怎样?我又没说要这就嫁了。这才处了几日,谁知道日后怎样?他要是欺负我,三叔你年纪大了打不过他,我可怎么办啦?”他三叔被路陆哭得肉麻麻的,僵在原处抖了抖。路家姑娘啥时候那么娇气了?可是,她这么伤心欲绝的样子,她也不能说不管就不管。管又该如何管呢?她喜欢鬼姜的事明眼人都瞧出来了,真要是去帮她退了婚,日后怕是要怪他的。他就这么进退两不是的一脸无奈的任她拽着。“呜三叔,你去跟我妈妈说说吧” “你说你喜欢我?”鬼姜戏谑的音调在门口响起。 循着声音猛一抬头,路陆的小眼神儿,正好撞上鬼姜似笑非笑的眼眸。她丢了她三叔的袖子,嗖的钻进被窝里了。身上的伤痛是不痛,躲起来再细细品。说喜欢他的那句话,被他听到了,真真是丢脸丢大了! 鬼姜双手抱在胸前,倚在门框上,见路陆小地鼠似的钻进被窝了,低头勾起一抹轻笑。“你费尽心思的想要嫁给我。等我送了聘礼,你又要退婚。骗彩礼有意思吗?” 骗彩礼? 费尽心的思想要嫁给他? 她要活得好有境界,才能活出这两层意思?躲在被窝里的路陆差点炸了毛。转念一想,此时起来与他理论,自是论不出什么结果,以他一向赖皮的性格,估计又在激她。只见她身上的被子鼓了鼓,人却不肯出来。鬼姜满意地笑笑,从袖中取出个药品递给她三叔,嘱咐道:“这是我调的芙蓉膏,修颜愈伤最好。劳烦三叔提醒陆陆每日清晨敷药。她若记不起,便请嫂嫂过来照顾两日。免得错过了调养的最佳时日,久久愈合不了。”林小时不时要上夜班,陆陆最不愿意辛苦林小来照顾她。鬼姜话里拿捏住了她的软肋,她逼不得已要乖乖听话。这才几日,就被他捏扁了搓圆,日后真要嫁了她,不得喊他爷爷? 鬼姜走到床边,俯身揉了揉路陆没能躲进被窝里的一头乱发,“我出去办些事,两三日就回。你在家里乖乖等我。”说完转身要走,顿了顿回头冷声道,“徐默来了不许见他。” 你管我见谁!?路陆心里恼了一句,掀了被子翻身起来,鬼姜已经不见了人影。风中凌乱的她,只剩下咬牙切齿的份。 之后两日,徐默也来过。路陆一直睡得昏昏沉沉的,不确定自己到底见没见过徐默。 “不是说要我拜他做师父么?怎么又下了聘礼?到底是要哪样?”路陆眼里烧着几分窝心的火。她三叔嘿嘿一声跳下床沿,离她丈八远,堆了满脸褶子嘻嘻笑道,“师父你已经拜了。在宗庙时,你嫂嫂抱着你拜的茶,也是你嫂嫂代你敬的。”路陆脸色甚是不好。这,一个两个的,悄悄的就定了她两件终身大事,还不带知会一声的。 她三叔是个看脸色的主,见她怒火烧了眉心,嘿嘿两声干笑,撂了药瓶在床头,遛了。 路老夫人回来一趟,跟女儿话都没聊上一句,又匆匆回了湘西老家,据说是路陆她外婆十三道圣旨招回去的。 路陆待在路家老宅养伤,由她三叔三婶照料着。她每天除了按时敷药,窝在床上就剩了无聊两字,整天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思量着她那两件人生大事,终究没思量出个所以然。她三叔说,她这叫矫情。 她头一回知道,她也会矫情。 那日晌午,她三叔给她端了晚饭进来,手里依然掂着她前日见的那块墨玉。她忍不住多问了两句,才知道那墨玉是鬼姜给的。说是一位故人送的,起初玉上还有许多细细的裂痕,他一直将玉贴身养在身边,那些裂痕才渐渐没了。在路家宗庙为路陆修补元神时,路陆身上的戾气冲撞了玉魂,那墨玉才从鬼姜身上跌落下来。她三叔想沾些玉上的灵气,便将那玉借来把玩。鬼姜见他喜欢,大度的将那墨玉转手送了他去。 鸡子大的椭圆墨玉,握在手心十分称手,温润而内敛,玉上还有狐狸样的墨纹,一看就是个宝贝,她这个不懂玉的都知道是宝贝,凭谁见不想拐了去?难怪她三叔每每陪她唠嗑都免不了要替鬼姜说几句好话,原来是收了人家宝贝了。 她细细数着玉上的狐狸尾巴,“咦,三叔,这狐狸只有八条尾巴,不是你说的九尾狐呢”路陆摩挲着玉,心里十分想拐了它去。奈何,三叔人精似的早早抢了宝玉揣在贴身的衣兜里,还说些玄而又玄的话来哄她,“嘿嘿,你懂什么?神狐九尾九命。少了一尾,定是早先落难陨了一命。这样的九尾神狐化的玉,需得常年养在身边,耗费精气才能养出少的那一尾。你这副新伤覆旧伤身子骨,不适合养这样的玉。” 路陆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将信将疑地拷问着她三叔那老不害臊的善良心地。她三叔摸摸揣在胸前的玉,嘿嘿一笑,“等我养出了九条尾巴。你想要,我再给你。”说完,再摸摸玉,端了床头的面碗,往门边挪。“你好生养伤,等你修为够了,我把我的幽冥鬼玉给你。” 话音刚落,路陆眼前一暗,她三叔已经关了门遛了。 这块墨玉什么来历?她三叔,竟然舍得拿他的宝贝心肝儿幽冥鬼玉来堵她的嘴。 能让她三叔惦记的宝贝实在不多,这样的宝贝还出自鬼姜之手。看来,鬼姜许她买千味坊的九百文银,并非空口许诺的。转念一想,又鄙视了自己一番,一向不屑于傍大款的她,如今却要傍了大款去买千味坊的院子。 那一日,她觉得身上好了许多,吃了夜饭便遥到前院里消食去了。几个喝茶的客户稀稀落落的坐在前院闲聊,仿佛这几日没有什么大事。可是,于她,却是颠覆了人生观的命中注定。 她在柜台后面煮咖啡,她三叔跟隔壁老王家的唠着嗑。隔壁老王仔细瞧着她三叔手中的墨玉,她三叔溢于言表的那股骄傲劲儿,老远的就将她熏得晕晕乎了。 院子就那么点儿大,即便她三叔压着声嗓说话,她八卦心仍然逼着自己听了个一字不落:“这东西啊,就是我那侄女婿给的。他出关那日,说要取了紫御棺来与我侄女做聘礼。这不,我侄女重伤刚醒,他上楼匆匆看了一眼,便去中曲山寻聘礼去了。” “嘿嘿,你侄女怕是嫁不出去了。”隔壁老王八卦起来也是要命,“中曲山什么地方,随便拔根草都能打仗,民风彪悍得很。你那侄女婿能取了紫御棺回来,恐怕也四肢不全了。就不晓得,到那时你侄女还要不要他” 路陆端着咖啡的手一抖,半杯咖啡泼在了地上。中曲山,《山海经》有写,具体怎样,她确实不知。不就是个聘礼吗,为什么非得是中曲山的紫御馆?她正想出去问问她三叔,只听得后院藤椅被撞得怦然倒地。那一声并不清晰的闷响,结结实实的撞在她心坎上。杯子落地的声音如同耳边金锣,砸得她两眼冒星星。她丝毫没有察觉那半杯滚烫的咖啡泼在了脚背上,跌跌撞撞的就往后院去了。是不是万万年前她也这么慌过,那种莫名的情绪,总有些似曾相识。 “鬼姜”一袭墨黑到在花廊下,跟实木的藤椅倒在一处。想起隔壁老王说的中曲山,路陆慌了神,匆匆扑过去扶她三叔的侄女婿。有生以来,她头一回乱了分寸。 “嘿嘿,我就说她矫情吧”她三叔拉着隔壁老王进了后院,见鬼姜半躺在路陆臂弯里,不紧不慢地肘了肘身旁的老王揶揄他侄女。 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背后补刀了,她三叔现在那一脸牙尖像,就是背后补刀证据。 见她三叔一脸贱笑,路陆料定鬼姜没什么大碍。她起身佯作要走,他三叔才拖了隔壁老王帮忙,将鬼姜扶进屋里。 安置好鬼姜,她三叔掩了房门出来,神情凝重的坐在石阶上抽旱烟。路陆捡了个干燥地儿,陪他在台阶上坐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不准喊我师父 路陆肩膀抽了抽,被她三叔那一口一个的你夫君口一个的侄女婿麻得不轻。转而,想起那夜月黑风高,鬼姜在院角与路朗说的那句,鼻子又酸了酸。“我用心换她生死。”原来只在此处,剜了心为她修补元神。她回头看看身后的门,仿佛到门后那张雕花床上,鬼姜苍白的脸。此时,她似乎觉得自己是真矫情了。 路陆定了定神,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三叔:“聘礼非得是那紫御棺吗?” “那倒不一定。”她三叔磕了磕烟灰,接着抽,“紫御棺是中曲山中紫麒麟的角做的,于别人不过是只几块破骨头。路家世代阴官,紫御棺对路家来世就是绝世珍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拿它来保命。鬼姜为了娶你,许下诺言说要寻了紫御棺来与你做聘礼” 吱嘎~~路陆腮边挂了两滴晶莹,默默地晾了她三叔推门进屋去了。她三叔架了烟杆在搁在膝盖上,略略含了两分酸涩的笑意,自说自话的莫名其妙地叨叨了两句,“丫头,不管有没有你哥说的生死劫,路家都只能护你这一段了。日后,你若有了委屈,来幽冥司找你三叔我”还好路陆正矫情着,没听到他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言语。 初春的阳光带着暖意,透过木格子做的窗棂,在她藕荷色的细麻裙裾上印上斑驳光影,脚背上红红的烫伤也被修饰得颇有韵味。鬼姜动了动眼皮,察觉到了身旁的异样。一睁眼,就见她蹙着眉,闭眼靠在床头的模样,微微凌乱的碎发散在腮边格外可人。一睁眼就能看见她的梦,他做了两千年,终于了如愿心中却多了些许酸涩。他还记得他曾在幽冥司许下的诺言,“我若不能护今生她周全,愿成全她在生死轮回中的万万千千。” 幽冥司的鬼主,最后留下那句碎了他美梦的断言,“她就剩了一缕残魂,能入轮回实属勉强。你若护不得她周全,哪还有什么生死轮回?” 他拂开她腮边的碎发,千丝万缕的结在眉头揪着了一团。那一睁眼就能见她的梦,终于成了现实,他却并不像期待的那样欣喜。她侧脸躲开她的微凉的手,歪在他腿上哼哼唧唧的呓语两声,再换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她以前并不这么能睡,或许这几日伤神伤得太过。以前每次见她,她都掖着几分清愁与他大论兵法。有时能哄得她心情好些,她还能和着他的琴声跳一两曲舞,心情不好就闷闷的坐着发呆。 如今暖心可人的模样,与那时淡漠忧郁的她,简直大相径庭。可就是如今这模样,才能揪得住他的心头肉,让他爱不能,放手亦不能。这么留着她在身旁,是好与不好,他亦无从考究。如果真的应了那“生死劫”,又该如何? 日照三竿时,光影已移到了墙角。路陆和鬼姜换了个位置。路陆揉揉眼睛坐起来,见鬼姜换了身衣服坐在床边,脑袋里懵懵的以为认错了人。浅白的中山装,哪里像个汉代人?头发也剪了眉眼间的精致,却被他身上一袭浅白衣服称得格外好看。她早就想说,他若换身清浅的白色或许更好。也不晓得,是不是许久之前,她就这么觉得了 “呃你的汉服哪里去了?”路陆睡眼朦胧的,问了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 鬼姜以为她至少该问问,她为啥躺床上去了。瞧她睡眼朦胧的样子,猜多半昨夜守在床边熬得够呛。幸而以后,她烫伤了脚背,还光脚穿双拖鞋坐在床边守他一夜的事情,都不会再有。愣了愣,顺了她的话说,“你三叔说我那身汉服值钱,我就换了卖了。” “卖多少钱?”路路似乎清醒了些。 “三十文银。”鬼姜笑笑。 “三十文银?”路路惊呼着,差点气晕了过去。“十三叔介绍的那个赵老板吧?他三十文银就骗了你一身绝色的汉服,真是个奸商!你腰间挂的那玉都能卖上几百两黄金”她话还没完,就被眼前晃荡的鬼姜腰间那玉给堵了回去。 “我送你的信物,怎能卖了?”鬼姜将那白玉蝤龙玉佩系在她胸前。这玉,他曾经送过她一次。后来不知为何,她将玉扔在冥界的忘川河里。他点了几分念力分神去忘川河里寻了许多年,才寻了这玉回来。如今再与她戴上,似乎魂牵梦绕了许多回,“有这玉佩在你身边,无论海角天涯你都能召我回来。”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就这么定了?路陆稀里糊涂地问了句,“我是不是矫情了些?” 鬼姜揉揉她微微凌乱的发顶,“嗯。确实矫情了些,不过戴上这玉好了许多。” “”要不要这么王婆卖瓜?路陆挑了挑眉,勉强端出些高冷不屑的样子来。鬼姜见她没有扯了玉佩扔了,已是十分受用,给她看了紫御棺,还给她讲了许多中曲山的稀奇事。唯独没说的,便是紫御棺的用处,只略略带过一句,日后用时你便知道了。 路陆还想问问鬼姜,梦里她喊良绪那人是谁。奈何前前后后都没看清他的脸,不晓得从何问起。又想起,上回问夜承平时,鬼姜那张醋坛子里捞出来的脸,张了张嘴,愣了愣神,硬生生将说到嘴边的话塞了回去。她问着他中曲山的事,心中却徜徉着梦里的几分情伤。 短短半日,两人竟有些久别重逢的怅然,悠悠的聊到傍晚,她三叔喊他接了季远的电话,她才想起千方坊那九百文银。“嗯,明日去取。”鬼姜明媚的笑,将她慌乱的心情耀得有些苍白了。九百文银呢能是个小数目?卖了汉服才得三十文银,剩下的八百七十文银,是要盗墓才能有么?那绝对盗的不是普通的墓。据说那些王公贵族的墓,都凶险得很。机关暗器c守墓神兽哪样能是豆芽儿菜?以鬼姜的性格,肯定特立独行的自个儿去,就跟去中曲山取紫御棺一个样。他在中曲山受的伤,不晓得是伤在哪里。他不说,路陆也不好伤了他的自尊勉强去问。三叔在家,若是让他知道鬼姜伤得重,他肯定要笑话了去,让哥哥知道了更是不好。从中曲山回来,鬼姜的脸色就一直苍白着,她实在不放心他再去涉险。何况千味坊的院子,未必一定要买。 鬼姜送她那玉,蛮值钱的,要不卖了吧。为了卖那玉佩,路陆使出拿手绝活煮了一壶新茶端给鬼姜,一双星星眼瞧着他,“师父”鬼姜被她这声软糯糯的师父喊得肉麻,端茶的手都抖了两抖。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么一声“师父”,但她确实又是头一回喊。拜师父这事儿,不过是对付大舅子的招数,也不过了了自己一个夙愿,没想到她还真喊师父了,还喊得如此像样。瞅着她喊师父的样子也蛮逗趣的,索性端出点师父的架子来逗逗她,“使出浑身解数卖乖,有事求我?” 路陆笑得更甜了,“你送我那玉,能不能卖了。我们再去盗个地主墓,买千味坊的院子也就足够了。” 他眼神暗了暗,仍然端着为师的架子,“为什么要盗地主墓?” 鬼姜没说卖了玉佩要怎样,路陆顿时松了口气,搬个小凳子来在他身旁坐下,真真装出了几分小徒儿的乖巧模样。“那些王侯将相的墓地,机关暗器的唬人得很。中曲山那些事情听起来惊心动魄的,也着实让人捏汗,要去盗墓我心里还是虚虚的”她把盗墓小说里的惊险桥段都默了一遍,小心肝儿都在打颤,哪里有勇气放任鬼姜去冒险。“盗几个地主墓,凑一凑,九百文银还是有的。” 鬼姜捏起茶盖自顾自的拨他的茶末子。路陆还巴心巴肝地仰头望着他,“我这个建议,不错吧?” 他侧脸垂眸瞧着趴在扶手上的路陆,淡淡地笑了笑,笑得有些以为深长,“我说要带你去了吗?” 这,这说了半日,屁用都没有一个。路陆整个人都像噗通一声落进井里的石头,噗通了一声便沉进了深水,连个泡都没有。借着屋檐下昏黄的灯,瞧着她出神的模样更是有趣,索性再逗她一逗,“你大半夜的,给为师煮了一碗浓茶就是想要为师睡不着觉,好去盗墓?” “呃”路陆赶紧起身捧了鬼姜手中的茶碗,“我去换一杯。师父你今晚一定的安心睡觉,明天精神了再说盗墓的事情。”能多一晚上,让他养养伤也好。 路陆捧了茶碗出去,换了壶极淡的清茶过来。瞅着茶碗里晃荡的小几片茶叶,鬼姜有些发愁,不晓得这丫头着紧的是个啥,奉茶都奉得如此殷勤。 “你带我一起去吧。”路陆果然殷勤得紧,“怎么说我也是你徒弟,跟你一起去,长长见识总是必要的。”她知道自己是个拖油瓶,鬼姜带着她盗不了帝王将相的墓,或许能退而求其次挖挖地主坟呢 鬼姜蹙了蹙眉,眯了眯眼起身捏起她的下巴,沉声道,“除了焚香祭祀的场合,不准叫我师父。”他眼眸里暗暗点燃的愠怒之色,唬得路陆身子一颤,往后退了一步。那双暗藏春色的眼眸,可以隐忍如此极致的怒火,她着实未曾料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给你做个记号 鬼姜抬手捧起她的脸,声音柔和了许多,“我吓到你了?” 路陆咬了咬唇,垂下眼眸不敢去看他,“唔没什么。你要是不想带我去我,我就不去吧。”吞吞吐吐的两句话,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不晓得鬼姜听清没有。“左右我就是个拖油瓶,去了也误事”说完,她退后一步,躲开了他。他上前去握她的手,她再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很晚了,我回房睡了。”她略略低了低头,转身上楼去了。听着她噔噔踩着楼梯板的声音,往日旧伤又复上心头。 那一日,春风正好。新绿轻笼的竹轩外,她竖着红裙白裳的身影背对着他。平日里她都是素色的轻纱,少穿那件红裙。那件红裙她统共穿过三次。初见她时,她穿那件红裙。封印他时,她穿那件红裙。那日离开的背影,也是那件红裙 “我,我可以喊你声师父吗?”新绿轻笼的竹轩外,她的身影平白的添了几分萧瑟。 “”他的心忽的沉了一下,仿佛过往的许多伤都涌上了心头。然而,究竟伤的何许却数不明了,“鹿鹿你在说什么?” 在他面前,她从未提过自己是归墟的北郡主。初见时,因为她那双小鹿眼睛,他给她取了个名字叫邱小鹿。后来,即便他猜到了她的身世,也一直喊她鹿鹿。或许是天定的因果,那两个字竟然喊成了她今世的姓名,路陆。 她默了默,唐突道,“是我妄想了。”顿了顿,又凉凉地道,“你或许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御梦的人,梦里见的都是真的。”她稳着自己的声嗓,不让他看出悲伤,“我要去寻个人,不回来了。”话音落时,她已经不见了人影,只留下她住过的那间小竹轩,在山林里荒废。 她看他眼神,或许正是许多年前看她师父的眼神。那声师父,放在他心头,就算如今没了心,却依然会痛。就算如此,能得她一声“师父”,也胜过她不留只字片语的离开。 他坐在廊下,喝着那碗淡得无味的茶,偷偷看着楼上的灯,心想等她睡熟了再去看她一回。 那一晚,路陆睡得很不安稳,只因为尚未痊愈,整天昏昏沉沉的有些嗜睡。睡梦中,她感觉到有人用细针戳着她胸前的伤,从沉睡中挣扎起来,仔仔细细的看清了鬼姜伏在她胸前的脸。身体一颤,还没坐起身来就被鬼姜摁住了肩头,“别动。做个刺青而已,别那么紧张。” 刺青?在人家胸上刺青?不懂何谓男女授受不亲?路陆顿时睡意全无,“我不要,我平生最恨刺青了感觉像街霸。” “你喜欢刺一半,留一半?”鬼姜阴险的笑,埋着头也看得清晰。 “”那还是刺全吧。也不晓得他手艺如何,“大晚上的,你偷偷摸摸到我房里来刺青?” “姑娘,日上三竿了。”他说这话,笑着,一如既往的春风明媚,手上精细的动作却没停过,似乎昨晚那些话都不曾说过。 果然,春日的暖阳已经铺上床头了。 鬼姜倒是君子,将她的衣服在伤口处剪了一刀,只露了伤口出来刺青,虽然有些难为情,总比着好。路陆心痛她三婶给她做的新睡衣,却已经破了 伤口干掉了血痂,针刺在新肉上,痛得牙关咬紧了,忍了忍,还是痛。跟一个汉代人说麻药,好像没什么意义。不晓得哪根筋抽了,她说了句自己都想抽自己的话,“那伤口狰狞得很,你是不想日后看到,才要给我做个刺青?”鬼姜抬起眼眸正正撞进她的眸子里,她深深吸了口冷气,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你,你这叫欲盖弥彰” 补上这半句,比前面那句更那个啥。路陆脸上熊熊的火烧到了耳根,即刻闭了嘴不敢再说话了。 鬼姜瞧着她,许久未曾说话。她愣愣地等着他说那句她曾臆想过的话:我不嫌弃,我怕你自己嫌弃。可是等了许久,他才不着边际地答了一句,“我给你做个记号,生生世世都能找到你。” “”路陆脸颊飞上两朵红霞,愣愣的不敢再说话,秉着呼吸,默默忍着针刺的痛。 鬼姜做的刺青,是只血色伏虎。许多之后,她才知道,那个刺青是将封在她心上的白虎引出来,做了个白虎护心的符咒。 他蘸着自己的指尖血,刺在路陆心口。路陆痛晕了又醒过来时,他额上已渗了秘密的汗珠。“等会儿我带你去取金子来买千味坊。你一向不识路,有了这个记号,就不会走丢了。”他浅淡的笑里有些调笑,却显得很是苍白。他大伤未愈,做这个刺青费了他许多精神,好在路陆出入玄门,瞧不出来。 听鬼姜说要带她去取金子,她嗖的跪起来兴致盎然地凑到鬼姜面前,伤口上刺青的痛都忘了,“听说盗墓带上寻龙尺,不会走丢的。” 鬼姜抬起眼眸瞅了瞅她,她不晓得自己哪里说错了,映在他眼里尽是个超级傻妞。他似笑非笑地看了这么一回,又扶路陆躺下,埋头一针一针的在路陆伤口上自己的血。“谁说我们要去盗墓了?”他淡淡地道。 “”不是去盗墓? “我初入太学时,圣上赏过我两千两黄金,都存在长安城,估摸着购买千味坊那宅子了。”鬼姜风轻云淡地说着两千两黄金,路陆眼睛都直了。 两千两黄金啊 汉代一两16克,放在1915年,那可是64斤金坨坨呢。何况那是汉代官铸的金元宝,在古董商那里翻几十倍都不成问题,别说买宅子了,买她都够了。 路陆闪着一双星星眼,惊呼道,“你好有钱啊” 鬼姜抬眸瞧她,她一不小心撞进他的眼眸,漾开一片明媚。“喜欢?”又是这么问她,“喜欢就送你吧。” “呃这个礼太重了”路陆受不得人恩情,如此厚礼她确定受不起。 鬼姜故意在她伤口上重重的扎了一针,路陆痛得一声闷哼,眼泪都挤出两颗来。鬼姜眯了眯眼睛,冷声道:“我把自己都送你了,你却不肯收我金子,是要拒我千里之外么?” 路陆顿了顿,眼看鬼姜手里的针还悬在自己伤口上,她敢说不要,不得被扎成筛子吧?“夫君c师父,外加两千两黄金我收了,要怎么还呢?” 鬼姜笑笑捏起她的下巴,调侃她,“以身相许。”路陆心里错乱了一回,赶紧拍开他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怯怯地道,“我,我知道了,快些做完你的刺青。还有两千两黄金等着我们呢。”鬼姜瞅着印在她下巴上的血迹,心里暗笑:这丫头,傻气起来,还真是逗趣。 那日做完刺青,已是午后。她三叔拖了路朗回老宅来收聘礼,路朗接了鬼姜手中的紫御棺,脸色不大好看,抿着唇瞅了瞅鬼姜,又瞅了瞅路陆,没有多说一句,闷闷地踱到前院喝茶去了。她三叔在他身后恨恨地咬牙骂道,“这小子,欠抽吧?”鬼姜拉了拉她三叔的衣袖,笑得让人如沐春分的样子,逼得她三叔都跟着陪笑了两声,“姑爷真是善解人意。路朗这脾气,你别往心上去,等他气过了自然就好了。碍不着你跟陆陆相处。” 她三叔这声姑爷,鬼姜很是受用,拱了拱手道,“还请三叔,帮我在哥哥面前美言几句。” 她三叔双手握着鬼姜的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那是,那是,一定,一定。” 路陆忍不住抖了抖,被她三叔和鬼姜麻的。她三叔瞪了她一眼,又笑嘻嘻地对鬼姜道,“路家就这么一个姑娘,今后就托姑爷您照顾了。”他斜眼瞄着路陆玩世不恭的一脸怪相,仍是面不改色。“姑爷你旧伤未愈,去长安城可得当心一些。”鬼姜嗯了一声,路陆的心突然被揪了起来。她只听进去了四个字,旧伤未愈。这前前后后的伤,都是为她受的,他若再要受些伤回来,她得愧疚死了。 “开我的车走,去把油加满了。”她三叔扔了车钥匙给路陆,“我去给你们收拾点儿东西。” 她三叔的车,是退役的军用吉普改装的,威风得很,虽然处于报废阶段,却是她三叔心头爱,旁人要开,想都别想。路陆耸了耸肩,一脸嫌弃地拿了钥匙去加油。到了长安城路陆才知道,她三叔的车上藏了许多符咒,方圆十里百鬼莫近。到长安时,他们都远远的把车停在郊外,不敢开进城里。 她三叔给她收的行礼也是奇葩,满满一箱子折成三角形的小黄符。还有一枚锈绿了的秦半两,千叮咛万嘱咐的要让她贴身戴着。车在崇山峻岭见摇晃着,鬼姜见她三叔如此贴心,不好拒绝。快到长安时,才随口念叨了一句,“你三叔给你备了一箱子辟邪的货,是要拿我当摆设么?” 意思是,他能辟邪? 路陆险些一脚油门轰到悬崖下去,侧脸去看鬼姜,他自巍然不动的优哉游哉的拖着腮帮子靠在车门上,瞅着她笑。 呃这么淡定,还真能辟邪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鬼帝都 到了长安,天色尚未亮得分明。 路陆以为他们得去买把洛阳铲,再雇两个挑夫才搞得定两千两黄金。鬼姜却搜刮了她身上所有的银元c钞票,等到天亮去换了两个小金砖。 路小陆的心,快要滴血了 她哭丧着脸给她的银元们默了个哀,还好没带了全部家当出来,否则要破产了 鬼姜带着路陆,在老街的角落里找了家古玩店。店面很小,只容得下一张柜台个守店的老头儿。三尺长的槐木柜台包了层油浆,有些年头了。店主,老得看不出年岁的驼背老头,赤脚穿一双草鞋,腰间掉一个烟袋,簇新的蓝布上衣,膝盖泛黄的蓝布裤子,大概常年都是这身装扮,新衣旧裤一如往年。他脸上褶子深成了沟壑,眼神却好的很。一个白白净净小男孩跑过来叫他祖祖,他瞅了瞅站在店外的鬼姜和他身旁的姑娘,抖着手从衣袋里摸了两个铜板放在小男孩手里,苍老的声音笑得甜甜的说,“买冰棍儿去。”。 目送了小男孩蹦过转角的身影,鬼姜上前恭恭敬敬的向店主拱了拱手,恳切道,“老爷子,我们今晚想去趟未央宫,能否带个路?” 老头儿埋头掏了卷烟叶撵了撵,沙哑着嗓音道,“未央宫,太久没人去了”等他上了烟卷儿,路陆很懂事的上去给他点了火。老头儿瞧都没瞧她一眼,自顾自地抽起烟来。鬼姜双手承上两块金砖,他托在手里掂了掂,不疾不徐地哑问道,“这姑娘也去?” 路陆点了点头。 他侧脸用下巴指了指身后的那扇木门,“买两袋米。” 买米?路陆已经身无分文了。她想取了鬼姜送她的玉佩来当了,被鬼姜的眼风扫过,身上一阵哆嗦,赶紧取了林纾予送她的珍珠耳坠当给了老头儿,买米。 老头儿点点头,站起身来。鬼姜拱手一个汉代长揖,此时穿了汉服怕是要喊他声谦谦君子了。路陆怀疑,这老头儿恐怕活了两千岁了。鬼姜这汉代大礼,他看得懂,也受得起。 鬼姜牵着路陆,尾随老头儿进了他身后的木门。门后还真是别有洞天,四方大院正中还盖着撑天的老槐树,遮天蔽日的一点阳光不见。老头进屋装了一麻袋小米出来。原来他说的米是小米? 老头将一整袋小米围着老槐树倒了一圈。只见小米簌簌地往土里钻,像是在给老槐树喂食。等小米都没进了土里,院墙西侧开出一道门来。 从院子西侧的小门进去,竟在一座山脚下。在街面上,怎么着也是看不着山的。这山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玄门。 老爷子停在门口,慎重其事地问鬼姜,“这位姑娘也去?”路陆已经第二次听老头儿问这话了,他再要卖米,她就只能当了玉佩了。只见鬼姜肯然颔首,她心想玉佩保不住了。老头儿凝了凝,瞅瞅她,她心里更正掂量得紧。她正想着当了玉佩买米值不值的档口,老头却悠悠地说句让她肝儿颤的话,“未央宫,太久没人去了。那里的大神们许久没享祭祀,都快嗅不得生人味儿了。” 许久没享祭祀路陆全身血气一凉,冷汗滴下额角,这不是玉佩保不住了,是她自个儿都保不住了。她正想转身撤了,鬼姜却笑得春风拂面的抓住了她的手,“她在外面,我不放心。”他看着老头儿说的话,路陆却觉着这话是说给她听的,额角的汗渗得更欢了。 老头儿又转身进屋,出来时拎了个寺庙和尚化缘布袋,陈旧的姜黄色将正中那个“佛”字衬托得赫然。布袋里装了满满一袋大米,这回真是大米了。他弓着背,将米带扛在肩上朝山里走去。 山里的树很大,遮天蔽日的,明明大白青天的,却不见星点儿阳光。山路上零散的铺些碎石板,掩在杂草里几乎看不见路。路陆被鬼姜拖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十分艰难。鬼姜索性背了她走。 山里一点风都没有,寂静得吓人,路陆一双小手冷得冰凉,背上还渗着汗。鬼姜空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的手,调侃道,“路阴官家的姑娘竟然怕鬼?!” 呵呵,还真有鬼啊! 路陆把鬼姜的脖颈搂得紧了些,压低了声音,作恐惊天上人的姿态,“我又不是阴官,鬼又不怕我。” 鬼姜偷偷笑了笑,“那,你把我搂得再紧一些。” 路陆凭空白了一眼,嫌弃道,“不害臊”话虽这么说,她却不自觉的把鬼姜搂得更紧了。 他们在林子里走了两三个时辰,估摸着才正午时分,林子里却已降下了夜幕。难怪鬼姜跟老头说他们想今晚去未央宫,老头儿立刻就带了他们进山,原来有时差的 夜幕里,隐隐约约看见山腰上有座古庙,庙里还有灯。 老头儿敲了庙门。小沙弥出来开了门,跟老头儿行了行礼,没有说话。老头儿将路陆用珍珠耳坠买的米给了小沙弥。小沙弥吃力的将米拖进庙里,跟老鼠拖米似的,半晌,他又出来邀他们进庙,“进来吧”。 进庙第一拜,拜的是地藏王。 看来,这庙,古老得很。 民间有个传说。佛教传入中原后,起先香客第一拜,拜的都是地藏王。地藏王黑脸怒目的,吓走了许多香客。后来,佛陀们请了喜庆大度的弥勒佛在前殿招财,地藏王则在弥勒身后坐镇,寺庙的香火终于鼎盛了起来。这座古庙先拜地藏王,想必很久远了。 华夏第一庙建于东汉。这座庙再久远也久远不过未央宫。未央宫跟这庙有什么关系。路陆正想问,鬼姜却给她做了个禁音的手势。路陆怕鬼,最终还是没问。后来,她才在路家的书库里找到这古庙存在的佐证。 那一晚,他们去的不是长安城的未央宫。而是一个叫“鬼帝都”的地方。历朝的帝都,都有许多王侯将相未了的恩怨情仇,历史等不了他们了结尘世恩怨,一把黄土埋了宫瓦朱墙,连同他们的执念一同埋在地下。幽冥司泯不了尘世的业障,为那些没有结出因果的亡魂辟出特权,允许他们留在尘世了解自己的恩怨。在这之前,只要不触犯冥界的法令,幽冥司是不会收他们入黄泉的。久而久之,在黄土之下聚起了一座鬼帝都。 鬼帝都是鬼不管,人不管,神不管的三不管地界。经历了十三朝古都,更是了得,于是黄土之上起了一座佛庙,每日黄经梵咒的压着,才没闹出乱子。领他们上山的老头儿家,世世代代都是那座古庙的守门人。 拜了地藏王。小沙弥提了灯笼过来引路。鬼姜拱了拱手跟老头儿说了声“多谢”,老头儿拱了拱手回了个礼,没有跟着进去。 三弯十八拐的转过许多长廊,路陆转得有点头晕了,小沙弥才在一处壁画前停下了,指着粉墙上的壁画说,“到了。”长廊里到处都是壁画,长得都差不多,怎么分得清哪处是真的“到了”。路陆正想问问小沙弥有没有走错,却被鬼姜进了壁画。进去前,鬼姜说了句话,她也只听清了一半,“进了未央宫,你使不了立狱收邪。如果遇到危险”遇到危险怎样?鬼姜话未说完,眼前已是一方古街。路陆新奇的星星眼一亮,鬼姜未说完的半句话,便做了耳边风刮到天边去了。 古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酒楼卖唱,商贩叫卖,车马穿梭,轿撵往来好不热闹!就是,全都死气沉沉的,不带星点儿活气。天灰蒙蒙的,没有云,没有风,压抑着腐烂的味道。 这,大概就是古长安了。 路陆忙着瞅清楚历史的模样,忘了问鬼姜,遇到危险要怎样。 鬼姜牵着路陆往繁华处走去。没几步就到了一座宫殿外。宫门外,立了对小宫娥候着,见了鬼姜,向他福福身,拜道:“鬼公子。”路陆被他们当了空气,心里有些不爽。 “带我去见你们公主。”鬼姜冷冷的口吻,她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路陆想问些什么,想起前两次询问都被鬼姜阻止了,便没有开口。那对宫娥又褔了福身,动作整齐得跟木偶似的。福完身,她两齐齐开口道,“公主等鬼公子许久了。奴婢这就带公子进去。”说完齐齐的转身,引了他们进宫。 公主等鬼公子许久了 这是来幽会的吧?还带个巨大号移动灯泡来幽会?路陆八卦地期待着眼前这位谦谦公子与玉人私会的画面,却又忽的想起古玩店那老头儿说的话,他说这地方需要祭祀。难道鬼姜是带她来做祭品的?她的肩膀猛地一抖,拉住鬼姜的袖子,讷讷地道,“我,要不我回避一下。” 鬼姜牵起她的手,暖暖的说了两个字:“不用。”他那浅浅的一笑,如同一夜春风,在她没啥活气的心上,吹开了千树万树的梨花。就那浅浅的一笑,路陆就由他牵着了,此刻即便做了祭品,她也是美的。 这花痴得,甚是无聊! 入了宫,竟然是在夜里。两个宫娥提着宫灯走在前头,鬼姜牵着路陆跟在她们身后。到了廊桥处,远远的匆匆奔来一个宫娥。那宫娥过来将鬼姜请到一旁,低语了几句。鬼姜回来与路陆说了几句话,便跟着宫娥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鬼公主 鬼姜说那宫娥知道金子放在何处,要他亲自去取。他让路陆原地等他,他取了金子即刻回来寻她。直到后来出了乱子,她才幡然醒悟,觉得自己半点都不适合宫斗。鬼姜说那些话,她竟然信了,独自进了“未央宫”还敢原地等他,果然是不懂得宫里的手段。 路陆等了许久不见鬼姜回来,迎面却来了位衣着华贵女子。那女子过来,挽了路陆的胳膊,便亲亲地喊了声“姐姐”。姐姐?路陆被她那声姐姐麻得不轻,心里默了一句:姑娘,你是我祖宗。我小着你两千多岁呢 路陆还没开口,那女子已经挽了她往湖心的亭子走了,一边走,一边亲亲地道,“姐姐许久不来,本宫可想死你了。”路陆又想起祭品的事,顿时后悔了要在这里等着鬼姜。想死她了?是想她死了吧?她想抽出被那女子挽住的胳膊,奈何动不了,只能被她挽着往湖心的亭子走。穿过湖面的廊桥,路陆晃眼看到水里的倒影,自己被那女子挽着,穿了一身同样华丽的汉服,心里暗自诧异,却做不了丝毫挣扎。 那女子自称“本宫”,大概是个公主。公主十四五岁的模样,跟这里的人一样没有半点活气。亭中摆着瓜果鲜蔬c琼浆玉露,像是早早就备下了招待她的,这些都是什么鬼?分明不是活人吃得。路陆暗叫不好,却奈何不了,立狱收邪念的口诀了无数遍,鬼门的影影儿都不见。 走到亭中,公主挽着路陆入了座。宫娥们上来斟了酒。 公主挥挥衣袖屏退了众人,“你们都下去吧。今日姐姐来了,我要与姐姐叙叙旧情。”她端了桌上的酒杯递与路陆,“鬼公子是我宫里的常客。今日姐姐也来了,便不要拘礼。”公主款款而言,话语里萦绕的雍容华贵腻得化不开,路陆嗅到的,却是阴冷的味道。此刻,她已在心里骂了鬼姜千万遍了。 动不了。 这回,幽会的八卦没瞧成,却要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路陆试了试声嗓,还能说话。不如说说话,拖着公主看能不能等到鬼姜回来。她对公主笑了笑,笑得甚是亲切,“公主与鬼公子,怎么相识的?” 公主笑笑将酒杯送到路陆唇边,亲亲地道,“我的好姐姐,你满饮了这杯,我便告诉你。”这么殷勤又急切地劝她喝酒,不用过脑子想都能猜到,这酒有问题。路陆侧开脸看着湖面,悠悠地道,“我与鬼公子相识太久,早已忘了初次见面是甚情景了。”说到此处,她瞥见公主的眼眸里暗暗烧起一团妒火,想必是情敌。“不过,我能想到公主与鬼公子初次见面的情形。让我猜猜怎样?”路陆这话说得动情,眼睛却依然看着湖面,“是猜谜点灯的元宵夜?公主偷偷出了宫,正巧撞见那双暗藏春日丽景的眼。你摘了他的面具,点燃一见倾心的灵魂。这样的爱情,圣上都为之着迷,于是一道圣旨封了他做你的驸马。”她把小说里的情节搬了一段出来。又突然想起,驸马为帝婿专职始于三国,不晓得这汉代公主听不听得懂她说的驸马是指何意。 公主仍不肯撤了她唇边的酒杯。路陆恍惚在杯中看到了公主生前的过往。鬼姜初入太学,深夜与圣上秉烛筹谋指点江山,日深月久便得了圣上喜欢。圣上赐他与公主完婚,并赏了两千两黄金。鬼姜早有了意中人,是封印他那姑娘,他打着云游的幌子出了长安,一去不复返。可怜了公主小小年纪的思慕,心心念念的要等他回来。两年未了,公主已相思成疾,正当出嫁的年纪却病死在寒冬里。公主母亲没有阶品,连带着这位公主也寒碜的下了葬,送葬的侍女都寥寥无几。 看到了公主的过往,路陆心软了几分。不想公主却凑到她耳边,亲亲地劝酒,“姐姐猜得不对,饮了这杯,我便告诉你。”说着硬将杯子往她唇上凑。路陆僵着的手动不了,否则非掀了面前这张桌子不可,欺人太甚了! 路陆心里发了发横,侧脸回来瞧着公主,冷声道,“公主,交杯酒才是这等喝法。我将着你的手喝了这酒。日后,你与鬼公子又要怎么喝呢。”她的意思是说,你施个法术让我自个儿动手喝。公主却妖作了,瞧着她眯了眯眼睛,收手要撤回酒杯,撤到一半,她端杯子的手一倾,满满一杯酒洒在路陆身上。 “哎呀,这”公主取出手绢与路陆擦拭衣裙上的酒渍。路陆想拦却拦不住。公主的手绢在她身上抹了几下,停住了。公主抱歉的瞅着她,道,“鬼公子带了姐姐进宫,却在本宫这里弄脏了衣裙。算起来,是本宫不够周到。要不,姐姐去我宫里换身衣服吧。”路陆直想求求这公主,别喊她姐姐,肉麻得很。 两个宫娥上来,就要搀了陆路去换衣裳,她赶紧拿话拦了一拦,“衣服不打紧。我与鬼姜进宫还有要事要办,他让我原地等他,不能走远了。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姐姐这是一刻都离不得他么?不过换件衣服而已。”公主不依,对身旁的宫娥使了个眼色,几个宫娥簇拥上来,半拖半推地将路陆挪走了。路陆心里警铃大作,要放声喊时却说不了话。 这是要把她剥了皮,蒸了,煮了,还是怎的? 硕大的未央宫,等会儿鬼姜回来,要去哪里找她?说不了话,也动不了,只能奋力蹭掉两只鞋子,勉强做个标记。好歹能指望他来收个尸吧?悔当初没听三叔的劝,那块锈绿了的秦半两没能戴在身边,还浪费了一箱子辟邪的黄符。 路陆被带进了一间宫室,帷幔轻纱摇曳着烛火,估摸着是公主的寝宫。宫娥们将她扔在床榻上便出去了。公主绕过屏风进来,那摇曳的死亡的气息袅娜得像朵彼岸花。 公主冲她盈盈一笑,笑得甚是诡异。她凑到路陆耳边,低声道,“你也喜欢鬼公子?”路陆不敢答。公主顿了顿道,“我看你这副身子极好。你我姐妹共用了如何?”她话音未落,路陆已经感觉到了一只冰凉的手挑开了她的衣襟。这这这,这是要哪样?路陆第一次被吓懵了。只听到耳边阴啧啧的声音说,“有了这副身子,也不妄我当初爱慕他一场。” 路陆的脑子里轰的炸开了锅,鬼公主占据着她的身体与鬼姜一处的各种暧昧,都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瞬间被自己恶心到了。她眼睁睁看着鬼公主剥开她的衣服,却无能为力。此时,耳边却响起了鬼姜的声音,“答应她。” 答应她?路陆顿时火冒三。心里骂了鬼姜千万遍:他么的,自己来泡公主就算了,还要骗她来做祭品。一股血气用上心头,她只觉得全身上下的火气都翻腾了。面前那张死人脸却笑得妖娆,她没咬碎了牙啐她一脸,算她还想留几分淑女的仪态。 冰凉的手指划过她前天才刺了青的伤口。只听到公主阴啧啧的鬼话说,“他把心都给了你”她的眼底似有几分凄凉,“我等他,等了两千年了。这具身体,恰是我的机缘。我原本想与你共享的,现在却不想了。” “嗯”路陆听到自己的一声闷哼,鬼公主的指甲已经插进了她的胸口。她全身血液聚在心口,烈火在心头翻了几番,翻出了一声野兽的咆哮。她看见自己胸前腾出一头白虎,眼都直了。白虎猛挥虎掌,直冲公主面门而去。公主踉跄几步,尖叫着化了一道青烟逃走。不晓得哪里飞来的几枚铜钱,打上了那道青烟,一串清脆的骨头落地的声音,地板上堆了许多零碎的白骨。眼前的帷幔轻纱变成了裹尸布,床也变了棺材盖板。路陆额上几滴冷汗凝做了线,划过微凉的肌肤没在发际里。 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召了铜钱在手里,喊了声“陆陆”,就急步走到她身旁。他半蹲下身子,在她额上摸了一把,伸手便要解她腰带。路陆瞪大了眼镜,看清了面前那张脸,不是前几日与她相亲的徐默,还能是谁?这,色胆了包天了,什么地方,敢来非礼她 路陆想大喊几声非礼,奈何出不了声。 紧要关头,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身音,“徐默!你做什么?!”瞧着鬼姜急匆匆赶来步伐,路陆心里禁不住冷笑几声,这是来给鬼公主寻仇的吧? 徐默起身与鬼姜怒目相对,低声怒斥:“这是什么地方,你能让她独自呆着?要不是我寻着那双鞋子及时找来,你今晚怕是要抱个死人回去了” 呃,原来他们认识!看这剑拔弩张的样子,难道又是情敌? 鬼姜眯了眯眼,没有与他对骂,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幽暗的白蜡烛,晃得他脸色苍白,嘴唇都淡淡的没有血色,路陆的眸光却撞上了他依然明媚的眼神。 徐默咬了牙,眯了眯眼,恨了鬼姜一回,又侧脸去瞅路陆,回头对鬼姜冷声道,“她穿的都是死人衣服,赶紧脱了。”说完,踱到门外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玉佩丢了 鬼姜大步上前扶了路陆起来,先脱了自己的外衣将她裹起来,才动手脱了她身上的汉服。说他君子吧,他也挺君子的,路陆脱得一丝不挂的,却只盯着她的脸蛋儿看。可是拿她做祭品这事儿,路陆始终横在心头,过不去。待到衣服c首饰丢了个干净,路陆觉得自己有了点知觉,正想一巴掌甩在鬼姜脸上,徐默却在门外喊了一声,“好了没?再不走,天就亮了。” 鬼姜裹了路陆身上的外套,将人打横了抱了就走。一versized的男友外套,该遮的地方都遮完了,却没暖到路陆的心,刚才的事情还没好好问,鬼姜已经抱了她出房门。青砖灰瓦的小院里站着几支枯菊,纤尘不染的青石地板扫得干干净净的。那些来时没看清楚的漏窗小景,此时看清了,虽然简陋,却也很有雅趣。那公主生前,定是个精致的姑娘,难怪鬼姜惦念。这要不是徐默来了,鬼姜要怎样对她?她想想就觉得憋屈,扭着身子要下地。鬼姜紧了紧手臂,没放,拧着两条剑眉瞪着她,她亦回了他个眼刀子。两双眼睛隔着一本书的距离,差点没撞出火星儿来。 徐默侧脸瞅了他们一眼,抛出几枚铜钱。转眼间,铜钱就在地上画出了个八卦来,徐默低声喊道,“走坤卦,你带陆陆先走。” 鬼姜抱了路陆大步流星地走进八卦。路陆在八卦里看到天地倒旋了一转,眼前豁然一亮,便是老街里的那家古董店。他们停了片,刻徐默也到了。守店的老头儿披了衣服出来,瞅都不瞅他们一眼,就去开了门。等他们出去,他又关了门。 天刚蒙蒙亮,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空荡荡的街上,他们的脚步声,格外清晰。路陆还窝在鬼姜怀里,挣扎不开。 “你来做什么?”鬼姜眺望着长街的尽头,冷声问徐默。 “我来找宝贝,不行吗?”徐默也没什么好脸色。 鬼姜鼻子里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只许你找宝贝,不许我找?”徐默半点没有路陆初见他时的那般风度,“我要不来,你几时才能带她出来?” “等我脱身,自然会带她出来。”鬼姜更没风度,人家帮了他,他连谢都不谢,还埋怨人家帮错了。“区区几只小鬼而已,那头白虎足以应付了。” “小鬼?”徐默疾走一步拦在鬼姜面前,“两千年的怨魂,你却当她是小鬼。你自己欠下的桃花债,怎么找她去还?就算伤不着她,你就不怕吓着她吗?” 鬼姜笑笑,微微的晨曦中,脸色白得越发不像样了,“还了旁的桃花债,正好一心对她,有什么不对?” 徐默蹙了蹙眉,垂眸愣了愣神,又抬眸用那半怒半嗔的眼神瞧了鬼姜一回,冷冷地道,“找个客栈歇着吧。”鬼姜还是那招,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先动我亦不动,巍然如泰山的立在原地。晨曦从身后铺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你想让陆陆裹件外套在车上睡觉?” 路陆的钱包被搜刮得半文不剩,就算有金元宝也是上千年的古物,客栈小二估计不敢收,他们没钱住客栈,但是,徐默有啊。鬼姜的眉头动了动,半晌,道了个“好”字。 去客栈的路上,路陆已经歪在鬼姜怀里睡着了。 枕边被晒得暖洋洋的,路陆睡眼朦胧的往被窝里蜷了蜷,似乎听见有人在身边说话。 “你拿心换了她生死,就该知道反噬的厉害。”那声音顿了顿,“做了她师父,怎的也不教她避开反噬?再来两次,你可以长眠去了。” “那样更好,省得应了什么生死劫拖累了她。” “你知道你们有个生死劫,又何苦招惹她?” “”良久,“换她一世轮回。” 她拉了拉被子,蜷了进去,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半夜醒了,瞧见鬼姜坐在床头,翻身过去又睡了。 次日清晨,她醒得早,见两个大男人坐在她床头促膝长谈。之前还是情敌,她睡了一觉醒来,他们就谈成基友了?这世界,变速,真快! “我睡了多久?”路陆脑子还没完全开机。 两个人同时向她投来目光。 “你醒了?”鬼姜上前帮她掖了掖被子。她余光扫到自己的小香肩,才想起自己回来时只裹了件外套。这会儿,窝在被子里,好像还裹着那件外套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穿衣服起床吧。”徐默说着,很自觉起身出去了。 鬼姜捋了捋她散在额前的碎发,柔声道,“给你买了套新衣服,叠在衣柜里,你洗个澡换上。我们在门外等你。”说完揉揉她的发顶跟着徐默出去了。 走廊上,回荡了两声洋火点烟的声音。这么快就教会鬼姜抽烟了?果然是,好基友啊! 路陆原本气着鬼姜,奈何徐默不走,她没好意思发火,憋着一肚子火气,打了桶凉水冲了个冷水澡。出来打开衣柜,柜子里孤零零地躺着一套学生装。内衣c内裤影子都不见 这,谁买的衣服?算了,凑合着挂个空档吧。 路陆穿了衣服出去,两个男人同时愣了愣,将她上上下下瞧了一遍,又皱了皱眉,总觉得哪儿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路陆耸了耸肩,眸光瞥在一旁,道,“分了脏散伙,还是直接散伙?”骗她来做祭品,差点命都没了,不管他们是来泡公主的,还是来找宝贝的,她都得捞点好处费再走。她的小心眼儿极其不能容忍徐默叛变,跟鬼姜成了基友。她心里认定了是鬼姜骗她来做祭品的,挖黄金什么的都是借口。刚才没睡醒,冲了个冷水澡,现在彻底醒了。 “分赃?” “散伙?” 徐默和鬼姜眼睛都瞪大了。这丫头,没睡醒吧。 路陆指指鬼姜,道,“你,泡公主的。”又指指徐默,“你,找宝贝的。”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被骗去做祭品的。没寻着黄金,没找着宝贝,你们就不该分我一点吗?”再看看他们两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双手抱在胸前,咬咬牙,“不分也行,把我买金砖的钱还我,珍珠耳坠也还我。” 徐默抬手挡了半张脸,佯咳了两声,咳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鬼姜唇角抽了抽,上前一步凑到路陆身前。路陆肩膀一抖,往门里退了一步,正好绊到门槛,身子往后一仰倒在某人臂弯里。鬼姜勾着她的腰身紧了紧胳膊,温热的鼻息柔羽地拂过她的唇,她禁不住身子一颤,僵住了。“我没兴趣泡公主。不过,你”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三月里拂柳的微风。他的指尖勾过她的脖颈,突然顿了一下,蹙眉瞧着她,声音变得异常警醒,“玉佩呢?” “扔了。”路陆脑子都不过的想激他回鬼帝都找玉佩,“扔在你那公主的寝宫里了。你亲手取的。” “胡说!”鬼姜眼底翻滚着怒火,“你醒来时都在。” 路陆眼看糊弄不过去,只能老实交代了,“扔在床头了,你自己去找。” 鬼姜眯了眯眼睛,滚滚乌云裹挟着沉闷的雷电在他眸子里翻涌而过。他放开路陆大步走到床前,不见玉佩,挥手掀了一阵风,将枕头被子掀到一边,仍不见玉佩踪影。徐默上前问了一句,“怎么了?”路陆双手抱在胸前,不屑道,“玉佩丢了。”没想到,徐默的眉心也锁出了个川字。 鬼姜的指尖扶过窗棂,沉声说了句,“谁那么本事,能在我眼皮底下拿走玉佩?”他语气很冷,暗藏几分杀伐征战的戾气,她仿佛在梦里听过,又不记得是否真的听过。 一阵清风吹进窗户,路陆意识清醒了几分,忽然觉到自己闯了祸,矫情地一路小跑来到鬼姜身旁,小心地试探道,“那个,那个玉佩很重要吗?” “废话!”徐默在身后无奈地了一眼。 鬼姜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咬牙道,“不重要吗?”他刀兵相交的眼眸里,带着几点伤,“或者说,我送你的东西,你从未放在心上。” 徐默不能忍了,什么时候了,还不忘了调戏你家小媳妇儿。他看不下去了,抿了抿唇,撇开脸懒得看他们秀恩爱。 路陆咬着唇,不敢说话。鬼姜瞪了瞪她,轻轻叹了口气,放开她,转身对徐默说,“你帮我看着她。我去找找玉佩。”话音刚落,已经不见了人影。 徐默也很着紧那个玉佩,该是知道那玉佩的来历。路陆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去问他,“那玉佩是做什么用的?很重要吗?”她知道那玉佩很值钱,却从未想过看两千两黄金都似看天边浮云的鬼姜,会如此看重那个玉佩。或许有什么特别的来历。 徐默没想好要从何处说起,勉强扯出个笑来敷衍她,揉揉她的发顶,甚是贴心地安慰道,“没关系,丢了就丢了吧。好在你取了玉佩那个盗玉的贼没有伤到你。”这话说得,怎么感觉他才是玉佩的主人一样。路陆摸了摸揉过头发以为自己错觉了。 路陆和徐默坐在客栈楼下喝茶等。一壶浓茶泡过无数回,淡得索然无味。鬼姜寻了半日回来,神情很是失望。“没找到?”路陆不计前嫌地过去试好。鬼姜捧起路陆的脸,凝神瞧了许久,瞧出些浅淡笑意来,淡淡地说了一个字,“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狐魂玉长出尾巴来了 她丢了玉佩,鬼姜似乎并不是特别生气,只是凭添了几分无奈,让她有些发愁,不敢再提散伙c分赃的事情了。 鬼姜说他要去办些事情,托了徐默送路陆回蓉城。路陆以为他还要再回去寻那鬼公主,扭头上了车话都没说一句。鬼姜没有多说话,目送她开了车走,并不拦她。 徐默在副驾上,侧脸瞅瞅她,扭头瞧着窗外,似不经意地说了句话,“不晓得他又找了个什么地方疗伤,都不让你瞧上一瞧。”路陆的小心脏,一个不提防,就被大锤砸了个正着,一脚刹车踩出了“咯吱——”的一声惊呼,“疗伤?伤哪儿了?” 她在公主寝宫见他时,他一脸惨白的样子,她就应该知道他受伤了。 徐默侧脸瞅了瞅她,无所谓地道,“我去长安城寻个宝贝,正巧遇见鬼姜。他为了要那两千两黄金,被那鬼公主的母妃纠缠得紧。我嗅到他身上留着你的气息,想他定是带了你来的。我怕你出事,便一路来寻你。那鬼公主果然对你下了手。鬼姜在你胸前刺的白虎,本来可以护你的。不晓得你为什么血气攻心,惊了白虎,没能捉住鬼公主的魂魄,连带鬼姜也遭了反噬。 在冥界,有白虎提神一说。你心口那头护心的白虎,跟冥界的神虎如出一辙,每每现身,必要提神而归。它没捉住亡魂,定要遭到反噬。它的心与你钉在一处,它受了反噬你也难逃其咎。你化解不了反噬的戾气,很可能被伤得半年起不了床。幸好鬼姜剜了心与你,替你承了那些反噬的戾气,你才能安然无恙。 他本来就有伤,又剜了心与你,这次伤得很重,估计得养几天了。” 路陆眼眶里汪一汪晶莹在打转,他为她受了伤,她跟他闹脾气,还把他送的玉佩丢了,她恨不得扇上自己一个耳光。两颗滚烫的泪珠滴在手上,她偷偷藏了手臂,不让徐默看见。可是徐默还是看见了,故意不去瞧她。他知道她是极重尊严的人,便侧脸望着窗外,佯装没看见,多少给她留些尊严。 路陆扭过头去背着徐默,抹了抹睫毛上的泪痕,望着窗外的景,望了许久,才忍住了没有再落下一颗泪来。她仍然看着窗外,诺诺地问徐默,“可以,可以陪我去找玉佩吗?”忽而,又觉得自己不够诚恳,扭头回来恳切地瞧着徐默。徐默被她这么定定地瞧着,瞧得很不自在,向后退了退靠在了门上。“请你跟我一起去找玉佩!”她顿了顿,觉得自己说得都不诚恳,又诚了几分心道,“求你” 她这伏低做小的姿态,他几时见过。因为鬼姜,让她卑微成这番模样,他心里有些窝火,干干的假笑一声,道,“鬼姜的修为在我之上。他都追不回来的东西,我去了也没用。”路陆眼眸里划过几许失望,继而咬了咬唇,垂下眼眸去了。徐默揉揉她的发顶安慰道,“他送你的定情信物,他定是很着紧的。等他养好伤回来,会把玉佩找回来的。”他这话说得违心。幸好路陆不知道那玉佩的来历,也幸好她看不出盗走玉佩的是何等高人。 “哦。”路陆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算是了结了这场揪心的事。 徐默怕路陆胡思乱想开不了车,代她将车开会了蓉城。路陆歪在副驾上,一路颠儿着,一路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的,睡到蓉城。梦境碎片似的在她脑海搅成一团。 那个红裙白裳的姑娘,封印鬼姜那个红裙白裳的姑娘,就是夜承平喊的北北。洗干净了满脸的血污,她们竟是一个模样。 “恭迎,北郡主!”一众将士齐齐拜在地上。迎面走来的将军,是个纤细的女儿身,墨紫色的束腰将她那身战甲衬出了几份高贵的神秘感。脸上有些伤,却掩不住她的英姿。她就是跟夜承平一起跳下悬崖的北北。 北郡主取出怀中玉佩,一剑劈为两半。她将手里的一半玉佩交到身前那位将军手中,决绝地道,“尔等在此候我。等我寻了承平王子回来,或许能为归墟再搏上一搏。”她手上那块玉佩前后雕的蝤龙,左右两侧雕的伏虎,劈作两半,正好做了虎符。她咬了唇,又蹙眉沉思了一回,“若我不来,你们便在此处守陵,安稳度日。不要招惹了那些魔头。” 北郡主转身离去,她身后的将士们伫剑立地化作一片石像。她闭了闭眼,晶莹的泪滑过了俊美的脸庞。 那玉,鬼姜送她那玉,是北郡主的。 篱笆围成的院子里,产婆匆匆出来给主人道喜,“恭喜,恭喜!恭喜老爷,夫人生了位公子。小公子生得明媚极了。”北郡主站在树后,候了许多时候,才勉强挪了步子转到院子里去。她与那家主人说了几句,进屋看了他家的小公子。临走时,她将手里那块玉佩揣在他的襁褓里。待她走了许久,那家人才发现小公子襁褓里的玉佩。不晓得说了些什么,半喜半忧地将那玉佩与他贴身戴着了。 许多年,北郡主时时躲在树后看他,看着他牙牙学语,看着他蹒跚学步,看着他秉烛夜读,看着他伏案提笔,看着他入太学与天子论国策。那一日,她穿了红裙见他。他一拱手辞了帝都,软玉温香不要,黄金千两不要,追着她海角天涯,还将那贴身的玉佩作了信物与她。 鬼姜站在血河岸边,他面前飘着一个恶鬼的面具。只有面具,不见人,与她在朔度山时见的一样,只是换了副面具,是张惨白的血泪鬼脸,不晓得是不是阎君。 鬼姜对那面具道:“我只想求她一世轮回。那一世里,我能与她心心相映一回,已然知足。” 那鬼面具道:“他有一个劫数应在你身上,你还要求那一回心心相映么?” 鬼姜顿了顿,垂眸瞧着脚尖。 那鬼面具转过身背着鬼姜,冷冷地道,“那就给她一个轮回吧。她做路家姑娘正好。补全了魂魄,便不用再入轮回。若枉费了此生,剩的只有灰飞烟灭。” 鬼姜将藏在怀中的一缕魂魄引出来,交于了鬼面具。那魂魄若隐若现的,风一吹就要飘散似的。那个魂魄,还是封印他时红裙白裳的模样,只是淡了些。 她做路家姑娘正好北郡主是她,她就是那北郡主。 那块玉,是她送鬼姜的信物。许多年后,鬼姜又送了她。那玉,原是块虎符?鬼姜不知道,那玉佩是北郡主封印了一支军队的虎符? 她醒来时,脸上似有些未干的泪痕。她好像瞄到了徐默侧脸看她的眸光,转了个身装睡。这一装竟装睡着了。醒来时,车已经停在了千味坊的门口。 刚要下车,送信的小伙儿骑着自行车从她们车旁路过,喊声“老板娘,好久不见。”然后,打开邮差包递了封书信给路陆。信是她三叔写的。整整三页纸,统共说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狐魂玉长出尾巴来了。她三叔在信里说,他昨晚上发现狐魂玉里那墨狐的第九条尾巴长出来了。他以为天黑看不清走了神。第二天正午,拿了放大镜看,真真的数了九条尾巴出来。他数了十七遍,遍遍都能数出九条狐尾,他便信了那是真的。第二件,就是要请他侄女婿回去帮他数狐狸尾巴。他在信里说,他怕自己数错了,请了隔壁老王来数,他也数出了九条尾巴来。他们怕自己道行不够,所以要请她侄女婿回去数数 路陆歪在车窗上扶额兴叹,真心不懂那狐狸的尾巴到底事件什么大事,劳烦了她三叔专程写了三页纸的书信给她,请她侄女婿回去数狐狸尾巴。要知道她三叔平日里可是笔墨纸砚放哪儿都不想管的人,哪有闲情写信?这回写了,一写就是三页纸,还是为了狐魂玉里墨狐的尾巴写的 看完信的路小陆,也是醉醉的 “三叔啊,我开了三天的车,你还要写封信来折腾我”路陆掐着太阳穴,闭紧了眼睛叨叨着。姑娘,开了三天车的是徐默徐默在她身旁笑了笑,没有吱声。 路陆晕晕呼呼地下了车,膝盖软了软,落在一个臂弯里,还好差点跪在地上 这地方,能及时出来扶她一扶的,除了季远,没有别人了。“怎么这么慢?”这十里春风般男声,不是鬼姜是谁?路陆抬头寻着声音望去,那张别过三日的脸,淡然自若地写着许多埋怨。搂着她的正是鬼姜。 她攀着他的胳膊挺直了腰板靠在车门上,勉强笑笑,道,“开的都是山路,不好走。” “山路,你咋不说你开的机耕道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牙尖男,必是千味坊的季远季老板。循声瞧去,果然不见人,待他奔出来时,又蹦出来句惊天动地的话,“呦,老铁树开花啦,一开就是两朵。相个亲,能带两男朋友回来?咋不分我一个呢?” 分你一个? 路陆不计较跟季远玩笑,干干一笑,调侃道,“你看上哪个了,拿去好了。”季远嘻嘻一笑,牙尖到无敌了。院子里出来的几个熟客,还跟季远打趣,“季老板,爱好挺广的嘛。”季远笑笑故作默许状。 鬼姜脸色很不好看,她撇了脸不去看他。 嘿嘿,季老板,你敢选吗?选谁都得罪人。他跟路陆斗嘴还没输过,这回不得不忍啊。季远一脸堆笑地回了路陆,“算了,自己留着用吧。哥哥胃口浅。”还要不要脸啊?“菜都等凉了,快进来吃饭吧。”说完,举手飘飘白旗,往院子里去了。瞧这样子,他已经见过鬼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千味坊 “你的伤”路陆望着鬼姜,眼眸里的担忧藏得很深,却藏不过鬼姜的眼睛。他牵起她的手,浅笑道,“去终南山养了两日,没事了。”徐默瞧了瞧他,没有吱声,眼底掠过些许不明是忧是喜的情绪。 “就没事了?徐默说要养几日”路陆终于忍不住担心起来。 “终南山是个好地方,养两日就够了。”鬼姜拉了路陆往千味坊走,淡淡地瞧向徐默道,“一起吃饭。”徐默特别绅士地说了两个字,“不了。”二人略略颔首,对视一眼,散了。君子之交,果然能淡出水来。被鬼姜牵走的路小姐,很不好意地回头看向徐默,致以抱歉的微笑。徐默还她留了个儒雅且绅士的笑。 路陆的千味坊,是西郊二进院的私家宅子,嵌在苗圃的林子里,好看又文艺,在识字人的圈子里颇有名气。那时候,方圆十里路识字的人,要是没去千味坊吃过饭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识字,她家招牌都是曹全碑隶书写的。老板c老板娘都是东洋回来的学生,跟他们聊过天的更有谈资。食客们都喊季远老板,喊路陆老板娘,大多数可人都知道他们是兄弟兼闺蜜。有些食客来的次数多了,慢慢熟络了,就造出了许多“新闻”来,可惜两人一直没擦出爱情的火花,客人们很是失望。那二进院的宅子,外院做了食堂,路陆带着几个跑堂的姑娘住内院。院子里两头藏獒,黑的叫阿大,金的叫阿小。两头藏獒特能吃,路陆说养不起,季远却不依不饶地把他们从松潘拖了回来。他说,单单几个姑娘家,住在院子里不安全,养两头藏獒正好辟邪。季远是本地人,起初只是偶尔住在院子里,后来就常住了,藏獒也不用辟邪了。 前几日,路朗为了让路陆安心回家相亲,给他们物色了一大厨,好像叫什么梓涵来着。咋一听那名字,路陆以为是个招摇着异域风情的大美人,还打算撮合他跟季远,见了面才愕然的捏了一把汗。那大厨长得花哨得比闭月羞花还甚,两根儿兰花指姑娘都学不来,却是个男的。他闲着就卖萌,路陆迫不得已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涵小萌。许久之后,她才弄清楚哥哥请来的那位大厨姓巫马,全名:巫马梓涵。 这涵小萌,特大牌,自带锅勺,连墩子c菜刀都自带。一埻银杏墩子,沿上刻着三个大字:铁木砧。一把呈亮的菜刀,刀背上仍然刻着三个大字:修罗刀。铁木砧,修罗刀,路陆以为那是辟邪的,人家果然是辟邪的,晚上关了店,这两件事物必然左右立在门外。路陆玩笑说,“这都有用,要门神干啥?”全不知,这两件事物比门神霸道。 鬼姜进了千味坊,后院已经没他住的地儿了。季远怂恿他跟路陆住一间,他却守着君子之道,在附近租了间豪宅。二层公寓,横厅带书房,厨房都是西洋流行的开敞式,真心是豪宅啊。路陆笑话他,说他人傻钱多。他却说,那书房是要辟出来给路陆用的,要她每日过去学习推演c法术。季远说,天天美人在怀,还不行动的男人,有三类:一,掰弯的;二,兄弟兼男闺蜜,说他自己呢三,爱得太深,非要撩到姑娘心甘情愿了,他才肯下手。这牙尖男,路陆委实受不他了,眼睛望了屋顶出门,都没敢问他鬼姜属于哪一种。 鬼姜在两千两汉代元宝里捡了几个,折成现金。九百文银买宅子的钱用皮箱装了一箱子,余下的找了个地窖存着,锁门的钥匙上交给路陆。路陆不敢接,说她从没见过那么多钱,怕使不完。鬼姜玩笑道,“你要养我,自然使得完的。”他住的房子,每月租金一百大洋,怕是不好养吧。路陆干笑一声,道,“我帮你收着吧,你用时,来取就好。”至少得有一段时间不用去“刨土”了,她不喜欢跟亡魂打交道。 鬼姜眯了眯眼睛,噌怒道,“非要分得那么清楚?”起身捏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路陆身体一颤,往后退了退,他却笑得很是惬意。她要让她记住了,他们是有婚约的。“看你那么小气,以后还是我养你吧。”路陆不敢跟他过招,只得乖乖收了他的钥匙。她不需要用那么多钱,也没管过那些金子到底价值几何。三年后,她才发现那些汉代金元宝远比她想象的要值钱。 那日春光正好,西郊开了一坝坝油菜花。千味坊就是那万花丛中的一点灰,美归美也,为了买下这宅子,数着白花花的银子出去,总归是心痛的。路陆约了千味坊的房东过来签约。那房东是个敦实里带点儿酸的文化人,一把年纪了,仍是文化鞋搭着锦绣蓝的长衫。手里捏把折扇,颇文艺了。藏蓝的细麻立领,隐隐透着文人的酸。季远泡了茶来,路陆稳稳地接过来,双手敬上。“姑娘,客气了。”那房东笑得颇为和善。他原本也很和善,跟两个年轻人打交道,从来都是以礼相待。 “彦叔叔,那日,季远说九百文银买这宅子”是不是太过了?路陆还想砍砍价,看能不能少点。房东却站起身来,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某处,脸上揖出些浅笑。只见他拱手行了个礼,道,“鬼公子,别来无恙。”不用看都知道,她身后站的那人就是鬼姜。 “许久不见,敏行竟出落得如此风度了。”这,是说人家长得老了呗?鬼姜方步踱到桌前,将手里的皮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满满一箱子银锭子。他们两认识?那房东,那房东少说也有两千岁了 那房东,全名彦敏行,路陆和季远平日里都喊他彦叔叔。现在看来,得喊他祖宗了。他,跟鬼姜很熟,怎么说都有两千岁了吧 彦敏行看了看箱子里的钱,没有路陆想象中的欣喜,却多了些难为情。他为难地笑笑,“不说要卖了这宅子,我怕是请不到鬼公子来的。”他并不打算接下这九百文银。 鬼姜客气道,“颜家守着这宅子许多年,几经修葺,如今这模样比原先好了许多。九百文银作为答谢,并不多。敏行就不必与我客气了。”答谢?这宅子,原本就是鬼姜的?路陆错愕了半晌,险些无言以对。藏得也,特深了。几个月后,彦敏行才告诉她,千味坊是北郡主住过的小竹轩。鬼姜将它托给颜家看守,后来与颜家宅子一起翻修过几次,做成了二进院的宅子。 彦敏行默了默,很难为情地向鬼姜拱了拱手,谦逊道,“家中有些事情,想请鬼公子指点。不晓得九百文银能不能请得鬼公子出山。”鬼姜挑了挑眉,瞧向路陆,道,“你也修了几天灵术,去练练手吧。” 路陆半张着小嘴,话都没出口,彦敏行就转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多谢路姑娘出手相救。”她被他吓得,两个箭步上去扶住他要深深揖下去手。她实在受不起这么一拜,不管这么说,都得喊他一声叔叔。季远先前也是愣愣的,半晌没回过神来,估摸着在捋着这宅子的来龙去脉。此刻,他大概是被金蛋砸中了,终于回了神,馋馋地笑着,跟路陆一同扶了彦敏行起来,客气地卖了个笑,“彦叔叔,路陆受不起你的大礼,你要不拿了九百文银请她吧。”季远知道路陆在学什么灵术,正想找个机会见识见识。彦敏行脑子都没过,就接了季远的话,“这样甚好。”转而对路陆道,“这九百文银,路姑娘先收下,剩下的彦某明日奉上。”说着就将桌上的皮箱锁了,虔诚地捧到路陆跟前。路陆身子一晃,觉得自己被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砸得有点晕了,九百文银万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还百搭了宅子。她扭头看向鬼姜,鬼姜默许了。 路陆抖了抖手,不敢接那箱子,季远倒是不客气,嬉皮笑脸地拎了箱子到路陆身边,贱贱地拐了拐她,“看在我帮你拎箱子的份儿上,分我几十文银?”路陆看看鬼姜,他无所谓地笑笑,从理论上说,这些钱现在已经名正言顺的归在路陆名下了,他无权干涉。路陆瞟了瞟季远,无奈道,“彦叔叔的事情还没办妥呢。等事情办好了,五五分都可以。现在,先存着。”五五分,这可把季远乐坏了,还嚷嚷着要帮路陆收拾道具。 还是鬼姜淡定,彦敏行走后十几日,她绝口不提颜家那事儿。又过了十几日,等到颜家人坐不住了,彦敏行亲自来请,他才领着路陆悠悠地去陪他喝茶。 彦敏行脸色不太好,头发白了许多,眼眶也深了许多,依然说着酸溜溜的玩笑,将千味坊过户的房契递给路陆,“九百文银的房产全写在你名下。那宅子算你私人财产,鬼公子他敢跟你分手,就得净身出户。”他玩笑地瞧了瞧鬼姜,鬼姜赞许地回了他一笑。这眉来眼去的一对儿,落在路陆眼里,越发酸了。两千两黄金都不在乎的人,在乎九白文银的房产?路陆只是笑笑,听他把话说完。“鬼公子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那宅子,颜家守了许多年,也不见他给谁,唯独给了你。他可是捧了一颗真心给你的,依叔叔看呢,西洋人说的那婚书你们可以先去领一个。叔叔有你这般年纪时,儿子都打酱油了” 这,是来说媒的吧? 路陆红了脸,僵硬地勾起一抹笑,“彦叔叔,你家里那事儿,好像不着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彦家宅子 彦敏行脸上僵了僵,又赔笑着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只锦蓝盒子来,捧到路陆面前,“小小心意,还请路姑娘笑纳。” “不是,不是给了九百文银吗?宅子也是白送的”路陆不好意思接,也没打算接,礼节太多,拘束得很,总让人觉得酸。她直闹不明白,彦敏行迟迟不说正事儿闹的是哪出。以前千味坊的院子,多是她孙女彦天骄来打理。她和季远少有见这老爷子,还不晓得他能酸出这别样的风味来。 “接了吧,彦叔叔一片心意。”鬼姜点了头,路陆才肯接了。 鬼姜跟着路陆喊他彦叔叔,又惹得他拱手行礼,“不敢,不敢”的客套半日。 彦敏行送她那锦盒里,盛的是管竹制的鼠须笔,有些古朴样,是路陆喜欢的。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就是鼠须笔的杰作,它写隶书极其漂亮,但制笔之法失传已久,能得这么一支想必是下了许多功夫。