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虐文男主(快穿)》 正文 1.造梦(一)【修】 “阮先生,您的信到了!” 年轻的邮差有一头卷蓬蓬的黑发,匆匆忙忙地骑来时,风吹乱了他前额的发。可就算是头发遮住了他的双眼,他仍能把自行车骑得稳稳当当的。 阮镇刚听见他欢脱的声音,他就已经将车停在了阮镇的面前。 “有活干了!” 他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递上那封暗香浸染的信。 阮镇伸手接过信,信笺上寥寥几笔,长亭古道,依依杨柳,跃然纸上。 来信的是个衣着朴素c面容寡淡的中年女士,唤做姜妍。 阮镇拆开信c抽出信纸,一缕青烟缓缓腾升而起,直至凝出魂体。 她站在阮镇面前,泪眼婆娑c泣不成声:“我有一位小朋友,想请您照拂一二,他有些犟c本性却不坏,拜托了。” 被她托付给阮镇的小朋友,名叫祝英淮。 祝英淮是那个位面的天选之子,俗称男主。照理说他作为一个拥有男主光环的幸运儿,此生无忧才是。 奈何他是虐文男主,他的男主光环,注定了他一生的坎坷颠沛。 虐文——大千世界的作者们笔下的小千世界之一。 姜妍就是来自所谓的虐文。 她说祝英淮人比较憨,换句话说,就是愚。 这是他的主角光环之一。 祝英淮算是那种运气不好的人,生来就是双性人,七八岁的时候还瘸了脚。这样就算了,老天还似乎嫌他不够惨,给了他一副好皮囊和容易吸引坏人的体质。 反正吧就是很惨,最惨的是他压根不知道人家在欺负他。 不然怎么说他愚呢。 姜妍死的那年,他才七岁,姜妍放不下他,轮回又即将开启,无可奈何之下她才找了“托孤分局”。 姜妍的愿望——祝英淮能得到一份真挚的爱,一生平安顺遂。 她言辞恳切,并许诺道,定将尽数奉上。 当然,失去了愿力的姜妍,在转世时就失去了唯一的选择机会,只能被动承受。 愿力,万物渴求所愿之事产生的力量,越是强大的生物,产生的愿力就越强,据说“时空总局”曾有大佬用愿力生生造了个“人”出来。 那是何等可怖的力量,阮镇无法体验,只能用系统0712口中窥得一二。 愿力,也是小千世界中的货币。 小邮差说,愿力不是万能的,可没愿力,却是往往不能的。关于这点,阮镇是赞成的,他纵有傲骨万千,却仍要一日三餐。 随手将信纸一折,收入口袋,懒洋洋地与小邮差告别,“小家伙,我走了。” 阮镇五官轮廓分明,眼神深邃,黑色瞳孔雾蒙蒙的,认真看人的时候,意外地很是深情。 邮差险些晃花了眼,局促地抓抓自己的脑袋,有点担忧,“搞得定吗?” 阮先生第一次出任务,他特地选了个简单的,“如果遇上麻烦,阮先生可以申请调离世界。” “瞎说,”阮镇双手插兜,轻飘飘地扫了小邮差一眼,半开玩笑地问,“老子还有搞不定的时候?” 小邮差礼貌又腼腆,尽职尽责不说,给他普及常识的时候热情耐心,阮镇还挺喜欢他的。 阮镇和旁人不同,别的“员工”都有各自的来历,只他一人没有,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引导者小邮差。 也许正是出于这所谓的雏鸟情节,小邮差在他心中就格外不同一些。 也仅只有那么一些。 小邮差离开后,阮镇进屋打开冰箱,取出玻璃杯,他只喜欢喝可乐,还必须得是冰的。吸管口被咬扁,杯子也见底了,阮镇深吸了口气,躺进时空机。 阮镇进入这个世界的第十天,温城气象局发布了橙色高温预警。 温城一高的校区老旧,教室里没有空调,头顶的吊扇摇摇晃晃地转着,噪音大风力小。 校服是白色短袖,胸前印着丑丑的校徽,料子薄c但是闷。阮镇怕热,胸前背后湿了大片,校服贴着汗津津的皮肤,烦躁地想冲澡。 开学摸底考后的班会,地中海班主任絮絮叨叨地念着。 “明年高考了你们知道吗?高二了不起吗?一个个的心思都在玩上面,不读书不读书你们毕业了以后干嘛?” 阮镇闭着眼趴在桌上,冰镇的农夫山泉贴着脸,凉快地紧。班主任的催眠术了得,阮镇被念叨困了。 “诶,阮镇,说你呢!你以为我这话说给谁听啊?” “睡睡睡!你看看你桌上的物理卷子,那分数能看吗?人家英淮这次物理全段第一,他睡了吗?” 阮镇掀了掀眼皮,伸手揉了揉耳朵,换个姿势趴着。 地中海班主任叫老赵,这老赵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炫耀自己的得意门生——祝英淮。 与此并列的另一大梦想就是拯救失足少年阮镇。 尤其喜欢拿祝英淮来激励阮镇,为此还特地将两人安排成同桌,用心之良苦,可见一斑。 老赵见阮镇态度懒散,被批评了也不痛不痒,更是上火。 “你怎么不跟人家英淮学学?啊?学习会要了你的命吗?” 语气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 “诶,英淮啊什么都好,又聪明又勤奋,唯一一个缺点就是有你这么个同桌!” 阮镇被他念得耳朵发痒,这觉是睡不成了,睁眼打量自己“十全九美”的同桌。眼睛大,皮肤白,眉眼也挺好看嗯,有点腼腆,被瞅了会儿连耳朵根都红了。 班会课过后是两节连上的语文课,语文老师偷懒不讲课,让看视频《百家讲坛》,学生们不爱看,要么自习要么睡觉,凑一起说悄悄话的也不少。窗帘一拉上,屋子里黑黝黝的,阮镇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下课,打了铃都不知道,还是他同桌好心,推了他几下。 阮镇睡得正酣,被叫醒后有些懵,眼前是还未来得及被主人收回的手,骨肉匀停c骨节分明c指尖泛着淡粉。 他皱眉,问:“怎么了?” 大概他的语气有些凶,祝英淮一下子就收回了手。 “下课了。”回答的人细声细气的,似乎有些怕。 哦,下课了。阮镇起身,将桌面上的书本扫进书包,拎起书包活动了下脖子,下课了就该执行任务了。 不晓得时空机在转换时空时出了什么故障,他本应该被传送到祝英淮七岁那年,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祝英淮已经是个高中生了。 垃圾系统,垃圾时空机。 要不是小邮差临时有事,跟随阮镇进各个时空执行任务的压根轮不上白虎形态的0712。 白虎也很委屈,谁知道转换时空的时候会忽然遇上时空风暴,这场命为“造梦”的风暴忽然将宿主卷入其中,打了它一个措手不及,它除了耐心等总局指令,还能怎样? 然而它不能有任何抱怨,阮镇是上头的心肝肉,只能顺着惯着。 它拼着乱码的风险给正处在风暴中心的阮镇递了条信息。 阮镇还算满意,冷淡地点了点头,拎着书包,嘴里咬着烟,远远地坠在祝英淮的后面,烟头没点着,怕身上染了味道回家被原主姐姐念叨。 他这样跟着祝英淮已经有十天了,知道祝英淮的回家路线。 学校门前在修路,公交车改道,祝英淮现在是要去附近的另一个公交站点,会稍微绕下路。 阮镇以往只送他到公交车上,毕竟阮镇家住在小巷子里,祝英淮家住锦绣大厦,有名的富人区。 送到的话,回家就太迟了。 可白虎提醒——祝英淮遇到危险了。 阮镇丢掉烟,摸了下书包里的钢管,朝祝英淮走去。 “诶你c你也坐车啊?”祝英淮眯着眼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阮镇看了他一眼,答,嗯。 52路到了,上车的人有些多,大部分是学生,阮镇往里面挤了挤,投币。 祝英淮已经顺着人流到下车门那去了,阮镇扫视祝英淮的身遭,站在祝英淮身后的是两个正在说笑的学生,一个坐在位子上的老太太——正哄着哭闹的孙子,坐在老太太外侧的是一个大汉,光着的膀子上有个虎图腾,撞上阮镇的目光时瞪了回来,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精英男。 祝英淮也看见阮镇了,眼神亮亮地看着他。 阮镇收回视线,决定按兵不动,观察观察。 温城的公交车司机开车很冲,让人疑心司机的开车技术,阮镇皱着眉忍受颠簸,就见祝英淮踉跄了一下撞上了大汉。 祝英淮连连道歉,大汉骂了几句觉得没意思,就低头玩手机了。 阮镇停下朝那边走去的脚步,将小学生的蓝色书包提起,老太太接过去,却不感激,态度冷淡,有些躲着的感觉。 阮镇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青皮,觉得应该是他的坏学生形象树立地太生动。 很快祝英淮就和他身边的精英男聊了起来,祝英淮怕怯,多是精英男在问,他答。 公交车颠簸依旧,精英男和祝英淮越贴越近,眼看着就要搂上了。 阮镇动了动手指,挤了过去,“过来。” 他语气不耐烦,祝英淮倒是很乖,一听就打算过来。 精英男也跟着走了一步,手还是落在了祝英淮腰上,问:“你们认识?” 祝英淮点头,被精英男打量着的阮镇坦然地很,甚至有心情挑衅一笑。 精英男有些忌惮他,冷着脸没多说什么。 祝英淮很是雀跃,攥着书包肩带挪过来,问:“你在哪里下车?” 阮镇盯着他看了会儿,发现他目光澄澈,看来是真的不在意刚刚精英男的做法。 没等到回答的祝英淮也没不高兴,安心地站在阮镇身边,时不时看看阮镇。 阮镇没理他,把书包背在胸前,用身体隔开祝英淮和精英男,就看着窗外发呆,天气太热,阮镇烦得很。 他无端地想起小邮差,和小邮差挂在嘴边的那句—— 小邮差这次离开前,将这句话赠予阮镇,并笑着说,他自己要往心之所向处去,希望——与君共勉。 小邮差有自己的“心之所向”,那他阮镇呢? 什么是他心之所向,如何要一往无前? 他自诞生以来,唯一事困惑于心——他没有家,只有住所,他不因此感到失落,他不期待任何人,也不需要被任何人期待。 他觉得这样挺好。 白虎却说他是个残次品,白瞎了这张好皮囊,原来中间是空的。 它说,不值。 小邮差难得动怒,揍了它一顿,叫它闭了嘴。可阮镇,已经记住了它的话。 阮镇想得出神,他的心之所向——也许自由勉强算得上一个。 小邮差是叫他不受羁绊,尽早回局? 很快,桐花站到了,司机急刹车,祝英淮往他怀里跌,阮镇及时回神,用手挡了下,没让祝英淮撞上钢管。 阮镇活动了下手,祝英淮没撞上钢管,他的手倒蹭去了好大一块皮,血慢慢渗出来,看着唬人。 祝英淮有些惊忧,他过于单纯,心思全写在脸上,都是自责。阮镇侧过身,换了只没受伤的手在他背上轻拍几下,像哄小朋友那样。 “不怕。” 祝英淮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下了车也还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到锦绣路路口的十足便利店,祝英淮才抬起头,“你” “什么?” 阮镇耐心地等他说完,他这一抬头,阮镇才发现,祝英淮的鼻尖被撞红了,衬着他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可怜又可爱。 “你包扎一下。” “没事,会好的。” “哦,我走了” 阮镇点头,想了想,还是摸摸他细软的头发,安慰他:“明天就好了。” 目送祝英淮进小区后,阮镇进便利店买了包烟,捏了根用牙齿咬着,问收银的小姐姐:“这附近像我这样的多吗?” 小姐姐抬头审视他,一米九左右,头发剃得像光头c就一层薄薄的贴着头皮,眉眼轮廓很深,眼里戾气又重。 “像你这样的我天天见,但像你这样帅的,”小姐姐垂下头给手机解锁,“没有。” “天天见?”阮镇沉默了几秒,“这治安不好?” 小姐姐嗤笑,“这可是锦绣大厦,治安能不好,但是,喏,就那条小巷。” 她指了指锦绣大厦侧对着的一家小诊所,“离了这条锦绣大道,那里乱了。” “那家骨科小诊所,不得了赚钱。” “谢了。” 小姐姐头都没抬,皱着脸玩游戏。 阮镇不太放心祝英淮,任务失败倒是其次,祝英淮那种情况,真遇上了什么,连跑都跑不走。 他很少和祝英淮说话,在学校里要么就是睡觉要么就是玩手机,送祝英淮的路上也不怎么沟通,更不必说手机上联系。 他与祝英淮最亲近的时刻,竟然是那日他左手被钢管擦破皮,安慰祝英淮的那瞬间。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让阮镇厌恶的夏天终于过去了,天气转凉,学校也开始筹备秋季运动会。 这是高二下半学期,快要升入高三的关键时刻,班主任老赵并不希望同学们把精力放在运动会上。 取消了开幕式,剩下的都是体力活,同学们懒懒散散的,没有参加的劲头。 他们关心运动会的停课时间多余哪个班级更有潜力夺冠。 阮镇什么都不关心,他只在意自己的任务。 “你参加吗?” 阮镇靠在椅子上看杂书,就见祝英淮凑过来问。 “参加什么?” “运动会。”祝英淮此时和阮镇有些熟悉了,实在是很想分享,“班主任让我带着班干部定参加运动会的人员,你说我能干好吗?” 他兴奋地脸蛋红扑扑,被老师委以重任让他责任感爆棚。 “王联的跑步不错,你觉得他愿不愿意跑1500?” 他难得多话不害羞,阮镇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但1500向来是没人愿意去的,一般去的都是班级抽签选出来的人,甚至许多班会弃权。 阮镇在这个班呆了有一段时间,对班级各人的性格略有了解。 王联从来都是无利不早起,愿意去的可能性很小。 设置1500rb奖金还差不多。 “问下就好,不行就回来。” “我知道的!”祝英淮嘿嘿地笑,干劲十足地去找人了。 阮镇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教室里闹哄哄的一团糟。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你叫我说我就说?你以为你是谁” “你还要不要脸了这么欺负人!” “谁欺负人了谁欺负人了?难道不是你们吗?” 王联和林乐乐吵得很凶,祝英淮站在中间劝架。 “怎么了?” 阮镇拉住前桌王小胖,“他们吵什么?” 王小胖压低声音解释:“班长去问王联运动会的事,王联说话难听,被林乐乐听见,就吵起来了。” 阮镇上前,把祝英淮拉出来,就他还拉架呢,林乐乐战斗力都比他强。 王联扯着脖子跟林乐乐骂娘,骂累了就开始阴阳怪气,“班长不是说重在参与吗?那让他自己去啊,为班级争光人人有责,班长就更应该以身作则呗。” “你你!欺人太甚!”林乐乐几乎要被气哭,“你说什么呢班长是瘸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乐乐说错话一下就傻了,慌张地看着祝英淮,眼泪直掉。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班长是瘸的,可是瘸子怎么了,他自己都说了重在参与” “够了。”阮镇脸色难看,盯着王联的眼里满是煞气。 “他强迫你去了?” 王联后退了一步,阮镇人高马大的,凶起来很恐怖。 “没没有” 阮镇扫视四周,点了一个人出来,“林磊,你说说,当时情况。” 林磊看了看王联,答:“班长问王联去不去1500,王联说不去,班长说重在参与名次不重要,王联还是拒绝还嘲讽班长有能耐自己去跑,一个嗯瘸子还这么多管闲事c拿着鸡毛当令箭,然后林乐乐就跟他吵了。” “我去跑,”阮镇扯起王联的领口,沉声道:“我去跑1500,你满意吗?” “满意不是我我就是这是我跟班长的事” 阮镇拍了拍他的脸,冷笑着道:“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就听班主任老赵中气十足的怒骂声——“阮镇!你给我过来!还敢打架你说你什么不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造梦(二)捉虫 王联听老赵来了,也立马嚣张起来,叫嚷着:“老师!阮镇要揍我呢!” 阮镇一听,行啊,这么上赶着找揍,索性就赏了他一拳,砸在王联腹部,王联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好!好得很!”老赵气得脸红脖子粗,几乎是在怒吼:“你当着我的面你就敢这样” “荒唐!嚣张!太嚣张了” 祝英淮急了,忙解释道:“老师,事情不是这样的” “你别说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就可劲护着你同桌吧!”老赵开始迁怒,“就阮镇那些作业,还不是你给写的?我让你帮助他你倒好尽偷摸着给他写作业了!” 祝英淮被他骂得羞愧难当,话梗在喉咙也不知道怎么说。 到底是祝英淮,老赵不舍得多骂,缓了缓情绪,板着脸道:“王联c阮镇,你们俩跟我去办公室。” “其他人,包括你班长,都给我回位置自习,谁要是今天想往我这枪口上撞,尽可以试试!” “老师!我也去我也吵架了!”林乐乐抹着眼泪站出来。 祝英淮急忙出声:“我也是” 祝英淮是乖乖牌,最听老师话,这次不一样,他怕阮镇不解释,让王联乱告状。 老赵带着这四个不省心的“熊孩子”回办公室直接调了监控。 谁解释都没用,老赵说他们不客观。 阮镇低头盯着老赵运动鞋上的花纹发呆,现在老赵已经冷静了不少,因为他了解事情的经过。 祝英淮c林乐乐和王联被安排回去自习,动手打人的阮镇还得接受批评,别人是动口,就他最跳,当着老师面揍同学。 老赵只要想想王联那更不省心的妈,就脑瓜疼。 “你自己说,你对吗?” 老赵一副自己头发都愁白了的沉痛样,阮镇却想着老赵的地中海要是变成了白色,那得有多搞笑。 不,也许老赵等不到那一天,他的头发坚持不了那么久。 “说话!哑巴啦?” 阮镇没有祝英淮想象地那样傻,他鬼贼鬼贼的。 阮镇低哑着嗓子,认真告状,“老师,王联说我同桌是瘸子。” “这不对,我不肯的。” 老赵就熄火了。 阮镇见老赵神色复杂,再添把火,“王联还说要让我同桌跑1500米。” “我知道他,我同桌会当真的,他真去跑了怎么办?” 好,王联已经可以滚回去写检讨了。 老赵教书多年,最心疼自己的得意门生——品学兼优,偏偏爹不理妈不踩,还总被人捉弄的祝英淮。 最重要的是,祝英淮是瘸子,老赵叹了口气,心软了,他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 “我让他做你同桌,一方面希望他能从学习上帮助你也磨磨你的性子,另一方面希望你能跟他交个朋友。” “这孩子我知道,太怯了,跟谁都笑但跟谁都不亲。” 阮镇点头,老赵一说起自己的心事来就停不下。 “你长看着凶巴巴,老师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你照顾他的地方很多,不仅老师看见了,英淮也看见了你做得很好,你看他,就跟你小尾巴似的。” 老赵企图摸阮镇的圆脑袋表达嘉许,阮镇躲了下,老赵的手拍在了他肩上。 老赵拍着他的肩膀像托孤那样拜托他:“你是好孩子,老师请你,多多关照祝英淮,好吗?” 阮镇再一次点头。 “我老婆是英淮小学学校的老师,有一天回家,脸上胳膊上全是血,衣服上的血甚至能挤出一洼,我被吓得腿发软,以为她要不好了。她告诉我这血不是她的,是一个叫祝英淮的学生的。她说这孩子是被一帮同学从楼梯上推下去摔了,她帮忙送医院。” “我老婆跟着去了医院,其实那孩子可以不用瘸的,做手术的时候他爸爸不肯来,好不容易等来了他妈妈,什么也没问签了字就走。手术得太迟,恢复的时候没人照顾还跌倒了,我老婆就帮着照顾了他几天。” 老赵说完沉默了许久,似乎自己也不能消化,疲倦地挥手,“你回去吧,以后再不许打人了。” “不论如何,先打人就是不对,明天晚上8:00前上交检讨。” 阮镇没想到祝英淮是这么瘸的,觉得祝英淮现在还能开开心心地和同学相处,没心没肺地笑,实属可贵。 等阮镇从办公室出来就已经下课午休了,刚出门,祝英淮凑上来,担忧地打量他。 阮镇没忍住,倾身虚抱他,手在他背上轻拍,“没关系,不怕。” 祝英淮眨巴眨巴眼,用力点头,想对着阮镇笑。 他笑得实在勉强,阮镇看不过眼。 “不笑也没事。” 阮镇掐住祝英淮的手腕,拉他回教室,教室里空无一人,全去吃饭了。 等到了座位上,才发现祝英淮脸都哭湿了,很狼狈。 阮镇松手一看,祝英淮手腕上红了大片,他皱眉问:“疼?” 祝英淮哭得很认真,甚至没空搭理他,阮镇就沉默着看他哭。 直到他哭到打嗝,不得不停下来喘气,才又问:“疼不疼?” “不嗝不疼的,我对不起害你被骂” 阮镇拧开自己的水杯,把水递给他,“不疼就不哭,会变丑。” 阮镇是骗他的,他一点都不丑,祝英淮是那种,能把自己哭得很好看的人。 他哭的时候是无声的,只有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会小小声地哽咽,还鼻尖通红,那一点红就衬得他的脸更透白。 可怜可爱到家。 阮镇想着这肤浅好看的皮囊,祝英淮还在不断道歉,脸上堆满眼泪和内疚。 “啧,”阮镇有些烦躁,“那个时候疼不疼?” “啊?” “摔下楼梯的时候。” 祝英淮想了很久,往胃里灌了许多水,才慢慢回答说:“我忘记了,就觉得很害怕,怕自己要死掉了,因为脑袋上腿上都流了很多血,后来医生说只是瘸了,还舒了好大一口气。” “疼不疼是真的没想过,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 “嗯。” 阮镇应了声,用手掌擦掉他的眼泪,像擦桌子那样,不知是祝英淮皮肤太细嫩还是阮镇的手太糙。 阮镇的手拿开后,祝英淮脸上一道红一道红的,较先前还要狼狈。 等他们吃完饭回来,教室已经有很多人了,有几个偷偷地打量他们,慑于阮镇凶,不敢上前问。 林乐乐倒是不怕阮镇,踌躇了很久,来问:“班长,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祝英淮笑着回她。 “班长,对不起啊,我刚刚说错话了,我” “没关系的,”祝英淮安慰她,“真的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我不怪你的。” 林乐乐这才有了笑模样,话题急转,“班长,你别说,你同桌对你可真是没话说,是这个。” 林乐乐竖起大拇指冲阮镇比,“阮镇,你牛,我墙都不扶就服你。” 祝英淮笑眯眯地看她耍宝,抬头瞥了眼阮镇,笑容淡了不少,他说:“我是真不希望牵连他,老师出现的时候,我都吓死了。” 林乐乐拍拍胸口“我也是啊,老赵简直神出鬼没,说起来都怕人笑我怂,当时就把眼泪都吓出来了,就怕王联把我们一锅端了” 阮镇听见后,意有所指:“那你一定不是最怂的。” “对!我哭了也不算什么,王联才怂呢,你一揪他领子声音都变调了。” 阮镇转头无声嘲笑祝英淮,“祝怂怂。” 林乐乐没看到,看懂嘴型的那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说起王联林乐乐就来气,拍着桌子大骂:“就王联那狗,你信不信,他还得找你麻烦!考不过人家努力学习啊找麻烦算什么,比小人还小人!哼!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她骂得痛快了,下结案陈词:“万年老二的嫉妒心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可快省省吧林乐,赶紧地给我麻溜滚回来。” 林乐乐冲阮镇和祝英淮嘿嘿一笑:“我美女同桌找我了哦,回聊啊哥几个。” 说着狗腿似地回去了。 她在的时候一片热闹,突然走了,阮镇和祝英淮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说什么。 祝英淮的眼睛看桌子看地板,就是不敢看阮镇,莫名局促。 他想起了阮镇说,“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祝英淮含含糊糊地问:“你真的要跑吗?” “嗯?” “你真的要跑1500吗?” 阮镇皱眉,“什么?没听见。” 祝英淮气沉丹田,“我说!你真的要去跑1500啊!” 阮镇奇怪地瞅了眼他,反问:“不然呢?” 祝英淮不知道想什么,哦了声低着头不说话了。 这事之后,老赵亲自出马敲定运动员名单,运动会来得很急,祝英淮甚至还没准备好。 连着一个多礼拜,祝英淮都在练习跑步,早也练晚也练,阮镇跟在他后面提心吊胆的,就怕他一不留神摔个四脚朝天。 他脸皮这么薄,真摔了得羞死。 哪怕是这样集训,祝英淮也没能挪得更快些,他提出要陪跑1500,大家都觉得他疯了。 林乐乐说:“小班长,你真不能去,运动场上意外多着呢,会摔着的。” 老赵说:“英淮,你的心意阮镇已经知道了,心意到就好,阮镇!你说句话。” 连坐他们前面的林小胖都不太认同,劝了几句。 祝英淮垂着睫,失落难以掩饰,阮镇知道他练了很久,为陪跑做了许多准备。 阮镇也知道,祝英淮对他被老赵叫办公室谈话一事耿耿于怀,祝英淮会钻牛角尖。 这是阮镇刚发现的,祝英淮死心眼,他和别人相处,总要委屈自己,总怕麻烦别人。 他觉得麻烦了阮镇,就要还回来一次。 “让他去吧。”阮镇快要上场了,他给自己里面的短袖贴号码牌,“但是怎么跑,得听我的。” 祝英淮立马应好,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下。 阮镇招手让祝英淮靠近些,单手压在他肩膀上,贴着他耳朵说:“主席台正中间一个点,二号出口对面一个点,立定跳远场地一个点。你就在跑道里面的草坪上跑,直线跑,我跑一圈你见我三次,可以?” “好!”祝英淮急忙应下,这是唯一的机会。 阮镇担心自己没说清楚,再次强调:“你在草坪里面,从主席台中间跑二号口,再从二号口跑立定跳远场地,最后从立定跳远跑回二号口。你的路线就是三角形,听明白了吗?” 祝英淮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像是盛满星辉。 “听明白了阮教官!” 老赵见状,嘴上念叨着“管不住了管不住了”,摇头晃脑地走了。 广播在叫运动员入场准备,阮镇深深地看了祝英淮一眼,将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扔给他,跑去场地了。 阮镇快起跑c工作人员清场的时候,祝英淮脖子上挂着相机,拿着矿泉水抱着阮镇的校服站旁边远远地看着他。 离得太远听不见林乐乐跟祝英淮讲什么,他们俩聊了会儿,祝英淮就把自己的相机和水给了林乐乐,林乐乐又说了句什么,祝英淮摆摆手拒绝,开始原地踏步预备跑步了。 哨声吹起,枪声打响,运动员们都冲了出去。 阮镇悠哉游哉地慢跑,以龟速挪动,旁边鼓足劲要喊加油的王小胖林磊都傻了。 “阮镇!你个傻x!逛菜市场呢!”王小胖气到爆炸。 林磊催促着,“快跑啊!前面落下这么多后面怎么追?” 阮镇远远地就看见祝英淮一瘸一拐地往前跑,手上还搭着他的校服外套,也不嫌热,林乐乐在旁边陪着他。 阮镇等了会儿,估计他快跑到二号口了,加速冲了上去,正正好与他碰面。 “加加油!”祝英淮跑得有些喘,但看上去很开心。 阮镇将自己的外套从他怀里抽回来,说:“很热的,呆会儿见。” “嗯!” 这样跑了一圈后,林磊又开始催促阮镇加速,阮镇冲他们摆手,我行我素,他俩气得想杀人,找不到老赵吐槽,去找祝英淮抱怨了。 王小胖边跑边骂:“我算是看出来了,这狗儿在等班长呢!靠!浪费老子感情啊我还指望他拿第一的” 这话阮镇听见了,他皱眉,总感觉要坏事了,这王猪不会跑去跟祝英淮说吧? 祝英淮能内疚伤心死。 阮镇也靠了一声,心头火就蹿上来了。 那边祝英淮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就见王小胖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委屈地大叫:“班长!你管不管阮镇这傻狗!他陪你跑呢你看看他的速度乌龟都挪得比他快!” “等他挪到终点我们都毕业了!” 林磊拉了王小胖一下没拉住,王小胖还在叫唤,“啊啊啊啊啊啊靠靠靠班长!你去揍他呗他脑子有问题啊!” 林磊看着祝英淮变了的脸色,心里绝望,王小胖啊王小胖就你这贱嘴,阮镇非得揍你不可。 阮镇跑着跑着,果然看见祝英淮一脸严肃地带着大坨“跟屁虫”朝他过来了。 完了,阮镇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造梦(三) “阮——镇——” 祝英淮整张脸都红,脖子也红,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这个运动强度太为难他了。 “你跑吧!阮镇——你听见了吗?”祝英淮弯腰停下,两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 他不再大喊,他问:“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阮镇看着他,他也看着阮镇,像两个傻子。 “我我很开心,”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汗湿的刘海贴着额头。“你快些跑” “我在终点等你。” 阮镇伸手用力揉乱他的头发,重新将校服丢过去,开始加速。 他是最后一名,差了第一名两圈,祝英淮说要在终点等他。 阮镇眼前闪过祝英淮的笑容,他想,拿第一。 他一直在加速,身边的人在疯狂后退成遥远的声音。 是王小胖的口哨声,阮镇听见他的欢呼:“酷哦!爽!帅呆了!超过他们!” 林磊c王小胖和老赵在跳高场地等他,然后疯狂地跟着跑,边跑边叫,边叫边笑,活像一群疯子。 广播里教导主任气急败坏的声音一遍遍重复:“高二(3)班,高二(3)班陪跑的停下,陪跑的停下——请无关人员退场——” 没有人愿意听见。 呼啸着的风从脸上滑过,阮镇终于超过了最后一个跑在他前面的人。 终点处传来欢呼,3班的加油声大得让人心颤,祝英淮抱着他的校服站在终点。 风声烈烈,祝英淮笑弯了的眼睛很好看,红透了的脸蛋很好看,连抱着他校服的姿势。 都去他妈的好看。 阮镇跨过终点线,逐渐减速,最终停下。 祝英淮说:“恭喜你,第一名。” 阮镇接过他的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口,正想说话,就见王联别别扭扭地上来:“咳行啊第一名1班总是压我们一头,这口万年老二的算是出了” 林乐乐扑哧一笑,怼道:“你也知道你绰号是万年老二啊,王联王小二。” 王联“屈尊”来理他们已经觉得面子很挂不住了,现在被林乐乐一激,直接恼羞成怒。 “林乐你个狗贼说什么呢!又乱给别人取外号” “略略略,”林乐乐贱兮兮地挑衅他,“老二老二是小王,年年第二你别忘,见到第一心烦烦,挑刺挖苦团团忙!” “林!狗!贼!你别跑!”王联怒吼着追上去,林乐乐嘻嘻地回头逗他。 阮镇觉得,林乐乐也是这个——大拇指。 运动会结束后,老赵一改放养的管理方式,天天站教室后门盯人。 上学只顾着玩手机和睡觉的阮镇天天被训,耳朵都快磨出茧了。 老赵之贼还不止于此,他策反了祝英淮。 好班长好同桌祝英淮就像老赵的亲生儿子,贯彻老赵的“救镇”计划很认真。 阮镇头疼地看着祝英淮掏出小红花贴贴纸,没错,就是幼儿园老师的神器c小朋友们的最爱。 “写完英语作业,奖励一朵小红花。”祝英淮在记录本上写下“english”,然后在旁边画个小框打上勾。 “转过来,”祝英淮拍拍昏昏欲睡的阮镇,“今天特别棒,已经写了三个作业了,还有语文的,要加油啊。”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阮镇秋装外套的胸口上明晃晃地贴着三张小红花。 他觉得小红花在嘲笑他。 林乐乐和王联也在嘲笑他,并且不怕死笑出了声。 阮镇无奈地抹了把脸,用眼神恐吓他们。 “阿镇?”祝英淮帮他摊平卷子,“要加油。” “哦好” 阮镇握着笔发呆,他写到了诗词赏鉴,有一句是“高堂明镜悲白发”,他就想到了最近他姐追的那部宫廷剧,里面的继后断发来着。 不过他就认为,继后是觉得洗头发太麻烦了。 嗯他的头发也长了,该剪了。 “英淮,我们逃课去理发吧。” 祝英淮闻言看了他一眼,阮镇满脸认真严肃。 “作业还没写完” “那我自己去了。”阮镇迅速抓起书包,大胆迈出步伐。 “等下!”祝英淮扯住阮镇书包带,压低声音说,“我和你一起去” 老赵道高一尺,阮镇魔高一丈,而墙头草祝英淮随风摇摆,要是老赵知道他的小间谍变成了谍中谍,应该地中海都要扩大了。 阮镇想到这,暗笑几声。 “走啊。”他艺高人胆大,趁英语老师低头的当口溜了出来。 回头见祝英淮还在里面,不由奇怪,用口型问,“你走不走?” 祝英淮满脸难色,急得团团转,就怕阮镇不等他先走了,英语老师开始低头玩手机。 找准时机的祝英淮一咬牙,冲了出来,他人比较傻,冲到一半被同学的脚绊倒了。 阮镇被他蠢得目瞪口呆,赶紧丢了书包进去。 “你俩怎么了?”英语老师是刚毕业的女老师,又漂亮又温柔。 “老师他肚子疼,”阮镇瞎话张嘴就来,“我扶他去医务室。” “啊?”英语老师对祝英淮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是个好学生上,关心道:“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阮镇为难地说:“应该要吧,挺严重的。” 这样就骗出了一张假条,大摇大摆地走出学校,都不带翻墙的。 祝英淮良心不安,第一次干这种事,“这样会不会被发现啊” 阮镇斜睨了他一眼,叫“祝怂怂。” “什么啊!” 祝英淮又气又想笑,他也觉得自己挺怂的。 阮镇把书包丢给他,去给自行车解锁,边解锁边回头问:“怂怂,我烟你带了吗?” 祝英淮从自己外套里掏出烟递给他。 阮镇叼着烟跨上自行车,示意祝英淮上来,他头发长了洗头麻烦。 理发师忠子是他的熟人,见他进来呦了声。 “阿镇,这位小朋友是” 阮镇的手搭上祝英淮的肩,“我同桌,祝怂怂。” 祝英淮瞪了他一眼,忠子偷笑。 “还理成以前那样?” “嗯。” “我说你们班主任也是真狠。” 祝英淮好奇地看着阮镇,阮镇撸了把他头发,解释道:“以前头发太个性,老赵拿剪刀在我头顶剪了一撮,就索性全推了。” 当然这不是他的品味,是他穿过来之前叛逆的原主。 “我有他少了一撮头顶头发的靓照哦,要不要看看?”忠子掐着兰花指冲祝英淮挤眉弄眼。 祝英淮眼睛都亮了,看! 阮镇无奈,次次来理发都要被迫回顾傻x从前,他好恨! 阮镇坐着理头,祝英淮就站他左边看那张糗照,边看边笑,笑了还看,看了还笑。 “这可以送给我吗?”祝英淮期待地看着忠子,忠子故作为难了,说:“可我也只有一张啊。” “我请你吃大餐。” “人均300的那种。” 阮镇骂忠子:“你狗不狗!” “成交。” 阮镇甚至骂不动祝英淮这傻子,300换张照片,毛病! “脑子呢?你300给我,随便照。” 祝英淮笑眯眯地摩挲照片,就不,非要当那个人傻钱多的主。 不服不行。 出了理发店还美滋滋的祝英淮问:“你还有其他照片吗?” 阮镇没好气地回:“300一张。” “真的还有啊?” 阮镇狐疑地看了看他惊喜的脸,“你拿去干嘛?” “我”祝英淮扭头不看他,红耳朵没遮住,看着一副坦然的样子:“留念啊。” 小样儿,阮镇忍不住翘起嘴角。 “喂,祝英淮。” “什么?” 阮镇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扫码,“我扫下你微信。” “好好哦”祝英淮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愚勇?” “是我。” 阮镇点开备注栏,敲入——怂怂,问:“怎么取出来的名字?” “就喜欢呗。” 阮镇瞅了他一眼,说:“嗯,是喜欢。” 祝英淮慌了一下,他都不知道慌什么,臊什么,可就是止不住地难为情。 阮镇见好就收,把他送到锦绣大厦楼下,俩人在旁边一家牛排店坐下,点了牛排。 自运动会后,他们感情突飞猛进,保护祝英淮的任务完成度进展可观,阮镇对现状还挺满意。 “同桌,”祝英淮把水果和饮料放下,“可乐吗?” “对。” 阮镇低着头玩手机,游戏战况激烈顾不上抬头,祝英淮就坐对面看着他,见他迟迟不动刀叉,就帮他切了。 “张嘴。” 祝英淮往他嘴里塞了块小牛排,阮镇三两下就嚼了吞下去。 “没事,你放着,我很快就好,我自己吃。” 祝英淮哦了一声,没再喂他,阮镇说的很快水分太大,等他打完这一局,都过去半小时。 他抬头,就看见祝英淮托着腮帮子看他。 甚至因为没想到阮镇会突然抬头,一时之间没来得及收回视线。 祝英淮看上去失落又难过。 阮镇心软了一瞬,给他道歉:“对不起怂怂。” 起身拉起他,手圈着他脖子。 “来,哥带你尝尝鲜,咱今天喝酒。” 祝英淮脸上犹豫,“可我们这周晚自习刚开始,老赵会巡班。” “下不为例,我以后肯定天天认真读书。” “你说的。” “我说的。” 阮镇松开祝英淮,拿盘子端了两瓶ri一加几瓶啤酒,祝英淮要帮他,他说不用。 “英淮?” 阮镇看了眼祝英淮,这声音陌生,转头就见一个清丽的大美人走过来。 她和她身后的小鲜肉是一起的,“英淮,学校放假了?” 阮镇没说话,大美人和祝英淮有八分相似,尤其是眉眼那一块。 大美人见祝英淮不回答,拿眼角打量阮镇,问:“他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造梦(四) 祝英淮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表情渐渐冷淡。 “妈,这是我同学。” “同学?” 祝妈妈的眼睛钉在阮镇脸上,探究意味甚浓。 祝英淮也有一起玩的同学? 这同学五官长得俊,眼睛炯炯跟能放电似地。 祝妈妈在打量阮镇,阮镇也在观察她。 祝英淮的妈妈很漂亮,明眸皓齿,肤白赛雪,一副天仙美人的冷清做派。 阮镇以往只觉得祝英淮好看,却说不上具体哪里好看,如今见到祝英淮妈妈,才惊觉他皮囊之靓。 “祝英淮,别让我丢脸,懂吗?” 祝妈妈丢下这句话就走了,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嫌脏似地。 阮镇想,对不住了,就冲你这态度,就算你是祝英淮他妈妈,我也不能喜欢你。 “英淮,不怕,”阮镇放下手上的托盘,拉住祝英淮的手腕说:“我们这就回去。” “嗯。” 祝英淮魂不守舍,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妈妈的意思他懂,他生来就是双性人,所以他生来就不配有朋友,一旦他是双性人的消息传出去,全家蒙羞。 阮镇回头看了他好几眼,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想些什么。 祝怂怂啊祝怂怂,不就是逃课遇上家长了吗? 要是这都算给家里丢脸,他阮镇怕是一年四季没有过脸。 阮镇把祝英淮按在位置上,“吃完就走。” 好吧好吧,阮镇无奈地看着祝英淮食不下咽的样子,好学生逃课的心理负担居然这么大,得,以后不为难他了。 他这样,阮镇气得要死。 气他嘴贱的妈。 也气带坏他的自己。 这日之后,祝怂怂就跟小王八一样,又缩回了自己的壳,任凭阮镇怎么诱哄怎么敲打,就是不出来。 “英淮,倒水不?” 祝英淮微不可见地摇头,阮镇自讨了个没趣,自个儿去。 “诶镇哥!我去我去!”林乐乐拉着一女生乐颠颠地过来,“镇哥,这我美女同桌,苏杉杉。” 那女生双颊粉红,不敢拿眼看他。 阮镇嗯了声,没所谓地带着她俩去倒水。 回来的时候,给祝英淮也灌了一杯,祝英淮杯子和他的长得一样,淘宝99包邮。 一个灰的一个蓝的,阮镇有时候分不清到底哪个是他的,就两只水杯都喝。 回来的时候祝英淮还在写作业,可能数学题太难了,他把草稿纸划得乱七八糟的,可见他烦得要死。 阮镇扫了一眼,把两只水杯都搁他桌上,趴着睡觉。 最近他姐姐在自家开了个小店卖些香烟啤酒和零食,店里聚会一大群赌友,麻将一搓就搓到天亮,阮镇困得想举报他们。 到底是自己姐姐,没办法,忍着吧。 “阮镇!”阮镇刚睡过去,一颗粉笔头精准地砸过来,阮镇条件反射接住了。 教室里偷笑声此起彼伏,老赵最喜欢用粉笔头砸人,每次砸阮镇,都会被接住,这让他很挂不住脸。 “能耐了哈!把他给我叫起来!”老赵瞪着眼,教鞭敲在讲台上啪啪响。 “祝英淮!推他啊!怎么,怕打扰他睡觉?把他叫醒你心疼啊?” 老赵怼人跟林乐乐有得一比,同学们笑得可开心,物理课就喜欢看老赵怼人。 祝英淮脸都红了,他怕羞。 这么大的动静,阮镇是头猪也该醒了。 祝英淮满脸为难:“你认真听课啊” “没有奖励有什么可认真的?” 祝英淮闻言,眼神瞬间黯了下去,他握着笔发呆,连下课铃响了都不知道。 阮镇是故意的,以往祝英淮要让他认真学习,算是绞尽脑汁,不惜想出写一科作业奖一朵小红花c认真听一堂课奖一朵小红花的馊主意。 阮镇不配合,往往一天都拿不了两朵,祝英淮就改善了奖励制度。 十朵小红花帮写一次作业,五十朵奖励一次逃课,100朵是遥远的梦想,祝英淮给他洗一学期的衣服。 阮镇想到洗衣服,就又想起自己邋里邋遢的姐姐,她自己的衣服都堆着发臭,更不必说友爱弟弟了。 前段时间家里古董洗衣机彻底坏了,修都没法修,他姐可干脆:“你看看你多大人了,小宝宝吗?洗衣服还要我帮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阮镇想,这条路不通,我走另一条,老子还不信,这么一个大帅哥能被几件脏衣服难住了? 笑话! 阮镇灵机一动,打上了祝英淮祝大财主的主意,一个住锦绣大厦的富二代,家里肯定有洗衣机。 虽然100朵小红花是梦想,帮洗衣服却不是。 说句不害臊的,祝英淮还是挺宠他的,至少没让他自己洗过一次衣服。 阮镇摸着下巴琢磨,他这怕不是失宠了? 想当初他那么酷,多一个字都不和祝英淮说,祝英淮巴巴地凑上来,永远不怕冷场。 好了嘛,现在他冰山融化了,祝英淮还敢退? 阮镇盯着祝英淮看了又看,祝英淮被他看得心浮气躁,索性转头问他:“怎么了?” 阮镇板着脸,淡定收回视线,回:“没。” 他也要面子的,主动的祝英淮不稀罕,我就要酷一点,谁还不是个小宝贝啊。 呕,阮镇被自己恶心到了。 下课后林乐乐跑过来。 “王小胖你个猪,给我腾腾位子啊。” 前桌王小胖满脸悲愤,不敢惹这女魔头,林乐乐拉着自己同桌坐下,阮镇前面两个位置,她一个她同桌一个,正正好。 林乐乐美滋滋地想,看她对她同桌多好哇,知道她喜欢阮镇,还带牵线的。 “诶,阮镇,你怎么跟熊猫似地,说!昨天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去了?” 阮镇头疼地说:“楼下通宵搓麻将,吵死。” 林乐乐她同桌,就苏杉杉,温温柔柔地问:“那你是不是没睡好啊?” 阮镇想这可不是废话,睡好了能被叫熊猫? 苏杉杉一见阮镇看过来就脸红,一个课间脸上的热度就没消下去过。 林乐乐东拉西扯地聊,终于暴露了最终目的,她吧唧吧唧嗑着瓜子儿,漫不经心地问:“诶你说你这么帅怎么能没个女朋友啊?” “就没呗。” “不科学啊,没看上的?那你眼光可真够高的,这得什么样的天仙能入你眼啊?” 阮镇瞥了眼还在认真写作业的祝英淮,说:“主动的。” 祝英淮在数学卷上写英文,阮镇也不提醒他,活该他被老师批。 林乐乐嘿了一声,笑阮镇:“瞧你那臭屁样儿,得,我俩走了要上课了。” 阮镇随便应了下。 在数学卷上写英文的祝英淮没被请喝茶,阮镇被老赵捉去办公室喝茶了。 老赵先是夸:“哎呀你看你这小伙子,真是精神,又高又帅,你这得有一米九了吧?” 阮镇拿眼神睨他,“想说啥?” 老赵咳了咳,试图掩饰自己:“也没啥就是关心关心你呗。” “你看你说的,我也就没啥就问问你俩是不是吵架了咳” “谁俩?” 老赵翻了个白眼,不齿他的明知故问,“你和英淮!” 被冷落了大半个月的阮镇气从中来。 “哦,他啊,我和他不是俩,他是他,我是我。” “咳!” “没明白?” 老赵跟得了肺炎似地:“咳咳咳!” “就是我俩掰了,懂?” 阮镇说完就觉得没劲,还是你的好学生祝英淮单方面跟我掰的呢。 一回头,就见班长兼物理课代表祝英淮抱着物理课堂作业本在门口站着。 他面无表情,阮镇也面无表情,阮镇路过他的时候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幼稚太不成熟,怎么能说这种气话呢。 祝怂怂可玻璃心,一碰就cei的那种。 但一看祝英淮板这张死人脸,一副不认识他阮镇的傻样,犹豫了下,擦着他的肩膀走了。 冷战升级后的第三天,阮镇在自己抽屉里翻出了副耳塞,老贵的那种,阮镇乐了。 这怂怂,可不就说他怂嘛。 等祝英淮上完厕所回来,就见阮镇笑得嘴都快咧耳朵边上去了。 祝英淮愣了一下,没舍得转开眼,他们好久没正经说话,最近甚至不交流,祝英淮很想他的笑容c很想他叫怂怂,很想很想。 “诶,怂怂”阮镇的手搭上祝英淮的肩,祝英淮僵硬地厉害,不过阮镇也没在意。 “谢啦,你的耳塞。” 祝英淮的手心冰凉,猛地攥紧手中的耳塞,天价耳塞的包装磕得肉疼。 “不是我的。” “啊?” 阮镇想不出还有谁有这财力和心意,他狐疑地看着祝英淮,疑心是祝英淮脸皮薄不想说破。 “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祝英淮冷着脸的时候跟他妈妈一模一样欠揍,高不可攀的天山雪莲? 阮镇也忽地烦了起来,把耳机扔回抽屉玩手机了。 手机游戏不好玩,电影不好看,能和他扯淡的怂怂在生气。 阮镇终于回过味来,怂怂最开始不理他,是在见过他妈妈之后。 “祝英淮,别让我丢脸。”这句话肯定另有玄机,就祝英淮上个厕所都要跟着的盯人样,舍得不理他?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阮镇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正烦着呢,林狗贼和她美女同桌又来了。 苏杉杉轻声细语地关心:“阮镇,你看到耳塞了吗?” 阮镇一下子来了精神,唰地直起身来,“耳塞你送的?” 阮镇下意识回头看祝英淮,还真不是祝怂怂给的? 祝英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写字的力道很重,纸都给他划破了。 “对对啊”女孩子正值年少,容易难为情,送心上人礼物都值得脸红。 “我不要。”阮镇把耳塞摸出来还给她。 “你干嘛啊人家的心意。”林乐乐骂他。 阮镇脸上显出厉色,“我不要。” 不说苏杉杉,林乐乐都知道现在不能跟他硬碰硬,但耳塞要是真还回来了,昨天在商场跑断腿的苏杉会哭的。 林乐乐脑子灵光:“其实送你耳塞是有求于你。” “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造梦(五) “苏衫今天要逃课去见她初中闺蜜,她一个女孩子没假条,又翻不了墙,我们就想到了你这逃课专业户,这不,想先贿赂贿赂你嘛。” 林乐乐冲苏杉杉眨眼,苏杉杉也反应过来了,说就是这样。 话说到这份上,阮镇想了想,把耳塞给林乐乐,说:“你们的忙我帮了,耳塞我不要。” 他说得坚决,不容置喙。 林乐乐比苏杉杉精,觉得独处的机会有了,把人泡到手,耳塞自然能送出去,就扯着苏杉杉走了。 下午第二节是生物课,生物老师不管事,阮镇给苏杉杉递了话,让她准备着。 给王小胖纸条让他帮忙的时候,祝英淮一直盯着他,眼睛乌漆漆的,面无表情。 “看什么好学生?” 祝英淮听后,转头听课了。 阮镇想,他们怂怂不会打击报复他吧?他俩可没大仇,最多算是小别扭,可不带揭发逃课的。 阮镇转着笔等待时机,正好生物老师出去接电话,阮镇冲苏杉杉挥手,蹿了出去。 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那天,他带着祝怂怂逃课,也是这样,他先走,祝怂怂后面来。 祝怂怂可蠢,逃个课还能摔跤,也不知道他现在膝盖上的乌青好了没有。 阮镇到底没忍住,眼睛自动找祝英淮的身影。 巧了,他的祝英淮也在看着他,目不转睛地,连睫毛都不带眨的。 阮镇此刻的心,软得像煮熟的番薯,一戳就一个坑。 他突然很想回去抱抱怂怂,跟他说,我俩和好吧,不吵了。 “阮镇”苏杉杉压低声音催促他,“走了。” 阮镇回过神,摆手让苏杉杉先走,自己垫后。 苏杉杉走后,阮镇又一次回头,祝英淮已经不看他,玩手机了。 阮镇的热情被浇灭了些,烧不旺,也跟着苏杉杉后面走了。 祝英淮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猛地站起身,将阮镇搭在椅背上的秋装外套拎起来,无视老师走了出去。 祝英淮是有特权的,他请病假从来都不需要证明。 他站在校外的路口,看大榕树那里一男一女艰难地在翻墙。 那个女孩笨手笨脚的,总也爬不上去,有一次踩空掉下去,好险被男孩接住。 他们搂成一团,祝英淮的心也被搅成一团。 天太冷了,祝英淮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他整整走了一个半小时,才进家门。 床头相框里的阮镇满脸不高兴,因为他顶着头顶缺一块头发的发型。 祝英淮拿起来摩挲了下,忍不住笑他傻,看着看着,眼泪就砸下来了。 祝英淮将照片搂在胸口,缩在阮镇的外套里,他想,妈妈,你满意了吗? 我现在很安全,我唯一的朋友也不理我了,没人会知道我是双性人的,你不必害怕,谁也不会知道。 祝英淮的眼睛酸得盛不住眼泪,心也酸c还涩。 他哭得喘不过气,脑子里自虐般地勾勒阮镇和苏杉杉抱在一起的身影。 “你活该。” 祝英淮骂自己,“他本来理你的,他本来叫你怂怂的。” “都怪你,都是你。” 祝英淮将脸埋入阮镇的外套里,哽咽着说:“你赔我阮镇,我要他回来。” 阮镇把苏杉杉送出去后就要回教室,苏杉杉劝都劝不住,她嘴笨,再加上是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更是紧张,连话都说不来。 “干嘛?” 阮镇被她拉住衣摆,语气变得不耐烦。 “我我,”苏杉杉眼睛闪亮亮的,“我喜欢你。” 阮镇震惊了,赶紧把自己的衣服扯回来。 “我不喜欢你。” 如果林乐乐在这,一定恨铁不成钢,啥杉衫,表白是随便表的吗?没有九成的把握都不应该开口,更何况他们才第一次独处。 阮镇严肃着脸强调:“我现在以学习为重。” 苏杉杉就哭了出来,他连个好点的理由都懒得想。 她哭得没有怂怂好看。 阮镇观察了一会儿后下结论,他再次对哭得不好看的苏杉杉强调,“我真不喜欢你,我以学习为重。” 前者是真,后者,假的。 “那那你还跟我说你喜欢主动的。” 女孩子泣不成声,初恋未开始就结束,她悲伤地无法自拔。 这可是阮镇,是全段最高最帅最酷的阮镇,虽然他学习不好,可是他1500米第一名。 阮镇要是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会更加懵圈。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了?” “林乐嗑瓜子儿那天!” “我那是回答问题!” 苏杉杉突然明白了自己的自作多情,哭着跑开了。 阮镇赶紧追上去,林狗贼可真行,给他找了个大麻烦,要是苏杉杉现在跑出去出了什么事,阮镇就杀了她林狗贼谢罪。 “喂!” “干嘛?” “你赶紧回学校吧。”估计她那初中闺蜜也是莫须有的。 “哦。”苏杉杉擦干眼泪,觉得阮镇这身高太高,跟她162站在一起,不是最萌身高差,是大人和小孩。 苏杉杉决定自己以后要喜欢一个180的。 阮镇领着苏杉杉回去,他同桌却不见了。阮镇推推前面的王小胖,“祝英淮呢?” “啊?”王小胖被他吓一跳,在别人看电影的时候拍人,会吓死人的好不。 “不知道,可能上厕所了吧。” 阮镇又去厕所找,他出入教室如出入无人之境,简直不把老师放眼里。 理所当然被老赵赌在了厕所门口。 “你说说你!啊!不读书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了可是你呢?把教室当什么?把老师当什么?” 老赵声音洪亮,整条楼道都能听见他的怒吼。 “小点声。” “为什么要小点声!你有胆子做没胆子让人家知道?我今天就要让整个高二都知道,你阮镇逃课逃上瘾了,一节课还可以重复利用的!” 阮镇堵不住老赵的嘴,只能凶从教室里探出头嘲笑他的王联。 王联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老师,我同桌呢?” “谁?” “祝英淮。” 老赵趾高气昂,“你问他干什么?你俩不是掰了?哦对不起,不能说你俩,他是他,你是你。” “你可别挤兑我了。” 老赵跟小孩似地,记仇得不得了。 “行了,”老赵温和地摸摸阮镇的头,“小孩子家家的,吵架还这么大动静。” “他生病请假了,你安心坐着上课,马上就要期末考,在学习上多花点心思。” 老赵背着手走了,嘴里还骂他:“小兔崽子,一天不折腾我老骨头都不肯” 立冬后的第五天,他同桌祝英淮生病了。 刚开始是小感冒,祝英淮一天三餐按时吃感冒药,阮镇想提醒他吃药都没机会。 可能感冒药不好使,祝英淮一天比一天萎靡,他缩在冬装外套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阮镇只能看见他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和通红的鼻尖。 祝英淮的病越来越重,阮镇抽屉里的情书也越来越多。 自上次苏杉杉告白后,仿佛打开了什么奇怪的闸门,告白的人急速增加。 学校文艺表演,祝英淮的表演节目少了主人,阮镇代替他去抱着吉他唱了首歌。 祝英淮病倒了,他准备了很久的文艺汇演,最后成就了阮镇的风流名声。 阮镇现在不仅是高二段的段草了,他膨胀了,从台上下来后,他变成了整个学校的大众情人。 “喂,你好点了吗?” “嗯。” 缩在衣服里的祝英淮瓮声瓮气的,没什么精神。 林乐乐好心来看他,还把文艺汇演的视频转发给他,他在医院挂着点滴,阮镇在视频里深情地唱着歌。 你说我旋转在你的视野里 你说我就像自1965年降落于此 你说我占据了你的视线 你轻触着我的脖颈说着 你真好看 这是他想唱的歌,这是他想说的话。 你的动作那么轻 好像我是个易碎的玻璃制品 让我想起了月光鸟的吻 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那段甜蜜又悲伤的时光 我们还能再次重逢吗 祝英淮的指尖停留在那人冷峻的眉宇间,他真好看。 妈妈,哪怕他会说出去,也没有关系。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我不贪心的,我只是想和他当朋友,只是朋友。 朋友的话,只要足够注意,其实他也不会发现,对吗? 阮镇刚下台,看见手机呼吸灯在不停地闪动。 怂怂:我发烧了,好难受,你来吗? 梁山伯:哪里 怂怂:我家 阮镇拨开眼前的熙攘人群,跑出老远,跨上自行车就开飙。 梁山伯:开门 裹着被子的祝英淮就打开了门,他脸蛋坨红,眼神亮得能发光。 “你家没人?” “就我一个。” 阮镇莫名地有些不自在,这听起来好像要干什么坏事一样,他鄙视自己的龌龊。 “腿疼。” 祝英淮松开手,被子就一下全萎在了地上,祝英淮穿着灰色的棉质睡衣,短袖短裤,看着可冷。 “腿疼走不了了。” “怎么回事?”阮镇皱眉,视线落在他光洁的小腿上,“很难受吗?” 祝英淮红了眼眶,低头说嗯,看起来委屈到家。 阮镇帮他把被子捡起来,重新给他裹上,“等下我看看。” “嗯。” “这是你房间?”阮镇推开一扇灰绿色的门,回头问他。 “嗯。” “坐下来我看看,哪里疼?” 阮镇的手握上他的脚踝,另一只手在小腿肚按了按,“这吗?” “嗯。” “还是这?” “嗯。” “到底是哪?”阮镇放开他的腿,没好气地问。 祝英淮吸吸鼻子,说:“有点冷。” “不是裹着吗?” “还冷啊。” 阮镇不太相信,“你家还有没有被子了?” “没了阿嚏!” 得,是真的冷,阮镇抱住他和他的被子,“这样呢?” “你会冷的,”祝英淮说得很认真,把阮镇也包进被子。 “这样就好了。” 阮镇失笑,他倒是会撒娇,就这样坐床上搂着他。搂了会儿祝英淮就自动地爬他腿上来,抱着他腰身,头也靠在他胸口上。 阮镇懒洋洋的想睡觉,觉出动静掀了掀眼皮,随他去了。 “阿镇。” “嗯?” “没事。” 过了会儿又叫,阮镇懒得理他,就不睁眼。 “阿镇你睡了吗?” 阮镇没应。 好久之后,阮镇快要真的睡着了,他身上的祝英淮动了动,一个软糯温热的东西印在了他下巴上,祝英淮将自己的手指一一扣入他的指缝,满足地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造梦(六) 阮镇想揭发他,又实在太困,好长一段时间没睡好了。 算了,先放过这狗贼。 阮镇一觉睡到下午,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静悄悄的,本来被他搂着的人已经不见了。 阮镇伸了个懒腰,起身拔掉手机充电线,手机显示电量满格,当前时间是下午两点。 他有些诧异地挑眉,拉开厚重的窗帘,日光倾泻而入,窗外绿意融融,风景秀美,看不出冬天的痕迹。 有钱人的快乐啊,阮镇感叹。 睡眠质量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阮镇甚至是有些惬意地进浴室放水。 马桶盖上整齐地放着整套棉质灰色保暖内衣套装,内裤毛巾也没拉下,阮镇抖开,非常之大,绝对不是祝怂怂的尺码。 目光搜寻了一周,镜子上贴着小纸条: 阿镇,衣服都是新的,你拿去穿,牙刷也是。 祝怂怂这也太贴心了吧。 被姐姐糙养了这么久的阮镇忽然有些感动,低头一看,果然灰色的漱口杯上搁着新牙刷,已经挤好牙膏了。 阮镇挑唇,不客气地拿来刷了。边刷边打量自己,是有点帅啊,不错。 洗漱完去客厅,祝英淮也不在这,阮镇揉了揉眉心,难道上课去了? “阿镇,”祝英淮身上系着围裙,手上托着果盘,“你醒了?来吃水果吧。” 阮镇愣了一下,觉得这怂怂对他未免也太好了吧。 难道他和我一样? 他喜欢我。 对,他昨天还亲我来这,这狗贼。 阮镇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有点想坦白。 “怂怂,”阮镇也有些难为情,表白这东西吧,啧,得技术啊。 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前段时间他还不理我呢,谁知道祝大财主心里想的什么。 富二代都这么难伺候的么? 好吧,阮镇还是觉得得缓缓,人家告白什么玫瑰什么热气球,连承包鱼塘的都有。 这可是他的第一次,阮镇微红了耳朵,还是重视点好。 “阿镇?”祝英淮担忧地看着他。 “咳,没事。” 祝英淮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连切个果盘都全是他喜欢的水果。 西瓜c芒果c火龙果还有橘子。 嗯,摆得还挺好看,祝英淮也很好看。 阮镇还在回忆自己到底是那一刻见色起意,喜欢上祝英淮的皮囊的时候,祝英淮已经将菜端上桌了。 阮镇坐在桌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牙签戳水果吃,看祝英淮进进出出地忙。 也不起身帮忙,一副大爷样,眼睛就往祝怂怂的腰臀上瞄。 啧,这道题太刺激。 等他欣赏够了,才站起来换厕所的灯泡,通下水道。 “不用也c也没事的”他可以请人来修理。 祝英淮看阮镇一副干劲,把后半句给吞了。 阮镇干好了活,边洗手边说:“你做饭我帮不上忙,端盘子的时候我又没起来,我就帮你干点别的。” “这样才好意思张口吃东西。” 祝英淮一下就不高兴了,他不给阮镇摆脸色的,就是傻了一下,勉强维持住笑意。 靠,说错话了。 阮镇想,他不能这样说的,他这样就太见外了。 可要说自己心疼怂怂,又实在说不出口。 大老爷们,这肉麻劲儿。 阮镇扯开话题,“你这鱼做得不错。” “你喜欢?” “嗯。” 这样祝英淮就又开心了,看着他吃饭笑弯了眼。 逃课一整天的后果就是被忍无可忍的老赵请了家长。 祝英淮是没有家长管的,老赵也不知道要如何对他说重话。 只能憋着一股气臭骂阮镇。 他一骂阮镇,祝英淮就跳出来自动认错,“对不起老师,都是我的错。” “都怪我不争气,阿镇都是为了照顾我” “老师对不起,真的不怪他。” 老赵颇为无奈,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把祝英淮送去当阮镇同桌是不是做错了。 祝英淮现在从一个三号学生,变成了帮别人写作业c逃课c上课聊天发呆c考试还协助他同桌作弊的不良分子。 不止一科老师反映祝英淮的最近学习状态不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阮镇学乖了。 老赵喜欢祝英淮人人都知道,可他也喜欢阮镇。 他喜欢后者不亚于喜欢前者,要搁以前,他自己都不信。 老赵心疼祝英淮的遭遇,欣赏阮镇的性格。 到现在他脑子里画面都还鲜亮地很。 那个痞痞的坏男孩第一次对他低头,为自己解释。 他说:“老师,王联说我同桌是瘸子。” “这不对,我不肯的。” 他说得那么认真,斩钉截铁c掷地有声。 那时候老赵就觉得,他对了,他把祝英淮交给阮镇是对的。 老赵告诉过阮镇,祝英淮是怎么瘸的。 还有一件秘密,他保留着不敢说。 祝英淮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是因为他被同学们发现,他是个双性人。 小孩子都是很排外的,他们单纯地讨厌着这个和他们不一样的怪物。 纯粹的恶意,多可怕。 祝妈妈来医院签字的时候,对着病床上的祝英淮说:“你太让我丢脸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开心了吧?” “我告诉过你要藏好的,你太让我失望。” 她留给那个七岁的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堆冷冰冰的话,带着自己的小男友走了。 老赵的老婆哭得跟泪人一样,她说:“老赵,反正咱俩没孩子,我们收养了他吧,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不兴这样糟蹋人的。” 老赵只能苦笑,他们不能啊,他们没祝家有钱,抢不了。 他们抢不了,也保护不了,因为祝英淮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他委屈自己去迎合所有人,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会得到庇护。 因为他坚信自己是异类,异类融入人群,就得做出牺牲。 老赵没有一天不为他操心,直到阮镇接近了他。 祝英淮不再是永远笑眯眯的样子,他开始会伤心c会哭c会耍小手段挽回别人。 虽然他成绩退步了,可他活过来了。 老赵思来想去多少个日夜,他问自己值得吗? 牺牲一个祝英淮的前途,换他鲜活的生气。 祝英淮还在为阮镇说话,他看老赵沉默了这样久,怕他已经忍无可忍,要处分阮镇。 他不想的,祝英淮一点都不想连累阮镇。 阮镇这么好,还和他做朋友,祝英淮希望能把整个宇宙的好运气都给他,希望他——一生顺遂c平安c健康c快乐。 “干爸,你别怪阮镇,我我” “你再喊一声” “干爸。” “你你等下,”老赵掏出胸口口袋里的怀表,打开,对着自己老婆的黑白照喃喃自语:“妍儿啊,你听见没啊,他喊我干爸呢” “他喊我干爸啊!你你怎么就去得这么早啊!” 老赵老泪纵横,手颤抖着厉害,痛苦着叫自己老婆。 阮镇给他递纸巾,拉住无措的祝英淮的手。 “你c你来,”老赵对祝英淮招手,“这是你干妈。” “干妈。” “好c好好好你还记得不,你小时候住院那次,是她照顾的你,后来你转校,有个女人来接你去新学校,你害怕得坐在地上哭,那个也是她” “她很喜欢你,给你织了很多毛衣,只是没来得及送出去就c就得病没了。” 老赵摸了把眼泪,“她说你很乖很靓,我们俩的孩子要是没死也,也跟你这么大” “呜呜,妍儿啊,你荣哥想你啊,你这么好,下辈子嫁别人吧,生一个足球队,都管你叫妈” “呜都管你叫妈,你放心吧,你最喜欢的干儿子现在也慢慢变好不自闭了” 阮镇没想到里面还有这内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老赵一把年纪了坐在地上哭得跟孩子似地,眼泪鼻涕一块掉。 祝英淮也跟着哭,整张脸都是水渍。 阮镇搂着他,在他背上轻拍,“不哭了,不哭了。” 