“彦叔叔,怎么知道我写隶书?”路陆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彦敏行笑道,“你送天骄的画,题的不是隶书吗?” 她送天骄的画 那画都送了五六年了。那几日下雨,生意不好,路陆闲得瞌睡。梦里隐约见过一位大袖轻纱的白衣男子。她查过许多古代服饰,也不曾见过他穿的那款,不晓得是哪朝的。几日里,那白衣飘飘的形容都挥之不去,便依着梦境画了幅张水墨。彦天骄来收房租,正巧撞见那画。她说她要借了那画回去膜拜,今后要照着画上的人物找老公。路陆玩笑她说,“我只画个背影,你就要照着画找老公了。我要画个侧颜,你不得嫁给这张画。”就着彦天娇的兴致,她在画上题了八个小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待墨迹干了,卷了画送她。 那张画,送了五六年了,还是送的他孙女,他竟然注意到那画上题的小字是写的隶书。这彦敏行,也特会来事儿了 说起彦天骄,她委实觉得自己把彦敏行的辈分喊矮了。她把彦天骄喊姐姐,却叔叔叔叔的喊她爷爷。这辈分,喊得真心乱。不过这个当口,不宜提及此事。彦敏行半年不入正题的风格,已经很磨性子了,再岔一岔话题,得说出去十万八千里? 路陆倒是不矫情,直言了,“彦叔叔家里有多大的事,得送那么的大礼来请我?”这不是来请她,是来请鬼姜吧? 她修的那点灵术,真心不咋的。二十天前,千味坊接了个办婚宴的大单。新娘父母来定的婚宴。婚礼前夕,新娘c新郎却躲在松潘不愿回来。路陆悄悄找了在松潘开客栈的新娘陈思然,这一找便找出了大事。陈思然的未婚夫晏子齐,三年前死于去西藏的一场车祸。晏子齐生前就希望自己死后按照西藏的风俗天葬。可是能不能天葬,却要去庙里问请喇嘛。陈思然带着未婚夫的尸身进了庙。大喇嘛说她未婚夫不该死,凿口尸棺埋在玉山脚下,三年后便能回来。三年后,他回来了,却是青面獠牙的僵尸样,而且嗜血。每逢月圆夜,他都默默地回到玉山脚下的棺材里,不敢靠近生人。三年前答应两家老人的婚礼,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最终,还是徐默请了他同学崔不二出山,才圆满了这庄婚事。 崔不二,学西医的产科大夫。徐默说,他兼职赶尸,通常不露身手,只有极好的关系能去请他一请。路陆走了个后门儿,威逼利诱使了个遍,才请了他来。他花了三个晚上,才帮晏子齐收敛了形容,打整出了个新郎模样。又在玉山脚下蹲了七天,把陈思然做成了活死人。这样折腾了一番,才勉强成全了一对苦命鸳鸯。办完婚礼,两人在玉山脚下掘了个墓,长相厮守。 不晓得颜家那庄事,有没有陈思然和晏子齐的婚礼难办,若是跟它一样难办,她都搞不定的。除了这张嘴,其他事儿她恐怕都帮不上忙。鬼姜说去练手,那就去练练手吧。 “颜家究竟有什么大事?”路陆终于忍不住要跟彦敏行直来直往了。 “哎,”彦敏行哀叹一声,神色凝重地拉长了尾音,“自从天骄得了路姑娘的画”怎么了?路陆等着下文,她话锋一转问道,“你那画里,画的是何方仙君?我怎么觉着画里那人与鬼公子有分相似呢” 到底要不要说正事? 路陆急了,拧了拧眉,压着她画的是何方仙君的话题,问道,“是天骄出了事吗?”彦敏行点点头却没说明究竟何事,只说让她先去看看。 路陆在茶坊坐了半日,心都憔悴了,被彦敏行那性子磨的。临走时,竟然忘了问,颜家宅子贵在何方?鬼姜还玩笑她,“你认路的本事,就算知道颜家宅子在哪儿,你也找不着路。”把她扔路边,她从来没分清过东西南北。“跟了他去吧。现在去,时辰正好。”说得对,跟踪是个好办法。 于是,两个人一路跟了彦敏行,往东郊去了。 到郊外,路越走越荒,桃树却多得不得了。桃花坠完了,郁郁葱葱的长了漫天的绿。桃树林里,偶尔遇见一两栋农舍,却遇不到几个人影。念着朔度山那漫山的桃花,路陆就忘不掉那场杀人游戏。她心里发虚,一路掐着立狱收邪的决,随时等着立个鬼门出来。鬼姜说她火眼金睛看错了,那一片阴阳有序,宁静得很。 他们跟着彦敏行进了片村子。村子里零零星星的住了十几户人家,都是新修的农家院子。村里几乎看不到年轻人,偶尔见几个老头儿c老太太在出来晃晃。村民们遇见彦敏行,都要上去打个招呼,彦敏行却不多话,略略颔首一应,就过去了。 路边的农家院子里,几个老汉儿凑在一处打桥牌。鬼姜非要拖着路陆去观战。观战归观战,观着观着,竟然赌上了注。瞧着老汉儿腰间的烟袋子和地上斗大的茶盅,路陆觉得自己立在那里格格不入的,打算问个路就走。鬼姜却摸了几轮牌硬塞她手里,他说要看她牌技如何。 “我不会。”路陆推了牌打算要走。 鬼姜脸上有些不悦,佯怒道,“你跟林纾予大论桥牌战术的时候,怎的没说你不会?”这是吃醋了么?路陆干干一笑,很是无奈。 “就打一局。现在去彦家太早了,不合适。”鬼姜拉着她坐下了 “好,就一局。”路陆很不情愿地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舒服姿势应战。打牌这种事,拿了牌,哪有只打一局的?不打到天荒地老,不算出息的。路陆杀完一局,又是一局。只听得她身旁的鬼姜在跟大牌老爷子们唠嗑,她却打入了迷。杀到夕阳只剩了几缕淡淡光落在脚边时,她才想起颜家那事。哎,愧对了她彦叔叔那九百文银啊! 打桥牌的老汉儿们说,这里是乔家村,彦家是外姓。在乔家人扎根这里之前,村尾就住着个彦家。那宅子自古以来就是村里最大,里外二进院,比地主家宅子还大,却从未见他们翻修过,估摸着有上百年历史了。意思是彦敏行说的翻修过几次,都是几百上千年前的事情了?硕大一座宅子,彦老爷子一个人住。年轻人都住城里去了,十天半月才回来一趟。大儿子住得远,少有回来。小儿子彦敏行倒是常来。老爷子平日里跟他们一起打牌,这两月都没见他出过门,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彦家行事非常神秘,许多事他们都不好过问。 眼看天黑了,路陆挽了鬼姜想往回走,“天都快黑了,我们回吧。明天来。”鬼姜握了她的手,往彦家宅子去,“你这几日符咒画得不错,不去练练手,可惜了。” 大晚上的,拿符咒练手?“捉鬼吗?”路陆拽着鬼姜,不肯走。 鬼姜风轻云淡地笑着,拽着路陆的手,“彦家宅子跟千味坊是双生宅,彦家宅子里出的事,千味坊也有感应。不想毁了我们九百文银买的宅子,就去把鬼捉了。” “哦,那还是去吧。”千味坊是路陆的心头肉,她怎么舍得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被毁了? 彦家宅子果然老得看不出年代了。石板墙基,竹篾墙坯敷上石灰做了墙体,木格雕花窗,高门槛双木门,青灰瓦,石板院,瓦上无青苔,院内无杂尘,干干净净的,半点都不荒凉。鬼姜领着路陆躲在外院养锦鲤的水缸后面。水缸正对着堂屋。堂屋里围坐着一家人,一个个眼睛熬得通红的。年纪最大那位,应该就是打桥牌的大爷们说的彦老爷子了,一头银发,步子却矫健的很。他踱到门外瞅了瞅西面闪着烛光的那间屋子,又踱回堂屋,声音沉稳地问他儿子,“敏行,你去准备准备,就今晚吧。若是擒不住他,就只能委屈骄儿了。” 彦敏行身旁的中年妇女,哇的一声哭倒在彦老爷子脚边,“爷爷,你不能不管骄儿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有事,我怎么活啊”彦老爷子扶她起来安慰道,“这还没到不管她的地步。你先稳一稳。”她这才抽噎着站起身来。那中年妇女跟彦天骄一个模样,估摸着是天骄的妈妈。她喊彦老爷子爷爷,应该是彦家的女儿吧。彦天骄姓彦,大概是随她妈妈姓的,她家爹爹是赘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画里那人 彦敏行将路陆送给彦天骄的画挂在神龛上,点了香蜡供着,祭了招魂旗招魂。西屋的灯忽的灭了,一阵阴风登堂,吹得神龛上的白蜡烛忽悠忽悠的左右晃荡。西屋的灯灭了,路陆和鬼姜完全隐没在石缸的阴影里。路陆搓了搓胳膊,有点冷。鬼姜指了指西屋那门让她看。 彦天骄,原本就没啥血色的脸画得跟鬼一样,惨白惨白的,还抹了个血红的唇,颊红眉黛简直就是唱戏的画法。她从西边灭灯那屋里出来,高挑清瘦的身形,在夜色里显得极其诡异。路陆揉了揉眼睛,松开手,瞪大了眼睛瞅着,再瞅瞅,还是彦天骄。 看到彦天骄,天骄妈妈就忍不住奔了出来,“骄儿”彦老爷子疾步上前拦住她,正声道,“她不是天骄。你清醒一点。” 彦天骄在堂屋门口,与天骄妈妈正面对峙着。她看天骄妈妈的目光,冰冷的毫无感情。像彦天骄这样常说妈妈就是天的姑娘,绝不会有这样冰冷眼神。严妈妈,咬牙忍着眼泪瞪着她,半晌说了一句话,“你想怎样?怎样才肯放过天骄?” 彦天骄扭头进了堂屋,朝神龛下走去,留下一句冰冷的言语,“放过?没落的青丘狐族,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放过?”天骄妈妈的神情突然凌冽了几分,摇摇欲坠的身体在烛火中晃了晃,天骄爸爸赶紧上来扶住她。 “天骄是九尾狐?青丘的九尾狐?”路陆闪着一双星星眼,从水缸后面探出脑袋瞅着堂屋里的彦天骄。路小陆这个二货,不晓得自己现在是来秘密行动的吗,还能出声儿?齐刷刷几双眼睛扫了过来。鬼姜无奈地瞅了她一眼,拉了她从水缸后面出来。颜家一干人等尚未开口,就听到彦天骄面向神龛的背影冰冷地道,“我的好姐姐,你再不来,我都要想死你了。” 路陆忽的又想起了鬼帝都的那位鬼公主,心里的芥蒂又结了一层霜,甩开鬼姜的手,冲到堂屋门口,冷笑一声,“呵,我妹妹还真多呢。路家家教严格,教出来的姑娘都是落落大方的。你要喊我姐姐,不得先拜了我母亲再喊吗?” 彦天骄白色麻裙笼着的背影,在白色蜡烛的摇曳下格外诡异,“哦,我忘了,姐姐这一世,是路家的姑娘”她一字一顿地,每个字都咬得清楚,路陆听得直蹙眉。什么这一世,那一世,她还不太习惯去想梦境里的那些事。她怎么不记得,梦境里见过北郡主有彦天骄这个妹妹呢? 路陆唇角的僵硬地勾了勾,不打算跟她说这么无聊的话题。“你想要什么,直说。能做的买卖,我绝不吝惜。”这耿直大方的气度,堪比孙二娘的黑买卖 彦天骄扭头笑笑,血红的唇勾出道诡异冰冷的弧度。路陆后背肌肉一紧,腰身绷得僵直,只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我要画上那人。你给吗?” 画上那人?路陆抬头看看神龛上的画,画里的人果然有分神似鬼姜的背影。她的心咯噔一下,失了重。看了看画,又看了看鬼姜,等着他说那句“答应她。” 鬼姜上前扣住路陆的手,冲彦天赐笑笑,“姑娘,画你要带走,没人拦着你。别的你就不用肖想了。” “可我姐姐说了,我想要什么,可以跟她直说。”彦天骄笑得越发诡异了,“我就想要画里那人。” “这个买卖不做,换一个。”有鬼姜坐镇,路陆并不忌惮她。 彦天骄凄凄一声冷笑,大红唇差点笑出血来,“拿你的心来换。”她捏诀轻声念句咒语,乌黑的指剑应声而出。路陆听得清楚,她念的咒语是:胞妹文熙召北郡主灵。胞妹文熙,她是北郡主的妹妹文熙。 “放肆!”彦老爷子跃身而起,一掌打在文熙肩上。彦天骄一口鲜血喷了老爷子脸上。天骄妈妈啊的一声,晕了过去。“布阵!”彦老爷子凌然喝道,彦敏行手中几支阵旗升上半空,将彦天骄团团围在正中。 “等等。”路陆叫住了彦敏行,“她在天骄身上种了七情煞,不能轻举妄动。” “挺有长进的,都能看出七情煞了。”鬼姜在路陆身后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我差点死在她手上,还能不认识?一个招数用两回,不嫌丢人吗?”姑娘,她的七情煞应在鬼姜身上,这一招再用十回,你也破不了。路陆不屑地撅了撅嘴,负气道,“还不是你惹的桃花债,谁让你长得像画里那人,彦天骄指定了要嫁你这样的,才惹个七情煞来。” “明明是你画的画,怎么怪我了?”鬼姜小声嘟哝一句,默了,还想说什么,似乎触到了心里那点痛,垂眸掩了眼底的伤,没再说了。跟他长得一样的,是她心上念着的师父。他想问她画里那人是他不是,又不愿她想起那些过往。她侧目瞧瞧路陆,她似乎已经恨上了文熙。 “天骄”在天骄爸爸怀里醒过来的天骄妈妈,见女儿受了重伤不假思索地爬起来往她身边冲,天骄爸爸没拉住,她正好被卷进彦敏行布的阵法。旋转的阵旗把她卷到了女儿身边,文熙借机提剑刺去。情急之下,路陆左手掐了个指剑,跃身入阵挡开了文熙刺向天骄妈妈的指剑。 路陆习惯左手捏诀,她不知道文熙那句“胞妹文熙召北郡主灵”,借的是北郡主的念力,正好要她左手的剑诀做引子。路陆挡开剑时,文熙已借机念了口诀,那个红裙白裳的身影若有若无地笼在路陆身上。路陆提剑转身向彦老爷子刺去,彦老爷子侧身躲开,她一剑刺空,回身又是一剑,彦敏行焦急地瞧向鬼姜不敢出手。彦老爷子左闪右避,只让不还。 北郡主的剑术出神入化的好,彦老爷子避得吃力。文熙找了个空档,化了指剑直刺彦老爷子背心。路陆强行拖了指剑去刺文熙,就这档口,鬼姜摁了心口,噗地喷了一口血。文熙诡异一笑,召北郡主灵自刎。路陆横了剑架在肩上,忽的一阵清明翻上灵台,清醒了几分,才猜到文熙召的北郡主灵,就是自己那个红裙白裳的前世。她强行借着北郡主的念力,调转指剑直刺文熙心口。文熙受不住北郡主的指尖,一道鬼影飘出彦天骄的身体,卷了一团黑烟逃了。彦天骄的身体砰然倒在地上。天骄妈妈冲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喊着。路陆这才看到鬼姜捂着心口,单膝跪在地上,好像又吐了血。路陆过去扶他,他硬撑了身子起来搂了搂路陆,柔声道,“不碍事,你没伤着就好。” 路陆拧了拧眉,不晓得他是不是真的不碍事,看他面色如纸,心里很不踏实。这定是刚才强行违背文熙的召唤,遭了反噬,鬼姜替她承了那反噬,才会这样。 彦老爷子和彦敏行追着文熙去了。几个人影跳下屋顶,牵开一张渔网样的东西,捕住了文熙那逃走的团黑影,网上的铜钱和小铃铛叮铃作响,看样子是专业捉鬼的。鬼姜带了路陆出去。他们一脚迈出门槛,一道阴风便开窗入堂,神龛上的白蜡烛一晃,灭了。鬼姜转身一道三昧真火点了蜡烛,画却不见了。“那画不能丢了。我去找找。”鬼姜话音未落,人已不见。路陆看了看他消失的地方,又是心忧,又是茫然,不晓得他的伤到底有没有大碍。 此时,院子里也热闹得很,几个捕了文熙的身影勒着那张破网,口中嘤嘤地念着决。一片鹅黄色衣裙的鬼影伏在地上,表情痛苦地撑着,却没有丝毫呻吟。路陆这才看清,那个几个屋顶上跳下来身影,就是在村头跟她打桥牌的几个老汉儿。路陆恍然从梦中醒来,自说自话道,“那张画,做什么用的。” 彦敏行看看她道,“那张画来自梦主,看画的人可以依着画里的形容,在梦境里造出个一般模样的人来。浮生似梦,梦浮生。假作真来,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梦里那人若能成型,想与他做的任何事情都能在梦里去做。那时,梦与现实无一二差别。”这席话,惊雷一般霹得路陆外焦里嫩的。难怪起初说起那画,彦敏行总是闪烁其词,难不成彦天骄真嫁了画里那人。“天骄,她”她讷讷地问了半句,彦敏行已深知其意,连忙解释道,“骄儿造诣浅薄,做不成这等事情。所以被这女鬼蒙骗了,要让你来做这筑梦造人的活。” 路陆恨恨地瞧着伏在地上痛苦煎熬着的文熙。文熙却抬起下巴,一脸高冷地不认输。勒网的几个老汉儿,咒语越念越急,网上窜起了金光,文熙快要撑不住了。路陆忍不住心中燃起几分怜悯,不管怎样,她都是北郡主的亲妹妹,她也是她前世的姐姐。她瞅着地上的文熙,眸中噙着几许悲悯,“你既是我胞妹,为何杀我?下手如此之狠,到底是不是亲的?” 文熙扬了扬下巴,冷声笑道,“哼~~姐姐?我情愿没有你这个姐姐。” “我惹你了?”路陆也没啥好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胞妹文熙 路陆跟文熙,素不相识的一人一鬼,吵得跟真姐妹似的,只因为文熙惦念着前世那段恩怨。 “就因为你是长姐。爵位是你的,夜承平也是你的,战神的千古霸业都是你的。我呢,什么都没有。”文熙出乎意料的倔强,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路陆则是听得一脸茫然,就算她在梦里见过文熙,她也不知道北郡主跟她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她种下执念要让亲姐姐在自己面前自刎。 “你想要的,北郡主都没说过她要给你?”路陆随口一问,文熙却哑然了,蓦然垂眸,片刻的寻思颇有些忧伤。她极其绝望地瞧向路陆,嘶哑着声嗓吼道,“我想要的只有夜承平而已。你把夜承平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啊!?”路陆身体一颤,心猛地一沉,想起恍然间梦里看到的那个鹅黄衣裙的姑娘,撕心裂肺地喊着承平哥哥,奔进了一条血河。血河里翻腾起千万厉鬼,围着她,撕咬着她的衣裙,撕咬着她的皮肉,啃着她的筋,嚼着她的骨。她拼着一缕残魂沉入河底,喊着她的承平哥哥。承平,夜承平,就是在梦里,将她推上悬崖,自己跌入深渊深处那条血河里的夜承平。 路陆颤了颤粘着几点晶莹的睫毛,惭愧道,“对不起。我,我还”我还不了你夜承平。这句话她没出口,她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瞧着文熙的痴狂,她似乎清醒了许多,此时她若将“还不了夜承平”这样的话说出了口,文熙肯定会彻底崩溃了。她顿了顿,敛起泪容,柔声问道,“若我还不了你夜承平,你要怎样?” 文熙扬起下巴,不屑地笑笑,“我身上有你的召灵符,彦天骄身上的七情煞应在鬼姜身上,你破不了。我若魂飞魄散,你要么杀了鬼姜,要么杀了彦天骄。”笑了笑,忍着身上的电光火炙,咬咬牙道,“你不是喜欢鬼姜吗?亲手杀了他你也尝尝与心上人生离死别永世不能相见的滋味。”路陆身体晃了晃,蹙眉,退了退,定了定神,颇有耐心地多问了一句,“路家书库里的七情煞,也是你做的?路家的书库你怎么进得去?”路家世代阴官,她这样的半缕残魂,怎么进得了路家。文熙轻蔑地笑笑,撇了脸不作答。路陆身旁的彦敏行替她答了,“北郡主是归墟灵国摄政王卓伯良的女儿,有归墟战神之称。卓家有两绝。一绝是北郡主的画,她一管竹影潇湘能画天地玄虚。她画的阵法,破敌如破竹,困敌如困兽。两千年前,几乎无人能敌。二绝是文熙的卦,天上地下无不能算,归墟灵国的许多预言都出自文熙之口。她定是早早算好了你的出生,在别处布好了七情煞,用路朗的阵法映射进去的。听说北郡主,很是维护这个妹妹,否则她身上不可能留着北郡主的召灵符。她那些布阵图和七情煞,大概也是北郡主教的” “你胡说。谁说我有个召灵符,就是得了她的稀罕了?”文熙恨恨地扯开衣襟,胸前果然有个血符。就算她仅剩了半缕残魂,那道血符依然完好,可见画符的人功力了得。她指尖点了道阴火往那血符上去。“我不要你的狗屁召灵符。你还我的承平哥哥。”她哭闹得像个孩子,路陆直觉得她幼稚,一道三昧真火打散了她指尖的阴火,愤然道,“你要惦念着夜承平,就去找他。要死要活的拧着我闹,有个屁用!那一仗,打得异常惨烈。那些捐躯沙场的将士们死得如何狼狈,你都见过吗?夜承平坠入忘川血河,伤的亦是我的心。铮铮的铁血男儿,你都见过他们死时的模样吗?跟屠宰场被宰了的畜生没有两样。就算我不是原先你见过的北郡主,但我在梦里依然能看得到。从小,那些噩梦的碎片就在我脑海里反反复复,挥之不去。”她嘶哑着声嗓吼着文熙,似乎那些都曾是梦,是自己一步步走过的血迹。“她给你召灵符,不求要你报答,只想尽她所能护你周全。”她咬了咬唇,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毕竟她不是原来那个北郡主。她顺了顺气,心平气和地道,“十年为约,我帮你找到夜承平。你撤了彦天骄身上的七情煞。”她也想找夜承平,不管有没有前世的婚约,他都用自己命换过她的生死。 文熙垂了眼眸,掩了眼底一片羞赧,诺诺地答了个“好”字。 “一言为定?”路陆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一遍。 “一言为定。”文熙抬起眼眸,瞧着她,骄傲而且恳切。 勒网的几个老汉儿收了法网。文熙颤巍巍地从站了起来。她纸片样半透明的身躯,撑起晃晃荡荡的鹅黄衣裙,仿佛风一吹就能散个干净。那片鹅黄步在青石板上,格外暖心。“文熙”路陆温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侧脸瞧去,路陆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还有什么要我做的?”文熙倔强地问道。路陆颤抖的声音道,“没有,就想,就想喊你一声。”归墟,那是她前世的故国。文熙,是她前世的妹妹。见着她,她仿佛神游了一回故国,念念的舍不了。 文熙垂了脑袋不去看她,“嗯”一声,去堂屋解了天骄身上的七情煞。 文熙立在神龛前,路陆和彦家人跟在后面,几个老汉防着她逃走,依然掐了枷鬼决将在她身后围了半圈。她看着空空的神龛,柔柔地说,“那张画,我追不回来,你自己去找找吧。我这半缕残魂,留在彦家宅子里,尚能镇宅护院,其余的我帮不了你。”她垂了垂眼眸,使劲眨巴着眼睛,硬生生挤碎了几点晶莹。“我等你,等你带承平哥哥回来。哪怕能再看一眼,也好”她傲然地扬了扬下巴,颤巍巍的像瑟瑟秋风中那片未落的杏叶。路陆颤抖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想喊她一喊,她已经化了一道黑烟进了神龛。神龛上赫然纂出几个大字来:北郡主胞妹文熙封。 她封印了自己。 “天骄没事吧?”路陆强作波澜不惊的样子询问彦天骄。 彦敏行难为情地瞧了瞧软在躺椅上的孙女,对路陆道,“除了脸上画得花了些,估计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牵扯了你跟鬼公子进来,实在对不住了。” 路陆等不了彦敏行话入正题,直接问了,“鬼姜追的那幅画,是谁抢走的?他要那画做什么?” 彦敏行蹙了蹙眉道,“那阵阴风带着灵气,不想是个死人,有些像海玡来的灵。” 海玡,这个名字听起来好亲切,若有若无地带着几分故乡的亲切。努力想想,又并未听人说过。再多想想又觉得脑子能想成一团浆糊,头痛,还是不要再问了。 彦家人扶了彦天骄进屋疗伤。路陆坐在颜家的堂屋里等着鬼姜。彦敏行寸步不离地陪在身边,端茶奉水殷勤不得了,小两个时辰,他谢了路陆无数遍。最后路陆听得累了,歪在墙上勉强点点头应付过去。 鬼姜回来已是凌晨。 “画呢?”路陆跑到他跟前问道。 “我烧了。”那张煞白的脸,跟死人没什么两样,话却说得风轻云淡。“路陆,路家的宗庙能否借我用用。这次,伤得重了些。”路陆的心猛地一沉,抓紧了他的手。他凝神望着她的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玩笑道,“那次你劈了自己的元神,都能在宗庙里养好。我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只是,我这准女婿去,不会不招待见吧?” 她还记得从长安城回来时,徐默说过他再遭两次反噬可以去底下长眠了。这次她强行违背召唤,丝毫没有伤着哪里,怕是鬼姜替她承了那些反噬的,她见他吐了血。她垂眸,稳了稳气息,匆匆借了颜家的电话,关了门给路朗去了个电话。 “哥哥。” “嗯,这个时候?是起早了,还是睡不着?” “鬼姜替我承了反噬,”她靠在粉墙上,听着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情况很不好” “你带他回路家老宅,我即刻回去。” “好。” 路朗出乎意料的温和,让她的小心脏更加不安定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祸害,拖累夜承平和归墟的许多将士,文熙也为此剩了半缕残魂,现在又要鬼姜替她承了几回反噬。她蹲在粉墙下,脑袋埋在臂弯里,甚是狼狈地恼了自己许久。又给她三叔打了电话,被她三叔嘻嘻哈哈地揶揄了一番,才算安了心。 鬼姜与彦敏行交代甚多,待到路陆回来时,却换了一副喝茶聊天的模样。路陆只当鬼姜伤得淡然,没太在意。她在彦家干了两杯咖啡,连夜开车带鬼姜回了路家老宅。彦敏行担心路陆状况不好,开着车远远的跟在后面,送到路家老宅才算完了。 鬼姜跟路朗进了路家宗庙,两天都没出来。路陆坐立不安的在祠堂外转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想冲进去看看。她两三步冲上台阶,被她三叔的烟枪抵在肩上,硬生生地退了下来。她三叔轻轻巧巧一杆烟枪,能抵得她退出十几步远,远远见那降龙伏虎的姿态,亦是不简单。以前路陆直觉得他痞,练了几天灵术,才知道她三叔是个世外高人。那杆烟枪点她的力道,绝对不亚于彦敏行打在彦天骄肩上那一掌。她三叔搭了烟枪在肩上,吊儿郎当地拦着路陆,道,“他两个男的在里头,脱光了衣服运气疗伤。你进去,走火了咋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养狐狸,比养夫君容易多了 “啊?!”宗庙里头,脱光了衣服运气疗伤?路陆的小脸蛋儿红了红,脑子却还清醒,“三叔你就胡扯吧。我们家老祖宗没你说的那些癖好,我清楚得很。”说着又往宗庙里去。 她三叔架起烟枪又截了她的去路,挑了挑眉头嬉笑道,“嘿嘿,祖宗传他的疗伤心法,都是秘术。你去了不好。” 秘术,路陆忽的想到小说里写的那句“欲练其功,必先自宫”,不由得肩膀抽了抽。她三叔说的话,尽让人脑子不上路,想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她挤了挤眉头,作忧心状,“他上次去终南山疗伤,两天就回了。这次,都进去三天了,到底伤得有多重?” 她三叔轻声嘟哝一句,路陆没太听清。那句话,好像这么说的,“那小子,真是拿命在待你。”路陆张了张嘴,想问她三叔说的是不是那句话,他却堆着一脸痞痞的笑,拉了她往后院去,“姑爷那点伤算不得什么,不至于魂飞魄散的,你安心等着就好。你去帮我看看那狐魂玉,第九条尾巴长得漂亮极了。怕是比他先前那条尾巴还要漂亮的” 路陆没什么心思看玉,大致瞅了瞅,确实数出了九条尾巴来。再数一遍还是九条尾巴。奇了个怪了,还真能长出尾巴来。“我说他是块奇石吧。”她三叔拿着放大镜瞅着他那狐魂玉。 路陆哪有心思看石头,歪在椅子上喝着茶,心不在焉地敷衍他三叔,“玉里那黑狐狸倒是长得很俊。你要不跟彦天骄一样,跟我求幅画吧。我把那黑狐画出来,在梦里给你做个跟画上一样的,你就天天养着,省得自己惦念得辛苦。彦天骄要嫁个跟画里那人一样的夫君,差点就成了。养狐狸,可比养夫君容易多了,我看能成。”她三叔瞅着她,半晌没有语言,懒得理她那些荒唐话,自顾自地瞅他的石头。 路陆喝了两盅茶,她三叔还瞅那石头。她实在忍不了了,抢了狐魂玉藏在背后,古灵精怪地揶揄她三叔,“说好的长了尾巴送我。现在要反悔了?”她三叔探手去她背后捞了两把,没捞着玉,苦着脸央求道,“姑奶奶,那玉还得再养养,你可别弄坏了它。” 路陆掂着玉躲他远远的,满脸堆笑地承诺道,“放心吧。我会好好养着的。”她揣了狐魂玉,奔阁楼上去了。她进了门便倒在床上嘀咕她三叔,“看你这回还数不数狐狸尾巴?天天都数,叨叨死人了。”嘀咕着,嘀咕着,就睡了过去。四夜没合眼,一入睡就睡得特别沉。 她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 那条血河里,星星点点的魂片,朝她聚过来。她沉在那河里,沉了许久都没沉到河底。不知道为什悲伤,像悠远的万万年的悲伤一直绵延着,绵延到血河尽头。那些悲伤,水蛇一样缠着她,让她不想挣扎。她就这么沉着,决绝地沉着。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仿佛聚了很久很久才聚到她的周围。慢慢的,那些光裹着她,温润,沉静,内敛,她被裹在那魂片聚成的怀抱里,暖暖的想睡。她和那怀抱一同沉睡在血河里,她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了,她见过卓文熙是怎样在这血河里被恶鬼啃成残魂的,她又能好到哪里去?或许,她能在这血河里见一见夜承平的残魂,那也是好的。可是,她在血河里睡了很久,还是醒了,醒来时,手里就握着她三叔的狐魂玉。那玉甚是狼狈,像是摔成了碎片,又勉强粘起来的。不晓得哪来的痛,竟狠狠地扎在了她的心尖上,让她魂不守舍地在血河边晃了许久才站起身来。 心尖上那点痛,把她从梦中惊醒。醒来时,她手中攥着那块玉。她仔细瞧了瞧那玉,不像梦里见他时那样狼狈,还多长出了一条尾巴。 这玉,大概像他三叔说的那样,是个宝贝,或许能治一治鬼姜的伤。 路陆带了狐魂玉去找她三叔。她三叔说,那狐魂玉正在长尾巴,要拿他去疗伤,就得断了那条狐尾。若是没有恰当的机缘,莫说几千年,几千万年也再长不出一条狐尾了。九尾狐,一尾一命。这样毁人功德的事情,还是不做为好。 三叔都说了,那是毁人功德的事情,就算把狐魂玉给了鬼姜疗伤,他也不得要。路陆百无聊赖地坐在后院等着鬼姜,任凭心上的火燎烧了五脏六腑,却什么也做不了。此时,她还真想养头九尾狐,百无聊奈时逗他一逗,总胜过这般空坐闲等的无聊。她几时这般无奈又无聊地煎熬过?平日里,她那千味坊,都能让她忙得不可开交。 “你要有些灵性,出来陪我解个闷吧。”她趴在桌上拨着茶末子,茶都拨晾了也不曾喝上一口,还顺便逗弄那石头,“这天底下最无奈的事情,就是什么都做不了。” 四夜没睡的路陆,刚睡醒,坐一坐,又趴桌上睡着了。血河里,裹着那团魂云沉睡的滋味似乎很软。那些噬魂啃骨的痛,都被温柔地裹着,像柔软的羽毛拂过被噬咬的伤,血也好,肉也好,都化作了天边的云。那气势磅礴的魂云,挡着血河里厉鬼的獠牙,任她在怀里沉睡。她仿佛从未如此安静地睡过。 那血河岸边,还有一段提笔落字的瞬间。就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那双暗含欣赏的眼眸,朝她凝望。不晓得在何处见过,见过那双沉静c炙热而含蓄的眼。 这似睡似醒的情形,她有些分不清,是梦,或者不是梦。 睡眼朦胧中,她瞧见一双墨色衣袖的手,将她往怀里揉了揉。她换了个安逸的姿势,睡得更熟了些。她隐约听到一句,“你说,养狐狸,比养夫君容易多了。养了九尾狐,可是不能退的。你还养么?” 她似乎在梦里说了句,“若得一人常相伴,便是得了繁花似锦的岁月。哪有退回去的理?”那时,她直想养头九尾狐,至于梦里那话,说与没说她都不去计较。她以为梦里的话计较不出结果,许多年后,那句话竟给了她一个结果。 待到醒时,她没见有什么墨色衣袖的人。 大概真的是梦。 徐默来路家找她,说是替她办了件大事,唬得她把梦里那些琐碎忘了个干净。徐默究竟办了件什么事,能让她如此震惊?鬼姜托他办个结婚证,他这就办了送来了。“结婚人”三个小字下面,赫然写着:鬼姜c路陆。路陆额角那汗,忍不住狂滴了一把。 “要这个东西做什么?”路陆瞅着两张大红的宣纸,脑袋直发晕。这,这就嫁了么?哥哥不得抽了她的筋,拔了她的皮? 徐默抖了抖手上的两张大红的宣纸,似笑非笑地道,“看不懂么?法定夫妻。” “谁同意你办的?”路陆想抢了那两张大红的宣纸撕了。她还没拜堂,怎么就嫁了呢?其实,她心里是蛮想嫁的 徐默将手一扬,他180的个子,路陆就算踮了脚尖也够不着他手上那两张大红的宣纸。他似笑非笑地瞅着路陆,道,“路朗同意的。你不要也得要。”言下之意,你好不容易得了路朗的同意,不要,下回再想要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谁结婚啊?!结婚这事儿,她自己都做不了主了,还有没有人权?讲人权?姑娘,你以为是书本上讲的“人权”,哪里都用得上? 瞧着路陆矫情的模样,徐默又不想把结婚证给她了,自己装在衣袋里,说要亲自交给鬼姜。那两张大红的宣纸装在徐默衣袋里,抢不着,毁不掉,算了吧,认了,就当这夫君是白送的。 徐默来,还有一件大事。就是他们在长安城丢的那块玉佩,有人在黑市上拍到了它的照片。徐默找人验过,照片没有作假痕迹,不过是路陆丢的那块玉的镜像版。也就是说,在黑市上出现的是玉佩,是那玉佩的另一半。 “那玉佩是块虎符。”路陆摩挲了两回照片的画面,觉得大事不妙。“北郡主封印了一支军队。虎符,一半留在一位将军手里,另一半就是鬼姜送我那玉佩。北郡主临走时说,要等她和夜承平带了虎符去才能出兵。” 徐默定定地瞧着路陆,那张原本就很正经的脸越发严肃得紧了。 路陆被他瞧得很不自在,退了退,讷讷地道,“我,我在梦里隐约见到了一些” 徐默顿了顿,敛起容颜道,“嗯。北郡主确实留了一支军队,封印在海玡城。那是归墟最后一支军队,追魂军。” 路陆微微动了动唇,想问问徐默,他怎么知道北郡主封印军队的事情?他还知道北郡主封印的是归墟最后一支军队,追魂军?他跟北郡主什么关系? 徐默面色沉凝了许多,淡淡地道,“北郡主在归墟,乃至尘世的玄门都很有名气。关于追魂军的事情,玄门中也有很多传言。鬼姜送你那块玉佩,江湖人称‘海玡虎符’,许多人都在找它。” 徐默这个故事编得少有在尘世露面的北郡主,除了他和鬼姜,恐怕没人见过她的真容。后面许多年,路陆瞧清了他的谎言,也未曾拆穿过他,就是因为他知道那块虎符太多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初恋 “海玡虎符现世就是说,北郡主留下的追魂军,已经被人带走了?或者被盗墓贼拿走了虎符?”路陆忧心忡忡地瞧着徐默。在长安,她一时任性丢了玉佩,若因此铸成大错,要如何弥补?那滔天的犯罪感,在心头翻涌着,她期盼地望着徐默,期待能从他的眼眸里瞧出些暗示。这世上,跟她提过北郡主的人,除了鬼姜,就是他了。然而,没有,她啥也没能瞧出来。 徐默收了虎符的照片,无所谓地说了句,“海玡城荒废几千年了,不是谁都能进的。何况这世上,能破得了北北封印的人寥寥无几。” “北北”夜承平也这么喊北郡主的,那语气腻歪得极像。 路陆差点以为徐默就是夜承平了,他却笑笑说,“我听鬼姜喊她北北,也就这么喊了。是不是太放肆了?”鬼姜从未喊过她北北。路陆恍惚了一回,张了张嘴,想跟他说文熙的事情,忽而又觉得不妥,万一认错了人,那就尴尬了。她“哦”了一声,暂时压了这个念头。 徐默揉了揉路陆的发顶,柔声笑道,“鬼姜是鬼谷子的孙儿,又有是路家的准女婿。那玉是从他手里拿走的。就算有人不长眼,敢盗了它来卖钱,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卖。要是敢,他怕是不想再玄门混了,或者说他想早点儿去阎王爷府上,领受十八层地狱的刑罚。能盗了海玡城里的另一半虎符出来卖钱,更是不想要脑袋了。张片里那虎符,也许是个赝品。” 赝品?路陆听糊涂了。“赝品?几千年未曾现世的海玡虎符,能被做了赝品来卖,难道是个诱饵?有人想拿海玡虎符逼鬼姜出山?”路陆极不情愿这么猜测,她接二连三地拖累鬼姜,他再带了她去练手,不晓得要被反噬多少回。 “等鬼姜出来,我们去追一下黑市里那块虎符。听说那块伏虎在星月之国。正好你跟鬼姜去度个蜜月。”徐默说得一派正经,路陆却笑脸红成了苹果。 度个蜜月?她跟鬼姜打着师徒恋的旗帜,做着正经师徒,这一个两个的,认定了她会嫁给鬼姜么?帮她领了红本本,连蜜月都安排好了,敢说不是包办?她嫌弃地瞪了徐默许久,不晓得应该说他那样才好。她那些埋怨的小眼神,徐默权当没看见,自顾自地跟她说话,“听说黒物理对异度空间颇有研究。要不,我们去找找林纾予,看他有没有办法去海玡城。” “啊!?”林纾予?黒物理?路陆脸色不是很好。 “去试试吧。顺便带我去见见你的初恋。”徐默不由分说地拉了路陆出门。 路陆茫茫然地被徐默拖着出了路家大门。她真心闹不明白,她的初恋,徐默怎么比她还关心得紧?呵,这是,谁看上谁了?徐默的解释倒好,“鬼姜对你到底有几分真心?他跟你做师徒,怎么能做得如此正经?我倒要看看,他对林纾予有没有点醋劲。” 徐哥哥,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路陆无奈,领着徐默去见了林纾予。正好林纾予闲着,他说他最近学了几个好菜,正好想请路陆过来品一品,顺道留了他们吃饭。 林纾予问路陆,徐默是不是她男朋友。徐默干干脆脆地回答了一个“是”字。路陆瞬间石化了。怎么跟鬼姜一个德行,不经她允许就冒充她男朋友。徐默还自我介绍,谎称自己是路陆未婚夫。林纾予只是笑笑,给他斟了酒,并不多言。徐默也只是笑笑,却笑出了许多言外之意。路陆有点看不懂他们两的眼神,抖抖肩,拿筷子头拨着瓷碟里的花生米,打发打发无聊。 林纾予是典型的阳光大男孩儿,二十六七了,还是那张十八岁的脸,跟路陆甚是般配。徐默儒雅绅士的大叔模样,硬挤在路陆身边,着实有点怪。路陆闹不懂他唱的哪出戏,只能忍了。 “做黒物理挺好的。为什么中途放弃了?”她跟林纾予那一段,很是伤情。朔度山那一趟,也闹得极没道理。彼此都知道,没有继续的理由,又不好再提云朵。路陆找不到话说,索性翻了个几年前就想问他的话来问了。 林纾予闷闷地闷了杯酒。他平时不喝酒的,这么个喝法,是见了路陆解不开心结么?路陆蹙了蹙眉,心口有些闷得慌。 “给你们讲点不科学的事吧。”林纾予,搁了酒杯,眼眸里掩着些难以理喻的神情。“我跟我导师探过异度空间。那不是什么灵国仙境。遍地都是死人味儿,那些深埋地下的灵骨被召唤出来,做成了僵尸,遍地恶兽横行,并不是书中所写的白帝之国。我的导师从来不让我动那个实验,但是我偷偷去了,忍不住想看看传说中的白帝之国。进去了,差点死在里面。一群恶狼僵尸,将我咬得遍体鳞伤,幸好霍先生及时发现我动了实验,把我拖了回来。霍先生说,我见的那些只是冰山一角” 他说的实验,大概是霍弃布的阵法。 “实验报告还在吗?”徐默问道。 “烧了。不敢留着。”林纾予又闷了一杯烧酒。路陆压着他的杯子,不让他再喝了。他抬起眼眸望着路陆,眼底涌动着说不出的忧伤,“也是那一次,我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去找了云朵。”他顿了顿,伤得更加深沉,“我从云朵那里知道,你有个生死劫,应在那个异度空间里,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在朔度山时,他跟云朵去三生石前许下诺言?他一早就知道,云朵是养鬼道的? 林纾予从路陆手下强行拖走了酒杯,自己满上,又闷闷地闷了一杯。他解开上衣,露出身上几处触目惊心的伤。上腹两个巴掌大的伤,像是被鳄鱼撕掉了肉。右胸上还有半圈牙印,咬得极深。路陆的心,骤然一紧,她的心被那一紧,捏的生痛。林纾予深深瞧着路陆,又向着徐默道,“我不想陆陆有那样的经历。你向保证,绝不带她去那种地方。”徐默凝神瞧着他,没有说话。林纾予起身拉了路陆护在身后,对徐默道,“你若不能护她周全,索性以后不要再见她。” 徐默与他对峙着,拧了两条剑眉,望着他,不说话。林纾予上前抓了徐默衣领,一腔怒火烧得贼旺。徐默来找他,就是想找个法子进海玡城,怎么能允了他,说不去? 路陆想拉一拉林纾予,徐默却一副兵临城下的样子,冲她喊道,“陆陆,吻他。快一点!” “啊?!”路陆有点蒙圈了,但是徐默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心里默默地八卦着:徐先生,你的小癖好真是无法言喻啊,就算你想探探鬼姜醋风如何,也不能怂恿我去吻初恋啊 “吼~~”路陆似乎听到了一声咆哮,只见林纾予额上青筋暴跳,龇牙列齿地冲着徐默拧巴脸嘴。徐默将他摁在椅子上,向着路陆道,“他的邪念召了尸狼兽。他对你的感情,或许能将他从邪念中拖出来。”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快些。晚了怕要生变。” “纾予”路陆蹲在林纾予身边,看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神,心痛不已,闭了眼却吻不下去。 “陆陆,你快点。”徐默催促道。 路陆咬了咬牙,凑到林纾予的唇上,忽的又睁了眼,不晓得下一步要怎么做。想想鬼姜吻她的情形,小脸烧得绯红,自己却吻不下去。 路陆凑上了林纾予的唇,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绝望的眼神直直地扑进了路陆的眼眸。她更是慌得手足无措了,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不晓得如何是好。 徐默看得着急,这种事却又教不得,掐了个六丁神火的手决,立在一旁,死死地盯着他俩。他怕林纾予伤着路陆,又望她能及时开窍,省得他出手伤了林纾予。 一声野兽咆哮,路陆看见自己胸前白虎的身影跃身而起,林纾予脸上,一头巨狼的影子咆哮出来。那巨狼的影子与白虎对吼了一声,又隐匿了进去。徐默一道六丁神火打进林纾予的眉心,路陆胸前的白虎才退了回去。路陆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被吓得一个踉跄退了好几步。她一个没注意撞在了桌子上,撞得桌上碗碟叮当作响。 林纾予似乎晕了过去,又徐默守着,大概是没事了。 林纾予家客厅的电话响了。惊魂未定的路陆被吓得着实不轻,抹了把汗,听到是她三叔的电话,才放了心。 “丫头,你在哪儿?”她三叔问得好是难为情。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打得林纾予家的电话,不知道她在哪儿? “在,在朋友家吃饭。”路陆瞅了瞅昏睡在椅子上的林纾予,又瞅了瞅徐默,不晓得该不该将实话。 “朋友?哪个朋友?”鬼姜的声音,“去见林纾予了吧?”带着些薄怒,果然是醋了? “呃是。”路陆讷讷地道。 吼~~林纾予陡然变了模样,一头尸狼兽从椅子上跃身而起。路陆手中的电话砰的落了地,隐没鬼姜慌张的呐喊,“赶紧走” 白虎的身影咆哮出来,暴怒地挥起虎爪,将冲着路陆扑来的尸狼兽掀翻在地。徐默上前一步将路陆拉到身后,不晓得哪里摸出一把军刀来,护着她连连退后。路陆拽紧了徐默的胳膊,怕尸狼兽伤了徐默,又怕徐默伤了林纾予。她在鬼帝都见识过徐默的实力,几枚铜板就能在那种地方来去自如,恐怕是相当有本事的。 徐默捏诀念了咒语,尸狼兽慢慢变回林纾予的样子,他挣扎着控制住自己,痛苦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走它不是林纾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忘川失守 “徐哥哥,求你,救救他。”路陆急得眼泪直掉。 “走啊,陆陆!”林纾予嘶吼着,又变回尸狼兽的样子。尸狼兽想去扑路陆,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挣扎不动。 “趁着林纾予还能控制自己,你快走。我来对付他。”徐默让路陆先走,“放心吧,不会伤着林纾予的。”路陆还算清醒,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添麻烦,转身就往公寓门口跑去。她正想开门,“轰”的一声,尸狼兽扑着徐默从半空飞过来,在她前面把防盗门撞了个稀烂,在走廊对面墙的上撞了个洞,冲到对面那户人家去了。 隔壁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那家人,想必是被吓得不轻。 路陆放心不下,搭了凳子,从墙上那破洞翻墙去了隔壁。林叔予压着徐默落在餐桌上,一桌子瓷碗瓷碟被砸得四处飞溅。躲在角落里的一家人,男的搂着女的,女的搂着小的,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路陆翻墙进去的时候,林叔予已经不是尸狼兽了。两个男的壮了胆子,想走近了去查看查看。徐默高声喝道,“别过来!”那两个男的,愣愣的却了步,回头瞅瞅搂着孩子的女人们,又退了回去。 徐默推开林叔予,那把军刀还直直地插在林叔予胸前。路陆全身血液一凝,捂了嘴没让自己喊出声来,眼泪却已经挡不住了。徐默还没起身,林叔予又变回了尸狼兽。 路陆赶紧捏了决,引了霹雳火来,正好尸狼兽朝她扑来。她印了手决正中尸狼兽脑门。红亮亮的霹雳火降夺窗而入,霹在尸狼兽的天灵盖上,它咆哮一声落在路陆面前。那尸狼兽长得实在凶残,黑黢黢一层脱水皮包着骨头,还满身皱巴巴的尸纹。路陆倒吸一口凉气靠在墙上,吓得大气不敢呼一口。 尸狼兽翻个跟斗跃身起来又要扑她。这一次,近在咫尺,路陆又退无可退,索性闭了眼等着它来咬。幸而它被徐默拖住了后腿,擦着路陆鼻尖“昂”了一声。路陆吓得一个哆嗦,蹲在地上蜷作一团。徐默拖了尸狼兽后退,将它摔在墙角。一屋子人吓得惊叫连连。 尸狼兽起身又要来扑。一道灰白的身影,从窗户闪了进来,他手中挥出长鞭套住了尸狼兽。徐默赶紧拉着路陆躲得远远的。 那灰色身影是位老者,灰白的中山装,灰白头发,温润儒雅,颇有些学者的气度。路陆无意间觉得他跟徐默有些像,再看徐默那陌生的眼神,好像并不认识他。 尸狼兽回身要扑那老者。老者抽回鞭子,啪啪两下挥出去,打在尸狼兽脸上。尸狼兽“嗷嗷”的嚎了两声,转身一头撞开防盗门,想要逃走。房门倒下,路陆竟然看到了鬼姜,他笔挺地站在门口。路陆心上一紧,以为尸狼兽要去扑他,指剑都召了出来。 只见鬼姜一个皮项圈勒上尸狼兽,翻身骑了上去。皮项圈上钉着摄魂铃,路陆在书上见过,那是拘束地狱犬神的项圈,少有鬼怪挣脱得了。鬼姜一手抓着项圈,一手捏诀引了霹雳火。紫色霹雳划过天际,落在鬼姜指尖。他覆手印决,将那霹雳火打进了尸狼兽的后脑勺。“轰”的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震得人骨头发麻。尸狼兽吼都没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鬼姜引的霹雳火,是莹亮的紫色,比路陆的红色火光强了不止几百倍,路陆瞧得两眼发直。她正想过去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看到地上浑身血迹的林纾予,却没敢动。 林叔予衣衫不整头发暴乱地倒在地上,半边衬衣已经被血染得鲜红。颈上皮项圈,还被鬼姜抓着,胸前的军刀已经插得很深了。这是要上去喊上一喊,还是站着别动呢?路陆有些为难了。 鬼姜将林纾予翻过来平躺着,起身走到路陆身边搂了搂她的腰身,柔声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路陆呆呆地摇了摇头,无以言对。“去看看林叔予吧。”鬼姜揉了揉她的发顶,没有半点埋怨。 是哦,确实应该去看看林纾予。 穿中山装的老者,已经抱了林纾予去对面那屋了。路陆追着过去,却没见林纾予有丝毫动静。路陆以为他死了,趴在床边哭得悲恸欲绝的。 鬼姜用灵术抹了那家邻居的记忆,修了门,处理好后事,才跟徐默去了林纾予的公寓。他两见路陆哭成那样,硬是不晓得该怎么劝,强行将她拖到客厅,让那灰白中山装的老者安心给他疗伤。 “林纾予会不会死啊?”路陆中二兮兮的抹着眼泪问道。 “死不了的。霍老先生还在里头呢。”鬼姜不太想搭理她。看样子,是真的醋了。路陆睁大眼睛瞪了瞪他,不敢再说话了。徐默坐在一旁笑得有盐有味的,就是不说话。 鬼姜说,那灰白中山装的老者,就是林纾予说的霍先生霍弃,是他的博士导师,知道他出了意外,特地赶来的。路陆这才放了心,有霍先生这样的世外高人惦记,林纾予应该不会有事。 等了一夜,林纾予都没醒过来。天快亮时,路陆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将醒时,听到鬼姜与徐默在说些什么,好像是跟路家有关的事。她拉了毯子蒙了脑袋装睡,偷听。 徐默给鬼姜点了烟,眺着远处不多的灯火,压低了声音,调侃道,“你小子能耐啊!路朗的户口簿你都能骗到手。” 鬼姜深吸了两口手中的香烟,不过瘾,吐口烟圈,又深深吸了两口,才沉沉地道,“忘川失守,忘川河上的关隘被攻破了。你应该知道的?” 徐默望了望鬼姜,蹙眉道,“幽冥关的事情,我知道些。林纾予引来的那头尸狼兽,无非就是冲过幽冥关闯进冥界的。这跟路朗的户口簿有什么关系?” 鬼姜将手中半截香烟捻灭在花盆里,沉声道,“上次我说去终南山疗伤,其实是去冥界救急的。幽冥关遭了偷袭,路朗受了重伤,路家军孤立无援,一路退到了忘川北岸。幸好你在长安城送了我子牙旗,我才与路朗联手在忘川河上重新布了阵法,勉强筑了一道防线。这次我在路家宗庙疗伤,忘川再次被偷袭,尸鬼大军差点冲破了幽冥关。我与路朗奋战了两天才守住关口。你知道,子牙旗做的阵法需要时时守护,半点马虎不得。那个阵法若是破了,阴阳混乱就是瞬间的事。”他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吐得异常沉重,“路朗决定带着路家人走阴,去冥界守关。我担心路陆无人照拂,才匆匆要了她的户口簿,勉强领个证,日后她在尘世也算是有个依靠。若非如此,路朗绝不会轻易地将他妹妹托付给我。” 徐默忧心忡忡地问他,“你打算怎么跟陆陆说?那道阵法一旦破了,路家长辈定是要马革裹尸还的。” 鬼姜沉默良久,无奈道,“不晓得。明天一早,林小就要送了路家人的棺材去湘西。我来之前,她三叔也去了冥界。此时回去,还不晓得要如何跟她交代呢。”堂屋里,那齐齐排排的七口棺材,要怎么跟他解释。他叹了叹气,又惋惜了一回他们的婚事,“我本想风风光光的娶她过门如今,恐怕连婚礼都办不成了。” 徐默想了片刻,道,“带她去度个蜜月吧。顺便找找那块玉佩。”他跟鬼姜说了海玡虎符现世的事情。鬼姜思量少许,决定带路陆去度个“蜜月”,让她避一避路家的事情。等她回来再找个机会跟她解释。那时,等他做了她的夫君,她在尘世至少还能有个归宿。 林小明天一早要送了路家人的棺材去湘西 听到此处,路陆甚是遽然,曾经繁华而真实的世界坍塌了,她在无数坠落的华丽碎片里颠倒着,旋转着,坠落着,找不着东西南北。什么时候哭得肩膀抽搐的,她已没了印象。 说好的装睡呢?说好的偷听呢? 她只知道抬了棺材出去,就是生死决别,不曾想过那只是开始。 鬼姜偶然瞥见毛毯下哭到抽气的身体,便知道她听到了他与徐默说的那些话,虽是懊悔,却也无奈。他掀开毯子将她抱起来,已哭成了个泪人儿,散乱的碎发黏在脸上,糊得一脸的眼泪汗水傻傻的分不清。她什么时候哭成这样过?他见她哭过几回,却不是这样绝望而心碎的神情。他忍不住心痛,一把将她揉进怀里,低头吻着她的头发,不晓得要怎么安慰她。徐默立在旁边亦是愁得手足无措。 霍弃出来看见,给林小去了电话,路陆才释然了几分。 “嫂嫂。”路陆在电话里哭得声音都听不清晰了。 “陆陆,你听我说。你哥哥c叔叔们只是走阴去了冥界。只要能够结束归墟灵国那场动乱,或者有更好的方法守阵,他们自然能够回来,还跟往常一样。就算一时不能回来,他们也是冥界的小神,要受香火供奉的。你也是玄门中的弟子,若能去得了冥界,也能见上一见,不必就此当了生死决别。”林小这么说,路陆果然不再哭了,只是问了些林小答不上来的问题。怎样才能结束归墟灵国那场动乱?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守阵?这个题太大了,够些几百篇论文的。 鬼姜咬了咬唇,定定地瞧着路陆,沉声道,“你是被归墟灵国奉为战神的北郡主。怎么结束那场动乱,怎么守那忘川河上的关隘,得你自己决定。”他极不情愿将她送回北郡主的位置,也极不情愿把让搅进归墟灵国的那场战乱。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如果再有那么一次,他情愿自己去死。她的性子,他一向清楚,她认定的事情,即便知道结局,他也定然拦不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蜜月 林小在电话里留了两句话,便许久没有音讯。她说,她去湘西,在路陆外婆家守着路家人的肉身。路陆若有为难之处,去湘西找她。那地方偏远得很,路陆十年去不了一回。林小这一走,她便觉得自己像被留在世上的孤儿一般,没了依靠,连连几夜在梦里哭醒过来。又夜夜辗转在云影城里,那个拜别了她师父的梦境中,更是伤心伤神。几日过去,人都憔悴了许多。 鬼姜让徐默订了船票,说要带路陆去星月之国度假。徐默担心路陆心情不好,自己做了陪,还带了对活宝上路。 崔不二,据说是徐默的同学。某医院最帅,最二的产科医生。徐默说,凡是他经手过的产妇,都会花痴他一回,进产房忘记生孩子的都有。路陆给陈思然和晏子齐办婚礼时,见过他一次,那时交往不深,又着急办正事,还觉得他满正经的。再见面,他居然拐了陈思然的亲妹妹做女朋友。路陆真心醉了。 陈思然的妹妹,姓虞,全名虞蕊。陈思然说,她这个妹妹,是过继出去的。虞蕊的养母,全名虞晚露,终身未婚,也没有子嗣。陈思然的父亲是小地方的包工头,得了虞晚露许多照拂。虞晚露开口,说想要个孩子,陈父便将小女儿过继给了她。虞晚露是家钱庄的老板,不差钱,自然也宠着女儿。路陆不是很喜欢虞蕊这个姑娘,总感觉她骄纵得很。她们初次见面,是在陈思然和晏子齐的婚礼上。她一个十七八岁姑娘,竟然开着几千大洋的豪车,做姐姐的伴娘,穿得比新娘还招摇。更奇葩的是,陈思然和晏子齐要掘了坟墓在底下相守的遭遇,都是她的旷世杰作。 陈思然与晏子齐,两个人相恋十年,一起回蓉城开了个小酒馆,还有自己的西洋乐队。几经折腾,得了父母的同意,准备筹办婚礼了。一不小心被妹妹虞蕊瞧上了晏子齐。晏子齐只当她是个孩子,没怎么计较。十一月的冰雪天,虞蕊故意驾车去西藏贩茶。不晓得她那样的车开去西藏贩茶,能不能把油钱和路上的伙食c住宿赚回来?恐怕卖了茶,得连人带车,都得用马儿扛回来。中途,她跑了十几里路给她姐夫打电话求援,说她的车在路上抛了锚,走不了了,再不去救她,她得冻死在藏区。晏子齐要了她的具体位置,第一时间请了当地的吐司去接应她。陈思然却急了,非要过去看她一看,若她没事儿,还能顺便圆了晏子齐去西藏朝圣的心愿。就这样,两人去了藏区。虞蕊的车修好以后,没有跟姐姐回来,非犟着跟车队继续前进。晏子齐不放心,远远的开车跟着。谁知道虞蕊竟偷偷调了晏子齐的刹车,冰雪路上打滑,刹车失控。为了不冲下悬崖,晏子齐被迫撞了山体。晏子齐车技很好,翻山越岭地开了许多不成形的山里,都没有丝毫闪失。那次,奈何山势陡峻,又没有一条正常的马车道,车速被惯性推得太快。撞上山体,副驾的陈思然必然要受重伤。临到撞车的那一刻,他用尽全力调转车头,让驾驶室撞上了山体。陈思然只受了点轻伤,他自己却是命殒当场。因为这个事情,路陆非常不待见虞蕊。崔不二竟然拐了她做女朋友,她连崔不二都不想待见了。 徐默三番两次不怀好意地质问崔不二,“你缺女朋友么?十七八岁的未成年都不放过。”倒不是真说虞蕊年纪小了,实在是她做事太出格。在那个年代,她那个年纪正当论嫁。 崔不二的理由也很正当,虞蕊这等妖孽,岂能留她祸害人间,不如收在麾下好生调教。看在虞蕊对崔不二言听计从的份上,路陆和徐默才勉强认了。 跟虞蕊处久了,才知道她就是个心智没长全的小丫头,每天都花痴兮兮的瞅着崔不二。问她为啥喜欢崔不二。她说,以后自家老公接生,不用怕痛。路陆的肩膀抽了抽,仿佛自己又活回了十七八岁的年纪,竟然还能听到这样的大白话。 有虞蕊和崔不二在,路陆确实开心了很多,每日说说笑笑的,似乎忘了许多前尘旧事。 到了星月之国,鬼姜和徐默开始暗中寻访海玡虎符的踪迹。崔不二和虞蕊陪着路陆散心。虞蕊跟她母亲在星月之国做过生意。进了码头,她跟回了自己家一样,到哪儿哪儿都溜,正好请了她做向导。一路吃喝玩乐,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他们住的“蔷薇故乡”,是个很精致的住处。街面上的门头毫不起眼,掀开门帘却别有洞天。退台式的坡地花园,手绘拱门和满院蔷薇,都描述着动人的中东风情。路陆尤其喜欢在她家书廊上坐着。坐在书廊上可以看到街景,置身静怡的蔷薇故乡,却能看透窗外的尘世繁华。 那天夜里,鬼姜许久没回,路陆在书廊里等他等到深夜。老板娘亲手调了被咖啡送上来,还热情地送了毛毯给她御寒。壁柜上的书少有人翻,像是尘封了多年。路陆随手挑了一本手绘的绘本,看不懂文字,翻翻图画也好。图画这东西,世界通用,比文字更好理解。没翻几页,她竟然在画里瞧出了一句上古的咒语:引梦咒。她心中略略惊讶,已经将那咒语脱口念了出来。不念不要紧,念了就昏昏的入了梦。 夜色里起了风,风里带着金色的细细的雨。明明是初夏的夜,却冷得像隆冬。书廊端头进来个十六七岁的女孩,黑色长裙,黑色面纱,却是一双并不深邃的桃花眼,一点不像当地人。路陆追着她到书廊尽头,那女孩凭空穿过墙面往下走了。路陆伸手去探,那面墙竟然是虚的。她跟着女孩穿过墙面,才看到砌在墙上的纵横交错的之字形石梯。女孩已经走了很远了,路陆走到石梯分叉处,分不清该往哪头走,随便捡了条路走下去。许多年后她才知道,那些石梯无论走哪一条,终点都在一处。关键是如何在能在书廊里进入梦境。 石梯走到尽头,是座水上地宫。路陆找不到女孩的身影,却看到了快要漫过地平的水。入口很暗,里面似乎有光。一条粉色花岗岩的铺地在水面延伸着,感觉像是墓室里的甬道那条甬道很宽,几乎能容得下四架马车并排飞驰。她看到自己的影子在水面晃了晃,随后听到滴水的回声。回声悠远而空旷,带着遥远的召唤。她隐约感觉到了海玡虎符的存在,她戴过那块玉,彼此之间会有心心相惜的感应。 她顺着甬道走进去。没走多远就能看到甬道两侧五六米高的雕像。那些雕像右手持剑,左手持盾,都是古波斯将军的模样。雕像的眼眶里空空的,忽闪忽闪的燃着幽冷的蓝绿色的火光。路陆禁不住脑补,这些蓝绿色的火光是不是传说中的磷火。 雕像倒映在水里格外诡异,俨然巨大的半骷髅立在铠甲里面。路陆手臂上的汗毛一根根立了起来。此刻回去,或许来得及,可是那块玉很重要,或许它也决定着路家的生死存亡。想到此处,即便眼前的都是僵尸,她也不能怕了。她屏住呼吸,咬咬牙往里去了。哗,一阵铁甲窸窣的声音,唬得她紧紧抓了一把胸前的衣襟。左右两排雕像伫剑行礼,埋头半跪在地上。雕像眼眶里幽冷的火光,正好在路陆身前照出条蓝绿色的路。这聚光灯加鬼火地毯的效果真是好得很,这是要在墓里葬了自己的节奏? 默了半秒,前方响起了马车的声音。远远的一团蓝绿色的火光急速靠近。近了才看清,那是四匹战马拉的波斯战车。战马披着铠甲,眼眶里燃着幽冷的蓝绿色火光。战车上,一男一女的蛇身人像,古波斯的装束。蛇身人像?似乎有些像书上画的蛟。不管像什么,这么大动静,都把路陆给吓着了。马车在她面前停下,她捂着心口退了两步,那车上的一男一女却下来跪拜在她面前。她想掉头就跑,却听见黑暗深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那声音媚得让人无法抗拒。蛇身人像搀扶着路陆上了战车,她竟然半点没有抗拒。走了很远才想起来,自己是不是要被带去蒸了煮了。她问身边的蛇身人像,要带她去哪里。那两个人像死神似的,僵着脸,一个字也不回她。她掐了个立狱收邪的手决,坐观其变。 马车驰过一道拱门,进了地宫。硕大的柱子立在水里,见不到底,也开不到天。两座蛇身人像的武士雕塑伫在宫殿门外。马车停在宫殿外。蛇身男下车弓起身子做了脚蹬。蛇身女躬身扶了路陆下车。这哪是蒸了煮了的节奏?分明就是小主的待遇啊。路陆越想越心虚,这里不会是前人给她掘的墓吧,今日瞅准了时机,迎她进来长眠的。 她架不住黑暗深处的召唤,被两个蛇身人搀扶着进了宫门。宫墙上镶着细细的夜明珠,整座宫殿都映在夜明珠淡绿色的微光中。道路两侧的侍女雕塑都是古波斯装扮,惨白的脸死人一样。路陆瞄了两眼不敢再看了,手上换了个六丁神火的决。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一群死人,看了那么多惨白的脸,手上掐着什么决,心里都没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她才是鬼姜的结发妻子 绕过宫墙,穿过一座大殿,舞女c乐师齐齐地列成了队。贝壳做的酒具,装点着中间那张矮几。宫室的角落里摆着夜明珠。水波样的流光,仿佛能在乐师c舞女的脸上和身上晃出曲子来。要不是那些死人样的脸,路陆恐怕以为这是宫廷乐府呢。这地方,在墓里,该是个陪葬的墓室吧。这样的陪葬规格,至少也是诸侯墓。 蛇身男女搀扶路陆穿过陪葬的墓室,往主墓去了。呵呵,这是鬼主要取亲么?路陆害怕又好奇地念念碎,不会吧,看上我了?这水准,跟谁学的?居然喜欢女汉子 穿过陪葬的墓室,上了进百步台阶才进了主墓。主墓的宫室像梦境里的星空一般,美得让人窒息。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沉沉浮浮地悬在半空,随影流光梦幻般的在眼前流转,各处贝类的装饰也格外精致。侍女们不再是古波斯的装束了,长纱宽袖,轻飘飘的,不晓得是哪朝的衣裙。转过一座巨大的玉屏风,就能看见一个水池。浅浅的水,映着沉沉浮浮的夜明珠,高远得深邃。水面几十块洁白的方冰排成了浮桥。浮桥尽头落着细细的水帘,圣洁而神秘。如此梦幻的墓室,墓主大概是个女的吧,品味还不错 “进来吧。我等你很久了。”果然是个女的,那声音娇而不腻,甚是好听。 路陆踩过浮桥进了水帘,身上滴了些冰凉的水,一点不像梦境。 水帘后面一个巨大的贝棺,贝棺开着。贝棺上淡金色衣裙的姑娘,把那贝棺当了王座。她笔挺的腰身,颔首的微笑,确有几分为君为王的姿态。贝棺下跪着个女人,黑色斗篷,看不清脸。黑斗篷拜了拜贝棺上那姑娘,道,“路小姐已经来了,城主如何打算?” 如何打算?这,还是要被蒸了煮了啊?路陆心里盘算着怎么逃。被唤做“城主”的那个姑娘喊住了她,“路小姐,本宫有大礼相送,请留步。” 这地方,来去都由不得她。路陆想了想,还是留下了,为了那块海玡虎符。 “晚师父,您先退下吧。”城主对堂下那跪着的黑斗篷甚是尊敬。她称她师父,应该是她老师才对。 “臣愿奉小女侍陵,请城主成全。”黑斗篷恳求道。 “晚师父就这么一个女儿”城主顿了顿似乎有些隐忍,终于做了决定,“你执意要她侍陵,定有你的打算。留她一条主魂,尚能留着前世今生的记忆。你想接她回去时,再给她做个转世就好。” 黑斗篷拜了拜城主,退下了。立在旁边的黑衣女孩跟了她去,那女孩就是刚才带她进墓的那位。她此时没戴面纱,她跟路陆擦肩而过时,路陆扭头瞄一眼。虞蕊,是虞蕊。 “路小姐。”城主冷冷的三个字,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威仪。这是在警告她,不该看的,不要看。 路陆在虞蕊梦里,看到了那些“雕塑”成型的过程。就是刚才那位被城主称作“晚师父”的女人,依然是黑色斗笠,依然能看得清脸,那双桃花眼却很美,美得能让人忘记三世忧伤。她挥一挥衣袖,堂下侍女们的魂魄统统笼进了她的袖中。一屋子水灵灵的姑娘软到在地上。药师进来给她们的身体做了防腐。年岁久了,眼睛和内脏开始腐烂,一点点化成磷火从眼眶里烧出来。眼眶里燃着磷火的侍卫,恐怕也是这样做成的。 那,那一路见的,都是僵尸? 路陆如芒在背地紧了紧肩膀,扯着一脸僵硬笑,望着贝棺上的城主,就差跪下去了。她似乎能听到外面那群僵尸咬碎人骨的声音 贝棺上的城主冲她笑笑,笑里含着蜜。路陆十指扣紧在胸前,咬紧了唇不敢说话。 “你在找这块玉佩?”城主手里悬着那块玉佩,北郡主留在将军手里的那半块虎符。 果然,那玉,只是个诱饵?! “是。你怎么会有?”路陆丝毫不怀疑那块玉佩是假的。她是循着感应来的,假不了。 “他也来了。”城主不着急告诉路陆她怎么拿到玉佩的。 路陆后知后觉,没听懂她说的话,还在心里默了一句:此时计较玉佩怎么来的,没什么意义。怎么拿回来才是最重要的。怎么拿回来?怎么拿得回来?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还惦记着那玉佩呢?!鬼姜在就好了。 “他把心都给你了?”城主不可思议地瞧着路陆,脸上似有喜色,又暗藏着忧虑。 “啊?!”路陆恍然,这才恍然大悟地明白过来,城主说的他,就是鬼姜,“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如实交代得好,如果她要挖心吃肉,那可就麻烦了。 城主垂了眼眸,侧脸躲开路陆,思忖良久,半喜半忧地在唇角勾起几分笑意,扭头回来甚是羡慕地瞧着路陆,转而又带了几分悲悯。她那一来二去的眼神,瞧得路陆心里莫名地慌。路陆退了半步,还了她个微笑,怯怯地道,“城主,您要送我的大礼,是那块玉佩吗?” 城主甜甜地笑笑,道,“不是。”路陆蹙了蹙眉,又想了一遍怎么拿到玉佩的事情。“我用魂魄养了个孩子,送给你好吗?”听到此处,路陆惊得花容失色。她的晚师父收在袖中的魂魄,难道就是养那孩子的? 路陆干笑一声,摆摆手道,“这,这个礼,还是不收的好。孩子太难养了,我养不好。” 城主笑得越发温和了,“你跟鬼姜领了结婚证,却迟迟未能圆房,怎么会有孩子呢?我跟他正好养了一个,送给你,算是有个念想。” “我跟他正好养了一个。”这简直就是耳边的金锣铜鼓,哐当一声,砸得她找不着东西南北。 她晃然在梦境中看到了锦绣红袍的鬼姜娶了位新娘。那新娘,正是座上那位城主的模样。墓室里萤光葳蕤太过耀眼,她没仔细瞧那城主的模样,此时瞧得清了,心却碎了一地。城主跟她长得一个模样,跟北郡主也是一个模样。那时的鬼姜,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难道后来,他对北郡主的好,对她的好,都是因为座上那位城主。 原来,她才是鬼姜的结发妻子。他们还有个孩子。 路陆很没风度地瞪了城主一眼,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主墓。一路上,僵尸侍女不怕了,眼眶里燃着磷火的侍卫也不怕了。在“乐府”外,她瞧见一群僵尸围作一团,在撕咬着什么。定睛看时,才看清僵尸中间立着个女孩,好像是带她进来的虞蕊。路陆惊得一身冷汗,猛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书廊里,身上裹着老板娘送来的毯子,手边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半,手绘的画册仍然翻在绘着“引梦咒”的那一页,脸上的泪痕被晚风吹得冰凉,实在是狼狈得很。 不晓得那个梦虚实如何,要不等鬼姜回来问问。路姑娘也是心大,这等事,问了又能如何? 天要亮了,晚风比先前凉了许多。路陆裹了裹肩上的毯子,望着街上寂寥的灯,梦里的一幕幕真实地在眼前晃过。鬼姜说过,御梦者的梦境都是真的。他梦里与城主拜堂成亲的事,是不是也是真的?他不确定鬼姜会不会御梦,鬼姜从来没教过她御梦,也没跟她说过自己会御梦。御梦这本事,是她从娘胎里带来的,那引梦咒也是从书里看来的,跟鬼姜没有多少关系。 “崔不二,崔不二”院子里想起了鬼姜的声音。路陆裹着毯子站在窗边望了望。果然是他,肩上扛着个女孩,匆匆进了院子。那女孩,黑色长裙,拖至脚踝,看身形像是虞蕊。 