祝英淮就哭得更凶。 老赵坐地上喊“妍儿啊,老婆啊”,祝英淮靠在他怀里叫“干妈,干妈” 阮镇偏头疼都快犯了,老的哄不好,小的也哄不好。 “老c老师?” 林乐乐尴尬地从门外探进来,“阮镇姐姐来了。” 阮镇转头就看见自己姐姐打扮得光鲜亮丽脸神气地跨进来。 黑色大波浪卷c超夸张耳环,大红唇c小黑裙c恨天高。 她本来就长相艳丽,再这样一打扮,妖气冲天,是属于在街上走会被人骂小三的妖艳贱货。 她看清里面什么情况后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自己亲弟。 阿镇,这是怎么了? 阮镇自然明白她的困惑,开口道:“老师,我姐来了。” “姐,你先站门外。” 阮遥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么也不找个地方让你姐坐坐? 阮镇烦得很,知道他姐压根不是省油的灯,别人欺负不了她。 “不然你先去我教室坐着?” 他姐轻笑,眼神流连在他搂着祝英淮的手上,转身对林乐乐说:“小朋友,只能麻烦你再给姐姐带一次路了哦~” 这傻狗,连说句人话都不会,尽作妖。 阮镇暗骂自己姐姐居然不要脸到对学生妹放电。 又无奈她肯定以为,自己被叫家长是因为在学校里把学生仔。 她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造梦(七) 哭起来没皮没脸的的老赵收拾好心情后,老脸一红,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一会儿摸摸啤酒肚,一会儿搔搔地中海,一会儿推推眼镜架,他恶狠狠地威胁,“臭小子,你今天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 阮镇挑眉,露出“你求我啊”的嘚瑟。 老赵这千年老精怪也有害臊的一天,多稀罕。 再帅的脸也拯救不了他欠扁的贱。 老赵赏了他一脚,“快滚!让你姐姐过来我要告状!” 家长来都来了,还是要好好说道说道。 这阮镇一天天地不正经读书,就是皮痒。 “红眼睛c哭唧唧。”阮镇临走前还要嘲笑下。 “快滚!” 他穿过来到现在,老赵没有一天不在怼他,王联那傻狗时常模仿老赵骂他的样子嘲笑他。 王联也算是个“枭雄”,能屈能伸得很,他不跟人计较不动怒的话,王联就使劲蹦哒,逮着机会就笑他。 一旦他有了想揍人的心思,王联比什么都鬼,立马逃跑,跑不掉就求饶。 再不行,就喊班长,“班长!阮镇要打架了!” 阮镇看他这样蹦哒,都替他累得慌,可他不,他乐此不疲。 天天被人嘲笑的阮镇,可不得好好笑笑哭唧唧班主任。 阮镇收回思绪,推开教室门,他姐翘着二郎腿c嗑着瓜子儿和林乐乐苏杉杉聊得热火朝天。 林乐乐健谈又逗趣,把他姐逗得连连发笑,苏杉杉讲起运动会的事如数家珍,崇拜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姐。” 苏杉杉顿了下,不说话了。 她还记得那天逃课的事呢,180男友,她给自己打劲。 阮遥抽空看了他下,又投入到八卦大军里去了。 “衫儿啊,继续!” “姐!” 阮遥跟挥开苍蝇一样不耐烦,“嘘,要说到你跑1500了。” 阮镇脸色难看,把她从座位上扯起来,阮遥有一爱好——炫耀她弟,这要是素材给她收集到了,她能叉着腰站家门口跟大妈们吹三天三夜,吹着吹着就能打起来。 “呦,就你弟弟,成绩这么差,我们还不知道他啊?以后就是坐牢的份!” 阮遥一听就急,一急就冲上去跟人理论 “你说啥!” “我说的事实啊!” 阮遥把高跟鞋脱下来就捶她,然后被人家大妈孩子找上门,躲在屋里跟屋外的对骂,死活不开门。 “别聊了。” 阮遥拍开他的手,满脸不高兴,“你这小孩怎么这样,臭脾气,我告你啊当年要不是我没走,能有你今天活着跟我叫板?” 她一不开心就要提,只要她提,阮镇就心软。 现在他们有钱了,日子过好了,她却死活不挪窝,阮镇知道,她憋着一口气,就要在老地方,活给那些人看。 你们看看,她阮遥没爹没妈没上过学,她还不是把她弟弟养活了! 不止阮镇想到了这些,阮遥刚那些话一出口,无法克制地想到了当年。 当年她爸在外打工期间跟洗脚妹好上了,就另组家庭,大哥刚能赚钱就车祸没了,剩下她阮遥14岁c老三阮镇9岁个刚上幼儿园一个刚出生。 她妈妈抱着怀里这个没牙的舍不得,看着脚边睡着的那个刚会叫妈的舍不得。 妈妈怕小的没记性,久了忘记谁是妈妈,大的养了这么多年,感情上割舍不下。 她妈妈整夜整夜地哭,暴瘦十多斤,只剩下个皮包骨的架子,哪怕妈妈把所有的食物都给他们,还是不够,真的不够。 阮遥还记得那天,妈妈拉着她说:“你别怪妈,妈没办法,要是留下来,我们都活不了。” 说,小的离不开妈妈,大的大的稍微好些吧。 她陷入回忆,脑子变得迟钝,只觉得当年两个弟弟的哭声吵得闹仁疼,那两个被带走的幸运儿,哭得比被抛下的惨。 “姐,老师找你。”阮镇柔和了声音,跟哄孩子一样把她拉出去。 阮镇扶着她,她浑浑噩噩的,没看见台阶差点拐了,阮镇只能再次叫她:“姐,看着点路。” 阮遥没理他。 妈妈走的那天,阮遥站门口看着,那时的夜太沉,妈妈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森森的树林里。 月色照在阮遥的脸上,一片惨白。 屋里除了一张木板床,什么也不剩下,家徒四壁。 她盯着自己漂亮得跟瓷娃娃一样的弟弟,他那么可爱,刚出生就是她在照顾,大哥跟着妈去工作,她在家里陪弟弟。 她弟弟很乖的,不哭不闹,肉嘟嘟的手攥着她小指,攥得她心都要化了。 她转念一想,她弟弟才9岁这么小,不好养活,她一个人走,去找包吃包住的厂,两个人还能活下一个。 “弟。”阮遥问,“我走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小阮镇认真地思考了下,说:“我可能会死。” 阮遥不说话了,她呆坐在阮镇床边,鸡都打鸣了也没走成。 三年三年又三年,春往冬回,九年过去了,她在每年初春的时候收拾行囊说要走,隆冬降临,她还在用自己满是冻疮的手做手工活,给弟弟买肉吃。 她弟弟人高马大,不吃肉会饿,虽然弟弟说吃红薯也可以。 她说:“不行。” 别人家的小孩都吃肉,他们家阿镇也不能输。 十一岁那年,阮镇踢爆了一个人渣的子孙根,把她姐从雪地里捡起来。 他像个男人那样,摸着阮遥的头发:“遥遥,你太苦了,你走吧” 阮遥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绝望地说:“我走不了了。” “他不要我了,所有人都知道那件事了,他说我很脏。” “他不要我了” 她说得太绝望,阮镇的手颤抖得抹不干她的眼泪。 “遥遥,我要你,你一辈子不嫁人,你亲弟就一辈子养你。” 阮镇抱着她的脑袋向她保证。 阮镇知道她有一个恋人,刚谈不久,厂里认识的,她说起那人的时候笑容会发光。 她很漂亮,那人不嫌弃她没读书,不嫌弃她没爸妈,也不嫌弃她没钱。 甚至愿意帮忙养她弟弟,阮遥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 可命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人言可畏,那件糟糕透顶的事没能击垮她,邻里邻外的流言淹死了她。 阮镇十二岁小学毕业,她开始说,你18岁了我就去死,我已经活够了,你成年了我的债就还完了。 她有时候会喝得烂醉地嚎啕大哭,说她坚持不下去了。 她有时候会暴怒地指着阮镇骂,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能不能体贴我一点,能不能让我省省心! 阮镇不能,阮镇的成年礼一天比一天近,阮镇却还没长大,他逃课打架c抽烟喝酒c顶撞老师 阮遥揪着他的耳朵骂他:“你说你是不是成心的!你是不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啊?” 阮镇说,是。 成心跟他亲姐作对的阮镇态度恶劣,所有错误供认不讳,但死不悔改。 “打架?” “嗯。” “逃课?” “嗯。” 阮遥勉强克制脾气,不好在老师面前打孩子。 “期末考物理交白卷?” “嗯。” “好!好得很!” 阮遥怒极反笑,来回走了几步,还是没压住火气,伸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他姐!”老赵惊呆了,连忙拉住她,“不兴这样打孩子,好好说c好好说” “老师你别管,”阮遥冷笑着推开老赵,又上去甩了阮镇几个巴掌,还不解气,就上手挠他。 手还没落到阮镇脸上,就被阮镇擒住了。 阮遥哪里肯就这样罢休,疯了一样用脚踹他,阮镇不敢太用力抓她,怕她疯病加重。 “姐!” 她神色逐渐癫狂,嘴上叫嚷着:“我打死你这赔钱货!” 祝英淮推不开她,也没能挡住她落在阮镇身上的痕迹,眼看着阮镇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眼泪直掉。 他没想到,他奢求那一个晚上相拥的温暖,会扯出这么大的恶果。 心里又悔又痛,早知道就不叫阮镇来他家了。 任他心里百转千回,阮镇也没空搭理他,阮镇熟练地从他姐包里掏出绳子,把她绑在椅子上。 这样闹了一场后,大家都精疲力尽。 老赵复杂地看着他,脸上隐有悔意,祝英淮捧着他被高跟鞋划破掌心泣不成声。 阮镇看了他眼,用另一只手胡乱抹他的眼泪,安慰他:“哭了会变丑。” 祝英淮气他明明打得过,还让自己受那么多伤,又心疼他受伤。 想来想去,顶了句:“就哭,丑死我好了。” 阮镇无奈地笑,多傻,尽说孩子话。 “她平时也打你吗?”祝英淮厌恶地扫了眼还在疯叫的阮遥。 阮镇用大手蒙住他的眼睛,“别这样看她,她已经够好了,以后告诉你。” 他们合力将阮遥送回家。 老赵扫视这件简陋的房子,墙粗糙地刷了一层白漆,水泥地,一进门就是卧室,除了床没任何能坐的地方,地上脏衣服堆成山,简直就一垃圾场。 没地方落脚的老赵问:“你怎么不送她去医院?” “她不喜欢。”阮镇拧了毛巾给睡着的阮遥卸妆,阮遥睡着的样子很是无辜,她又白皮肤又好,素颜也美,“她大部分时间都是正常的。” 阮镇把睡眠灯打开,调出阮遥最喜欢的轻音乐,轻轻地掩门出来。 他压低声音,“我们走吧。” “她一个人没事吗?”老赵皱眉。 阮镇随手将阮遥掉在地上的名牌口红捡起,解释说:“她天天晚上撮麻将,没正经睡觉,现在能睡很久。” “你要不要”老赵抠了抠自己口袋里的银行卡。 阮镇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我有钱。” “她恋旧,到新环境会害怕。” 阮镇指着阮遥的化妆台说,“那些都是有牌子的,你放心,我们不缺钱。” 祝英淮不信,阮镇之前还说自己家洗衣机坏了没钱修。 阮镇无奈,“我姐姐不舍得拿钱修,宁愿再买新衣服。” 祝英淮简直目瞪口呆,阮镇见他这傻样,觉得自己心情都好多了。 唔他有个几千万的大生意想和祝怂怂谈。 在此之前,得先告白。 阮镇觉得这比写物理还难,想在线求助热心网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造梦(八) 在学校里安心地度过了一天,倒是祝英淮这一天都郁郁寡欢c无精打采的,一直趴着睡觉,累极了似地。 难道自己姐姐的举动对他惊吓太大? “怂怂?” 祝英淮转头,将脸露出来。 他冷汗津津,脸上血色尽褪,唇也苍白,一双眼睛雾蒙蒙的,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嗯?” 声音虚弱地一下就溃散在空气里。 阮镇碰碰他额头,不烫。 “你怎么了?” 祝英淮眼皮耷拉着,像是马上就能睡过去,“没事,我有点累。” 他突然搭上阮镇的手,一触即分,像无意间搭错了那样。 阮镇观察了他老半天,赫然想到了一个点,像触电一样坐了起来。 他一动,旁边假寐着的祝英淮也跟着起来。 “没没事。”阮镇安抚他。 祝怂怂他不会是来姨妈了吧? 要死,之前看资料知道他是双性人,却没太关注这个点,系统刻意强调的是祝怂怂的病态心理。 虽然到现在为止,阮镇也没品出他哪里病态来,明明就是只惨兮兮的小可怜。 话说回来,双c双性的话 是会来姨妈的吧? 阮镇脑袋都要炸了,这要怎么办,他也没有经验啊。 林乐乐应该有经验吧? 阮镇探究地看着四处撒野c聊天聊得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的林乐乐,疑心她到底会不会处理这方面的问题。 眼神在教室里转了一大圈,定在了苏杉杉身上。 苏杉杉梳着长长的马尾,低着头写字,露出的脖颈脆弱得像是一捏就碎。 嗯应该是这样的女孩子才懂一些。 “我出去一下,”阮镇红着耳朵,木着脸说。 “等下,”祝英淮握住他的手腕,沉默了会儿,面露哀求,“别去。” 阮镇的脸更红了。 居c居然被祝怂怂发现他想去借姨妈巾! 靠,贼烦。 阮镇胡乱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扒拉了几下他头发,“我很快的。” 他站起身,故作坦然,在苏杉杉身周徘徊了会儿,由于过于不自在,他回头看了眼祝英淮。 祝怂怂脸色怎么好像更难看了? 算了,难为情个鬼,阮镇曲起食指,在苏杉杉桌面敲了敲。 “喂,”阮镇叫她。 “干什么?” 苏杉杉立马抬头,嘴里的话像打鞭炮一样噼里啪啦,“我不喜欢你,你走远点!” “阮镇同学,我希望你明白,我们是没有可能的。” 阮镇蹙起眉心,这苏杉杉怕不是傻了吧,还是被什么奇奇怪怪地东西给附体? 他什么时候喜欢她了? 难道是被他拒绝了,面子上抹不开? 女人心,海底针。 “同学,你走开点好吗?你挡着我光了。” 苏杉杉满是厌烦地挥开他。 一头雾水摸不清头脑的阮镇超级郁闷地回了座位,借个姨妈巾而已啊。 阮镇到底没气过,对祝英淮抱怨,“这女人是不是傻啊?” “嗯,她傻。”祝英淮惨白着脸,温柔地回应他。 “我们不理她。” 系统拼命呼叫阮镇,却被狠狠镇压。 放学后,阮镇跟着祝英淮回家,祝英淮怕阮遥揍他,不肯让他回家。 今天的祝英淮状态也不太对,他不太放心。阮镇给隔壁一大婶打电话,让她帮忙注意下阮遥。 祝英淮浑浑噩噩地被他牵着走。 下了公交站,就到便利店门口了,阮镇今天一天都没碰过烟,现在看见便利店,心里就直痒痒。 想烟想得厉害。 锦绣大厦地处市中心,左边是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右边是游客络绎不绝的锦绣公园。 这时候的便利店忙,正值下班c散步高峰期。 小小一家便利店,里面全是人,看着都没处落脚。 “你站在这里,不许乱走,不许跟陌生人讲话。” 阮镇说,“我去里面买包烟。” “好。”祝英淮仰着头看他,乖得不得了。 骨科小诊所外,一个孕妇见祝英淮一个人站在桐花站公交站牌下,拿着问卷接近了他。 “小伙子,你去锦绣花园吗?现在去人可多咧,喏,你往那个方向直走,看见百货市场再左拐。” “谢谢你,我等人。” 那女人瘦骨嶙峋,只有肚子怪异地高高隆起,她简直像个肚子上绑着球的独角圆规。 “没事呢小伙子,你高中吧?” 祝英淮点头,没多跟她聊,阮镇说了,不让他跟陌生人说话。 “诶读书真是最幸福的事了,什么也不用烦,哪像我们啊,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的你帮我填张问卷吧,一张我能拿五块钱呢。” 祝英淮心想,她毕竟刚刚主动过来帮忙,现在不填也不好意思,就帮她填了。 “谢谢啊小伙子,”那女人眉开眼笑,举着问卷道谢道个没完没了,还非要鞠躬,祝英淮是扶也扶不住,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孕妇虽瘦,力气却大,抓着祝英淮不让他走,“小伙子,你帮帮忙,我们这个问卷调查要填卷的人亲自去投邮箱的,老板怕我们作假” 祝英淮犹豫了,孕妇看着他的眼睛湿漉漉的,面上全是苦楚:“你不知道,赚不到钱我老公会打我的,我我一天站在这,冻得牙齿打架也没几个钱咧,小伙子你帮帮我” “很简单的,就在侧对面那家骨科小诊所,我们走到那里,对着信箱投下去就好了。” 祝英淮脑子涨疼涨疼的,今天他精力消耗极大,因他厌恶阮镇受伤,连带也厌了阮遥。 阮遥本不该出现的,祝英淮的眼前骤地闪过了几个转瞬即逝的画面,画面破碎得不成样子,祝英淮的脑袋就更疼了。 本来本来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他迷惘地看着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消失又出现,活像科幻片里能量不足的npc。 身影闪烁着,电流滋滋作响,忽地没电了。 不知不觉被孕妇带走的祝英淮蓦然停住,前面是一条幽暗的小巷,根本没见到什么所谓的邮箱,他们早过了骨科小诊所! “你是谁?” 祝英淮后退了一步,防备心骤起。 那孕妇完全没察觉出异常,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学生仔,我的日子过得苦啊,还是读书最幸福,什么都不用想我以前也是个学生不说了我赚不到钱我老公会打我的” 祝英淮心如擂鼓,这整件事都透着怪异,他想甩开这女人的手,不料被牢牢钳制着无法挣脱。 “你放开我!” 祝英淮盯着眼前的巷子,总觉得会忽地冒出四五个壮汉,拿着菜刀,下流地讨论他。 “这次的货物品相好。”一个光头的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一圈。 他的同伙嘿嘿地笑着:“龙哥,这次能买个好价钱,咱哥几个出去嗨一下?” “我看成,臭三八小心点,别伤了脸!”叫龙哥的人踹了那孕妇肚子一脚,孕妇疼得好久都没直起腰来。 “你没事吧?”祝英淮被大汉堵住自身难保,还是没忍住关心蹲着的孕妇。 祝英淮有强烈的画面感,仿佛这件事确凿地发生过一样。 连恐慌c绝望以及对孕妇那点微弱的怜悯都熟练得像彩排过。 “怂怂!” 满头大汗的阮镇赶来,眼前是蠢得被孕妇骗走的祝英淮,和陷入自己世界的孕妇。 他这一声大喊,惊醒了两个人。 孕妇马上反应过来,想加快将祝英淮往里面拖的速度。 “撒手!” 阮镇到底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身肌肉没白长,三两下就制住了她。 “老实点!” 他们扭打的当头,人群渐渐聚拢,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孕妇开始赖地上撒泼:“打孕妇啦!没天理啊!这人连孕妇都不放过!” “赔钱啦!打孕妇得赔钱啊!” 她声泪俱下,外表又迷惑性极强,阮镇本来就一脸凶相,倒叫大部分人信了她的话。 周围的人愣了一下,马上谴责声一片,甚至有人要出来跟阮镇干,声称要扭送阮镇去公安局。 阮镇岂是什么想捏就捏的软柿子,扣着孕妇的手纹丝不动,压根没理围观的人,只是对不在状态的祝英淮说,“怂怂,还不过来?” 他压着火气的声音让祝英淮立马回神。 “阿镇” 他不该在这里,事情不是这样的 祝英淮贴着阮镇站,直出虚汗,腿软地几乎要站不住。 “怂怂,报警。” “哦。” 孕妇一听报警,神色惊慌,闹腾地更厉害了,还鼓动人群打阮镇救她。 阮镇冷笑:“你也别怕,你说我打了你,警察来了,自然有决断,决不冤枉了你。” “谁谁知道你们和警察是不是和你一伙的!” 孕妇还在嘴硬,有些人已经看出端倪,不出声了,另一些人也怕这样,就帮忙拨了110。 好不容易解决了这女人,又去了趟警局做笔录,再加上便利店门口朝外的监控做物证和便利店小姐姐做人证,他们才得以脱身。 阮镇砸在这间便利店的几万块还没算白花,小姐姐上道。 夜幕深沉,祝英淮家里。 阮镇在路上已经狠狠训过祝英淮了,祝英淮乖软地要命,训到后面他连重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作罢。 祝英淮现在在浴室里洗澡,阮镇闲着也是闲着,犹豫了下,在手机搜索栏中输入:理科男如何表白? 他觉着祝怂怂是喜欢他的。 不是自恋。 本以为会被铺天盖地的信息淹没,然而没有。 无信号。 阮镇啧了一声,下床去客厅,怂怂家里的信号不太好啊。 还是没信号,但无线电视能看,什么毛病? 阮镇瘫在柔软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鼓捣手机,无线和流量来回试,就是不行。 “怂怂!你家怎么没信号啊?” 在浴室里洗澡的祝英淮没听见。 阮镇只能又回去房间,靠在浴室门边扯着嗓子喊,“怂怂!你家没信号!” 祝英淮很快探出头来,他似乎洗了头,细软的黑发湿漉漉的,贴着他白里透红的脸蛋,美味地像颗糯米团子。 “你说什么?”他伸手去揩自己睫毛上的水珠。 “手机没信号。” 祝英淮呆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你再试一下。” “我试过好多遍了。” 祝英淮有些苦恼,想了想,“我看看?” 阮镇直起身,不再靠在门边,而是朝他走了几步。 想把手机给他看,祝怂怂手上全是水,阮镇认为他口头指导c自己操作最妥。 这一往前可不得了。 “等c等下!” “啊?” “别过来了,”祝英淮惊慌失措,砰地关上了浴室门,关得太急门砸砸手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怂怂!” 