崔不二打着哈欠出来瞅了瞅,看清鬼姜肩上的人,就这身上穿的那条大裤衩,上衣都没穿,就匆匆下了楼。 “什么情况啊”崔不二嚷嚷着从鬼姜肩上接了虞蕊下来。“这丫头,除了惹祸,还会干嘛”嘴上嚷嚷着怪她惹祸,心里还是着紧得很,瞧他额角的汗都凝成了水珠子。 老板娘出来看了一眼,念了句“一切听真主安排”,又回去睡了。路陆瞅了瞅老板娘紧闭的房门,心里挺纳闷的。自从他们入住以后,其他客人都退了房,随便翻本画册,竟然翻到了引梦咒。难道进了黑店? 说来也奇怪。他们来了以后,店里的所有客人都退了房,还走得悄无声息的。 虞蕊情况不太好,满脸的血迹,黑的裙子瞧不出什么血迹,但是裙子扯破的地方都是血肉模糊的样子。 路陆和徐默相继下了楼。 “你怎么看着你女朋友的?大半夜的跑去飞羽陵找死,要不是我追着海玡虎符进去。她得做了僵尸立在里头。”鬼姜怒不可歇地斥责崔不二,似乎不知道路陆也进了飞羽陵。 崔不二瞧了瞧鬼姜,拧了拧他毛毛虫样的两条眉毛,俯身掰开虞蕊的眼皮瞧了瞧,咬牙切齿地骂道,“他妈的,就给老子留了一丝游魂。这是死了,还是没死啊?” “你是想她死,还是不想她死啊?”路陆也跟着犯二。 崔不二捏着下巴,瞅试验品似的瞅着虞蕊,“魂不附体,跟死人没什么两样。剩了一丝游魂,还有半口活气。要是还活着,她也经不起僵尸撕咬,不死也尸毒攻心。现在看来,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尸毒对她没什么影响。从解剖学的角度看,她还算个活人” 解剖学?崔不二,你能再正经点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练如初用魂魄养的孩子 “我在梦里看到她被僵尸围着咬,然后就醒了。”路陆只想问一问虞蕊,这样还有没有救。 “你去飞羽陵了?”鬼姜抓了她的手腕拉到身前,双眸凝重地质她,“你去飞羽陵做什么?”他严厉的样子,让她忽然想起了梦里那位城主含蜜的笑。她的眼睛酸了酸,有些晶莹的东西模糊了她的视线,心口呕不出的那团血气,压得五脏六腑都碎了。“怎么了?”鬼姜捧起她的脸,声音柔和了些。 “她叫什么名字?”鬼姜那么紧张她去飞羽陵的事,定是知道她见了那位城主。 鬼姜愣了愣,思忖片刻,沉声道,“练如初。” 果然,他果然知道她的名字。路陆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对你说了什么?”鬼姜甚是焦急。 路陆扬了扬下巴,轻声道,“她没说什么。我看到的。我看到了你的梦境,你跟她拜堂成亲的梦境。” 鬼姜紧了紧握着陆陆的手,轻声道,“那就是个梦境”路陆的话截住了他的尾音,“你也是御梦者,你说御梦者可以在梦里杀人,也会在梦里被杀。你可以在梦里吻我,就不可以在梦里成亲吗?”他眯了眯眼睛,没有否认他是御梦者论断。“你们还有个孩子!?”她那极不信任的眼神,像钝刀一样割着他心上的肉,尽管没有心,仍然会痛。 “那个孩子是用魂魄养的。她说那个孩子可以救你。”鬼姜极力的辩解,在路陆听来只有一个事实,就是练如初和鬼姜确实养了个孩子。 路陆六神无主地晃了晃,许久回不过神来。徐默拉了拉鬼姜让他不要再说了,鬼姜却瞥了脸在一旁,硬是堵上了气。 如初,练如初,这个名字很好听,和着那甜甜的声音和那含蜜的笑,路陆脑海里写下三个大字:思无邪。世上有这样的女子,也难怪她会是个替代品。既然见了,趁早把鬼姜还她好了。 路陆念了“引梦咒”,拖着鬼姜一道入了梦境。他们没有经过甬道和陪葬墓,直接进了主墓。淡金色的身影坐在水帘后面,水波流光将她的身影称得极美,美得不可方物。 “陆陆,回去吧”鬼姜拽着路陆的手,不肯松开。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练如初的声音很柔,没有强留的意思。 路陆拽着鬼姜踏上了浮桥,鬼姜拽了她回来,紧紧搂在怀里,不准她过去。他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有三月春风,取而代之的是暗涌的寒流。路陆挣扎不开,又不想在外人面前跟他吵架,咬牙瞪着他,他却视而不见。 外人,谁才是外人?她自己才是个外人,碍着人家夫妻团聚的外人。路陆不甘心地扭着身体,鬼姜将她禁锢在怀里,巍然不动。 “你不见我,来做什么?”练如初的声音依然很柔,却有不可一世的威严。 “你逼着路陆带我来见你,是想怎样?”鬼姜压着怒火,隔着水帘质问道。 “你忘了我是妻子?”练如初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这不像是争风吃醋的宫斗戏啊 路陆有种错觉,是不是中了计了?练如初先前演的那一出,是为了激她带鬼姜入陵?“鬼姜,我”她想说些什么,却不晓得该说什么。鬼姜紧了紧搂着她的胳膊,瞅着她浅淡地笑笑。她咬咬唇,望向水帘深处,她淡金色的纱裙上熠熠的星辉,点缀着她让凡人妒忌的身份。据说,在归墟,能穿上星辉裙的女人,不是王后,就是君王。 “海玡虎符在我这里,你应该很放心的。”练如初亮了手里的虎符出来,“但是我需要有人镇守飞羽陵。” 鬼姜眯了眯眼睛,神情很严肃。 “你知道这块玉佩意味着什么?”练如初淡淡地说着,似乎并没想过要得到他的任何答复。 那块玉佩,是北郡主封印追魂军时留下的半块虎符,那是归墟灵国最后一支军队。或许它就是结束归墟战乱的最后希望。 练如初收了玉佩,用那置身世外的眸光瞧着鬼姜。鬼姜却没有给她任何答复。她在手心托出一团光晕,柔声道,“当初养这魂时,你给了我两条魂魄。一条是从你的,另一条是北郡主的吧?”鬼姜的脸色很不好,“你在梦里跟我拜过堂,你是我夫君,算飞羽陵的半个主人。北郡主的魂魄养在这里,她也算飞羽陵的半个主人。天底下,能守这陵的,除了你,就是她了。我也只信你们两个。” 路陆望着鬼姜,鬼姜却盯着练如初。 “你们两一起留下?”练如初这风轻云淡的话,说得颇有意味。 “送她出去。”鬼姜沉声道。路陆的身体在他怀中一颤,紧紧拽着他的衣襟不放。“不要”路陆差点急哭了,鬼姜这是要留下来守陵么? 练如初干脆地答了一个“好”字。 这,就这么定了?当她不存在?还是不用存在。 “鬼姜,我们一起走。”要鬼姜留下来守陵,路陆的天都塌了。“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闹脾气带你入陵的,我们回去吧。要不,我跟你一起守陵。” 鬼姜捧着她的脸,浅淡地笑着,“你去找我给你那块玉佩,那是另一半海玡虎符。能调遣追魂军回归墟,正天道,守不守这陵都没有意义了。”路陆哭着摇头,还有什么样的绝望,能比得过这天塌了的滋味。鬼姜吻着她的眉心,柔声道,“我等着你的海玡虎符。不只是我,还有路家,还有归墟灵国那是你的故乡。” 练如初手中那团柔光落在鬼姜手里,他将那团柔光摁进路陆眉心。路陆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个女婴的模样,蜷作一团很是可人。那是练如初用魂魄养的孩子。 路陆一双泪眼瞅着面前那张脸,不是鬼姜,是徐默。“你醒了!?”瞧徐默心都操碎了的模样,路陆很是不解。“你拖着鬼姜入了梦,心跳c呼吸全然没有。崔不二差点把你做成僵尸了。” 把她做成僵尸? “鬼姜呢?”路陆噌的坐了起来。徐默按住她的肩头,没让她下床,“你先歇会儿,明天我们回蓉城。” “鬼姜呢?”路陆担心他被做成僵尸了。 徐默瞅了路陆许久,淡淡地说,“鬼姜恐怕回不来了。”这句话,才是毁了世界的重磅炸弹。短短几个字,路陆看到的是满目疮痍,比打了场世界大战还要惨烈。她世界全都乱了套。 她没说话,就这么呆呆地坐着,仿佛能做到天荒地老。不晓得徐默,怎么把她带回蓉城,又送回湘西的。 可能是去湘西的路太颠了,竟然将她颠出了一句话来,“是我亲手葬送了鬼姜。”她大概是想让徐默痛骂她一顿,可徐默偏偏不是那种人。他浅浅一笑,笑得格外儒雅,揉了揉路陆的发顶,安慰道,“鬼姜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他走这一步,定有他的打算。”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我听你在梦里喊了个名字,是练如初吗?” 她闪了一双泪眼望着徐默,情绪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练如初,那个让她想恨都恨不起来的女人,让她亲手送了鬼姜进坟墓。这笔债,只能自己跟自己算。她点了点头,咬破了嘴唇,血和着泪一起吞。 问了许久,徐默才问出了飞羽陵的事情经过,沉声道,“他让你去找海牙虎符,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假死守陵的事情以前也是有的,这跟路家人走阴去冥界守关是一个理,还有机会回来的。” 是吗?还有机会吗?如果那样,就算天涯海角,龙潭虎穴,她也要找了海牙虎符回来。 “鬼姜护你,护得太过心切了。练如初开的条件,他也感应。”徐默抿着唇,似乎对练如初这个名字敬畏有加。也不晓得那是怎样的太古上神,手腕到底如何铁血,才能让世人敬畏。“他在梦里跟练如初拜堂成亲的事情,没跟你说过?” “他敢说吗?”路陆撅着嘴,终于有了点小女人吃醋的模样。 徐默玩笑道,“他是不敢说。换做我,我也怕你家法伺候。” 路陆瞪了他一眼,“我有那么泼妇吗?” 徐默只是笑,并不说话。 她撅着嘴,更俏皮了些。她嗔怒道,“你笑什么?” 徐默仍是浅浅的笑着,“笑你傻。” 正好车门开了。崔不二打包了午饭上来。徐默接过来,开了碗清淡的米粥递给路陆,“吃点东西吧,你都五六天没吃饭了。” 她捧了粥,瞅了半晌,盖盖子放在身旁,道“我吃不下。别浪费了。” “我的个神啊,你终于说话了”崔不二拍着大腿跳了起来,“自从你醒了以后,就一直不吃,不喝,不睡地发呆。徐默也陪着你不吃,不喝,不睡地发呆。你说那个鬼姜到底哪里好?人没我们兄弟帅,还到处拈花惹草,练如初都泡得到,还有什么难得到他的?” 崔不二,你这个二货。这是送鬼姜去湘西的灵车,人家连人带棺材的横在后面,你这就开骂了? 数落完鬼姜,他不开心,接着数虞蕊,“虞蕊跟他一样没正经。活腻了要去招惹练如初的亡魂。哼,还浪费我用尸灵护着她,死了都是个二货。” 是哦,虞蕊是个二货。你不想护着她,干嘛浪费自己的尸灵?她是个二货,也是跟你一样儿,只有你们两个二货,才配得出一对儿欢喜冤家。路陆心里默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没见过我这么帅的?赶紧吃饭!”崔不二塞了半个蕨粑粑给她。徐默抢了路陆手里的蕨粑粑还给崔不二,“她几天没吃东西了,吃这个能消化吗?你学医的,不懂么?” 崔不二一脸不屑的笑,“我是妇产科的。” 这 崔不二,成天强调自己是妇产科的,妇产科最帅的。听他说话,没被自己口水噎死,算是幸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给她一个亿,让她省着花 徐默不理他,对路陆道,“不想吃饭,出去走走吧。还有一天的路程,你就这么坐着,不等鬼姜回来,你都坐成僵尸了。”路陆埋头在胳膊里,不愿动。她只想静静地待着,舔一舔伤,接二连三的变故压得她毫无还手之力,终于痛哭了一场。 崔不二长长舒了口气,“你终于哭了。” 徐默捋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再不哭,我都不敢送你回湘西了。” 崔不二一脸嫌弃地白着路陆,“你这种女人,胸小屁股大,眼神又不好,找个老公还是二手货。徐默到底看上你哪里了,这么死心塌的对你好” 崔不二真是有魔力,两句话说得,路陆挂着两颗眼泪都要抬头起来跟他拼眼神,“你胸大。没见你找个仙女儿呢?” “嘿嘿,男的胸大有啥用?又没人摸。你那个小馒头,手都装不满,不晓得啥感觉?”崔不二这二货,说归说,还冲着路陆隔空做了个捏胸的咸猪手。路陆小脸蛋儿呼的烧得绯红,抓了背后的靠枕就往他身上砸去。 崔不二抱头跳下车去,路陆拎着靠枕往外追。崔不二见她出来,嗖的闪到树后,扯开嗓门儿大喊,“谋杀亲夫啊这日子没法儿过啦!娶了个啥媳妇儿啊,天天打我,日子没法儿过啊!离婚,我要离婚!” 鬼姜的灵车停在小镇边上,正好那天赶集。崔不二那张瞬间吸粉的脸,再这么一炒作,镇上男男女女c老老少少的,都过来了。背背篓的c拎鱼的c端烟枪的c牵着小孩的,里三层,中三层,外三层,外面叠三层,足足将他二人围了十几圈。 徐默扒开人群挤进去,见路陆尴尬得脸颊绯红,不晓得是该笑一笑,还是不笑。至少,这会儿,除了鬼姜她还能些旁的心思玩笑。 崔不二还在渲染氛围,戏演得太逼真。路陆局促地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外面围着的,议论的,也是戏码十足: “这媳妇儿真是了得,这么帅的男人都能拿捏得服帖了。” “负心汉,就该挨打。依我的脾气,一天打十回。” “是女的偷人心虚故意家暴吧?没看戏里演的潘金莲吗?” “咯,灵车还是后头。一前一后的两辆灵车,死的是一男一女吧。说不定是两人好上了,一个谋杀亲夫,一个谋杀媳妇儿” “这才是两口子,没听人家说离婚吗?棺材里那男的,多半是偷情被砍了,那女的殉情自杀的吧。要不,他俩闹个啥嘛?” 这戏听得,路陆自己都想笑了,奈何脸皮薄,没笑出来。瞧见徐默来了,她赶紧倒在徐默肩上装晕,望他能救她一救。哪晓得,徐默竟补了一刀。他冲崔不二吼道,“过什么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路陆吓了一跳,嗖的从他肩上立了起来,血红了脸,骂道,“徐默,你要死啦,你!”路陆不太会骂架,这一句,估摸着已经是句狠话了。她说完扭头车上躲起来,免得下面看戏的气不过拿刀子捅她。徐默拉了她回来,调侃道,“好不容易把你哄出来,你又往车里躲,岂不浪费了崔不二的演技。”还能演么?眼看要到外婆家了,再演,她还有脸回去见湘西父老么?徐默拉了她扒开人群,“带回来的饭菜都凉了。今天赶集,我们去街上吃点小吃吧,你也好久没回湘西了。” 身后的八卦,仍然此起彼伏: “当着人家男人就勾搭上了?” “那可不嘛太开放了。” 苗话汉话混在一起,有些话路陆也不怎么听得懂。她埋了头,逃似的,跟着徐默去街上找吃食去了。崔不二也跟了去。演员走了,可急坏了一帮看戏的,议论到散场都不愿散去。路陆不好意思穿过人群回灵车,便宜了徐默,拉着她在茶楼里聊了半日,傍晚才走。 日落以后,晏子齐和陈思然开了辆吉普车来接陈思然。崔不二将虞蕊做成行尸,赶上了吉普,退了原先租用的灵车。他们就此分手,崔不二带着他的行尸去了崔家寨。 临走的时候,徐默问崔不二,带虞蕊进养尸地事情,他能不能搞得定?要不要他去说个情?可见,崔家寨那地方,徐默说话也是很有分量的。路陆一直很好奇他的身份,奈何徐默从来不提。 崔不二拍了胸脯保证没问题,徐默才放心地目送了他们远行。 路陆辗转问了几次,徐默才说了崔不二被逐出师门的事情。崔家是湘西赶尸匠中的名门望族,号称阳世阴官。“尸鬼无极”就是崔家独创,跟徐默所在无极门有一些渊源。因为是世家,所以崔不二入道很早。赶尸匠的门规就是不能学医。崔不二不但学医,还做了产科大夫。生门c死门,被他占了个齐全,祖宗法度自然容不得他。因此他被逐出师门,永世不得进入养尸地。崔不二的爷爷崔一公是崔家族长,尤其宠着崔不二,有他庇护,偷偷带余蕊进养尸地,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虞蕊跟我们去度假,搞成这个样子。要是不能送带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回去,该怎么跟他父母交代?”路陆似乎忘了,飞羽陵中练如初的那个晚师父,似乎就是虞蕊的母亲,等到想起来时已经出了大事了。 “大活人是没有了,活蹦乱跳还是有办法的。跟她母亲有什么要交代的?她带着你跳火坑,没找她算账已经不错了。”徐默很是维护路陆。 路陆撅了撅嘴,又沉默了。她一直很自责,她以为飞羽陵那件事情,是自己小心眼,才铸成大错。徐默只好不在提及此事,就连跟飞羽陵沾边的事情都不敢再提。 凌晨,雨下得淅沥,挂在悬崖边上的山路,泥泞又颠簸。窗外,没有风景的风景,把时间变得格外无聊。路陆想想些暖心的过往,却什么也想不了,短短的处了两三个月,又有什么过往可想呢? 灵车颠着颠着,终于沦陷了。 除了路陆和伺机,抬棺材的四个殡仪都跟徐默推车去了。雨太大了,徐默没准路陆下车。 黑灯瞎火的,她望着窗外万丈悬崖下森森的夜,似乎有了心的归属。她就该属于这样荒凉的夜,只有这样的荒凉才能慰藉她荒凉的失落。 徐默留在她身边的知魂玲响了几声。她以为是梦,没有理会。她现在有点分不清到底什么时候在做梦了。梦醒了就是痛,痛到麻木了就是梦。 靠在那个熟悉的肩头,许多年前的纯真和青涩涌上了心头。“季远?”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她每次冥茫了,他都给她点一支蜡烛,像祭祀,又像灯塔。季远,这个男闺蜜兼好基友的名字,已经是她在尘世仅存的依恋了。外婆家,她是不能常住的。 “嗯!?”季远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应着。 “我们要是不熟,该多好。”言外之意,或许可以谈场恋爱,不用那么劳神费力地去花痴旁人。 季远先是一顿,然后调侃道,“嘿嘿,你又想把魔爪伸向我。我可是很纯洁的” 路陆习惯跟他玩笑,自然不会当真,“季同学,不要脸的话,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一本正经?” 季远淡淡地道,“你家鬼公子对你挺好的” 路陆不乐意他提鬼姜,“那是别人家的鬼公子。” 季远接犯二,“还不是你亲手送给别人的?!” “”有这么做兄弟的吗? “跟你说个正经事。”季远还让她靠着,跟没正经事要说一样。“我把你的金库钥匙送来了。估摸着有一个亿,鬼姜的两千两黄金和他卖古董攒下的,你省着花,别回千味坊了。” 路陆好奇,给她一个亿,让她省着花,还让她别回千味坊了他把千味坊高价卖了吧?她抬头看他时却不见了人影,她的手心里安安静静的躺着她的金库钥匙,知魂灵还绕着余音。她心中大惊,匆匆下车去追季远。她被刚刚上车的徐默拦在门口,“别下去了,车已经推出来了。” “季远呢?”知魂灵响过,只有鬼魂靠近它才会响。刚才来的真是季远,那岂不是鬼魂?季远岂不是鬼魂?!路陆都急哭了。 徐默勉强笑笑,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你又做梦了吧?他放着千味坊的生意不做,大晚上的,跑那么远来看你?季老板有那闲心吗?” “到浦市之前,没我允许不准随意入梦。”徐默这句警告极不寻常,跟往日儒雅的他判若两人。他黑色雨衣的斗篷边缘还在滴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他英俊黝黑的脸颊往下流。昏暗的灯下,他就像来自地狱的使者。路陆伸手抚开他额前淋湿的碎发。他的额头虽然凉,正常的体温还在,她确定他不是来自地狱的死神。刚才她靠的那个肩膀,暖心,却没有温度她的心,凉了个透彻,不敢再往下想。徐默眯了眯眼睛,紧紧抓住她的肩头,非常警惕告诫她,“你是御梦者,你可以再梦里杀人,也会在梦里被杀。” “我知道。我不会再轻易入梦了。”她不想让徐默担心。徐默得了她的保证,才肯松了手。 徐默拉着路陆坐下,自己在她身旁立着,沉声道,“崔家寨出事了。今晚的雨下得不寻常,我怕有人会趁火打劫,在路上对我们下手。瑶家和崔家,谁想出手营救对方都会中了调虎离山计,他们会乘虚而入攻下一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战地死神 “他们什么人?什么目的?”路陆有点蒙了,魇魔的尸鬼军不是被路家军当在忘川河外吗? “应该是鬼笑天的人,冲着路家人的肉身和崔家寨的尸鬼无极来的。”徐默的脸色很冷,是路陆从未见过的严肃。“如果能顺利截下我们,他们还能得到鬼姜的灵体。” 路陆低头瞧到了手上的金库钥匙,季远给她的金库钥匙,真实得可怕。季远来过,他的确来过。外面那么大雨,他身上滴水不沾?他不是玄门中人,不可能分神而来。托梦?只有鬼魂才能托梦 “季远出事了”她默了一句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 “是。但是你不准入梦。”徐默捏起她的下巴,异常坚定地警告她。 她轰然坍塌成空洞的灵魂,瞬间不知了去向,两眼空洞地望着徐默,什么都讲不出来。 此时,上来一个穿黑色雨衣的男人,是刚才下车的伺机。他说车胎坏了,换个胎才能走。他给徐默散了烟,自己点了一支。点完烟,他顺势将火柴扔出窗外。 窗外轰的燃起火来。磅礴的火焰瞬间将半个车身吞在热浪里。这恐怕不是寻常杀手,能在徐默眼皮子底下偷袭的,哪有那么简单。 “啊!”路陆捂嘴惊呼了一声,徐默已经提拳打在那个男人脸上。男人被打得鼻血长流,俯身拔刀相向。徐默将他反手擒住,摁在地上,没见他拔刀。 “徐默,小心!”路陆担心徐默,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却没防着自己会成为攻击目标。心口一阵剧痛,男人手里飞出去的刀已经插进了她的心脏。白虎对污秽之物有防备,对阳世普通的兵器半点反应没有,那把刀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灵车掉坑,爆胎,漏油点烟,人火柴,放火这就是一个写好剧本,不只是徐默猜测的那些,那个杀手还是冲着路陆来的。 车窗外的火越烧越大,火舌呼呼地舔着车窗。油箱爆炸是迟早的事,时间很紧迫,不速战速决,就得玉石俱焚地葬身火海。那个男人的身手不再徐默之下。打斗之际,徐默还要顾及路陆。几个回合他被男人抓了头发,男人狠狠地将徐默撞在车窗上。“砰~~”车窗上一片鲜红,火苗呼地窜进车窗。徐默反手擒住了男人手臂,猛然下蹲,用尽全力将男人从背后抛起甩出了车窗。 徐默回头,路陆瞧见他满脸烟油混着血污,额上的血在黢黑的脸上冲出了一条鲜红的小道,他抿紧了的唇,高挺的鼻梁,冷峻的眼神像战地死神一样,令人屏气凝神。他将路陆搂在怀里,画符招了两个小鬼,割腕以血祭之。小鬼听命,抬了鬼姜棺木,撞开车窗飞身跃下悬崖。 路陆以为自己能像洋小说里写的顶级佣兵那样,好歹撑上个把小时。可是那把刀插进了心口,几分钟她就喘不过气了。因为供血不足而缺氧的她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空气里混着燃烧物的灰烬氧化碳和大量的二氧化碳,每吸一口空气肺都像撕裂了一样痛。她说不出话,只看到一点点清亮冲开了眼前的浑浊,顺着眼角没入了发际。 徐默扯下半湿的衣角,慌慌张张地捂上了她的口鼻,颤抖的声音自顾自地念叨着,“陆陆,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千万不要有事,不要”他尽量小心避着她的刀伤,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追着两个抬棺材的小鬼跳出了车窗。 砰的一声闷响,汽车爆炸的冲击波震在徐默背上,将他们推出去十几米远,连人带棺材的把他们推到悬崖下面。徐默一口鲜血喷在路陆身上,仍然不管不顾地抱紧了她。 徐默带着路陆跳下悬崖,就着棺材坐了,由那两个小鬼抬着。身后追上来几个阴骜道士,一串串铜钱c黄符追着两个小鬼打。幸好那两个小鬼机灵,冲到树林里绕了两百个圈圈,把那几个道士甩了。 路陆看到徐默深情而焦急眼神,他满脸血污的俊脸,满眼心碎的神情,在记忆里,在梦境里,一点点重合。 “北北,把手给我。”那个拉着她跳下深渊少年。 “你在,追魂军在,归墟就在。”他轻轻吻她时,那双深邃的眼睛,跟眼前这满脸血污的人一模一样。 “夜承平,你混蛋”她听到了自己绝望到心碎的声音。 “承平,夜承平”她抬手去摸他的脸,牵动了伤口,浓浓的甜腥味儿从喉头涌上来,一个没忍住,喷了徐默一脸的血。徐默一闭眼,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第一次看到了他流泪,他咬紧的嘴唇在发抖,抖得他怀里的人儿都跟着颤抖了几下。“你不会有事的,你不准有事”他焦急的声音让她的心禁不住颤了颤。“你准有事,不准有事。你还没有叫我承平哥哥呢路小陆!” 路陆就这样在他的念念碎中昏睡了过去。 隐约中,她听到有人念了引梦咒。她记得她对徐默承诺过,到浦市之前不能随意入梦,睁开眼时却站在练如初的墓室里。练如初就那么绝世独立地站在面前。路陆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进来是怎么出去的。她不想见她,也不想见鬼姜,鼻子里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外跑。可是宫墙呢?乐府呢?侍女呢?蛇身人呢?眼眶里燃着鬼火的将军呢?她怀疑自己跑错了方向,可是那条汉白玉铺就的通道却是模样依旧。 路陆身轻如燕地跑了很远,竟然没有人追她,也没有人拦她。甬道尽头,立着块十余米的碑,将墓门封得死死的,难怪没人追她。奸诈啊!路陆知道怎么入梦,却不知道怎么出去。只能睁眼瞪着碑上篆的小字。十几米高的碑,任何装饰都没有,只有一篇碑文。 碑文这样写的: 海玡城练氏长公子如羽,年少勇武,博学,父犹怜爱,欲传其位。 上野乱,放逐者揭竿展旗,进凉埠以犯海玡。羽领大都督令,围凉埠年有余,叛军困,上野荒。妇孺者至羽账中,求同死。怜之,安上野家眷于凉埠城外,叛军降。 百年后,上野废。羽令开海玡城,纳放逐者,倾其所有复垦上野。放逐者返,誓为羽死士。 奸邪谗言以充王耳,王怒!召羽。 羽直言面上。王盛怒,禁羽于王都蜜源,致死不赐兵符。 次年魇魔醒,云影城没。王亲征,术者夜至军中,迷惑众将,众将反,大乱。 羽不得兵符,单骑至军中,敌数千人,身被十余箭,至王账中,抵死护驾,斩杀百余人,得侍者助,择小道去。 至蜜源,羽薨。封追鱼公子,命筑飞羽陵。 公子有言:山河不收拾,勿得念家国。 功过是非,明镜长鉴。公子,安息勿念! 胞妹 如初如心 “听鬼姜说,路小姐过目不忘。这墓志铭,你可记下来了?”练如初甜而冷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路陆咬牙,在心中默了一句:说我过目不忘就算了,你还告诉我是鬼姜说的。怕气不死我吗? 路陆转身瞪着她,“我已经把鬼姜还给你了。让我回去吧。”她说这句,话说得甚是违心,字字都是剜了自己的心呕出来的血。 “你出得去,就出去呗。要我送你么?”练如初很冷,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她怎么忘了,这是连如初的地盘,怎么斗得过她?“脾气闹够了?”练如初淡然的质问,让她自惭形秽,她这脾气确实闹的无礼了些。鬼姜会留在飞羽陵守灵,还不是因为她闹脾气。“跟我走吧。”练如初淡淡地说着上了战车。路陆定定地站着,蛇身人过来扶了她上车。 练如初风轻云淡地站在路陆身旁,恬淡又甜美的样子,让她自卑得无地自容。为什么同样一张脸,她就能美成女王,再看自己这汉子样,她简直想挖个洞遁了。练如初瞄了瞄她,淡淡地笑着,“还真是孩子气。”眼眸里多了几分羡慕。路陆差点被她这话气哭了,原来是把她当孩子欺负了?在她眼里,她就是个孩子?鬼姜也这么想么?这两千岁的老妖怪,真心负了她“小小年纪”的爱慕。 路陆心里一浪覆一浪地把自己拍在沙滩上,面上还硬撑着一脸冷漠。练如初眺着遥远的景,唇角噙着些不明情绪的笑,“难怪鬼姜夸你聪敏”这话缘何说起?为什么说到一半又停了? “鬼姜还说了什么?你一并说了吧。”别一会儿一句鬼姜说什么的,揭了她的伤,还要撒把盐。 “你走以后,他统共说了两句话,我都跟你说了。”练如初依然是淡淡的笑,“我倒是有两件事,需要你牢记在心的。第一件,飞羽陵的墓志铭,要一字不落地背下来。第二件,能进飞羽陵的,只有两种人,一是死人,二是御梦者。 “为什么要记住这个?”路陆不解。 “因为你用得着。”练如初话音刚落,车已停在了宫门外,她转身下了车,给路陆留了个冷冷的背影。 路陆知道自己逃不了,乖乖的跟了练如初下车。她追着她的身影过了浮桥,进了水帘。看到贝棺上的人,她忍不住鼻子酸酸的想哭。鬼姜裸着上身坐在贝棺上,心口那道伤很是赫然。她望了望半空的夜明珠,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在朦胧的泪光中,她又仔细瞧了瞧鬼姜心口那道伤,似乎要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世上再无练如初 “没看过?”练如初略略含笑。 “没。他也没脱过啊。”这也算是如实回答,答得够二的,“还有什么辣眼的,就不用给我看了。” “我还想让你看他会不会灰飞烟灭。”练如初风轻云淡的样子 “你敢!”送你的夫君,你敢给我毁了?路陆想带了鬼姜走,她知道单凭自己那点实力,是带不走他的,又压不住心气,拿足了气势要开了鬼门与练如初同归于尽。 “不出半个时辰,他就会魂飞魄散。”练如初觑她一眼,淡淡地道,“这都是拜你所赐。” 这都是拜你所赐路陆踉跄地往后跌撞了两步,想起自己被刀子扎了心的事情,不晓得自己现在是鬼魂,还是在梦里。“她生我生,她死我死”,鬼姜的心给了她,练如初说的拜她所赐,并不是唬她的。“刺你那刀,刻了卦,那卦象正好与你八字相刑。能让你一个时辰之内魂飞魄散。鬼姜拿心护你魂魄,你死他死。我用贝棺暂时护住了他的灵气,但也保不得他周全。” 路陆想跪下来求她一求,奈何膝盖硬跪不下去,颤声问了一句,“你有办法救他?” “有。用我的魂给你们补心。”练如初淡得如天边浮云的话,让路陆心头紧了一紧。 路陆怯怯地问她,“你会有事吗?”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练如初。”她的话依然很淡。 “不可以。”路陆受不得别人恩惠,何况是这样的大恩,何况她还恨着练如初。“我把心还他,用我的魂给他补心。”若是手边有刀,她真能剜了心来还他。 “他给了你的。怎么还?”练如初淡淡一句话,隐着欣慰,隐着伤。 “” “那不是你还得起的。”练如初话比水淡,“我本就是一丝残魂,为守飞羽陵而不入轮回,靠侍女们的魂魄强行养到现在。如今我的灵气已所剩无几,能让鬼姜坐镇飞羽陵,也不是一件坏事。只是日后你要小心些,不要再中了别人暗算。”听到此处,路陆有些暗伤。“飞羽陵是海玡城封印以后,唯一能通往海玡的门户。没有鬼姜,阴阳两界的人c鬼c大神便可以随意出入飞羽陵,追魂军封印在海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别的办法?”路陆还想拧一拧。 “时间不多了,宽衣上去吧。”练如初用下巴点了鬼姜坐的那贝棺,让她坐上去,没有要跟她扭捏的意思。“过了时辰,也就回天乏术了。” 脱衣服?路陆忸怩了好久,没好意思动手宽衣。“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上去吧。”练如初淡淡眼眸里噙着些温柔的笑意。 路陆终于扭扭捏捏地脱了上衣叠坐在鬼姜身上,小脸羞得通红。 练如初的魂魄化作点点星光,从鬼姜的伤口处进去,填了他剜心缺了的那块肉。那颗魂魄在他身体里生根发芽,枝叶般蔓延进四肢百骸。鬼姜突然抓了路陆的手,抓得很紧。路陆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抽搐,很痛吧 金色的支脉穿透鬼姜胸前的肌肤,从后背刺进路陆的胸腔。“啊!好痛!”路陆一声惊呼中,眼泪已经滚到了腮边。接着,又有很多支脉穿过了她的后背,在她的心上穿梭缝补。路陆反手抓了鬼姜的手,咬了牙任凭眼泪奔腾而下。不打麻药的心脏手术,估计也就这样了。那些穿过血肉的支脉,还带着炙热的温度。灼伤的痛,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只能靠在鬼姜身上,勉强支撑她痛到抽搐的身体。原来,活下去本就是场人世的刑罚,非要经历血与痛的磨砺,才知道活着并不易。 这种时候,路陆还腾挪了些心思,想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如果自己就这么裸的晕在鬼姜怀里,又该如何是好?想着这样的念念碎,路陆晕过去又醒过来时,还没看清自己在哪儿,就不管不顾的想坐起来。只听见额上一声棺材板子的闷响,被撞晕的路陆顺势倒了回去。倒回去,好像落在了某人怀里。“你没事吧?”耳畔的声音好熟悉,捂着她额头的手也好熟悉。鬼姜?!路陆眉心跳了跳,差点又抽身坐了起来,还好鬼姜及时禁锢了她在怀里。 “伤刚好,别乱动。这棺材是从外面扣上的,等你嫂嫂来开吧。”鬼姜三月暖风般的声音,让她有种失而复得的错觉。补心的那些痛,放在此时都是值得的,只是可惜了练如初。她欠她的,怕是还不完了。“我死了吗?我们要在棺材里长相厮守,好像有点不习惯。”路陆边说,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别来无恙。 鬼姜紧紧将她环在臂弯里,“生同床,死同穴,不是很好吗?” 生同床?就没有同过床好不好?倒是成全了后面那三个字,死同穴。“年岁久了,我化作一堆枯骨时,你会不会嫌弃我?”路陆当真以为,要在这棺材里与他长相厮守了。 鬼姜将她从头到夸细细摸了一遍,轻声笑道,“你这副玲珑骨,变作怎样我都喜欢。”路陆没听过这么肉麻的情话,脸上一热烧得火辣,连忙岔开话题,问道,“练如初呢?她怎么样了?” 鬼姜默了许久,沉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那是天命,强求不得。”这句话,说得明白,还是练如初说的那句:世上再无练如初。 鬼姜那句话原本极其寻常,许多年后却成了路陆牵强的借口。 “那个孩子,”路陆还记得练如初给了她一个用魂魄养的孩子,“你和练如初的孩子,要怎么养?” “那是我和你的魂魄养的。”鬼姜抚了抚路陆的眉心,手心多出一团玉白色的萤光,那是练如初留给路陆的。“她只剩一缕残魂,自己都要靠侍女的魂魄维系着,哪有多余的灵气养个孩子?” 这“这算未婚先孕吗?”路陆骨子里还是蛮传统的。 鬼姜嗤笑一声,将她翻了个身面对这自己。葳蕤的萤光在棺材里晕开一团柔和,鬼姜眼尾笑意未散,“不是已婚吗?证都领了。用你的话说,我们算合法夫妻。孩子我先养着,日后有了肉身再给你放回去。”这么小的空间,她就这样趴在鬼姜身上,连腾挪的地方都没有,彼此的呼吸都暧昧的扑在脸上,还要听他说些露骨的情话。路陆实在是忍不住心跳快了好几拍。 “你先跟练如初拜了堂,我们不合法。”路陆扭捏着,不晓得自己该不该计较他跟练如初的过去。那时候,虽是法定的一夫一妻,但许多名人都妾室,真要计较,也计较不出个一二三来。练如初,那个让她想恨,又恨不起来的女人,她就这么脱口说出她的名字,实在是,酸得有些厉害。 鬼姜不晓得怎么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的,半眯起的眼眸里翻滚着炙热,“我跟她,只是在梦里拜了个堂,没有别的。我跟你,现在就可以做成了事实。”他说着就低头吻了下去。路陆心头一震,已经被鬼姜封了唇。她哼哼唧唧地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动,又委屈得很,两颗眼泪不争气地滑入了发际。鬼姜先是一愣,隐忍着许多伤情地瞧了她一阵,低头吻着她的眉心,柔声道,“我只想今生,还能与你心心相映一回。”她又想起血河边的那个梦。在阎君面前,他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他瞧着她,沙哑着声音道,“出了这口棺材,我就是真正的死人,不晓得下次见你”他眼眸里阴郁沉沉,沉到了底。 “”路陆鼻尖酸了酸,“不是说好的,生同床,死同穴吗?”下次见她?她就没想过要出去,怎么就要下次见她了?就算要闹别扭,闹委屈,也得在这口棺材里闹,哪有出去的理? 鬼姜勉强勾出一个浅笑,低头吻着她的额头,吻着她的眼眉,吻着她的鼻尖,吻着她的唇。路陆枕在他的掌心上,仿佛时间永恒了。他在她唇边轻声说了句,“从今往后,要记得凡事多以自己为重,不要辜负了的那些过往。” 辜负了的那些过往,那些过往是哪样的过往?路陆想问一问他,眼前却是一片光亮。“陆陆,你没事了吧?”林小忧心忧虑地瞅着她,将她从棺材里扶了起来。她回头看了看鬼姜。他静静地躺在她身后,脸色苍白,任大风刮过也刮不起半点涟漪。她怀疑先前与他的些许亲昵,都是梦,所谓那些辜负了的过往,不过都是梦一场。 堂屋里,齐排排一溜棺材,棺材前立的牌位上写的全是路家人的名字,鬼姜算路家的准女婿,停在路朗旁边。路陆瞧着那一排的棺材,又扭头瞧着鬼姜,那恍若隔世的感觉能让她立成了碑。路陆那两位表哥,伫在林小身后不敢上前拉她。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林小上前揽着她的肩头,柔声道,“敛棺吧。紫御棺是麒麟骨,能护他灵身不坏。以后想他想得厉害,开了紫御棺进去躺一回,也不是不可以的。”她想问她嫂嫂,她能不能现在就进去躺着,终究红了红脸,没有问出口。她俯身吻了鬼姜,他却没有回应她。好容易鼓了十二分的勇气吻他,吻的却是他冰冷的唇。两颗滚烫的泪珠落在鬼姜苍白冰冷的脸上,滚了滚,没入了他的发际。 飞羽陵中,鬼姜的心托着两滴泪珠,那两滴泪在他手心化作了珍珠。他捏着手心的珍珠,揉碎了心仰头靠在石柱上,低声念叨着,“路小陆,若最早见你的是我,你会不会与我长相厮守?”他思量着她心心念念惦念着的那个人,瞧着手心的珍珠,瞧了许久,又捧到唇边深深地吻着,久久不愿释手,“我要你一世安好。哪怕拿命护你周全,我也情愿。” 路陆闭了眼,狠心低语了两个字:“敛棺”。他那两位表哥才肯上前盖了棺材盖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外婆大半辈子的思念 在瑶家,路陆也是唯一的外孙女,自然格外优待。瑶家景致最好的阁楼给了她做闺房,近弄海棠,远眺西江。以前年纪小,不懂这些景致的好,如今闲来没事儿坐在楼上发痴,才晓得那晓月映江的景格外有情。 路陆出了紫御棺,在阁楼上坐了一夜。 清早,林小上楼来,催着路陆去见她外婆。一路水磨秋千c棋台茶社c野草蝈蝈她都无心理会。只听林小说,“外婆近来越来越不好了。趁她今天神志清醒,去陪她坐坐。”路陆这便心神不宁地进了外婆住的正院。她家外婆,清醒的时候喊她“小祖宗”,不清醒的时候喊“姑奶奶”,从她记事开始就一直这样。嫂嫂说她越来越不好了,又该哪样了?她只觉得自己身上被冷风灌得凉凉的,不敢往下再想。路陆匆匆一步踏进正院,她外婆就拉了她手,开口闭口的喊着“姑奶奶”,看样子是清醒着的,人也精神着,她这才安了心。 她外婆拉着她便,唠了许多久远的故事。路陆静静听着,并不说话。她晓得外婆喊的姑奶奶并不是她,至于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路陆的外公,全名瑶休(xu)。他是中过进士的蜀南土匪,要文能文,要武能武。他用极富感染力的演说天赋,招得一帮兄弟为他出生入死,生逢乱世,劫富,从不济贫。养活一帮弟兄都不容易,哪有闲钱济贫。因为为人侠义,出手阔绰,在当地很受尊敬。 某年腊八,瑶休和几个弟兄在街上喝二两小酒。回家路上,劫了李家大少爷新媳妇的花轿。他们原本打算抢了嫁妆,顺便讨点赎金。谁知道那新郎官不但不备赎金,还昧着良心另许了一房亲事。 瑶休本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打劫不过为了讨点赎金糊口,不想毁人名节。新娘抢回山寨,他当神一样供着,供了小半年便供成了自家媳妇。或许,早早的他就动了心,欲擒故纵,那也未必。 路陆觉得欲擒故纵,才像他外公的风格。听说他老人家,是很有谋略的,一帮兄弟都敬佩他得要死。新郎官不备赎金,另取一房的事,是新郎官无情,还是瑶休故意造的事端,如今已无从考证。总之,他劫来的那家小姐成了路陆的外婆,从此与他外公两人,举案齐眉。 路陆外婆姓荆,闺名文桃。文桃未嫁之时,瑶休就送了她个小字,唤做文鸳。文鸳乃是鸳鸯古称,文桃是读过书的大家闺秀,怎会不晓得其中用意? 荆家小姐是跟洋夫子念过书见过世面的女人,自然不愿意瑶休一辈子做土匪。 大婚过后,瑶休遣散了一帮兄弟,收拾细软,带着文桃避在湘西码头做生意。文桃办了私学,收了二十来个学生,一大半是女学生。文桃一个人教国学c数学c物理和法语几门课程。路陆的法语,就是跟她外婆学的。 大城市里都在追捧洋学。这个偏远的小镇却还活在大明朝,吃瓜看戏的客官们格外无聊,说什么女人办私学坏了妇道,男女同堂不成体统,学洋学要激怒祖宗。镇上的人,不让孩子们来上文桃的办的学堂。文桃挨家挨户的拜访劝学,乡亲们却泼她洗脚水。迫于她家男人的淫威,大伙儿也只敢泼点洗脚水啥的,沉湖浸猪笼之类的提都不敢提。镇上谁不知道,瑶休是远处来的土匪。 不久,瑶家陆续添了三个孩子(路陆的母亲瑶期,大舅舅瑶璋,小舅舅瑶绍)。文桃忙于照看孩子,少了些时间管理学堂。村里几个大胆的,去山里请了人来,给女学生们下降头。正上着课,女学生们突然两眼翻白胡言乱语,然后神智不清地晕了过去。镇上几个大夫看过,都束手无策。文桃到省城请了西医,仍然不知病因。于是镇上流言四起,有人说,女人教书不祥,惹怒了神灵;有人说,是收了女学生坏了风水;更有胜者说文桃教的妖术,学不得。眼看文桃一日日熬得憔悴,瑶休也心疼,于是带她见了一位故人。她在瑶休那位故人处学了巫医,治好了重病的女学生,这场风波才算平息。从此,再没人敢招惹她和她的学生。 几年之后,瑶休下码头做买卖。那一年,西江连连暴雨,瑶休一去不回,从此生死未卜。 自此,文桃跨马扛枪,亲自操持码头上的买卖,撑起瑶家家业。几十年经营,便把瑶家经营成了码头上的扛把子。虽然此时不办学堂了,但先前那些留言蜚语,却被她秒得连渣都没有,谁敢在她背后说半句瑶家的坏话? 后来,儿子们代她管了码头上的生意。她闲来无事,整天整天地沉溺在思念之中,没有几年就神志不清了。她念念碎碎的“姑奶奶”大概就是瑶休那位故人。据文桃说,这位“姑奶奶”知道瑶休的下落。她千叮咛万嘱咐的要让路陆去寻“她”。 路陆心里默默地哀悼着:七八十年都过去了,去哪里找“姑奶奶”?就算找到了,“她”可能比外婆更糊涂些,能过期颐之年的老人,清醒的又有几个。外公要是长命百岁,应该已经失忆了吧,不然七八十年都没找到回来的路,不像他的风格啊这话她可不敢当着外婆说,自己哀叹一回,也便算了。 路陆哄着她外婆睡了,起身要走,她又醒了,她抓着外孙女喊姑奶奶。“姑奶奶啊,可算把你等来了。我家瑶休几时回来?”路陆心尖痛了痛,她心疼外婆大半辈子的思念,都化了泡影。她坐下来,捧了她的手在手心里,哄她道,“你睡吧,睡着了他就回来了。”这样翻来覆去地哄了她十几次,她才肯安心睡了。 路陆从紫御棺出来时,徐默已经去了崔家寨。林小说,是徐默把路陆装进紫御棺的。他使了两个小鬼抬了棺材回来。小鬼说,路陆受了重伤,要在紫御棺里养上七日才好。整整七日过去了,还不见徐默来问她一问,或许真是个君子之交 徐默不来,季远的事情,也无从问起。她靠在外婆床头,入梦去了回千味坊。她看到千味轩时,已是大火过后的一片狼藉。乌漆嘛黑的砖瓦残骸堆了一地,剩了的残垣断壁看不到半点之前热闹的气息。路陆痴痴地立在废墟上,无助又无力的不晓得自己能做什么立了许久,她才想起她要找的季远,于是冲到废墟里,里里外外扒了无数遍。她一块一块地扒着砖,一片一片的清着瓦,扒到瘫在地上痛哭流涕,也没找到一丁点儿跟季远有关的东西。 她从梦里哭醒了,看到外婆睡得正香,悄悄的捂了心口出门,躲在阁楼上的闺房里,大半天都没曾出门。 到了傍晚,她才想起要到镇里去找个电话啥的 路陆用镇里唯一的电话,给警局通了话。警察说千味坊事故,是桩爆炸案,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据在场的食客描述,发生爆炸的时候,季远和厨师在厨房做菜,整个厨房被炸得渣都不剩。爆炸的冲击波把院子里的人和桌子全都震倒在地上,厨房上空腾起一朵小小的蘑菇云。 爆炸物四处飞溅,好几个客人被爆炸物重伤。爆炸引发的大火烧了半里路,还好西郊都是苗圃,又有及时的救援,才没酿成大祸。 爆炸之后,千味坊起了火。受伤的客人们,相互搀扶着逃离了现场。当时大伙都顾着逃命,没人注意厨房里还有人,等警察赶到的时候,才有人想起来季老板和厨师还在厨房。火警根本不用冲进去救人了,厨房已经炸没了。等火灭了,警察在厨房的废墟上找线索,也试图把季远和巫马梓涵的尸骨扒出来。扒了一天,连骨头渣都没找到。铁锅都炸没了,哪里还有人? 现场损毁太严重,很难鉴定事故责任。警局电报通知路陆协助调查,在码头就被徐默截住了消息。徐默找私家侦探协助警局调查,查了小半月仍然无果。季远不是个爱生事的人,巫马梓涵是路朗介绍的不会乱来,千味坊也没有招惹过谁,怎么会无故遭了大祸? 赔偿的事情,徐默已经安排妥当了,还伤员的医疗费由千味坊全额赔付,其实是他个人赔付的。这件事他压根儿就没敢让路陆知道。 路陆给季远远在东洋的弟弟季航发了电报,请他回来照顾季伯母。可惜季远在车上给她的金库钥匙,不知道落在哪里了。她只能安排路家在蓉城的掌柜,把她钱庄里的钱全都取出来,转个季航和他母亲。 她三年的青春,她对尘世仅剩的那一点眷念,就这样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她坐在码头上,眺着西江里,那一轮夕阳的辉煌。她想,跟她外公一样,避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也好。至少能守着鬼姜,守着路家人的那几口棺材。劈材喂马,等着一把白骨入了黄土的平淡,似乎远胜于追逐那些追不到的梦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小祖宗,这是跟谁约会了 路陆坐在码头上看日落。晚风吹皱一江红艳,本是甚有诗意的景,她却无心看诗。 乌蓬船一队队的泊在码头,挑子们都收工歇了。瑶璋从码头上回来,见路陆坐在台阶上坐着发愣,想过去问她一问,又怕问了反倒惹她伤心,脱了风衣给她披上,嘱咐她早些回家吃饭。路陆没啥心思吃饭,骗她舅舅说,晚上约了朋友去镇上吃饭。谁知道,真去镇上吃了晚饭,还真的约了朋友。 夜幕初降,江岸泻了一倾月华。码头上挑了这个马灯,灯下坐了个人画画。码头上除了灯塔其他的光亮都熄了,那盏马灯燃得格外夺目。路陆看着灯下那人,像看见了坠落凡间的世外狐仙。他齐踝的麂皮风衣裹在身上,漆黑如墨的齐肩长发在忽明忽暗的油灯里,被渲染出了些古典的韵味。西江边的码头,宁静淡雅又别有韵味,常常让那些装逼的文艺青年挪不开眼,奔波几百里路来这里画画,偶尔也有几个背影杀手。路陆看了许久,不在意,却挪不开眼睛。 或许,正应了传说中的那句话: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一阵风过,画纸乱飞。几张画纸顺着台阶翻到了路陆身边,路陆俯身去捡画纸,带着欣赏的目光瞄了一眼手中的画。那是几张西洋画,其中一张画上那人竟然是她自己,画画的人明明背对着她,为何却画了一个正面的视角? 路陆思忖着,眼前忽明忽暗的晃出一条影子来。她猛然抬头,瞧见码头上那个画画的青年,正提着马灯站在她身旁。他齐肩的碎发,把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修饰得格外好看,长长的睫毛掩不住眼底淡淡的忧郁。及踝的麂皮风衣上到处蹭着颜料,看起来却格外干净。“画了您的画像,不介意吧?”他的声音清澈得透亮。路陆笑了笑,摇头。明明眼眸里还噙着泪光,这么一笑更加忧伤了。“我看你在这里坐了许久,以为你是头迷失的小鹿。”他像邻家哥哥样的安慰,让路陆觉得他就是邻家的大哥哥。“我怕下次再见你时,你已经找到了归宿,没有这样忧郁的眼神了,便画了你在画上。请不要介意!”果然是,他装点了她的眼睛,她却装点了他的画。 “呃,天晚了,我该回去了。”路陆不晓得这样的萍水相逢该说些什么,她也没有心情说些什么,想告辞离开。他却拉了她的袖子,轻笑着道,“夜色很美,不想亲自画幅画再走?”路陆回眸瞥见江上的月影,确实很美。“月圆夜的码头你也很少见吧?”是啊,七八年不回湘西的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西江码头的月圆夜了。她还小的时候,月亮就这么圆圆的挂在天边,她跟同岁的小侄子们,就在月下爬树摘果子,躲猫猫,捉蛐蛐儿疯累了,就躺在床上瞅着月亮,瞅着瞅着就入了梦乡。那是她童年的梦,是她无处寄托的思乡。 那句,月圆夜的码头你也很少见吧?真真的讲到了她的心坎上,她略略想了想,就应邀留下来画画了。 莫约画了两个小时,她跟身旁坐着的“邻家哥哥”聊了三句话。他说他叫奚若,住在白鹭浦。他还说白鹭浦是个很美的地方,请路陆一定要去做客。白鹭浦是个什么地方?路陆忽然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在脑海里把自己背过的地图翻了个遍,都没找到那个叫白鹭浦的地方。出于礼貌,她答应了要去做客,至于去不去那都是后话。 奚若说镇上有家鱼馆味道不错,想请路陆去吃个晚饭。心力交瘁的路陆,懒得拒绝他,随他去镇上吃了饭。 那家鱼,馆开在古朴别致的吊脚楼上。没有豪华的装饰,古拙的藤编靠椅上垫着精美湘绣枕。窗头故意挑起两盏马灯,忽明忽暗地摇着窗下的人影。这样的景文艺又装逼,很合路陆这样的追捧新学的文艺青年的胃口。奚若点的,全是路陆爱吃的菜,不晓得是巧合,还是故意的。路陆心情不好,全无心思吃饭,点了两坛米酒喝道深夜还为尽兴。奚若压了她的酒坛子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路陆以为,这场酒要喝到明早才散。这意犹未尽的时间才十一点。她想,也许现在的文艺青年都不怎么喜欢喝酒。左右这顿饭是奚若做东,她也不好意思强留着人家喝到明早。 出了鱼馆,奚若把挂在腰带上红色狐尾取下来给路陆围上,邻家哥哥似的轻笑道,“夜上风凉,你喝了酒,别受寒才好。” 这,这大夏天的,风再凉,也没凉到要在脖颈上围一圈狐狸毛的地步。路陆直想不通,文艺男的脑袋里都想的些什么?可是路陆脸皮薄,眼看拒绝不了,索性懒得拒绝。总之,当下的任何事情对她来说都是费劲的。话这东西,能省一句算一句。 奚若欣赏艺术品似的瞅着路陆脖颈上的狐狸毛,欣慰地笑道,“你戴这条狐尾很美。这条狐尾是我妈妈送我的礼物,我嫌它太艳了,一直挂在腰上。你喜欢就留着吧,别还给我了,省得妈总以为我喜欢红色。”这叛逆的小文青,原来愁的是这个,路陆心下暗自好笑,却没敢吱声。奚若说,“或许以后见面,这狐尾还能做个信物。” 路陆顺着他的意思应付了两句,“嗯。以后我儿孙要去见你,拿出狐尾来,就知道他们奶奶是跟你一处吃过酒的。”她还不晓得,奚若给的,真就是信物。奚若笑笑,不做声。或许是她的话真的有些好笑,她也没太在意。 到了瑶家码头,路陆请他去家里喝茶,他不去。路陆不好勉强,只得就此作别。路陆正要推门,他又叫住路陆,给了她一只木匣子,让她回家再打开看。他还说以后不会有机会见面了,留个念想。 他这样的流浪画家,能有机会再见面,绝对要是赞够五百次回眸。既然是个念想,想必并不贵重。礼物,默默收了就好,左右就是萍水相逢。 回家以后,路陆才觉得那礼收得并不对。以前看聊斋,那些报恩的狐仙,都是变一美女,送一书生锦盒,要他一定回家再看,随后便会结下一段情缘。这小文青,送的又是什么?不会,他当真是个狐仙?要真有什么恩情,她还受不起呢,毕竟只是萍水相逢。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路陆刚进院子,外面呜呜咽咽的狐鸣声,此起彼伏地围着院子回荡。那肝肠寸断的悲泣,豪得人心都碎了。路陆站在院子里莫名地悲切起来,滚烫的眼泪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林小和瑶璋听到狐鸣声,便聚到一处查看。林小见路陆傻傻的站在院子里流泪,上前抹了脸上的眼泪,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路陆看到林小,先是一愣,后来知道自己哭了,更是傻得可爱,“我怎么哭了?” 瑶璋疾步上前,扯下路陆脖颈上的红色狐尾,问道,“这是什么?”路陆正想解释,那是朋友送的礼物,瑶璋已经将狐尾丢进了院子中央的火盆里。 “舅舅”路陆喊了一声,想拦她舅舅没拦住,冲上去想捞一把狐尾,火盆里噗嗤嗤窜出来的炭火,炙得她两手火辣,被迫退了回来。火盆里窜出来的火舌,瞬间吞没了狐尾。路陆站在火盆旁边惋惜了一把,却见那狐尾安然躺在火中,红得像要滴血一样。外面的悲鸣声愈加悲切了。火盆里的火苗,呼的烧成了一只火狐。那火狐仰天啸了一声,咻的冲上了云霄。瑶璋拉着路陆慌忙退后。只见万狐朝拜的身影聚在云端,将那火狐围在中央敬仰膜拜。不多时,火狐的身影渐渐散去,万狐朝拜的身影也渐渐散去了,剩下一条火红的狐尾从空中飘落下来,安安静静地随风飘着,落在路陆面前自己卷起来围在路陆脖颈上。 瑶璋还想扯掉路陆脖颈上的狐尾,瑶期出来拦住了他,“他有意要找路陆,躲是躲不掉的。你也看到了,瑶家的烛龙火根本奈何不了赤焰狐尾。” “难不成还真要送陆丫头去白鹭浦?”瑶璋很不甘心,两个舅舅里头他最宠路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陆丫头迟早是要入主白鹭浦的,拖着也没用。”文桃人在堂屋,这声音像是隔空传音。“崔家号称阳世阴官,连归墟的一个亡魂都敌不过。路陆不去白鹭浦,瑶家有什么能耐保得住路家几位主帅的肉身?”路陆恍然觉得她家外婆清醒了,要说正事了。可是过了许久,她小舅舅瑶绍才扶了她外婆出来。她老人家,瞧见路陆脖颈上的狐尾眼睛都亮了。她推开瑶绍的手,扔了拐杖摇到路陆身旁,抚着狐尾念念碎,“嗨哟,我的小祖宗,这是跟谁约会了啊?收了那么漂亮的礼物”她咦的一声惊叹,瞅上了路陆的耳垂,“耳坠少了一只,是互换了信物吧。” 路陆伸手摸去耳朵,她外婆趁机夺了她手上的木匣子。“这又是什么礼物啊?”路陆撅了撅嘴,笑她外婆老还童,越活越牙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哪有这么坑外孙女儿的 文桃瞅着木匣子里头的东西,颤声低语了声“瑶休”,一众儿孙都凑到了她跟前。定睛一瞧,才晓得那木匣子里头装的啥。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安安静静地躺在匣子里。照片里的三个人,一个是年轻时的文桃,一个是路陆刚见过的奚若,另一个文桃唤的瑶休,自然就是他了。瑶休照片上的模样,跟奚若一样有着不染凡尘的干净,哪里像个土匪?难怪路陆她外婆惦念了他大半辈子。路陆在想,她现在这张俊脸,恐怕有她外公一半的功劳,因为路家人都长得很粗犷,不过路家以前没添过女孩儿,这话也很难说。 “奚若,”路陆瞅着照片上的奚若,总觉得哪里不对。“照片上的人是奚若,还是奚若的爸爸。”七八十年过去了,他不是应该跟她外婆一样的满脸沟壑吗?她外婆合了手中的木匣子,将它摁在林小怀里,抬手勾着路陆的肩膀胡言乱语,“我说姑奶奶,我荆文桃可真惹不起你呢。你不把我家夫君带回来,送张照片来就想跟我家小祖宗履行婚约?还当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呢。”路陆强咽了口口水,堆着一脸无奈的笑瞧着林小,林小吐吐舌头也很无奈。“我们家路小陆,野得很。你这姑娘太柔了,奚若这个名字也太温柔,我怕你进了门儿管不住路陆那野小子。等你们成亲的时候,外婆送你块搓衣板” “呃。”这,这这这,这个事情 她外婆成天喊的“姑奶奶”就是奚若啊?难道路陆昨晚见的那个奚若,就是七十多年前跟她外公c外婆同框的那人?她外婆c外公,在她妈妈都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就给她定了门娃娃亲,定亲的对象还是奚若,照片上那个奚若,跟她外公一个辈儿的那个奚若。 路陆顿时望苍天无语了。天呐,哪有这么坑外孙女儿的?! 瑶家的堂屋里,齐齐排排的摆了八口紫御棺,棺材前面是灵牌,灵牌前面点了命灯。命灯不灭,灵魂不灭。瑶家人要做的,就是守着这八盏命灯和棺材里的肉身。 文桃站在棺材前,叨叨了一夜。儿孙们在她身后站了一夜,没人听得懂她叨叨的什么。叨叨到天亮,她才拿了木匣子里的照片出来。照片背面写着两行小字:“陆者中洲,卿之命也,朕之愿也。赠卿芳名,以寄朕之思念。奉狐族后位,请卿入主白鹭浦。愿卿与狐族同返青丘,同入中洲。——若” 那两行小字淡得都快看不清了,不晓得写了几十年了。总而言之,就三个意思:一,路陆的名字是奚若送的。二,奚若要以狐族王后的名义,请路陆入主白鹭浦;三,他希望路陆能带狐族重返青丘。 林小告诉路陆,所谓的中洲,就是灵的源生地,山海经都有详细记载。狐族原本住在两处,一是青丘,二是涂山,狐族王室则常住青丘。商周更替之时,九尾狐受天命祸乱成汤,因妲己手段太过残暴,狐仙受到牵连被逐出青丘,避在白鹭浦。狐君也受了诅咒,九百岁入涅槃,且狐君之位不得世袭。每每狐君涅槃,君位争夺都是一场浩劫。几百年的修养生息并不能给白鹭浦带来宁静,每次易主都是厮杀纷争不断,新君总是要踏着无数尸骨上位,几千年来狐族一直凋零没落,少有现世。奚若定是早早就算定了路陆的命格,才要以王后之位请她入主白鹭浦。 路陆轻叹一声,心里默道:在玄门中,除了家世,我一无所有。连自己家族背景都没搞清楚的我,奚若竟然要奉上后位请入白鹭浦。真是看得起我?!不过听他外婆说,不去白鹭浦后果很严重,她也没太拒绝。 天亮后,文桃命她两个孙子抬了鬼姜的棺材放在右端。汉代以右为尊,鬼姜是瑶家的准外孙女婿辈分最小,该居末端。瑶家是很讲礼数的家族,文桃换了鬼姜的排位,这一件事让路陆心里很是忐忑。这分明是将鬼姜看做贵客,不承认他与路陆的关系。路陆正踌躇着要怎么劝上一劝,她外婆竟点了香蜡亲自拜鬼姜。路陆急忙上前拉住,“哪有外婆给外孙女婿上香的?你也不怕折损了你家外孙女。” 她家外婆瞅了她一眼,一字一顿地道,“拜了堂,才算瑶家的外孙女婿。” “您老人家先回房歇着,等着我们拜堂,好吧?”路陆嬉皮笑脸地想拉着她家外婆回房歇息。她外婆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路陆略略有些吃惊,想不到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竟然能抵得住她拉扯。趁着路陆发呆的空档,文桃转身给鬼姜上了香。瑶家的儿孙依次给鬼姜上了香。路陆跟在林小身后,要给鬼姜上香,她外婆却捧了茶碗上来拜在路陆面前。路陆膝盖一软,惶恐失措地跪在她外婆身前,连连叩头,“我的老祖宗啊,你干嘛呢?!”文桃端正恭敬地捧茶跪拜,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狐君奚若赐你赤焰狐尾,昨夜涅槃又带走你耳坠陪葬。万狐朝拜,已将这里的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你是奚若钦点的王后,白鹭浦你必须得去。”她娓娓道来的正经样,与先前的胡言乱语大相径庭。路陆抬眸认真瞧了她外婆许久,除了太正经,没瞧出什么别的倪端。 “外婆!我跟鬼姜都结了婚了。再做狐族的王后,岂不是重婚了。”路陆想她外婆大概是在犯糊涂,扶着她外婆捧茶的手,语重心长地跟她解释。她外婆依然捧着茶纹丝不动地跪着。林小给路陆递了给眼神,让她接了外婆的茶,路陆这才慌了。在这世上,她最怕林小当真。林小当真的事情,十有是改不了的。她慌忙摘下脖颈上的狐尾,捧到她外婆跟前,乞求道,“狐族王后定是众望所归的人选。路陆资历浅薄,不能胜任。请外婆代狐君另择其贤,将狐尾转交于她。” 她外婆依然捧着茶,拜道,“瑶家人还没有权利代狐君择后。你是狐君钦定的王后,瑶家人是改不了的。”转而又嬉笑道,“你与鬼姜并未拜堂,不算夫妻。你不用惦念他。” “我跟鬼姜领了证的,是受法律保护的。妈妈和哥哥都同意了的”她外婆一说鬼姜,路陆就慌了。 “尘世有尘世的法律,玄门有玄门的规矩。你那个证在法律那儿管用,在玄门是不作数的,在白鹭浦就什么都不是了。”她外婆不紧不慢地逼她就范,“按规矩,拜了堂,入了洞房,才算夫妻。” 拜堂,入洞房?她跟鬼姜没那回事儿啊 路陆慌不择路地撒了个弥天大谎,“我们都有孩子了”那是练如初用魂魄养的孩子 他外婆笑得一脸牙尖,“那个连元神都没成形的孩子能代表什么?就算你真的揣个孩子嫁过去,狐君不介意,没人敢介意。” “我介意。”路陆差点儿上了火,看在外婆长跪不起的份上,还勉强压着。 她外婆双手捧茶举过头顶,再拜,“事已成定局。王后不受文桃的茶,是要拒瑶家于千里之外么?” 路陆被他外婆唬得一怔一怔的,硬是不敢伸手接茶。 “妈妈,你别再逼陆陆了。鬼姜的棺材都还停在面前呢”瑶璋终于帮路陆说了句公道话。 她外婆扭头训斥道,“瑶璋,你跟陆陆一样,还是个孩子吗?陆陆不入白鹭浦,瑶家就得孤军奋战。硕大的崔家寨尚且不能自保,瑶家又能逃过几劫?面前路家主帅和鬼公子的肉身,单凭瑶家能保得住吗?” 瑶璋不依,任然护着路陆,“狐王涅槃,千年重生,陆陆嫁过去不是要独守空房?”他心中自责,却又无奈,只得低语一句,“早知如此,昨晚就不该留她在码头上待着。” 独守空房?独守空房好!王后只是个名头,还是去得的。外婆说,单凭瑶家的实力护不住路家人和鬼姜的肉身。借白鹭浦用用,好像也不错。虽然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但是回湘西的路上挨的那一刀子,逼得练如初用魂魄替她补心,确实是真真事儿。这种事,不能再有下一回了。路家已经走阴去冥界守关去了,无论如何她得保住瑶家,就算尽些微薄之力也好。她这么想着,端了她外婆手中的茶碗,送到嘴边仰头干了。 瑶绍瞧着路陆干茶的爽快,喉头一动,嘴角一抽,硬生生咽了梗在喉头的那句话。后来,他才悄悄拖着路陆躲开她外婆跟她说,白鹭浦王族的婚制很奇葩,狐君涅槃王后代管朝政,新任狐君要么立先王后为后,要么弑后称王。 这 路陆觉得自己被她外婆坑得有点儿惨了。事到如今,也没得选了,她只愿狐族新王继任的那一日,她能有个痛快的死法。 日出之后,外面呜咽了一夜的狐鸣渐渐散尽,黑压压的乌云便朝头顶聚了过来。要不是院中有盆烛龙火,恐怕瑶家院子要被那乌云压得见不着光亮了。“他们来了”文桃浑浊的眼底燃起一抹杀气,却巍然如山地搬了把椅子坐在堂屋前面。她叫了路陆到跟前,给她系好狐尾,将照片塞在她手里,拉着她的手交给瑶绍,“送陆丫头去白鹭浦。后院的芦苇丛中有船,逆水而上,遇弯道反向掉头,见瀑布念'龙门咒'即可驶入泸西溪。”她推开他两的手,沉声低喝,“快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云小朵,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外婆”路陆忧心匆匆地瞧着她外婆,不肯走。 瑶绍拖着她,催促道,“你留在这里只能添乱。做好狐族王后,或许还有一线希望。”路陆不愿走,但她小舅舅说得对,她留下只能添乱,回湘西路上拖累徐默受伤就是个好例子。她含泪给她外婆磕了头,随着瑶绍匆匆进了后院。 临上船时,她还犹豫着问了一句,“舅舅,你说的‘或许还有一线希望’,是有多少希望?” “有多少希望,都得你说了算。你是狐族王后,狐族和瑶家的命运都在你的手上。”瑶绍将路陆推上小船,将一张字条塞进她手里,“这是‘龙门咒’,外婆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快走吧。”他俯身将船推入江中,自己却不上船,原来他并没打算跟路陆一同离开。路陆一个踉跄,连她小舅舅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险些跌入江中。她跌在船头,望着瑶绍远远立在江边的身影,仿佛觉得自己就是那飘在江心的沧海一粟,左右寻不着归属,又不知道该飘向何处。 瑶绍转身要往堂屋去,江底暗流卷起漩涡拖着路陆的小船往下沉。路陆一声惊呼,江水已漫上船舷。瑶绍回头一看,小船已经没了一半。他赶紧抽了院边的竹竿,撑杆跳进江中。竹竿一头插在石头缝里,他悬在竹竿末端,到江心时捞了一把,将衣裙湿了一半的路陆拎了出来。他拎着路陆,想借着竹竿回弹的力量上岸,哪晓得路陆脚上挂了一串水鬼。他被迫悬空祭出后院檐角貔貅,只见屋檐四角啪的落下,在院中化作金光貔貅呼啸入江吞了水鬼。四头千金重貔貅轰然入水,掀起丈八高的水浪将叔侄二人拍入院中。两人哗的一声被拍在院墙上,又随着退去的水浪落了下来。瑶绍始终护着路陆,落地的那一瞬,噗的喷了路陆一身的血。 “瑶绍”躲在柱子后面被浪从头到脚淹了一回的路陆的小舅妈,喊着瑶绍的名字奔了过来。她和路陆扶起瑶绍时,他后背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片。院子里全铺的石板,他顶着重压护着路陆在地上滑了好几米,铜板都要掉皮,别说着血肉之躯了。 “看来是走不了了。”瑶绍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迹,冲着天边那团黑云喊道,“养鬼道的高手?放马过来,跟瑶家人好好过过招吧。”天边那团鬼气,果然阴森森地朝着瑶家院子来了,不多时便将瑶家院子围得不见了天日,大白天的竟然要点了灯照亮。 瑶绍转身拉起她媳妇儿手拍了拍,嘱咐道,“带陆陆去堂屋避着,我在这里守一会儿。”她媳妇瞅瞅他,又瞅瞅天边那团黑云,眼中泛着愁。他笑着将她腮边滴水的碎发撩到耳后,“养鬼道的人亦正亦邪,捞到好处就走,不会死缠的。带路陆进去,顺便给我拿件衣服来。”他媳妇深深地顿了顿首,眼里满是忧愁。路陆的小眼神在她舅舅c舅妈的脸上来回瞧了无数遍,扯扯她舅妈的衣角,低声道,“我们去给小舅舅拿些药膏来。一家人聚在一起,正好商量商量怎么对付这些邪物。就算死,也是一家人死在一处,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舅妈这才肯松了瑶绍的手,领着路陆进了堂屋。 说起养鬼道,路陆心里隐隐作痛地想起了云朵。那次杀人游戏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云朵。林纾予说他不会跟云朵结婚,路陆更是愁得上心。不晓得那场游戏,到底谁得了便宜,一个个的都伤得心力交碎。云朵,为的又是哪般? 文桃见路陆回来,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她让路陆跟在身旁待着,不要走远。瑶绍媳妇儿拿了药膏和衣服往后院去了。 鬼气盘旋在瑶家院子上空,一点点压下来。文桃提着木炭念着咒语,往院子中央的火盆里添炭。烛龙火燃出四头火狐来,在火盆里呼啸转圈,聚在头顶的鬼气似有畏惧之色,从院子中央淡开,散出一个小圈来。 隐隐听见半空响起摄魂铃的声音,半空散开的鬼气突然聚拢压了下来,烛龙火里咻的窜出十几头火狐,在半空截住了那团鬼气。摄魂铃的声音,越逼越紧。散开又聚拢的鬼气,发了疯似的往下冲,连连几次都被火狐逼退,不远不近地围着瑶家院子不肯散去。 文桃端了茶坐在堂屋门口的椅子上,正声道,“进来吧,姑娘。等了一夜都没找着机会下手,来了又躲在暗处,是因为不敢跟瑶家正面交锋吗?”她话音刚落,大门吱嘎一声开了,进来一混血美女,重工刺绣的及踝纱裙搭着玛丽珍鞋,都是时下流行的西洋款。那混血美女,不是云朵是谁?她这身华丽丽的衣服笼着阴森森的鬼气,在这湘西院子里,半点都不应景。 “云朵!”路陆着实心痛她现在的模样。曾经清爽高冷的混血美女,如今却是一身戾气。她身上丝毫不加掩饰的鬼气证实了她就是养鬼道的人,这么直白地坦白了身份,是要来宣战的么?她在朔度山设下杀人游戏的局时,还不是这般狠厉。短短小半年,她就能驾驭万鬼之术了,连瑶绍都不能与她抗衡?她是在哪里学了这些邪术?还是说,她从来都没清她是怎样的云朵? 见了云朵,路陆早忘了自己身处险境,还跑过去迎她。还好瑶璋在烛龙火前拉住了她。对云朵,她从来没有毫无戒备。如果朔度山的杀人游戏,只是因为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往,如今她已经让了林纾予给她,她又来做什么?有必要杀得你死我活的吗?她心里的云朵,不是那样的姑娘。 “云朵,你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她是真心想她好。这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在对峙的“仇敌”面前,并没有占到什么好处。 “你的模样倒是好看。肯不肯跟我换一换?”云朵似笑非笑的锐利眼光,像是要把路陆当众剥脱干净似的。 路陆咬了咬唇,厉声道,“云小朵,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跟林纾予在三生石前许了三生约定,你不好好珍惜,跑到这里来闹什么?” “他心里惦记的始终是你。你既然成全了我们,就不该成全到底么?我不过是想跟你换张脸而已。你那张脸,我都喜欢。不晓得换在我身上,他还会不会那么痴迷?”云朵信手拈来的话说得轻飘飘的,不晓得当真没当真。路陆却被她气了个半死,一咬牙义正言辞地海吹了一通,“云朵,我已经领证结婚了,我们夫妻感情很好。我跟林纾予不会再有任何羁绊” 云朵的目光掠过路陆的肩膀,落在她身后堂屋里的棺材上,“阴阳两隔,要怎么个好法?”路陆微微侧脸,余光瞥见鬼姜的棺材,心里咯噔一下落了个空。“瑶家人以尊客之礼待他,想必是没有认这外孙女婿的。”听着云朵的风凉话,路陆脚底一袭寒凉冲上天灵盖,冲得她脑袋发晕。 她稳了稳身形,厉声问道:“云朵,你想要什么?能给的我都给你。不能给的,你自己靠本事来拿。说风凉话唠嗑,恕我不能奉陪。” 云朵垂眸浅浅一笑,“我想要你,跟,我,走。” 路陆冷了脸,冰凉了声音,“这个,我办不到。”换作往日,她或许真要跟她去了,就算跟她换脸也无所谓,反正云朵也是美女一枚。可如今,这势不两立的对峙,别说换脸了,走过去跟她喝茶都不容易。 “要么你跟我走,要么我带了你身后的紫御棺走。”云朵又是这招,在朔度山时她就让路陆选,是带她,走还是带了林纾予走。若不是林纾予及时醒了,她可能真要带了路陆去三生石前许下什么誓愿。路陆始终没搞明白,她跟云朵有什么誓愿好许的,还要去三生石前许愿?今日,又祭了这招出来,路陆想想就生气,冷声道,“要带我走,自己来拿。”瑶璋就在她身后,好歹能护她一护,她不觉得云朵能这么轻易的带了她走。 云朵闻声俊脸一沉,手上飞出两个石子打在路陆膝盖下方。瑶璋还没来得及出手,路陆膝盖一软,往火盆里跪了下去。 面前一盆炭火,红彤彤的烧得耀眼,路陆没有防备自然也来不及躲闪。瑶璋伸手去拉,“嗞~~啦~~”一声,扯了片衣料下来。路陆双手按在火盆边缘,一盆火炭掀翻了朝她脸上扣过来。她慌得双眼一闭,准备英勇就义死,一个身影将她护在怀里,只听见“嗞啦”一声,烤肉的味道已经窜入了鼻息。路陆以为是瑶璋替她挡了火炭,心痛舅舅被烫伤的手背,抬头一瞧,面前那张脸竟是林纾予。 烛龙火覆灭,聚在半空的鬼气冲进了院子里来。一群张牙舞爪的厉鬼朝堂屋扑去,文桃和瑶璋立了阵旗,才勉强挡住冲向堂屋的鬼气。瑶期和林小联手推动阵法,厉鬼才一步步被逼到云朵身后。 林纾予将路陆扶起来,护在身后,隔着凭空竖起的隔阂,与云朵对面立成了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风不动,云不动 云朵垂了泪眸,绝望而决绝地低语了一句,“始终都有那么一天,我要与你为敌。”她孤傲决绝的身姿,仿佛立在遥远的彼岸,毅然而坚定,心却不知道蜷屈在哪个角落暗自神伤。那颗倔强的心,恐怕只有路陆看见了那么一瞬。她们十二年同学,十二年同桌,曾经爱过同一个男人,没有人比路陆更了解她的心性。 “我今天为你而来。你就没有一丁点儿欢喜?”林纾予的声音带着陌生的清冷,“陆陆说得对,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 林纾予给路陆留了个冷冷的后背。从云朵看他的眼神,路陆可以猜到,他的脸色应该好看不到哪里去。 “是啊!我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把我就地正法,丢进十八层地狱,就皆大欢喜了。”云朵冷冷的没有任何情绪。是死心了,还是不屑,路陆有些看不懂。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狠心?”林纾予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温情。 “你的心给了你在乎的人,对我这种无所谓的存在,有什么狠不狠心的?”云朵挑了挑下巴,撇了脸不去看他。 瑶家院子瞬间变了修罗场,眼刀子乱飞的冷战,让路陆禁不住往后退了退。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在乎的是谁,怎么就知道你不是我在乎的人?”林纾予的话语虽冷,却暗藏了几许深情。原来林纾予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不在乎云朵。 “你把自己当了烧烤都要护着路陆,你还是在乎你的路大小姐吧?”云朵仍然撇了脸不看他。她在说谎,她的脸上分明写着她在说谎。别人看不懂,路陆却瞧得真切。云朵不太会说谎,一说谎就不敢看人眼睛。如果她没说谎,究竟又在掩饰什么? “你与路陆同学十二年,同桌十二年,姐妹做了二十年。你今天真毁了她的脸,你会一辈子都不得安心的。你的性子,我还不懂?与其你事后心痛,还不如我现在肉痛。”林纾予这话,说得像在做戏。他那么不善言辞的人,怎么能当众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连他身后的路陆都被麻到了。路陆以为立在面前的,不是她几个月前见的那个林纾予了。 “是吗?”云朵不服软,“你敢说,你不是为了救瑶家,才委曲求全的?” “你要敢兑现我们的三生誓愿,就在瑶家跟我拜堂成亲。”林纾予的声音有些颤抖,路陆瞧见他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在颤抖。“瑶家的实力你也看到了,你就算拆了瑶家院子,也带不走堂屋里的棺材。路陆,你就更别肖想了。霍先生领了阴兵,在码头上候着你。你要动了瑶家,就别想再出瑶家院子了。你占了崔家寨,再与瑶家树敌,岂不是要与整个玄门为敌?你若执意要与整个玄门为敌,我与你做个夫妻。你我下地狱做个伴,也是好的。” 这,林纾予威逼利诱用了个齐全,不晓得到底又有几分是在做戏 云朵抬眸,瞅瞅林纾予身后的路陆,眼里有些莫名的情绪。瞅这么一眼,她竟“噗呲”一声笑了。往日那清丽如晴空轻云的云朵,又回来了。 “云朵,我没有与你做戏。”林纾予很认真的,衣袋里的手都攥了拳头。 云朵没有震惊,倒是把路陆吓了一跳。这剧情反转,也太快了吧。她从林纾予身后探了半个脑袋出来,喜悦道,“云朵,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快答应他!不管真的假的,总有日久生情的那一天。” 林纾予反手将路陆探出来的脑袋拦了回去,“不要捣乱!”这,这是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的意思吗?路陆就这样被撇出局了,有点尴尬。 “我不带了紫御棺走,横竖也是死。你的深情,我心领了。我死了也就算了,你别来掺和。”云朵这话说得冷漠,若有似无的眷念,却不晓得落在何处。 默了少许时候,林纾予对云朵道,“你是养鬼道的人,养鬼道的人办不办事,都得拿筹码说话。你不回去,我可以带你亡命天涯,他们不会追着你不放的。你要回去,我自有办法瞒天过海,替你洗脱罪名。只是今日,我们得拜堂成亲。” 怎么,变成林纾予逼婚了? 云朵瞧着林纾予身后路陆,不动,高傲得像遥远的彼岸花。 “我希望你还是曾经的云朵。”林纾予不顾云朵身后的那群厉鬼,也不避开地上尚未燃尽的炭火,走到她跟前伸手去拉她的手。 云朵身后,一个大红锦袄的鬼婴,见林纾予要牵云朵,嘶吼一声,越过云朵肩膀朝林纾予面门扑去,云朵一挥手将他打得魂飞魄散。 就这一瞬间,路陆在梦境里,看到了男婴身前惨死的经历。 男婴生前,是个大家族的嫡长曾孙。大年三十,这一家人欢聚一堂。凌晨,一声爆炸的闷响,炸开了他家的院墙。孩子被吓醒了,因为是除夕夜爆竹声c锣鼓声不绝于耳,没人想过那是爆炸声,都以为谁家熊孩子放了春雷。几个黑衣人进屋劫了钱财c账本,杀了一家老小。唯独没去孩子和他的父母厢房。随后,进来一个黑衣女子,斗篷遮了大半张脸,但是路陆依然认得出来那是云朵。她在门口跟黑衣人低语了几句,转身走了。歹徒把一家三口关在阁楼上,他们给孩子父亲灌了药。孩子的父亲发了疯,到处咬人,他当然不是几个歹徒的对手,屋里剩下能咬的只有孩子和他的妻子。歹徒把他妻子放给他。当着孩子的面,他把自己的妻子活生生咬死。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似乎唤醒了父亲的神志。他呆呆看着妻子血肉模糊的躯体,愣了许久,从黑衣人手里抢过孩子,奔向窗口跳了下去。 起初,结识云朵的是男婴的奶奶。云朵答应她用养鬼道的鬼术截了仇家运势,保他们生意兴隆。她们的运势,远比云朵设想的要好。云朵想增加报酬,这家人不肯,还说云朵是个巫婆,在他家祭拜异教鬼魂,把她告上了法庭,还宣扬要捉了她沉湖。云朵撤走小鬼,这家人遭了反噬,被仇家灭门。云朵花钱从杀手那里买了婴儿一家三口的死法。案发次日正午,红火烈日之下,云朵收了一家三口的亡魂,练成厉鬼。 喜极而悲的亡魂怨念极深,三十晚上的死鬼又是砧板上的肉,新死就是厉鬼。这样罪孽深重的家族,入了地狱也讨不到好,云朵收了他们的魂魄,闹到阎王殿也算是顺理成章,只是这手法路陆真心不敢苟同。她一直不敢相信,她看到的都是云朵做的。 路陆担心鬼婴伤到林纾予,想上前去拉住他,云朵挥挥手就已经将鬼婴打得魂飞魄散了。 林纾予将路陆拦在身后,微微侧脸道,“她是云朵。你不用太担心。” 林纾予对云朵的信任,让路陆着实捏了一把汗。那个鬼婴被打散了魂魄,他父母疯了似的从云朵身后扑向林纾予。林纾予在手心画了个符咒,两只鬼魂安安静静的被他收在手中。路陆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晓得林纾予什么时候学了那么厉害的法术。瑶家人要立了阵旗才能挡住的厉鬼,他竟然轻轻松松的收在了手里。有他在,云朵恐怕是带不走紫御棺了。只是,林纾予这逼婚到底能不能成呢?路陆倒是希望他们能成,这样她也能安心去了白鹭浦。 林纾予将手中的两只鬼魂还给云朵。他很绅士地伸手过去,等着云朵回应,“嫁给我,云朵。” 云朵瞧着路陆,那莫名的遗憾瞧得路陆心里发怵。“我答应你。”云朵淡然的回答,并没迎来嫁了如意郎君的欢呼雀跃。路陆想上去搂着云朵庆祝一番,云朵却并没有牵林纾予的手。“我答应嫁给你。你跟我许的誓言,也要算数。”这句话哪有半点两情相悦的欢喜,倒像是场交易。 “算数。”林纾予也很干脆。 路陆此时却不想他们在一起了,做交易的婚姻怎么能落在云朵和林纾予的身上。一个是天边的云,一个是盛夏的风,怎么就拿了婚姻做交易呢?瑶璋拉了路陆胳膊,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掺和。是哦,婚姻大事,外人可是掺和不得的。 林纾予的手停在半空,等着云朵。云朵却原地立成了山。 真是,风不动,云不动啊 “云朵姑娘,纾予是我学生。你们今日拜堂,我正好给你们做个证婚人。”一位灰白头发灰白中山装的老先生,进了院子。他是林纾予的导师霍弃,路陆跟他有一面之缘。霍先生负手闲步地进了院子,满院子的鬼气他竟视作无物,儒雅得不得了。难怪林纾予收鬼收得如此轻松,原来师父在这里哦。 云朵牵了林纾予的手,收了周围的厉鬼,风轻云淡地笑笑,“能得霍先生主婚,是云朵的荣幸。”她转身面向霍弃时,目光越过路陆那处时,顿了顿。那一瞬的凝重,路陆有些看不懂,不晓得是昔日友情,还是未了的恨。 那一日,云朵和林纾予在瑶家院子拜了堂。路陆讨了她外婆雪藏的点翠芙蓉,给云朵做嫁妆。她还生怕云朵嫌弃了,把她嫂嫂陪嫁的羊脂玉一并讨了,送给云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天杀的云朵 路陆送的嫁妆,云朵拿来一一戴了一回,摘下来放回匣子里推给路陆,“暂时存在瑶家,日后安定些了来取。”路陆有些失落,默默哀叹:云朵果然看不上瑶家的嫁妆。她那种追捧新时尚的姑娘,怎么看得上这些古老物件。 云朵隔着桌子伸手握了她抱着木匣子的手叙旧,“我母亲远在南洋,二十年不曾见了。你我自小一处长大,你送的礼都是我娘家的陪嫁,我哪有嫌弃的理。”路陆抬眸望着她,她微微一笑,仍是从前晴空轻云的明丽模样。“只是眼前事情太多,带了那么多贵重的东西在身上,不大方便。反正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分不清那么多彼此。就放在瑶家吧。” 是哦,分不清那么多彼此,把初恋都分给你了。 她在阁楼上跟云朵聊了许久,才知道她入养鬼道的经历甚是心酸。 云朵的父亲是个西洋的男人。她母亲爱得太过执着,逼得她父亲离家出走了。三年后,她母亲发现她父亲跟一年轻女人住在一处,断定他出了轨。回家吐了几回血,每日借酒浇愁,随后她将云朵送回娘家寄养。再后来她母亲就跟一个南洋的男人结了婚。 三年后,云朵才知道,她母亲养小鬼杀了她的生父。带她入养鬼道的师父,就是她现任的丈夫,也是云朵的继父。 云朵八岁时,就入了养鬼道。入道后,她谴小鬼去找她爸爸的魂魄,无意中查到了爸爸当年“出轨”的事情。当年跟他爸爸同吃同住的女人,是她爸爸失散多年的亲姐姐。他父亲在传教士家庭出身,幼年时因为战争被遗失在了南洋。许多年,他都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却无意中遇到了在南洋教会做医生的姐姐,于是盛情地邀请她在家中小住。这一住,便被云朵的母亲误会成了出轨。 云朵从未原谅过母亲,二十年未曾回过南洋。 她潸潸然落着泪,握着路陆的手,道,“幸好有你,我才尝了点儿人间尽是辛苦的微甜。”她眼底的神情,深到了骨子里,“我每每觉得自己活得无聊的时候,总能见你没心没肺的笑。” 路陆没太想明白,为何二十年没说的话,为何今日要说?难道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以后都是外人了?这个年代,娘家c婆家哪里分得那么清楚?何况她们是追捧新学,提倡男女平等的姑娘。 “我们”路陆是不是要说,我们姐妹不用这么介意?不介意到初恋都送给了她做老公?若是真计较,她又能计较出个什么结果?瑶家要入土封尘才能保住路家主帅和鬼姜的肉身,从此以后,云朵c林纾予就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眷念了,她还能计较什么?她话到中途,被云朵截住了。云朵松开她的手,起身退后两步,仓促道,“霍先生要做封尘祭,沉了瑶家入土。我要去混淆了时间,才能瞒天过海,让他们以为我没有找到瑶家。”她的眼神有些闪烁,抿了抿唇又瞅了路陆一回,“我先走了。”她转身离开,在火辣的午后阳光里留下一个清冷孤傲的背影。 瞧着云朵离开的那道空空的木门,路陆瞧得发神。她平生头一回觉得智商不够用。 霍弃在瑶家院子的正中央摆了祭坛,猪头c羊头c牛头摆了一排,都是面团儿。烛龙火在祭坛前烧得旺旺的,他信手将瑶家人的血酒泼在火中。地底下轰隆隆一晃,哗的沉了下去。等地平稳了,抬头看时,除了头顶无光c天色灰白以外,跟从前没有什么差别。霍弃说,从此以后瑶家院子只能出不能进,只有路家人的香火能打开封尘祭。也就是说,从此以后瑶家就是埋在地下的家族了。感慨归感慨,总算保全了瑶家,路陆心里也安稳了些。 荆文桃请了霍弃在后院喝茶。 林小拉着路陆上了阁楼,要亲自传授房中术。路陆尴尬地笑笑,“嫂嫂,我去白鹭浦独守空房,用得着学房中术么?”她嫂嫂只说,“总有用得着的时候。”路陆小脸一红,想起云朵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念中学那年,云朵带了本西洋的婚恋杂志进学校。那样的书,放在当时是不合礼仪的,姑娘们都避之不及,也不晓得她那里弄来的。云朵回了寝室就把杂志塞给了路陆,要她认真读。路陆瞄了一眼书上的内容,没好意思细看,云朵关了门逼着她读出声来,理由很简单,“这都是正经的教育内容,总有用得着的时候。与其担心你以后会通过危险的方式试错,还不如让你现在从书上学了。”她被云朵逼着把那本正经教育的杂志读完了。读完杂志,她脸烧了一夜。以后,云朵每期都买,还饶有兴致的坐在她对面,托着腮帮子听她读完。直到期末复习逼得她们没时间了,路陆才得了解放。 “嫂嫂,带云朵一起听吧。”路陆红着脸干干的笑着。云朵脸皮厚,多少能帮她镇一镇场子。林小善解人意地笑笑,应了,“嗯,新婚姑娘是该听听。你去喊她上来。” 林小那一通采阳补阴c采阴补阳的理论,讲得路陆面红耳赤的不敢抬头。云朵仍是那么饶有兴致的瞅着她,还敲桌子提醒她,“知道玄门中的女人为啥都瞧不出年纪吗?房中术练得好呗。用心听着,以后你家嫂嫂出不了瑶家院子,就没人再给你讲了。”云朵这样的“优等生”,真心让她头痛。 学完了出门,云朵问她,“记笔记了吗?” 路陆勉强堆了个笑,“我过目不忘,过耳也能不忘。” 云朵会心一笑,不晓得从哪里抽出个绘本来塞在路陆手里,“送你个升华版。”然后转身下了楼。路陆脑子没转过弯来,埋头一番,春宫图。她脸一红,手一抖,绘本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林小上前捡起来,拍拍尘土还给路陆,还补上一句,“云朵说得有理,好生看。” 天杀的云朵,路陆现在想一巴掌拍死她。 路陆在楼上洗了个冷水脸才敢下楼。等她下楼时,云朵和林纾予已经走了。 林小说,霍先生请她去后院说话。路陆心里默了一句,我是有多大面子,要霍先生请我去说话?她随林小去了后院,霍弃负手立在院中,站得笔挺。气质儒雅的他,却并不慈祥,说话也很严肃,难怪林纾予对他十分敬重。“路小姐,你小舅舅瑶绍的伤势很重。”听说瑶绍伤势很重,路陆心咯噔一下落了个大失重,还好霍弃补了一句,“他要在瑶家院子静养几个月才能痊愈。瑶家院子也需要有人守着。你去收拾收拾行李,我送你去白鹭浦吧。”教书先生的教条,没有半点好商量的。 “路上要走几天?”路陆扭头去问林小。 “现在出发,晚上就能到。”林小这么一说。路陆以为她说的是隔壁村 “我去做王后,吃穿用度还能少了我的?”路姑娘这蹭吃蹭喝的本事倒是不错 “不少。”教条又严肃的霍弃都笑了。 “就这样走吧。带人就好。”路姑娘心够大,说着就往船上去了。 “陆陆,等等。”林小叫住了她,“夜里风凉,我去给你拿件衣裳。”她离开片刻便收了两个大箱出来。她将手里那件大唐茱萸粉的苎麻风衣披在陆陆肩上,拎了箱子上船,小心嘱咐道,“其余的我都不用操心,唯独一点,白鹭浦的吃食极其简单,你定是吃不惯的。我给你备了两箱鱼干,实在熬得辛苦就拿出来吃了。”路陆心想,她嫂嫂定是多虑了,吃食再简单也是有肉的,总不至于吸风饮露吧。为了宽慰嫂嫂,她只好带了两箱子的鱼干去做王后。 儿行千里母担忧。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林小也过不了这一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入主白鹭浦 出了瑶家码头,霍弃才问路陆,“你不去跟鬼姜道个别,就这么走了?”原来他说的收拾行李,是让她去跟鬼姜道别,这也太含蓄了吧?等路陆想明白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开弓没有回头箭,升空了的飞机总不能刹一脚回去吧?霍先生这么含蓄,不晓得林纾予是怎么听懂他说话的。 事到如今,路陆只能找个牵强的理由宽慰自己,“我原本就不想走,再去道个别,霍先生要绑了我才能上船了。鬼姜元神守在飞羽陵,我要见他,入梦就能见到” 霍弃十分严厉的截了她的尾音,“你不能时时入梦见他。你现在的修为只算入门,一个人在白鹭浦,入了梦境无人在身边守护,境遇非常危险。再者,你在梦境中,若遇险境不得脱身,旁人是救不了你的,切不可肆意妄为。要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他说着,从衣袋里取出面银镜递给路陆。“这是周公镜,锻骨山枯骨泉的泉水锻造的。它可以见你梦境里想见的事物。若有不放心的事情,又不能在镜子里看得齐全,派几个人去打听就好。不用事事亲力亲为,时时入梦。” 路陆“哦”的应了一声,低头摩挲了一回镜子。镜面如水晶莹透亮,背面八卦撰文苍劲有力,没有卤锈像是新做的,她握在手心大小刚好,十分称手。她随口赞了一句,“量身定做的吧?那么称手。” “嗯。纾予去锻骨山取了枯骨泉泉水,找屋鬼大人做的。”霍弃说着,在路陆对面坐了下来。 “林,林纾予”路陆将周公镜推到霍弃面前。“霍先生,这镜子我收不得。纾予跟云朵拜了堂,成了亲,还是你主的婚。我不想让他们误会我还有什么想法。” 霍弃不接镜子正经道,“镜子是云朵找纾予做的。你就当他们夫妇俩送你的,收了吧。”路陆很认真地瞧着霍弃。霍弃略略颔首示意她收下镜子,她捧着镜子停在半空的手才肯收了回去。“纾予做事很有分寸的,你跟他相处十几年,应该比我更清楚的。你不用太过担心。这镜子出自无量岛,也算是我送你的。” 路陆收起镜子,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谢谢,霍先生!” 路陆埋头思量片刻,讷讷地问了句许久没问出口的话,“纾予这次匆匆赶来跟云朵拜堂成亲,是为了解我的燃眉之急,还是真心要娶云朵?” 霍弃不紧不慢地说,“我说他是来解你的燃眉之急,你要追他回来么?” “是。”路陆说着起身就想去使了外面两个划船的小鬼掉头回去,可那两个小鬼是霍弃招来的,她要怎么使得动?他愣了愣,回头望着霍弃,“霍先生” 这姑娘,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性格怎么那么可爱? 霍弃似笑非笑地添着茶,“使不动外面那两个小鬼,是么?拜我做个师父,我教你使。” 霍先生这样儒雅严肃的博导,怎么也会玩笑人,路陆眯起眼睛扯出个笑来,玩笑道,“那我可真拜了?” 霍弃中肯地“嗯”了一声,喝着茶,点着头。 路陆白捡那么高大上的一位师父,心里都乐开花了,假戏真做,添杯新茶跪在霍弃面前,拜道,“师父再上,请受徒儿一拜!”她原本只当是个玩笑,霍弃却当真接了茶。 路陆盯着霍弃送到嘴边的茶杯,眼睛都没敢眨一眨,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她这呆呆的表情,大概是在霍弃意料之中的,霍弃喝了路陆的拜师茶,仍然不紧不慢地道,“纾予喊我先生,你跟他一样吧。”她呆呆地“哦”了一声,没太反应过来。 路陆正想请教霍弃,怎么使那两个小鬼,霍弃却一副诲人不倦的模样道,“纾予欠了云朵的情债,你能帮他还了这情债,就去追他回来吧。” 这! 路陆愕然了半日,不晓得该说那句话好。 霍先生,这坑,挖得,真是大啊 给徒弟挖坑,是师父的专长么?她拜鬼姜做师父时,也被他挖了无数的坑跳。霍先生这里,拜师茶还没喝下去,她就跳了个大坑。怎的,早不说林纾予欠云朵的情债呢? 按常理听到“情债”两个字,路陆是要八卦一回云朵和林纾予的前世今生的,谁想被霍弃挖了个大坑,管他八卦九卦一并咽下肚里才好,免得再跳一回大坑。 路陆掀了帘子,见江上漾着一波青山碧影,树丛里忽闪忽闪的光在夜幕里美得摄人心魄。霍弃说这条河叫泸西溪,林子里忽闪忽闪的萤火是狐灵的亡魂,他们死后九百年才能重生。重生之前他们都会聚在这里布阵,守护尘世通往白鹭浦的唯一通道。路陆若不是狐君钦定的王后戴着赤焰狐尾,根本进不了泸西溪。 “出去看看风景吧。”霍弃担心陆陆憋闷。 “背井离乡的,哪有心情看风景。”路陆满心的失落无处搁置。 “请你入主白鹭浦,是'忘川盟约'的约定。”霍弃添着茶,看似无意的与路陆闲聊。“姜太公封神之后,斩杀了附体妲己的九尾狐公主慕徵,将她的魂魄封印在封神台内,狐族被逐出青丘,随后涂山一支也被驱逐出境。狐君受到诅咒,九百年一涅槃,君位争夺导致狐族内乱不断。经历了两代狐君,才辟出白鹭浦这么个安生的地方。所以狐族人对白鹭浦尤其深情,只要不是魂飞魄散,亡魂都会聚在泸西溪守护白鹭浦,奚若也是一样。 狐族重返青丘的条件就是遵守‘忘川盟约’,解除封神台的封印,让慕徵公主重返轩辕坟祭祀人皇,请得人皇之师共同维护阴阳秩序。封神台原本在镐京,如今已经废弃了。冥界的忘川河岸可以做了阵法进去。能进那个的阵法的,除了姜太公本人,只能是一位不入六道轮回的女子。此女需是非人非鬼非灵的存在。你父亲是阴官,你生在尘世的母亲有一半狐族血统,你的出生正好应了姜太公生前的算的卦,可以去封神台请慕徵公主回来。 奚若终身未曾立后,就是为了等你入主白鹭浦。” 路陆忽然觉得自己罪过了,奚若为了等她入主白鹭浦,竟然独守空房九百年。 “去封神台,就去封神台呗。为什么要去做王后?”路陆随口问问,竟然得了个惊天动地的回答。 霍弃瞧着窗外随口答道,“大概,狐君是怕委屈了你。毕竟,进封神台不是件容易的事。” 呵呵~~ 跟她外公一辈儿的狐君,不问她愿不愿意,就在涅槃当晚封了她做王后,让她去白鹭浦独守空房,就不委屈她了?路陆瞅着一江美景,白眼儿却翻上了天,闹不明白奚若他老人家都是怎么想的。 “你忘了奚若送你那名字?陆者,中洲。”霍弃瞧了瞧路陆,喝口茶,风轻云淡的闲聊着,“为了狐君的王位之争,狐族内乱连连。他的王后若能继任狐君,率领狐族重返青丘,岂不是功德一件?” 路陆干干一笑,自是觉得奚若抬举了自己。 “如今路家人走阴去了冥界守阵,鬼姜假死镇守飞羽陵,千味坊只剩了残垣断壁,瑶家又入了封尘祭。你一个大活人,住在冥界不合适,白鹭浦也算是个好的去处。你要寻找海玡虎符,也得仰仗狐族的势力。好好做王后,才是正经事。”霍弃搁了茶碗闲聊,却说得路陆甚是伤感。一字一句都点在她的痛处,想要忘记都不能。她垂眸掩了眼泪顿首称是,心却孤零零的没得依靠,像那漂在海上的独木船,来阵风都能打翻了去。 绕过几道弯,便听到水声震耳,眼前一条瀑布从天而降。那句“疑似银河落九天”的诗句,正是说的此处吧?霍弃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掐诀念了龙门咒。船底一颠,小船被抛到了半空。路陆心中一紧,赶紧掀了帘子去瞧。只见船身大的鲤鱼,一条一条的从江面跃起,下面的鲤鱼摆尾抛起上面的鲤鱼,上面的鲤鱼摆尾抛起小船,就这样一下一下的将小船往上抛,最后横尾一扫,小船稳稳地落在瀑布顶端的小溪里。驶船的小鬼,驾着小船逆水而上,驶到水流平静处才有了灯火。 码头上,一队小宫娥抬了步撵候着。轻中式的绣花绸缎裙,仙得要飘起来了。路陆从来都不知道轻中式的装束,可以做得这般仙气。她心想,王后的衣服该比小宫娥的漂亮些。只要有漂亮衣服穿,即便辛苦,她也无怨无悔了。想知道中二少年想的都是些啥吗?就是这个 路陆跟着霍弃下了船,一众人等齐齐拜在地上,“恭迎王后还朝。” 路陆愣了愣,不晓得该如何处置了。学着书里的王后说句“众卿平身”,似乎架子大了些,初来乍到的还是低调点好,于是拱手向众人还礼,道,“诸位多礼了。快快请起!” 这 一众小宫娥们相互觑了一眼,即刻俯身扣头,向她行了个大礼。路陆没见过这种阵仗,唬得退了一步,拽着霍弃的袖子求助。早晓得有这么一出,就该问问霍先生的,现在尴尬了。霍弃侧脸瞧着她,笑而不语。 拜在前面男人,一袭半古不新的墨色衣衫笔挺得冷峻,那张俊得出奇的扑克脸就是墨笔硬线雕的黑桃k,不威不怒不喜不悲的,瞧不出半点波澜。他俯身拜了一拜,道,“谢王后恩准”。他身后的人也跟他一样,拜了一拜,道,“谢王后恩准”。一众小宫娥这才起身两边列开,立在栈道边上。他那样一拜,算是给她解了个大围,终于不用纠结要不要说“中卿平身”了。 黑桃k上前拱手拜了拜路陆,“白鹭浦右长卿沛纳川,恭迎王后凤驾。请王后移驾回宫。” 别看一个个半古不新的半现代装束,礼数却严谨繁冗得甚。路陆正想着该怎么回他,霍弃却先开了口,“沛大人稍等片刻。路陆初到白鹭浦,有许多不适。此次分别,以后再见也不容易。我与她说几句体己话宽慰宽慰,你再送她入宫吧。” 沛纳川拱手行谦让,“先生请便。”他也称霍弃先生,显然是极其恭敬的。 霍弃拉着路陆略略避开旁人,低声道,“你修灵术,我修的鬼道佛法你暂时用不了。无量岛有两本书你倒可以学学,一是《修罗斩》,一是《七步布阵法》。这两本书存在万象阁,你用周公镜去看就好。你不用担心有人偷窥,周公镜铸了你的名字,除了你之外无人能用。”他们这样避着旁人不过十几步的距离,霍先生这中气十足的嗓音,别说十几步了,再多十几步也听得见。这算什么体己话,分明是说给旁人听的。等那两本书派上用场时,路陆才知道那是无量岛的旷世绝学。从前的北郡主,就是靠着这两本书,在归墟灵国叱咤风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狐狸不是吃肉的吗? 路陆上了步撵,霍弃又给了她一只墨瓶。他说墨瓶里存了两个护法罗刹,危难之时打开,他们定会舍命相助。路陆傻傻地点头应了,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等她收好墨瓶,侍女便抬了步辇起驾。 步撵抬出去十几步,霍先生还站在原地不动,路陆瞬间了傻眼。“霍先生!霍先生!师父”她急得师父都喊出来了,霍弃仍是站在原地不动。“你们快停下,等霍先生一起走。”侍女们跟没听见路陆说话似的,抬了步撵径直往前走。 路陆慌着找霍弃,没瞧见步撵旁边的沛纳川,冷着一张扑克脸冲侍女们做了个禁令的手势,不然她可能要跳下步撵去找霍弃了。 说好的送她到白鹭浦,怎么送到这里就不去了。路陆那颗漂泊的心,天知道有多孤零。 刚拜的师父,就这么分开了?唯一的一点点依靠,就这么幻灭了?她勉强撑气度问身边那黑桃k,“沛大人。”他记得霍弃称他沛大人,她也随了霍弃。 沛纳川先是一愣,大概是没闹明白,为何王后称他沛大人,随后板正着一张脸向路陆行君臣之礼,“王后请吩咐?” “霍先生是我师父,你为什么不请他入宫?”路陆佯怒,意思是你不请我师父入宫,我也不去了。 这一问,她便得了黑桃k一个高冷且严厉的回答,“王后独居深宫,怎能请了别的男人入宫?父兄c叔舅过来探望都得住进潇竹馆,没有入宫的理。” “”这规矩,活在大明王朝吧? 见路陆不大高兴,沛纳川才肯给个合理的解释,“白鹭浦不纳外戚,这是历代狐君死守的规矩。因为这样,白鹭浦才得以保全至今。女子外嫁,夫婿不入白鹭浦。男子入赘,夫人不入白鹭浦。霍先生不是狐族人,不能随意进入白鹭浦,这是规矩。” 路陆“哦”了一声,便神游太虚想她外公c外婆的故事去了。她外公是奚若的故人,或许也是狐族人,只因为夫人不入白鹭浦的规矩,才住在西江边上。她想问问她外公瑶休的事情,瞧瞧黑桃k那冷峻的模样,估计又要问出个大明王朝的规矩来,还是不问了。 她以为白鹭浦是宫殿巍峨的地方,到了才知道是仙境般的灵山秀水,亭台楼阁都掩映在山水之中,偶尔云遮雾绕的颇有几分仙气,即便在夜里也能隐约瞧见薄雾中的星火。她住的宫殿也是修得气派,山环水绕的峻峭处,竟然能依着山势辟出了硕大的一座宫殿来。宫殿门头的牌匾上纂着三个大字:露华宫。沛纳川说,先君奚若从前是住揽月宫的,因为早早的就定了她做王后,知道她在尘世是追捧新学的,怕她住不惯那规矩繁复的揽月宫,所以搬了出来,辟了此处,一应繁复的装饰全都去掉了,简简单单的依着山水修了这座宫殿。那露华宫,远远的只能看见檐角交错,乌瓦白墙全都掩在山水之中,确实清秀,等进了宫殿才晓得里头的繁华。路陆敢确定,那露华宫是给杨贵妃修的,不是她住的地儿。 路陆进宫安顿完毕,随口问了句,“左长卿大人为何不来接我呢?只你一人过来?”言下之意,能再有个人同行,我不用一直都看你那一个表情,实在无趣得很。谁想沛纳川竟一板一眼地答了她,“左长卿瑶大人奉先君旨意镇守月亮谷,不能回来接驾。请王后勿念!” “瑶大人?!”路陆眼睛放了光,以为自己多少以为能打听个远方亲戚。 沛纳川竟回了个“是”字,再没语言了。他那古水无波的眼,配上亘古不变的调调,简直不负那张黑桃k的俊脸,留到锁骨的长发都是鱼骨辫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古典又板正。路陆跟他说话觉得甚是无趣,又舟车劳顿的奔波了大半日,现在已经人疲马乏了,索性懒在椅子上,说自己困了想歇一歇,不再跟他说话。 沛纳川嘱咐了两句,便行礼告退了。他嘱咐的那句话,路陆听完也是头疼。那两句话这么说的,“王后的册封典礼定在八月十五。王后入宫有许多东西要学,政务暂由常青院代理。明日清早,司礼大人入宫亲授王后礼仪。请王后务必用心研习。” 天神啦,这都凌晨了,清早就要学礼仪,好好睡一觉都是美梦。她就没见过那么板正的大臣,明知道王后累了一天,就不能放个假休息休息? 路陆两个晚上没合眼,又赶了大半天的路,挨床就睡。第二天清晨,司礼的官员准时进宫授课,路陆睡眼朦胧的爬起来,想起沛纳川临走时的嘱咐,强撑着睡意去见了司礼。等她见着司礼,又因为衣冠不整,被罚回来重新梳洗了一遍。第一堂课就是顶茶杯练站姿,摔一个茶杯多站半个时辰。路陆站到晚上午饭都没吃,才过了司礼那一关。她仰头倒在椅子上,四仰八叉的没个坐像,又被罚了两个时辰。司礼刚出沁心殿就撞见沛纳川,回来说,“王后今日学的礼仪,沛大人要亲自验”。路陆差点崩了,沛纳川那么板正的人,不晓得天亮能不能放她过关。还好,站了一分钟沛纳川就放她过了。 沛纳川说备了晚饭,请她早些过去用餐。路陆欢呼雀跃地去了丰饶阁,站在门口,往那桌上一瞅,硕大一张檀木桌上,就摆了两盘儿树叶,顿时心情跌入谷底。沛纳川说,那是龙须树的嫩叶,给她补灵气的,每天都得吃。路陆傻了许久才说,“狐狸不是吃肉的吗?怎么改吃草了?”林小说白鹭浦吃食简单,她以为不管怎样都该有肉的,没想到全素,还不给煮。 沛纳川正经道,“我们不用每天都吃,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白鹭浦灵气过于充盈,你不补点儿灵气会撑不住的。” 呵呵,这说的是反渗透理论吗? 路陆拧不过,又饿得要死,只能凑合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王后被人下了绝情草 晚上回了椒房殿,路陆懒得去凝香池沐浴,让侍女打了桶热水进来,点了香薰泡澡。她不习惯洗个澡都被人围观着,于是屏退了一众侍女,自己躲在屏风后面泡着。侍女进来送衣服,她还问了句,“这香是谁挑的?太甜腻了,明日换了吧。”侍女说是先君奚若留下的,她们不敢轻易换了。侍女们这么说,路陆没好意思再挑剔,凑合用了。她泡得舒坦了,披了衣服起身,突然肚子痛,撕肉一样的痛。她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跌在水里,侍女们慌慌张张将她捞起来,她又被呛得肺痛,猛咳几声将肺里的水咳出来,肚子被扯得更痛了。一时间,她脸上脸上那湿漉漉的一片,是水是汗都分不清了。她拽着侍女的袖子说不出话来,只能捧着肚子往水下蹲。 侍女们慌忙找人喊了沛大人进宫。 沛纳川匆匆冲进椒房殿,将路陆从水里捞出来,就着她身上胡乱披着的浴袍一裹,打横了抱起来就往殿外去了。殿外跪了一堆的侍女和内侍官员。听见动静,抬头就瞧见沛大人黑里透红的脸上还滴着水,身上衣服湿了大半,他抱的那人全身湿漉漉的晕在了他怀里。侍女c官员们想笑笑又不敢笑。他们没见过沛大人如此失态,还红了脸,但是王后出了事情,他们保不准脑袋都没了,哪里笑得出来? “愣着做什么?备车。”此时的沛纳川眼刀子都能杀人,众人做了鸟兽散。少顷,来了辆马车停在椒房殿外。“叫御医跟着。”他抱了路陆上车,厉声喝令御医跟上。 马车风驰电掣的朝山里奔去,奔到一汪泉眼处停下了。御医和伺候路陆的小侍女也驾了车跟来。 泉水咕咕的冒着白烟,上空盘旋着四头人身箭尾蝙蝠翼的黑色怪兽,崖壁上纂着三个金字:来福泉。路陆正好醒了,看看崖壁上的纂字,看看天上的怪兽,痴痴地嘟哝一句,“那是来福兽?”沛纳川“嗯”了一声,实在想不明白,这丫头怎么还有心思关心守泉的神兽。御医在树上挂了个灯,找了颗药丸给路陆吃了。路陆吃下药丸,少许时间便冷得全身发颤。沛纳川抱了路陆入水,来福兽噗的从半空呼啸而下,他拔刀割了手腕,染了一池血红。来福兽享着鲜血的祭祀,停在半空悠悠地转着。路陆皱了皱眉,瞧着沛纳川手上的伤,冷得说不出话来,瞧着也只能这么瞧着。那药丸吃下去冷,泉水更冷。那泉水里冒出来烟,不是热气,是寒气。 路陆乌紫色的唇颤抖着,摇摇欲坠的在水中晃着,银粉色的衣裙浮在水里格外好看。沛纳川怕她撑不住,搂了她在肩上靠着,一张俊脸红得煞是好看,还好天黑脸也黑红得不显眼,一张脸又被路陆的头发遮了大半,才没被守在泉边的御医和侍女瞧见。 不晓得那头天真的来福兽发了什么神经,天蒙蒙亮时,便落下来呆呆的立在岸上瞧着路陆。瞧着,瞧着,就把路陆瞧醒了。只听见路陆“啊”的一声高频尖叫,噗通一声水花溅了丈八高,转瞬就哗哗的落下来,将水里的两人浇了个通透。沛纳川回头看时,背后那头来福兽已经栽进了水里。还好他挡了水浪,路陆才没被水浪冲倒。岸上的侍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惊奇地瞧着路陆,“娘娘,您学的什么法术?好厉害!” 满脸水痕的沛纳川终于笑了,“哼哼~~它是被你们娘娘吓的。”那转瞬即逝的一笑,如同暗夜的烟火,好看,又短暂。那浅淡的笑昙花一现,随即他就冷了脸,抱了路陆上岸,沉声道,“留下来祭祀。”御医和侍女拜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吱声。沛纳川抱着路陆上了马车,捂着她的眼睛不准她回头。路陆听见身后怪兽们欢愉的嘶吼声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她想回头瞧瞧,却被沛纳川禁锢着回不了头。 回宫后,路陆问了许久,沛纳川才说,她中了毒需要用来福泉疗养,不然会有生命危险。享用来福泉是需要祭祀,侍女失职导致王后被人下毒,回来也是死罪。御医医术不精,不能彻底为王后解毒,亦是死罪。与其让他们回来等待处决,不如让他们留下来做了牺牲。为了此事,路陆跟沛纳川大吵了一架。要让他杀了来福兽,以后不准再用生人祭祀。沛纳川义正言辞地丢了句话,出宫去了,“来福泉聚了白鹭浦万万年的灵气,十分珍贵。没有祭祀就用它疗伤c解毒,不等于毁了来福泉吗?那是一方灵泉,不管你是王后,还是狐君,都无权毁了它。”路陆气归气,却奈何不了他。 路陆泡了一夜的冷水泉,清晨又湿漉漉的回宫,跟沛纳川吵了一架,才换了衣服去沁心殿上课。不到中午,她就发烧晕在了沁心殿内。 等她醒来时,听到殿外沛纳川的声音说,“从今往后,露华宫加强戒备,群臣非昭不得入宫。虎威将军英珞调任露华宫,任侍中郎一职。日后,王后再有闪失,你们内侍府自己担着。” 众人应了声“是”,退下了。 外面安静了片刻,路陆隔着屏风瞧见沛纳川身影进了椒房殿,即刻转过身去装睡。早上才跟他吵完架,现在不想理他,就没见过这么板正的大臣,简直不通情理。说实话,什么样的大臣,她都是第一回见。 沛纳川屏退殿内侍女,关了门,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人道,“王后被人下了绝情草,此事必须严查。无论是谁,必须依法严处。” 听到他身旁的男人应了声“是”。 他们说话声音都压得很低,奈何寝殿里太静了,路陆又那么努力地装睡偷听,自然不会错过他们的谈话。 “绝情草,不应该是这个症状的?”沛纳川身旁那人狐疑道。 “下毒的人没找到王后真心所在,钉错了'情根'。或许是故意的,故意定钉‘情根’,让她不能”沛纳川很警觉地吞掉了后面的几个字,路陆躲在被窝里竖起耳朵也没听见。后来一直都忙着,便忘了再问沛纳川他没说的那几个字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过多追究那绝情草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危害。倒是沛纳川,一直将这个事情掂在心尖儿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她不笨,要你做什么? “不是用过来福泉吗?”沛纳川身旁那人低声问道。 “只能止痛,没法解毒。”沛纳川的声音又沉了许多。 “这王后也真够笨的,进宫才一天,就被下了毒。”那男的骂她笨。路陆要不是装睡,非得起来跟他理论不可。 “她不笨,要你做什么?她有奚若一半的功力,露华宫的侍卫都可以全撤了。从今天开始,你以侍中郎的身份留在露华宫保护王后。军中职务c俸禄一切照旧。她再在宫中出事,你提头见我。”沛纳川这话,不见人都能气场两公里,没有丝毫商量余地。路陆躲在被子里不由自主地抽了抽肩膀,觉得浑身冰凉冰凉的。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绝情草的事情,不准传出去,更不能让她知道。”沛纳川在殿外说虎威将军英珞调任侍中郎,他身旁那男人是叫英珞吧?只听见他身旁那男的应了声“是”,便再没说话了。路陆确定,沛纳川身旁那人就是英珞。 沛纳川负手转进了屏风,英珞也跟了他进来。路陆感觉到床沿往下沉了沉,随后一只大手伸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她假装睡沉了,哼哼唧唧的往被子里拱。那只大手收回去后,便听到沛纳川的声音在她床边说,“备些雪耳羹来与王后消暑”。侍女说宫里没有雪耳,沛纳川吩咐英珞带人去尘世找些雪耳回来。 英珞领了命,却不见走人,俯身凑到沛纳川耳边低语了一句,“王后好像在装睡”。沛纳川一个眼刀子飘过去,英珞堆了一脸笑,退了出去。 沛纳川不晓得坐了多久,路陆装睡,装着,装着,就装睡着了。 路陆睡醒以后,细细想了一遍沛纳川的行事风格,忽然觉得有些后怕。这个能在白鹭浦只手遮天的权臣,他所下的命令全都是在代君王行令,她这个王后等同于是被架空的。他如果现在就要她的命,她简直连跟他过招的机会都没有。 “王后醒了没?”英珞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似乎刚醒。”侍女回了话。 “去禀报王后,英珞求见。”英珞的声音有点嘶哑。 路陆心里默道:我睡着的时候,你不都自作主张的进来过吗?哪需要求见?做官做得人都虚伪了? “英大人,请进吧。”路陆披衣下床。 英珞先是愣了愣,没闹明白路陆为啥喊他英大人。侍女们给他递了眼色,他才应声进了椒房殿。 “王后这么隔空喊话,可不太淑女。”英珞说着,自作主张地绕过了屏风。他跟沛纳川来时,路陆装睡没仔细瞧他。现在瞧仔细了,倒觉得他是个标致俊朗的人物,左脸一道细细长长的浅疤,将他原本就方正的脸衬得更英气了些。 “你不经我允许就绕过屏风,也不够君子嘛。”路陆将他的话原样还了他。 “王后倒是个风趣的人,跟奚若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英珞在她面前直呼先君名讳,还半点不忌讳的打趣路陆,一点没有在沛纳川跟前的沉稳。路陆顿时觉得有些不太爽快了。“沛大人调我来宫中伺候,还特地吩咐要做雪耳羹给王后消暑,我就借沛大人的花献佛好了。我们这种营里出来的粗人,做事比不得内务府的细致,日后若有得罪王后的地方,还请王后饶微臣不死。”他略略拱了拱手,招手吩咐侍女将雪耳羹呈上来。 路陆刚甩掉一张黑桃k,转身又碰上一个见面就跟她怼上的侍中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我还不饿。”她置气不吃他送的雪耳。明明心里是想的,硬要撑着面子不吃,毕竟天天啃树叶的滋味不好受。 侍女进来禀报说,某大臣的公子抬了重礼宫外候着,非要见了王后才肯走。 “去看看吧。”路陆想借机溜出去,免得跟英珞怼着。英珞的一句话就将她拖了回来,“白鹭浦的王后是可以改嫁的。王后所嫁夫君,即是下任狐君。人家要是抬的聘礼来,你收是不收呢?” 路陆刚要迈出大门的脚步顿了顿,转身回来又窝到床上去了,“本宫身体抱恙,不见。” 这戏,演得,过了些吧 英珞低头一笑,没吱声。他端了侍女手上的雪耳递给路陆,“雪耳快凉了,趁热喝吧。” “你不会下毒吧”话还没说完,路陆就想扇自己两耳光。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可以这么没城府?! 英珞又惊又怨地瞧着她,话也说得很直白,“你一直不醒,雪耳都倒了七八盅了,你还怀疑有毒?我家大人一片苦心,当了驴肝肺了?” 他家大人?他家大人是谁?路陆想了半日才想明白,他家大人说的是沛纳川。 “我跟你说啊”英珞说着就坐上了床沿,一手端着雪耳,一手勾着路陆肩膀,好像他们不是今天才认的,也没有什么君臣之分。路陆以为他是季远附体了,头回见面就来跟她称兄道弟。“我家大人从来没对谁上过心。王后可是例外了。” 她还记得他刚才说过,白鹭浦的王后可以改嫁,王后所嫁夫君,即是下任狐君。她也跟侍女们打听过,沛纳川是先君钦定的摄政大臣,也是最有实力继任君位的人选,有可能是她未来的夫君。可是鬼姜还在飞羽陵里,就算他早先跟练如初拜了堂,她也没有打算过要背叛他。沛纳川故意在她身边安插根针,还说这样的话,不是挑明了说他才是下任狐君吗?跟他身边的人玩心机,她自认为自己还没那个资格。既然耍不来玩心机,索性直白点说话,省得把自己玩死了,“我是王后,他是臣子,他不该对我上心吗?” 英珞愣了愣,在无语凝噎的路上跑了很远,不晓得这姑娘是不是木鱼做的,能笨成这样。“先把雪耳吃了吧。我好回去交个差。” 路陆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端了雪耳来吃。 英珞来回踱了两圈,路陆一碗雪耳还没喝完。他单手拖着下巴瞧着路陆。路陆抬头就撞上他的眼神,心里一哆嗦,雪耳也不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烤全鹿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白鹭浦的王后是可以改嫁的?”英珞突然又问了这么一句。 路陆眯了眯眼睛,猜不透这小子到底要做什么,“说过,第二次了。” 英珞摸了摸下巴,扬眉问道,“你觉得,我家大人怎样?”路陆手上瓷碗一晃,泼了一身的雪耳。 “祖宗诶,你想累死我啊?”英珞赶紧扶住路陆手中晃得只剩了一口的雪耳“你知道做这雪耳多难搞不?我跑了几千里路啊” “有些话,留着你家大人自己说吧。”路陆自知不是沛纳川的对手,但是她并不想成就一段没有爱情的政治婚姻。他若真稀罕这狐君的位置,等他找到海玡虎符,等路家人都回来了,她这条命送给他也罢。 她撇下英珞去凝香池沐浴更衣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的路陆就召了司礼进宫授课,晚上拿着周公镜看了一夜的《修罗斩》和《七步布阵法》,看到凌晨才睡下。早上侍女唤她,她也准点起床。 临出门时,英珞提醒道,“司礼大人不会因为你是王后,而对你格外宽容。如果吃不消就告诉沛大人,他会让司礼调整课程的。” 路陆咬咬牙,道,“不必了。怎么说我也是王后,严格点没有什么不好。”英珞挑了挑眉头,放她去了,照常下课给她送碗雪耳。 白鹭浦施行古制,十旬休假。熬到第十日,林小给她备的小鱼干已经啃了个干净。路陆也是累得不行了,整整睡了一天。她正约着周公,听见英珞说,“给我烤了头野鹿,要不要尝尝?”美梦抵不过嘴馋,路陆一抹口水噌的坐了起来,猛然睁眼才知道不是梦。院子里的烤肉味正勾着她的馋虫,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开门一看,院子里果然烤着全鹿。 这会儿,她才不管有没有毒呢,礼仪姿态啥的都见鬼去吧。拔了刀在火架上胡乱扯了块肉就开啃。“开吃了吗?”她嘴里嚼着肉,话都没明白。都吃进嘴里了,才问开吃了吗,几个意思呢? 英珞抱着胳膊依在门柱上,一脸奸笑地瞅着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吃肉?”她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接着吃。 “有人不是说,睡死才能当神仙,不吃晚饭的吗?”英珞笑得贱贱的。 “谁在院子里烤全鹿诱惑我的?”路陆嚼着肉说着话,完全不顾形象。 “我家大人啊!”英珞分明有情绪,“除了我家大人,还有谁那么有心?” 路陆“哦”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烤鹿的主人还没来,她就吃得满嘴有光的,实在不雅。她勉为其难地问道,“沛卿呢?他怎么不来?”终于不喊沛大人了 “你入宫那日,我家大人下了命令,非诏不得入宫。我任侍中郎一职,需得常常服侍王后左右,戴了腰牌就可出入露华宫。可怜了我家大人哦,从来都不得王后召见。”英珞拔了小刀,端了盘子,过来帮路陆割鹿肉。“白鹭浦吃食简单,我家大人担心王后吃不惯,打了两只野鹿回来,又不会做,划船出泸西溪到尘世去学做烤全鹿,可惜不得王后召见。于是乎,我家大人就开始折腾我,拽着我学了一天的烤全鹿,把火架搬到露华宫来请你吃烤鹿。”他晃悠着手里的盘子,一脸埋怨。“有些人吧,眼里就只有鹿肉了,吃完了连个谢字都没有。我真替我家大人不值!”说着端了盘子要走。听他话里的意思,路陆以为他要端了烤肉去喂狗,连忙拽着他,道,“沛卿自己下的命令,连他自己都不能破例吗?”她实在佩服了沛纳川那板正的脾气。要不要这样?不召他,他就真的不入宫。 英珞理所当然的扬眉道,“当然啦,长卿大人是群臣之首,他都不守规矩,还能指望别人守规矩么?” 路陆吃了人家的烤肉理亏,即刻下旨召见沛纳川,还开出个特权来,右长卿沛纳川随时可带令牌入宫议事。令牌交给英珞带出去,她又后悔了。她断定沛纳川是故意拿烤鹿贿赂她,逼她开特权的,接下来指不定就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她有种错觉,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帮臣子架空的,满朝文武都个个都是好几百岁的人,年纪最小的沛纳川都是两百多岁了。她怎么玩儿得过他们? 话说英珞出去没多久,沛纳川就应召觐见了。路陆听说沛纳川来了,戳在刀尖上的肉还没进嘴里,胡乱抹一把嘴上的油,从秋千上栽了下来。宫里没有外人,她跟几个侍女吃烤肉吃得正欢,加上白鹭浦的酒好,更是放纵了自己盘腿坐上了秋千。侍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她抬头瞧着面前站得周正的沛纳川,不好意思地笑笑,抹了抹嘴角的辣椒面又尴尬地笑笑。沛纳川低头笑了笑,没有吱声。侍女们难得见沛纳川笑,迷得七荤八素的捂了嘴,作惊叹状,眼睛瞪大了省得错过了千年一回的好戏。路陆原本没什么大事非得召沛纳川进宫,人都来了总不能叫人家回去吧。两相对立,立了许久,路陆才说,“呃今日露华宫烤了野鹿,特地想请沛卿过来尝尝。”吃得满地狼藉的,剩了个骨头架,让沛大人尝什么呢? “好”沛纳川也不客气,收拾了块干净地方席地坐下,斟了酒喝。路陆让侍女收拾了残局,搬了几坛好酒出来陪着他喝。酒至微醺,沛纳川便起身告辞了。 深夜,沛纳川的书房里,又是一堆公文,批到没完没了。英珞敲门进来,他才从一堆公文里抬起头来,带公式地问了句,“今天那烤鹿,她还喜欢吗?” 英珞笑得一脸痞样,“吃得连渣儿都不剩了,能不喜欢吗?” 沛纳川手上笔顿了顿,“嗯,以后得空了,多给她烤两头。白鹭浦这饮食,实在为难了她。” 英珞两手撑着桌沿,笑得很是无奈,“大人,他是尘世来的姑娘,那东西吃多了上火,而且积食。” 沛纳川皱了眉头,搁了笔,起身踱了两圈,向英珞道,“你去尘世转转,列个食谱出来给王后调养身体。” 英珞牙关一咬,心里呐喊着:天神啦,无语了!他眉心拧出个川字来,随即领命出去了。大半夜的,出去给路陆找食谱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我是白鹭浦的王后 那晚路陆喝酒喝得舒坦,在凝香池泡澡也泡得舒坦,贴身服侍的甜夏冷不丁的斗胆问了句:“王后,恕奴婢多嘴。沛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可是万万年难得一见的。在狐族,唯一能跟他媲美的,恐怕只有上古时的皓月狐帝了。白鹭浦好多女子都想嫁了他做侍妾,哪怕做侍女都好。王后,你怎么,瞧都不多瞧他一眼呢?” 瞧都不多瞧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瞧?你家王后成天数着沛大人笑了几次,怎么叫没瞧呢?路陆捧了一捧花瓣糊在脸上,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口气,着实不晓得要如何答了这话。 甜夏往水里添了些花瓣,还念叨,“白鹭浦好多小姐姐追着沛大人跑,沛大人连看都不看。可是,见了王后,他人都化了。你没瞧见,你入宫那日,他笑得多甜。” 路陆心里默了一万遍:他化了么?我怎么瞧着,他就是张行走的黑桃k呢?至于他笑得有多甜,更是瞧不出来了 “不就是送了头烤全鹿吗?”路陆一片片摘掉脸上的花瓣,假装不屑,心里已经乱作了一团。这甜夏是沛纳川调过来的侍女,跟英珞是一伙的。沛纳川说,别人服侍他不放心,特意从沛府调了甜夏过来。这个甜夏,她未必就能放心了。下午吃个烤鹿,就被英珞敲走她一块令牌,此时再让甜夏捡了便宜,岂不亏大了? “他可不是贿赂你。沛大人从来都是刚正不阿的。先君在的时候,他常常跟君上争得面红耳赤,从来不见他像对王后这般温和。”甜夏还打不住。 路陆趴在水池边上瞅着甜夏,“我有个夫婿,在飞羽陵守墓。我以有夫之妇的身份做了先君的王后。你可真舍得让你家大人给我做小四?” 甜夏埋头撒着花,细声道,“王后不当他是小四,他便不是小四。” “”还是不说话吧真心说不过她。路陆扶着额头,作头痛状,“头有点儿晕,帮我点个香吧。”聊不下去了,赶紧找事把甜夏支开。 甜夏刚出去,只听见屏风噗通一声倒在水里。路陆还没看清什么情况,已经被人捞了起来,飞起一张毯子胡乱将她裹了,往肩上一扛,飞奔出了露华宫。这慌乱闯进凝香池的,正是侍中郎英珞。路陆还没喊出声来,已经被塞上了一辆马车。那马车,是她在飞羽陵见过的那种,只是马车上没有蛇身人罢了。拉车的马,眼眶里燃着幽蓝的磷火。这种车,他们叫魂车,就是去往墓地的僵尸车。 英珞把路陆塞上车。甜夏也追了出来,英珞将甜夏一起拎到车上,匆匆丢下一句话,跳下车要走。他说,“带王后去冥界。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去找你们的。” 如果能活着回来?说完这句话的,多半是不会活着回来的。慌乱中,路陆抓住了英珞的腰带,她不敢撒手,也顾不得落到腰间的毯子,还好甜夏帮她扯着毯子,丢脸才没丢得太甚。“出了什么事情,你要如此慌张?你要送我去哪里?”趁着英珞还挪不开步,她赶紧攀上另一只手拽着他的胳膊不放。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希望自己被莫名其妙地送走,她更不希望自己熟悉的人就这么一个个的消失不见了。她已经失去太多,她承受不起那样的痛。 英珞抽了抽胳膊想挣脱路陆,回头瞧见她不顾仪态的模样,顿了顿,眉心皱出个川字,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甜夏上来帮她裹好毯子,想扶她坐下,她却不肯松开英珞。这情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强留负心汉呢 英珞百般无奈地忍着急火攻心的焦躁,扶了路陆上车坐好,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有人用'尸鬼无极'夜袭月亮谷。月亮谷关口已破,尸鬼军正奔着梧桐关来。梧桐关一破,白鹭浦便可长驱直入。白鹭浦的全部兵力,加上梧桐关的工事,顶多能抵半日。我家大人率兵去了梧桐关,希望能多争取点时间,特地命我回来保护王后离开白鹭浦。” “既然要保护我离开,你为什么不走?”路陆厉声质问道。 “我是白鹭浦的子民,生在白鹭浦,长在白鹭浦,死也得死在白鹭浦。”英珞那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英雄气概,惹得路陆哭笑不得。明知道是送死,还偏要去死,就不为那些着紧自己的人想想么? “我是白鹭浦的王后,不是难民,由不得你想送去哪里,就送去哪里。”路陆扬起下巴,一字一顿地说完。她坐正了,不紧不慢地裹好了毯子跳,下车去,径直往露华宫走去。英珞伸手拽了她回来,恼怒道,“你来做王后,不过是跟奚若玩笑而已。如今生死存亡之际,由不得你胡闹。你不是狐族人,不必留在这里白白送死。我家大人为了让你离开,已经压上了白鹭浦的全部兵力和自己的性命。你若念及丁点儿我家大人的好,赶紧离开白鹭浦,至少让大家死得其所。” 压上全部兵力,为了让她离开 路陆身子一晃,抓英珞的袖子,颤声道,“英珞,你若真想我跟沛纳川有什么结果,听我把话说完。”如果没有白鹭浦,她就什么都没有了,走了有什么意义。可是现在的英珞,像头嗜血的魔鬼,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现在,就算她想跟沛纳川有什么结果,他也没打算好好听她把话说完。他扛了路陆扔在车上,厉声道,“我家大人希望的结果,就是让你好好活着。你要有点儿心,就记着他的好。”他扬起马鞭,朝马屁股上挥去。路陆拼上自己的体重死死拽着他的胳膊,厉声喊道,“我能破‘尸鬼无极’。”英珞扬起的马鞭果然停在了半空。 她听徐默说过,尸鬼无极是崔家寨赶尸家族的绝学,袭击月亮谷的人用了尸鬼无极,定是从崔家寨来的。前几日学的兵法,如果有用,不妨拿来试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等他捷报 英珞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她故作镇定地裹紧了身上的毯子问道,“从月亮谷到梧桐关还需要多少时间?” “三个时辰。”英珞眉头锁得很紧。 “纳川调兵回来,从泸西溪出白鹭浦围攻催家寨,需要多少时间?”路陆故作轻松。 “大人刚走半个时辰。调兵回来围攻催家寨,一个时辰足以。”英珞似乎有些明白了。 “梧桐关附近有多少兵力可用?尸鬼君从梧桐关撤回催家寨,途中最佳设伏地点在哪里?”路陆的心忐忑了千百回,按耐不住狂跳,偷偷深吸口气,稳着声调接着问。 “梧桐关守军加扶桑海的新兵,总共不过两百人。如果能在狼牙道设伏,一百人足矣。”英珞很认真地报了军情。 路陆咬了咬牙,镇定道,“死守月亮谷,务必守到尸鬼军撤退为止,从梧桐关调一百精锐部队支援月亮谷。快马加鞭,命沛纳川调兵围攻催家寨。调集梧桐关和扶桑海能用的所有兵力,设伏狼牙道。梧桐关不用守了,做个空城计,等敌军撤退时虚张声势制造假象就好。最好有人能混进敌军部队制造混乱,一路尾随动摇军心。敌方军心动乱,必定慌忙逃窜,等他们经过狼牙道时,即便不能将其一举歼灭,也要挫其锐气,令他们不敢再次来犯。”剩下的就看沛纳川了,能不能成功的围魏救赵,才是这盘棋的关键。这句话,路陆没说,也说不得。 她刚背完修罗普兵书,今日首秀,只求天时地利人和。 “王后”英珞一脸崇拜地望着路陆,却不敢领命。这是他第一次当面称她“王后”。 路陆见他不敢领命,决心祭出杀手锏,决绝道,“纳川若是为国捐躯,我在露华宫为他殉情。”反正英珞成天就念着她能嫁了沛纳川,好让他登临君位。她索性成全了他那经天纬地的政治抱负,依着他把话说道绝处。过了今晚,认与不认,再做计较。 路陆那话,唬得英珞退了好几步,站稳了方才领命,“臣,领命!”这也是他头一回对路陆称臣。敢情过去那十几天,都是当她是在过家家呢? “你传了军令传下去,来书房找我。”路陆裹紧毯子下车,回了露华宫。 那盛夏习习的凉风中,夜色如墨,桌上点着灯都撑不开那一潭墨色。路陆坐在书桌前,手心里捏着汗,揪着一颗心放不下,敲着桌子,数着时间等英珞。短短的一刻钟,她像等了半个世纪似的,熬得十分辛苦。 “回禀王后,已经传了军令下去。”英珞回来复命了,路陆的心终于安了半分。 随后又敲着桌子,自说自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不知道纳川会不会受我军令?” 英珞嘻嘻一笑,搬了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了,“呵!你不知道,就敢下军令?” 路陆笑了笑,起身倒了杯茶,从英珞离开到他回来,她连茶都没想起来喝一口。 “战势未定,你还笑得出来?”英珞眯起眼睛瞅着她。 “你不急,我就不用急。依你那般猴急的性子,若有什么差错,早提了剑架我脖子上了,还能一脸和气的跟我说话?但凡与你家大人的事,事无巨细,你都能着急一通。我不了解沛纳川。你成天在我身边晃荡,我多少还是看得真切的。”路陆言语玩笑着,眉头却还锁得紧。 英珞从衣袋里掏出一块绢布抖开,唇角不经意地挂笑,“我家大人回话了。”绢布上书了六个字:王后高见拜谢 路陆会心一笑,心里默道:沛纳川如此心高气傲的写个字条给我道谢,是惺惺相惜,还是把我当了外人?同仇敌忾的时候,怎的会有道谢一说? “你家大人,鲜有败绩吧?”她只这么一问。英珞眼睛都亮了,傲然道,“我家大人从无败绩。” “那就好。等他捷报。”路陆握着茶壶的手紧了紧,背身过去添了杯茶,茶杯还没端到英珞面前,手一抖,那杯滚烫的茶差点倾在英珞身上。还好英珞手快,起身扶住了茶杯,“王后今天怎么客气了?您老亲自倒茶,微臣承受不起啊”路陆干干一笑,没说什么。英珞眯了眯眼睛,端着茶稳稳笑着,道,“狐族偏居白鹭浦数千年,虽然战事连连,却能巍然不动,少不了有沛大人这样的英武能人扛着。王后既然下来军令,就该相信他们。我家大人都没再说要送你离开白鹭浦的话,他心里自然是有数的。”路陆定睛瞧了瞧他,似乎安稳了许多。英珞端了棋盘过来,轻飘飘地说,“我陪王后下局棋吧。省得等战报等得无聊。” 这档口,路陆哪有心思下棋,只一心惦念着梧桐的战事。她瞅着英珞,沉重道,“梧桐关告急,白鹭浦一定是人心惶惶的,我应该早些出面安抚人心才是。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此时朝中若是人心涣散,恐怕会被敌军利用了。”她心想:我虽身为王后,却并不亲政,白鹭浦新君迟迟未定。此时若再出点内乱,恐怕我和沛纳川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英珞不以为然地摆着棋盘,心平气和地说,“王后放心,白鹭浦秩序井然,一切照旧。微臣已经转过一圈了,御林军也在巡察,不会有事的。狐族能在战乱中绵延数万年,自然有我们的生存法则。大战当前,不谈家事,这是狐族人一贯的信仰。先君传你的赤焰狐尾,乃是为帝为君的信物,见狐尾,即见狐君,不用担心新君未定的事情。狐族的男孩子,三十岁入军营,一百五十岁还乡,可谓人人皆兵。即便没有梧桐关,白鹭浦也不是轻易能占的地方。你老人家,把心收在肚子里好了。”老人家?路陆还在想她怎么就变成老人家了,面前这位少说也要长她百岁吧。“再说,先君钦点我家大人摄政,白鹭浦的兵权在他手上,就算此时有人想乘机欺负您,也要得问问我家大人答不答应呢。” 白鹭浦的兵权在你家大人手上?小伙子,你还真够诚实的。没瞧见王后跟你家大人,还生疏着吗?心够大的,这样功高盖主的话,你能说给王后听?略略换个心机稍重的主子,得要了你家大人的性命。还好沛纳川瞧准了路陆的性子,才敢把你放在宫内,不然真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左长卿瑶休阵亡 路陆笑了笑,坐下先布了一子。英珞说的那句话,她也十分忌惮,好在沛纳川是她能信任的人,她也当自己是个外来的王后,不想强争属于别人的权利。她只想借着狐族的势力找回海玡虎符,让鬼姜回来,让路家回来,让瑶家人重见天日,最好能回去修一修她的千味坊,重新做她的老板娘。 一盘棋局未完,斥候已经报了几回战况: “报,右长卿沛纳川率军抵达崔家寨。” “报,崔家寨关口阵法已破。” “报,尸鬼大军撤退。” “报,敌军军心大乱,慌忙逃出梧桐关。” “报,狼牙道大捷,歼灭敌军过半。” “报,左长卿瑶休阵亡。” 瑶休?!那两字炸弹一样,落进了路陆的天灵盖,轰的一声炸得她眼前乌黑。她手中棋子啪的落在棋盘上。棋盘上那清脆的一声,擂鼓震天地盖过了她身边扶着她喊“王后”的声音。瑶休,那报来的瑶休是谁?她颤抖的手地从木匣子里拿出奚若给她的老照片,奔到斥候面前,拽着他的衣襟,指着照片上那个号称是她外公的人,颤声问道,“瑶休,左长卿瑶休,是不是这个人?”