祝英淮以更快的速度关上了门,还落了锁。 里面一阵噼里啪啦,动静极大,阮镇担心地问,“怎么了?” 祝英淮没回答。 阮镇又敲了敲门,没人应。 阮镇又好气又好笑,他又不会吃人,怕什么? 难道他看起来有这么像色魔吗? 对了,怂怂还来着姨妈呢。 “摔着了?” 慌成这样也是没谁了,阮镇无奈,只好道:“那我先去客厅,你出来再说。” 过了好一会儿,祝英淮才别别扭扭地出来了,睡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睡衣纽扣系到最上面。 阮镇也没多想,只当他是害羞,见他满脸自责内疚,还出声安慰:“没事,你过来坐。” 对着性别为男的他如此紧张,还说不是喜欢他? 嗯,告白成功几率应该很大。 “摔着了吗?” “没” “那手呢?” 阮镇握住祝英淮细白修长的手指,上面红了大片,还肿起来了。 看上去很严重。 他有点心疼,“这得涂药。” 刚刚见他跟见鬼似的祝英淮嗯了声,默默靠过来。 祝英淮低着头,声若蚊蝇。 “对不起” 阮镇没听见,细心给他涂好药,拐开话题。 “帮我看看手机。” “嗯。” 祝英淮手指戳了下流量图标,上面立刻就显示有流量了,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阮镇,见阮镇正专心啃苹果看综艺。 心下稍安。 “好了。” 阮镇诧异抬头,拿回手机摆弄了下。 “行啊怂怂,你简直神了。” 祝英淮勉强笑了笑。 手机有流量后,阮镇又开始了之前的大业——求助如何告白,顺便给自己恶补了下什么是例假。 好不容易重新冒头的系统:???? 阮镇琢磨了半天,这办法也不喜欢,那主意也不合适,告白太难,正好他想上厕所。 索性就不想了,顺其自然。 阮镇皱着眉心使劲嗅了嗅,浴室里全是沐浴露的芬香,没丁点血腥味,阮镇转头扫了眼垃圾桶。 不对啊,怂怂的姨妈巾呢,怎么跟他在网上搜的不一样? 阮镇又去洗衣盆里确认了遍,他拎起祝英淮湿哒哒的底裤,还没来得及仔细瞅。 浴室门嘎吱一下,被推开了。 祝英淮站在门口呆若木鸡,声音干涩。 “你在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造梦(九) “我” 阮镇看看祝英淮,又低头看看手中的底裤,跟被烫了手似得,“啾”地将底裤丢了出去。 无辜的底裤“啪叽”一下稳稳躺在了两人中间的白色瓷砖上。 它的主人和大个子都僵住了,大眼瞪小眼,尴尬得语塞。 祝英淮:???? 阮镇: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啥呢? “咳”阮镇首先打破了寂静的空气,“那啥,我要上小号,你” 阮镇往后让了让,给祝英淮腾了个位置。 他破罐破摔地询问,“一起?” “我先出去!” 祝英淮脸蛋涨红得像番茄,回答得又快又急。眼神飘忽不定,掠过阮镇的大兄弟时跟踩了鞭炮一样,“噔噔噔”地踢着拖鞋跑了。 你说这都什么破事啊! 他没在第一时间解释,现在好了,说啥都像掩饰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来姨妈没。” 哦,来没来不会问啊,得拎着人家内裤看。 阮镇唾骂自己,脑子呢? 再说,他现在不应该知道祝怂怂是双性人,祝怂怂自己还没跟他坦白呢! 说到这个,阮镇突然庆幸,今天苏杉杉跟中邪了一样的反应,打断了借姨妈巾的进程,不然他把姨妈巾搁在祝怂怂手里的那一刻,祝怂怂能把他自己给吓死。 得,现在好了,妥妥的变态形象,洗不白了。 阮镇调整了下表情,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只能直面淋漓的“鲜血”了。 从浴室里出来的阮镇,见祝英淮和被子滚成一团,松蓬蓬的被子c软绵绵的祝怂怂。 软绵绵的祝怂怂顶着头上的几根呆毛,眼巴巴地盯着他。 阮镇的心都要萌化了。 “咳,”阮镇在床边坐下,试图挽尊,“怂怂,刚刚我” 他一说话,祝英淮就缩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无辜又羞怯地看着他。 “嗯?” “我刚刚是想看看你的洗了没有,浸了水没洗嗯会臭的吧?” “嗯。”祝英淮认真地点头,笑弯了眼,十二万份地信任着他胡扯的瞎话。 阮镇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这茬给掀过去了。 那日“底裤事件”之后,阮镇再没脸在祝英淮家中留宿。 他自认为变态印象无法抹灭,想重树自己光辉伟岸的正人君子形象。 苦于无对策的阮镇天天窝家里琢磨。 一次凌晨四点,阮遥烂醉而归,她将自己的高跟鞋脱下踢开,迷糊着想开灯。 就见一高大的阴影朝她罩过来,她反手就把包砸了过去,狂砸几下还打算上脚踹。 “姐!是我!” 阮遥是练过的,打人劲道贼足,更遑论她打起架来跟疯婆子无异,怎么阴损怎么打。 阮镇是结结实实地被她揍了两下,少说两处以上乌青。 “姐,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 “你很吵,”阮遥刚刚被吓住,酒醒了大半,她皱着眉,满脸嫌弃:“你回来干嘛?” 未等阮镇回答,她就自顾自进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阮遥是真不欢迎他,心情好的时候逗逗他,心情不好了,上手揍他都有可能,不搭理他更是常态。 阮镇小的时候也为此苦恼过,长大了,也理解她的阴晴不定,也拒绝她的辱骂拳头。 跟她的关系,亲却不亲昵。 他在家的这几天,阮遥依旧是老样子,踩着高跟鞋和赌友赌到半夜,上午补眠,下午购物。 她不规律的生活,规律得雷打不动,从不因阮镇而有丝毫退让。 阮镇在不在家,对她而言,毫无区别。 祝英淮时常羡慕她,可以早早地遇见阮镇,可以牢牢地抓住阮镇那根无形的神经,无论阮镇往哪里浪,他总要回家。 回阮遥的家。 他这样不对,祝英淮为自己的由羡慕而生的嫉妒感到羞愧。 又是一个令人苦恼的周末,分别如期而至。 好在今天他们值日,正好轮到大扫除,他能和阮镇多呆一会儿。 阮镇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和困意做殊死斗争。 老赵是不愧是校史上最龟毛的班主任,不仅老旧得早该报废的吊扇要擦,窗户c门c黑板和桌椅要擦。 走廊上的栏杆要擦,隔壁班走廊栏杆顺便一起擦。 一个大扫除磨叽了半天,隔壁班人都走光了,老赵还想着要让他们帮隔壁“尽善尽美”。 林磊和祝英淮愿意干,王小胖比鬼还贼,早就溜了。 阮镇也不大乐意,他困着呢,凭啥啊! “还有这。”老赵推着眼镜研究隔壁地面,发现了几片碎屑。 “不干了。”阮镇抹布一甩,去提自己书包,“你有兴趣帮人家干白活,我不奉陪。” 隔壁班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青春靓丽,风风火火的。 就是脾气急,管不住班级,老赵枯木逢春,也不想想自己的岁数,巴巴地凑上去献殷勤。 阮镇也不是不支持他再找,他老婆没了也有个十一年了。 关键问题是,人家新老师看得上你吗? 只把你当傻叉呢。 “阮镇!你给我回来!”老赵老脸挂不住了,只能逞威风,用他一如既往的大嗓门吼:“翅膀硬了不是?你敢走试试。” 阮镇提着书包的手一顿,猛然将书包砸在了地上,几个箭步冲上去拎起老赵的领子。 “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人家拿你当猴耍呢!” 林磊和祝英淮都吓傻了,没想到他会突然爆发。 老赵铁青着脸色,用力拂开他的手,冷漠地道:“用不着你管。” 阮镇气极,果真不管他了。 “怂,你说,你干爸是不是有病啊,想老婆想疯了?” 跟苏杉杉一样奇怪,一个个的,都快要叫人不认识了。 “他要面子。” 祝英淮肯定地说,“谁要是下他面子,他就会暴怒。” 祝英淮用的是陈述句,看来他对老赵也已经了解地透透地了。 不明情况的只有他阮镇,阮镇自嘲,你上赶着恼什么? 人家老赵捧着那新老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别因为他对祝英淮好就对他太有好感。 人家不喜欢你管。 不管这赵荣,是真的奇怪,一个能默默关注祝英淮这么多年不求回报c十一后还随身带着自己老婆遗照的男人,会这么色急? “你别管了,你下他面子他得跟你急。” 阮镇转头看他,这小孩正板着脸一脸正经地分析,乐了,揉揉他的脑袋。 老子下老赵面子的时候还少吗? 也许是这件事对老赵格外不同吧,想明白的阮镇招呼上祝英淮。 “得,不理他,咱回家。” 他麻利地从主席台上跳下来,仰头看着还坐在主席台地面上的祝英淮。 “回我家吗?”祝英淮满眼希冀。 “不,回我自己那。” 祝英淮也跟着跳下来,神情失落,慢慢地跟在他身后踱着步,祝英淮觉得这操场还不够大,塑胶跑道只修到一半太丑,草丛里蚊子有点多,操场上出双入对的小情侣腻歪得叫人心烦。 可这段路太短,他不想走到头。 离分别已经过了五分之一的路程了,祝英淮还在磨蹭。 阮镇是真被他的龟速给逗乐了,搭上祝英淮的肩,冲着被黄昏霞光晕开的小巷喊:“祝怂怂——你也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祝英淮眉开眼笑,使劲点头,也冲着前面大喊:“好——” 阮镇带他回的不是阮遥那,而是另一个套房。 “进来吧。” 阮镇弯腰从鞋柜里面拿出一双棉质拖鞋。 “这给你。” 他接过祝英淮沉甸甸的书包,颠了颠,斜眼看祝英淮,“这么重啊好学生?” 他在调侃祝英淮,带这么多书回家。 祝英淮把自己冰冷的脚塞进柔软的拖鞋,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阮镇身后,打量着这个不算小的房子。 两室一厅一厨,相比阮镇的另一个家,这里更像是生活的地方。 灰色的沙发上点缀着浅粉色的抱枕,两株生命力旺盛的绿色盆栽尽情地舒展着娇嫩枝叶。 阮镇在他身后笑着解释,“这是我姐布置的,她觉得灰色很高级,粉色很可爱。” “当然绿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阮镇推着祝英淮,“走吧,看看我的房间。” 他自己也好久没来了。 自从那个抛弃她姐的男人回来后,这间被阮遥精心装饰过的房子,就再也没了主人。 阮镇的床单是饱和度很低的浅灰,被单是深灰,而枕头,是粉色的。 房间的主色调是白,壁纸白得清爽,四个角落都有绿植。 不用阮镇说,祝英淮也知道这是出自阮遥之手。 阮遥很爱她的弟弟,从任何意义上来讲;可她对着阮镇动手的时候,又让人心惊于她的刻骨恨意。 “这是什么?” 祝英淮的指尖戳在阮镇柔韧的肌肉上,那里有一条很深的豁口。 祝英淮的举动,让他很痒。 阮镇停下抖被子的动作,摸了摸后颈,摸到了一道口子,应该是之前阮遥的包砸的。 阮遥包里有尖锐的东西,防身用。 现在结痂了,没那么疼,就是痒。 “她又打你了?” “不小心。” “不小心能弄成这样?”祝英淮首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强硬。 “这是不小心吗?” 他不依不挠得让阮镇头疼,索性就沉默。 祝英淮生气了。 阮镇记得自己说过,祝英淮冷下脸后,和他那欠揍的妈一模一样。 欠揍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 阮镇不和他说话,他也不勉强,只是拿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阮镇。 活像个底下压抑着活火山的移动冰山。 亟待喷发,死命压制。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祝英淮猛地将拳头砸向墙壁,眼底通红,“她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造梦(十) 祝英淮像是压制不住自己脾气那样,又连锤了墙好几下,在背对着阮镇的时候,他眼里全是杀意。 “我姐她” 阮镇并不想提起阮遥的过去,一是说来话长,二是人生如此,多说无益。 今天看来,阮遥的举动无疑是祝英淮心里的一根刺,不拔掉它,祝英淮不肯罢休。 算了,阮镇按住祝英淮青筋暴起的手,告诉他吧。 阮镇轻描淡写地讲这个烂俗的故事,手上的烟一根接一根。 祝英淮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很少发表感想,听到阮镇被揍时,就伸手紧紧地抱住阮镇,沉默又温柔。 在讲完这段话后,诉说者和他的听众一齐陷入了安静。 有些东西,太涩,不止第一次听的人需要消化,连第一次说的人也需要挣脱情绪。 阮镇的念头忽地就飘远了。 祝英淮刚刚拿拳头砸墙的时候,他陡然升起了一种荒谬感。 就是觉得,祝英淮不该是这样的。 这种荒谬感,在苏杉杉sb一样自说自话拒绝他的时候有,在老赵一反常态“不要他管”的时候也有。 就像是崩人设? 温柔怯懦的祝英淮突然有了暴力的因素,喜欢他的苏杉杉忽然极度厌恶他,而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二十四孝好老师老赵的改变。 这个世界让他悬在半空中,脚挨不着实地,心里空荡荡的。 那日在小巷子里,孕妇堵着祝英淮,阮镇就曾看见过人群闪烁着集体消失。 甚至被扭送到警局的孕妇,也突然没了消息。 阮镇特地去警局询问,这妇女是不是被拐卖的,想着现在通讯网络发达,她说不定还能再见见亲人。 可警察说,没受理过这案件。 连当日录下作为物证的监控,都全变为花白一片。 祝英淮不在c或者祝英淮没想到时,网络信号全无,连走在街上,路人都僵直地厉害。 但只要有祝英淮在他身边,所有人又像活过来了一样,生动至极。 阮遥在学校里动手打他后,有一瞬间化为虚无。 他甚至看见了阮遥摇晃着站在楼顶,笑得温柔,她嘴巴开开合合,在说——再见,再见。 而那天之后,祝英淮一天比一天虚弱。 “怂怂!” 阮镇有一瞬间心悸,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 周围的一切如故,祝英淮站在他面前,眼神担忧。 “怎么了?” “没,好像眼花了。” 最近被他姐姐折腾得精神不济,都快魔怔了。 祝怂怂将他拥得更紧,手拍着他背,一下一下。 阮镇眼前的场景忽然闪烁起来,画面流动得飞快,像是被无形的手翻搅着往前推。 系统: 第一次见祝英淮,阮镇刚穿进这个世界,资料没有c系统失踪,两眼一摸黑,见一男孩在厕所布置恶搞现场,顺手把他拎了出来。。 “少干点阴损事,读点书。” 他叼着烟嘲讽男孩,“小屁孩。” 毒蛇要是咬到了人,得出人命,小孩子不懂事净瞎折腾。 男孩眼神晦涩,直勾勾地盯着他,倔强又阴蛰。 这个人他认识,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你认识我。” 系统没到位,他自己先过来了,阮镇心里正烦,没回答,甚至没正眼瞧那男孩,自顾自走了。 班主任姓赵,是个sb,没事就爱怼人,尤其厌恶差生,比如不听课的阮镇,比如总招惹是非的祝英淮。 后来阮镇被告知,那个在厕所里放蛇的男孩子,要来做他同桌了。 听说是他自己提出的,在班主任那磨了四天,班主任被他盯得发毛,只能同意了。 男孩子一米七六,白净斯文,抱着手中破烂的书包走过来,看阮镇的眼神像在看新玩具,透着一股子好奇。 这个人跟梦里的“阮镇”长得一模一样,他将书包放在阮镇的桌上,从阮镇身后挤进去。 梦里他们成为同桌之后,“阮镇”对“他”很好。 他想了想,从书包里掏了个橘子出来搁在阮镇抽屉里,他应该拿芒果的,“阮镇”更喜欢芒果。 但是他的钱不够了。 阮镇被他看得有些烦,哪有人看人这样看的,怪神经的。 男孩脸蛋白生生,眼睛黑黢黢,只有身上几处渗着血的伤口,艳红艳红的。 看起来恐怖又凄惨。 阮镇不理他,也不怕他。 但是他却很乖。 他坐在阮镇的里面,阮镇睡觉他决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出去也是小心翼翼地爬桌子。 他喜欢用阮镇的水杯喝水。 阮镇不太喜欢,阮镇不是讲究的人,只是男孩未免也太脏了,浑身上下都脏。 男孩可能也对阮镇的厌恶有所察觉,因为阮镇后来就很少见他用水杯了。 他的嘴唇干得起皮,阮镇有时也会注意到这些,比如男孩变得越来越干净,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指尖坠着一点粉。 只是太瘦了,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你怎么这么瘦?”阮镇握住他的手看了看,蹙着眉问。 阮镇语气不好,男孩也没生气,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 见鬼的温柔,阮镇觉得自己脑子秀逗了,再没过问过男孩。 也再没看见过男孩把手伸出来。 有一个课间,阮镇去倒水,看见他便宜同桌被人围堵,围堵他的人不少,却只有一个女生。 可无疑,那个靠在墙角优哉游哉嗑着瓜子儿的女娃娃,才是这群乌合之众的头。 他们叫嚣着“瘸子,怪物,你瞪我干什么,把你眼睛挖出来” 他们太吵了,阮镇面无表情地想。 他路过他们,男孩正巧抬头,肿地要眯成缝的眼里,射出尖锐的恨意。 你恨我做什么? 阮镇有些烦躁地想,我帮你是我好心,不帮你我又没罪。 他倚在厕所门边明目张胆玩手机,漫不经心地瞥着男孩所在的方向。 他在猜那男孩能坚持几秒,“十c九c八” 真可怜,只能在地上爬了啊。 阮镇收起手机,双手插兜,那男孩还在盯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个壮壮的胖子一拳砸在那男孩腿上,男孩尖叫了一声,开始蜷缩着痉挛。 阮镇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火,骂那男孩,智障玩意儿,你要不这样用眼神瞪我,老子早就过去了。 他骂完后火气更重,躁得想揍人。 “喂,你们几个。”阮镇搭上胖子的肩,将他甩了出去。 周围的另外几个围上来,阮镇一脚踹飞一个。 他像拎小鸡一样拎起瘫在地上的祝英淮,偏头问不远处的女孩,“够了吗?” 有够拽的,女孩边想边起身拍手,将手上的瓜子壳抖落,面露新奇:“他不肯跑1500,你替他?” 阮镇皱眉,撸了祝英淮胳膊上的血沫一把。 “我替,能走了吗?” 他身形高大,肩宽臀窄,薄薄一层肌肉附在骨上,看起来很能打。 还挺帅,女孩笑着想,我喜欢。 “我是林乐乐。” 那女孩对着阮镇的背影说,阮镇的脚步顿了一下,半抱着祝英淮走了。 他只是顺手,不是好心,阮镇这样告诉男孩。 男孩却没那么怕他了,还可能有点儿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你叫什么?”男孩随手抹掉自己掌心的血,擦在衣服上。 阮镇嗤笑,笑他故作凶恶,好像在威胁阮镇——你不说,我就要伤害你。 “没礼貌。”阮镇靠在桌上补觉,懒洋洋地指点他。 “不知道要先介绍自己吗?” 男孩的脸立马就臭了,阴沉地盯着阮镇,不知心里头打什么鬼主意。 他一下课就往外跑,阮镇也懒得理他,讨人厌的小破孩,脾气还挺大。 两节课后,男孩又出现了,带着更重的伤,他说,“我叫祝怂怂。” 阮镇一下子就乐了,指尖点点他胸口的校牌。 “你的校牌上写着你叫祝英淮,什么祝怂怂,还敢骗我。” 阮镇难得好心情调侃他,他却像要哭了一样,眼眶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 阮镇一下就没了逗他的兴致,他没兴趣招人家哭。 他最烦别人哭哭啼啼的,他觉得这是懦弱。 “你会打架吗?” 阮镇直起身子,斜眼看他,“会啊。” 祝英淮咬着的腮帮子松了下来。 “帮我打人。” “凭什么?” 阮镇显得很冷酷,支着下巴看书,是杂书,一些情情爱爱的风月事。 “你帮我。” 祝英淮不肯走,在阮镇面前生根了一样,腰挺得笔直,也不肯多说。 他虽落魄,却不肯轻易低头。 阮镇认真看书没抬头,看手上的这本系统提供的娱乐——《霸道总裁的出逃小娇妻》。 阮镇不答应 他就不走。 一直到快响铃了,祝英淮才说话。 “他们要扒我衣服,你帮我。” 祝英淮声音嘶哑地厉害,眼里却没有哀求,只有戾气。 “我要杀了他们。” 阮镇这才抬头,扫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打打杀杀挂嘴边。 “你不帮我,我就杀了他们。” 祝英淮细胳膊细腿,也还就剩张嘴知道威胁人。 阮镇看了眼他额角上的口子,啪地一下合上了书。 啧,破事真多。 阮镇起身,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走吧。” “要揍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造梦(十一) 其实这小孩还挺丑的,主要是瘦,脸小下巴尖,本来是优势的大眼睛就显得很突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没几块好皮。 