她心里祈祷了一万遍:不要是,不要是,却听见传报那人斩钉截铁地答了个“是”字。那个“是”字,这就是她的晴天霹雳。她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她万万想不到,那死守月亮谷的军令,换来的是“左长卿瑶休阵亡”的惨痛代价。她亲手葬送了外公 早知道左长卿就是瑶休 早知道,早知道又能怎样?还能翻出个别的花样来救下白鹭浦。她责备死了自己,却全无用处。 “报!崔家寨久攻不下,我军伤亡惨重。”斥候进来传报战事。路陆蜷坐在花郎上,蜷坐在自己坍塌的世界里,斥候的战报她竟充耳不闻。斥候没得路陆令,不敢起身。少许时间,接二连三的传报进来,斥候们路陆面前跪了一排。 “右长卿沛纳川,请王后军令。” “右长卿沛纳川,请王后军令。” “右长卿沛纳川,请王后军令。” 路陆心里只剩了瑶休那一桩事,哪里听得进什么传报。英珞急了,一个响头扣在路陆脚边,“沛大人身负重伤,请王后军令!” 沛纳川,身负重伤?路陆心头猛然一震,火烧一般焦灼。外公已经没了,再没了沛纳川,她要如何是好?路陆猛地拽住英珞胳膊,厉声下令,“速速撤军。” 英珞深深拜了一拜,速速领命去了。他额角的血滴在眼眶,眼前一片血红。他伸手抹了一把眼前的血迹,就着那片血红出了露华宫。 瞧着英珞匆匆离去的背影,路陆铆足勇气问了句,“纳川伤势如何?”那声音小的她自己都听不见。斥候耳朵好,诺诺地回了句,“沛大人,恐怕不能再战了”这山呼海啸的话,冲得路陆一阵头晕。她挥挥手,打发斥候下去了,软软地倒在围栏上,等着晨晓破尽。 不晓得什么时候,她身前立了个笔挺的身影。“臣沛纳川,叩谢王后救国之恩!”那个笔挺的身影朝她拜了下去。一身戾气尚未散尽,墨色的战袍瞧不清伤在哪里。路陆回头瞧了他一眼,终于在死灰中点燃一点星火。眼泪终于决了堤,她全然不顾形象地扑上去抱紧了沛纳川不敢松手。“你再不回来,我要喝了酒殉情去了。”路陆不晓得自己这话说得有多二。沛纳川身子一僵,煞白的脸上呼的烧得绯红,他不晓得路陆这话是激英珞许的誓愿,当真以为她要去殉情。哪晓得英珞竟一语道破玄机,“大人命微臣护送王后出宫,王后不走,还要亲自排兵布阵,微臣被她吓得不轻。她怕微臣不肯领命故意说‘你若战死,她便殉情’的话来激我。”沛纳川心里咯噔一下,落了个空。她推着路陆的肩膀扶她坐好,浅浅一笑,柔声道,“臣不敢奢求王后殉情。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路陆瞧清了沛纳川的脸,才确定他是真的回来了。转而,又忧伤地瞧着他,“外公,瑶休,阵亡了”她独自一人客居白鹭浦,这些苦她也不晓得要对谁说,见了沛纳川心底的痛就一并涌了出来。 沛纳川的眼眸里沉着深邃,他淡淡地说句,“嗯,我知道了。”路陆垂了眼眸,豆大的眼泪落在稠裙上,一圈一圈的晕开。沛纳川瞧着她,瞧了许久,张了张嘴又没说话,瞧到最后终于说了句,“不管瑶大人在与不在,臣沛纳川都会誓死效忠王后的。”路陆闷闷地点了点头,眼泪依旧豆子样落个不停。 还是英珞提醒了一句,“瑶大人灵体还在月亮谷,王后早些下旨,请瑶大人灵体还朝吧。”路陆这才下旨,请瑶休灵体还朝。 瑶休灵体正午就入招魂台,沛纳川要回去沐浴更衣接瑶休还朝,于是起身告退了。 沛纳川走后,路陆悄悄问了英珞,“纳川伤势如何?” 英珞甚是忧心,道,“全是内伤,三个月内怕是不能再战了。” 路陆暗自庆幸让他及时撤了回来,默了默,又问,“怎么伤成这样?” 沛纳川不让英珞说的,他想了想,还是说了,“他在崔家寨的犬神门下了个咒,连下两次被破,第三次才镇住那个尸灵。他自己遭了反噬,伤了元神。那个咒如果再被破掉,恐怕他要灰飞烟灭了。” 路陆心头被猛地揪了一下,沉声问道,“没有解法?” 英珞道,“让他撤了那个咒。” “嗯。我知道了。”路陆心里盘算着,沛纳川为白鹭浦已经鞠躬尽瘁了,他才是白鹭浦最值得托付的人。等她拿到海玡虎符破解了追魂军的封印,必定助他登临君位,可眼下不宜提及此事。她抹了眼泪对英珞道,“外公的灵体很快能人白鹭浦。让甜夏准备准备,我去凝香池沐浴更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瑶兄走好 英珞蹙了蹙眉,领命去了。他家王后的本事,他已经见识过了,也不再追究她要如何让沛纳川撤了犬神门的咒。反正她说过,他若战死,她就为他殉情。这姑娘惜命得很,不会轻易把自己搭上的。 路陆从凝香池出来,裹了条浴巾就绕出了屏风。绕过屏风,猝不及防与沛纳川那张扑克脸撞个面对面,她踉跄一步退在台阶上,侍女们拥上去一阵慌乱才稳住了她。路陆裹了裹身上的浴巾,有些狼狈。沛纳川却站得端正,似乎并不意外。他拱了拱手道,“王后今日的礼服需要特别一些,臣担心内务府忽略了,特地送了过来。”路陆瞅瞅他身后侍女手中的礼服,“哦”了一声。 “请王后更衣。”沛纳川长揖行君臣之礼。路陆答了个“好”字,他却并不退下去。他拿了礼服上前一步,路陆一个没站稳差点又从台阶上栽了下来,还好侍女们扶得及时才没出了差错。他上前握着路陆的肩膀将她转了过去,那亘古不变的声音道,“今日的礼服,臣亲手给您换上。”说着已经将裙子围过了她的胸前,“把浴巾丢掉,我在你身后,想看也看不到的。”路陆站在台阶上正好跟他一般高,脸红了他也看不到。 他在路陆身后帮她系了带子,赞了一句,“裙子很合身。”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路陆很意外地问了一句。他浅浅一笑,“抱过了,自然知道。”路陆“啊”的一声惊呼,转了过来,那天夜里他抱着她去来福泉的情形一幕幕浮上心头,小脸蛋儿唰的红成了苹果。沛纳川抓着绑带的手,就着带子绕到了路陆身后,别人看了以为他正搂着她呢,这姿势有点暧昧路陆见他仍是那浅浅的一笑,“再不转过去,裙子要掉了。”路陆咬了咬牙,瞪了瞪眼,乖乖的转回去了。 沛大人亲自过来更衣,这是什么规矩?路陆没太想明白,就被侍女们推到了银镜前面梳妆。落地银镜里,那淡金色的裙子穿在身上,像极了练如初,裙尾闪烁的星辉都是一个模样。路陆心头一震,起身要去换了裙子,“外公今日出殡,不宜穿得如此鲜艳。”沛纳川的手摁在她的肩头,没让她起身,“这是白鹭浦的规矩,不能改。这裙子端庄得很,不艳的。”她拧不过沛纳川,也不想拧了。心里那些酸涩,憋得眼眶里那汪淡淡的咸水悠悠地转了无数圈了。透过一汪朦胧,瞧着镜子里与她如出一辙的神态,许多往事都已成了殇。 沛纳川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这身裙子很好看,瑶大人会喜欢的。他还没见过你穿这样的衣裙吧?他说不喜欢,你回来退我。” 这 路陆瞪着镜子恨了他一眼,心里骂道:他现在能说一句不喜欢,你再给我来一打。 “快些梳妆吧,别让瑶大人等久了。”沛纳川说着,接过侍女手上的赤焰狐尾系在路陆腕上。那狐尾娇艳艳的,系在腕间比挂在腰上更加空灵了,和着那长长的水袖摇一摇,能摇得人凡心荡漾。 沛纳川亲手给她梳了发髻,高耸的白玉冠束在发顶,别提有多英气了。一屋子的侍女瞅着她,星星眼眨巴眨巴的,不好意思说话。她若是个男的,不晓得多少人春心荡漾了 路陆心里惦念着外公,没有心思纠结穿什么衣裙的问题,索性沛纳川给什么她就穿什么。梳妆完毕,连镜子都不看就提了裙子,上了步撵。 不晓得今天怎么的,她看沛纳川那身麒麟锦绣的墨色朝服尤其别致,还像是新置的。她一心想着早些见外公,也没太在意,客套地体恤了一句,“沛卿,你的伤势不用瞒我,我都知道。等送了外公入丹心阁,你就回府养伤,你府上那些折子都送到露华宫来,我不懂的自然会去你府上请教。你不要时时让我担心就好。” 沛纳川走在步撵旁,严肃道,“明日就将折子送去露华宫。战场上,有些小伤,难免的。你不要太过忧心。” “去来福泉养养吧”路陆虽然反感牺牲祭祀的事情,却更着紧沛纳川一些。 沛纳川淡然道,“来福泉得用牺牲,若非必要,最好不用。我这点小伤,闭关养几日就好。”他那天塌下来都扛得住的模样,路陆着实心疼。转而,他又轻声说道,“你不喜欢牺牲祭祀,还是不用的好,免得你又跟我吵架。”路陆侧脸瞧着他,心底漾起些不明所以的情绪。这是,不愿用牺牲祭祀,还是不愿跟她吵架呢? 招魂台,七彩土砌的锥形方台。台下按死者生成八字点了命灯,就算魂飞魄散,多少也能招回一些零散的魂魄来,魂魄勉强聚在体内多少有些浅浅的灵识。那些魂魄聚得多的亡魂,养个几万年,还能重入轮回去尘世养一养,再修灵术。这耗时耗工的招魂术,狐族三百年能做一次,若非君侯c重臣,是万万没有机会用的。 死者为尊,无论君臣皆从南面入。步上七七四十九级台阶,就是能看见瑶休的灵柩。瑶休还是照片上的模样,路陆一见他眼泪啪嗒啪嗒的就落了下来。她上前握着他冰冷的手,苦苦述了衷肠,“外公啊,你倒是衷心英勇得好,撇了一家老小,专心守着月亮谷。外婆守着你辟的那码头,苦苦等了一场镜花水月。我这个外孙女儿,你连见都没见过一面。”忍了忍眼泪,又哽咽了许多,“就连我来白鹭浦,你也没曾让我知道你是瑶休。若是知道若是知道,多少,多少还能见上一面如今,你们留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上”瑶休眼角落下两颗水珠,路陆瞬间眼泪成了线,再哽咽不出后面的那几个字来。沛纳川蹙了蹙眉,忽视了身后无数同僚的炯炯目光,上前揽了路陆靠在自己肩上,沉声道,“瑶兄走好。你家外孙女儿,愚弟替你照顾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你丫的算计我…… 瑶兄?愚弟?要不是她外公葬礼,路陆一定要抬起头来喊他一声“沛爷爷”。那句话说完,沛纳川直觉得背后那齐刷刷的目光,火一般的在脊梁骨上灼烧,怎么站都很别扭,匆匆拉了祭司招魂,才避开了众人目光。 还好之前英珞说过,沛纳川跟瑶大人交情甚好,否则路陆今天又要多想了。 招魂礼毕,瑶休生前的亲信抬了他的灵柩出招魂台。路陆下令,“送左长卿瑶休入丹心阁”。灵枢却停在路陆身前不动,文武百官齐齐排地站到灵枢后面,沛纳川就势一跪,他身后的文武百官也跟着跪了一地。路陆提着裙子往后退了一退,却是招魂台。在这退无可退的地界,她只能稳住身形,略略俯身问沛纳川,“这是,要做什么?” 沛纳川从怀里取出折子展开,凝神瞧着折子,正声宣读,“狐族受神祇责罚,偏居下野蛮荒数千年。承蒙王后路氏不弃,入主白鹭浦,危难之际良策退兵。狐族臣民感念王后恩德,愿奉王后路氏为狐族君主。愿君上不弃!” 沛纳川捧了折子奉上,文武百官纷纷伏地长拜,“愿君上不弃!” 路陆不动,面前拜着的文武百官也不动。路陆昵了沛纳川一眼,被迫接了她手中的折子。她翻了折子一瞧,心头猛地震了一下,那是百官联名上书的折子。这短短小半天竟然签出本联名上书的折子来,是要多齐心才能做得到。这狐君的位置原本该是沛纳川的,可是他如今鼓动朝臣联名上了这个折子,她不接都不行。记得霍弃说过,狐族的君位之争常常内乱不断。这一日黄袍加身,虽是临危受命,也是她极不情愿的事情,但至少可以免了一场血雨腥风,暂且应了吧。 群臣拜称狐君,路陆定了定心神道了声,“中卿平身。”这狐君之位,算是尘埃落定了。 沛纳川起身瞧着她,尾角噙着些笑意,玩笑道,“君上再不让臣等平身,腿都要麻了。”这,还埋怨上她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路陆第四次见他笑。第一次,是吃烤鹿那一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都在今天。不晓得,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万年不笑的沛大人,笑起来特别好看。 路陆眸光往空处撇开,低声道,“沛纳川!你丫的算计我”从他送裙子来亲自为她换装开始,就一步步将她算计到此处,难怪他说明日要将折子搬进露华宫去 “你我君臣之间,怎说得上算计呢?”他淡淡一语,却掩不住眼尾那一抹欣喜。 路陆心想:沛纳川,今日遭了这般“算计”,日后不给你穿穿小鞋,对不起你喊我一声“君上”。可往后的日子里,她处处维护的人,竟是她揣摩着要给他穿小鞋的那个。 次日紫宸殿庆典过后,路陆强行命沛纳川闭关养伤去了。回宫一瞅案上那码得没地方搁手折子,心里就愁得下不了台。仅仅两日就堆成这样了,难怪英珞说沛纳川常常批折子都要批到深夜。难怪他这么千方百计地算计她,是折子批不完了么? 路陆批了一夜折子,第二日顶了两只熊猫眼去常青院议事,说要简化政务。常青院里倒是沸沸扬扬的议得欢,可是沛大人不来此时尚且差个定夺。另外一件事,一直压在路陆心头,就是沛纳川在犬神门下的那咒。此事,她盘算得机密,她连英珞都没告诉,更没拿去常青院议。沛纳川出关那日,她便匆匆拉了他去常青院定夺这两件大事。 路陆说白鹭浦的体制是幻灵版的“君主立宪”,做君主的都是打工的,话语权全在常青院。紫宸殿是古代经典的三省六部制,官员通过考试任职。常青院是长老议会制,通常由十八大家族的朝廷重臣组成,只有少数长老不在十八大家族之内。紫宸殿和常青院有点像内外阁。白鹭浦的君主不能世袭,必须由紫宸殿和常青院共同推举,路陆继任狐君是个例外。 除狐君外,常青院总共十八个席位。常年议事的只有十五位,沛纳川c瑶休和英珞都在其中。 听了简化政务的云云之说,沛纳川一个“好”字便定夺了此事。长老们都过了,就差他这个好字了。许多疏漏之处,他都当着常青院的长老们,一一帮她校正,完善。路陆觉得他才是自己最严格的老师,虽然没有拜上那一拜,他的指正却非常严厉,丝毫纰漏都不允许。 议完此事,路陆迫不及待地将犬神门的大事摆上了桌面。 “沛卿,你尽快解除犬神门下的咒。咒语突然消失,敌方不明缘由,一定不敢轻举妄动,无论他们怎么打听消息都要好几日的时间。这段时间,工部务必完成梧桐关的防御工事。泸西溪有亡魂坐镇,外族无法随意进出,梧桐关是尸鬼大军进入白鹭浦的唯一通道,而且是水道,两边悬崖绝壁,入关必须逆水而上,我们可以采用火攻。”她这诱敌深入的策略得了许多赞赏,狐族与尸鬼军交锋许多年,从未如此主动过。 沛纳川瞧着她,眼眸里有些欣慰的笑意,随即道,“可以找些尘世的石油来用。尸鬼无极启用的都是尘世的尸鬼,有些埋了上千年了。石油埋在地下,原本属阴,能拿它开锅做饭,即是尘世的炉中火,燃火为阳。这样的阴阳火,能焚毁千年尸鬼。走漏个吧上万年的,砍杀了便是。”路陆生在尘世,不了解玄幻世界的奇怪“物种”,就等他这句话了。 路陆这丫头什么时候能不犯二,这个时候问了句,“那晚袭击月亮谷的是谁?”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下了军令,还成功保全了白鹭浦,在座的长老们无不唏嘘惊叹。 既然是敌人,管他是谁,一定要下狠手,她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意气风发地指点江上,“放油的管道要埋在水底,这样利于偷袭。另外,油管设计要防着以后有人将油管作为通道爬进梧桐关,进油口一定要修在关外隐蔽处,不能入关。尸鬼军一旦撤退,我们就故伎重演,将他们逼入狼牙道一举歼灭。他们在狼牙道有阴影,这一次败了,恐怕更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没心肝儿的路小陆 沛纳川眯了眯眼睛,深深吸了口凉气,佩服了这丫头的没心机。作为君主,这种场合,如何能让长老们质疑自己?他顿了顿,很有耐心地给路陆补了一课,“鬼笑天,来自归墟的亡灵。没人见过他,也不晓得到底是正是邪。他抵抗魇魔,也对尘世的玄门世家下手,获取能供他使用的尸鬼军。这次他启用了崔家寨的尸鬼无极,地下上千年的老东西都被翻了出来。他没拿下路家人和鬼姜的肉身,又想收编了狐族。” 打路家人和鬼姜的注意,不管是邪是正,路陆都要与他势不两立。如今她还是狐君。收编狐族?等她死了再说。 “好是好,还差一步。诱敌深入”路陆顺着那声音瞧去,跌进沛纳川深邃的眼眸,他这句话点得很是时候。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都没想出辙来,没有所谓的知己知彼,说什么都是纸上谈兵。众长老议论了一阵,并没有好的建议,毕竟没有人真的了解鬼笑天。还是路陆机警,那了沛纳川做文章,“要不,送沛卿去丹心阁住两天。他在犬神门下了咒,尸鬼军半个月出不了门。鬼笑天如果得知白鹭浦失了主帅,一定会再次进犯。犬神门那个咒再无故消失,这个消息听起来会很逼真。” 英珞起身道,“这个消息太假了。敌方主帅与沛大人交过手,他的伤势怎样,不可能心里没底,伤了半个月才传这个消息,必定有诈。如今白鹭浦拥立新君,沛大人是朝中功臣,没有理由被处死。天下人都知道,白鹭浦的新君是个小丫头。你有那心机,有那胆识,处决沛大人?” “啊?!”路陆瞪大了眼睛,讷讷道,“没有。” 英珞嘻嘻一笑,继续高谈阔论,“臣有一个办法,叫‘美人计’。” “什么?美人计?”路陆觉得他说的不是什么好事,直接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话,“英珞,你小子不是要把我卖了吧?” “嘿嘿,你是白鹭浦的君主,卖沛大人也,不得卖你啊”英珞卖了个关子,笑得贱贱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跟沛大人办场婚礼,说他沉醉温柔乡不理朝政,保准有人相信。” 路陆嘴角抽了抽,嘟哝道,“什么破计量?!” 她话未落音,长老们竟议论开了。 “嗯,这个可信。沛大人正值英年,为爱情发发疯也是正常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刘备娶了孙尚香都能乐不思蜀,沛大人沉沦个半年又何妨?” “君上新任,鬼笑天定会觉得我们根基不稳。再制造点君上和沛大人的谣言,敌军更会觉得白鹭浦朝中无人。” “郎才女貌,坐实了,岂不更好?” 路陆低估了这帮长老们的八卦之心,就这么寥寥一点星火就燎了原。她揉了揉眉心,实在听不下去了,恨恨地甩了英珞两个眼刀子给。英珞耸耸肩,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把事情撇了个干净。再瞧瞧沛纳川,那张俊得出奇的扑克脸依旧黑着,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行,这个法子行不通,”路陆再听不下去了。“沛卿铮铮的男儿,怎么能搞得跟西施毛嫱一样,为美人计献身。” 英珞唇角一勾,戏言道,“我家大人愿意。”路陆咬了牙瞪着他,恨不得上去把他那张八卦嘴撕了,在常青院也能胡乱言语!? “别吵了。”常青院内,听见沛纳川低沉清冷的声音,肃然安静了,“君上不愿意。”陡然安静的长青园内,所有目光都扫向了路陆。路陆后背肌肉一紧,坐了个笔挺。沛纳川这话说得,她都接不上了,还好他自己圆了个场,“说我单恋吧。我躲在僻静处喝几日酒,搞得颓废些。鬼笑天也未必不信。” 单恋?他那冷清的模样,能有什么单恋?这话说出去,只有他自己才信路陆心里这么想着,一颗鄙夷的心已经沉入了湖底。原来做君主的,婚嫁之事都要被抬上庙堂烧香礼拜了,还要供众人观摩,真是无聊! 想找个僻静处喝几日酒,把自己搞得颓废些的,是路小陆吧 此时,常青院已是一片哗然。 “没心肝儿的!”英珞冷不丁地冒了句话出来,沛纳川低声喝道,“十四,不得无礼!”他私下里都喊英珞十四,路陆以为这是英珞在结拜弟兄里的排行,不晓得还有更深的背景。沛纳川连他们私下里的称呼都喊出来了,大概是真怒了吧。 英珞深深吸了口气,安奈了一下安奈不住的脾气,终于拍案而起,指着路陆大骂,“沛大人为狐族鞠躬尽瘁。他犬神门下咒,拿命换时间,只等一个转机。如今不过是要一个诱敌深入的计策,君上却半点不肯让步。传沛大人单恋?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没女人要了?你当沛家是摆设吗?由得你们这般乱传谣言?你们得让沛老太君出面收拾残局才够?”他哼的一声拂袖而去,出门时,还故意从路陆身边绕过去,在她耳边愤愤地丢下句,“没心肝儿的路小陆。” 路陆在风中凌乱好久,没想明白他闹的是哪一出,那句“没心肝儿的路小陆”又是缘何而起。在常青院怒骂君主的,恐怕只有他了。能忍着不将他拖出去痛打五十大板的,也只有路陆了。 沛纳川紧锁了眉头,沉声道,“明日一早,沛府会送聘礼去露华宫。”他瞧着路陆,仍是那双深不见底眼眸,却瞧得路陆心里多了些悸动。他起身离开,仿佛只字片语都不曾留下。 路陆愣愣的半日想不明白,为何英珞抬了沛老太君出来,沛纳川就能话锋陡转呢?回宫问了甜夏才知道,沛老夫人为白鹭浦征战数千年,一双儿女全都折在了战场上。沛纳川是她一手带大的孙儿。她的话无论好坏,沛纳川都要斟酌一二。婚姻大事,更是不能回避她的。至于英珞,他从小寄养在沛家,在军中与沛纳川一处长大,很得老妇人喜欢。沛纳川和老夫人常说亏欠他太多,所以对他格外宽容。他的话在沛家也是格外有分量的。难怪英珞搬出沛老夫人来,沛纳川立马就风向陡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在棺材里度假吗 路陆想不明白,英珞怎么会搞出那么无聊的计策来,关键是常青院的长老们还附和的起劲,竟然把沛纳川都附和进来了。黑桃k的凌厉霸气,竟然沦陷在常青院无聊的八卦计里她忘了她是狐君,她的婚姻大事就是白鹭浦的政治游戏,忽然想通透这些,又觉得格外失落。鬼姜还在飞羽陵,她竟然要将自己的婚姻当做政治筹码,去换白鹭浦的一时太平。这里的一切,跟她崇尚的民主c平等c自由,统统背道而驰。她越想越恼,深夜把自己泡在凝香池喝得烂醉,还召了舞姬进来跳舞。那一夜的风流状,凭谁看了都辣眼。她不过是穿了件抹胸红裙,自个儿泡在水里灌酒罢了。醉了就躺在水池边睡了一觉。 路陆清醒过来时,眼前一片漆黑,这回学乖了,没一骨碌坐起来。凭直觉,她能感觉到她躺的那个空间密闭而狭小,伸手摸了摸,四四方方的,温润如脂。 棺材,玉棺?! “我死了?”路陆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死了还能说话?又不是僵尸。死了也不会头痛啊?她揉了揉太阳穴,细细地拼凑了昏睡前的情景。 奸细,有奸细!那几个舞女一定有问题。路陆想着,哀叹一声,“唉,怎么可以那么大意?这下怎么回去?”她还惦记着沛纳川说要送聘礼入宫的事情。 路陆躺在玉棺里,努力回想着昨夜的情形,没想透是被谁卖了。一点幽蓝的鬼火在她面前一闪,一个黑衣白面纸人书生迎面飘来。她一身冷汗浸得骨头发凉。 “酒醒了?”那个纸人跟她面对面地飘在玉棺里,嘴角生硬地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微笑着问她。玉棺的空间就那么大,还要跟他面对面的飘着。路陆觉得,自己被他喷了一脸死人味儿。 “谁带我来这里的?”路陆小心翼翼地问那纸人书生。听外婆说鬼魂都执拗得很,不讲什么人情的。何况她现在还没搞清楚他是鬼魂,还是被祭祀的替身。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还是小心为好。 “嘻嘻”纸人书生嘻嘻一笑在她身边躺下了。路陆被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砰”的一声碰在棺材板上,被棺材板撞回来,倒在一个软枕上。被撞得两眼冒金星的路陆,捂着额头低声咒骂道,“变态。”那书生纸人凑过脸来在她肩窝里嗅嗅,跟嗅吃食似的。路陆努力往旁边挪了挪,稍微躲开他一点。他竟然伸出舌头舔了她的脖子,湿漉漉的,恶心得渗人。“真是个小美味儿!”他猫哭耗子似的一字一顿地自说自话。路陆似乎能听到自己的骨头被嚼碎的声音。 这是要吃人的节奏吗? 鬼姜跟她说过,鬼魂缠人多半是有夙愿为了。若能了了他们的夙愿,他们也无意害人,但不能把话说得太满,答应鬼魂的事情办不到,他可就缠定你了。 她试着问那书生纸人,“你有什么未了的夙愿?不妨说出来听听。” “呵呵,你还真敢问。”书生纸人飘到棺材顶上,又跟她面对面地飘着,他俯下脸在她脸庞嗅嗅,嘻嘻一笑道,“你这小美味儿,长得好看,还很有胆识。沛纳川眼光真不错。” “沛纳川?”什么情况?沛纳川?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了?是仇敌,还是同伙? “怎么了?”书生纸人戏虐一笑,不理会她的一腔怒火。 “跟沛纳川有什么关系?”路陆压着火气问他。 “是他让我带你来度假的。怎么样?这地方,喜欢吗?”书生纸人拿热情话来招待她。 “度假?!有在棺材里度假的吗?快说实话吧,或许我还能饶你一死。沛纳川把我弄这儿来干嘛?”路陆真心觉的自己厚颜无耻的程度无人能敌了,自己都怕得要死,还敢说饶人不死。 “哈哈哈哈”书生纸人在棺材里打了个旋,仰天一声长啸,孤傲,猖狂。他俯身贴着她的脸,大声笑道,“哈哈,你要饶我不死?哼!你也不问问我段花容是谁,要你来饶我不死?”他叫段花容?“真不知道沛纳川是怎么容得下你这满嘴跑火车的小丫头的,还能把你捧上君主之位。他说,今天沛家要下聘礼,你有心上人,怕你没法接受狐族的婚制,让我带你出来散散心”他捏着她的下巴,逼她跟他对视,“沛纳川是白鹭浦出了名的吹毛求疵,从来容不得别人半句吹嘘的。怎么就被你个小丫头哄得团团转呢?有什么绝招,不妨教教我。” 这,路陆咋觉得自己带坏了沛纳川呢? 她觉得自己似乎误会了沛纳川。那天在常青院说沛府要下聘礼,就打算好了要暗渡陈仓,送她离开白鹭浦? “想什么呢,小丫头?”段花瞧着她,阴阳怪气地问道。 “没什么。”路陆低声嘟哝一句,避开了他的眼神。 “哼哼”,段花容睥睨地轻哼一声,放开她在棺材里飘了一圈。也不晓得这么窄的地儿,他怎么掉头转过去,再转回来的。他玩笑着嘀咕一句,“我还以为他能守身如玉呢居然栽在你这小妮子手上。” 守身如玉?为谁守身如玉啊?她可不想做什么第三者c替代品之类的。像了一回练如初,已经够她受的了。那个沛纳川,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这样最好,至少她能躲得远远的,没打算招惹她。管他度假也好,计策也好,都得出去再说,总不能在棺材里躺着“度假”吧。 “段哥哥,你说带我来度假,是要我在棺材里度假吗?”路陆嘻嘻的堆了一脸笑,“能让我出去不?” “出去?”段花容傲慢地在她身边躺下。“出去是有条件的,你还出去吗?” 路陆翻了个身趴在他身边,冲他甜甜一笑,“我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在这儿挺尸吧?你想调戏我也不得换个地儿吧” 段花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呵呵,调戏你?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调戏哪儿啊?”他很嫌弃地将路陆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反正你得在这里待几天,不如陪我玩个游戏吧?” 玩游戏?他总算开了条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奚若是小兽 “什么游戏?”路陆问道。 “你答应我,我再告诉你。”他想玩儿阴的。 杀人游戏都玩过了,还有什么不能玩的,反正不答应,她也出不去。“好,我答应你。”路陆应得非常干脆。 “爽快!”段花容一脸贱笑地打了个响指,棺材开了。他飘出棺材后,他身上忽闪忽灭的鬼火也没了。路陆从棺材里坐起来,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老兄点个灯呗”路陆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墓室里来回荡了几个回合。墓室不大,却被回声漾得阴森森的,有些渗人。 果然,点灯了。一点幽蓝的鬼火朝着路陆面门扑来,嗖的一声从鬼火里闪出个白面长舌鬼来。路陆“啊”的一声高频尖叫,往后一退,跌在玉棺里,软绵绵冷冰冰的,不晓得跌在了什么东西上面。她扭头头定睛一瞧,身后垫的是具绿脸男尸,膨胀得像要爆裂了似的。“啊”路陆又是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翻出棺材。惊魂未定时,只听见段花容“哈哈”一阵狂笑,眼前的鬼火又灭了。他带着笑意调侃道,“我以为你不怕呢哈哈哈哈”说完又是一阵狂笑。他这么一笑,路陆愤愤的心不能平静了,懊悔当自己没早早修习灵术,立狱收邪总是时灵时不灵的,手上掐着决,嘴上念着咒,鬼门却打不开。 段花容的笑声平息了,墓室里恢复了平静。等了许久都没有声响,一团漆黑,路陆不晓得什么时候会爬出只手来捉住自己的脚踝。开不了鬼门,她赶紧换个枷鬼决,或许有用。 她听到段花容的声音在墓室里回荡,“那么点儿幻术,就把你吓成这样?我以为你多牛逼呢。”他那一腔鄙夷的音调,很是恼人,路陆却不生气。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放心,我是个文雅的人,不喜欢那些恶心的东西。”段花容的声音悠悠地荡着,墓室四周的石壁上然起了幽蓝的鬼火,整个墓室都被照得阴森森的。墓室不大,浅粉金沙石砌成的墓壁和铺地,很有格调。随葬品不多,书桌一方,玉凳一张,笔墨纸砚样样都是古朴简约的做工,果然很文雅。路陆刚刚躺过的白玉棺,艺术品一般横在椁室中央。段花容那纸人书生,在椁室里飘来飘去的,跟这墓室里的文雅撞一块儿,十二分的不和谐。路陆瞅了一眼案上的折子,墨迹簇新,不像经历了岁月的感觉。有几处朱批瞅着十分眼熟,走近一瞧,那几处朱批正是她前晚批的。折子左下角落着三个俊秀的小字:段花容。 段花容,段花容,她才想起来,常青院有位上了折子的长老,就叫这个名字,但从未见过他来议事,难道就是他了?路陆将墓室细细瞧了一遍,没见白面长舌鬼和绿脸男尸。她这才确定,刚才那一段,只是段花容的恶作剧,愤愤地骂了声,“变态!” 段花容嘻嘻一笑凑到路陆跟前,“变态?你说说,是我变态,还是沛纳川变态?” “沛纳川没你这么变态。”路陆眼睛一斜,懒得理他。 “男人在床上都不变态,可不怎么好呢嘻嘻”段花容一声贱笑,旋即躲了路陆远远的。路陆咬咬牙,心里骂道:八婆男,要不是你跑得快,我绝对啐你一脸唾沫。她这方气还没消,他又飘到她身后,凑到她耳旁嘻嘻地笑着,“跟奚若比,沛纳川还不错的。” 路陆咬了牙,翻了白眼儿,心中很无奈,打又打不过他,逃又不认识路,就差被他气得怒火攻心了。她心想,这样的八婆男,恐怕是一个人在地下呆久了,没人陪他说话,憋闷得慌。好容易来了个软妹子,必须了找乐子,才能解闷。等回了露华宫,一定给他烧一打纸人宫女下来,让他天天有乐子。她这么想着,压了一腔怒火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把这几日坐过去,就当度假吧 段花容蹭到她身边坐下,接着逗她,“你生气了?” 路陆不理他。 “我不就说了句沛纳川比奚若好吗?你怎么就生气了呢?” 路陆不理他。 “沛纳川应该还行吧虽然比我差那么一点点。”不,要,脸 路陆不理他。 “奚若纯粹一小兽,有啥好的。”他以为路陆喜欢奚若? 奚若是小兽?!路陆心里略略惊了一下,继续不理他。 “嘶?难道?难道纳川兄,他不举?”他捞了捞纸做的头发,一脸苦恼的样子,好像不举的是他汗! 路陆心想,沛纳川会不会打喷嚏啊?被旁人这么说他她睨了段花容一眼,继续不理他。 “我说呢,沛纳川那小子,为啥两三百年不近女色原来这么回事儿”他说得像是确有其事。 路陆别提有多囧了,脸蛋儿都红了。不理他,不理他,继续不理他。 “难怪你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奚若。奚若虽然是一小兽,但总比不举好些。好吧,既然这样,我就不说沛纳川比奚若好了。”段花容自导自演地在路陆身边加戏。 路陆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是脑残,还是无聊至极了,才能这么八婆。 “段花容。”路陆终于忍无可忍了,太噪舌了 “嗯?”段花容扬声应了她。 路陆双手抱在胸前,学着他的调调玩笑道,“你是妓院老鸨吗?分分钟能扒出这个男的是小兽,那个男的不举。你是倌馆逛多了,还是在青楼里待久了?” 路陆这半玩笑半正经的神情,惊得段花容花容失色,正经地狡辩道,“我又不是女的,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沛纳川不举,不过猜测而已。奚若是小兽,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啊?!”他那菜市场大妈的功底,真心了得。“哦,对了,他是小兽的事情,在他做狐族君主之后,就没人提过了。难怪他能骗了你,还让你那么死心塌地相信他我跟他出生入死九百年,清楚得很” 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追鱼书院 “奚若是小兽!?难道他喜欢你?”路陆受不了他了,索性跟他一块儿剖八卦。 “呵,他可不喜欢我。像我这样绝代风华,他只有羡慕的份儿。”段花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你也是小兽?”路陆牙尖起来也很了得。 “呸,哥哥纯爷们儿!”段花容啐了一口,绝不容忍别人说他是小兽。 “你纯爷们儿他羡慕你干嘛?”路陆不信斗嘴还斗不过他了。 “哎,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家纳川哥哥。”段花容一脸惋惜的样子,“可惜呢,沛纳川那小子,是白鹭浦的禁欲男神,女的都不喜欢,男的更没得说了。哎,你段哥哥我,要是能把这张绝代风华的脸借给他,或许沛纳川还能对他动点心思。”说得,跟沛纳川喜欢他似的。 路陆苦苦地叹了回气,心想:他这么八先君,以后得怎么八自己啊?做白鹭浦的君主,真的命苦。 “这么说,沛纳川是喜欢你?”路陆以为这句话说出来,他能收敛点儿。谁知道,段花容变本加厉的凑到她肩窝里嗅了嗅,还暧昧地轻语了一句,“可是我喜欢你啊” 路陆一身鸡皮疙瘩,“啪”的一声扬手打在他脸上,“呸,你去死!”只听到纸人嚓嚓地震了两下,却稳稳地飘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已经死了,不用再去死了。”段花容嬉皮笑脸地瞧着她。 苍天啊,收了他吧!路陆心里呐喊着。苍天不应,估计忙得很,还是自己收了他吧。 “你还玩游戏不?”路陆正经问道。 “玩儿!”段花容瞬间进入游戏状态,备战姿势,也不八卦了。“隔壁有个书院。剪刀石头布,你输了你自己进去,你赢了我陪你进去。”他盘腿坐在路陆面前,要跟她剪刀石头布。 路陆双眼一闭,眉头紧锁,完全受不了段花容这脱线状态,“你幼稚不?” “我这是为你的智商考虑”这理由,无聊的紧。路陆以为他在地下呆久了,就是这么无聊。 “进书院做什么?你有什么目的?”路陆正声问他。 “你不是来度假的吗,呆在这墓室里多无聊啊。”段花容玩笑道,“去书院读读书,消遣消遣多好。难不成你还想我变个厉鬼僵尸什么的陪你玩玩儿?” “我不玩儿剪刀石头布。你跟我一起去书院。好歹你是地主,我是客,你陪我进去看书,总是应该的吧?”路陆觉得,段花容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书院里有什么秘密。如果不拖着他一起进去,不晓得他又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呃”段花容就这么被看穿了,有些尴尬。一个纸人做出的尴尬表情,真的很尴尬。路陆嘴角抽了抽,憋笑憋的。段花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慷慨道,“好吧。我陪你进去。” “书院里有什么?”路陆直截了当地问他,希望他能给个实话,不至于被算计了都没准备。 “没”段花容顿了顿,话锋一转,“里面都是归墟灵国最精辟的藏书。仙法c道术c奇闻c怪见c史书c兵法应有尽有,都是尘世看不到的东西”他说得越正经,路陆越是觉得书院里有秘密,瞪了他半天,他依旧聊“正题”,“你听过追鱼书院没?”路陆默声,没听过。他一脸傲然,“号称幻灵第一书院,读完里面的藏书,礼c乐c射c御c书c数,你想学哪样,书院主人都可以亲自指点。” 追鱼书院,飞羽陵的墓碑上纂的是追鱼公子练如羽的墓志铭,不晓得这个书院跟练如羽有什么关系?路陆故作轻蔑姿态,“你知道大西洋彼岸的国会图书馆吗?” “不就是二万六千册藏书吗?你们人世间的凡物,怎么可以跟幻灵比。追鱼书院藏书二万五千九百九十七册,都是你闻所未闻的典籍。关键是活着的人从未读过里面的书。你不想去看看,就算是度个假也不去?”段花容坑蒙拐骗全都用上了,就想把路陆弄进书院。 路陆心想,与其在墓室里呆着,还不如去见识一回幻灵第一书院呢。如果能了结段花容的生前夙愿,未必不是一桩美事。听他的口气,他跟奚若c沛纳川交情不错,否则不敢妄议先君。“你陪读不?”这等于摆明了姿态,你不陪读我不去。 “陪!”段花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明显是有目的的。 从椁室侧面的小石门进去,是条甬道,只容得下一个人进出。路陆进去左右还有些空间,段花容的纸人替身进去连缝都没有了。她心里暗笑,这条道一定是段花容自己刨的,否者不会那么合身,刚好容得下他。甬道里半点光亮没有,要不是段花容身上忽闪忽灭的鬼火,连路都看不见。走到尽头,又是一扇小石门,门头纂着四个大字:追鱼书院。那四个字纂得纤细优雅,瘦而有劲。路陆心想,书院主人,大概也是很文雅的。 小石门,也只容得下一个人进出,段花容忽的飘了进去,路陆也跟了进去。穿过石门,路陆眼睛哗的亮了。身后的石门隐去,靠着石壁立出一排书架,银月水波漾在格子里,神秘,深邃。路陆以为格子里的书是绢帛,段花容说是鲛绡,防水防火万年不朽。路陆“哦”了一声,某些画面似乎叠在了飞羽陵。如果这个书院是练如羽的,那么练氏兄妹应该是传说中的鲛人吧,她在飞羽陵看到的蛇身人是鲛。她摸着下巴扫了眼书架上的书,转身走到拱形的廊柱边,往外望去。四方的藏书阁螺旋向下,往下望去就像是住着女巫的石拱门一圈圈地往下延伸着,直至黑暗深处。大大小小的水珠浮在空中,偶尔萦绕出些烟云,笼着“上不见苍穹,下不见黄土”的四方深井,凭谁也不会知道这是地下的幽冥世界。 书院上九层是史书c奇闻,中九层是仙法c道术,下九层是兵法c闲谈。书阁里的每本书都有书灵看守,要看书得拿东西换。一样东西能换半天书看,还书时辰以子午为界。路陆是第一千零一个进来看书的人。段花容说,之前来的人,要不是书痴,把身上所有物件都给了书灵租书,衣服裤子给完,只能给手给脚给鼻子给舌头,给得一无所有了书还没看完;要不就是书呆子,带齐了干粮银两进来,还没进书院就被行礼压得奄奄一息了,再熬夜读几天,就得累死。他们没人能活着打开机关,只能被活活困死在这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镇墓尸 “总之,活着的人都没读过这里的书?”路陆一脸戏谑地问道。她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就在猜测是不是只有亡魂才能离开这座书院。 “是的。”段花容瞧着二郎腿坐在围栏上。“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带你进来?” 路陆堆起一脸假笑,道。“你的灵体在书院里?你想活着出去?”段花容嘴都张圆了,着实没想到这丫头能聪敏至此,难怪沛纳川要推了她做狐君。路陆扶着他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调侃他,“段哥哥,纸人替身经不起你做这么夸张的表情,下巴会掉的。” 段花容“哈哈”一笑,不晓得哪里摸出一把折扇来。他扬起折扇拍开路陆扶着他下巴的手,嬉笑道,“路姑娘算得一手好卦。”他摇摇扇子,来回踱了两步,点着路陆眉心,道,“让我猜猜,你是书痴呢?还是书呆子”他的折扇敲着脑门,故作冥想状。 路陆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你想我是书痴,我就是书痴。你想我是书呆子,我就是书呆子。我出不去,你也带不走你的灵体。沛纳川让你带我出来,你不把我好好的送回去,还得给他个交代吧?你好好想想,我该是书痴,还是书呆子?”她不知道以前来这里读书的,都有什么目的。但她敢肯定,段花容带她进来,就是为了让她打开机关,好让他带了灵体出去,因为他用的是替身。路陆心想,既然他有目的,就要把他绑在自己船上,物尽其用。 “这么说,你答应带我出去了?”段花容凑到路陆面前,笑得殷切。 路陆轻笑道,“听说段公子绝代风华,我怎么舍得让你一直用个替身呢?” 段花容拿扇子挑起路陆的下巴,道,“段哥哥出去后,一定为君上马首是瞻!” 路陆就着这个姿势,扬起下巴,垂眸瞧着他,“你还知道喊我一声君上?” “呃”段花容语塞,赶紧收回扇子,陪了个笑。 路陆不跟他计较,正经问道,“你有什么?” “一千个替身。”段花容想都没想就答了。 “以前进来的人,都要给你做替身才能读书?”路陆好奇道。 段花容答了个“是”字。 路陆又问,“他们死后,魂魄去哪儿了?” 段花容道,“被我丢出书院了。” 路陆惋惜道,“可惜了。”原本可以多换几本书的转而又问,“你在这里多久了?” 段花容道,“五千多年,书院建好后,我就在这里呆着。” 路陆有些疑惑,“书院主人拿你做祭祀,还是让你看守书院?” 段花容有些不情愿,“准确说我是这里的'镇墓尸'。按生成八字算,只能是我。如今书灵们都养大了,不必镇了。” 路陆好奇,道,“书院主人是谁?” 段花容道,“书院主人有两个,一个是海玡城的追鱼公子,另一个是云影城的人,身份很神秘,我也不知道。” “追鱼公子,果然是他”路陆有些不明的情绪,原来练如初从小就在书院里泡大的,难怪有那器宇不凡的模样。她顿了顿,向段花容道,“你是狐族人,只会效忠狐族君主?所以你一直以用这个替身出入白鹭浦,辅佐狐君?”段花容点头称是。“常青院缺席三位长老,其中一个就是你?你不是我来了你才缺席的,而是历代狐君的长老议会你都缺席,因为你不想以替身的模样出现?” 段花容顶礼膜拜地拱手道,“君上英明。” 路陆又问,“常青院缺席三位长老。除了你,另外两位是谁?” 段花容轻叹一声,觉得这狐君着实可爱得紧,入主白鹭浦一个月了,不晓得常青院缺的是谁。他摇着扇子道,“一位是你外公,左长卿瑶休。另一位,是吏部尚书彦讷言。 “彦讷言,彦敏行,他们是兄弟吧?”路陆大胆的猜了一下,“因为要镇守千味坊和彦家宅子,所以不常在白鹭浦。” 段花容俾睨地瞅了她一眼,“总算有点智商了。” 路陆白了他一眼,正经道,“十五天之内我得回白鹭浦。如果你想让白鹭浦沦陷,让狐族子民流离失所,我也可以一直呆在这儿” “现在怎么办?”能拿回自己的灵体,还得准时开了书院回去,段花容比路陆还着急。 路陆趴在围栏上,将书院上下打量了一遍,转身向段花容道,“你带我看看书院的构造,看看你的灵体在哪里,然后我选一千本要紧的书,用你的替身去换。”她指着书架上一本书,“这样厚度的书,我大概一刻钟能读一本,我一本书读完之前,你按照我给你的书目把下一部书借出来。读完一千本书,十二天够了。剩下的时间,我们用来开机关。如果幸运的话,我能在一千本书里找到打开机关的关键。”段花容啪啪啪的鼓了一串掌声,恨不得立刻撤了替身飞出来,随后背着路陆将书院仔细瞧了一遍。 书院是在一整块花岗岩内凿出来的,没有丝毫的缝隙,他们来时的那道小石门已经隐退了,据说只有段花容能出去,她是出不去的。书院顶部是空的,除了段花容这种修为极高的鬼魂,一般鬼魂出去都是魂飞魄散的结果。一条螺旋状的栈道,一直通到底,中间没有间断。底部有一口玄铁棺,段花容说他的灵体就在那玄铁棺内。玄铁棺是浇铸的,没有缝隙,蚊子都飞不进去。书院中间悬空浮着的水珠,叫“书影泉”,来这里读书的都可以取来饮用,既解渴,又果腹。不过,路陆觉得那个叫“书影泉”的东西,喝多了会喝成僵尸,白鹭浦的龙须树她已经受够了 书院里找不到任何机关。 玄铁棺,水,螺旋栈道,镇墓尸 路陆记得崔不二给晏子齐收敛形容时,将他带到山谷里做成行尸,历了三次雷劫才做成功的。崔不二说,修僵尸道是逆天而行,十步九退,每次晋级都要历经天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我想吃人心 段花容的灵体在玄铁棺内躺了五千年了,早该躺成老僵尸了。如果能让他晋级一次,引来雷劫,玄铁棺,水,螺旋栈道,能在书院内部做一个完美的磁场。内外磁场相互作用,推动书院轮转,大概就打开书院的关键。 游戏正式开始。 追鱼书院里,有一部叫《香雪念》的书。路陆第一眼就看中了,虽然位置很不显眼,但是封条上四个大字却写得赫然:此书不借。第一遍,路陆冲着那四个大字翻了个白眼,走了。借了一千本书,以道法兵书居多,其中小半是修僵尸道的秘籍,史书c奇闻之类的一一略过。 看完九百九十九本书,最后一本段花容死活不拿他的替身去换。他这几日都思量着,如果路陆带不走他的灵体,他岂不是百搭了,那个书生纸人的替身是他的最爱。最后,路陆送了书灵一个甜甜的微笑,竟然把书借出来了。这下段花容不干了,早知道这样都能借书,干嘛要拿他的替身去换,吵着要路陆赔他替身。 这个神一样的男人,表面上孤傲决绝,实际上随时都在脱线状态,闹起别扭来幼稚得让人无奈。 “带那么多替身,等你出去了,背的动吗?”路陆很无奈。 “这里的书灵都是被困住的归墟亡魂,坏得很。我给他们替身,他们分分钟能出去搞处点儿坏事来。”段花容非得给自己树牌坊。 路陆不理他,自顾自的坐在地上翻起书来。书曰:“无骨鹫者,无极灵祖也。鹫食亡魂,死而为尸,重生为灵。附生人体内,燃灯祭之,能活千年之尸。此,主尸鬼无极也”这是一个很意外的收获,竟然无意中看到了崔家寨的尸鬼无极。 “可以走了不?”路陆刚合上书,段花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心心念的想着《香雪念》,非得去借出来看看不可。何况现在她还没有找到操纵书影泉的方法,或许不借的那本书才是关键。她抬头望着段花容,故意慢吞吞地道,“还差一部。” 段花容沉沉地叹了口气,在路陆面前来回踱了好几圈,要不是答应她看十二天书,他现在非得把她丢出去不可。奈何,现在才第十天 “唉声叹气的有用吗?”路陆将手中的书塞给段花容,甩甩袖子朝《香雪念》走去。“我才看了十天书,不用着急。沛纳川送我出来度假,我就这么回去了,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他老人家呢?等他多忙几日,我们再回去” 段花容“嗖”地一声,立在路陆面前拦住她,“姑奶奶,你都看了一千本书了。没东西换了。你还想去卖笑不成?” 路陆故意冲他一笑,“我现在开不了书院的机关,秘诀就在最后一本书里。” 段花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能不能打开书院,带走他的灵体。他迫不及待地问道,“还要看什么书?” 路陆指着楼下,一字一顿地道,“香雪念。” 段花容蹙眉,“那书从来不借的。” 路陆风轻云淡地挑了挑眉,“也许书里藏着打开机关的关键,所以才不借。说不定,“此书不借”就是吓唬人的,提醒大家绕道而行,一旦错过那本书,就错过了打开机关的关键。因为那书从来没有借过,所以进来的人都出不去。”她想激段花容,好让他拿了替身去换书。 段花容将信将疑地瞧着她,“你说的是真的?” 路陆故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信就信,不信就在这儿待着吧”反正我不急。段花容咻的一声,飘走了,等了两个时辰他才回来。 他垂头丧气地飘回来,闷闷不乐地坐在围栏上,不说话。 路陆知道他没借到书,故意玩笑他,“段花容,如果我能借到《香雪念》,你拜我为师怎样?” “你一个小丫头,能教我什么?”段花容不屑。 “我这几天看过的仙法c道术全都教你。还有,僵,尸,道”路陆故意把僵尸道三个字说得很重,尾音还拖得长长的。段花容是镇墓尸,最适合他的就是僵尸道。 段花容扬起折扇在她脑门上敲了个菠萝蜜,“你这丫头太奸诈了。知道自己的修为不够,就想将我捏在手里做王牌?” 路陆冷哼一声,“你不愿意就算了。” 段花容扬声问道,“你不怕我背叛你?”人家的了秘籍,都是偷偷学,哪有这么便宜拿出来教人的? 路陆淡淡地道了一语,“你不会背叛白鹭浦。” 段花容扇子顿了顿,扇子拍在手心,道,“成交。”后来虽然没拜师父,僵尸道的秘诀,路陆还是悉数教了他。 路陆找到《香雪念》时,那个书灵刚好打了个盹醒来,好奇地探出头来瞧着稀奇。这个看书客,与别人不同,长得煞是好看。路陆看那个书灵也觉得不同,鬼机灵的,像个超级大耳朵沙皮鼠,还拖着好长一个尾巴,眼睛骨碌碌一转,萌得糊你一脸。 为了不让那书灵起疑心,路陆没让段花容跟来。 “你好啊!”她跟那书灵打了个招呼。 书灵好像没听懂,指指身后的封条,意思是此书不借。 “我不是来借书的。我跟我朋友吵架了,想找人聊聊天。”路陆都佩服了自己肯蒙拐骗的功底,“你好可爱,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什么是朋友?”书灵歪着脑袋瞧她,那双不谙世事的大眼睛萌得人心都化了。 “呃朋友,就是彼此信任,永不背叛对方的人。朋友之间,无论有什么困难,都要互相帮助。”她不确定,那个书灵听不听得懂。 “我想吃人心,你能帮我吗?”书灵要人心,跟要糖似的,还笑得一脸萌血。路陆瞪着小可爱,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她紧张兮兮地把手插进衣兜里,僵僵地笑着。一颗硬硬的小东西触到指尖。咦,大象牌巧克力!英珞去尘世给她弄回来的大象牌巧克力。路陆得了法宝似的,堆了一脸的笑哄他,“世界上有比人心更好吃的东西,你想要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小可爱是个野蛮人 “要要要!快点给我啊!”书灵迫不及待地跳到了书架边缘。 “我给你了,我们能做朋友吗?”路陆谨慎问道。 “我们当然是朋友了”书灵舔着口水,直勾勾地望着她。 “你不许反悔!?”路陆攥紧了兜里的巧克力,那可是她的救命法宝呢。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绝不反悔!”书灵的胸脯拍得响当当的。男子汉大丈夫?小可爱,不要那么逗啊,路陆憋笑都要憋出内伤了。 “反悔了怎么办?”路陆非常谨慎,巧克力就这么一颗,没有第二次机会哄他的。 “我对追鱼公子起誓”书灵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叫什么名字?”他郑重其事地问道。 “我叫路陆。”路陆答道。 书灵一只爪子三根手指,竖起两个手指起誓,萌得要死,“我对追鱼公子起誓,我和陆路永远都是好朋友,彼此信任,永不背叛。”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嗯”他想了好久,都没想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又想吃东西,挠着后脑勺,转悠几圈想不起来,急躁得暴跳。 路陆见他要撞墙,急忙喊住他,“好了,好了,你别着急!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们都是好朋友了,我送你个名字吧。”路陆说送他个名字,他立刻转着眼睛尴尬地瞧着她,憨憨一笑道,“我本来有名字的,想不起来了。”是哦,五千年不用,还独自待在格子里守书,凭谁都记不起自己是谁了。 “我们是好朋友,会永远在一起的好朋友。等你想起来,再告诉我吧。”路陆笑着哄他,“你长得好可爱,你现在就叫'可爱多'好不好?等你想起自己的名字了,你再告诉我。” “好吧。”书灵有些失落,还是接受了。 “你不喜欢这个名字?”路陆问道。 “不太符合我的风格。”书灵耷拉着耳朵的忧郁样子,简直要把路陆萌化了,转而又雪亮了眼睛瞧着路陆,“我们是朋友,你喜欢'可爱多'这个名字。我就叫'可爱多'吧” “成交!”路陆伸手想跟他击掌为誓,他愣愣地瞧着她,不晓得她要干嘛。路陆尴尬地把手缩回来,举手起誓“我,路陆对天起誓,我和可爱多永远都是好朋友,彼此信任,永不背叛。” “你给我吃的东西呢?”可爱多焦急地瞪着路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路陆掏出大象巧克力给他,嘱咐道,“我带了一个,你要慢慢才有味道。”可爱多点点头,从她手上接过“大象”,勾起舌尖添了添,一脸一脸疑惑地瞧着她。 他没剥糖纸。 路陆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要剥糖纸,他没看懂。 无语! 这个要吃人心的小可爱是个野蛮人。 “剥了糖纸才有味道。我帮你。”路陆很诚意地伸手要帮他。可爱多将信将疑地把“大象”放到她手里。 路陆把剥了糖纸的“大象”递给可爱多,他勾着长长的舌头使劲一舔,“嗦喔”好吃到飙眼泪。“好吃,真好吃。”他一边舔着,一边嘀咕,舍不得一口吃完,一点一点的小心翼翼的舔着手里的“大象”,生怕再添一口就没了。 瞧着他捧着巧克力那爱不释手的模样,路陆赶紧补上一句,“等我出去了,我把我所有的‘大象’都给你。你以后就别再吃人心了。”她就怕他犯馋问她人心。 可爱多使劲儿点点头,举着巧克力问道,“这是大象?”在他的记忆里大象不是这个味道。 “嗯。这是大象巧克力。”路陆点点头送了他一个微笑。 “以后,我就吃它了。你还有很多吗?”可爱多舔着巧克力问道。 “我家里还有很多大象。但是,我得先回家,才能给你。”路陆开始给他下套了。 “我跟你回家!”为了吃的,可爱多简直了。 “可是”路陆故意拖长了尾音。 “可是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可爱多怕她食言,很紧张。 “可是我出不了书院。”路陆故做沮丧样。 可爱多一听就泄气了。“来书院的,没有能活着出去的。出去的鬼魂,都是魂飞魄散的结局”让他揪心的,就是以后没糖吃了。 “我有办法出去,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路陆笑着道。 “你要我怎么帮你?”听说能跟路陆出去,可爱多兴奋得不得了。 “你有没有读过《香雪念》,你说读过,我就能出去。”路陆祈祷他能背下来。 “当然读过。倒着都能背出来。”可爱多骄傲地晃着脑袋。“五千年了,就守着它,啥都不能干,每天看一遍,读了几十万遍了”他厌烦地叹着气。 “从来没人陪你玩儿吗?”路陆问道。 “没。”可爱多很伤心。 “我们是朋友。我陪你玩儿个游戏好不好?”路陆很诚心的样子。 “好啊!”可爱多双手捧在胸前,一双星星眼瞧着路陆。 “我们来玩个游戏,你把《香雪念》倒着背一遍,以后我用大象养着你,怎样?”路陆觉得自己笑得好虚伪。 “好啊!”可爱多把剩下的巧克力扔嘴里,一口吃了,坐在书柜边缘,甩这两条小短腿儿,就开始倒背香雪念:“传不,者子君非,毁可书。为修在不,行品乎在,道之兵为水御。间之念一皆,物万灭,水,物万生,水” 香雪念的最后一段倒过来,就是“水,生万物,水,灭万物,皆一念之间。御水为兵之道,在乎品行,不在修为。书可毁,非君子者,不传。” 可爱多倒着背完《香雪念》,路陆在心里默了一遍,将它牢牢记下了。她这才知道,《香雪念》就是失传千年的“香雪令”。在晏子奇被做成行尸的那一晚,她无意中使过一次。当时她还不晓得为什么周围的露珠都变了冰针,鬼姜说那是失传已久的香雪令,北郡主也会,但是鬼姜从来没有教她练过。今日听了全版,才晓得那是转换水c汽c冰法术,变幻无穷,可化春风细雨,以生万物,可摧滔天巨浪,以灭万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香雪念 “可爱多,你真的要跟我回家吗?”路陆担心《香雪念》传出去落在居心不良的人手上。如果那样,不晓得会是怎样的一场浩劫。 “当然。我们是朋友。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可爱多怕路陆不带他走,从书架上扑下来挂在她脖子上。路陆身子往下一沉,差点坐在地上。 “你要走,就得毁了《香雪念》。从今以后,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读过《香雪念》,除非”除非追鱼公子同意?她想了想,还是不说得好。追鱼公子可没有可爱多那么好骗。 “除非什么?”可爱多滴溜溜地转着眼珠瞧着路陆。一个非人类,这么近地瞧着她,她心里膈应得慌。 “没有除非。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读过这本书。”路陆郑重其事地重申一遍。她正想说,书灵走了没人守书,让他把书毁了。话还没能出口,可爱多已经转身跳上了书架,他张大嘴“嗦”的一声,把书吃了。 “”路陆眼睛都直了,没见过这么野蛮的 可爱多吃完书,转身跳下来,又挂在路陆脖子上,他歪着脑袋说,“我们走吧。” 汗! “你能自己走不?”路陆扯开他环在自己颈后的爪子,将他抱到地上。脖子上挂个要吃人心的非人类,浑身汗毛都得立起来。“我修为太浅,抱不动你。我们是朋友,你要体谅我才行。”可爱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路陆揉揉他的脑袋,牵了他去找段花容。 路陆带着可爱多找到段花容时,他坐在玄铁关上吹箫。 一个黑衣白面的纸人书生坐在棺材上吹箫,要多阴森有多阴森。她身旁还,站着个要吃人心的小可爱,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换作一年前,这已经够她晕上几百回了。 段花容瞧见路陆,收了箫,跳下玄铁棺来。他瞅瞅路陆身后的可爱多,惊讶道,“你连书灵都骗走了?” “怎么样?拜我为师”路陆正想炫耀一下。段花容很小气的截了她的尾音,“书呢?我只看到书灵,没看到书,为何要拜你为师?” 可爱多凑到段花容面前,帮她辩解:“书被我吃了,你是看不到书的。” “什么!”段花容一肚子怒火恨不得从眼眶里喷出来,“你不是说读完《香雪念》,就能出去吗?书都没了,怎么出去?” “放心吧!我已经读完了。”路陆背着手,得意地笑着。这句话,差点要了她的命。 “我没把书借你,你什么时候读的书?”可爱多在她身后瞪着眼睛问道。“你倒背的时候,我就记下来了”路陆回头冲可爱多得意的一笑,一个血盆大口迎面扑来。路陆一声尖叫,吓得腿都软了,傻傻地站着不知所措。一条舌头拦腰将她卷进了口中。只见一道黑影掠过。一支玉箫旋即飞出,瞬间变成根支玉柱子,撑住了那个血盆大口。黑影掠过处鲜血四溅,猩红的冷血溅在路陆脸上。路陆双眼一闭,身体已经失重,坠了下去。一团鬼气将她接住,卷出了那个恐怖的血盆大口。 路陆脚刚落地,段花容已经将她护在身后。她的视线掠过段花容的肩膀,才看清楚了,刚才那个血盆大口是变得巨大无比可爱多。她这才明白过来,她差点被他吃了,是段花容用玉箫撑住他的嘴,割了他的舌头,才救了她出来。 得意不能忘形啊! 这方惊魂未定,可爱多甩掉玉箫,变出十二个分身来,把他们团团围住。“呼”段花容甩开纸披风,把路陆护在身前。一手收回玉箫,一手旋出纸扇,朝可爱多的分身打过去。可爱多也不弱,纸扇打了一圈都没打中他的真身。他还找准了机会,口吐三昧真火朝段花容面门直喷过来。还好路陆背下了《香雪念》,赶紧掐诀,默念咒语,使了一招玉影摧山,书影泉齐齐聚在指尖,瞬间就有了排山倒海的势头。路陆将聚在指尖的巨浪,截住了可爱多的三昧真火。路陆毕竟修为太浅,截住了他的第一道火,却截不住第二道。可爱多喷火的瞬间,段花容将路陆推到一旁,飞身转到可爱多身后。可爱多正喷着火,见段花容飞身出来,也跟着他旋了半圈。火喷在书架上,烧了半壁墙。几千只书灵被烧了出来。那些书灵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朝路陆扑过来。路陆念动咒语,将聚起的书影泉,化作小冰针乱飞,那些书灵才迟疑地停在半空不敢靠近。她这召紫华星芒,据说是北郡主的最爱,出门不带刀剑,遇敌化水为兵,洒脱得很。 变大的可爱多,十分笨重,转不过段花容,被段花容一记重拳砸在他耳根上。只见硕大的一个身影飞出去,“轰”地一声,落在玄铁棺上。又从玄铁棺上滚了下来。玄铁棺的棺盖都被他砸裂了。“不好!”路陆喊了一声,生怕玄铁棺一破,可爱多会毁了段花容的灵体。他果然翻身起来想往玄铁棺里去。路陆赶紧撤回冰针朝可爱多扔过去。 可爱多好像很忌讳那些冰针,翻身滚下玄铁棺,变小了躲在棺材后面,拿它当盾牌。路陆撤了冰针去对付可爱多,那群被三昧真火烧出来的书灵,黑压压地就朝她扑过来。段花容的纸扇旋过来打落百把个,路陆还是被一只漏网的书灵咬了锁骨。段花容眼疾手快,旋起一团鬼气将那个只书灵魂飞魄散了。他用鬼术将路陆护在身前,拿起扇子杀开了一条血路。近他身者皆是魂飞魄散的结局。书灵们都停在半空,不敢近身。趁着这个空档,路陆强忍着肩上的伤痛,跟他说了打开书院的方法,“你把自己炼成僵尸,可以引来天劫。当雷劈进玄铁棺时,我将书影泉聚起来沿栈道流下来,这样可以做成电流的导体。雷电一旦霹进来,书院内会形成一个完整的磁场,这个磁场与外面的磁场作用,会推动书院旋转,这样书院就可以打开。你也可以带着你的灵体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妖孽 “你要我做僵尸?!”段花容怒了。 “操!你都死了。还在乎自己做不做僵尸?你不想要你的灵体,就用这个纸人替身吧。”路陆被书灵咬过的伤口痛得有些锥心了,她怕我撑不了多久,见段花容不听劝,急得直爆粗口。“你做了五千年镇墓尸,很适合修僵尸道。我没有别的方法能带你出去” “你说怎么做?”段花容无奈。 “把墓室里的阴气都聚到玄铁棺内,引月华润灵体,然后用我的血养尸。剩下的就看造化了。”路陆强撑着伤痛,跟段花容说了做僵尸的方法。做僵尸本就是逆天而行,不是每一个都能成功的,虽然段花容的灵体被养得很好,但能不能做成僵尸,不但要看功力,还要看机缘。 “用你的血养尸?你是想让沛纳川削死我吗?”段花容后悔带她进来了,“能不能成功,还得看造化?” 路陆拽着他的胳膊稳住自己的身体,着急道,“你不带我出去,沛纳川才要削死你。”她肩上的痛,已经痛入了骨髓。这死人书生,能急死个人“你再不快点,我保证,我们都出不去了” 段花容无奈地叹口气,用鬼气护着路陆,让书灵无法靠近,将墓室内的阴气聚在玄铁棺内。淡淡的月光从书院顶上透进来,笼着玄铁棺。段花容的鬼术修得极好,鬼王级别的亡魂修为,也不见得都能借来月华入墓。路陆中指突然一阵刺痛,段花容已经取了她的指尖血渡入棺内,他的灵体将如练的月华慢慢吸入棺内,书院顶上滚滚的雷声喧嚣而来。 僵尸做成了。 “你快去跟你的身体融合一下,好渡了这天劫。”路陆催他魂魄入棺。 段花容也不拖沓,离了纸人替身,一点鬼火钻进棺材缝里。路陆念了咒语,将书影泉聚成水流沿着栈道引到了玄关处。 就在段花容魂魄离开替身时,可爱多从玄铁棺后面扑出来。段花容的鬼火与他擦身而过,那点鬼火旋即回转,一把纸扇从可爱多后背穿心而过。路陆胸中一阵钝痛。可爱多像个巨大的肉坨坨似的,“轰”的一声落在路陆身边。她被吓得后退好几步才稳住阵脚,险些撤了手上香雪令的手决。 滚滚天雷“嚓”的一声巨响,霹进了玄铁棺。电流从玄铁棺窜进书影泉,噼里啪啦地顺着栈道往上爬,书院内瞬间有了一个强大磁场。“哗啦~~”书院天旋地转地翻了个底朝天。成千上万的书卷混着火焰,夹带着书灵尸体,在书院里旋转乱飞,就像被旋转起来的万花筒,混乱至极。 路陆c可爱多c纸人书生和玄铁棺都被抛在空中乱飞乱撞。路陆证实了自己的设想,但是从没想过是这样的结局,她起初以为旋个九十度,已经顶天了。现在书院旋了好几圈,她像被抛出去的苹果一样,到处乱撞,被各种东西乱撞。 噼里啪啦,又一道天雷霹在玄铁棺上,“吼!”一声僵尸吼叫从玄铁棺内传出来。路陆正庆幸着段花容是个有造化的僵尸,自己却被甩在书架上,还没来得及喊疼,又被甩了出去。 一道闪电划过,第三道天雷劈来,路陆正好被甩在玄铁棺上。她心中一惊,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去向,双眼一闭准备英勇就义。天雷劈下来时,一只大手将她拦腰捞走了。噼里啪啦的天雷劈在玄铁棺上,炸出一朵硕大的火花来,玄铁棺的碎片随着火星四处飞溅。光芒太耀眼,路陆抬手挡了挡眼睛。等她睁开眼时,身体已经被那只大手带着往下坠落了。失重感弥漫周身时,她看见一个青面獠牙全身挂着黑布条的僵尸,像剥花生似的被剥了出来。 路陆和那只大手后面的肉坨坨,被重重地砸在地上,书卷夹杂着书灵的尸体,乱七八糟地砸了下来。那个肉坨坨将她拉在怀里,用身体护着她。可爱多,刚才从玄铁棺上将她捞下来的是可爱多。她只觉得背上c腿上c肚子上c胳膊上c脸上到处都在痛。她被护在可爱多身体下面,啥都看不见,只听到不断的有书本落下来的声音。这个可爱多,听说哄他背了“香雪念”恼得要吃她,危难时刻又来救她,是被鬼魂附体了吧?路陆这么想着,很不安稳地躲在可爱多怀里,但是被一个巨大的肉坨坨压着,根本动不了,不安稳也得稳着。 过了好一阵,书卷掉落的声音停了。路陆听到有人在刨书。不会是段花容吧,他刚做成僵尸,没有赶尸匠哪里能那么轻易地控制自己? 可爱多的身体被掀开,她突然见了光,还没看清是谁,那个把她从书堆里刨出来的人就拜在她身前,道“谢君上重生之恩!花容之身乃君上所赐,花容愿誓死追随君上,匡扶王道,以效犬马之劳。”真是段花容! 等她适应了眼前的亮光,才看清楚段花容的脸,差点惊呼了一声,“妖孽”。 段哥哥的真身果然是绝代风华,一袭月的白广袖长衫在他身上,竟是飘飘然仙一般的存在。初做僵尸就能把自己的形体收敛得如此之好,路陆读过的书里从未写过这样的情形。段花容绝对是僵尸中一顶一的高手。初次成型就能做成魂魄萦绕着光晕的尸妖,旁的僵尸修上几千年也没这成就。 可爱多被段花容掀在地上,已经变回了最初的萌版模样。可怜兮兮地蜷在那里无人问津。似曾相识的睡容,让路陆心中一阵钝痛。他肩上绽开的那朵殷红,她刺他一剑摔玉诀别时的痛,一并涌上了心头。梦里才有的痛,似乎如毒跗骨的随了她几千年,此时又陡然清晰了。 “君上。”段花容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呃段哥哥,你还是叫我小丫头吧。”路陆随便找了句话,糖塞了段花容。 被人喊了半个月君上,这会儿就不习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女巫亡灵 段花容愣了一下,没有揭穿她,很是关切地问道,“书院天旋地转地翻了几圈,你没受伤吧?” “差点儿被撞傻了”路陆摸着脸上的伤笑笑。 他凑过来瞧了瞧她的伤,瞧完坐在书堆上调侃道,“你这是毁容” “” 段花容大概嫌弃入棺时穿的古装太碍事,按照白鹭浦的规矩幻化了一身简约些的轻中式。月白的窄袖长衫,被他摇着折扇的手晃得风姿卓越的。他拿扇子指着可爱多,问了句,“这个书灵跟你很熟?” “很熟吗?很熟到要把我当点心?”路陆虽然觉得跟他并不陌生,但真心没见过。若是见过,也是上上辈子的事了,她不晓得。 “还想着能调教调教,给你做个宠物呢。不熟就算了,把它留在这里吧。”段花容拆下玄铁棺上的铁链,将可爱多困成个粽子锁在石柱上,拉了路陆要走。 “啊。”路陆惨兮兮的扶着膝盖站不起来,段花容将路陆扛在肩上要走。路陆拽着他的腰带央求道,“带上可爱多吧,他吃了《香雪念》。”段花容挥手招了捆着可爱多的铁链,一手扛着路陆,一手拖着可爱多。风驰电掣地越过了万水千山。僵尸的速度异常惊人,路陆只听见耳畔呼呼的风声,眼前的事物一样都看不清了。 到了一处陡峭山崖边上,段花容很警觉地带着路陆和可爱多,藏进了一个山洞里。 “怎么了?”路陆问他。 “有尸鬼军靠近。我一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先避一避吧。”段花容很淡定。 “这是什么地方?”路陆问他。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敢排兵布阵?”段花容有些惊愕,“沛纳川这么由着你胡来,是不想要白鹭浦了吗?” “不赌一把,白鹭浦早就没了。第一次都赢了,第二次也不会输。”路陆傲然地笑着,心里却虚得很。可是,这档口,不能输了阵势。 “如今尸鬼大军溃败路过狼牙道,我们过路,过得不是时候。”段花容眼眸里看不到丁点儿忧心,想必是胸有成竹的。 “有段哥哥在,他们找不到我?”路陆堆了一脸笑讨好他。段花容昵了她一眼,心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日后要怎么辅佐? “他们找不到你,不代表虞晚露找不到你。”段花容趴在暗处,定定地瞧着前方。“你都不知道对方主将是谁,就敢乱下棋,你是怕自己不够二吗?” 虞晚露,虞蕊的养母,路陆记得她是个妖娆的女人。 段花容侧脸瞧着路陆,郑重其事地道,“如果她找到你。你就跟她走。我想办法混进尸鬼大军,一路保护你。” “让我去试探军情吗?”路陆既兴奋又恐惧地瞅着段花容,肩上的伤还痛着她也忘了。 段花容的扇子敲了敲脑门,不晓得该说什么了,“试探军情?把你丢在监狱里,你连窗户都够不着。我是怕惹急那群畜生,他们会像狗一样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这,路陆快被吓哭。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说的就是她吧。 “可爱多怎么办?”路陆瞅着地上被困成粽子的可爱多,受了伤还要被抛弃,真是可怜。 “他是上古的寻血兽,我都杀不了他,几个尸鬼能奈何得了他?”段花容不屑。 寻血兽?古书无记载,功效不详。 我说段哥哥,自己智商都那么低,还好意思鄙视我?可爱多是上古寻血兽,没几个人杀得了他。我们既然收了他,为啥不用上?还要把我送给敌人做俘虏?路陆这么想着,段花容冲她做了个禁音手势,“别说话。黑暗里有东西朝我们过来。” 洞穴深处的岩壁里,一点点靠近的恐惧让人窒息。若有若无的嗤嗤声,带着诡异,妖魅,带着死亡的气息,一点点逼近。路陆四下瞧了瞧,什么也没瞧见,紧张兮兮地拽着段花容的胳膊,不敢怠慢。段花容昵着她的眼神似乎在说,刚才要去试探军情的时候,不是意气风发的么? 一些黑影慢慢的从地下爬出来。等他们走近了,路陆才看清楚,那些黑影是骑着大蜘蛛的女巫亡灵。女巫们穿着深灰粗麻斗篷,斗篷里只有一具骷髅。走在前面的女巫穿的黑色粗麻,大概是级别不同。她们勒着缰绳走过来,像从墓地里爬出来的一样。 “怎么办?”路陆惨白着脸,拽着段花容。 “跑。”段花容说跑,自己却不跑。 “不谈谈?”路陆蹙眉问他。 段花容睨了她一眼,仿佛彻底被她的天真打败,“你认识她们?” “不认识。”路陆傻傻的摇摇头。 “那有什么好谈的?”段花容已经彻底无语。他拉了路陆起身,却没挪地儿。路陆发现,他们周围多了一圈镇魂符。段花容是新做的僵尸,即便是尸仙也会魂魄不稳,很忌讳这些镇魂符布的阵法? “她们什么时候布的阵?”路陆压低声音问段花容。 “你拽我的时候。”段花容小声道。路陆刚才分了神,没有察觉周围多了镇魂符。 “段大人,久违了。”黑衣女巫拖着若有若无的尾音问候段花容。 “我们很熟吗?”段花容质疑着,面上却是一副老熟人的姿态。 “不熟,但是是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那女巫的声音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听她说话,就恨不得匍匐在她脚前听候命令。 “那你们回去吧。”段哥哥很会调侃人嘛,来都来了,教人回去?不过玩笑罢了。 “回去?我们帮你赶走了洞口那群死人,你就不谢谢我们?”黑衣女巫这么说着,路陆仿佛看到了骷髅在笑。“回去,我们能回哪里去?我们的家园被毁,几千年来都栖身在追鱼书院的阴暗角落里。你们把书院掀了个底朝天。现在,我们能去哪里?”女巫妖魅的声音里带着忧伤。 路陆差点想说,来白鹭浦住吧,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女巫的声音太魔性了,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意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爱你的人都得死 黑衣女巫俯身凑近路陆的耳畔,低声说,“我的小君主,我已经听到了您的心声。我们很愿意追随你去白鹭浦。”路陆的小心肝儿咻咻的一颤,退了两步躲开她。段花容架了扇子挡开女巫,将路陆护在身后,嘻嘻一笑,“她胆小,别吓着她。” “段大人,你能出了我的阵法,再替你们君主做决定好吗?”她勒着她的蜘蛛,傲然地瞧着段花容。 段花容眯了眯眼睛,瞧着她,没说话。 “你既然无法阻止我们,就接纳我们吧。”女巫那亡魂的声音带着笑。 “你们家园被毁,可以重建嘛。去白鹭浦也是客居他乡,有什么好的?”路陆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女巫们“哈哈”,一阵狂笑。像刮了一阵阴风似的,路陆冷得肩膀一抖,抓着衣襟不敢动,她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的立了起来,觉得那声音渗人得很,带着墓地里的腐烂和亡魂的邪魅。 黑衣女巫突然冷峻了一张骷髅脸,她身后的女巫们立刻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死气。路陆觉得自己就跟站在死人堆里一样,浑身膈应得慌。 “你帮我们重建家园?你得说话算话。”黑衣女巫偷换了概念讨要承诺。 路陆直言,“我还没有答应要帮你们重建家园呢” 她话未说完,女巫们就怒了。眼眶里咻的点了鬼火。黑衣女巫“呼”的变作赤练蛇,朝着路陆面门扑去。段花容纸扇一挡,正中那蛇七寸位置。她并不恋战,一阵阴风散去,又变作女巫的模样稳稳地坐在蜘蛛背上。其他女巫都没动,估摸着只是想吓唬吓唬她。 路陆压了压自己狂跳的心,故作镇定道,“你杀了我,可没人帮你们重建家园了。任何一任狐君都不会承诺帮你们重建家园,除了我这个打不赢你们的小丫头。”路陆话音刚落,只见女巫们面面相觑的用眼神达成了默契。看来,这群亡魂的执念,就是重建家园。巫之故土在丰沮。丰沮山中有玉门,日月出入之所,十巫升降之地。玉门本是一处灵山秀水,上古幻灵的一场战役毁了玉门天角,天泪水枯,万木凋零。十巫入不了玉门,从此沦落尘世,各据一方。不晓得这个亡魂是哪一支的。路陆在追鱼书院的古籍上读过,修补玉门需要一种叫汤藤的无根草,据说那是追逐日月的仙草。她想,如果帮她们重建家园,能换个盟友,也是不错的,于是应了。“狐族有狐族的规矩,外族人不得入住白鹭浦。即便我是狐君,改不了。如果你们能与狐族人联手御敌,我可以邀请你们入住月亮谷。等我拿到无根草,你们就回丰沮修补玉门天角。如何?” 段花容拉了拉她的衣袖,想让她别乱说话,可惜话已经说出去了。路陆瞅了瞅他,却没瞅出个结果。怎么办,好歹给暗示吧?真是心无灵犀,点不通。 “如果你不履行承诺,怎么办?我们可是无处可去的亡魂。”女巫的声音带着嘲笑的质问。 “白鹭浦大敌当前,我不想树敌。如果能与丰沮结盟,还能修好玉门天角,于我没有什么坏处,所以我会竭尽全力履行承诺的。”路陆就差发誓了。 女巫们相互觑了一眼,好想听不懂这么委婉的承诺。或许在她们的世界里,只有是与不是。 “你办不到,爱你的人都得死。你没得选,没有人破得了我们的诅咒。”黑衣女巫代蛮不讲理地代她答了。 这,是不是太不要脸了点儿? 路陆赶紧给狐族留了一条退路,跟亡魂较真实在太蠢,“我有条件的。我许下的承诺,不能代表白鹭浦。除我之外,任何狐君都不会履行我们之间的承诺。如今大敌当前,你们得容我缓一缓。”言下之意,我许的承诺与狐族无关,你们若是保不住我的性命,就自个儿去补玉门天角吧。 “哈哈,白鹭浦弹丸之地,竟然出了个敢说话君主。好,我容你缓缓。几千年都过去了,我们不在乎多等几百年。”她裸露的下颌骨抖出了一个轻蔑的笑,“不过这个游戏真的很好玩。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说她要重建丰沮。”黑衣女巫的话,引来了身后女巫们一阵的狂笑。 路陆淡淡地笑着,轻言细语地说话,却多了些做君主的庄严,“若非归墟灵国的那场混战,怎会有白鹭浦这样的野弹丸之地。‘忘川盟约’这一局走不完,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要不要与狐族结盟,随你们便。如果你们执意要入白鹭浦,我这个修为不够的小丫头,自然拦不住你们。你们进得了梧桐关,我无话可说。你们想带着我做人质,也没有问题。白鹭浦的规矩已经立下几千年了,不会因为我这个狐君就改了,要改几千年前就改了,不用等到今天,你们带我做人质只能玉石俱焚。如果我死了,《忘川盟约》就是一炬烟火,玉门天角你们只能另找人修。如了哪些人的愿,你们心里清楚。遇上你们,我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走,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好了。”说完往地上一坐,闭了眼睛养上。反正都是任人处置,多说无益。 黑衣女巫,释怀的一声狂笑,“百年前我就算定,狐族有位天资聪颖的君主,说的就是你吗?许下誓言,还要拿话怼我。你是狐君,就该狐君的信誉。我信你,就按你说的做。但是对你下的诅咒,你得自己去解。” 诅咒?爱你的人都得死 这招,够狠的,也挺为难人的。逼着人家没人爱,不是生不如死吗? “怎么解?”路陆有些恼了,这帮女巫太不要脸。 “你什么时候给我无根草,诅咒就什么时候解。”女巫并不在乎路陆那咬牙切齿的小模样。 “在这之前呢?”路陆起身咬牙问道。 “爱你的人都得死。”女巫轻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刺血下咒 沛纳川,路陆心中一颤,忽然想起英珞说的那些混账话,喉头跟刀刺一样,堵得窒息。“沛纳川,到底是真的,假的?”她紧张兮兮望地看着段花容,都不晓得自己问的是哪样。 段花容嬉皮笑脸地答了一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说人话。”路陆恼了。 “我是僵尸,你要我说人话?”段花容耍无赖。 她眼前黑了黑,觉得有些眩晕。如果沛纳川有事,她该怎么办?独自撑起硕大一片江山,她做不到。那一刻,只能说,好无助 鬼姜假死,让人去死的诅咒,对他没用。沛纳川不一样,路陆很担心他会有事。他那样的性情,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她实在看不懂他。如果英络说的都是真的,又该如何是好? 路陆摸出周公镜来,念了引梦咒。镜中,沛纳川在梧桐关外与敌军主帅交了手。像是追着逃兵去的。那黑衣斗篷的身影,是飞羽陵中练如初的晚师父。敌军主帅虞晚露。晚师父,虞晚露就是练如初的晚师父?原来终有一天她跟他们会是仇敌?飞羽陵补心那一局又算什么呢?路陆心里忽然落了个空,现在连同鬼姜都要算作仇敌了?她看见沛纳川举剑格挡时,小腿蹭上了倒在地上的兵器。一滴鲜血落在地上,虞晚露趁机举剑刺向地上那滴血。只见沛纳川一口鲜血喷在地上,他不敢恋战,旋即回了梧桐关。英珞匆匆奔下城楼要去接他,他又是一口鲜血,踉跄两步倒在英珞面前。 路陆捂着嘴“啊”的喊了一声,茫茫心海的唯一灯塔轰然崩塌在眼前,远方一片黯然。 路陆在周公镜里看到的,是巫术中的咒灵术,结草下咒和扎小人都属于咒灵。咒灵必须得到被诅咒者的生成八字和他身上的东西,头发c指甲都可以。像虞晚露这样,刺血下咒不祭香火的,必须是一等一的高手。她怎么知道沛纳川的生成八字? 奸细,有,奸,细! 等回白鹭浦,我一定亲手撕了那个奸细,路陆这样想着,抬起眼眸瞧着黑衣女巫,恨恨地道,“你会毁了白鹭浦的。”女巫淡淡地笑着,一副管我屁事的样子,甚是恼人。 段花容侧脸瞅了瞅周公镜,瞧不见里面的景象,沉声问她,“沛纳川出事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咬牙道,“是。被人刺血下咒了。” “刺血下咒?沛纳川怎么会给人'刺血下咒'的机会。看来,诅咒应验了。”段花容看戏似的。 看到沛纳川出事,路陆已经没什么理智了,冲着女巫大吼,“解除诅咒。否则,你们什么都不会得到。” “别吼了,她们不会理你的。”段花容淡淡的神情,惹恼了路陆,。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满腔怒火撒到了段花容身上。 “你吼有什么用啊?她们是亡魂,只有执念,没有感情。白鹭浦是生是灭,跟她们没有关系,她们只期待她们想要的结果。”段花容的话很在理。路陆恨恨地瞪着他,逼着他又说了下面一段,“现在有三个办法。第一方法,让沛纳川对你死心”他没有再往下说。 路陆没作声,一双泪眸期待着他的第二个方法。 段花容见她许久不作声,耸耸肩牙尖十八怪地说,“第二个方法,死了也没关系,把他做成僵尸。”僵尸是逆天而行的存在,不是所有人都那个机缘的。她见过了晏子奇是怎么历经天劫被做成僵尸的,他和陈思然只能地下相守。她不想让沛纳川受那样的磨砺。 路陆不做声,段花容故做无奈状,接着说,“第三个方法,履行承诺。” “纳川被刺血下咒,敌军一定会趁机反攻,我们哪有时间履行承诺?”路陆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我回梧桐关代替沛纳川。我常年镇墓,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回去,顺便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你放心去兑现你的承诺,我保准还你个完好无损的白鹭浦。”段花容主动请缨。 “以纳川的修为,你估计他能撑多久?”路陆并不怀疑段花容的忠诚,也见识过他的战斗力。她更担心的还是沛纳川,犬神门一战,他已经伤得很重了,闭关养了几日,不晓得痊愈了没有。 “七天没问题。”段花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沛纳川,似乎很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 路陆选择兑现承诺。她冷声对女巫道,“听说能够修补玉门天角的无垠草在冥界。我可以帮你们偷仙草。但是沛纳川不能有事,否者我就毁了无根草,你们永远都别想再回丰沮了。别忘了,我至少是个狐君。”就算压上白鹭浦毁了玉门,毁了丰沮,她也可以做得到。所谓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不过如此。佛语念多了,也不介意自己成一回魔。 黑衣女巫淡淡一笑,“有胆识!就按你说的做。在你履行承诺期间,我的诅咒会被压制,他暂时不会有事。” 地上的镇魂符散去,意思是她们不想为难段花容。 段花容拍拍路陆肩头,道,“祝你好运!” 如果眼神能杀人,路陆保证已经杀了他一万次了。 “无根草在妄念城,你走阴跟我们去吧。”黑衣女巫说。 “我不会”路陆话还没完,段花容一张鬼画符贴上了她的脑门。路陆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就飘了起来,身体软软的倒在段花容臂弯里。路陆瞧着自己的肉身,脑门上贴着黄符,极具喜感,不过此时她没什么心情笑。 “去吧,路上小心!”段花容说完,扛了路陆的肉身,拖了可爱多,走了。 留下路陆的魂魄在风中凌乱。她怀疑,段花容从头至尾都是故意的。 段花容走了,女巫们有些意外。她们大概是在好奇,为什么君臣两可以处得如此随意。路陆只能默默哀叹,我们白鹭浦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跟幻灵中洲的“大都市”没法比。我这个新任村长,大臣们想怎么调侃就怎么调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偷仙草 有人进了山洞,一个女巫拉着路陆,躲进了黑暗里。 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虞晚露,一个云朵。段花容说虞晚露是敌军主帅,她能找来,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云朵怎么来了? 云朵身上的戾气好可怕,路陆从未见过这样的云朵。她们在瑶家院子分手后,再没见过。路陆想去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正想起身出去找云朵,却被女巫扣住了。她示意路陆,不要乱动。 云朵进来后带着尸鬼四处搜寻,几次从路陆面前走过都没瞧到她,想必是女巫施了什么魔障,才让她躲过几十个尸鬼的搜寻。她一直以为,云朵已经跟她冰释前嫌了,看着她满腔怒火地带着尸鬼搜寻她时,她整颗心都凉了。眼看她怒火烧了眉心,却无能为力,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 有句话叫,救得了人,救不了心。她救不了的就是云朵的心。 虞晚露抱着手靠在洞口的石壁上,看笑话似的看着云朵一阵空忙。 云朵搜不到人,冲着虞晚露发脾气,“晚太傅,是不想回去交代了吗?” “你都找不到的人,我去找又有什么用?”虞晚露也没什么好脾气。“这山洞里,除了生人味儿,还有千年尸妖c寻血兽和女巫亡魂的味道。这些东西,没一个我们惹得起的。要找,你继续找吧。”她说完,冷冷的转身走了。云朵不甘心,又不敢继续找,回头瞅了瞅,咬碎了一口银牙,跟着虞晚露出去了。看来,云朵跟虞晚露不怎么对盘啊。 云朵身上戾气太重,故而走得很实。连路陆都没看出来,此时的云朵不过是个亡魂。 云朵跟虞晚露走后,女巫带着路陆去了冥界。 冥界的街跟尘世一样,车水马龙的一地繁华,只是瞧不见半点儿活气,天空永远都是死气沉沉的铅灰色。刚进回首门,迎面走过来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沛纳川。路陆坐在蜘蛛上被女巫扣着,逃又逃不掉,停又停不下来,只能跟沛纳川撞了个正着。路陆心想,之前跟段花容闯了书院,现在又来偷仙草,估计是要挨骂了。 果然,沛纳川拦下女巫的大蜘蛛,一个箭步上去将路陆拎了下来,拽着她就往回走。路陆那点小力气,怎么针扎都没用。女巫们看着就看着,没一个出手拦着他的。还真是,不近人情诶 “沛纳川你要干什么?你放手!”路陆急得直哭,他也不肯松手,拖了几步拖得辛苦,索性将她扛在肩上,一点鬼火出了冥界。 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回了白鹭浦。进了露华宫,沛纳川将她扔在椒房殿的大床上。路陆的魂魄在自己的上弹了弹,又蹦下来了。段花容和英络立在床边不敢说话。沛纳川握着她的肩头,念了句咒语,将她推到床上。等她坐起来时,已经回了魂。 沛纳川没有急着回魂,他也回不了魂,就这么鬼气森森的站在路陆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厉声训斥,“路小陆,我警告你,你现在是狐族君主。你做的每件事情,都关系着狐族的生死存亡。请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路陆小脸儿撇在一边,心里怒道:我不顾性命地要去偷仙草,还不是因为他。我真是良心泛滥了,才要拼命去破了诅咒救他。 沛纳川在房里来回跺几步,泄不了心中愤懑,回头指着路陆继续骂,“你能干,你能去追鱼书院把段花容做成僵尸带出来。我在外面找了你十几天,我都快疯了。你知道吗?”那有又怎样?还不是你送人家去“度假”的。“出来了,你不想着立刻回白鹭浦,你还有本事去妄念城偷仙草?”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妄念城偷仙草?”路陆斜了一眼身旁的段花容,肯定是他出卖了自己。他也不辩解,耸耸肩,一脸无辜状。 “你还不想让我知道吗?”沛纳川眼眸里翻滚的愤怒,险些卷了路陆的灵魂沦陷进去。 路陆从未见过沛纳川如此盛怒,她缩了缩肩膀,想躲到角落去,可惜没地方躲。比起那张万古不变的扑克脸,她更喜欢现在的沛纳川。她觉得他偶尔发发火,更有趣些。后来许多年,沛纳川都笑她“受虐狂”。 “那些女巫给我下了诅咒,我不想让你受牵连”路陆小心翼翼地跟他解释。 “我怎么样,那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沛纳川快被她气得没理智了。 “那你不要喜欢我啊!”路陆恼了,也是口不择言地伤人。 “”沛纳川一愣,很是惊愕地瞧着她,他大概从来没想过,路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段花容都跟着抖了抖,不晓得这丫头是哪根筋没对,要胡乱说话。 路陆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向着沛纳川道,“你不喜欢我,能做到吗?”她说完就后悔了,怯怯地望着他的眼睛,怕他说“能”,又怕他说“不能”。熬了许久,她只看到沛纳川恨恨瞧着她的眼眸,和眼眸深处揉碎的心酸。他转身出去,给他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什么也没说。 沛纳川刚出门,英络上来一个巴掌拍在路陆后脑勺上,“路小陆,你傻啊你?这种话也能说?你都不知道我家大人为你做了多少。为了你,他做僵尸都愿意” “他愿意?什么都是他愿意!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听到英络那么轻而易举地说沛纳川要做僵尸,路陆一把怒火烧了眉心。一个两个的,做什么事情都是为她好,却从来不问她想要什么。“不要再提这个事情了。退下吧。”她说完,一头倒在床上,扯过枕头来蒙住脑袋,不想理他。 “这丫头,不是爱上我家大人了吧?” “好像是。” 英络和段花容窃窃私语的当面嚼着路陆的舌根子。路陆坐起来,拽了枕头扔过去,放声狮吼,“出去!” 段花容眼看形式不妙,推着英络一溜烟,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徐先生来了 路陆想睡一觉,醒来就当啥事儿都没有。可是段花容说沛纳川只撑得住七天,他如果扛不住诅咒对的伤害,就只能做僵尸了,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状况。去妄念城来来回回大半天都已经过去了,还有六天时间。沛纳川火气没消,自己又扭得过他,到底要如何是好?总不能就这么耗着吧?她在床上辗转了半日都没睡着,也不可能有醒来啥事儿没有的结局。 傍晚时分,侍女来报,“君上,徐先生来了。” 路陆从床上蹦起来,拉侍女问,“徐先生!是徐默吗?” 侍女诺诺地道,“沛大人没说,只让我来请君上去紫宸殿的偏殿叙话。”路陆跳下床,鞋都没穿就往紫宸殿跑。侍女提着鞋一路追着她,她也不理。 徐默。果然是徐默。“徐默!”路陆不顾人多,蹦跶过去挂在徐默脖子上。徐默拦腰搂住她,跟得了珍宝似的不肯松手。英络过来将她扯到一边,苛责道,“喂,你这丫头,花花肠子怎么那么多呢?” 路陆顺手在花瓶里抽了支竹条,敲在英络头上,“你懂个屁!”转身拉了徐默坐下。 “十四,你先下去吧。段二小姐那边,你去帮我应付着。”沛纳川故意支开了英络。 路陆这才注意到鬼气森森的飘在身后沛纳川。他遭了诅咒,现在回魂,可能连魂魄都要受损,只能这么飘着。他从来都是让人看着心痛的角色,天塌下来都能扛着,从来不得说出来。看到沛纳川,路陆心头酸酸的。侍女提鞋过来给她穿上。她赶紧低头不去看他,谁知道,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侍女手上。 “君上,您怎么了?”侍女抬头问她。大臣们齐刷刷的眼光,落在路陆身上,瞧得她不敢抬头。 “你是不是眼疾又严重了?是白鹭浦桃花开得好,过敏了吧?”徐默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道。大夏天的,有什么桃花?嘿,还真就有呢,不晓得谁掐了几支桃花插在路陆身旁的花瓶里。也不晓得哪里的桃花,夏天还能开,朔度山的吧路陆抬起眼眸瞅了瞅徐默,觉着他是最善解人意的。要不是徐默那句玩笑,那么多人盯着她,她怎么忽悠得过去。丢脸丢大了 “呵呵”英络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走了。 路陆偷偷抬起一双泪眼瞧向沛纳川。他那张扑克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比他那身衣服还黑。见他不高兴,路陆又想偷笑,可是刚掉完眼泪,再笑出来,人家会不会觉得她疯了。忍住 略略叙了几句闲话,路陆就屏退了众人,诏了沛纳川c段花容和徐默去露华宫叙话。 她让侍女上了茶,算是款待徐默。白鹭浦就是一个不让人间食烟火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好吃的,就茶出名。算了,算了,有茶都不错了。 路陆没跟徐默讲她在白鹭浦的经历,沛纳川都跟他说了。她问徐默,送她和鬼姜回瑶家院子以后,去了哪里。 徐默略略提了一下那天回瑶家的路上,路陆被刺伤以后的事情。 他带着鬼姜棺材和路陆跳下悬崖后,避在一口枯井里。刺伤路陆的刀子插在心脏上,他想尽了办法,都救不了她。后来,无量岛派使者来,说路陆跟海玡城有些机缘,或许能请海玡城的城主救她一救。他这才将路陆放进鬼姜的紫御棺里,焚香祭血。三天后,他听到棺材里有了呼吸声,才敢使了两个小鬼将棺材抬回瑶家。 因为崔家寨出了事,徐默没等两个小鬼回来报信,就赶着去了崔家寨。等徐默赶到崔家寨时,寨子里已是遍地尸横。他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崔不二和虞蕊。晏子奇和陈思然躲在墓地里。他们也找了崔不二和虞蕊好几天,寨子里的尸鬼都不受人控制,见谁啃谁。后来,他们不敢再找了,就躲在墓地里。等徐默找到他们的时候,陈思然差点因为墓地阴气太重直接变了僵尸。崔一公被镇尸钉钉在断魂崖上,下面用灯烤着,尸油一点点滴在灯里,祭祀着他身上的尸灵,尸鬼无极就这样被唤醒了。断魂崖下面,源源不断的都有尸鬼爬出来。因为断魂崖有重兵把守,徐默没办法救下崔一公,只能带着晏子奇和陈思然回无极门。 等他再去瑶家找路陆的时候,瑶家院子已经找不了。徐默找了她两个月都杳无音讯。后来听说尸鬼大军两次突袭白鹭浦,都未得逞。玄门中又传出谣言说,白鹭浦来了个尘世的小丫头做狐君,右长卿沛纳川爱的不能释手,大战告捷就给狐君下了聘礼,谁想那狐君竟然逃了婚。他向那些说闲话看戏的人打听了才知道,在白鹭浦做狐君的尘世小丫头,就是路家姑娘。他这才来了白鹭浦。 真是忙坏了徐哥哥,奔波了一大圈,还不忘了找她。 路陆责怪徐默瞒着她季远的事情。他说人总有生死轮回,勉强不得。季远出事的时候,鬼姜刚刚去了飞羽陵,他只是不想火上浇油让她更加伤心,才瞒着她将季远的后事处理妥善了。 路陆怀疑千味坊的爆炸案是人为的。徐默说,这件事情连蛛丝马迹都没查到,只是猜测也解决不了问题。现在归墟灵国一片混乱,鬼笑天又扰得尘世玄门不得安生,必须尽快先找到海玡虎符启用追魂军,收了鬼笑天,还尘世玄门一个太平,否者根本没有机会去查季远的事情。 “找到海玡虎符,去哪里找?我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两个多月了,路陆在白鹭浦,过的都是晕头转向的日子,哪有机会去找海玡虎符。她倒是想找,文戏,武戏,一出接一出的演,哪能对付得过来?现在倒好,还被女巫下了诅咒。不去偷仙草破除诅咒,别说沛纳川了,鬼姜回来也会出事。 噫,鬼姜不是说徐默喜欢她吗?他怎么能安好无事的来白鹭浦找她?他怎么逃过女巫的诅咒的?还是说,还是她自作多情了?还有,他不是狐族人,怎么进的白鹭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怎么就乱成这样了? 沛纳川就在身旁坐着,那么一堆私密的问题,路陆哪里敢问。好在徐默修了读心术,早把她看得透透的了。他喝口茶,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我的好妹妹,别心里犯嘀咕了。我能来白鹭浦,还得多亏了沛大人宠你。” “什么?”路陆脸上忽的烧出了两朵红霞。 沛纳川起身冲徐默拱了拱手,尴尬道,“时间不早了。我,我回府,我回府看看我的还得救没”他唐塞了两句,一眨眼的功夫,飘得影都没了。沛大人几时这样语塞过?临走时,还把狐君给忽略了。在贵宾面前,不礼狐君就私自退堂,这不像他的风格诶 沛纳川走了,路陆正好逮着机会审问段花容,“段花容,你没事儿做了,要告诉沛纳川我去偷仙草的事儿?”她一时气上心头,不顾徐默在场,恨恨地拨了眼刀子瞪着段花容。 “我不说他就不知道了?”段花容拨着茶末子跟没事儿似的。“沛纳川什么人?你那点儿破事儿,瞒得过他?他虞晚露交手时就知道你被下了诅咒,他又放不下你,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故意放水让虞晚露做成了刺血下咒法术。否则,单凭虞晚露,怎么可能伤得了他。一来,他知道我能回来顶他的班,所以将计就计,做戏给对方看的。二来”他顿了顿,又皱了回眉,好像说的是自己心里的憋屈,“他知道你心心念念地想着鬼姜,索性做了僵尸好成全你。还有就是”他没接着说。 “还有什么?”路陆扶着额头,有些头疼。他果然是让人心痛的角色,什么叫'做了僵尸成全她'?是要她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他才安心?路陆这么想着,差点压不住火,恼了段花容。 段花容眼看抹不过去,揉了揉眉心,道,“沛家给君上下聘礼之前,沛纳川已经下过命令要传他单恋的谣言。他要用'沛氏沉沦,狐君出走,白鹭浦朝中无人'的谣言误导敌军偷袭白鹭浦。他知道你是鬼姜的未婚妻,不会接受聘礼,为了不让你难看,所以让我把你带走。事先预计的是女主临阵出逃,下聘礼不成,就算他单恋。谁知道,英络请了沛太君回来,旨在让沛太君做主,敦促纳川娶了君上。那沛太君也是个执拗的主。听说君上出逃,一气之下要纳川娶我家妹子。沛纳川来墓地找我们,我们进了书院。他被逼得没办法,给段家下了聘礼。恰巧沛老太君喜欢我那二妹,我家妹子又迷了纳川百多年。一老一小的,没人肯就此放了他过去。所以呢,沛纳川就执意要做僵尸,不跟惜言成亲。” “怎么还有这么一段?”路陆顿时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 “这些也是我回来以后才知道的。”段花容无奈地搁了茶碗,“你现在该知道沛纳川为什么生气了?”路陆扶着额头,抬起眼眸瞅了他一眼,胸中那口气叹得沉沉的。“他看到我带着你的回来,就知道你走阴去履行女巫亡魂的承诺去了。都这种局面了,他问我什么我都不敢不说?我回来时,他刚刚被刺血下咒,灵体还在梧桐关。一听说你要去偷仙草,即刻点了鬼火去冥界把你截了回来。” 路陆心里那个叹啊:我就出去“度了个假”,怎么就乱成这样了?她抬头看向段花容,“你打算怎么办?委屈你妹子做僵尸夫人?还是跟我一起去偷仙草,让你妹子活得正常点儿?” 段花容白了她一眼,沉默不语,深刻表示怀疑这丫头的智商。 徐默也是笑而不语。 良久,路陆才不温不火的向着段花容说了句,“现在你妹子也被牵扯进来了,你这做哥哥的能不能负点责任,帮帮你妹子?”通常情况妹子在哥哥那里都很受宠的。她想,她拿段惜言说事儿,段花容应该会顾惜自家妹子,帮她偷仙草的。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妹子守活寡吧,或者把她做成活死人,去跟僵尸长相厮守。 “姑奶奶,您想什么呢?沛纳川心里装的全是你,你让我妹妹去做沛夫人,让她一辈子都有享不尽冷眼相向?”段花容彻底无语了。“不管沛纳川做不做僵尸,你都得自己管好他,别打我妹妹注意!我可不想让我妹妹做你们两炒作情感的牺牲品。” “”路陆觉着,自己没法儿跟段花容好好说话。 一个是自家妹子,一个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一个自己誓死效忠的君主,哪个山芋都不好拿,真心为难了段哥哥。 徐默拍了拍路陆肩头,道,“你嫂嫂有句话说得对,凭心去探的路,才是自己要走的。要不要做僵尸,你得去跟沛纳川商量。” 路陆久久地凝望徐默,眼里满满一汪晶莹,徐哥哥果然是最善解人意。沛纳川给徐默狐头令,请他来白鹭浦,一定是想让她在这举目无亲的异族他乡,有人娇惯,有人依靠,有人宠。转而,又觉得难为了沛纳川,能想得如此周全。 “徐默,你会一直留在白鹭浦吗?” “当然。无极门已经决定跟白鹭浦联手对付鬼笑天,我当然会常住白鹭浦。也是为了照顾你。嗯沛纳川说”徐默的笑颇有深意,“他说,你常常都在想你哥哥。我既然把你当妹妹看,就请我代你哥哥来白鹭浦照顾你。省得你时时无人娇惯,他看着心疼。” 路陆猜得果然没错。 “最后一句是你说的吧?沛纳川什么时候那么直白过?”路陆直言。沛纳川那么含蓄c内敛的一张黑桃k,到了徐默那里,怎么可能画风突变呢?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好好睡一觉。我住潇竹馆,就在露华宫附近,可以随时听诏。你想去偷仙草,明天是个好日子,睡醒了去跟沛纳川商量一下。”徐默说完,喝口茶,起身,跟段花容一起拜辞告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正好他欠伤 折腾了十几天把段花容弄出来,路陆搞得浑身是伤。就算狐族医术了得,在她魂魄回来之前就治好了她身上的伤,也免不了愈后身体困乏。从冥界回来,还跟沛纳川吵了一架,心也伤得差不多了,该睡了。 美美睡上一觉,又是阳光明媚的第二天。 路陆觉得昨天跟沛纳川吵了一架,把自己吵傻了。明明可以传诏,诏他来露华宫议事的,偏偏要自己跑去找他。去长啸府,管家说他回了沛府。去沛府,遇上段惜言,打翻一坛子醋。找了一上午,才在段花容府上找到他。他还不愿意见她,远远的见到她转身就要走。 路陆见沛纳川要走,冲着他背影大吼,“沛纳川,我今天要去把仙草拿回来,你别拦着我。” 沛纳川停住脚步,走回来,捏起她的下巴,炯炯的目光灼烧着她的双眸,“你信不信我软禁你?” “正好你可以娶了段二小姐?”路陆瞧准了他心里的伤,故意拿话激他。 沛纳川果然黑了脸。 “是又怎样?”他也不吝惜拿话怼她。 “你不想活你,别让人家守活寡。”路陆打开沛纳川的手,撇了脸不去看他,她见了那张脸就由不得要心软。“不是所有人都有段花容那样的造化,能够开棺出土就做成个尸妖,他那样的僵尸,万万年能有一个都不错了。” “能不能成僵尸那是我的事。”此话虽很冷,路陆却没有听出半点儿决绝的味道。当他赌气好了。 “段二小姐呢?你要娶她,你凭什么要她跟你守活寡。”路陆有些恼了,想起她外公那日躺在招魂台上的情形,撇了一家老小不管,妄论了生死。如今,沛纳川也要如此,她怎么忍得了? “人家乐意!”沛纳川这句话算是怼了路陆个正着。 “沛纳川,我不想大清早的跟你吵架。”路陆急得暴跳,“你要做僵尸,若是达不到尸妖的级别,根本没法控制自己,每到月圆夜你都会失去理智。现在最权威的赶尸家族几乎被灭了门,以你现在的修为,一旦失去理智,没人能控制得住你。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沛纳川一时没想到说什么好,冷着一张脸,就着他那张黑桃k的脸冷着。 路陆趁着他不说话,接着骂,“还是说,你想就此去转世轮回,丢下我白鹭浦不闻不问。或者说,你连转世轮回都不去了,就这么孤魂野鬼似的飘着,直到魂飞魄散?” “这些都是我愿意的,你能不能不要管?等剿了尸鬼军,你对女巫亡魂许的诺言,我去帮你兑现,你安心等着鬼姜回来就是。你现在不顾性命的要去偷仙草,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他似乎妥协了一些。 “你呢?你有想过自己的身份吗?”路陆丝毫都不示弱,今天就没想给他面子,“左长卿已经战亡,你也要不顾自己性命地肆意妄为。你就想丢下我一个人苦苦支撑白鹭浦,是这样吗?”她逼着沛纳川看着她的眼睛,沛纳川竟然直接转身走人了。 “爱我的人都得死,你就想我没人爱。现在是你,等鬼姜回来,鬼姜也要出事。不管怎样,我都要拿到仙草。”看着沛纳川冷冷的背影,路陆撕心裂肺的委屈咆哮而出。 他却没有回头 眼看形势不妙,段花容赶紧用鬼术在路陆面前写了几个小字:别提惜言,说你要见鬼姜。路陆恍然大悟,赶紧追上沛纳川抱着他的胳膊,可怜兮兮地乞求道,“我要见鬼姜,我不想他跟你一样。” 沛纳川眸光一滞,眼底那片深邃揉成了伤。 “我不想孤军奋战,我已经撑不下去了。你不想陪我走下去,就让我去见鬼姜吧。我没你那么多英雄气概,我只想跟我相爱的人长厢厮守。我不想鬼姜一回来,就要跟你一样做僵尸”路陆哭得声泪俱下的。沛纳川愣了半晌不笑得要怎么跟他说话,眼眸里翻滚的漆黑能吸了面前那人儿进去伤心。 “我陪你去偷仙草。”沛纳川言语如冰,话里却是焦灼的深情。他就差没说我这就去领了鬼姜回来还你的话。 这个内敛美少年的心,被路陆伤得透透的 正好他欠伤。作为狐仙第一大家族沛氏的嫡长孙,不到三百岁官拜右长卿,权倾朝野,先君钦点摄政大臣。在白鹭浦,恐怕没人敢像路陆这样伤他,他才能如此桀骜不驯。 他画了张鬼画符贴在路陆脑门上,路陆的魂魄飘出来,身体软软的倒在他怀里。他抱了路陆的回露华宫,嘱咐英珞好生照看,自己一点鬼火,带了路陆的魂魄去了冥界。 妄念城属于冥界,但不属于幽冥司。幽冥司主阴阳轮,妄念城则是冥界合法的黑市。阴阳两界的奇异人士,都会带着珍宝来这里以物易物。鬼魂自然不说了,有宝贝的都可以来交易。阳间的人要走阴入城,来的,都是玄门中人。 妄念城c无量岛c锻骨山和自在天,是幽冥司之外的冥界四大圣地,虽不主轮回却镇着生死轮回中化不了的业障,在冥界的地位堪称“无上崇高”。 在妄念城,街市商铺里的交易叫“私当”。如果有人在店里看上了宝贝,就拿自己的宝贝去换,买卖双方中意了彼此的宝贝,就能成交。抢的c偷的,不计其数,但是城主不管。打得过的,拿了宝贝出城,算本事。打不过的,散了魂魄拿去销金河祭城,叫做活该。妄念城城主,在王府大殿上公开交易的叫“官市”,也是要带宝贝来换的,每月只开一次,每次开官市只有十个名额。像路陆和沛纳川这种,啥都不带就像进妄念城的,名义上叫“偷”。 无根草总共三颗,都在妄念城。那是妄念城城主夫人养灵蛇的藤蔓,拿什么都不换的。反正也换不到,就只能偷了。那些灵蛇左右就是几条宠物,在路陆心里哪里比得过沛纳川和丰沮巫族的命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这就是我带的宝贝 虽说路家世代阴官,但是都在幽冥司任职,不怎么过问妄念城的事情。再说那城主夫人十分小家子气,不得轻易让谁得了便宜的。为了要个无根草,就找路朗出面,实在不好,要是伤了和气就更不好办事。所以,还是“偷”吧 进了妄念城,路陆跟逛街似的,什么稀奇宝贝都要看一看。宝贝看多了也就麻木了,她站在街上,远远眺着矗立在长街尽头依山而建的那座城池。沛纳川悄悄告诉她,那就是妄念城王府,就是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 走近王府一瞧,路陆才暗暗惊讶了一把。什么依山而建啊,那简直就是建在悬崖峭壁上的城中城,城下还翻滚着一条血河,河面腾着猩红的浓雾,远远的就能嗅到血腥味儿,那是护城的销金河。书上说落入销金河中的魂魄会被河水吞噬了祭城,绝无重生的可能。销金河上,有且仅有一座浮桥,那是通往王府的唯一通道。浮桥仅有一人宽,侍卫进出王府都要列队而行。浮桥两头重兵把守,城楼上还有弓箭手候着,强攻c偷渡都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浮桥尽头,妄念王府的门柱上,盘着两条灵蛇,据说张嘴就能吞下一个魂魄,那血红的眼睛瞅着就渗人。灵蛇盘在门柱上嘶嘶地吐着血红的信子,威胁着那些想偷偷过桥的魂魄。听说被它吃了的魂魄,就当是做了祭品点心,没人理会的。 路陆有点后悔了。后悔?后悔也没得选 她心想:不是说好的那两条灵蛇是城主夫人的宠物吗?怎么那么凶残? 她已开启做贼心虚模式 眼看进不了妄念王府,路陆都快急哭了。沛纳川带着她,在王府附近找了个茶铺蹲点。路陆愁眉不展地望了王府半日。沛纳川背着王府靠窗坐着,优哉游哉地喝茶。他那优哉游哉的茶,喝得路陆心烦。她怀疑他是安了心让她着急的,但是能得他许可来趟妄念城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敢再招惹了他,只能远远地望着王府发愁。 正午时分,桥头排起了一列长队。 路陆跟茶铺老板打听。老板说,今日开官市,货主们都排队等着验货呢。这官市,每月都是十五才开。今儿个,不晓得为啥提早了十日。 听说要开官市,路陆一拍桌子拖了沛纳川去排队。她想去瞅瞅有没机会可以混进王府。 桥头,两位官爷正在主持验宝,因为每个月只有十个名额,必须验得稀世珍宝才能放进王府交易。长长的一遛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验宝的官爷也验得十分辛苦。排队的货主,把自家的宝贝承上验宝的桃木案,鉴宝官挥手说“走”的都不能过桥。能过桥的,官爷们给个二指宽的玉牌子。牌子上写上货主名字,由一队侍卫带着过桥。 验了几百件宝贝,只有一位货主得了牌子过桥。 这妄念城,不是个太平地儿。来排队的,都是带了宝贝的。外面围观的,无不虎视眈眈地盯着别人的宝。在桃木案上亮了宝贝又不能领了牌子过桥的,离开队伍,就有可能被抢。排着队的,都是等着王府挑选的宝贝,没人敢去觊觎。一旦没被挑中,围观的就可以随便来抢,能不能杀出重围全凭本事。能进殿的宝贝,都是百里挑一的好。不能进殿的,也有很多尖货,只是入不了验宝官的法眼而已。来妄念城做交易,可谓是九死一生。许多新死不懂规矩的,被抢了宝贝丢进销金河的,也不占少数。 排队的,都老实排队,有妄念城的侍卫护着,没人敢动。队伍外面抢宝贝的乱得一团,被打得魂飞魄散的c缺胳膊少腿的到处都是,那些侍卫只管带货主过桥,才不管大家打得多么热闹呢。路陆和沛纳川没带宝贝,不用担心被抢,就是踮着脚尖看热闹的。 身旁打打杀杀的热闹横竖都是冤孽,没人管得着。路陆更在意那些进了王府宝贝。队伍排得很长,她踮着脚都看不到桃木案上的宝贝,索性踩上沛纳川的脚背,攀着他的肩膀踮着脚尖看稀奇。她一心想着要去弄个什么样的宝贝来忽悠进王府,完全没在意她现在这姿态有多暧昧,更没在意长街尽头的窗户里有双漂亮的眼睛正在盯她。 还剩两个名额,终于要轮到他们了。 他们前面的货主,抱着一个瓷瓶子,说是狐仙遗失千年的聚魂瓶,能聚弃消散的魂魄让凡人起死重生。路陆问沛纳川那瓶子是不是真的,他说没见过,但是验宝官竟然给了那货主玉牌子。 一队侍卫带着狐仙聚魂瓶的货主过了浮桥。 “二位客官,宝贝拿出来验验吧。”验宝官邀他们验宝。 路陆还愣愣地在想,他们哪有什么宝贝?沛纳川就推了她出去,他向验宝官傻笑道,“这就是我带的宝贝,二位官爷觉得怎样?” 路陆和二位官爷,同时瞪大了眼睛。 路陆不晓得沛纳川这是唱的哪一出,硬是傻了半日不敢说话。 “看不上?”沛纳川鄙夷地问道。他那俯览众生的小神态,硬是瞧得两位验宝官无比自卑。“看不上就算了。”他一个白眼儿翻上天,拉了路陆要走。两位验宝官匆匆上前拦着,谄媚一笑,道,“客官,客官留步!客官这个宝贝实在是太珍贵了。我们,我们一时有点儿惊讶” 俩验宝官,长得一个模样,动作c声调都能同步,妖艳儿得分不清男女,这样谄媚地笑一笑,更是要迷倒了众生。 路陆傻傻地望着沛纳川,沛纳川鄙夷地昵着俩验宝官,俩验宝官一脸谄媚地瞧着沛纳川,都不说话。 路陆心想:我不说话,是我心虚。沛纳川不说话,是他本就话少。俩验宝官不说话,恐怕是在衡量我能值几个银元儿吧。 说好的大义凌然呢?临到要拿自己做“宝贝”去换一个进城的机会时,路陆的小心脏还是忍不住狂跳了几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 俩验宝官傲慢不过沛纳川,只得认怂,哈腰陪笑道,“客官,这宝贝你舍得换么?” 沛纳川给路陆使了个眼色。路陆秒懂,她知道这是进王府的唯一机会,赶紧装了小白兔,卖萌,装傻,求不卖,“主人求求你,不要卖掉我呜呜”沛纳川故意抬身价,不想再卖了。验宝官拦着他俩苦口婆心地劝了半日,“我家城主搜罗了天下珍宝,幻灵的宝贝也有不少的。先前那个狐族的聚魂瓶您也看见了,稀罕得很吧?客官,您这宝贝带进去,我家城主定是有无不给,给无不快。这宝贝,您留着用处不大,不如换了。要美女,妄念城里,比这漂亮的多了去了。等您换完宝贝,我请城主送您十个。” 比她漂亮的多了去了?沛纳川就这么冷冷地昵着说话那官爷,想等他找几个比她漂亮的给他看看。那官爷笑嘻嘻地“呵呵”一声,也不敢多言了。沛纳川揽了路陆在怀里,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鄙夷道:“妄念城,真有宝贝换得了她?” 那官爷嘿嘿一笑,献了殷情,“客官想要什么?小的这就去禀告城主。” 沛纳川老脸一沉,搂了路陆就走,压根儿不理他们。 “客官,客官。妄念城无数珍宝等着您,您这么走了”那官爷不离不弃地追着他们。他身后跟他一个模样的,可没那么好脾气,提了寒阴剑带了侍卫将他们截了,“验了宝,想走?存心戏弄我妄念城,不是?” 沛纳川岂是好惹的,凌厉的一个眼神,将他身后的侍卫们唬得倒退了三步。 他们这是瞧出了路陆的身份,才不肯放的?她腕上那烈焰狐尾艳得赫然,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那是狐君的东西。他们这么紧张地要将他俩带进王府,定是瞧出了她的身份。 路陆心想:能狐君来换宝贝的人,到底是有多傻?我要是他俩,肯定怀疑有诈。得了狐君,不去白鹭浦挟天子以令诸侯,跑这里换什么宝贝?这两个验宝官不是真傻,就是装傻!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来。于是乎,她抱着着沛纳川的胳膊装白兔,傻傻地哭泣着央求道,“主人,这里好多人,我好怕啊!我们回家吧呜呜呜”装傻之余,她还偷偷用眼神示意沛纳川,不要抵抗,让侍卫带了他们王府。 沛纳川何等聪明的人,余光触碰到路陆的眼神,立马开始装傻卖笑,“二位官爷息怒。我这宝贝当真稀罕,想必二位官爷都看出来了。前两天,她脑子突然坏了,不好使了。我觉着留着她在家里没用,还得白吃白喝地养着,索性拿来换了,但我真不觉得你们妄念城有啥值钱的宝贝换得了她。要不二位官爷去禀告城主,看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先拿出来瞅瞅。” 你丫太腹黑了吧?故意挑衅官爷们就算了,还敢拿自家君主脑子坏了的话题开涮,不怕回去遭报应? “哼,妄念城没这规矩。你还是带了宝贝进殿吧。”那霸道的官爷,提了寒阴剑抵在沛纳川肩上,不让谈条件。沛纳川嘿嘿一笑,捏着他的寒阴剑从肩上挪开,陪笑道,“官爷息怒!我们这就进殿,不劳烦官爷的剑”说完,哈腰陪笑地拎了路陆去领了牌子。 玉牌子上要写货主名字。沛纳川歪歪斜斜地写了三个字:沛二娃。验宝官身后的小童子,将玉牌子放进盛了半盆清水的铜盆里。玉牌子开始还飘在水面上,慢慢的就沉了下去。小童子上来禀报说,“查无此人。” 验宝官顿时官怒! “写真名。”那官爷再次提剑抵在沛纳川的肩头。 写上“沛纳川”三个字,谁还不知道他是狐族右长卿。 眼看过不了关,沛纳川连连哭鼻子哈腰,道,“嗨哟,我的官爷诶!我老爹姓沛,我娘亲成天喊我二娃,你说我这不是真名,你要我家娘亲咋个想嘛?” 那脾气好的官爷,过来低声劝道,“哥哥莫急!这个人估计有点问题。”他指了指自己脑袋,意思是说沛纳川脑子有问题,“不然,怎会将这等宝贝带来妄念城换?我看他像是白鹭浦沛氏家族的人,否则也得不到这样宝贝。估计两个都傻了,不如先放他们进殿,等城主夫人处置。”那凶悍的官爷点头,收了剑,挥手让侍卫带了他们进王府。 沛纳川赶紧作揖拜谢,“谢官爷不杀之恩!进了殿,还望官爷能够美言几句,让我换个值钱的宝贝回去。” “嗯,去吧。”那官爷大手一挥,侍卫们便上来推推攘攘地将他二人带上了浮桥。 走到桥头,路陆正心不在焉地想着怎么偷仙草的事情,一双猩红的眼睛差点跟她撞了个正着,是灵蛇!还好她反应快,及时停住脚步,才没撞上它的鼻子。 灵蛇“哧哧”地盘绕在路陆身旁,像嗅小美味儿似的嗅着她。前后的侍卫都跟木偶似的,只是看着,站着,不做声。路陆偷偷在指尖祭了紫华星芒。她想,实在不行,就硬闯过去。沛纳川在她身后,拉了她的手,他手心的一阵清凉传遍了她的五脏六腑,她身上溢着淡淡的冷香。那灵蛇有些忌惮那冷冷的清香,慢慢往上退缩,一步步让出路来,它虽在高处虎视眈眈地瞅着路陆,却不敢有所动作。 就这样,沛纳川一路握着路陆的手,进了王府。这,大概是他们君臣之间第一次牵手吧?!路陆黑黢黢的小宇宙里,燃起一点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 对鬼姜,她也不过如此云云地犯犯花痴。怦然心动的小情绪,竟然被沛大人点燃的。他这么板正的人,她也能怦然心动?路陆怀疑,她那颗少女心大概是动错了对象。 进了大殿,侍卫都退出去了。大殿正中,立着一把鬼头椅,空着。进来的货主都分别坐在大殿两侧的客座上。路陆和沛纳川进来的时候,就剩了一个位置,在角落里的僻静处。这个位置僻静得正好,路陆和沛纳川都很满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跪搓衣板的日子 妄念城王府的大殿内,沛纳川未曾松开路陆的手。 因为谨慎,他脸庞硬朗的线条蒙了一层冰霜。细细看他五官,还算是个有温度的黑桃k,入鬓的剑眉疏密有致,高挺的鼻梁宽厚有度,深邃的眼眸温润有情,就连唇角微微上扬的完美弧度都叙写着几句婉约词。路陆心口的小鹿,扑腾腾乱撞了几圈。沛纳川还握着她的手,虽然是魂魄,依然能感觉到肌肤相亲的温度,她慌忙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 “怎么了?”沛纳川为她突如其来的紧张,小小的吃了一惊。 “别老顶着一张扑克脸,会被看穿的。”路陆小声提醒他,算是搪塞过去了。 “嗯。我有分寸的。”他依旧那张扑克脸,握了她的手放在膝上,紧了紧。 路陆心口那头小鹿快要扑腾翻了,手还被他攥在手心里,只得屏住呼吸危襟正坐。 假装什么都没有 不多时,小宫娥们簇拥了一小男孩,从内殿进来。 传令的使者,高声呼了声,“进宝大人,驾到!” 那男小孩儿,就是传说中的进宝大人?!他往鬼头椅上一坐,众人都拜在了地上。 路陆和沛纳川也跟着跪拜。 路陆在书上读到过,妄念城的进宝大人姓左名靡,江湖人称“进宝童子”。如今见了才知道,称他进宝童子,是因为他一直都是孩童模样,但是人家足足五万岁了,跟建妄念城的城主同年出生。 进宝大人软糯糯的小手挥一挥,示意大家起身。传令的使者喊了声“礼毕!”,众人都起身入了座。 刚刚落座,沛纳川又攥了路陆手在手里。路陆腰板儿一挺,坐了个笔直的模样。他浅浅一笑,在她耳边轻声耳语两句,“妄念城城主不在王府,王府内妖异之气动荡不安。如今的妄念城,已是今非昔比。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你一刻都不许离我身旁。必要的时候,我会分身跟着你。” 路陆被他唬得一怔一怔的,哪里还敢乱动。 等货主们都入了坐,俩验宝官才进殿参拜: “言不正” “言不歪” “参见进宝大人!” 那俩验宝官,叫言不正c言不歪?好二的名字,比崔不二的名字还二。 很凶的那个叫言不正,另一个叫言不歪。 进宝大人懒懒地打个哈欠,奶声奶气地问道,“听说,有狐族的宝贝进来?可是上品?” 言不正抢着答了话,“回大人,狐族的聚魂瓶还算是个宝贝。小的愚钝识,识不得真宝,还望大人亲自审视。”言不歪本想插个话的,言不正又抢了风头,“大人,狐族宝贝不足为奇。有几样尘世的宝贝,倒是值得臻藏。” 进宝大人靠在鬼头椅上,懒懒地道,“嗯,宝贝点齐了就开市吧。” “是,大人!”俩验宝官,扣头拜了拜,退下了。 小宫娥托了桃木盘子出来,一一收了玉牌子。货主们将玉牌子扣在盘子里,名字朝下。理论上讲,大家都看不到货主名字的,其实不过是个形式而已。进宝大人五万岁了,不晓得修为有多高,他随便使点儿豆芽儿技,都能看了牌子上的名字。打麻将都可以摸假牌,看个名字算什么。这样的小伎俩,路陆都会。 小宫娥收齐了玉牌子呈给进宝大人。他第一个就翻了“沛二娃”的牌子。 进宝大人瞅着手里的玉牌子,嘴角冷冷地勾出一个幅度,作冷笑状。他那老成的姿态,跟他软糯糯的模样,背道而驰驰了不知几万里。路陆心中一顿,额角冒了冷汗,那感觉像读书时被监考老师抓了作弊一样。都这样了,他还一字一顿地念了牌子上的名字,“沛二娃”他每念一个字,路陆的小心脏都不敢往下跳,生怕被揪了出去喂灵蛇。 进宝大人话音未落,沛纳川就二二呼呼地拉着路陆,拜在进宝大人脚下,“草民沛二娃,见过进宝大人。” 路陆直愣愣地跪着装傻,不敢拜。 进宝大人瞅了他们一眼。安静,安静,很安静 “这丫头,傻了吗?”进宝大人终于奶声奶气地问了句话。 “不傻。就是脑子不好使。”沛纳川自作聪明状,回大人话。 路陆心里骂了他一万遍,结果还是傻傻地装傻配合他,“是啊,老夫人说我不傻的。主人带我来这里换宝贝。我们可以换什么呢?”她扭头傻傻地冲沛纳川笑。他被她这一笑,笑得心尖儿都跟着颤了颤,从此泯灭不了他心上那装傻卖萌的模样。“主人,你说我们要换点儿什么回去呢?” “嗯”沛纳川咬了手指头,傻傻地作沉思状。少顷,他向进宝大人拜道,“我家先生教导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去过好多地方,唯独没有来过妄念城。我拿我的宝贝,换我在妄念城游历一日怎样?”说完,他还恬不知耻地夸了夸他的宝贝。“大人你看我这宝贝脸皮多厚,可以随便打骂绝不生气。”他抬手捏了捏路陆的小脸蛋儿,捏得很是舒心。“她给你做个养花c扫地的丫鬟,绝对是最合适的。” 路陆内心的小陆路翻了无数个白眼,骂死了沛纳川:你腹黑!你牛逼!我发誓,你复活的日子,就是你跪搓衣板的日子! “呵呵,有志向。”进宝大人阴冷冷的一声笑,死亡的气息一层一层的在大殿里弥漫开来。路陆觉着自己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虽然是魂魄,依然觉得阴森。 沛纳川脸上傻不拉叽地挂着笑,背后却偷偷握了她的手。他手心里板正又绵软的力道,让路陆有种错觉,他随时都能带了她杀出城去。 “你姓沛?”进宝大人睨着沛纳川。 “我姓沛,我爹也姓沛。”沛纳川傻笑状。 “小子,妄念城可不怎么欢迎姓沛的狐族人啊。”进宝大人靠在鬼头椅上,懒懒的说着。 小子?这两个字从一小屁孩儿嘴里说出来,特有喜感。路陆差点儿笑了,环视四座,一个个都淡定自若的,她又把那笑憋了回去。沛纳川脸上仍是傻笑状,纂着她手的手却紧得严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你的搓衣板等着你的 “来,说说你的宝贝吧。”进宝大人轻轻敲着手里的玉牌子,“不喜欢归不喜欢。来都来了,宝贝还是要看的。你这宝贝除了脑子不好使,还有别的毛病不?” “听话,她很听话的。大人您说东,她绝不往西。”沛纳川这答非所问的推销,也算是绝了。 进宝大人听完,点点头,冲路陆勾勾手指,道,“过来,本座看看。” 还挑货?! 沛纳川故意藏了她在身后,不给看。路陆担心错失了留下来找无根草的机会,挣脱他的手,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验货去了。她还没能领略沛纳川故意抬价的用意。沛纳川手心一空,默默咬了咬牙,在她身后偷偷瞪了一眼。 路陆跑上台阶,沛纳川两个箭步冲去拽了她的胳膊,傻笑道,“慢点跑,别摔着。摔坏了可就不值钱了。”他担心进宝大人借机扣了路陆,故意跟得近些。 “主人,我腿好使的。”路陆虽然怕,还是要假装英勇的。 “脑子已经不好使了。要是摔着了,腿也不好使了”沛大人毒舌起来,也不好招架。 “”沛纳川,你的搓衣板等着你的。 路陆的余光突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从侧门进了内院。 云朵! 那么熟悉的身影,她不可能看错。 在狼牙道遇到她,算她是执行公务,毕竟名以上她是鬼笑天的人。她来妄念城做什么?或者说,鬼笑天跟妄念城什么关系? 前前后后那么多的事情,都是云朵开的头。此刻见她,路陆哪里还能淡定,险些追上去问过所以然了,还好沛纳川及时拽着她,才没露了马脚。为了装傻撞得彻底些,沛纳川索性拖了她去给进宝大人审视。 “大人看看我家宝贝怎样?”沛纳川将她推到进宝大人面前,自己紧紧跟在她身后。这样一个箭步上去就能捞了她回来的距离,不会引起怀疑,即便真有危险也能及时补救。路陆终于相信,跟沛纳川论心思缜密,白鹭浦无人能出其右。 沛纳川把路陆推到进宝大人面前时,那小家伙很嫌弃地往后避了避,一脸鄙夷的小情绪把路陆仅剩的一点点小高傲碾进了尘埃里。路陆很自觉地装出一副乡下丫头的模样,任他挑剔。他翘着二郎腿靠在鬼头椅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挑着玉牌子勾起她的下巴,左瞅瞅,再右边瞧瞧。验完了,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收了玉牌子一本正经地总结道,“挑小妾才这么看。挑丫鬟是不是该看牙口呢?” 挑牲口才看牙口 又怒又想笑的路陆憋得满腹内伤,还要假正经地装傻卖萌,一口小白牙险些凑到了进宝大人脸上。 “生人味儿太重”进宝大人挥了挥手软糯糯的小手,挥苍蝇似的把路陆挥开。“好了,好了,牙口不错。带去春娇园养花。” 两名小宫娥过来,拖了路陆就往内院走。沛纳川急忙上前,扭着进宝大人说他要去春娇园一日游。进宝大人竟然准了。 沛纳川追着路陆进了内院。 果然是亡魂呆的地儿,没有一点活气,阴森森的恐怖至极。又长又直的廊道两侧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好像黑暗就是两堵墙,却没人知道墙里藏着什么。高大整齐的灰色银珠子上挂着骷髅灯,那些骷髅头戴着精致的银饰,像活的一样,硕大的骷髅眼齐刷刷地追着廊道里的魂魄走,骷髅眼眶里的鬼火也跟着照了过来。路陆只想说四个字:不寒而栗。再瞧她身旁的小宫娥们,走得甚是自在。原来她以为不寒而栗的事情,竟是这里的亡魂们过活的常态。 走到第十九根柱子,小宫娥们领了他们往左转。原来黑暗深处,处处都是秘密,不晓得其它柱子的后面又藏着什么 刚转进黑暗里,柱子上的骷髅灯便飞了下来,悬在他们前面排成一排,准备带路。 前面是万丈悬崖,黑暗里凭空挂着部悬梯。除了悬梯,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身后那楼仿佛凭空起的一样。那悬梯看起来是直的,但是小宫娥说不能直着走,要紧跟着骷髅灯,一步踏错就将万劫不复。路陆问她怎么个万劫不复法,她说,“你看到那些一闪一闪的虫子没?那是噬魂虫的幼虫。他们倒是没什么,下面那些成虫可是饥渴难耐的。一旦失足掉下去,就是他们的小点心了。” 路陆突然觉得有一点点肉疼,感觉浑身上下都有虫虫在爬 骷髅灯下了悬梯,一路往左,左边看似空的,每踏一步都有悬梯。走完九九八十一步,又进了一条长廊。小宫娥说到了二楼。那么刚才那大殿是在一楼吗?难怪书上说妄念城是个镜像世界。外面看,王府是往上修的,进去了却是往下的。 骷髅灯带了他们往三楼,这次,一路往右。到三楼再往下,又是一路往左。这样左左右右的之字形悬梯一直走到第十八层。脚未落地,就看到摇曳到天际的一片血红。 小宫娥说,春娇园到了。 阳世的宫殿往上修,阴间的宫殿往下修,花园都是地下花园。 下了悬梯,小宫娥们带着骷髅灯走了,也不说花要怎么养。留下路陆跟沛公子面面相觑,觑了很久。 一朵朵血红的妖异婷婷地立在身旁。花叶永不相见的花朵,时不时地摇曳着身姿,像是练着舞姿的妖精,每一支都能蛊惑人心。 那是传说中的彼岸花。 沛纳川看看花,再看看她,笑了。他那一笑倾城的模样,比身旁的彼岸花还能蛊惑人心 他一笑,路陆更不敢看他了,耳根辣的,赶紧低头转身往花丛里走。 “慢点!”沛纳川追上去拽着他的胳膊,不让她乱跑。“别惊动了灵蛇。”他声音很轻,也很谨慎。 他正说着,前面的花枝轻轻晃了晃。花枝比人还高,突然这么一晃,唬得路陆咻的转身钻进了沛纳川怀里。沛纳川很从容地抱了她,一点都不紧张。路陆四处瞧了瞧,没什么异动,又想起那男女授受不亲的言论了,紧张兮兮地推开人家,整了整衣襟,正经地埋头往前走。沛纳川两手摊开,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样子告诉路陆,是她自己投怀送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那就不出去了 路陆红了一张小脸儿,埋头钻进花丛里去了。至于为什么要钻进花丛里去,她也不知道。找无根草?或许是吧 走了许久,园子里除了彼岸花,什么都没有。路陆怀疑先前那么大动静,都是沛纳川故意的。 “无根草应该就在园子里。我们往深处去找。”沛纳川拉了路陆往花丛深处去。不得不说,这小子的智商高,情商也高,就这么骗了路陆牵手? “你怎么知道,无根草就在园子里?”路陆跟在他身后,小声问道。 “无根草上古全名叫'往生极乐无根仙'能与'彼岸花'相生相伴。再说了,我那一百根金条子可不是白送的。”沛纳川说得淡淡的。 “什么金条子?”路陆有点儿懵了。 “我给进宝大人塞了一百根金条子,他就二话不说的送了我们来春娇园。那仙草定是在这园子里了。”沛纳川浅浅地笑了笑,好不正经。 “你跟进宝大人是老相识吗?”路陆有些好奇,以前没听他说过。 “哪有?跟你一样,第一次见他。”他那稀疏寻常的话,更惹了路陆好奇。 “你都没有机会接近他,怎么送的金条子?”路陆瞪大了眼睛问他。 “我不能接近他,不等于言不正也不能接近他。”他这话说得异常板正,就是公事公办的公式。 “这么说,我们进城前,你就给言不正塞了贿赂?”原来他早有准备,难怪不慌。沛纳川突然停下来,一本正经地纠正她,“在阴间这不叫贿赂,这叫‘捐功德’。请了仙草去修玉门天角,是无量功德的事,不能算贿赂的。他们收了我的功德,就得替我还债。懂吗?” “你捐功德,我怎么没看见?”捐功德,捐功德也得她看见啊。从白鹭浦出来,沛纳出就没离过她身旁,哪来的时间捐功德? 沛纳川转身回来,揉了揉她的发顶,淡淡地笑道,“你傻啊?你都看见了,别人还能看不见?” “”撇嘴,无语,默默地被牵走。 这小子干活,从来都是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决胜了千里之外。难怪先君钦点他摄政呢 “知道进宝大人能帮我们,你还演得那么欢?”沛大人,你家君上不满 “你不是看到云朵了吗?连云朵都进了妄念城,不晓得鬼笑天跟妄念城有多深的纠葛。如今妄念城主不在王府,我进王府城之前,就发现府内息动荡不安,有妖异之象。如今的妄念城,绝对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单纯。进宝大人和言不正收了我们的功德,不能连累了他们,还是小心为好。”沛纳川说得风轻云淡的,好像刚才演的都是过家家似的,路陆却听出了波涛暗涌的凶险。 “我们找到无根草以后,怎么出去呢?原路返回吗?可是没有骷髅灯带路”倒是进来了,要怎么出去的事情,不晓得沛纳川想好没有。 “那就不出去了呗。”沛纳川浅淡的笑颇有深意。 “” 不出去? 沛纳川似笑非笑地侧脸瞅了她一眼。路陆脸上呼的烧起两片红云。 他突然正经地站定了说话,“这景美得妖娆。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太对不起这铺天漫地的彼岸花了?”做点什么,要做点什么?路陆被他那正经的浅笑,惊得深深吸了口凉气,心里暗暗骂了句:这小子,不正经! 沛纳川抬头望天,偷笑着。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路陆心想:我这么跟沛纳川厮混,是不是太对不起鬼姜了。她这样想着,却又任由沛纳川牵着,往花丛深处去找所谓的无根草,脑子里还要时不时地蹦那出句“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太对不起这铺天漫地的彼岸花了”。