谁家养孩子这么不走心,都高中生了还这么小小一只,全身上下也就只占了个白。 因为太白,手腕一捏就红,阮镇能不碰到他就不碰。 怕碰碎了。 阮镇站在教室门口发呆,余光扫到班主任正往这边走,靠了一声。 小屁孩就是不顶事,逃课还带磨蹭,简直了。 要是被这个巨看他不爽的班主任逮住,肯定被怼。 阮镇把祝英淮执意要带的破书包丢进他怀里,扣住祝英淮的肩头就往外面走。他低着头,怀里带着个骨头能磕死人的祝英淮,脚步迈得很开,疾步走下楼梯。 祝英淮不太跟得上他的速度,相当于是被他半拖半抱着走的,脚步踉跄。 “诶,你们两个!”班主任觉得他俩很可疑,“你们去哪?” “要上课了!站住!” 我聋了,自我催眠着的阮镇加快脚步继续走。 祝英淮太不给力,在楼梯上踩空,哐哐地就滚了下去。 他滚的速度算快,停下来也快。 撞上墙壁后就被迫停住了。 他滚懵了似地,瘫坐在楼梯口半天没起来。 本来能抓住他的。 阮镇不太开心地走近祝英淮。 这小子居然敢挥开他的手? 被摔死了活该。 阮镇掐着祝英淮胳膊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他软得像没骨头一样,站都站不稳。 “不要你扶。” 阮镇的手再次被挥开。 祝英淮摔得鼻青脸肿,他可能撞到了鼻子,鼻血糊得满脸都是,看起来更脏c更丑了。 眼神倒是凶戾,恶狠狠地瞪着他,跟他有仇一样。 “那你要怎样?” 祝英淮阴着脸,抿唇不说话。 阮镇的耐心在以直线下降。 后面的班主任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被逮回去了,阮镇可不想现在就回去听训。 低头看了眼祝英淮,居然还在磨磨蹭蹭地捡那几个被砸烂了的芒果。 砸烂的芒果很恶心,用手直接抓芒果的祝英淮也很恶心。 阮镇简直懒得理他。 他俩互相较劲的时候,英语老师在楼下朝这里走来,今天是她当值巡逻。 她鹅蛋脸,桃花眼,笑起来能甜到人心里去,阮镇对她的印象不错,是这个学校相对负责的老师了。 “诶,你们几班的?” 她看看沉着脸气势骇人的阮镇,又看看浑身是伤c鼻血都还没止住的祝英淮。 精心描画的眉毛蹙了起来。 “怎么回事?” 这下好了,阮镇赏了祝英淮一个眼刀,你满意了吧? 祝英淮不理他,把芒果装进他那破书包。 阮镇的表情更臭了,这得有多脏? 班主任老赵这会儿也终于抵达“战场”了。 他骂人一向很凶,不过恰巧英语老师在这,他收拾了下情绪,居然也绅士起来了。 “你们俩,跑这么快做什么?” 在女老师面前,老赵都是一副很疼爱学生的样子,不论刚刚是如何的怒火高涨,现在面上都是和蔼关切。 “祝英淮,你怎么回事?” 祝英淮还是那副死人脸,又冷又阴。 老赵不敢得罪阮镇,平时骂归骂,阮镇的武力值太高,他怕打起来吃亏。 柿子捡软的捏,毕竟祝英淮三天两头被人揍,他爸妈也不在意他死活。 “你能不能学点好,天天惹是生非,有你班里就没个安宁!” 阮镇见老赵对着祝英淮就是一顿臭骂,祝英淮也不顶嘴,神色麻木,攥着自己破书包跟攥着宝贝似的。 脸上还五颜六色的,打翻了颜料盘一样。 这小孩怕不是撞坏了? 阮镇的大掌罩上祝英淮的后脑,摸了摸,没伤口。 别人班的班主任都来了,英语老师没兴趣越庖代俎帮忙教训。 她跟老赵打了声招呼后,就要走。 她刚提出要回办公室,老赵也顺杆子爬,说顺路一起。 至于这两个差生,反正是扶不起的阿斗,没女老师重要。 没了在女老师面前表现欲爆棚的老赵,阮镇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喂,”阮镇的手在祝英淮眼前晃了晃,“你怎么样了?” 他虽然很讨厌祝英淮,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祝英淮摔下来,他没抓住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祝英淮摔得这么狠,还被老赵怼。 最让阮镇感觉不舒服的是,他们看起来是打架了,可明显自己才是欺负人的那个,没看见的人祝英淮脸上惨成那样? 老赵却只骂祝英淮,老赵言下之意是,这件事是祝英淮惹出来的。 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虽然祝英淮脾气臭,身上脏,天天盯着他跟个变态似的,阮镇是嫌弃他,但他被老赵这样对待,阮镇也不见得就开心。 老赵是这样,那群林乐乐带头的学生也是这样。 阮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祝英淮身上的上都是怎么来的,无非是同学欺负老师不管。 脾气臭怎么了,脏怎么了,谁还不是爹娘生养的? 没理由被这样随便对待。 阮镇盯着眼前的小屁孩看了看,发现他神情恍惚,还没回过神来? “撞坏脑子了?” 阮镇伸手捏了捏祝英淮的脸颊。 别说,跟豆腐一样,还挺好捏的,这么瘦的脸上居然还能存下肉,真是神奇。 阮镇发誓自己压根就没用力。 这小孩就红了眼眶,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他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憋着气,眨巴眨巴眼,就把脸都哭湿了。 阮遥犹豫了一下,手落在他背上,轻拍了几下,就算是在安慰他了。 谁知道他越安慰这小孩哭得就越凶。 “你怎么回事啊?再哭我就不理你了。” 阮镇板起脸吓唬他,“还哭!” 祝英淮也不知道被吓到没有,他缓了口气稍稍收了收眼泪,说:“我是祝怂怂。” 不仅依然在哭说话还像蚊子叫? 阮镇忍住情绪,不骂他,问:“什么?” 祝英淮执拗地瞪着他,像只强作凶狠的小兽。 阮镇用手掌给他擦眼泪,他烦别人哭哭啼啼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人家一哭他就心软。 祝英淮这样暗地里放蛇阴别人的熊孩子哭了,阮镇也心软。 大概是祝英淮身上的伤看起来太惨了吧。 阮镇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 “别哭了,好好说。” 阮镇难得耐心,不恶声恶气了。 “你刚要说什么?” 祝英淮之前哭得太用力,现在全身发软,他也不嫌丢脸,还真就坐地上了。 他仰着脑袋,看着阮镇的眼睛,说得极其认真,“我是祝怂怂。” “你是什么?” “祝怂怂。” 阮镇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这样一本正经。祝英淮还在盯着他的脸,好似在等他的反应。 “嗯,好,你叫祝怂怂。” 叫祝怂怂就祝怂怂吧,不哭就行。 阮镇随口附和着,从祝英淮那破包里掏了包纸巾出来,粗鲁地把祝英淮流血的鼻孔堵住。 伤成这样也不吭声不喊疼,能忍。 祝英淮见阮镇承认他是祝怂怂了,虽然浑身都痛,心里到底好受一点,就不跟阮镇犟了。 “你走太快,我跟不上。”祝英淮指了指自己的右脚,“我是瘸的。” 他说得很平淡,也没指责的意思,像是解释。 祝英淮说完就闭上了嘴,眼泪也收住了,他每天遇到的破事多得不得了。 如果这也值得一哭,他长这么大,怕是眼睛早就哭瞎了。 他刚刚的确很气愤,不想承认自己是委屈的,他就是觉得很不公平。 他恨阮镇,为什么对梦里的“他”那么好,却不肯稍微耐心点对他。 他就只恨了一小会儿,只有他自己觉得阮镇很过分的时候会恨阮镇。 比如阮镇路过他被欺负,跟没事人一样走过去,还用眼神笑他活该,还站在不远处看他被打。 那一刻祝英淮是真的在恨阮镇,恨不得他从来没路过,恨不得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被打,这样祝英淮还能告诉自己,只是阮镇没看见,要是阮镇看见了欺负他祝英淮的人就死定了。 祝英淮时常会期望这样一个人会来救他,做梦的时候也想,就真的梦到了。 但梦里救了“他”的人,不肯帮他。 凭什么! 明明是他创造了梦,也创造了“阮镇”。 刚刚他也恨,但不舍得多恨,阮镇没注意到他没跟上,阮镇不是故意的。 如果阮镇知道了,他就会慢下来。祝英淮觉得他会的,祝英淮希望他会。 祝英淮在楼梯拐口的“正衣镜”里看见了自己阴郁的脸,和死气沉沉的眼睛。 他的眼神闪了闪,想让表情柔和点。 阮镇听祝英淮说他自己是瘸的时愣了一下,竟然是这个原因吗? 自己走得太快,祝英淮跟不上才踩空的。 他做祝英淮的同桌,其实是知道祝英淮是瘸的,可他带着祝英淮走的时候,忘记了这点。 那的确是他的错了,怨不得祝英淮不让他扶。 阮镇回想了下自己之前的态度,觉得有必要道歉。 “对不起,祝英淮,刚刚害你摔倒。” “没关系,我原谅你的。”祝英淮抬眼看他,见他这样郑重其事,莫名地很心软,他告诫自己不能再看了。 再看都 的话,阮镇下次过分的时候,就不舍得恨了。 却还是没忍住,看了又看,这个人长得很凶,眉骨高眼窝深,他的眸色是淡的,睫毛是浓的,祝英淮突然很想碰碰他的睫毛。 一定很软。 “还能走吗?”阮镇放轻动作扶起祝英淮。 祝英淮点头。 “去医院看看先,”阮镇突然想起今天他们出来的目的,“明天再帮你打架。” 他向来霸道,自己决定的事就不会听别人的,但他转念又想到祝英淮的臭脾气。 阮镇迟疑了下,问:“好吗?” 祝英淮嗯了一声,视线落在阮镇耳垂处的一点红痣上,好久都移不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造梦(十二) 祝英淮的视线存在感太强,阮镇拿手盖了下他脑袋,有点不爽,“看什么?” 没见过帅哥啊? 祝英淮转过脑袋,一瘸一拐地往前蹦,不让看他就不看。 这所学校绿化不错,夏天的时候学子大道两旁郁郁葱葱,列兵似的树木顶着苍翠欲滴的帽子站得笔直。 风路过这,枝叶沙沙地低声回应,像是轻诉着什么心事。 祝英淮一蹦一蹦的速度太慢,老半天了,也挪出学子大道,阮镇陪着他乌龟一样地挪。 也不着急,手稳稳地扶住祝英淮。 其实祝英淮也不是特别垃圾,阮镇对着祝英淮的侧脸发呆。 第一印象太重要,祝英淮在厕所放毒蛇的事让阮镇对他的好感度直跌谷底。 品性不好。 这是阮镇初初翻开祝英淮这本旧诗集,给他下的结论。 这本旧诗集湿漉漉的,散发着久不见日光的霉味。 封面惨烈,字迹模糊,内容抑郁。 或者说,过于真实,引起阮镇不适。 阮镇喜欢日暮c南方c四月和一切温暖的事物。 这或许暗示着他偏爱不屈的傲骨c温驯的乖巧c明快的笑容和越挫越勇的善良乐观。 现实常常不尽人意,在磨难困苦中挣扎沉沦的人,能出淤泥而不染的是少数,能保持初心无数次跌倒再爬起的是少数,更多的是像祝英淮这样的人——在沼气里闷得久了,连自己也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所以阮镇只看了第一页,就不愿再看。 他连翻页,都认为是脏了自己的手。 这样一本旧诗集,阮镇不待见他,可看见有人在撕碎它,仍会起恻隐之心。 它虽然肮脏,又碍着别人什么事了呢,也许有一天,它也会逢着一个可爱的人,不介意它的一切,细心翻阅,妥善保存。 阮镇希望,它能等到这一天,而不是被人投入火里,将其一切付之一炬。 阮镇复杂的眼神久久地停留在祝英淮脸上,祝英淮没回头,他额角豆大的汗珠纷纷滚落,有时候会酸到眼睛,他就用手随便抹下。 祝英淮神情倔强,执意一瘸一拐地蹦过去,等他蹦到医院,果然体力透支了。 正值夏末,天气照旧闷热。 祝英淮穿的是校服,人家的校服是白色,他的是彩色的。 红的血,黑的污渍,灰的脚印,黄的不明液体 阮镇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他不能接受祝英淮的生活习惯是真的。 这样的衣服被汗浸湿,黏黏地贴在身上,更不用说祝英淮身上还带伤,阮镇实在不明白,祝英淮是如何忍受这一切的。 挪了好久挪到医院,一轮轮检查下来,医生说祝英淮伤得很重,新伤旧伤摞起来层层叠叠。 现在有点低烧,要留院观察。 负责祝英淮的是个年轻的护士有点胖嘟嘟,白白嫩嫩的。 护士想给祝英淮涂药,他反弹得厉害,死命按着自己的脏衣服,谁动就咬谁。 “同学?”护士小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阮镇。 祝英淮不肯掀开衣服,她本也没在意,医院里总会有些小孩是这样的,怕疼怕伤口遇药受刺激。 她心里安慰自己,就当祝英淮是小娃娃好了。 “没关系的,很快就好了哦!”护士小姐还笑眯眯地哄他,“不疼的。” 说着掀开了他衣服下摆。 祝英淮被电击了一般,立刻弹跳起来,脸上是十成十的戾气。 他瘦弱得像旁人一把就能捏碎他的骨头,打起架来却凶猛。 像是负伤的小兽,面对无法抵抗的天敌,仍然不放弃最后一刻的挣扎。 祝英淮咬人是很疼的,他是拼命在咬,恨不得咬下别人一块肉来。 他咬住了阮镇的虎口。 当他发现自己咬错了人时,很快就转移了目标。 阮镇在祝英淮快要咬到护士小姐的雪白手腕的当口,忍无可忍,捏住了祝英淮的双颊。 迫使祝英淮张着嘴,无法伤人。 “别动!” 阮镇俨然大怒,面上却淡淡的,给护士小姐道歉:“抱歉,药我来吧,你先回去。” 护士小姐握着自己手腕心有余悸,巴不得有人接替她这苦差事,小声埋怨着走了。 怪人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祝英淮还在反抗,不愿意掀开衣服上药。 他大概脑子有病,阮镇真心这样觉得,上药是什么要他命的事吗? 因他剧烈挣扎,伤口裂开得更大,血也渗了出来。 这样闹,自己也不嫌疼? 阮镇捏着他的下巴凑近他,呼吸就喷在他的脸上,沉声警告:“别闹,我没那么好的脾气。” 阮镇真的生气的时候大概是挺吓人的,祝英淮垂着睫,喘着粗气,消停了。 “衣服掀开。”阮镇嫌弃他的脏衣服,满眼都是厌恶。 祝英淮攥着自己的衣摆,好久没动。 眼看着阮镇就要耐心耗尽,他才抱着被单缩到床角,半阖着眼,累极了似的。 他说,“我自己来。” 这样最好不过了。 祝英淮要是能自己给自己上药,阮镇也落得轻松。 阮镇把药膏丢到祝英淮跟前,让他自己给自己上药。 祝英淮应该是不怕疼的,下手没轻没重,阮镇抱着胳膊站旁边监督他,皱起的眉心就没松开过。 “你到底会不会?” 祝英淮掀了掀眼皮,没理他,像是心里有气。 行,你牛,老子爱管你吗? 阮镇冷笑一声,去外面抽烟了。 眼不净为净。 抽了半根烟后,阮镇掐断了烟头,坐车去旁边的百货商场买衣服。 百货商店很大,商品琳琅盲目,导购员热情地招待着他,一直在向他推销。 阮镇挥挥手,说不用,他自己看看。 导购员这才站到远处去。 他不知道祝英淮穿什么码子,随便拿了几件棉质短袖。 后来又挑了几条底裤c裤子。 主要是能替换,把今晚顶过去先。 超市里一圈转出来,毛巾沐浴露之类的生活用品也齐活了。 路过旁边的面馆,顺手打包了两碗圆粉。 面放久了容易坨,阮镇知道,小孩子都是要好吃的,坨了不爱吃的话,还得他再跑一趟。 麻烦。 他不喜欢麻烦。 他的速度还算快,没怎么磨蹭,是速战速决,目标明确,花了40分钟左右,重新回到了病房门口。 阮镇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一定要让祝英淮好好擦擦身子,换套衣服。 祝英淮全身是伤,不能碰水,他也勉强。 觉得自己还算善解人意的阮镇在心里给自己点赞。 医院里人多,且杂。 阮镇确定自己出门的时候把门给带上了,祝英淮这一天下来估计也折腾累了,涂了药睡一觉也是有可能。 他站里面的时候祝英淮看起来就又困又累。 “门怎么开了?” 阮镇在找能放自己手里的大袋小袋东西的地方。 目光搜寻了一周,就见祝英淮光着脚跨坐在窗口,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阮镇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语气里带了三分火气,“你是想找死吗?” 摔下去就一下,啪叽,人就没了。 阮镇把祝英淮从窗户上拽下来,动作粗暴,恼火地给窗户落了锁。 祝英淮还在傻傻地看着他,目不转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阮镇觉得这小子就是自己的克星,可会给自己添麻烦。 “看什么,看看我肚子就能饱了?” 阮镇没好气地讽刺他,将病床自带的小桌子架好后,骂:“过来吃饭!” 祝英淮站着不动,阮镇还真就气性上来不理他,自己先吃了。 小孩子都是惯出来的,不能太迁就了,肚子饿狠了他就自己会吃了。 阮镇也饿,肚子咕咕叫,一碗面几口就没了。 他连汤都喝完了,祝英淮还在看他,阮镇这次是真无奈了。 是不是现在的小孩都特别难伺候? 只吃软不吃硬? 阮镇对祝英淮招手,用了个温和的语调,“不喜欢吃圆粉?” 祝英淮快速扫了眼桌上那碗热腾腾的圆粉,轻轻摇头,“没。” 祝英淮一到他身边,阮镇就迅速地抓住了他,手掌在祝英淮软瘪的肚子上按了按。 挑起眉,取笑道:“饿成人干了都快。” 祝英淮傻乎乎地瞪着阮镇的手,似乎是不敢相信阮镇居然有胆子摸他肚子。 阮镇心想,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还敢揉呢。 正想着就伸手揉了揉。 祝英淮双手按在肚子上,表情就跟意外怀孕一样。 困惑c不敢置信,还带着些许惊喜? 阮镇没功夫琢磨他的心情,掏出手机占了病人的床,躺得舒舒服服的,边玩手机边吩咐:“赶紧把东西吃了,垃圾收拾掉。” “干净衣服在袋子里,身体不擦干净别上我的床跟我挤一起。” 祝英淮嗯嗯着低头吃面,全身红得跟煮熟了的虾一样。 阮镇自然不知道祝英淮什么反应,他一心玩着通关游戏,祝英淮检查全身花了他小一千,后来的药费住院费,各种费用加起来林林总总的花光了他所有的现金。 最后那点零头也买了衣服和晚饭,住院陪床睡的躺椅一晚上十块,他有。 押金100,他没有。 没有躺椅他当然要睡床了,难道睡地上吗? 俩大老爷们怕什么,阮镇都不嫌弃祝英淮脏了,他觉得祝英淮也不应该嫌弃自己。 挤是挤了点,俩人都侧着躺勉强睡吧。 阮镇觉得自己的当务之急是从系统那里套出点福利,比如“原主”各个银行卡的密码。 不然要喝东北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造梦(十三) 阮镇沉默了一瞬,难以想象的贫穷扼住了他的喉咙。 谁能想到,他作为一个“情感攻略杀手”,还有被现实难倒的一天。 系统决定冷酷到底,不能心软,这个先例要是开了,阮镇得天天跟他要钱。 阮镇比0712更加冷酷残忍不讲道理。 阮镇正和系统讨价还价时,祝英淮已经吃好了。 抬眼看去,祝英淮还在喝汤,喝得一滴不剩。 现在已经开始收拾桌子了。 阮镇挑眉,露了几分笑意,真乖。 目光下转,触及祝英淮的脏衣服,这要是上床,阮镇能一脚就把他踹下去。 随即提醒他:“快去洗澡,擦擦就行。” 祝英淮起身去厕所,阮镇又开始集中注意力对付系统。 系统还在犹豫,怕阮镇赖账,数据转位面现金,它要付出的能量巨大。 但一想到阮镇任务完成他能得到的抽成,心一狠,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总感觉自己被坑了的系统不情不愿地给阮镇银行卡里打钱,埋怨贫穷的原主。 暂时解决了燃眉之急的阮镇心情愉悦,哼着歌玩游戏。 队友给力,自己操作技术过硬,他们队又赢了。 阮镇不由地扬起唇角,他结束游戏,心情畅快,伸了伸懒腰,感叹世界之美好。 他的注意力从游戏里□□,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成功让他的惬意打折。 “祝英淮。”阮镇起身,曲起手指敲了敲浴室的门。 “嗯?”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祝英淮没打开门,隔着门瓮声瓮气地问:“怎么了?” “你冲澡了?” 祝英淮以为他担心自己洗得不够干净,有些难为情,又莫名很生气。 他才不会,他洗得很干净好嘛! 他今天晚上要和嗯睡一起。 “祝英淮?” 祝英淮身体被浴室的热气蒸得粉红粉红的。 出于一种莫名的羞怯,他没有应。 阮镇连叫了他好几声,浴室里哗哗声又重新响起。 真是找死。 阮镇再一次确定这小孩就是来折腾他的。 反正伤口碰水不是疼在我身上。 阮镇这样想着又在心里骂了祝英淮一顿。 躺着看了会儿视频后,祝英淮才犹犹豫豫地从门后探出头来。 头发贴着脸,这造型柔化了他的戾气,显出几分可爱来。 阮镇余光扫到了他出来,却不理他。 这小孩主意可正,就不听别人的,讲也不听。 阮镇气他不听话,却打不得骂不得,干脆不理他。 祝英淮慢吞吞地挪过来,他难得干净,全身上下都白,就显得伤口更狰狞c更触目惊心。 他问:“我睡哪里?” 阮镇瞥了他一眼,见他许多伤口都被水泡得发白,心里的不舒服都被揪了出来。 他自己都不爱惜身体,用得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阮镇觉得自己是煞笔,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祝英淮阴着脸,捏着自己的手心站在阮镇跟前,站了大约有十来分钟,眼神里燃着怒火。 阮镇还在玩手机,阮镇只躺了一半的床,可阮镇没有开口。 这和他在浴室里想的不一样,他以为阮镇是欢迎他的,既然嫌弃他脏,既然不愿意和他睡在一起,那干嘛勉强自己! 阮镇捏着鼻子忍了的态度,比阮镇纯粹嫌弃他更让祝英淮难以忍受。 