可是,她又不敢松开他的手,自己去找无根草,已经被吓唬过一次了 他们在花丛里找了几个时辰,无果。路陆真怀疑他是故意的 正找得百无聊奈的时候,一根藤蔓偷袭了路陆。那藤蔓从路陆身后圈住了路陆脚踝,猛地往后一拖。路陆仰面朝天地被拖进了花丛,还好沛纳川眼疾手快,被她带倒的一瞬间就抓住了偷袭她的藤蔓。他们被拖走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沛纳川都站不起来,路陆就更不用说了。路陆被仰面朝天地到拖着,惊慌失措地到处乱抓,却连根草都抓不到,只看到自己一路压倒无数花枝,眼前掠过的花影一晃而过就没了踪影,她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了。 他们路过的花丛里盘着两条灵蛇。那两条灵蛇望着眼前飞过去的俩魂魄,傻傻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很茫然。茫然?那茫然的呆萌表情,有点出乎路陆的意料。 还好灵蛇没有追上来。路陆庆幸地忍着背上灼热的痛感,开始默默祈祷,祈祷沛纳川不要跟她在这里魂飞魄散了。 路陆“啊”的一声尖叫,已经被脚踝上的藤蔓带着被抛向了半空。她闭着眼睛准备摔在地上的时候,却稳稳地落在沛纳川怀里。只见他一手扯着藤蔓,一手搂着路陆,后背着地的压倒了无数花枝。他的魂魄在地面上擦得火花四溅。路陆以为魂魄没有痛感,但是她刚才明明感受到了烈火灼烧的感觉。沛纳川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背后的那些火花让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魂魄受损的全过程。他表情异常淡定,路陆却看得心碎了一地。 路陆最见不得沛纳川全然不顾自己的模样,强行祭了紫华星芒,要打断那根藤蔓。沛纳川喊住了她,“是仙草,别出手!” 他话音刚落,“嘭”的一声,他们被摔进了一个大大的铁笼子,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被关在那笼子里头。 他们被摔进笼子里的时候,正好被砸在笼子的栏杆上。栏杆上刻了咒语,一碰到就会放出无数雷电霹雳。他们落下的瞬间,四周的雷电霹雳便朝他们轰了过来,沛纳川顺势将路陆护在身下。一道道霹雳全落在他背上,他却把路陆抱得很紧。路陆想挣开他,替他接了一两道霹雳,他却不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被关笼子了还不正经 雷电劈完,路陆死命从沛纳川怀里钻出来,捧起他的脸,仰头问他,“你怎么样了?” 沛纳川原本绷紧了的那张黑桃k,即刻漾了一圈清波似的浅笑。他半眯了眼睛,握着路陆扶在他脸庞的手,沉声问道,“你在关心我?” 路陆立刻觉得他不正经了,赶紧抽了手回来,危襟正坐。暗暗骂道:被关笼子了还不正经我以前咋没发现他不正经呢?! “我没事。”沛纳川用下巴点了点她身后的方向,“瞧瞧你身后是啥?” 路陆回头一看。一个嫩绿的藤蔓娃娃立在笼子外面,手脚都是长长的藤蔓,头上几根藤芽被梳成了冲天炮。这就是他们要找的汤藤,“往生极乐无根仙”。只是,这棵仙草跟书上画的有些出入,好像嫩了几个号。 那绿娃娃仙草围着笼子打量了一大圈,回头冲着花丛里大喊,“金枝,快来!看我抓到了什么!”奶声奶气的,果然是个孩子。他话音刚落,花丛里“嗖”的一声,又窜出个绿娃娃来。这个梳的羊角辫,像是个女孩儿。 “哥哥,你叫我做什么?”梳羊角辫的仙草,跑过来问那梳冲天炮的仙草。 “金枝?哥哥你叫玉叶吧?”路陆顺口插了一句。 “对啊,我哥哥叫玉叶。”梳羊角辫的仙草脆生生地说道。说完,她瞅着沛纳川看了又看,嘴里还念念碎碎,“他长得真好看。” “我觉得那女的长得才好看呢。带回归墟去,绝对是第一美女。”小男孩瞅着路陆,眼睛都不曾眨过。 此时郁闷的路姐姐,不想跟你一个小屁孩儿讨论“她是不是归墟第一美女”的问题。 “哥哥喜欢那个女的?留给你好了。这个男的,我要了。”金枝眼馋馋地瞅着沛纳川。 沛纳川本来就很内敛,被她这么一瞅,囧得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路陆怕沛纳川吃亏,赶紧那羊角辫的仙草,“小妹妹,你吃点心还看长相的?是不是过分了些?” “点心?我可舍不得吃了他。我还等着跟他亲亲呢。”金枝还是直勾勾地望着沛纳川。 沛纳川扶着额头的手遮了一半的脸,他低下去的头,再也抬不起来了。 “哥哥,女人跟男人亲亲,真的会生孩子吗?”金枝懵懂地问她哥哥。 “噗嗤”路陆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真想让沛纳川去亲一亲那羊角辫的小仙草。 那两个小娃娃根本就不管她笑不笑,自顾自地讨论女人跟男人亲亲,能不生孩子的问题。 “当然。我看到哥哥和嫂嫂亲亲了,然后就有小侄儿了”玉叶十分肯定地晃晃他头上的冲天炮。 “我们两不也亲过吗?怎么没有孩子?”金枝没法理解她哥哥说话的逻辑。 “你们是血亲,你们两生孩子基因不好,还是别”路陆突然觉得自己这话不对,恐怕被他们误会了,又要惹祸上身,赶紧闭了嘴。 果然,玉叶背起手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点头称是,“嗯,她说得有道理。” “你抓他们来是为了生孩子的?”金枝终于转过身去,瞅着自己哥哥说话了,“哥哥,我觉得这事儿该让娘亲知道的。虽然藤族就剩了我们一家三口,我们肩负着让家族人丁兴旺的重任。但是如果我们跟他们生的孩子因为血统不纯c变成半鬼半藤的怪物怎么办?” 呵呵,这小妹妹还知道血统不纯呢 沛公子已经受不了他们两了,独自躲一旁扶额兴叹。 “那还是去告诉娘亲吧。”玉叶说着,牵着妹妹往花丛里去了。 金枝c玉叶两棵小仙草,钻进花丛里头,半日都不出来。路陆和沛纳川待的那个笼子,是妄念城镇压鬼魂的废弃囚牢。柱子上那些咒语的破解之法,只有开锁小鬼知道。所以被关进来的,要想闯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不晓得那两棵小仙草知不知道开锁的法子,要是他们都不晓得,还说不准要待到几时才能出去。 待在别人的地盘儿上,路陆半点儿不敢松懈,她四处瞅着,连眨眼睛的功夫都没有。 沛纳川的魂魄好像有点不对劲,飘飘然的落不了地,大概是魂魄损得太严重了。 “纳川,你怎么了?”路陆焦急地拽着他的胳膊,询问道。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浅笑道,“我算了一卦,我命不该绝。现在就是有些飘,可能出去就好了。不要紧的” “你不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的。”路陆急哭了,他说不要紧的事情,通常都很要紧。路陆很怕他会有事,转而又觉着自己那点儿哭腔,有点儿骄纵,有点儿媚。别让沛公子误会了才好 事实上他已经误会了。他抬手勾着路陆的后脑勺,让她的额头抵在自己的额头上,暖声道,“我最舍下的是你。怎么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路陆抬眸触到他眼底的那片深沉,突然触碰到了她对背叛的反感。她深深懊悔着自己还爱着鬼姜的时候,能跟沛纳川如此深情的在一处。她身体一颤,深深吸了口气,退出了那个能与他暧昧的距离。 她跟他面对面地坐着,像头顶的彼岸花,花与叶都看得见彼此的守望,却永生不得相见。她以为,她与沛纳川只能是那样的结局。 沛纳川摸了摸鼻子,低头不语。有那么点儿,尴尬。路陆不敢再跟他说话,怕又生出什么误会来。 金枝c玉叶也不知道搞的什么鬼,去了就不回来。晾着路陆和沛纳川在笼子里独处,差点儿处出一园子的尴尬来。 那么空闲又尴尬的档口,路陆很想见鬼姜。自从他去了飞羽陵,她的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守在她身边的人始终不是他。路陆觉得些委屈,又很无奈。此时,就当无聊,她摸了周公镜出来打发时间。 她念了引梦咒,想去看看飞羽陵哪般模样了。 她在镜子里看到的,竟然是,练,如,初! 她一袭血红的长裙,烈火般炙热地穿过飞羽陵的甬道,周遭气场顿时大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白帝之国名曰归墟 周公镜里的练如初踏上了浅水池中的浮冰。浮冰在她脚下一一燃作白烟。半空中装点着公主梦的夜明珠,也随着她的脚步坠落了地面。公主般的梦幻,跟随着她的步调在她身后变作了黑白。飞羽陵中,只她那身血美成了妖冶。路陆不太明白,那个与她补心的练如初,怎么换了个妖冶冷冽的画风。她似乎忘了练如初说的那句“世上再无练如初”,或许她始终都没有信过。 在贝棺内打坐的鬼姜,见她进来,懒懒地睁眼觑了觑,从贝棺内下来了。路陆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们似乎有些争执。最后,她看到练如初白皙的脸上,勾出了一抹妖异的冷笑。若不是亲眼看到,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练如初那张能融化了人心的小脸蛋儿,可以勾出那样冷冽的笑。 她收起了那个冷冽的笑,踮起脚尖,攀着鬼姜的脖颈,吻了他。鬼姜竟然搂了她的腰身,回吻了过去。路陆拿着周公镜的手一抖,险些摔了镜子。她赶紧闭了眼睛,扣了镜子在胸前,屏住呼吸不敢往下想。一颗心被撕成了血肉模糊模样,还要强忍着不哭。她不敢在沛纳川面前哭。最终那满心的悲凉,竟在克制不住的颤抖中化作了绝望。她抬起眼眸的那一瞬,分明看到了沛纳川忧郁的眼神,她却视若无物地沉浸在自己颤颤巍巍的小世界里,不敢挪步。 如初,练如初,鬼姜心心念念人儿,终究还是练如初。为了他,她忤逆了哥哥,拖累了自己的家族深陷危机。他假死去守飞羽陵,她还要死要活的活不下去。为了能让他回来,她只身入主白鹭浦,举步维艰地要去做个大女。可是,他最终爱的,还是练如初 她,还有北郡主,只不过因为跟他的练如初一样,有个讨人喜欢的模样,就招惹了他,招惹了他来教她做了练如初的替代品。 去他娘的海玡虎符,我再也不找了。鬼大少爷,你爱哪儿凉快,哪儿凉快去吧。她这么想着,已经落寞地倒在了沛纳川的肩头。今天是死是活,她都不管了,索性将自己丢给沛纳川去管,懒得抬起头来看外面的世界。 等她稍微缓了缓,想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时,玉叶已经带了棵成年仙草站在他们面前。这棵仙草跟书上画的一样,是白色的。那成年仙草应该就是玉叶的娘亲,她将玉叶搂在怀里疼得跟宝贝似的,怎么看都像是母爱爆棚的模样。 铁笼子开了。玉叶娘儿俩就站在他们身旁,默默地瞅着她们,不说话。是沛纳川已经跟他们谈好了,要放他们走人了?其实沛纳川一直都没说话,他只是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做了个禁音手势,路陆一直伤心着没太留意。 此时的情形,实在是有点,尴尬。 周公镜只是路陆梦境的成像。沛纳川看不到周公镜里的事物,瞧路陆那伤心欲绝的模样,估计他也猜得不离十了。这世上,除了鬼姜,有谁能伤她伤成这样?路陆不想瞒他,也不想再提此事,傻傻地靠在他肩上发呆,随他怎么想。 “小姐姐,娘亲说你有心上人的。我不和你亲亲了,你不要难过”玉叶蹲下来,假吧意思地给路陆擦眼泪,她根本就没哭,有什么眼泪? 路陆被他那声小姐姐麻得,靠在沛纳川肩上抖了抖,好囧! 沛纳川给玉叶使了个眼神,让他不要说话了。玉叶乖乖地躲在他娘亲身后不说话了。 这,这剧情,好像反转得有些突然 玉叶娘亲上前,抱拳行礼道,“犬子顽劣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和官人海涵!” 沛纳川起身还礼道,“戏都演到这份上了,夫人就不必客气了。” 什么情况?路陆有点懵,她在沛纳川身后扯扯他的衣袖,小声问道,“这又是你安排好的?” 沛纳川侧脸小声回她,“我安排的,没有这一出。” 玉叶娘亲福福身,恭敬道,“这倒没什么可演。先前怠慢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见谅?怠慢了?刚才那么大动静,她就不知道她儿子抓了他们关笼子?现在来说怠慢了,是不是有点晚了些?或者早想好了,要哄了他们开开心心的下油锅? 玉叶娘亲似乎看出了路陆的疑虑,恭敬道,“姑娘不必多疑。在丰沮的预言,来妄念城寻找无根草的姑娘,是汤藤家族最后的希望。我当然不敢怠慢了姑娘。只是这妄念城,原本就是虚妄之地,不作些戏,我和孩子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路陆跟沛纳川交换了个眼神,他略略颔首,让她试着信任玉叶娘亲。 “丰沮的预言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我们来找无根草?既然知道我们来找你,你愿意跟我们走?”路陆问的每个问题都很直白。有沛纳川在,她没必要耍心计。 玉叶娘亲没急着说丰沮的预言,周正端庄地回了她另一个问题,“彼岸花在忘川河畔随处可见,你们不必到这里赏花。除了彼岸花,这里只有灵蛇和无根草。这里只能养两条灵蛇,灵蛇从幼蛇到成蛇,只要三百年时间。灵蛇虽有聚魂养魄的功效,却并不稀罕,妄念城的官市上是可以买得到的。除了换蛇的鬼差,不会有人大费周折来这里找灵蛇的,那些噬魂虫的厉害阴阳两界无人不知。至少,我是没见过来这里找灵蛇。剩下的,就只能是为了找无根草来的。”她轻描淡写的,好像不管她事儿似的。“至于我愿不愿意跟你们走,还要从那个预言说起。” 玉叶娘亲说的那个预言: 白帝之国名曰归墟。 白帝身归混沌后,留下一片灵秀疆土。继位的归墟王建立了归墟三城,长留山的蜜源城c天之角的云影城c海之央的海玡城。 归墟众多部落中,御梦的魇族实力最为彪悍,曾在开疆拓土的部落战役中立下赫赫功勋。归墟王忌惮魇族首领,在他将王位传给儿子之前削去了魇王的封爵。魇王无意争夺王权,将自己封印在上野,并且嘱咐自己的三个儿子,将自己的躯体封印三座城池脚下,筑成城基。 驻守城基的三位魇族王子,终于得到了新任归墟王的信任,从城基中脱出了魂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汤藤家族 两万五千年前,海玡城的女公子拜了木良绪为师,还与他海誓山盟的要长相厮守。那木良绪是魇王的小儿子,也是魇王最疼爱的一个儿子。不晓得为什么,女公子回了海玡城,还继承了哥哥的城主之位。木良绪不能离开云影城,于是两人就此别过。 那女公子有个孪生妹妹,她爱上了木良绪,趁着姐姐回城的时候,假借姐姐的身份和木良绪约会。木良绪起初并未怀疑,时间久了,也看出了些端倪,于是冷落了她。姐姐和木良绪成亲的时候,她用紧急军情骗了姐姐回城,自己代替姐姐嫁给了木良绪。 一边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边是自己深爱的男人。那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与心上人拜堂成亲的姑娘,杀亦不是,痛亦不是,一气之下吐血而亡。木良绪深感愧疚,自散魂魄追随了那姑娘去了。 良绪,木良绪?原来他有那么一段那海玡城的女公子,后来做了城主的那姑娘,是不是练如初?路陆不晓得玉叶妈妈说的木良绪,是不是她梦里喊良绪的那一个。 魇王得知自己的儿子散了魂魄,一念成魔。他要从云影城下带走儿子的尸体,帮他重聚魂魄,让他“起死回生”。归墟那些“起生回生”的法术,都是为他儿子做的。 难怪,归墟遍地的僵尸。路陆虽然只在梦里见过,却也觉得十分渗人,好好的灵秀疆土,竟然变成了那翻模样。 要带走儿子的尸体,他必须控制云影城。 云影城建在天之角的浮云上,号称天之城,要骑穷奇才能入城。所谓的穷奇,就是路陆在梦里看到的牛角飞狮,她起初并不知道那是穷奇,一直喊他飞狮,此时估计是知道了,追鱼书院的书也不是白读的。穷奇很难被驯服,而且终身只会忠于一个主人。魇王要在短时间内驯服大量穷奇,根本不可能。唯一能替代穷奇的办法,就是找到汤藤家族搭建云梯。 归墟的汤藤家族是客居的分支,在归墟地位不高。魇王给汤藤家族的族长讲了他儿子和海玡城女公子的悲情故事,还许诺带走儿子尸体后,将云影城让给汤藤氏。汤藤家族聚举族之力搭建云梯,帮助魇王攻下了云影城。 魇族背信弃义,上了云影城就一把火烧了云梯,然后毁了藤族的家园。玉叶妈妈当时有孕在身,她祖母拼了性命让她逃了出来。因为汤藤家族对云影城的背叛,玉叶妈妈在归墟无处藏身。为了生下金枝c玉叶,她把自己卖给了冥界的妄念城。因为养灵蛇需要他们的枝叶。他们的枝叶跟彼岸花相生相伴,便能够唤醒灵蛇体内聚魂养魄的灵气。 汤藤家族被毁之前,玉叶娘亲的祖母告诉她灵巫留下的预言:寻找无根草的姑娘是汤藤家族最后的希望。 无根草救不了木良绪,也没有攻下云影城的战斗力,所以魇王攻下云影城后,就一把天火烧了云梯。 魇王只是为了报复?为他最心爱的儿子?烧了云梯显然是为了绝后患,绝不只是为了报复!以后再要攻打云影城,只能是了穷奇的骑兵上去,云梯已经没了。不晓得那时的魇王怎么想的,反正路陆是这么想的。 玉叶娘亲的眸子里浸着若有若无的忧伤,路陆却觉得那个故事漏洞百出。如果她说的句句属实,那么魇王已经占了云影城,无论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泄愤,都已经够了,没必要将整个归墟拖入地狱。或许魇王讲给汤藤族长听的那个故事,本身就是个谎言。 “你来妄念城找无根草,你就是预言中汤藤家族最后的希望。”玉叶娘亲那否极泰来忧喜参半的音调很是感人,“我等了一万年了”她捏起袖子擦了擦腮边的泪痕。如此伤心欲绝的故事催了她的眼泪,却看不到她有半点失态。 路陆想拉了玉叶娘亲说,“既然如此,我们走吧。”话未出口,却被沛纳川拦在身后。只见沛纳川拱手行礼道,“我家君上此行,就是来请夫人出山的。” 路陆默默地在他身后拍手叫好,沛大人就是文雅,不像她学了许久礼仪还是粗俗。她那迫不及待的小眼神越过他的肩膀,期待着玉叶母亲赶紧收拾了行礼,跟他们逃出妄念城去。再不回去,她担心沛纳川的会撑不住的,现在魂魄也损得厉害。 玉叶娘亲却瞅着路陆手上的狐尾,不紧不慢地问了句,“这小姑娘,是白鹭浦的狐君?” 不是明摆着吗?她手上的赤焰狐尾是假的? “赤焰狐尾是忘川盟约时,鸿泥帝后为盟誓所断。皓月狐帝仙逝时,将他母后的狐尾视作盟约之鉴证,让部下带出了青丘。在狐族,'君在狐尾在,见狐尾如见狐君'。夫人早先进了妄念城,狐族的事情大概听说得少,不认得赤焰狐尾也情有可原。”沛纳川摆明了身份,显然是有目的的。否则身处险境,还要提醒人家注意路陆的身份,原本就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忘川盟约我有听过。”她对忘川盟约好像没什么兴趣,“姑娘既是狐君,我便要将汤藤家族最后的希望托付给姑娘了。”她说着,深深地向路陆拜了拜,不卑不亢地拜了拜,没有乞求,也没有绝地求生的卑微,却在细节处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归墟混战上万年,仅凭狐族一己之力恐怕难以制衡。若能借汤藤家族与丰沮联盟,将是狐族之幸,归墟之幸。”果然沛纳川要成就了路陆与丰沮联盟的小野心。 “汤藤家族本就是归墟的罪人。若能促成狐族与丰沮的联盟,为归墟太平鞠躬尽瘁,多少能为汤藤家族挣得一个赎罪的机会。”这句话她该是早就想好了,等着沛纳川开口求她的。别看她躲在春娇园里不问世事,心却跟明镜似的。 沛纳川略略行了行礼,应了。 “夫人要知道,狐族现在暂居白鹭浦,遵守着'外戚不入白鹭浦'誓约。夫人离开春娇园后,恐怕要去丰沮暂住些日子,望夫人”沛纳川拱了拱手,面上挂了些抱歉的浅笑。 玉叶娘亲略略颔首,道,“我们倒是不挑剔,有容身之所即可。” “那便最好。”沛纳川想请玉叶娘亲这就出城,客气道,“夫人,请!” 玉叶娘亲却带着玉叶拜在他们跟前,怎么扶都不起来。“狐君与公子是汤藤家族的再生恩人。请务必受小妇人一拜。”她坚持要拜,路陆只能受了,她不是很喜欢这些跪拜重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想走了? 玉叶娘亲三叩九拜,拜了狐君,“汤藤氏长女汤藤俊,拜谢狐君大恩!” 汤藤俊,汤藤氏的长公主。遇到汤藤俊,路陆觉着自己捡了好大一个大便宜。 汤藤俊还有一个身份,归墟上野的忘魂祭司,这个身份是从她祖母哪里传下来的。难怪她能得到丰沮的预言。 汤藤俊跪地再拜,“君上,汤藤俊已身属妄念城,不敢造次。请君上带了我一双儿女离开吧。”路陆一顿,没敢说话。小玉叶哇的一声哭了,抱着他娘亲横竖不肯撒手。 路陆不愿他们母子分开,又觉着汤藤俊的身份十分重要,不愿她再留在妄念城中。左右劝了半日,想将她母女三人一道带走。汤藤俊却横了一条心,死活不走。 “君上不必多说了。我心意已决,此生不再离开妄念城。再者,我若离开,无人奉养灵蛇,城主夫人追究起来谁也走不的。”汤藤俊坚持要留下,话也说得在理。路陆劝不动,也不能再劝。她想:能带走两个也好,剩下的日后再说。 “娘亲,我们不要离开你。”玉叶抱着汤藤俊,伤心欲绝地往她怀里蹭眼泪。 汤藤俊将儿子搂在怀里好生安抚,“一万年了,娘亲从来没让你们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是娘亲对不起你们。” “娘亲,我不要见识外面的世界,我要跟你在一起。”玉叶把脑袋埋在他娘亲怀里,不起来。 “傻孩子,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藤族仅存的世子,也是汤藤氏未来的族长。家族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和妹妹的身上。娘亲不留下来,谁都走不了。这是汤藤家族最后的机会,我们不能错失了。”汤藤俊亲了亲儿子头顶的冲天炮,鼓励他勇敢一点。“娘亲只是跟你分开一段时间。等藤族回归墟恢复了元气,你八驾麒麟车来妄念城接娘亲了回去,好不好?” 玉叶哭哭啼啼地抹了鼻涕眼泪,央求道,“娘亲一定要等我回来”他不知道她娘亲说的那些话,是多么遥遥无期的事情。 “嗯。我等你回来。”汤藤俊重重地顿首,答应了儿子。她轻轻吻了儿子额头,道别,“去把灵蛇关到进笼子里来。带妹妹离开。” “娘亲”玉叶舍不得放开他娘亲。 “快走吧孩子,机会只有一次。”汤藤俊扯开了玉叶抱着她不放的手,虽然不舍,却横了心催促儿子离开。 路陆看得眼睛酸酸的,背过身去想抹两滴眼泪,却发现时自己还不是那个可以流泪的魂魄。流泪的魂魄都是有修为的,她不是。 玉叶哭哭啼啼的去花丛里,带了金枝回来。两棵小仙草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地跪在汤藤俊身前,三拜九叩,别了母亲。 路陆和沛纳川带金枝c玉叶离开,汤藤俊除了道谢没有多余的语言,始终不曾给孩子们流连的机会。 临走时,汤藤俊给了路陆和沛纳川一人一颗火藤石,让他们吞入腹中。她说要等出了冥界才能取出。那火藤石是当年魇王火烧云梯,藤族将士们坠落在冥界的遗骨。只要魂魄不散,这些火藤石就能够修复魂魄所受的损伤。汤藤俊入妄念城时顺路收了几个,如今已没处寻了。她见沛纳川的魂魄损得十分严重,于是给了他们一人一颗吞入腹中。 吞了火藤石,还没出春娇园,沛纳川的魂魄就凝实了好多。 离开春娇园,金枝在前面带路,她长手长脚地试探着悬梯的位置。她走一步,路陆和沛纳川就在她身后跟上一步。玉叶的长手攀着金枝的脚踝,很贴心地给路陆和沛纳川做了个藤蔓护栏。 现在没有骷髅灯引路,除了噬魂虫幼虫忽闪忽闪的微光,周围几乎一团漆黑。路陆不是死人,又没啥修为,虽然是走阴来了冥界的魂魄,却很不适应这个不见光亮的世界,只能任由沛纳川护着。 悬梯几乎是笔直地悬在半空的。下来的时候,都是倒着爬下来的,现在上去也好不到哪里去。路陆好几次都因为碰到崖壁上看不见的石头,险些掉下悬梯去,还好沛纳川的手是从她腋下穿过去抓着悬梯的,她还无数次踩了他的脚。这样的姿势,惊险又暖心,暖得路陆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了。 第十七层 第十六层 第十五层 每上一层楼,都像竖了一座生死里程的丰碑,极不容易。 为了避免有人偷袭,他们连喘气的机会都没留过,上完一层,接着上一层,丝毫不敢逗留。还好一路都没有追兵,连鬼影都看不见。看来,那一百根金条子是管用的 第十一层 第十层 第九层 一路都那么安静,没有人敢出点儿声音,路陆觉得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里没有华山天险难越的霸道,但华山好歹是太平之地。这里到处黑黢黢的,不晓得黑暗里潜伏着什么。每走一段,路陆都要叹息,什么蜀道难,什么华山天险,统统都是浮云。 路陆还思乱想地叹了一句:难怪十八层地狱的鬼魂,没有越狱的出来一趟实在不易 第四层 第三层 第二层 第一层 他们来时的廊道 一路爬上悬梯,始终没人阻拦他们。路陆觉着,似乎太简单了些,不符合沛纳川先前那些夸张的说法。 进了廊道,金枝玉叶像见了天敌似的,嗖的变作两个小人,攀在路陆和沛纳川的手臂上。路陆和沛纳川对视一眼,没有反对他们把自己当宠物,反而这样方便带了他们出去。 “唰”左右两排骷髅灯,齐刷刷地朝他们看了过来。路陆心里一惊,咻的转身扑进了沛纳川怀里。沛纳川也不拘礼,稳稳地接住她,抱了。 玉叶探头到路陆耳边,耳语一句,“姐姐,他喜欢你。” 路陆像被人当面拔了衣服似的,脸上挂不住,狠狠地瞪了玉叶一眼,心里骂道:你,你这小屁孩儿不用你说,我知道。玉叶嘻嘻地冲她一笑。她赶紧伸手去推沛纳川。 沛纳川没放,紧了紧胳膊,半眯了眼睛埋头迎上她低垂的眸光,沉声道,“挑豆完了?想走了?” 挑豆完了?哪有挑豆你?路陆心里一百万个不服气,咬了嘴唇加了点儿小力气去推面前那堵人墙。沛纳川低头瞧着她,巍巍然动都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夜叉 柱子上的骷髅灯“唰”的看向他们身后。 顺着骷髅灯的方向,掠过沛纳川的肩膀,路陆看到两个红衣美女并肩走来,妖娆风骚的笑,笑得人心慌意乱。 “那是母夜叉。不想我被她们带走,就不要推开我。”沛纳川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他的严肃,让路陆不敢有所懈怠。 母夜叉是冥界出了名的风骚鬼神,是吃鬼魂的小神,专找男鬼,勾引魅惑食其魂魄。 “陆陆,你听好了。你要是不能让我情迷意乱,我随时可能被她们带走。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沛纳川说得很认真,他坚定的眼眸里多了些忧心的神情。 “嘻嘻”那夜叉小神风骚的笑,笑得人心酥酥的。 还不等路陆回过神来,红衣夜叉已经上来搂了沛纳川的脖子。路陆在一阵兵荒马乱中,踩上沛纳川的脚背踮起脚尖凑到他唇上,一顿乱啃。 什么时候开始,她什么时候开始不敢失去他的?! 路陆这种小菜鸟,对亲亲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得章法,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吻别人,简直错乱不堪。 刚开始,沛纳川也有点错乱。他瞪圆了眼睛瞧着她,不晓得她为何是作咬的。其实路陆已经很卖力了 另外一个红裙夜叉,攀上了沛纳川肩头,哼哼唧唧地咬他的耳朵。沛纳川皱了皱眉,眼神有点凝滞。路陆脑袋里轰的一声炸了,她怕她们真的带走了沛纳川,狠狠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沛纳川闷哼了一声,搂着她腰身的手一紧,托了她的后脑勺,自己动口。 指望路陆,确实是,蠢了点儿。不晓得云朵给她看的书,她都看到哪儿去了 路陆那一通胡乱的吻,吻得他也不怎么找得到节奏,好在心还在她身上,才没给了夜叉机会。 夜叉哼哼唧唧的在沛纳川身上蹭着,她们那邪性的轻笑,笑得路陆心里发毛,她紧紧抱着沛纳川不敢动。 沛纳川瞄了一眼攀在他肩头的夜叉,眼眸里不经意地闪过一抹邪性,吓得路陆的小心肝儿都跟着颤了一下。她努力地回应着沛纳川,不让他去看那个夜叉。他顿了一下,闭上眼眸心无旁骛地专心引导她。路陆不敢闭眼,她瞅着那两个夜叉,一遍遍地想着她嫂嫂给她上的课,还有云朵给她看的书,努力地去配合他的节奏。可是那两个夜叉越来越放肆,手在他们两人之间任性地游走。路陆死死地紧紧地盯着她们,生怕沛纳川出了差错。 她一紧张就走神,沛纳川的手往下滑了些,握住她在胯上侵略性地将她压在他身上,警告她专心接吻。 比起那两个夜叉,路陆更怕失去沛纳川,闭上双眼专心迎合他的吻。沛大人调教有方,路陆开始没那么乱了。 夜叉们肆意凌乱的笑声撕扯着路陆的耳膜,无数凌乱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掠过。沛纳川却始终在控制自己,路陆能感觉到他很急切地想一口吞了她下去,却又很理智地控制着自己,像舍不得一口吃掉雪糕的孩子,一点点地舔着自己小美味。这样霸道,内敛,又很少放肆的沛纳川,才是路陆认识的沛纳川,他还没有被蛊惑得迷失自我。 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沛纳川越吻越深,吻得路陆全身酥软地软在他怀里,成全了他的贪婪。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情迷意乱,反正她是情迷意乱了。 耳畔凌乱的轻笑,终于忍不住变成了尖锐的咆哮,那两个夜叉乱不了沛纳川的心智,开始狂躁起来。路陆沉迷在温柔乡里,根本就充耳不闻。 嘣的一声,好像那两个夜叉炸开了。是被气炸了吗? 她们两的声音消失了,周围开始变得异常安静。路陆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四周,带血的碎肉四处飞溅,还有血色裙子的碎布,柱子,上地,到处都是。这,完全就是仿真版爆炸现场。路陆闷哼了一声,傻眼了。说实话,好恶心 貌似现在倒胃口,不是什么好时机。 听到爆炸声,沛纳川也睁眼睛。他没有立刻松开路陆,犀利的余光瞄了一眼四周的碎肉,闭上眼欲求不满地在她唇上流连了一回。 “快走啊!”路陆急躁地推开他,喊他快走。 他瞧着她,笑了笑,很是深情。不晓得这样的场景,他是怎么深情下去的。真的情迷意乱了? “走不走?姐姐快要吐了。”这样的场景,实在是,不忍直视。路陆受不了了 路陆话音刚落,地上的c柱子上的碎肉就动了起来,一点点地朝他们聚过来。 沛纳川警觉地瞄了一眼四周的碎肉,果断地说了个“走”字,蹲下身来,扛了路陆,撒腿就跑。 他们一跑,那些碎肉就迅速地聚在了一起,变成面目狰狞的鬼脸,张开血喷大口追着他们。那鬼脸后面,还拖着长长的红裙。 两排骷髅眼眶里的鬼火,也唰的追了他们过去。 沛纳川的速度已经很快了,那血盆大口追着她们,却在咫尺,几乎一磕牙就能咬掉路陆的鼻子,吓得路陆一路尖叫。不好的是,黑暗里不断有面目狰狞的红衣夜叉爬上来。 “哥哥,快去大殿。”金枝c玉叶声齐喊道,他们不是魂魄,不会被带走,却依然怕。 眼看就要到了大殿,一只夜叉手从黑暗里伸出来,抓住了沛纳川的脚踝。 他们被逼停了。那个血喷大口冲上来差点吞了路陆。路陆吓得抱着脑袋狂叫。沛纳川一个马步站好,迅速将路陆放在地上,那张血盆大口从他们头顶上冲了过去。 抓住沛纳川脚踝的夜叉已经攀了上来。那个血盆大口冲到长廊尽头,又折了回来。路陆祭了紫华星芒打出去,根本没用。 “你们快亲亲啊!大鬼脸又回来了!”玉叶急得暴跳。 沛纳川顺势坐在地上,将路陆打横了抱在膝上,疾风骤雨般的吻落在路陆唇上。 “姐姐,你什么都别想。刚才就是因为你心存杂念,她们才有机会的。”玉叶都成导师了。路陆觉着他们简直带坏了小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要你爱我的妄念 那群夜叉撩不动沛纳川,就开始扯自己的衣服,扯得衣衫不整的不能直视。 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路陆默默地警告自己专心接吻。 沛纳川吻得深情。一个不小心,路陆感觉到自己的前胸覆上了一只大手,顿时警铃大作,猛地睁开了眼睛。沛纳川在她心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动作?!随后,那只手很自觉地将手绕到了她的后背,划过她的脖颈,手指插在她耳后的头发里,又轻轻回来捧着她的脸,在她脸上轻抚着。他永远都是这样,在放肆的前一秒就收敛了自己。也许只有这样的沛纳川,路陆才能放心与他相处。 吻到迷离处,他捧起她的脸,鼻尖抵在她的鼻尖上,在她唇边轻声喃呢了一句,“陆陆,我爱你” 这,这小子喝汤吧,分不分场合啊? 这是要就地做点什么,才出得去吗? 路陆想提起一巴掌将他打醒了来,又想起玉叶说的不专心亲亲的后果,硬生生将那一巴掌忍了回去。 比起扇耳光的爽快,她更怕失去沛纳川。 “我不要失去你。你要怎样都可以”她仰头上去吻了他,不计后果地吻了他。因为她不敢,她不敢失去沛纳川,她一个人撑不起硕大的白鹭浦。 “加油,加油!姐姐,加油!那个大鬼脸没法靠近我们啦”金枝c玉叶在沛纳川和路陆肩上咋咋呼呼地喊着,又蹦又跳地朝那个血盆大口做鬼脸。 好碍手,好想把他俩扔下去。 旁边还有一群衣衫不整的夜叉在乱舞 吻道情深处,他在路陆唇边低声喃呢了一句,“说你爱我” 路陆跟着了魔似的轻声说了句,“我爱你” 下一秒,世界安静了 “哇!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出来了!”玉叶在路陆肩头狂欢着。 “亲亲还有如此威力”金枝也跟着喊了起来,“哥哥,来,我们来亲一个。” 啵儿~~ 沛纳川和路陆,不约而同的被这个巨大的啵儿啵儿震惊到了。原本还吻得深情的两个人,忽的坐正身子。环顾四周,魑魅魍魉散了个干净,他们已经进了王府大殿,周围却空无一物。 终于出来了 沛纳川抬手将她微微凌乱的头发撩到耳后,捧起她的脸沉声问道,“你刚才说的话,可以再说一遍吗?” 刚才说的话,刚才说的什么话?路陆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了,傻傻地瞅了沛纳川半日,不晓得他问的是哪句话。 “你们已经换到想要的宝贝。赶紧离开。”进宝大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响起,抬头望去却不见人影。 沛纳川赶紧扶了路陆起来,拱手向鬼头椅的方向行礼道谢,“谢大人,成全!” 谢大人,成全?沛大人,这谢的是,哪一桩事情? 那声音,再没说话了。 沛纳川低头摸了摸鼻尖,低低地“嗯”了一声,脸上烧起几许微红。那声音能隔空传来,想必也是能隔空盯着他们的,这一路上的林林总总,想必都已经落在了他人眼里? 沛纳川埋头浅浅一笑,拉了路陆出妄念王府。 路陆就这么二二呼呼的被沛纳川牵走了,没怎么回过神来。 大殿外的侍卫全部撤了,浮桥上的两条灵蛇也被收了回去。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出了妄念王府?顺利得路陆一脸诧异。不晓得,她是不是还留恋那个世纪之吻 沛纳川说,大殿和浮桥是进宝大人职权所辖的区域,他的职责就是保障每月的官市交易能顺利完成。在此之外的地方,有魂魄被吃了,或是被打散,他都不会管的。那些倒霉的魂魄,不过是祭祀城基的佐料,在他们眼里没什么好怜悯的。他们在长廊里的那段遭遇,他固然管不着,但是进了大殿他就得管。他们摆脱夜叉入殿后,还是进宝大人那句“赶紧离开”救了他们,要不然他们不晓得要折腾到几时才能出殿。进宝大人那两句言语,有降龙伏虎的威力,将大殿内的妖异之气震开,他们才能顺利的出了大殿。 走到浮桥尽头,沛纳川低声说了句,“妄念城,果然名副其实。念想,贪婪,,尘世未了的的夙愿统统可以在这里交易买卖,每一样都是妄念的业债。” 每一样都是妄念的业债 听到这么一句,路陆忍不住想看看身后那小子脑袋里装的什么邪念,害得她在廊道里,看了那么多少儿不宜的画面。她转身,扬起下巴,一本正经地质问道,“沛纳川,你是带着什么妄念进城的?害得本姑娘受了如此惊吓” 沛纳川低头一笑,不语。 “不要用你那迷倒众生的笑来敷衍我。”沛大人,你家君上生气了 沛纳川抬眸定定地瞧了她一阵,淡淡地道,“要你爱我的妄念。” 路陆的小心脏一紧,瞪大双眼,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走了。 “别乱跑。”沛纳出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还是那一如既往的清冷语调。 路陆尚未踏过桥头,抬眸就见了她在此处最不愿见的人。 云朵。 她一袭黑色坠地纱裙立在这黑白的世界里,像黑暗里主施魔咒的精灵。 云朵一人站在桥头,她不让,就算千军万马都别想过去。硬拼肯定是不行的。 “姐姐,好像是你的情敌来了。”玉叶笑嘻嘻地瞅着路陆,一点都不忌讳。 玉叶怎么知道云朵c路陆和林纾予的事情?路陆几乎没有空闲去考究这么精细的问题。她想的第一件事情,是林纾予出事了。她一心想着沛纳川,忘了林纾予可能也中了女巫亡魂的诅咒。 “姐姐,你们要不再亲一个?”玉叶这小东西,看人家亲亲还上瘾了不成?“再亲一个,别说情敌了,亲亲的娘亲都能被唬走。” “这” “这个建议不错。” 沛纳川给玉叶投了个赞许的眼神。那个赞许的眼神,落在某人眼里十分辣眼。她恨恨地瞅着他俩,懒得说话。还嫌她在妄念城出丑出得不够多?沛纳川一个哆嗦,很识趣地认了输,耸耸肩不说话了。路陆心知肚明,那是沛大人让着她。跟他拼眼神,他分分钟能让她缴械投降。 “云朵来,是为了什么?”我忧心匆匆地自言自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解药 稍许沉默,沛纳川凑到路陆耳畔耳语两句,“不管她要怎样,我们都得过桥。”他很担心路陆见了云朵会有状况。在妄念城,她就差点去追了云朵。 路陆反手攥了沛纳川的手在手里,略略安了安心。不得不承认,云朵就是生命里最不安定的因子。爱不能,恨不能,杀亦不能。 沛纳川就这着个姿势,埋头在路陆颈窝里,戏谑道,“陆陆,你说,我和林纾予,哪个更帅一些?”这句话,他并没压着悄悄问,估计云朵是听见了的。 路陆先是一愣,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跟我初恋比帅转而又想,他什么时候开始叫我“陆陆”的? “你不说话,是默认我比林纾予帅了?是不是更喜欢我一点?”沛纳川跟路陆说话,却瞄着云朵,笑得贱贱的。 路陆不晓得沛纳川下的什么棋对付云朵,不敢跟他对着干,就当默认了吧 沛纳川推着路陆往前走了几步,与云朵就隔了一个箭步的距离。“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还是比林纾予帅那么一丢丢的,对吧?” 他为何反复确认这句话? 看到云朵那阴晴不定的眼神,路陆忽然明白了,这是做戏给云朵看呢。她即刻扭头在沛纳川唇上印了个吻。云朵那张脸,更是晴了阴,阴了又晴。 为了把戏演做得足一点,路陆还故意调侃沛纳川,“你在吃醋?” 沛纳川很入戏,将手环在路陆的腰上,埋头在她耳畔轻声道,“吃了醋又怎样?你给解药不就行了。” “解药?什么解药?”路陆侧脸问他。 沛纳川轻笑道,“解醋的解药。证明一下,从此往后,你爱的人只有我。” 路陆心里骂他不要脸。但是,前有云朵,后有沛纳川,逃是逃不掉。在云朵面前装死无用,不让她知道,她是真的对林纾予死了心,估计后果不堪设想。略略权衡轻重之后,路陆扭头在沛纳川唇上咬了一口,以示报复。听到沛纳川隐忍的“嘶”的一声,她满意地说了句戏言,“仅以此吻保证,以后只爱沛纳川。”故意省略主语 “你们两够了没?”云朵那张脸比锅底还黑,不晓得是被塞狗粮塞的,还是怎的 “云朵姑娘,我们俩站桥头卿卿我我的,你在岸上看得不累吗?”沛纳川紧了紧搂着路陆的手,痞里痞气的下了逐客令。他知道云朵不会走,不过是想气气她而已? 痞里痞气的沛纳川,路陆还是第一次见,感觉挺好 云朵脸上那鄙夷的笑,是怎么回事?怎么觉得,醋的人是她呢 或者说是嫉妒?从小形影相随的闺蜜,都要要处处相争的?可是云朵从来都是捧着路陆的,除了林纾予路陆脑子浆糊了。就当她是嫉妒吧,这样少些负罪感,即便待会儿打起来,她也不用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还不晓得谁对谁手下留情呢 “行了,沛大人。我来,是为我们姐妹之间的私事。您回避一下吧。”云朵对沛纳川很客气的。 “你们姐妹俩,能有什么私事?不就是为了林纾予吗?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我情敌。他的事情,我关心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沛纳川暧昧地搂紧了路陆耍痞。“云朵姑娘非要把我晾一边吃醋?我一个想不通,去找林纾予打起来,那可怎么办啊?”他故意拿话激她。 “云朵,纳川不是外人。你有事找我,也不用支开他。他想听,你支开他也没用。”路陆只想速战速决速回白鹭浦。她不想站在桥头吹风,听他俩嚼舌根子。 云朵勾了勾唇角,一字一句地冷言道,“纳川不是外人?路小陆,你不是很爱你丈夫吗?”她说的鬼姜,“怎么,今天换沛大人了?纳川喊得真是”她咬了咬牙,一闭眼,不说了。 云朵这什么表情啊?酸溜溜的 路陆这样粗枝大叶的姑娘,估计也不得细看云朵的表情,听完,顿时怒火中烧。心里默默骂了句:要不是你云朵纵鬼围攻瑶家院子,我连白鹭浦是什么都不知道,哪里知道有什么沛纳川?! “云朵姑娘,我提醒你一句。你和林纾予是拜了堂成了亲的,你们是夫妻。鬼姜和路陆没拜堂。不管是在玄门,还是在幻灵,鬼姜顶多就算她未婚夫。她又没成亲,她换谁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再说,她又没换林纾予,你矫情什么?”沛纳川很有耐心地挑衅云朵发火。 只见云朵黑了脸,冷声道,“陆陆,你爱谁谁,我管不了。林纾予受你诅咒牵连,你是不是也不想管?” 沛纳川搂在怀里的路陆身子一晃,险些过去拉了云朵问她,林纾予出了什么事?不管怎样,都不能不管,他是为她娶了云朵的。沛纳川环在路陆腰上的手紧了紧,没放他过去,吊儿郎当地对云朵道,“你想让我们怎么管?” 云朵的眼神逼着路陆跟她对视。跟云朵斗狠,只有路陆输的。她低了头去看脚尖,假装没看到她凌厉的眼神。 “陆陆,纾予死了,他因为你受的诅咒而死。他心里还有你。你真的不想再管他。”云朵的话很冷,听不出来她有多在乎林纾予。 那一瞬间,路陆有些失魂落魄的狼狈,心痛纾予,其实更心疼的是云朵。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不管她怎么弥补,都无法圆了破镜的裂痕。 看到路陆如此狼狈,沛纳川怎么肯饶了云朵。“云朵姑娘怎么说话的?你自家男人,你自家管好。出了事情,怪别人又算什么?他想着陆陆又怎样?我不放手,有他的份儿吗?”这话说得犀利,云朵有些难堪。 云朵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傲然问道,“就算这样。你也不念及同学的情分救他?” “怎么救?”沛纳川很强势,根本不让云朵有机会跟陆陆正面交锋。 “我要无根草。你取了两株,我要一株就好。”云朵眼看躲不过去,直接说明了来历。 林纾予因为路陆的诅咒才出了事。只要她带无根草去兑现了女巫亡魂承诺,林纾予自然可以平安无事。云朵要无根草做什么?林纾予根本用不上无根草,云朵要无根草无非是想抢先一步跟丰沮结盟。金枝c玉叶是兄妹,就算没有丰沮的盟约,她也不会分了一株给她。何况,汤藤家族就这么一对世子了。路陆这么想的,她不知道幼年的无根草,可以做成极其优秀的阴阳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铁木砧重现江湖 沛纳川笑了,一脸萌贱萌贱的样子,是个人看了都想扁他。“林纾予是无量岛掌门弟子,本来就是冥界的人,死与不死的有什么关系?做个鬼魂进出冥界更加方便。你怎么就觉得是亏待了他?” 云朵无话可答,咬了咬牙,怒目相视了一回。骗不到,看来是要开抢了。奈何她上不了桥。官市已经结束,浮桥在进宝大人的管辖范围之内,现在只能出不能进。何况那一根金条子的功德还是管用的,怎么可能轻易让她上桥。 路陆想,如果我是她,就在桥头不走,耗死对手。偏偏云朵是个经不起挑衅的人,被沛纳川三言两语的几句话就给激怒了。 云朵身后假意游荡的一群厉鬼,刚开始还能装作很正常的客商,现在都龇牙咧嘴地冲着他们发狠了。云朵是养鬼人,她一乱,被她控制的鬼魂也淡定不了。 路陆趁机假装望向远处,喊了声,“纾予。” 云朵果然回了头。 沛纳川趁机带了路陆从云朵头顶上过去了。等云朵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落了地。 呼啦啦的一声,云朵身后的厉鬼围了路陆和沛纳川在中央,张牙舞爪地要过来抢仙草。 路陆赶紧祭了紫华星芒,站在沛纳川背后。沛纳川没让她垫背,拉了她在怀里,指尖祭出一点青烟。一道寒光闪过,他手上便多了一柄长剑,清冷如寒夜秋波,华美似长空皓月。那是传说中的狐族第一剑,长空拜月。 长空拜月剑,路陆也是第一次见。那剑的清冷模样,跟沛纳川简直配得一脸。 冷冷的剑光划破长空似有银狐飞啸的英姿,清冷得不像是在杀人,更不像在杀鬼。飞舞的寒光映着沛纳川那张冷峻的脸,让人在忘了怒火仇杀的一霎那,亡命剑下。 几十个厉鬼而已,哪里是沛大人的对手,没几招就被他杀得七零八落的。他带着路陆正要冲出重围之时,王府里一团黑雾压过了销金河,将路陆和沛纳川困在中间。黑雾里出来十二个骷髅鬼王,一个个白骨披银甲,活脱脱地狱里爬出来的古董将军。 路陆忘了这是在冥界。十二个鬼王,抵得过尘世一支上万人的精锐骑兵。这哪里是走得了的节奏 “撒野撒到妄念城来了?”黑雾背后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黑雾里的话音刚落,十二个骷髅将军仰天一声闷吼,便冲了过来。路陆和沛纳川立在中央,被八面围攻,上下夹击,脱不得身去。十二柄寒阴剑齐齐朝他们刺来,只见沛纳川剑尖的银狐呼啸成光,穿梭在一团黑影之间。他要护着路陆,还要群战骷髅鬼王,有那么点儿应接不暇。 突然之间,十二只铁爪从黑雾里伸出来,直逼沛纳川。路陆险些祭了玉影摧山去挡那些铁爪,好在半空中降下一只大手挡开了那些铁爪,她才没能出手。此刻,路陆真要祭了玉影摧山,必须引了销金河的水来。要知道那销金河的水是使不得的,噬魂销骨,一旦用上,就得毁了妄念城。进宝大人驾了一团黑云从王府里出来,那只大手也收在他的黑云里,貌似是他的分神。他站在云端向黑雾里那人道,“来者是客,夫人何必坏了规矩?” “怎么是我坏了规矩,是他们先在城里大打出手的。”黑雾里那女声很是不屑。 “城里多不多两个祭品有什么关系?倒是夫人,若是城主回来知道您又坏了规矩,该如何交待?”进宝大人跟妄念城城主夫人好像不是一伙的。即便没有沛纳川捐的功德,路陆也觉得他们两不大对盘。“夫人派了禁卫军出城,又何必自己出手?” 何必自己出手?原来那些大铁爪是城主夫人的 “好啊!带了他们两回府见我。”城主夫人收了铁爪,对骷髅将军们冷言一句命令,卷了黑雾进城去了。 城主夫人撤了,进宝大人没有理由再留,卷了黑云回了王府。 妄念城的“禁卫军”为了抓人,每每出招都针对路陆,沛纳川有些无暇顾及自己。这样一来,正中云朵下怀,她不好对路陆出手,对付沛纳川她是够阴险毒辣的。趁着沛纳川护着路陆的空档,云朵招了几只厉鬼,直袭他的后背。 路陆晃眼瞧见几个鬼影过来,赶紧祭了紫华星芒打过去。瞄得不准,却中了一个,那厉鬼瞬间冻成冰像,“哗”的一声碎成冰渣掉在地上。难怪追鱼书院忌讳《香雪念》外传,单单紫华星芒,在路陆手里使出来,就有如此威力,换作高人用招岂不是要毁天灭地。 可惜路陆的紫华星芒出手的角度很不合适,侧后方,她又被沛纳川护在怀里,十分别扭,只中了一个。来不及思量,剩下的厉鬼避开冰针,扑了过来。太近了,路陆不敢再祭一次紫华星芒出手,她怕误伤了沛纳川。 “纳川!”她慌忙喊了一声。 可惜沛纳川被骷髅鬼王拖住了,根本回不来身。 “呼!”一块圆木飞过来,连打一串,像打泥人儿似的打散了沛纳川身后的厉鬼。圆木过处,一道道黑烟散去,厉鬼们魂飞魄散了。 那块圆木,好像是千味坊辟邪的砧板。 砧板飞旋一圈,路陆正好看见侧面半圈纂的三个大字:铁木砧。那是千味坊涵小萌的自备“兵器”。他说砧板辟邪。阴间有个传闻,除夕死的鬼魂叫砧板上的肉,要剁了上菜的,所以鬼都怕砧板。他还有一样辟邪神器,修罗刀,从前夜里跟铁木砧一道立在千味坊院子门边的两件事物。 千味坊出事以后,路陆一心忙着追查真相,却没有留意过铁木砧和修罗刀的去向。如今竟在这里见到了。 难道千味坊的铁木砧重现江湖了? “纳川,铁木砧!我看到铁木砧了。”看到铁木砧,就是看到了巫马梓涵,是不是下一刻就能见到季远呢?路陆一时兴奋,忘了自己身处险境。 骷髅鬼王的招式逼得太紧。沛纳川拖着路陆后退,一道寒光闪过,架住了刺向她面门的寒阴剑,淡淡地说了三个字,“知道了。”路陆已经吓得傻了眼,他就那么冷冷清清地说了三个字,横竖两剑劈开了她身旁的几道剑影。沛大人那两剑临危不乱的清冷,路姑娘要顶礼膜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老板娘,后会有期 一声刀破长风的锐响,又一神器横空出世,修罗刀。 路陆心中惊呼一声:谁来告诉我,砧板c菜刀怎么做得兵器? 要晓得那一脸萌样的美男子,一手砧板,一手菜刀的斩敌杀鬼,是怎样的画风 修罗刀旋风而过,一个骷髅鬼王躲闪不及,正中背心,被砍下四五匹肋骨。那个被砍断肋骨的骷髅鬼王,跳转起来拖着被砍断的肋骨,朝着修罗刀飞来的方向追去。 路陆也朝修罗刀飞来的方向望了过去。一个黑色斗篷的鬼影,站在暗处。那窈窕的身影化成灰她都认识,不可能走眼。 巫马梓涵 路陆有点小小的欣喜,没看到季远,又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只见那个黑斗篷的鬼影,忽闪一下钻进小巷去了。骷髅鬼王追着黑斗篷鬼影进了小巷。路陆揪着衣襟,祈祷骷髅鬼王追不上他。 云朵傲然地立在远处,瞅着那个钻进小巷的鬼影,没在出手。她运气不好,每次办事都遇到路陆命带天德,有贵人相助第一次,杀人游戏,阎君搅了局。第二次,围攻瑶家院子,林纾予挡了枪。第三次,来抢无根草,被巫马梓涵黄了。养鬼道的掌门弟子,竟然要这样立在远处看戏 云朵立在销金河畔,不落寞,也不哀怨,只这么远远的望着路陆,望着她尘世未尽的妄念 骷髅鬼王被铁木砧和修罗刀偷袭了,没空招架长空拜月,好不容易围成的阵型被沛纳川破了个缺口。刚才躲进小巷的鬼影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的,遛进撕杀的混战中,拽了路陆就走。 “哪里来的小鬼?给我站住!”沛纳川拽着路陆的手一空,无心恋战,劈开骷髅鬼王,追着带走路陆的鬼影去了。 路陆被带走,沛纳川逃了。骷髅鬼王们眼看交不了差,急忙收了阵型追了他们上去,山呼海啸的踏起漫天是扬尘,掩了半座妄念城。 “涵小萌,涵小萌!巫马梓涵!”路陆一路惊呼着,拽着她的鬼影却并不作声。路陆怀疑他不是巫马梓涵,挣扎着想要逃脱,却挣扎不脱。“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快放开我!”那个鬼影扣紧了路陆的手,转街进巷,将她拽进一家店铺,噔噔噔的拖了她上楼。沛纳川几步踏上楼梯,却连片衣角都没抓住。那群骷髅鬼王,也是穷追不舍地追了上楼。那店里的楼梯板,顿时地震一样,被踏落了无数灰尘。 路陆被拽到窗户边上,黑斗篷的鬼影说了声,“从这儿跳下去。”路陆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已经被那鬼影推出了窗户。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带来的万分惊恐中,路陆听到窗户里巫马梓涵的声音冲她喊道,“老板娘,后会有期!” 紧接着,路陆看到沛纳川带着他的长空拜月跳下了窗户。他一把捞起路陆护在身前,用灵术控制着速度,路陆才没感觉到失重的恐慌。路陆以为骷髅鬼王会追上来,但是没有。窗户里鬼哭狼嚎的呼啸声中,刀光剑影掠过之处,铁木砧和修罗刀奋力在一团鬼影中厮杀。路陆揪着一颗心,很是担心那个黑斗篷的鬼影,却也无可奈何,帮不上忙。 “他喊你'老板娘'?老板是谁?”路陆被喊老板娘,沛纳川立刻不干了。 “呃他是我们家大厨。我是他老板,也是他老板娘。”她要说季远被他喊老板,那还得了? 话未说完,路陆和沛纳川落入了一张大网。 硕大一张,蜘蛛网! 这种能网住魂魄的蜘蛛网说实话,路陆从未见过,在书上也未曾见过。不过,她想起了女巫亡魂骑的蜘蛛 路陆和沛纳川都没敢动。金枝c玉叶吓坏了,挣扎着想出去,可是越针扎越糟糕,反倒把路陆和沛纳川陷进了蜘蛛网里。他们被蛛网裹得乱七八糟的,动弹不得。 “金枝c玉叶,别乱动了。”沛纳川赶紧喊住了他们。 他们还是哭哭啼啼地停不住手脚。 还是沛纳川淡定,举着他的长空拜月,远远的避在蜘蛛网外,保证那柄长剑不被蛛网黏住,以备不时之需。 金枝c玉叶挣扎累了,终于安静了下来。蛛网的八个角上,才缓缓的爬出来几个巨大的身影,蜘蛛,女巫亡魂骑的大蜘蛛。 一看是女巫亡魂的蜘蛛,沛纳川便收了长空拜月,搂着路陆躺在蛛网上任人处置。见沛纳川那么心大,固然是不会有事的,路陆索性宽了心陪他躺着。只是可怜了金枝c玉叶两个小家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路陆和沛纳川袖子上蹭着,以为自己被活捉了。 蜘蛛们过来,用蛛丝将她们裹起来,牵了八根蛛线,一只蜘蛛一根线,将他们抬下了城墙。路陆以为,从窗户跳下来顶多就是二楼的高度,谁晓得是万丈城墙。要不是这些蜘蛛抬了他们下城楼,估计会摔得很惨。 沛纳川搂着路陆被裹在蛛网里,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路小陆,那个小鬼喊你老板娘,你跟季远怎么回事?”沛纳川还惦记着路陆被喊老板娘的事情。 “我跟季远怎么了?千味坊是我跟季远合伙开的,客人们从来都喊他老板,喊我老板娘。你不服气?”路陆哼了一声,懒得解释。平白无故的被怀疑,路陆很是不爽。她更不爽的是,居然被沛纳川质疑她跟季远兄弟情意。 沛纳川侧开脸,淡淡一句“知道了”,便不再作声了,搂着路陆的手也松了许多,要不是被蛛网困住,他大概是要给路陆留个乌漆嘛黑的背影了。 路陆恼着沛纳川,不晓得他是在以什么身份质问她。白鹭浦右长卿?是不是管得宽了些?她忘了妄念城中,那一吻定情的戏码了?她是救急,沛纳川未必不曾当真。 他那么淡淡的一句话,好像前面的一吻定情都抹了个干净。路陆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有点失落。她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他侧脸的清冷轮廓冷了个冰凉。 此处,不是该争执省略一万字吗?怎么,只有三个字?路陆望着头顶那片灰蒙蒙的天,脑袋一片空白 他们就这么,一路无语的坐了吊床下城楼,除了金枝c玉叶的嚷嚷,啥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一言为定 大蜘蛛们拎着蛛网吊床,进了一个地下的石穴。那是一座古墓,阴冷却很干燥,是极好的墓地。墓室被盗得很干净,除了一些散落在椁室角落里的零星白骨,连棺材板都没留下。几个女巫的亡魂就飘那在椁室里头,等着沛纳川和路陆。这里,好像是她们临时栖身的地方,她们并没有去月亮谷暂住。 “你们请客,都是要被绑着来的吗?”黑桃k的脸上,大写着:不,高,兴! “我们寄居古墓,难道还有轿子?”黑衣女巫也不客气。 “白鹭浦欢迎你们!”刀剑欢迎沛纳川的声音极为戏谑,不晓得撒的哪门子气。 黑衣女巫的骷髅头似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蜘蛛们便上来一圈一圈地解开了蛛网。 黑衣女巫对沛纳川道,“我长你几岁,你就叫我姐姐吧。” 几岁?是几千岁吧 路陆想笑又不敢笑,埋头扯着身上的蛛丝,小声嘀咕了一句,“该叫'姑姑'吧。” 沛纳川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把她的笑意都瞪回去了。“论辈分,你还该叫我爷爷呢。”他老年人这架子,摆得十足的离谱路陆以为他吃了火药,赶紧行遵命大礼,“遵命,沛爷爷!你都是爷爷辈儿了,以后要宠着我,不准欺负我咯。” 女巫在一旁看戏,不插话,也不好插话。 沛纳川淡淡地说了个“好”字,不再理她了。那个在妄念城还笑得腼腆的美少年,说变就变了 路陆也不想理他,冷暴力!“我们将无根草带来了。”她向女巫亡魂讨要承诺。 “我看到了。”黑衣女巫好像并不在乎无根草,“沛纳川你也带来了。” “你想怎样?”路陆的心突然紧一把,不晓得她们到底又设了什么陷阱?难道她要的不是无根草,是沛纳川?那就肖想了! 沛纳川将路陆拉到身后。冷峻着一张扑克脸,道,“我来跟姐姐结盟,还不得姐姐欢心了?”姐姐都喊出来,是要哪样? “沛大人来,我当然开心。如果我们能进白鹭浦,我会更开心的。”女巫亡魂一点都不觉得这是挑衅。 “白鹭浦这样的穷乡僻壤,姐姐会嫌弃的?”沛纳川不让。 “你身后那个小丫头,没事儿就想充英雄,拯救白鹭浦。你不打算成全她?”黑衣女巫故意放慢了语调。她很会挑筹码,没有要伤害路陆的意思,却拿她做了筹码。 “不是说好,拿到无根草以后,你同意和白鹭浦结盟吗?”还要加条件进白鹭浦,那就妄想了亏本的交易,沛大人从来不做。你不要结盟,他正好带了无根草回去做僵尸,堂堂狐族右长卿,可不得怕你。路陆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不要冲动。他不怕,可是她怕啊,好不容易带了仙草来兑现诺言,不能为了结不结盟的事情毁了诺言,让沛纳川回去做僵尸吧? 沛纳川不让步,黑衣女巫也不勉强,淡淡地道,“不让盟友入境,似乎有点说不过。” 沛纳川默了默。 她们没有要强抢无根草的意思,也同意了结盟。但是,入白鹭浦的事情却没得商量。不入白鹭浦,盟约又要如何签订,她们毕竟是寄居古墓的亡魂,不可能带了大臣们来这里签盟约吧? 传说丰沮女巫性情冷漠,她们只讲目的不论手段。他和路陆一样,不希望白鹭浦再多个对手。能与丰沮结盟,即便让出些条件,也是好事。 “不就是万钧雷霆吗?难道沛大人受不住?”黑衣女巫说得无足轻重,但是沛纳川却有些忌讳。 “万钧雷霆是什么?”路陆拉了沛纳川的衣袖问道。 “没什么?”沛纳川一副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的姿态,撇开了路陆。“我答应你。”他自作主张地答应了黑衣女巫的条件,将腰间的狐头令取下来递了过去。作为结盟的条件,他允许黑衣女巫带令牌独自出入白鹭浦。 白鹭浦千年的规矩,就这么破了。路陆想再议一议,却没得议了。狐头令都交了出去,还有什么议的。这样的结盟虽有风险,但总好过让沛纳川去做僵尸。她动了动嘴唇,咬了咬牙,要再议一议的那些话,也一并吞了回去。她不知道,沛纳川以自己的名义同丰沮结盟,还解了狐头令与那黑衣女巫,回去是要受万钧雷霆的责罚的。也难怪那黑衣女巫要找沛纳川说事呢,白鹭浦只有他能做得了这件事的主。 “既然盟约已定,十日后,我便亲自去白鹭浦签署盟约。免得别人说我朝圣雪,只讲利益,不讲盟约。”黑衣女巫淡淡地说着。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节奏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沛纳川不想与她纠缠,就此与丰沮结盟。 “你身后那小丫头,好像很紧张你。”朝圣雪说得淡淡的,不过是顺带的一句。“既然盟约已定,我就不耽搁你们回白鹭浦了。”她骑了蜘蛛,带了金枝c玉叶,领了女巫们,要走。 “你们怎么会在妄念城的城楼下面。”沛纳川冷冷地问了一句。 “你确定你想知道?”朝圣雪勒了蜘蛛回头,冷冷的,有些不屑。 “你不说,我就猜不到了?”沛纳川更冷。 “为了这丫头,你就这么舍得让自己吃醋?”朝圣雪很是戏虐。 “你不说,我就不会吃醋了?”沛纳川还是那句话。 朝圣雪吩咐身旁的女巫,道,“去请他进来吧。” 她身旁两个灰衣女巫骑了蜘蛛出去。 片刻,她们回来了,蜘蛛上多了一个鬼魂。 季远。 路陆以为自己看错了,傻傻地愣了半日,不晓得该作何反应。 “傻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过去。”沛纳川的声音冷冷地在她头顶响起,他将她往前推了推。路陆傻傻地“哦”了一声,回头瞧了沛纳川,他却冷了一张脸,拒绝交流。 路陆一嘟小嘴儿,难得理他,扭头跑到季远身边,蹦起来挂他脖子上去了。“还能见到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季远将她放在地上,揉了揉她的发顶,道,“我说过,我得空来看你的。” “是你找灵巫来救我们的?涵小萌呢,他没事吧?还有千味轩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路陆生怕下次再见不着他,抓紧机会,该问的都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不要白鹭浦了? “是我找的圣雪姐。”圣雪姐?季远闲聊似的。不晓得他跟朝圣雪有多熟,才能喊出圣雪姐这样的称呼来。“你们进了妄念城,进宝大人就派人去找了路哥哥。这件事情,路哥哥不好出面,所以让我找了圣雪姐来。涵小萌过去乘火打劫把你带走,这才救了你们出来。” 难怪进宝大人一点都不着急,揣着一百根金条子慢慢演戏,原来早就安排好了。难道季远来寻朝圣雪的事情,沛纳川也不晓得?不晓得生什么气呢? “我哥哥怎么找到你的?涵小萌还在妄念城呢,有没有人接应他?”路陆担心巫马梓涵寡不敌众。 季远笑了笑,跟没事儿一样,“涵小萌原本就是路哥哥的部下,是幽冥司路家军的一员猛将,奉命去千味坊保护你的。鬼笑天围攻彦家宅子,涵小萌担心他们开了神龛带走卓文熙。卓文熙号称归墟神算,又有北郡主的召灵血符,她被带走,后果不堪设想。鬼笑天带的人多,路家人又走阴去了冥界,巫马梓涵担心寡不敌众,索性炸了千味坊。千味坊和彦家宅子是双生宅,毁了千味坊,他们躲了彦家宅子也开不了神龛。当时我不知道他的计划,所以去了厨房。连我一起炸了,完全就是误伤。好在去幽冥司有路家照拂,我也不算吃亏。” “不算吃亏?!”路陆想抽他两个耳光,拿自己性命玩笑,还不算吃亏。就算命不值钱,也不考虑她的感受吗?不考虑他母亲c兄弟的感受吗?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把性命当回事儿。路陆一腔怒火烧上心头,撇了嘴不愿说话。 季远勾着路陆肩膀避开众人,耳语道,“你太重兄弟情谊,小心有人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呗。路陆侧脸瞄了瞄沛纳川,他假装没看见,双手抱在胸前抬头望着壁画。呵呵,还好有几张壁画可以望望,不然怕是尴尬了 “你们都出来五六天了。该回去了。徐默知道怎么找我,快回去吧。”季远催促路陆赶紧回去。 徐默知道怎么找我 原来千味坊的事情,徐默是全知道的,就她被蒙在鼓里。她咬着唇,却记不得仇。时也,命也,能怨天也? “你还回千味坊吗?”路陆依依不舍地拽着季远不放。 “你回,我就回。”季远伸了小指头等她拉勾。 “我回。”她跟季远拉了勾,盖了章。 “可以走了吗?”沛纳川冷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走吧。”季远松了手,催促她回去。 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沛纳川真的要做僵尸了,路陆不敢耽搁。她上去跟金枝c玉叶交待了几句准备要走。金枝c玉叶舍不得走,跳下大蜘蛛,各种求抱抱。路陆答应他们,有机会就送他们回归墟。他们跪地立誓:汤藤世子金枝c玉叶,誓死效忠狐君路陆。这样一拜,路陆当真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至少,她不用担心丰沮拐了金枝c玉叶,中途踢了白鹭浦出局。 道别之后,沛纳川拉着路陆出了古墓。一点鬼火回了白鹭浦。 沛纳川将路陆送回露华宫,自己回了长啸府府。路陆回不回魂他都不管,反正有英珞跟着。 路陆从宫门飘到椒房殿,英络一直在她身后跟着,不敢说话。他家大人脸色不好,他想问问路陆怎么回事,路陆脸色也不怎么好,跟了一路,也瞅着机会问她。甜夏说,沛大人大概是跟君上吵架了。呵呵,那就是了 路陆的肉身躺在床上,脑门上贴了硕大一张鬼画符,沛纳川画的。瞅着那张鬼画符,路陆心里十二分的不爽,上去一把扯了,眼睛一睁就回了魂。她躺在床上,往被子里一拱,说了句,“我累了,想睡觉。吃饭不用喊我,困得很”便谁也不见了。 那一睡,她便在梦里几番沉沦,醒不过来。吻着练如初的鬼姜,血河里聚在她身旁的点点荧光,千味坊那乌漆嘛黑的残败景象,朔度山云朵带走林纾予的悲伤,妄念城里他内敛的浅笑零碎的片段在她梦里混乱地碰撞,撞得她头疼。 等她醒来时,已是昏昏沉沉的分不清了东西南北。 恍惚间,她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君上还没起来?” “没。都睡了三天了。” “徐先生走了,纳川又不肯过来。这要如何是好?” “听说追鱼书院回来那寻血兽很喜欢君上呢,带过来哄哄她,怎样?” “不行,寻血兽魔性未除,怕伤着她。” 她只觉得说话声音像是段花容和英珞,没辨得清晰,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回,梦里只有黑桃k那张冷冰冰的脸。一回是在泸西溪的码头,一回是在瑶休的葬礼上,一回是他要做僵尸,再一回是他问了她跟季远是怎么回事,回了她三个字:知道了。 “怎么,不管白鹭浦了?”路陆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她耳畔说了这么一句。 “我都没人管,哪管得了白鹭浦?”路陆梦呓一句,拍开抚在她额上的手,拱到被子里头接着睡。 有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路陆以为他走了。没多久,她似乎浅浅的入了睡。她感觉到床沿沉了下去,有人理了她蒙着脑袋的被子,缕开她糊你一脸的乱发,还靠在床头坐了。 谁那么大胆,敢靠她床头就坐了?英珞顶多进来喊一声,“小丫头片子,该起床了。”绝不会趁她睡着了坐到床头来。 她正想发了脾气轰他出去,翻身起来就撞见那张乌漆嘛黑的黑桃k。 沛纳川 他就着那张黑桃k的脸瞧着她,淡淡地问她,“你真的不要白鹭浦了?” 不要白鹭浦?她啥时候说她不要白鹭浦了。转而又觉得委屈,“哼”的一声扭过头去,悲悲戚戚地冷言道,“我都没人要了,要白鹭浦做什么?” 他蹙了蹙眉,没有答话。 路陆就这么扭着脑袋等他走,扭到脖子都僵了,他才徐徐地开口,“千味坊,你也不要了?”他说着,将一张尘世的批文放在她膝上。她略略瞄了一眼几个红头大字,“历史建筑修复批文” 千味坊是几百年的老建筑,如今毁了自然是要修复的。不晓得这批文上有没有千味坊的名号。她瞄了一眼黑桃k,赶紧捧了膝头那批文来看,修复的名单上果然有千味坊的名号和坐标地址。那时,刚刚兴起古建筑的保护,这样的批文极不好弄。她睡一觉睡醒,他就弄了这么个批文回来,要不是还气着“知道了”那三个字,她估摸着自己要跳起来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你修阿房宫呢 批文说,损毁的古建筑要修复,必须保持建筑原有结构,尚需依照原有工艺复原。这种费时费工费力的事情,通常都是政府拨钱做的。身处乱世,不要指望政府有钱干这活儿。私人宅院修复费用极高c工艺复杂,很少有私人愿意修复老宅,通常拆了重建。 路陆翻着批文,又叹了回气,“尘世那片疆土,如今战火延绵,我那宅子还是不修的好。省着那两千两黄金去给办实业的厂子入股,还能多多养活几户人家。”她将那批文合了塞回沛纳川手里,扯了被子倒头又睡。虽然尘世存着两千两黄金,但是那是鬼姜的钱,她不想随意处置了,何况那宅子修复起来真的费钱费时费工费力。 “我帮你修,你也不要?”沛纳川淡淡地问了一句。 路陆捂在被子里,想了许久要与不要的的问题,最终没有作声。千味坊是她尘世的眷念,真要修了又要欠他好大一个人情,她已经欠得够多了,还不起了 “重修千味坊,得请一两百号工匠。这些工匠,都得去尘世挑选。花的那些银子,能养他们好几年呢。”沛纳川亘古不变的调调,就是论事。 一两百号工匠?!沛大人,你修阿房宫呢? “以狐君的名义重修千味坊,也算是白鹭浦的功德。”见路陆躺着不动,他又补了一句。 路陆拱了拱被子,想起来点头应了,转念一想觉得不妥。就这么起来了,显得很不矜持? 沛纳川轻叹一声,留了句话,起身走了。“你若还要千味坊,起床收拾好了,去长啸府找我。”那句话说得淡淡的,更像是在她心上搁了块糍粑等着猫挠。 路陆想起她跟季远拉钩盖章的誓言,又后悔自己没及时应了沛纳川重修千味坊的要求。一骨碌坐起来,人走得影儿都没了。过了这个村儿,恐怕再没有重修千味坊的机会了。凭她一己之力,恐怕一百年都挣不够重修千味坊的银子,顶多新建一座宅子。就算修旧如旧也只能仿建,绝无可能复原。她悔当初,没起来抱了沛大人的大腿,求他去修千味坊。 他说,若还要千味坊,起床收拾好了,去长啸府找他。 或许还来得及吧。路陆赶紧起床,悉悉索索地收拾规矩了出门。 她刚出寝殿就撞上英珞,“君上这是洗脸了吗?” “呃没洗吗?”路陆一脸茫然,明明洗了脸的 “你这身衣裙,是不是简单了些?”英珞捏着自己的下巴,瞅了她一回,推着她回去换了身衣裙,还亲自挑了件红色裙子,让甜夏给她换上。她换了衣服出来,英珞才说了句,“这才是我们白鹭浦的第一美女嘛” “我啥时候成白鹭浦第一美女了?我咋不知道?”路陆走到镜子面前,抓了抓垂至锁骨的头发,故意造出些空气感来,这样看起来蓬松,东洋就流行这个 要知道,路陆那头发,常年都是挑起几根束在头顶的,帅气得不得了。 英珞在她身后偷偷笑了笑,差点没说她自恋。明明很高兴听那白鹭浦第一美女的夸赞,却还能掖着。看你待会儿见了沛大人,还能不能掖着? “你笑什么笑?”路陆板起来瞧着镜子脸问他。 英珞清了清嗓子,道,“没笑什么。就是不晓得,我家大人瞧见你这模样,会不会笑” 路陆白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去哪儿?” “去长啸府喝茶。” 英珞追着她上去,她就这么大步流星地甩手进了长啸府。 她头一回亲访长啸府。不晓得为啥呼吸困难,大概是沛纳川的冷气流太强大了,搞得长啸府上空高压低旋。长啸府人人都绷着一张脸,跟他那黑桃k配得成队。 绕过几根紫竹林,就是沛纳川的书房。侍者见路陆进了院子,要去禀报。路陆听到书房里有人说话,挥手让他退下了,自己和英珞坐在院子里等。 “公子不问政事,天天跑彦府,就是为了路大小姐在尘世那千味坊么?”那绝对淑女的声音,像是段花容的妹妹段二小姐。路陆跟她打过一次照面,不怎么熟。 沛纳川没有答话,只听到书房里翻书的纸响和沏茶的水响。 路陆暗暗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可是就这么走了,恐怕要错过了千味坊重修的机会,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这路小姐也是矫情?白鹭浦上上下下的人都能围着她转,她在人世的那点儿破事儿,谁去办不是办,非得拖着你去。你案上那折子,堆了好几日了,今日恐怕又是要批到深夜才完的。”段二小姐那柔得滴水的话,让路陆顿时觉得自己罪恶深重。让沛纳川去办千味坊的事情,拖累了他批折子批到深夜,顺带连人家的良辰美景都耽搁了许多。她低头咬了咬唇,站起来要走,却被端茶回来的英珞摁住了。 新采的夏日雪影,沛纳川一月前就说要带去宫里给她,今日却是来长啸府中英珞泡了来喝的。既然茶都上了,尝尝也无妨。 她听见书房里,沛纳川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我自己要做的,她不知道。” “公子倒是情愿了。人家未必领情。”段二小姐这贤内助的言论,劝得很是在理。“她与鬼姜的情分,公子还不知道么?听说她在尘世还有个叫林纾予的同窗,对她也很是深情。公子做得再多,她也未必要领公子的人情。公子与先君情同手足,多操劳一些是应该的。与她不过是君臣之分,尽力辅佐已是仁至义尽” “段惜言,我提醒你一句:若没有君上在危难之时出手相救,早没了白鹭浦了。你还有机会坐在这里说话?你哥哥段花容的灵体都是君上带回来的。”沛纳川这话淡成了白开水,却是段二小姐受不住的分量。 段二小姐许久不曾说话,书房里只剩了翻书的声响。 路陆不由得替段二小姐惋惜,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言诗论画就好,何苦要在心上人面前妄议政事,招了埋怨?自己若不是做了白鹭浦的狐君,哪些政事给她议她都不愿议。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路陆一壶茶喝成了白开水,那清爽的竹影都赏成倦怠。窗户里才悠悠地飘来段二小姐的身影,“公子公务繁忙,惜言不多叨扰了。奶奶说,晚膳给你留着,让我跟你回沛府用膳。你要是忙,我先去沛府等你。”这调调,是要哭了吧?坐了一个中午,就说了这么些话,换谁,谁都哭 “嗯。”翻书的声音里,夹杂着沛纳川的鼻子里冷冷的一声。那场面,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尴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你睡醒了? 吱嘎一声,门开了。段二小姐一袭水绿轻纱长裙出来。原本飘逸的长裙,此刻却灌了铅似的坠在地上飘不起来。路陆想拉着英络避一避,这院子里却没得地方避。只能跟段二小姐撞了个正着。 路陆还没来想好说什么,只能勉强凑了句话来应付,“段姐姐也在?姐姐走得这么急,今天怕是不能一起喝喝茶了。改日去露华宫喝茶,我定然备了先君雪藏多年的好茶招待姐姐。” 如果眼神带刀,路陆估计要被段二小姐的眼刀子戳成筛子了。 段二小姐毕竟是名门闺秀,就算打翻了一坛子老陈醋,仍是彬彬有礼的福福身,喊了声“君上”。 路陆不敢留她,客气道,“段姐姐急着走,我就不留了。姐姐,请随意!” 段惜言再福了福身,埋头走了。 段惜言的身影刚出了院子,英络嘴角一撇就不开心了,嘀咕道,“这就让她走了?” “不然呢?”路陆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她在大人面前说你坏话,你连训她的话都没两句,还给她台阶下。是不是太没出息了?”英珞那牙尖模样,看起来很不服气。 路陆笑了笑不以为然,“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负。她说的话,我听进去了,才叫没出息。她是花容的妹妹,你说我能跟她计较些什么?”她就这么负手转身,进了书房。那身大红裙,简直帅出了十二分的霸气。 沛纳川伏在一堆公文里头,眼睛都没抬过。 段二小姐煮的茶鼓着泡泡,路陆端了两个空茶碗,自己沏了一碗,给英珞沏了一碗。她端起茶碗品了品,赞了一句,“听花容说,段二小姐的茶艺在白鹭浦很又名气。今天托沛卿的福,我也喝了口白鹭浦最好的茶。” 英珞捧着茶碗,禁不住抖了一抖,他觉得她家君上给他沏的,大概是碗老陈醋。 “你站着干嘛?坐啊。”路陆跟到自己家似的,一点儿都不客气,还招呼英珞坐。 英络瞅了一眼沛纳川,他头也没抬的批着公文。再瞅瞅路陆,跟没事儿似的喝着茶,翻着手边的闲书。英珞很担心这样的格局,她家君上得跟段惜言一样,一个中午聊不出三句话来。路陆招呼他坐,他又不好不坐,于是捧着茶,木愣愣地缩在角落里坐了。 路陆翻着闲书,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比千味坊还重要,这个场合说最好,于是搁了茶碗放了书,正经问道,“纳川,花容回来的事情,几个人知道?我想雪藏了这张王牌,必要时能打个出其不意。” 沛纳川终于放了手头的公文,抬头揶揄她,“你睡醒了?” “你是想我再回去睡吗?”路陆站起来假意要走。 “君上”英络赶紧搁了茶碗,起来拽了路陆的衣袖。 路陆顺着手臂瞧向英络拽着她袖子的手,轻笑道,“我去添茶,你拽着我干嘛?”英珞怔怔地望了她一眼,赶紧收了手回来。 路陆给沛纳川和英珞添了茶,再给自己添茶,这是她在尘世学的规矩,如今再白鹭浦做了狐君,也不好改。英珞的小眼神儿就这么一路追着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沛纳川从她手上接了茶碗,嘬了一口,翻了另一本公文,向英珞轻笑道,“十四,我早跟你说过,她是白鹭浦最不像君主的狐君。今天信了么?” 英珞赶紧给路陆行了大礼,“谢君上赐茶!臣,诚惶诚恐!” 路陆捧着茶碗的手一抖,险些摔了茶碗,她觉着自己才是诚惶诚恐的那个。她略略收敛了惊讶,道,“你干嘛呢?平日里没给添过茶么?今天这是怎么了?”她捧了茶碗坐下,长袖一扶,道,“狐族的礼节太繁琐了,有空让礼部改改。” 路陆第一次进长啸府,就这么微风扫浮尘似的略了规矩一万。沛纳川眼眸里转瞬即逝的小惊讶,路陆未曾看见。后来听英络说,长啸府规矩非常严格,府里服侍的人都是沛纳川从军中带过来的,纪律异常严格。白鹭浦没人敢坏了长啸府的规矩。从前奚若入府,都尽量将就长啸府的规矩,不去招惹他家大人。路陆头次入府,就这么大刺刺地破了规矩,他以为沛纳川会撵了他们出去,哪晓得他竟然笑了。他说,长啸府的规矩已经简化了许多,只是严格而已,沛府那规矩才叫多呢。若没什么要紧事情,他是不去沛府的。 难怪长啸府的人,一个个都绷着脸 不晓得英珞说的规矩更多的沛府,是什么模样? 路陆打定了主意,要给沛纳川送一群小宫娥过来,要不然他这乌漆嘛黑的长啸府,得跟他一样板正。 沛纳川专心批着公文,不理路陆。她走到案边,强行合了折子搁在一边,道,“专心喝茶,喝完再批。” 沛纳川往椅子里一倒,双手摊在扶手上,正儿八经地揶揄她,“陪你去妄念城,堆了一堆的事情没有处理。你倒好,回来就睡觉,所有事情都堆到我这里了。你喝茶就喝茶,抢我折子做什么?是想都抱回露华宫去批么?” “你很委屈是吧?”路陆霸道道。 “不敢。”沛纳川故作小媳妇儿模样。 “好好说说段花容的事情。”路陆抬了凳子在他对面坐下,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话。 沛纳川危襟正坐,正经说事儿,“段花容回来的事情,狐族只有我们三人和段惜言知道,外族只有徐默知道。虽然朝中很多老臣都见过花容,但是他怕人家说他老,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是段花容的远房侄子,跟他长得一个模样。他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段有才。” “段有才?他真的很有才!”路陆一拍大腿笑了。转而又正经道,“徐默我不担心。段二小姐我有点放心不下。你知道的,待在深闺的女孩子,偶尔出去闲言两句,也很正常。” “没事儿,我跟她说。”沛纳川正经说事儿的模样,落在路陆眼里,有那么点儿,不怎么顺眼。 “行。这事儿你去搞定。”她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默默的思量了一回千味坊的事情,终究还是说了,“千味轩的事情鬼笑天想破彦家宅子,千味轩一旦修复完工,很有可能会把狐族牵连进去。毕竟千味坊是我私人的宅子,我不想牵连了狐族。”她想起段惜言的话,觉得重修千味坊的事情确实过分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她最喜欢的武士 “你觉得幻灵这场纷争,只是归墟在争?时至今日,狐族还能置身事外?”如果能够置身事外,也不用偏居白鹭浦数千年。沛纳川半眯了眼眸瞧着路陆,严厉,且没有等她答话。路陆顿时沉默了,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处理好如此混乱的局面。“彦敏行是狐族人,他还有个哥哥奉命镇守栖凤桥。彦家宅子的事情,原本就是狐族的事情。你是白鹭浦的君主,你的事情,就是狐族的事情。分得那么清楚,是不想要白鹭浦了吗?”路陆望着他那板正严厉的脸,不敢说话。 路陆心想:沛纳川拿千味坊收买我,算是下了血本了?日后再想回去做老板娘,恐怕都不能与脱了狐族干系。想想就觉得揪心,还是不想了,横竖她这条命是白鹭浦的。 “既然免不了一战,明天常青院议事好好布置一下。如果能扳回一局”既然沛纳川下了血本要拖着她将狐君的交椅做到底,她索性就争口气好好做个君主。既然是狐族的君主,狐族在白鹭浦憋屈几千年了,不多打一局胜仗,她实在是不能甘心。转念一想,又觉得此时应该保存实力,毕竟崔家寨才是硬骨头,后面还有魇魔那坨大骨头。“设个套让鬼笑天进彦家宅子算了,我们带走卓文熙就好。” “你舍得千味坊?”沛纳川一语点破她心中割舍不下的眷念。 “舍不得。吃进去的早晚得给我吐出来。能拿千味坊和彦家宅子拖住鬼笑天,我也不亏。”路陆顺手端了手边的茶喝,恨不得将水都咬碎了来。沛纳川瞪着路陆手里的茶碗一愣,没有作声,那是他的茶碗他垂眸笑了笑,那心心相惜的轻笑里带着些不明的情绪。 “十四,你去安排一下。明日清早,常青院议事。”沛纳川收拾了案上的公文,起身拖了路陆出门,“你来白鹭浦许久了,都没去看过王后街。我陪你去逛逛吧,正好今天得闲。”正好今天得闲?不是公文都要批到深夜吗?再去逛逛王后街,又要耽搁了人家多少良辰美景。瞅着案上那一摞公文,路陆哪里安得下心来逛街,拽了沛纳川回来,低声道,“还是别去了,这两日堆的事情够多了” 沛纳川说,批不完的折子统统抱去露华宫,她这才安了心,被他拖去逛了王后街。 王后街是白鹭浦唯一的街市。据说是奚若给路陆修的,怕她来白鹭浦住不惯,刻意仿造尘世江南的水街,在泸西溪的河岸依水建了条街市。岸上有岸上的街铺,水上有水上的买卖,总共五里长,要啥有舍,就是没有吃的。除了茶铺c酒舍,连个奶茶店都找不到,更别说路陆爱吃的冰激凌。这也能理解,白鹭浦这样人间烟火的地儿,哪里需要美食?五里长的街市,一水的轻中式,虽然减了许多繁复的装饰,依然古色古香地蜿蜒在山水之间。五里路啊,五里长街啊,路陆这样的丫头,从头走到尾,得走趴下。左右逛完,得走十里 路陆的日常用度都是在王后街挑选的,看上哪样拿走当进贡。被进贡的店家都是欢欣雀跃的,没有二话。沛纳川说整条王后街都是她的。路陆到不希望整条王后街都是她的,那样没什么街市的氛围,她说她以后逛街都要给钱买货。奈何,店家不收。耍涨了,敢收狐君的银子? 那一日,路陆和沛纳川逛了整整一个下午,看花了眼,却一样都没带走。店家们见她进来,荣耀一回,见她走了,又叹息一回,真心不晓得自家店里的宝贝怎么入不得君上法眼。后来,王后街的货品越发有品味了,店家们就不信没一样入得了君上法眼。 逛到傍晚,路陆真心走不动了,拽着沛纳川去了家做小玩意儿的店铺。路陆画了两个面具,她和沛纳川一人一个。沛纳川做了个状元郎的泥人给她,那状元郎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大红袍子,像极了今天的路陆。路陆捧着大红袍子的状元郎,十二分的惊讶,想不到沛大人,还有这等手艺为了还礼,她做了个杀殿下给他。沛纳川问她,杀殿下是谁。她说她在东洋念书时,东洋刚刚兴起漫画,杀殿下就是漫画里她最喜欢的武士。听她这话,沛纳川浮着浅笑的脸立刻冷成了冰霜,起身,走了。 这小孩子过家家的脾气,竟然出现沛大人身上 路陆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拽着她的杀殿下,原地立着。好不可思议 “沛纳川,你怎么回事?!杀殿下是漫画书里的武士角色。”路陆以为他不会回来,吼了一声,冷冷地恨了一眼,撅着嘴,原地坐下。 她想,他这样的大男人,即便错了,也不会为这点小事,当众拉下面子回来找她。于是乎,垂头丧气地独自收拾了桌上的小玩意儿,准备毫无颜面地回她的露华宫去。她正叹着气,手里的杀殿下竟然被人夺了过去。沛纳川那乌漆嘛黑的板正身影,就立在跟前,手里纂着她的杀殿下。 沛纳川转着手里的杀殿下瞅了又瞅,在她身旁坐下,浅笑着问道,“这个杀殿下有什么好看的,让你神魂颠倒的迷了许多年?依我看,你就是个花痴!” 路陆冷哼一声,佯怒道,“花痴犯法吗?” “” “我不花痴,你有机会跟我说话?”凭你那张板正的扑克脸,要不是长得好,我才懒得理你呢。路小姐是真心气了,没见过这么大脾气的 “也是。”沛纳川欣然收了杀殿下,拉了路陆继续逛街。 沛纳川戴着路陆画的面具,一手拽着杀殿下,一手拽着路陆。 直走,转角,撞见老熟人。 段二小姐 路陆下意识的想抽走被沛纳川拽着的手,却被他纂得更紧了。 段二小姐脸都黑了。聊了一中午,聊不出三句话的沛纳川,竟然堆了一堆公文陪路陆逛街。换谁,谁都黑 路陆被沛纳川牵着,在段二小姐面前,很是过于不去。向段二小姐赔礼笑笑,戴着面具,看不到她笑。还好红了脸,可以藏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举杯邀明月 “奶奶等了你好久,现在已经睡下了。”段二小姐都要哭了,还勉强地维系着贤良淑德的温婉。奶奶等了你好久,还是谁等了你好久?段二小姐,这么晚了,一个人出来,是逛街呢,还是找人呢? 沛纳川鼻子里“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公子,你晚上,还回回沛府吗?”段二小姐似乎想问沛纳川回不回长啸府的,始终没能问不出口来。她如今尚未过门,还没有资格问他晚上去哪儿,只荒唐地问了句“你晚上回沛府吗?”沛纳川一百五十岁就独自立府了,不逢年不过节的,晚上回沛府做什么? “我在视察民情,没空回去。你要是有空,多去沛府陪陪奶奶她老人家。”沛纳川丢下这么句话给段二小姐,拉着路陆与她擦肩而过。路陆想拽着他回来跟段二小姐好好说话,怎么拽都拽不住。她默默在心里骂了句:真是头牛! 傍晚淡淡的光影中,段二小姐木楞楞孤零零的身影,在人群里显得格外的赫然。路陆抱歉地回头望了一眼,望了满心的酸涩。转过街角,她使劲儿拽住沛纳川,停了下来,沉声训斥道,“沛纳川,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你去安慰她吧。”沛纳川摘下面具居高临下地瞧着路陆,硬生生地将她说到嘴边的狠话逼了回去。最后她只说了句,“你都把她气哭了。” “哭了正好。哭了,他哥哥才晓得领她回去。”他摘下路陆的面具,突然暴雨转晴,温和道,“回去吧。逛了整整一下午,你也该饿了。我从彦世叔家里搞了些吃食回来。那些尘世食材没人会做,你不去就浪费了。” “原来是让我去做厨娘啊?”路陆笑一笑,算是同意了。听说有吃的,她那高傲的小节操啪的碎了一地。反正段二小姐今晚是一定要伤心的,她也管不了这么多,先吃饭吧。“去瞧瞧你府上有什么吃的。今晚我下厨。”路陆扬起下巴轻快一笑,牵了沛纳川大步流星的去了长啸府。 长啸府的库房里,墨鱼c海参c蕨菜c苹果c西红柿堆了一堆。 “今晚吃够吗?”沛纳川帮着路陆整理食材,顺带问了这么一句。 “够做几大桌子的满汉全席了。今晚你要请客?”路陆觉得那堆成小山一样的食材,得请十几个大汉儿才能吃得完。 “只请你。”沛纳川捡着菜,抬头冲她笑笑。 “那得吃十好几天呢。明天很多东西都会坏掉,必须做个冰窖冻起来。”路陆想要个西洋的冰箱,那是不可能的,白鹭浦这地儿电都没有。夜里的灯,都是山谷里采来的星光。她话音刚落,沛纳川挥挥袖子,墙上角就多了一个冰雕的柜子,地上的菜也整整齐齐的码在了柜子里。原来不用这样一颗一颗的整理为什么不早说,她都蹲在地上整理了一个时辰了 整理好食材,路陆终于要开始做饭了。没有米,没有油,还好调料齐全,菜也才够多,解馋倒是够了。她都啃了好两三个月的树叶了,再不开荤,都快嚼了舌头吃了。煮个火锅也能算数 没有锅,没有灶。 哎,烧烤吧 路陆在院子里架了火,烤了烧烤,这才算吃了顿美味。 沛纳川去地窖里提了两坛好酒放上来,酒放地上,他跟路陆席地而坐。他拎了酒坛子,一人满了一斗碗,轻笑道,“这是沛府特酿的'晨露',初春带晨露的紫竹芯酿的,一年能得一坛算是收成好的。平日里,我都舍不得喝,今天拿出来请客了。” 路陆受宠若惊地捧了酒碗,谄媚道,“我赚了!”她尖着鼻子,在酒碗边嗅了嗅,那酒清新如雨后新叶,淡淡的醇香能飘了喝酒人的魂儿去天上。 “不打算谢我?”沛纳川端起酒碗,等着与她碰一碰碗。 “怎么谢?”路陆一脸谄笑地问道。 “我这里那么多菜,你得来吃完了才行。从明天开始你就在长啸府吃饭吧。”沛纳不管路陆同不同意,举起酒碗,碰了碰她手里捧的那碗。铛的一声脆响中,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路陆瞅着烤肉直咽口水,哪里管他说的什么,嘬两口清酒润润喉咙,便一手捞起一串烤肉来,左右开啃。啃到半饱才觉着不对,抬头问他,“请大家一起来吃,不是更好?”突然又想起被关在死罪所的可爱多,“哦”了一声道,“还有那头寻血兽,他也是个吃货。听说他最近被花容训得辛苦。明天我派人给他送点好吃的过去。” “不行!”沛纳川将她咬在嘴里烤肉夺了过来,威胁道,“我辛辛苦苦给你弄的吃食,你不准拿去借花献佛。” 到手的烤肉都能被他抢了,路陆被迫接受判决。为了能吃肉,她空着两只手毫无顾忌地点头答应了。沛纳川这才将烤肉还她,还给她斟了酒。 “别只顾着喝酒,吃点东西吧。”路陆撕了块羊排给他。他不屑的眼神,在路陆和羊排之间画了无数个问号。他根本没打算要吃这些尘世的食物,上次那头烤鹿他也没有吃,只是喝了酒而已。“试一下?”路陆笑得一脸馋样,诱惑他。 他喝了口酒,接了羊排。羊排送到嘴边,他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那一口下去,他紧锁的眉头便舒展了许多。看到他眉宇间掠过的惊喜,路陆知道他已经爱上了那块羊排 “嗯,不错!”他夸赞的话,说得白开水似的。等他吃到舔手指,又接了路陆给他的羊排,吃到身旁堆了一堆骨头,还不肯停手。路陆说他,是个吃相优雅的公子哥儿,放开了吃也丝毫不得影响他乌漆嘛黑的板正形象。 那晚,他俩就着那堆篝火举杯邀明月,说说笑笑过了一夜。不知不觉已至天色微明。四五坛酒喝完,沛纳川不让喝了。他说清晨还要去常青院议事,喝得醉醺醺的不好。路陆早把这事儿忘了,多亏了沛纳川记得。再有,她觉着原本清冷肃静的长啸府,被她带坏得俗气了许多,也不好意思再闹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右长卿是个心机boy 沛纳川说,清早要去常青院,露华宫路程太远,所以请了路陆去他书房小憩片刻,醒醒酒。他书房的屏风后面,只有一张竹榻。路陆喝得晕晕乎乎的,爬到榻上倒头就睡。沛纳川在她身旁合衣躺下了,规规矩矩的,动都未曾动过。路陆酒喝多了,并没怎么介意,睡熟了还抬了架在沛纳川身上。 “君上,衣服备好了。早些起来更衣c梳洗吧。”路陆在睡梦中听到了英络的声音。 她感觉怀里一空,被她抱着的人已经起身下了竹榻。她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瞅着面前的两个人影,揉了揉眼睛,宿醉未醒,脑袋一耷拉继续晕瞌睡。 真的还想再睡五百年 “她衣服都未曾脱过,换什么衣服?起来梳洗一下就好,让她多睡一刻钟吧。”沛纳川压了声音,轻声说道。路陆听完这句话,倒头睡了。后面还有两句,她倒是听见了,却未曾理会。 “这不明摆着君上夜不归宿吗?” “我又不怕有人知道,君上昨晚住的长啸府。” 这两句,才是让人细思极恐的两句。路陆悔死了那天有人护着她睡懒觉,她便放任了自己胡乱瞌睡。 睡得正酣,她的肩上搭了只手,耳畔的声音道,“陆陆,该起床了。”她拍开肩上的手,躲过身去,接着睡。“常青院去晚了,很没颜面的。快些起来吧。”路陆在睡梦中,依稀辨出了那是沛纳川的声音。 沛纳川,天那,昨晚跟他睡的一张竹榻。路陆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的炸开了,一片凌乱之后,立马清醒过来。她翻身起来,傻傻的睁眼瞧着坐在榻上的沛纳川。 “昨晚,怎么了?”路陆万分惊恐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裙,穿得好好的,就是皱了些。好像,没怎样 “没怎么?你喝醉了,在我书房里小睡了个把时辰。”沛纳川说着,端了甜夏手里的解酒汤端过来。他吹了吹勺子里的解酒汤,还放到唇边试了试温度,这才送到路陆嘴边,沉声道,“把这碗汤喝了,醒醒酒。” 路陆很是难为情地笑笑,端了汤碗过来,闷头喝了。让沛大人一勺一勺地喂她喝汤,不是很难为情,是非常特别很难为情!喝完那碗解酒汤,沛纳川才肯让她起床。 时间紧迫,路陆简单梳洗了一下,就跟沛纳川出长啸府。 路陆很是称赞甜夏的手艺,那么短短的一刻钟,就给她做了个简单却丝毫都不马虎妆容,完全看不出宿醉的疲倦。没有时间回去更衣,加了件立领的墨色外衣,腰间系根绸带算是换了个造型,庄重,典雅又不失华丽。 出门的时候,英络小声问她,“你们俩,什么时候转床上关系了?” 路陆无语凝噎地望了苍天,眯了眯眼睛,傻笑道,“喝多了算数吗?”此时,路陆心里骂了沛纳川一万遍:长啸府有那么多房间,他干嘛非得跟我挤书房?趁人之危还敢让英络来喊我起床,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住的长啸府? “大人可没喝多。他酒量好得很。”英络在她身旁笑得贱贱的,“我好想看到,他握着你的手呢”他望着天,笑成了牙尖样。 苍天呐,收了这牙尖男吧! 沛纳川的步辇跟在后面,路陆不敢再跟英络多说,怕他又要生出什么是非来,侧了脸躲开他,悄悄地尴尬去。 路陆和沛纳川一前一后的进了常青院,这样敏感的暧昧行径,顿时惹了长老们的八卦眼。一双双充斥着话题的眼睛,不停地在路陆和沛纳川的身上来回打量着。 议到中场休息,跟路陆闲聊的长老问她,“君上,你这身衣裙跟沛大人的,能凑够一双。”路陆身体一颤,抬眸望向沛纳川。他一袭墨色衣衫,做了中式小立领,朱红腰带衬着朱红滚边,跟她那身衣裙配得正好。那长老不见路陆言语,当她默认了,赶紧翘了尾巴拍个马屁,“昨日老朽见君上与沛大人在王后街上,也是这身红裙。君上昨晚,莫非”住在长啸府?除了住在长啸府,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天天换衣服狐君,不换衣服来早朝? 这怕是整个白鹭浦都知道她昨晚住在长啸府了 沛纳川隔着人群望向她,似要昭告天下:他有跟君上眉目传情。路陆垂了眼眸避开,依旧不说话。那闲聊的长老,略略避开众人目光,偷偷向路陆拱了拱手,恭贺道,“这么说,老朽该早些恭贺君上喜得良婿了” 路陆沉声丢了句话,“狐族右长卿是个心机b一y。”说完,不管他们还要八卦些啥,径直埋头去了偏殿休息。 常青院议到下午才散,总算定了重修千味坊时的防御策略。事至此时,路陆才安心地接受了重修千味坊的事情。她昨天还以为,修千味坊这事儿是沛纳川为了哄她起床,今天看来好像不是。他是认真要修千味坊的。虽然早上被他黑了一把,看在千味坊的份上,晚上路陆还是由着他拖去了长啸府做晚饭。 段花容一向不去常青院的。等沛纳川拽了路陆回府,他早就坐在长啸府喝茶了。 今日锅灶都备齐了,终于能做个像样的晚饭了。等菜上齐,段花容不等招呼,自己拿了碗筷上桌,结果被沛纳川给轰了。 “你一个僵尸,吃什么饭呢?”沛纳川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尝尝味道总行吧?!狐君亲自下厨,这么万年难得的机会”段花容被抢了碗筷,直接上手,抓了条牛肉扔在嘴里。 “你现在不回去看好你妹妹,我可不敢保证她待会儿不会来找我。”沛纳川搁了他抢的碗筷在桌上,讲道理。 “好!你牛逼!我回去。”段花容叼了牛肉,拍拍屁股起身走人了。他故意从路陆身旁过去,跟她耳语一句,“今晚终于有机会验证一下,沛纳川是不是真男人了。记得告诉我一声”路陆听见耳畔嘻嘻一声贱笑,抬头一瞧,人影都没见着。她蓦的想起,段花容墓室里的那段牙尖,“纳川兄,不举?”小脸唰的红了个透彻。她想冲他的背影大吼一声,“段妈妈,你自己验证吧。”却瞥见了的沛纳川的身影,硬生生咽了那句八卦。 路陆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四面楚歌 平日里,时时跟在身后的英珞,此时不晓得浪哪儿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杀殿下的位置 “怎么,都走了?这一桌子菜要怎么办啊?”路陆羞羞赧赧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埋头绞着衣角。不晓得段花容说的那些话,沛纳川听到没有。 “不是有我吗?”沛纳川浅浅一笑,拖了凳子坐下,提了筷子夹了菜,开始大快朵颐。“嗯,不错!等千味坊开了张,我是不是每天都能吃上这样的饭菜?” 这些食材来得很不容易,在白鹭浦是不可能天天有的,路陆大废周遭地做了一桌子菜,一个个的走得人影都没了,仅仅留了一个沛纳川。路陆见他吃得很有胃口,心里的小阴霾也云开雾散了。 昨晚喝得烂醉,被沛大人黑了一把。今晚再不敢喝了,吃完饭就准备回露华宫去。 人还没出长啸府,沛纳川又追上了她,说要送她回宫,顺便聊聊千味坊修复工艺的事情。他说要聊千味坊,路陆便没有拒绝,两个人一路步行回了露华宫。 沛纳川跟她走了一路,都没说千味坊修复工艺的事情。他一路都在问她为什要开千味坊,为什要养藏獒,藏獒每天都吃什么,为什么她做的菜那么好吃,以后再回千味坊打算让他住哪儿总之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一路问到露华宫。 沛纳川什么时候牵了她的手,她并不知道,是刚出长啸府的时候,还是在路上总之进了露华宫,她才发现他俩的手扣在一处。 进了椒房殿,沛纳川说昨晚没睡好,催着她去沐浴更衣,早点睡觉。路陆以为他走了,从凝香池出来就裹了件抹胸裙。她见沛纳川坐在榻上翻书,拽着系得不怎么牢靠的裙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寝宫里一个侍女都没有英络到底浪哪儿去了,咋一晚上都没见人呢?她意外地撞上沛纳川的眸光,尴尬地笑笑,“呃你,那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大晚上的,你是要撵我走吗?”沛纳川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不是很喜欢晚上出门 “呃不”她不晓得自己被他那张黑桃k的扑克脸下了什么药,竟然鬼使神差的说了个“不”字。 沛纳川起身将她拉到妆镜面前,替她擦干了头发,冲着镜子里的路陆柔声道,“去睡吧。”她乖乖的躺下睡了,以为他这就回去了。哪晓得,他在她床沿坐了下,将她尚未干透的发丝撩到耳后,轻声道,“头发湿着呢,不能睡,索性等我一会儿吧。” “什么?你不回去吗?”路陆那如梦初醒的惊愕,只得了沛纳川淡淡的一笑。 “不是要说千味坊修复工艺的事情吗?”沛纳川说得理所当然的,起身揉了揉她的发顶,绕过屏风出去了。 路陆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他要她等,她就等吧。 刚刚说起千味坊的藏獒,路陆才想起来,千味坊出事以后阿大c阿小就不知了去向。此刻要等沛纳川,她正好拿周公镜找一找。找了许久都没见着它俩踪影,最后听到沛纳川的声音问她,“又在看什么呢?”路陆抬头望去,瞧见头发湿漉漉的沛纳川,穿了件宽袖细麻的墨色袍子立在床边。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鱼骨辫散开了,半干的头发垂至锁骨,在他脸庞勾勒出了些柔和的线条。这是,洗了个澡回来么?路陆顿时腰板儿坐了个笔挺,“你,你这是” “没见过洗过澡的男人?”他说着在她床沿坐下了。 洗过澡的男人她倒是见过。以前夏天,到了傍晚,季远都会光着膀子站在后院,拎一桶井水往头顶一倒,就算洗澡了,千味坊的姑娘都见过。像他这么文雅的,洗过澡的男人,她还真没见过。 咦,他笑起来还有酒窝。以前没留意他的酒窝,大概是没这么近看过。那酒窝,似笑非笑的才好看呢。路陆跪起身来,竖起两个指头,去戳他的酒窝。沛纳川脸一黑,酒窝没在黑桃k的板正里,拦腰将她搂过来压在自己身上,怒目虎视地瞅着她。 路小陆啊,铮铮的铁血男儿,被你戳了酒窝,他能不火吗?都这样了,她竟然还问了句,“你不爱笑,就是因为两个酒窝?” 沛纳川欺身逼近,沉声问道,“你不喜欢?” “啊不,喜欢!” 今晚,她有点儿着魔 “喜欢就好”他在她唇边轻声说了这么一句,低头覆上了自己的柔情。晚风摇烛,摇坠了漫天星辰,她跟着点点繁星坠落在他墨色的袖间,坠落在那沉沦了三世虚妄的血河里。千千万万血肉模糊的伤,在星星点点的磅礴魂云里一点点愈合,酥酥痒痒地长着新肉。像今晚这样枕着他墨色的衣袖,她在那血河里沉沉沉不到底,却能睡得安然。 她抬手捧着他的脸,眼神迷离地问了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嗯。在梦里见过” 她想问一问,狐狸的梦里是怎样的情形,是不是也有那墨色衣袖的柔情。她又想起那句话,“养狐狸,比养夫君容易多了”,魂儿飘在天上她,飘飘然的将那句话说了出来。只听到沛纳川回了句,“养了狐狸,可是不能退的。” “不退” 若得一人常相伴,便是得了繁花似锦的岁月。哪有退回去的理? 他松开她,还有些留恋,又轻轻覆上去小嘬了一口,“这次,还是不是救场?”他冷不丁的在她唇边问了这么一句。 路陆在他怀里一个哆嗦,又被黑了 “你”大晚上的,跑来露华宫又是洗澡,又是坐床沿的,就是为了这么一句? “你心里,可有我一丁点儿位置?”循着这个声音,路陆的魂儿忽的跌进了他眸底的深邃。 “杀殿下的位置都是你的?”杀殿下是她最喜欢的武士,她不晓得这样的位置能不能轻易换了沛纳川。 只见沛纳川先是一愣,随后沉声问道,“杀殿下的位置,是什么位置?” “最”喜欢的武士?路陆受不了他眼眸里的那团炙热,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沉沦了下去,怯生生地说了句,“完美男二。”见他眼眸一沉,又赶紧补上一句,“你忘了,我,我有男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男二就男二吧 沛纳川垂了垂眼眸松开路陆,默了片刻,欣然道,“男二就男二吧。看在你喜欢杀殿下的份上,我就要这个位置好了。”他帮路陆理好被子,扶她躺下,然后自己掀开被子的一角,坐到床上去了。 路陆拽着被子的手一紧,没太明白他这是要干嘛?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笑道,“不是要说千味坊修复工艺的事情吗?这话说来挺长的,说完了再回长啸府,天都亮了。在你这儿凑合一晚吧。” 路小陆“哦”了一声,入正题大论千味坊。她躺着,沛纳川坐着,论着论着就把路小陆论睡着了。 沛大人折腾了一夜来吻她,就得了个男二的位置。 路陆跟他论了一夜的千味坊,就听进去了三句话:“千味坊原本出自归墟灵国,建筑里有许多独特的风水布局,以及防御阵法。颜家翻修的那一部分只是外形,或者说,只是将千味坊与彦家宅子关联起来的外形。它骨子里的那些上古工艺,已然失传,需要找些古籍回来研究,所以它的修复工程不会很快启动,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窗外阳光明媚,晃得眼睛痛。路陆被阳光晃了个半醒。 昨夜平安无事的睡了一夜,就觉得那个大抱枕抱着舒服。此刻伸手再抱,却落了个空。翻身抬了架过去,依然空的。“纳川”她依稀听见自己的声音喃呢了一句,没人应她。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依然不见有人。召个女官来问,“沛大人呢?” 那女官一脸茫然地望着她,好像不知道沛纳川昨晚住在露华宫。 难道是回长啸府处理公务去了?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路陆住了一晚长啸府,第二天他就变着方儿的昭告天下。他住了一晚露华宫,就要藏着掖着?难道昨晚做梦,做得离谱了些?她伸手摸了摸枕上的折痕,又不像在做梦。躺回去嗅着他在枕上留下的冷香,更觉得不像在做梦。她伸手往枕下一摸,仿佛有把小剑躺着。拿出来一瞧,果然,沛纳川腰间的小剑“比鹿”。她眉心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要她拽了小剑满世界找他的节奏吗? 他说修复千味坊需要找些古籍回来研究。现在唯一能找到那些古籍的地方,只有追鱼书院。段花容已经不是镇墓尸了,不能再随意进出书院。从前镇墓时,他进了书院也不能随意看书。寻常人要去书院找书,必须穿越中野墓地的膜古冰川。入则莫古,出则不周,两条路截然相反。穿越莫古冰川是条异常艰险的道路,去的人十之都会死在路上,曾经侥幸进了书院的,因为破不了机关都被困死在了书院里。那就是一个,除了路陆,没人活着离开过的书院。何况现在的书院已是一片废墟,不晓得又有几许凶险。 路陆心头一紧,翻身跌下床去,光着脚就跌跌撞撞的奔出了椒房殿。她一步踏出门槛,撞在段花容怀里。段花容行色匆匆中顿住脚步,扶住她的肩头,她才没跪了在他面前。 “老夫人!老夫人!沛大人有令,无诏不得入宫!”女官们嚷嚷着追着一个身影进了内院。 只见那身影稳稳地原地一站,手上的铁头杖笔直地杵在地上,厉声道,“沛大人有令?沛大人现在何处?让他来见我!”那中气十足的奶奶音,想必是沛老夫人了。女官们锤头不敢说话,沛老夫人铁杖一顿,两三步迈到了路陆跟前。 段花容借着段有才的名头,领了弈官的牌子,可以随意出入露华宫的。他貌似有急事进宫,此刻见到沛老夫人,依旧先行了礼。 听沛纳川说,她家奶奶沛老夫人,比玉叶妈妈年纪还大许多,具体多少岁,他都记不不清楚了。此时站在路陆面前的沛老夫人,俨然一张少妇脸,只是扮相沉稳了些。 沛老夫人没想跟路陆客气,直截了当地问她,“纳川去哪里了?”中间省略礼节无数,换作其他君主,估计怒了。 路陆整理了一遍情绪,不威不怒地回她老人家话,“我也在找她。” “他去哪儿,都不招呼你吗?”沛老夫人压着怒火气,厉声责问道。 “他没告诉我。一早起来,就找不到人。”路陆手里的比鹿剑纂得死死的,再多说一句,她恐怕要哭了。 段花容见这阵仗不对,赶紧上去给沛老夫人捶背,伏低做小地安慰道,“姑奶奶,年轻人的事情,您老人家不要操心太多了,管多了反到叛逆。沛纳川那么大个人了,他做事情知道分寸的,你就甭操心了。他办完事儿,两三天不就回来了吗?”沛纳川的奶奶是段花容的姑奶奶。他回来以后,一直都称她沛老夫人。今儿个,怎么突然喊她姑奶奶了呢? “段花容,你站一边儿去。你们干的那点儿破事儿,我还不知道吗?”沛老夫人厉声喝开段花容,上前一步,逼近路陆身前,训斥道,“路大小姐,你跟纳川一张床上,他为了给你重修千味坊,以身涉险去追鱼书院找书,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心啊?”路陆身子一晃,差点跪在沛老夫人面前,还好段花容扶得及时。她那张红得通透的小脸,唰的又是一脸惨白。果然,他果然去了追鱼书院。“你可以不爱纳川,但是请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为你涉险。妄念城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沛纳老夫人训话,丝毫不留情面。 沛纳川昨晚耗了一夜的功夫,跟她说千味轩的修复工艺,最终却欲言又止地说了三句话。莫不是,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己去追鱼书院找书? 路陆咬了咬唇,忍着眸子里的点点泪光望向沛老夫人,“如果您相信我,请您让我去把纳川找回来!”她丝毫没有狐君的架子,更像个晚辈。“我比您更害怕失去纳川” “如果纳川回不来,你这个白鹭浦的君主也不用做了。”沛老夫人的话很冷,却算得上是松了口的。 “纳川回不来,我也不会活着回来。”路陆这句誓言很重,也是她心底那句真话。 路陆说完,握紧了比鹿剑,穿了侍女拎过来的鞋子,一抹眼泪,飞奔着往宫外去了。段花容跟她说过怎么去追鱼书院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一言拨辎重 “等等”,沛老夫人喊住了路陆,“带上寻血兽,他是追鱼书院的书灵,或许能帮得上你。我已经跟他谈好了,他愿意跟你们回去。” “带他进来。”沛老夫人一声令下,远远的就有侍卫带了寻血兽进来。这是露华宫,随随便便就能带了侍卫进来,她是怎么做到的?要不然她家孙儿怎么能是沛纳川呢,这句话才是正理 两名侍卫进来,后面跟着小小的寻血兽可爱多。他可怜兮兮的被长长的铁链牵着。路陆见了心里一酸,赶紧上去帮他解开铁链。“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她一面解着铁链,一面训斥着牵带他进来的侍卫,可是铁链解不开。路陆半跪在地上,回头向段花容投去求助的小眼神。段花容央求的小眼神儿瞧向了沛老夫人。沛老夫人指尖弹出一点灵光,落在链子上,铁链子悉悉索索地绕开收在了她袖子里头。 铁链子一松开,可爱多兴奋地跳起来挂在了路陆脖颈上,还委屈地挤了两滴眼泪出来。“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路陆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以后我们再也不去死罪所了历练魔性了。现在跟我一起去追鱼书院找沛大人回来。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可爱多松开路陆,重重地点了点头。 “走吧”。路陆摸了摸可爱多的后脑勺,牵着他要出宫去。 “等等我”段花容追了上来,他走到路陆身边,焦急道,“惜言也追着纳川去了。我跟你一起去。那条道我也熟悉,一起去多个照应。” “好”。路陆答应段花容同去。 “你们都走了,白鹭浦的政务谁来处理?”沛老夫人这话说得十分严厉。 段花容一脸谄媚地留了回来,在沛老夫人跟前发嗲装乖,“这几日的政务,就劳烦姑奶奶代为处理吧。就几日而已!那边的路纳川不熟。我去,至少多个照应,不是吗?” “好啊。”沛老夫人高冷的两个字,算是答应了。段花容赶紧卖了个乖,满脸堆笑地行了个大礼。 段花容正要走,沛老夫人又淡淡地问了一句,“君主无故私自出境,怎么罚,你知道么?” 段花容给路陆使眼色,让她不要说话,可是已经晚了。 “不知道。我现在只想把沛纳川带回来。有什么处罚,等回来再说。”路陆这话说得倔强,心眼儿里更倔强。到底哪样要紧?这时候还问她怎么罚?她认罚,好吧!段花容一面扶着额头哀叹,一面给她使眼色,让她少说话。她只假装没看见,心里那团气已经怄得下不了台了。此时还能客气了说话,算是教养。 “很好!等你回来,新账旧账一起算。”沛老夫人似乎没打算就此放她过去。这也是路陆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没打算顶嘴。 “晚辈先行告辞了!劳烦老夫人操劳几日!”路陆行了个大礼,将白鹭浦托付与她。按理说,她一个君主,不需要行此大礼的。尊她是长辈,路陆还是礼数周全地行了大礼。 “好。路小姐,你记住了,如果纳川回不来,我不保证瑶家还能长存于世。”沛老夫人抿着唇,眼眸里那几许强硬,分明是在警告路陆。 “老夫人,若想要沛纳川恨您。请自便!”路陆不卑不亢的言语,有她与生俱来的风骨。她颤抖的手握着比鹿剑放在胸口,祈祷沛纳川不要有事。 沛老夫人笑了笑,眼眸里略有些钦佩。说了句跟沛纳川一样能淡出杯白开水的话,“难怪纳川那么喜欢你,果然一言出口能拨千金辎重。”路陆一愣,不知此话从何说起。她不晓得,沛纳川曾给他家奶奶说过这样一个人物:一言拨辎重,二言销锋镝,三言定太平。沛老夫人此刻估摸着在想,她家孙儿说的那三言定太平的人,是不是眼前这个姑娘。此话按下不表,先找了她家孙儿回来才好。她转而严肃道,“快去吧,纳川已经走了很久了。”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疼爱孙儿的。 路陆行礼拜辞,牵了可爱多,与段花容出了露华宫。 刚出露华宫,段花容就毫不客气地埋怨路陆,“你这丫头片子,你不坑死我,不得开心的?” “我怎么坑你了?”路陆埋头赶路,没想理他。 “你知道君主无故私出白鹭浦,要受什么处罚?你就这么义无反顾地答应了沛老夫人沛纳川回来还不跟我割袍断义啊?”段花容那义愤填膺的话,听上去,貌似很严重。 路陆停住脚步,问他。 “什么处罚?” “烈火之刑。” “什么叫'烈火之刑'?” “捆上铸魂台,煅烧七天七夜。” “啊!?” 路陆顿时傻了!她又不是孙悟空,一个时辰就能烧成灰烬,七天七夜不得烧出个舍利子来? “修为高的,经历烈火之痛可以锻造精魂。修为浅薄的,就只能灰飞烟灭了。白鹭浦历代狐君都是牛逼人物,就算上了铸魂台,也是锻造精魂去的。你那点儿修为,几乎为零,上去了,渣儿都不剩。” 段花容一脸无奈的想着他要怎么救这丫头。常青院那里,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摸了过去,沛老夫人那里就不好说了。她若存心刁难路陆,十万个理由也抹不过去,何况路陆那高傲的小倔脾气,惹急了,一怒之下自己都能上了铸魂台。 听完段花容那席言语,路陆唏嘘一声,做了惊恐状,她还是惜命的。段花容瞄了她一眼,略略安了安心。这状况,估计不得一怒之下自己冲上铸魂台去。 路陆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了心跳,轻笑道,“正好我们要去追鱼书院,顺便找找有没有上铸魂台锻造精魂的方法,或者找个法子保住魂魄。若是不行,我就耍赖忽悠过去若是再不行”这让她送死的刑罚,她虽然心虚着,但此时她更担心的是沛纳川。不能乱了心神,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于是故作轻松,玩笑道,“若是再不行就交给你和沛纳川去搞定了。你们都搞不定,我就去无量岛求霍先生来。再不行,我就搬了我哥哥来,白鹭浦总不能连幽冥司的面子都不买吧?” 段花容一声嗤笑,无奈道,“呵,你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怎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再不敢惹他了 路上,路陆顺带向段花容打听了一回林纾予的事情,“林纾予,现在什么情况?”在妄念城时,听云朵说林纾予出了事情,如今女巫亡魂的诅咒已经解除了,不晓得他境况如何。朔度山杀人游戏以后,对林纾予来说,路陆的身份一直都很尴尬。他的事情,路陆虽然惦记,却不好过问。此刻正好得闲,左右不过是顺带问问,估摸着是沛纳川不在身旁,所以得闲了 段花容惋惜一回,闲聊道,“还能有什么情况?云朵想跟他生个孩子,林纾予不肯。云朵给他下药,结果催情药被人换了毒药。林纾予知道酒里有药,他也知道云朵的药被换了毒药,当着云朵的面干了那杯毒酒。听说云朵还为他殉了情,她一个养鬼道的姑娘,死不死的有什么意义,也不晓得她为啥殉情。难怪那天在山洞里见她时,她能怒火烧了天。” “云朵死了?”路陆心头一紧,有些诧异。斜眼瞄了段花容一眼,他似乎没留意自己说漏了嘴。那天在狼牙道的山洞里,云朵进来时,他根本没有离开山洞。路陆没跟他计较这个,满脑子思绪混乱地问了句,“云朵想要孩子,林纾予为什么不肯?他跟云朵,拜了堂,成了亲的”不是为了她吧?明知道不可能了,有什么必要呢?或许,云朵有什么别的目的,被林纾予知道了?她一直都不怎么看得懂云朵。 “你丫这花花肠子,真是不得了!人家成了亲了,你还想怎样?”段花容嘻嘻一声,正经地揶揄她,“看来,纳川兄这一趟去得不值啊!” 路陆白他一眼,正经地还他,“不搞清楚林纾予为什么拒绝云朵,云朵又要把帐算到我的头上。我岂不是很亏?”她冲段花容嘻嘻一笑,道,“回了白鹭浦,你去将这件事情查清楚了,过来回我。现在林纾予不肯回魂,云朵肯定恨死我了。” 段花容一脸震怒的模样,话却说得嘻嘻哈哈的,“你咋不自己去找林纾予问清楚呢?顺便劝劝他呗。” 路陆冲她笑笑,“我能去,还需要你去查吗?你要是不想去,以后就别问我僵尸晋级秘诀了。” 段花容立马狗腿样,讨好路陆,“去,去,去!能深得君上信任,将私密之事交予微臣处理。微臣尚未感恩戴德,实属罪过。” 这,变了方儿的洗刷她 路陆啼笑皆非地瞪着他,冷声道,“狐君的私事,不该是公事吗?办好了回来复命。” “遵命!”段花容十分狗腿的领了命。 瞧惯了沛纳川,路陆很不习惯他这嬉皮笑脸的狗腿样。明明是翩翩的公子哥儿,非要搞出个“卖身求荣”皮相来,让她这个做君主的情何以堪? 段花容躲在路陆身后暗暗偷笑,路陆懒得理他,只管埋头走路。她很着急沛纳川,没心思跟他玩笑。倒是为难了可爱多,咬着手指,一脸懵逼地瞧瞧路陆,又一脸懵逼地瞧瞧段花容。可爱多从出生那天开始,就一直呆在书院里,有些不谙世事,这样呆萌的表情实属正常。 可爱多咬手指的模样丑萌丑萌的,路陆很想将他搓成团再狠狠地捏上一把。可是,想到咬手指小可爱彪悍起来简直威力无穷,小心肝儿都要抖上一抖。路陆准备捏他的手,到他腮边又顿住了,扯了他咬在嘴里的手指出来,认真道,“总共就三根手指,还塞一根在嘴里,丑死了!” “呜”可爱多将那根被拔出来的手指塞路陆嘴里了。他还萌萌地说了句,“这样就不丑了。”路陆那个望苍天无语啊 段花容扭头“噗嗤”一声笑破了功。 路陆赶紧将可爱多的手指拔出来,掏了颗朱古力给他。从此,再不敢惹他了 囧死了 路陆的小内心,哀怨道:小家伙不能逗啊囧死个人了这口水苍天呐! 说说闹闹的就到了覆水湾。带上可爱多和段花容,真心让人没法用脑子思考人生。他两一人一出戏,逗得路陆差点忘了自己还担心这沛纳川。 覆水湾是白鹭浦去中野墓地的唯一入口。段花容要去他的墓室也得从这里走。从前他是书院的镇墓尸,他可以直接去自己的墓地,从他的墓地进书院,但是现在墓地和书院一起被毁了,他们只能走膜古冰川。 沿着河谷往下走。丛山峻岭间尽是茂林修竹,恰似流觞曲水映带左右的魏风晋骨。有时山势太过陡峻,他们只能踩着溪中山石趟水过河。河谷里的树,层层叠叠层层叠的,叠得见不天日。再往下,就越走越黑了。走到开阔处时,虽然能见天空,却犹如子夜一般。 溪水流过山谷后哗的进了平原,流水汇聚绕成一个弧形,那便是覆水湾了。 这个流水绕成的弧形,内侧是草坪,稀稀的立着几棵树,外侧是密林,一望无际的密林,真心望不到边。草坪上空高高低低的浮着无数白色蜡烛和起伏不定的棺材。远远望去,像故意藏在密林里的亡者圣地,肃静,诡异 段花容选了一口棺材,点了一支白色蜡烛,在棺材下面晃了晃,棺材缓缓沉到地面。他让可爱多躺进去,可爱多不肯,非要跟路陆一起进去。路陆惹不起他,只能跟他一起进了棺材。 路陆刚躺下,可爱多就跳进去搂了她的脖子。 这个宠物好奇怪,老喜欢搂人脖子 “可爱多。你躺旁边好不好?”路陆将他从脖子上扯下来,挪出点空间,把他推到旁边去了,“你会压坏我的。” 可爱多躺在旁边四个爪子搭路陆身上,大概是要宣誓主权吧。小孩子都有霸占娘亲的习惯,估摸着宠物也有霸占主人的习惯为了给他点儿安全感,路陆忍了! “升灯了,不到膜古冰川,不不能开棺盖。你们好生躺着,等我来找你们。否则,我也不知道你们会去哪家墓地。”段花容嘱咐完他们两人,盖了棺材盖。 棺材晃了几下,升起来飘走了。 棺材里漆黑一团,能看见的,就剩下可爱多那两个绿油油的大眼睛了。可能是把他当了宠物,明明很惊悚的画面,路陆却觉得可爱得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我欠他钱? 去膜古冰川的路程并不短,一个时辰过去了,棺材还在半空飘着晃荡。 路陆闲得无聊,抱着可爱多闭目养神。恍惚间,冷冰冰的手指撩进了她耳畔的头发里,温柔得出水来。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入梦境。猛地睁开眼,眼前灿若星辰的柔光,让她飘飘然的收不住心神。 眼前那张脸,曾几何时还是她心底的三月春风。如画的眉眼,谪仙般的容颜,简直就是另一个鬼姜。他坐在路陆身旁,银色的长发从从袖间滑过,垂倒路陆的脖颈上,痒痒的。那星辉般的柔光中,有熟悉而又陌生明艳。 “鬼姜。”路陆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伸手去摸他的脸,那么真实,一点梦境的感觉都没有。路陆唤着他的名字,他却没有应他。他的指背轻轻抚着他的脸,望着她,很深情地望着她,一点笑意都不曾浮现。似乎路陆那张脸,他可以看到天荒地老 他不像鬼姜,他没有鬼姜三月春风的笑,多了些凌厉冷峻的气息。 “你不是鬼姜?”路陆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她想见的那个人,赶紧收手回来躲开他,“你是谁?”空间那么小,再躲也只能退开一点点的距离。 “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声音很像鬼姜,暖暖的。路陆退了退,无处可退,只能由着他这么天荒地老地看着。“我是木良绪。能让我好好看看你吗?”他冰凉的手指,捋着路陆腮边的碎发,深情地望着她,望了许久,仿佛要将她那张脸映到灵魂深处带走。 他的冰凉带伤的眼神,仿佛来自远古,又宛若指尖清泉。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从未见过。 木良绪,木良绪路陆脑子里拼凑着汤藤俊给她讲的那个预言,那个因他而起的预言。“我是走错墓地了吗?”她以为自己进了木良绪的墓地。他和鬼姜长得很像,但他不是鬼姜,路陆自认为还清醒着 他蹙了蹙眉,眼眸里莫名的有些伤。 路陆蓦地想起,那红梅映雪的天地里,他肩上绽开的那朵血红。仿佛也是这样一席白衣轻纱。良绪,木良绪 她莫名的有些心痛,转而又觉得是因为他像鬼姜的缘故,所以见不得他有一丁点儿带伤的神情。于是乎,淡淡地问了句,“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他古水无波的声音静得,能让人思绪飘到远古。那盛夏星辉般洒在路陆脸上眸光,一点点在遥远的黑暗里蔓延。 他数着她眼眸里陈旧的伤,她看他却如同遥远夜空的星光,彼此隔着黑夜相望。 “哐,哐”棺材盖被打开了。眼前那抹星辰瞬间消失得踪影不见,映入眼帘的是段花容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 “躺着坐车很爽吧?到站了,快起床吧。”段花容嚷嚷着将可爱多拎了出来。 “这是坐车吗?是坐棺材好不好?”路陆嫌弃地理了理被可爱多压得皱兮兮的衣裳。搞不懂那小家伙什么睡姿,居然能四仰八叉地趴在她身上,还睡着了 可爱多站在雪地里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嘟哝道,“我要尿尿。” “快出去尿。”路陆催促了一声,自己也起身出了棺材。 可爱多瞌睡没醒,摇摇晃晃的跑到旁边躲起来尿尿去了。眼前是茫茫一片雪原,除了远处的山,四下里都是坦荡荡的纯白,他能躲到哪里去,顶多就是跑得远了些。 望着可爱多的背影,路陆在心里默默咆哮了一声:这个宠物,好难伺候 “花容,你知道木良绪吗?”路陆整理着衣赏,问段花容。 “大名鼎鼎的魇族三太子,我怎么能不知道?”段花容从棺材里取了个包袱出来,“问他做什么?” “我在梦里见着他了。”其实那不是梦,反正路陆觉得不是梦。 “他说什么了?”段花容在包袱里翻着东西,漫不经心地问她。 “什么也没说,就一直看着我。”路陆这句话,是真的。 “你欠他钱?”段花容甚是关切地牙尖一句。 “我欠他钱?上上辈子的事情吧!他那一把年纪,都可以做我祖宗了。”这件事情,路陆就这么一笑了之,过了。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她欠木良绪的不只是钱 段花容从包里翻出一套御寒服递给路陆,“穿上吧,进了膜古古道,灵气会完全消失。天地人神鬼在这里都得重返凡尘,就是说所有人都得跟凡人一样,要一步步走过雪山,翻过落雁峰。寒冷,低压,雪崩对所有人都一样。什么灵术c道法一概没用。” 路陆“哦”了一声,对什么膜古古道,什么落雁峰,没有多大概念,躲到棺材里换衣服去了。 狐族的御寒服工艺极好,轻薄又保暖,而且防风。路陆的斗篷边缘还有一圈狐狸毛,不晓得那头狐狸身上拔下来的。她取了赤焰狐尾围在脖颈上,好看又保暖,配她那件白色斗篷正好。搞不懂段花容怎么想的,冰天雪地的,竟然给她备了件白色的斗篷。等他们都换好了衣服,可爱多才回来。御寒服没他穿的号,只能把袖子裤腿都挽起来。可爱多不愿穿鞋,路陆拧不过他,又怕他冻着,叨叨了半日没用。 段花容说,“寻血兽没那么娇气,不穿就不穿吧。” 一听不用穿鞋,可把可爱多高兴坏了,抱着段花容猛亲了一口。段花容那个囧他扯开可爱多,冲他怒喝道,“滚!老子不搞基!” 可爱多滴溜转身过去,抱着路陆的大腿,求安慰。 “段哥哥,怎么跟小孩子计较呢?”路陆假意训斥段花容,摸一摸可爱多的脑袋,算是安抚。 “嗯,五千岁的小孩子,走吧!”段花容一把捞过可爱多的脑袋,按到自己身前,可爱多的身体也被带了过去。他安了心要收拾可爱多,可爱多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段花容强行带走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懂人情世故,被欺负了才挣扎着奋力抵抗。 呃段花容这个怪叔叔! 段花容和可爱多在前面打打闹闹的,走得很快。路陆无意抬眸瞧了瞧远处,瞧见周围停了好多棺材。是有很多人来这里吗?带很多人出门办事,不像是沛纳川的风格,何况他是偷偷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膜古古道 段花容和可爱多闹完了,坐在前面的雪地里等着路陆。路陆小跑上去,想追上他们。段花容一见路陆小跑,赶紧折回来拽住她,大声吼道,“别跑,别跑!这里不能跑的,小心缺氧。我是僵尸,可爱多是寻血兽,你不能跟我们比的。” 果然,路陆一停下来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喘得肺都快炸了,休息了好一阵,才头晕晕的缓过气来。 段花容扶她起来,指着前方山脊上那条似路非路的冰川小道说,“走吧,慢慢走。前面就是膜古古道了。” 近处看,前面那座雪山并不高,但她难以逾越的名气却早已远播四海。 “花容,我看到雪原上好多棺材呢。是不是来了好很人?”她忧心匆匆地询问段花容。这膜古古道本就难走,她才小跑几步就喘成这样,若在路上遇到对手,岂不是很难应付? 段花容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棺材,道,“有很多是前人留下的,那些来了回不去的人。还有好几口新来的棺材,除了纳川c十四和惜言,其余的总共不会超过五个。” “其余的?会不会是鬼笑天的人?”路陆担心沛纳川一行人,会在膜古道上遇到他们。 “放心吧!膜古道上,自来都只有队友,没有对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自古以来,无论是人,是鬼,是灵,只要在膜古道上相遇的,都会相互扶持。没有人会傻到在膜古道上动手。要打,要杀,都是进书院以后的事情。”段花容说得淡然,估计守了书院五千年,都习以为常了。“书院才是战场,打打杀杀的事情,我和可爱多见多了。是吧?”他扭头去问可爱多。 可爱多连忙点头。终于,他跟怪叔叔统一战线了。 冰川脚下,膜古道前,有个许愿祠。中野墓地都是死人的地盘,原本没有什么菩萨c神仙可拜。前方的路太过艰难,来这里的人都会带块家乡的石头,在入道前祈求平安,祈求那块石头能引领他们魂归故乡。来的人多了,石头就磊成了小山丘。 路陆说,走得急,没有带石头,拜一拜就好。话虽如此,心却伤着。她都是客居白鹭浦的他乡人,哪有什么石头可带?走到许愿祠前,段花容和可爱多跪下拜了拜,拜得虔诚无虞。段花容这样的天生傲骨,能对一堆石头拜得如此诚虞,让立在小山前的路陆都觉得,那些石头就是神灵。 等段花容和可爱多拜完,路陆也跪了石头小山,虔心祈祷:我已一无所有,只求纳川平安归来。那一拜,拜出了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悲戚,漫漫长路没有了灯塔,何处才是归属? 拜了许愿祠,一行三人进了膜古古道。 膜古道的开端,地势还很平坦。静静的羊肠小道蜿蜒在冰川之上,安静得像在等待死亡。迎接他们的,是小道两旁的坟墓。一座座矮矮的土丘覆着雪,矗立路旁,向死亡致敬。段花容说,这些坟墓是折返的人为队友留下的衣冠冢,尸体多是带不回来的。 有了这些坟墓的致敬,这条小道比起圣洁更庄严了许多,大概是肃杀了。 起初那一段比较平缓的道路,依然走得十分艰辛。严寒,低压,缺氧,每走一步路陆要大口喘气。天知道有没有下一步 段花容看不下去了,原地教路陆调整呼吸,十步休息一次,十五休息一次,二十步休息一次 路陆担心赶不上沛纳川,又怕自己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就要死在这膜古道上。不管怎么说,她都要让他知道,她是来找过他的,也不枉费他折腾了一夜去露华宫吻她,得了个男二的位置。她根本不听劝,不愿休息,或者小小地喘口气就要往前走。 段花容怒了,“你想让沛纳川回去给你修个衣冠冢,还是想拖累他在这里与你长相厮守?这一段,只是山脚下的过渡地带,你走走都能喘成狗。不好好调整呼吸,上边那些险境,你更加无法逾越。”这嬉笑怒骂的两句话,似有醍醐灌顶之功效。路陆要死不活地喘着气,点头应了。从此这膜古道上,要她干嘛,他说了算数。 每次休息,段花容都望着前方,望着那条并不算长的路,望着那座并不算高的山。不管他在路陆面前有多不正经,此时的背影都沉重如山。那一身皓月白,矗立在雪地里,仿佛立在雪山对面的另一座山。 路陆坚持一百步休息,段花容不准。她说,“侧面山势太过陡峻,容易雪崩”话还没完,哗的一声,落下来一堆雪来,将他们埋了。还好段花容手快,弓起身子将她护在了身前,她才有了点点喘气的空隙。可爱多他们刨出来的时候,段花容冻得嘴唇都紫了,直骂她乌鸦嘴。被雪埋过一次了,段花容作惊弓之鸟状,要赶紧撤了,躲开那段山崖。路陆拽了他回来,“崩过一次了,不会再崩了。”她站在雪地里使劲儿搓手,然后将搓热的手敷在段花容脸上,把段花容感动得,差点儿没痛哭流涕。可爱多也学着路陆的样子搓手,然后拖着段花容蹲下,将他三根爪子敷在他脸上,段花容的心都化了。他俩轮流给段花容敷脸,硬生生将他冻得发紫的嘴唇敷出了些淡淡的血色。 瞧瞧那段回头的路,却是心有余悸。不远处一道道黑色的山石露出了地表,那是被雪和碎石冲刷过的痕迹。原来的小路已不见踪影,山脚下堆了一座小小的雪山。路陆按了按心跳,双手合十拜过头顶,能活着回去,她一定要去拜个菩萨! 这里没有路陆在东洋学地质勘探时用的海拔高度仪,只有前人留下的里程标识。每隔一段路都插着一个木板,写着从入口墓地出发到这里的里程。每块牌子的形状c规格都不一致,但是间距却很统一,大约一里一个牌子。这些牌子新旧不一,想必是经历了许多朝代,不同的人前赴后继留下的。 在这荒芜人烟的死亡胜地,找块木板谈何容易?路上有些牌子竟是剑鞘,茶壶,旗帜,竹竿c背篓能想到的任何东西都可能被留在这里,只要能写上字,能作个标识就行。路陆还见到一个魏晋装束的男子,手握铜符跪在地上,将自己做成了标识。路陆认得他手里的铜符,东汉末年的摸金符。曹魏时期官方的盗墓贼,摸金校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