他动了动酸麻的腿,压抑住自己不该有的情绪,默默地坐在床尾,离阮镇的脚远远的。 他知道阮镇嫌弃他,他也不想招人嫌弃。 祝英淮没有手机,就靠着床尾的围栏发呆,发呆发久了他就有点撑不住,被睡意淹没。 半睡半醒着,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跑得气喘吁吁的高个子停在他的面前,高个子长得又凶又帅,是个“光脑袋”,只有很短很短的一层头发。 高个子还总爱不开心,这时候也皱着眉满脸不开心。 高个子蹲下来握着他的小腿,问:“怎么回事,很疼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祝英淮就觉得自己的腿很疼,阴冷阴冷的疼,像无数钢丝一齐拉扯那样,祝英淮听见自己喃喃着道:“腿疼得走不了了。” 祝英淮知道自己在撒娇,有些羞,又有些期待。 他知道很快高个子就会用被子把他裹成一团,抱进去。 祝英淮记得,高个子是个大暖炉,睡觉的时候嫌他脚冷,会用他自己的脚夹住他的脚。 祝英淮睡意昏沉,强撑了会儿,将垂在床边的脚收上去,在阮镇脚边缩成一团。 他在睡前认真地祈求——求你入我梦里,因我很想你。 等阮镇看完综艺的最后一集,发现祝英淮抱着他的小腿睡着了,认真看了他祝英淮的脸,全是泪痕。 阮镇用指头抹去他睫毛上的泪珠,忍不住叹了口气。 何必跟他置气,他就是个傻子。 阮镇尝试着把腿收回来,祝英淮抱得更紧,怕被人抢走似得。 “祝英淮?” 祝英淮没动。 “祝英淮?”阮镇轻推祝英淮的胳膊,这小孩力气可大。 祝英淮拿脸蹭了蹭他小腿,继续睡。 阮镇是真的无奈,还睡死了不成? 突然想起祝英淮的小名,叫啥来着? “怂怂?” 祝英淮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阮镇一看有戏,继续叫。 “怂怂。”阮镇加大了音量,“躺过来好好睡。” 那样缩着明天早上起来肯定腰酸背痛。 祝英淮终于有些醒了,却似乎还在梦里,委屈得不行,伸着胳膊像小孩子要糖那样要抱。 嘴里还喊,“我腿疼,很疼。” 阮镇犹豫了下,把他抱了上来。 这小孩怕不是把他当妈了? 祝英淮跟八爪鱼一样,缠在阮镇的身上,不停喊疼。 阮镇被他喊得有些烦躁,摸了摸他额上的伤。 “怎么回事,哪里疼?” 他还以为祝英淮不知道疼呢,疼还用水洗,估计还用力搓了,现在疼死了活该。 阮镇侧身让祝英淮在床上躺平,扯开祝英淮的胳膊坐起来,拖起他的小腿看了看,伤口又渗血了。 还有几处乌青,幸好他还买了红花油。 仔细给祝英淮擦好药后,阮镇将红花油滴在掌心,用手搓热,掌心覆上了祝英淮小腿。 祝英淮似乎感觉到了腿上热乎乎的很舒服,舒展开了眉心。 他的祈求被听见了,那个人来入梦,还帮他揉腿,祝英淮的心酸酸涨涨的,想钻在那人怀里撒娇。 他是知道怎么撒娇的,他知道如何让阮镇心疼,可要是阮镇板着脸不理他,他就不敢撒娇了。 只能等阮镇心情很好的时候,也许那时候阮镇会应。 祝英淮觉得今天的梦太夸张了,阮镇很生气,可是自己还是撒娇成功了。 祝英淮喜欢这样的夸张。 阮镇给祝英淮揉了半夜的腿,也挤过去睡了,他也是人,也困。 刚眯过去没一会,怀里的人就在他身上乱拱。 阮镇气得用力搂住他,用腿夹住他。 这样钳制住,总不能再动弹了吧? 果不其然,祝英淮不动了,阮镇的下巴在他发顶蹭了蹭,安心睡了。 早上醒来的祝英淮:???? 阮镇:“别动,困死了再睡会儿。” 祝英淮:我这是在做什么美梦? “你干什么?” 阮镇睡眼朦胧,捉住祝英淮乱摸的手,压着火气问:“还让不让人睡了?” 祝英淮愣了一下,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试探着问:“阮镇?” “干什么?” 阮镇松手,翻了个身,他已经很不耐烦了,祝英淮有完没完? 阮镇再一次拍开祝英淮搁在自己脸上的手。 “不想睡了滚下去。” 阮镇被祝英淮这样一折腾,其实已经醒了,赖在床上不起来,指挥那个把他吵醒的罪魁祸首。 “去给我买份早餐,豆浆油条。” “两个奶黄包,你自己吃什么看着点。” 阮镇打了个哈欠,窝进被子里,被子盖住头,想起来了什么。 “钱在裤兜里,还有三四十吧?” 祝英淮还没回过神,呆呆地应嗯。 豆浆油条c奶黄包! 祝英淮攥着钱跑去买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砰! 他是和阮镇一起睡的? 昨天晚上给他揉脚的是阮镇? 他是不是被叫怂怂了? 祝英淮猛然停下脚步,以更快的速度飞奔回去,医院的长廊太长,一节一节又一节,他离阮镇太远,隔着半个医院场梦境的距离,阮镇想起来了吗? 祝英淮在朝着自己遥不可及的梦想狂奔。 在梦境里,他创造了这么多合他心意的“人”,都不能得到拯救,只有突然出席的阮镇,最不受他控制的阮镇,最心疼他。 阮镇想起来了吧? 阮镇叫他怂怂呢! 祝英淮在病房门口喘着粗气,兴奋得脸蛋红扑扑的。 他跑来的时候多么急切,恨不得双眼一眨,就到阮镇怀里,临了临了,却迟疑了。 他忽然有些羞怯,不敢敲开那扇门,为着要见到他的高个子,那个心疼他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造梦(十四) 阮镇被祝英淮吵醒,不甘心就这样起床,闭着眼睛半天也没能睡着,干脆就躺在床上玩手机。 他一米九的大个子,昨天跟祝英淮挤一起,那是令人窒息的操作,直接躺地上都可能比这舒服,好不容易祝英淮那小子不在,好歹能伸开手臂,比之前痛快了不少。 阮镇正想打开游戏回味自己昨天的战绩,门口就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是祝英淮,阮镇一听就知道,祝英淮腿脚不方便,走路一下深一下浅。 单单听个声响都知道是祝英淮来了。 阮镇有些奇怪,怎么买个早餐这么快的么,这才出去几分钟啊? “进来。” 门口的人傻了一样,没动静。 阮镇从床上爬起来,掏了掏口袋,不是没带钱,那是为什么回来了? 阮镇的侧脸线条锋利,紧抿着唇,下颚线紧绷。 被人家欺负了? 这种怀疑一浮现,就迅速占据了阮镇的心神。他捏了捏鼻根,去开门。 “怎么不进来?” 阮镇的目光迅速在祝英淮脸上滑过,干干净净的,没有他担心的巴掌印和脚印,也没有眼泪,伤口都是昨天就有的。 凝神看了看祝英淮的眼睛,嗯,有点肿,不过有可能是昨天晚上哭的。 阮镇安了心,整个人都懒散起来,打了个哈欠,语气不好不坏,“进来吧。” 阮镇往里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祝英淮没买早餐回来。 他站在床边斜睨了对方,问:“早餐呢?” 祝英淮脸上那种纠结复杂的神情这才消退不少。 祝英淮在阮镇打开门的那瞬间开始,就紧盯着阮镇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表情的变化。 阮镇没有恢复记忆。 祝英淮难掩失落,情绪的大起大落让他浑身疲惫。 更多的还有,精神上的怠倦。 “我去买。”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拖着身子转身,打算去买阮镇的早餐。 豆浆油条,两个奶黄包,他记得的。 “你怎么回事?” 阮镇困惑地皱眉,他遇见祝英淮以来,祝英淮就像个不怕累的小斗士,说不上精力充沛,但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失魂落魄过。 阮镇努力回想昨天的场景,楼梯上的事情他已经道歉了,祝英淮还在意吗? 还是因为昨天自己没理他? 又或者是今天早上的态度不好? 阮镇的眼神闪了闪,他这样一回想,好像自己就真的没什么时候语气温和过。 这小子生气了? “我昨天跟你说过,擦擦就好,你为什么不听?” 祝英淮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恍恍惚惚的,“嗯?” 阮镇叹了口气,把话说得更直白。 “昨天我叫你不要让伤口碰到水,你不听我的,我有些生气。” “早上是因为我有起床气。” 这样说,他总能明白了吧? 祝英淮脸上看不出喜怒,似乎在思考阮镇说这些话的目的。 好久之后,榆木脑子祝英淮才反应过来,这时他的心情已经回转不少。 祝英淮只是说:“没关系,我原谅你的。” 他总会原谅阮镇的。 嫌弃他不干净也好,鄙视他人品也好,完全忘记他也好什么都好,只要是阮镇,只要阮镇还在。 一切都值得原谅。 更何况阮镇是在关心他呢?祝英淮这才知道,昨夜阮镇并没有嫌他不干净,是怪他伤口碰了水。 祝英淮突然又有了信心,如果阮镇真的想不起来了,他们也能再认识一遍。 更何况,梦里的“他”是他臆想出来的幸运儿,并不是他本人。 祝英淮想到这,心上又蒙了另一重忧愁。 他不再是阮镇喜欢的样子了,那他,还值得被爱吗? 巨大的恐慌让祝英淮乱了阵脚。 阮镇看祝英淮脸上神情变来变去的,心里啧啧称奇,看不出来祝英淮这么阴森森的不像活人的一个孩子,内心还能那么丰富。 “干什么,想什么呢这种表情?”阮镇揉乱他的头发,问:“说要原谅我是假的吗?” “当然不是!” 阮镇被祝英淮的超大反应唬了一下,没由来地想笑,这小孩,看起来很在意他嘛。 难道是缘分? 阮镇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虽然他已经很凶了,可祝英淮居然不怕,还一副赖上他的样子。 找他帮忙打架还带威胁人的,那可真是神气! 阮镇深刻地反省自己,哪里像会多管闲事同情心泛滥的人了? 算了,能遇到都是缘分。 秉着这种佛系交友理论的阮镇,勉强也把祝英淮算做是自己朋友了。 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昨天才刚为了自己新交的小朋友,在医院败光了全部身家。 今天阮镇领着人出院,就琢磨着之前祝英淮说的“他们要扒我衣服”那句话了。 扒衣服,为什么? 最重要的是,是谁? 阮镇正想着这“曹操”呢,“曹操”就已经到了。 他们被堵在一条小巷子里。 祝英淮家的必经之路,听说祝英淮家可富贵,但祝英淮却租着破屋子。 要不是亲眼所见,阮镇还真不相信,这种老旧的危房,还能住人? 不说住着舒不舒服,安全就是个大问题,周边治安也不好。 不然他们就出来买个菜的当口,还能被人给赌巷子里了? “哟,小怪物也交朋友了?” 这声音一出,抱着蔬菜水果的祝英淮霎时变了脸色,眼神都沉了不少,像只随时准备冲到对方人群里自爆的小□□。 阮镇扫了眼他的反应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无非就是,敌人。 “你说的是他们?” 祝英淮之前请他帮忙打架,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 他在问扒衣服事件,祝英淮点头,阮镇心里就有了数。 方才说话的壮汉人高马大的,身后杵着一溜打手,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有恃无恐。 壮汉手臂上的肌肉鼓鼓的,脖子上还有道老长的疤,属于那种普通人一看心里就打怵,想绕道走的长相。 他吊儿郎当地走到阮镇和祝英淮面前,猛然抬腿去扫阮镇的下盘。 他甚至没用上全力,也许是自信惯了。 阮镇一下就把他给掀翻了。 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呢,不过是花架子,阮镇这样想着,面上也带出了几分讥讽。 大抵这是很刺激人的表情。 壮汉气得脸色青紫,心一横,手一扬,他身后的那群光着膀子扰民的打手就下场了。 阮镇在动手掀壮汉的时候早就估计过了,打得过。不然也不会挑衅,早拉着祝英淮跑了。 好好打自然是打得过,可对方有刀。 在阮镇都没注意到对方动作的时候,祝英淮已经跟□□一样向这里发射了。 祝英淮的劲很大,猛地扑过来,一下就把在阮镇身后偷袭的那个小绿毛给压住了。 小绿毛被祝英淮掐着脖子,发出嘶嘶的破碎求救。 这种情况下,小混混们意外地团结,没有抛弃同伴跑了,还试图营救。 阮镇当然不能让他们接近祝英淮,这么多人对付祝英淮一个,祝英淮哪里有胜算。 他三两下解决了手上的这个,飞快地脱身去拦“救兵”。 小鬼难缠,纵是阮镇身手再好,这么十几号人扑上来,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打发掉。 也不知道平时祝英淮是怎么脱身的,怪不得他要找个帮手呢。 阮镇脚下用力,被他踩在地上的人就哀叫起来。 阮镇闲闲地问:“滚不滚?” 被集中攻击的壮汉顶着满头包连连点头。 阮镇得了空,目光搜寻祝英淮的所在地。 这一看,心情都看复杂了。 那小绿毛像条濒死的鱼,被人用屠刀在身上戳了好几个洞,伤口汩汩冒着滚烫的鲜血。 连握着屠刀的“死神”,身上都沾满了他的血。 祝英淮像魔怔了一样,举着刀,又骤然捅下,刀锋没入肉体的声音,令人打心底发麻。 混混们都被他这架势唬住,看着彼此满脸惊悸。 看不出来,这小子是个狠角色。 阮镇看不过去,上前一把握住祝英淮的手腕。 “祝英淮,够了。” 祝英淮抬头看他,眼神空茫地聚不了焦。 “已经够了。” 阮镇趁机把祝英淮从小绿毛的身上扯下来,冲壮汉厉声呵斥:“还看什么?赶紧送医院!” 小混混们闻言正要连滚带爬过来。 就听那个煞神阴侧侧地诅咒,“不!他该死。” “他要伤害你,他该死!” 祝英淮伸手去抹自己的汗,他手上的血就涂满了脸。 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敢上前。 阮镇又看了眼小绿毛,不成,再这样下去人都没了,阮镇捏住祝英淮的手腕,对壮汉再一次重复,“赶紧去救人!” 祝英淮这次没有反驳他,固执地用眼神胶着小绿毛,一副不肯罢休的蠢样子。 阮镇头疼地很,这小孩连打架都不会,下手没轻没重的。 祝英淮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明明拿着刀可以一下让对方闭气,却在小绿毛身上捅了七八个大口子,刀刀避开要害,跟猫逗耗子似的。 阮镇心头滑过一丝莫名的不详。 “走了。” 阮镇松开祝英淮的手,语气冷淡。 祝英淮乌黑的鬓发被汗水浸湿,他唇色惨白,眼神阴鸷,提着血刀的手还无意识地痉挛。 “他要杀你。” 祝英淮认真地解释,“他该死。” 阮镇抽出他手里的刀丢在不远处,随口威胁道:“你们几个也看见了,不想被他宰了就消停点,小心他半夜摸你们家门去。” 阮镇的视线从那些混混身上转回,故意问祝英淮,“他们几个的脸你都记住了吗?” “嗯。” 祝英淮很听话,用眼睛认真记住每一个混混的脸,因为短时间的工程量较大,他不自觉地揉了揉眼。 那群混混被他这样盯着,冷汗都下来了。 “你们自己带刀,这件事闹大了我们也只是防卫过当,懂?” 阮镇在心里呸了一声,如果小绿毛身上没那七八个血窟窿,他的瞎话说不定还能成立。 不过吓吓那几个混混应该够了。 再看祝英淮,还在看混混的脸,大有真的要记住然后杀上门去的架势。 “走了祝英淮。” 阮镇很不习惯着腥味,贼冲。 “我还没记完。” 祝英淮不肯走,被阮镇牵着手的他,像没完成妈妈布置的家务不肯休息的乖孩子。 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阮镇,混混们腿都吓软了。 p诶,他们是哪只眼睛瞎了招惹这种煞神! 不论他们内心如何悔恨,祝英淮都已经记住了他们的脸。 “好了。”祝英淮仰着脸看阮镇,满眼兴奋,“我记住了。” 像是在邀功。 阮镇无奈,摸摸他的头发以资鼓励,祝英淮很快就贴了上来,反握住阮镇的手。 壮汉朝他们走了一步,祝英淮立刻警惕起来。 黑漆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锁定对方,全身紧绷,大有壮汉再走一步就扑上去撕碎他的架势。 阮镇捏了捏祝英淮的掌心,让他放松,果然壮汉只是过来捡刀。 “伤害你的人,都该死。” 祝英淮说着露出了个略带羞意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造梦(十五) 守护黄金男孩的恶龙(十五) 阮镇说不上,这件事到底是他解决的还是祝英淮自己解决的。 祝英淮的战斗力让人瞠目结舌。 没打过这一架阮镇压根不知道祝英淮瘦弱的身躯里能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 “怎么了?” 被他牵着走的祝英淮越走越慢,阮镇不解地偏头问他:“没力气了?” 祝英淮紧抓着他的手,眼神游移不定,迟迟没回答。 阮镇停下脚步,蹲下身叠起袖口,检查了下祝英淮的腿。 祝英淮崴脚了,现在脚踝肿得厉害。 “之前怎么不说?” 阮镇已经把祝英淮的性子摸得差不多了,知道这小孩嘴犟骨头硬,你要是恶声恶气地对他,他也有骨气地很,就不示弱。 你要是自己不关心他,不能发现他的异样,那祝英淮也不会吭一声,倔到会自己一个人熬着。 阮镇叹了口气,猜想自己可能是哪里欠了他的。 “上来吧。” 阮镇背对着祝英淮蹲好,示意祝英淮趴上来。 一只脚是瘸的,另一只脚又崴了,这要怎么走路,爬回去吗? 祝英淮在他身后磨蹭了下,趁他反悔之前靠了上去。 阮镇背起祝英淮,托着往上颠了颠,很轻是情理之中的,祝英淮看着就面黄肌瘦。 这么轻却是意料之外的。 “你太瘦了,”阮镇不满道,“以后吃饭得多吃点。” “嗯。” 祝英淮冷津津的手臂半圈着阮镇的脖子,微弱而谨慎的呼吸打在阮镇的耳尖上,这时候的祝英淮是很乖的。 他的话很少,但只要阮镇说话,他一定会答。 “那群人是什么人?” “受保护费的。” 阮镇又扯了几句就不问了,祝英淮的音量越来越低弱,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困意。 他应该是累了。 果然,没一会儿,祝英淮的脑袋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祝英淮?” 半睡半醒的祝英淮一个激灵,抖了抖,“什么?” 阮镇只觉得他乖得出奇,叫人心里发软,安慰他道:“没事,你睡吧。” 阮镇背着祝英淮走了老长的一段路,才走到祝英淮家门口。 祝英淮家是个要倒不倒的二层楼。一楼住着个古怪的老太太,年迈眼睛花,声音也不大听得见了。 店面的租金会更高一些,哪怕是在这种几乎没什么人的地区。 可惜她行动不便,二楼又是她酒鬼儿子住的。 那片地区一般的住户家里,店面是很高的,也就有足够的空间在一楼垂直线上划分出两个空间。 祝英淮就住在那个分割出来的小隔间里。 一般人家这样的小隔间都是堆积杂物,也不会做什么楼梯,大概老太太之前舍不得一楼租金这笔钱,才给隔间做了楼梯自己住。 听祝英淮说,他四处找出租房那段日子,老太太正巧在楼梯上摔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不得不住一楼。 阮镇背着祝英淮进门,老太太正举着老花眼镜看佛经,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阮镇的脚步轻,老太太耳背,竟也没发现门口走进个人。 阮镇想了想,自己和祝英淮一身的血,怕把老太太吓出个好歹来,也就没打招呼上楼了。 楼梯是木头做的,走起来咯吱咯吱响,两边没有围栏,光秃秃的。 小隔间很矮。 隔音效果很差,踩在脚下的是木板,墙壁也是木板。 祝英淮的床倒是大,据说是那个住二楼的酒鬼买了新的席梦思,这床淘汰了,老太太不舍得扔,又没地方摆放,就便宜祝英淮了。 祝英淮那段时间还涨了租金。 阮镇小心翼翼地将祝英淮放在床上,祝英淮一离开他的背就哼哼唧唧的,睡得很不安稳,眼看着又要醒了。 阮镇轻轻地摸了摸他的侧脸,哄道:“睡吧,我在这。” 祝英淮紧闭着眼,眼珠子乱转,嘴里嘟嘟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乖一点,睡吧。” 阮镇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塞在他手里,祝英淮这才消停了。 光着膀子的阮镇就站在祝英淮房间的窗口抽烟。 他肌肉线条流畅,八块腹肌码得整整齐齐,房间里闷热,他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祝英淮这环境不行。 房间里就一张床,连枕头被子都没有,他身上只有跟系统借来的三千,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 突然心疼起刚刚跟壮汉打架被砸烂的果蔬。 阮镇深吸了口烟,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份工作。 阮镇一根烟都还没吸完,祝英淮又已经醒了,阮镇拿自己衣服骗他的事情让他很生气。 祝英淮醒来没见着人,自己抱着的是一件到处是血污的衣服,他不得不陡然一惊,一碌骨就坐了起来,还以为阮镇出了什么意外。 祝英淮生气的时候是不会跟人家理论吵架的,他就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阮镇。 不说话也不错眼,阮镇被他盯得浑身难受。 阮镇听见下面传来说话声,是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应该是老太太的儿子回来了。 阮镇掐了烟往门边走,想把门带上。 祝英淮专注地盯着阮镇,看阮镇有要走的趋势,急忙去拦,他错估了自己腿上的伤势,从床上跌了下来。 幸好阮镇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他。 “慌什么,我又不走。” 祝英淮这会儿自觉地很,被阮镇捞住了就往阮镇怀里拱。 他拱了几下,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阮镇,阮镇莫名就t到了他的意思。 求抱抱。 得,还真是个小朋友了,阮镇好笑地抱起他,挠他痒痒。 祝英淮被他逗得浑身痒痒直想笑,腿却牢牢扒在阮镇胯骨上,缩在阮镇怀里不探出头。 还害羞上了? 阮镇心里念着他的好,学校里祝英淮尚且打不过林乐乐那一帮人,见他阮镇有危险,却爆发出极猛的攻击。 小绿毛要偷袭他,祝英淮为他报仇的时候心狠手辣。 阮镇却不觉得是他心性残忍,只觉得他是被逼急了兔子咬人。 “肚子饿了么?” 外面的天都阴了,不出半个小时,一定漆黑一片。 阮镇觉得祝英淮也该饿了,消耗这么大,祝英淮却以为阮镇说自己肚子饿了。 祝英淮从他怀里爬出来,踮着脚去够他藏在旧式衣柜里的红色塑料袋子。 他拿得吃力,阮镇就顺手帮他提下来,沉甸甸的好大一袋。 祝英淮跪坐在床上,小心翼翼的解开带子,在满袋子烂橘子烂芒果里面挑挑拣拣,他拣选了老半天,总算找出一两个看起来没那么糟糕的。 祝英淮拿出一个色泽最鲜艳的芒果,用手擦了擦,递到阮镇嘴边。 眼睛里闪着的全是期待和羞涩。 “你吃,好吃。” 祝英淮见阮镇迟迟没有接过去,有些着急。他解释道:“是我买来的,不脏,捡来的在床下。” 可能是怕阮镇不相信,他又急急忙忙爬下床从床底扯了一袋烂水果出来。 阮镇扯了扯嘴角,他说这屋子里怎么一股子臭味呢? 祝英淮见他还是不愿意吃,想了想,在床板夹缝里抠出了十几块钱,全都破旧地不成样了。 祝英淮一把抓起那些曾经被他细心抚平折角的纸币和四五个硬币,塞到阮镇手里。 “你要吃什么?” 他的小心翼翼地坐回阮镇身边,这次却不敢往他怀里钻了,只是小小声地说:“我有钱” 他说得太没底气,阮镇一把把他抱住,好生搓揉了一番。 把钱塞回祝英淮的口袋,“我也有钱。” 祝英淮很是固执,非要把钱给他,阮镇是真无奈,他又不是眼睛瞎,看得出来这是祝英淮为数不多的身家了。 祝英淮没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依不饶的,他也想给阮镇买吃的,虽然他没有梦里有钱了 祝英淮想着想着就浮起了一种深深的恐慌和无力。 他抱着阮镇的胳膊,凑在阮镇耳边,无声地轻诉:“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可我一无所有,怕你不肯让我爱你,怕我没什么能拿来爱你。 他连“我爱你”都不敢说出口,不怕人笑话,怕自取其辱。 阮镇也总算明白了,他今天不拿祝英淮这笔钱,祝英淮是安不了心的。 “好了好了,别撒娇,把钱放我口袋吧。”阮镇拍了拍祝英淮的背。 “给我剥个橘子好不好?” 祝英淮这才从他身上下来,手指灵活地剥着橘子。 一瓣一瓣地送到阮镇嘴边。 阮镇:我是什么智障儿童么,还是没手了? 不过祝英淮看起来很开心,祝英淮其实是很少开心的,这样明显的笑意出现在他那张阴沉的脸上是极难得的。 算了,随他去好了。 阮镇张嘴吃橘子的时候还不忘给祝英淮喂几瓣。 “回头跟我去买床被子,过段时间夜里就凉了。” “你要住这?”祝英淮骤然抬头,兴奋难掩,“你要住这里吗?” 他只是想让祝英淮睡得好些,居然被误会了,不过看祝英淮这么高兴,阮镇觉得,住几晚就住几晚吧。 “对啊,欢迎吗?” “欢迎!”祝英淮没压住笑容,拼命点头。 阮镇要住的话,有被子还不够,枕头也得要,还得添张书桌,最好能把坏掉的灯也修修。 他这没热水洗澡,祝英淮想着,要不然跟老太太商量商量,租个浴室,租金贵就贵点。 祝英淮看了眼认真吃芒果的阮镇,他们阿镇那么爱干净,肯定不愿意跟别人共用卫生间。 他租老太太那个卫生间,老太太能去跟她儿子一起用。 多加点钱也没关系。 还得大扫除,祝英淮心里有几百种设想,要怎么打扮自己这个房间。 对了,他得问问阿镇,阿镇也有自己的主意,祝英淮觉得阮镇应该会有不一样的装修见解。 祝英淮又突然想到,如果他们意见不同的话要怎么办? 他使劲敲了敲自己的傻瓜脑袋。 那肯定是听阿镇的啊!阿镇一定是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造梦(十六) 守护黄金男孩的恶龙(十六) 阮镇吃了一肚子的烂水果,好在他身体素质强,不会因此拉肚子,不然祝英淮就又自责了。 肚子里稍微有些满足感,阮镇的注意力便移向了个人卫生。 他并不是特别讲究的人,却没兴趣脏兮兮地入睡。 打架的时候出了不少汗,背祝英淮的时候沾了许多血,再低头看他怀里的祝英淮,更不必说有多脏。 “这有地方洗澡不?” 祝英淮面露为难,有是有,却没热水,他自己都是端个盆子在房间里擦擦,想冲澡得老太太出去礼佛不在家。 老太太嫌弃他,哪怕祝英淮是付了钱的。 房间里闷热,俩人窝一块的热是双倍叠加的,阮镇忍住想把祝英淮从自己身上踹下去的冲动。 重申道:“我想冲个澡。” 想到冲澡,阮镇不得不思及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 之前在百货商场给祝英淮买衣服,也给自己买了一套,但也就是那么一套。 医院里换下来的脏衣服带是带回来了,就是还没洗。 阮镇懒得洗,只想拿回家全塞洗衣机里,一滚了事,而祝英淮,是还没来得及洗。 祝英淮还好,当时他考虑到祝英淮的经济条件,多给祝英淮买了几套,毕竟是自己同桌,天天杵在他跟前,祝英淮要是脏兮兮的,他看着也不爽利。 所以现在,为了省钱,被贫穷支配的阮镇决定不再买新衣服,回家拿。 阮镇这些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不过才几个呼吸,祝英淮正打算回答他,就被他打断了。 “我可以” “算了,我回家一趟,洗个澡顺便拿点衣服。” 话音刚落,祝英淮就把自己没说完的半句话给吞了,其实他是有些不痛快的,虽然阮镇要洗澡c要拿衣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并不是想要离开他,但祝英淮就是心里不舒服。他想了想,万一阿镇晚上回家洗完澡,觉得太晚了嫌麻烦就不来了怎么办? 依照阮镇的性格,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很高。 祝英淮也想跟着去,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否唐突,在朋友没有邀请你的情况下主动提出去他家。 祝英淮隐隐觉得自己是不对劲的,他一刻都不想离开阮镇。 他这辈子就只有两个朋友,一是林乐乐,二是阮镇。 林乐乐是他小学的朋友,祝英淮同她关系好,小孩子不知轻重,交换秘密时把自己致命弱点暴露出去,这段友谊也就无疾而终了。 林乐乐并没有替朋友保守秘密的自觉,知道祝英淮是双性人的小孩子们排异,连带着和祝英淮一起玩的林乐乐也会被捉弄。 林乐乐顺势“弃暗投明”。 以致祝英淮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满怀愧疚,自责难耐,他总认为是自己连累了林乐乐。 如果他不是所谓的“怪物”,那林乐乐也不至于被欺负。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是很“愚”的,他无法分辨善意与恶意,真心与敷衍。 觉得自己做得不对的祝英淮还是想黏着阮镇,“我” 阮镇把剩下的半袋子烂水果绑好,搁在地板上,给自己穿上衣。 “怎么了?”阮镇不解。 他的头刚从上衣的领口里钻出来,便看见祝英淮蹙着眉心,欲言又止。 阮镇三两下就准备好了,浑身的黏腻感催促着他赶快回家。 祝英淮的神色变来变去,良久,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阮镇一下子就被他问住了,这个问题阮镇还真没想过。 既然回了家,洗澡是必须的,还得收拾行李,如果他姐在家的话,那就一时半会儿走不掉了,他姐比较折腾人,有时候会叫阮镇给家里大扫除。 当然她自己肯定是哼着小曲精心化妆,阮遥非常喜欢化妆,她讨厌自己素颜时的柔弱。 化好了妆就该搭配衣服了,她自认品味天下第一,却仍要一套一套地换,让阮镇掌眼。 阮镇要说不好看,她会生气怪阮镇没眼光,可要都说好看,也不见得就开心,她有新的不开心理由——阮镇敷衍她。 每每这个时候,阮镇都极度痛苦,搜肠刮肚地想夸奖人的话,务必要夸出花来。 当然这是阮遥心情好的时候,也有几次阮遥心情不好,那就是动手,再无其他。 阮镇不想伤她,她又不怕下手重了阮镇有个好歹的,阮遥在发疯的时候,最恨的也就是阮镇了。 这种情况下,让阮镇回答他什么时候回到祝英淮家,那还真的不好说。 阮镇迟疑了下,觉得保险起见,还是把时间报迟了些,“明天中午吧。” 祝英淮的脸就黑了,明天中午? 不行。 祝英淮也顾不上什么唐突不唐突c奇怪不奇怪了。 “我也去。” 阮镇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去哪?” “我家吗?” 祝英淮这腿,一只瘸一只崴,挪动也不嫌累,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吗? 祝英淮没说话,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泛着一股子蛮劲。祝英淮很喜欢这样看人,睫毛都不抖一下,可他不知道他这种眼神很是吓人,执拗地厉害。 “你在家休息不好吗?”阮镇也没有不想让祝英淮去自己家的意思,只是祝英淮这样动来动去地折腾,对祝英淮自己也不好。 “我也去。” 祝英淮说不来软话,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想时时刻刻跟他呆一块的心理,只会一再强调自己的要求。 阮镇的衣摆被祝英淮攥住,这小孩也不说话,就紧紧抿着唇,直愣愣地看着他,就跟当初,祝英淮要求阮镇帮他打架一样。 阮镇想把自己的衣摆抽回来,祝英淮立刻抓住了他的手。 祝英淮不是很擅长说服别人,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排练了几遍,才道:“一我不要你背,我自己会跟上。” “二我不脏,我洗澡。” 祝英淮偷偷瞥了阮镇一眼,见他没有不耐烦,松了口气继续说完:“三我很乖,我不会乱动你家的东西。” 祝英淮肃着脸保证:“我从来不偷的。” 阮镇好笑地看这小孩认真地数着理由,还越说越不像话,什么偷不偷的。 “好了好了,跟我回家吧。”阮镇伸手把跪坐在他面前的祝英淮抱起来,让他坐在床沿上,“还有没有要带的东西?” 阮镇也没真让祝英淮去洗澡,既然要去他家,洗澡去他那洗也可以,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先,不然不好出门。 换好新衣服的祝英淮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阮镇弯腰把医院里带回来的一堆药塞到他的破书包里,又胡乱地把脏衣服都捆成一团,扔进黑色的塑料袋。 他安心地看着阮镇忙来忙去,最后把所有整理好的大袋小袋往背上一扛,单手抱起了他。 “我自己走” 阮镇脸色一放,“你还想不想去了?” 祝英淮没说话。 “要听话,上来。”阮镇捏了捏祝英淮的脸。 阮镇让祝英淮坐在他的胳膊上,叫祝英淮搂紧他脖子,就这样出门了。 “要锁门吗?” 祝英淮的下巴抵着阮镇的头,轻轻摇头回答:“这门没锁。” 住这太不安全了。 阮镇不太乐意祝英淮继续住着,可现在不能说,祝英淮正是高兴有人同意在他家留宿的时候,倘若现在身为客人的阮镇表现出了对这房子的任何不满,都会叫祝英淮失落伤心。 阮镇一手抱着祝英淮,一手拎着脏衣服,肩上还跨了个装着药的双肩包,他这样走出去好远,才遇上辆计程车。 “燕湖小区。”阮镇把祝英淮放下,祝英淮就自觉地往车座位的另一头移,给阮镇腾位子。 “师傅,开下后备箱呗。” 成功把身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后,阮镇头一低,坐了进去。 祝英淮在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阮镇不知道这跟他不怎么跟人接触交往是否有关系。 “再过一星期,我的奖学金就发下来了。” 阮镇的耳边传来祝英淮的解释,他嗯了一声转头看祝英淮,祝英淮正抓着他的手玩,挨个捏他的指关节。 小孩子脾气,单调无聊至极的游戏也可以玩很久。 “等钱到了,我给你买火龙果。” 祝英淮也是知道一样东西吃多了会腻的,好在阮镇喜欢吃的东西不止一样。 阮镇没想到祝英淮能这么有心,“你奖学金能有多少?” “八百,”祝英以为阮镇担心他钱不够,“我够的,八百可以用很久。” 司机是个中年男子,戴着棒球帽和墨镜,闻言忍不住出声:“八百哪里就够了,学生仔,钱是最好花的,现在干什么不要钱啊,前段日子我在公园上个厕所,连公厕都要收钱” 司机话一打开,就没完没了,也不介意后排的人搭不搭话,他可能只是需要个听众。 阮镇边玩手机边随口附和,他身边的祝英淮已经困得直打哈欠了。 祝英淮这睡觉时间有点太多了吧? 有点不对劲。 阮镇托住祝英淮一点一点的脑袋,温声问:“想睡了?” 祝英淮睡眼惺忪,勉强提起精神,摇了摇头。 阮镇无奈地笑,明明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嘴硬。 阮镇摸了摸他的脸颊,昏暗的灯光映在祝英淮白皙的脸上,更显得他皮肤光洁。 怎么会这么乖,明明是头小狼崽子。 “想睡靠我肩上睡。” 阮镇的手臂被祝英淮当抱枕搂着,也不恼,睡着的祝英淮是柔软的,没有了扎人的尖刺和凶戾的眼神,他安静乖巧地像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养在温室里,活在象牙塔里。 哪怕是这样,他还是与众不同的,因为他的骨子里带着怯,不像他那些被爱浇灌着长大的同龄人,肆意伸展着娇嫩的枝丫。 祝英淮连仰望太阳,都害怕被灼伤,只肯一点一点地探头。 阮镇嘴角噙了一抹笑意,怂怂这小名也不知是谁给他取的,可以说是很贴切了。 但当阮镇想到祝英淮去他家,可能会遇上他姐的时候,就有些头疼。 祝英淮砍小绿毛的那股狠劲要是用来砍他姐,那事情就不是很美妙了。 他姐应该不会在外面面前动手揍他吧? 小狼崽祝英淮pk大魔王阮遥。 阮镇觉得自己有必要打听一下阮遥现在的心情如何,不然遇上修罗场就全凉了。 帮祝英淮,他姐事后能捶死他,哭起来可不带停的。 帮他姐,那他们怂怂可太惨了吧,明明是为他在战斗。 阮镇果断点开了和阮遥的对话框。 梁山伯:姐,你晚上回来吗? 遥遥是仙女:怎么,想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造梦(十七)【修】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今天还是先别回旧城区。 他姐一般不回家,回家也是回旧城区,他们买了新房子,阮遥却仍陷在旧回忆里,她痛苦得无法自拔,因此见了别人的欢欣愉悦,更是嫉恨得难以复加。 尤其是阮镇,她认定的战友,她不能忍受阮镇“临阵脱逃”,两个人的痛苦并不能缓解她的痛苦,可一个人的痛苦会让她觉得孤独。 “师傅,改道去林苑大楼吧。” 戴墨镜的师傅现在很酷,只舍得吐两个字:“加钱。” “行。”阮镇干脆地很,立马就同意了,继续给他姐发信息。 梁山伯:我今天可能不会回家。 遥遥是仙女:行吧,这还需要跟我讲,你几岁了,未成年吗? 梁山伯:???? 梁山伯:是亲姐吗?我现在高二。 遥遥是仙女:哦。 阮镇觉得他姐绝对是心虚! 原来在姐姐心里他早就已经不是个宝宝了,阮镇捏了捏鼻根,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有那么点捉摸不住的失落。 祝英淮在车上足足睡满了一个小时,正巧在快到的时候睁眼,外面灯火阑珊,点缀着幽深的夜幕,一派的热闹繁华。 “到了吗?” 祝英淮动了动,就从阮镇肩上滚到阮镇怀里去了,他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地窝着。 “快了。” 阮镇说的快了就是快了,果然没过两分钟,司机就停车了。阮镇下车付钱,再弯腰把祝英淮抱出来,让他自己站着,转到车的后头去拿行李。 他的动作很快,大楼又有电梯,因此很轻松地就回家了。 祝英淮亦步亦趋地坠在他身后,打量着这个他在梦境里曾经来过的套间,也正是在这个套间里,梦境破了。 梦境为什么会破,祝英淮也摸不准缘由。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有了造梦的能力。 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在临死前,点燃一根火柴,就能窥见一个美梦的倩影,最开始造梦,是在姜妍车祸去世的那年。 姜妍是老赵的老婆,祝英淮小学的老师,正如同梦境里老赵所说的那样,姜妍很喜欢祝英淮。 后来她死了,那年的夏天异常粘稠,空气里的热浪闷得祝英淮喘不过气。 她从马路这头走到那头,为给她的小朋友祝英淮买冰棒,因她看见别的小孩有。 骤然降临的死神借由横冲直撞的大货车收割她的生命。 祝英淮尖利的惊叫划破了桐花路宁静的晴空。 在无数个想念她的日子里,祝英淮拥有了编织自己梦境的能力,深感遗憾的是——祝英淮的“造梦”,无法邀请死人出席。 祝英淮不得不认为,是他带来了噩运。 从此他和别人相处,总怕麻烦别人,总要委屈自己。因他总疑心现在和他要好的,将来都会得着惩罚。 林乐乐是如此,也许阮镇也是如此。 大抵林乐乐的惩罚就是被其他人孤立c排挤c欺凌。她决心要离开自己,祝英淮从未怪过她。 只有一件事,祝英淮至今还在等着她的道歉,道歉却迟迟不肯到来。 林乐乐说出了祝英淮的秘密——她说祝英淮是个双性的怪物,还是个瘸子。 祝英淮不肯原谅她,所有人都能这样讲,她不能的。 “你先洗吗?” 阮镇打断了祝英淮的思绪,他已经把衣服都丢进洗衣机了,正在浴室里放热水,祝英淮身上带伤,阮镇想让祝英淮先洗。 “怎么了?呆呆的好蠢啊。” 阮镇捏着祝英淮脸上的软肉嘲笑他,“还不回神?” 祝英淮定定地看着他,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快去洗澡!” 阮镇在祝英淮背后轻推了他一下,催促他进浴室。思及先前祝英淮在医院是怎么洗澡的,阮镇不太放心,伤口哪里能用力搓揉? 阮镇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些被热水泡得发白的伤口,他探了下水温,正正好。 “你自己能行吗,不然我在这看着你洗?” 他这话一出,祝英淮是必然会脸红的,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咳,一起洗怎么了,大家都是男的,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呗。 好吧,阮镇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可能祝英淮有的他是没有的。 阮镇强迫自己的目光从祝英淮涨红的脸上收回,奇怪,他的眼睛最近是要瞎掉了吗? 他居然觉得祝英淮这瘦猴子还挺好看? 嗯好像还真是挺好看。 阮镇又偷摸着瞥了眼。 “那我就在门口等你。”阮镇站起来,不自在地扫了眼祝英淮,擦着祝英淮的肩膀出去了。 祝英淮喘了口热气,也伸手摸了下浴缸,想到刚刚阮镇的半个手掌都浸在这水里,被烫伤了似地倏然收回手,热气顺着指尖攀上脸颊。 “有事叫我。”阮镇见里头半天没个动静,有些站不住,他敲了敲浴室门,“祝英淮?” 祝英淮此时一只脚已经跨入浴缸,冷不丁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差点滑倒。 “啊?” 他稳住自己的身体,让另一只脚也迈进去,水温温的,祝英淮的心也软软的。 “祝英淮?” “好,我知道了!” 哭笑不得的祝英淮大声回应阮镇,慢慢坐进浴缸。 阮镇听见他的声音后便不再敲门,又开始玩手机,游戏正打到决定成败的关头,阮镇猛然抬头。 “祝英淮!我忘记了,你伤口不能碰水!” 趴在浴缸沿上给自己抹沐浴露的祝英淮满脸懵圈,不知道自己应该继续洗下去还是马上出来。 阮镇正着急着,就听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不一会儿高跟鞋的“哒哒”声就越来越近了。 阮遥回来了? 他姐不是一向呆在旧城区的吗? 阮镇加快脚步走出卧室,顺手带上卧室门。 她没有开灯,电视明明灭灭的灯光映在她冷艳的脸上,更显诡谲。 阮镇顺手把灯开了。 阮遥这几日又去了美甲店,暗红色的指甲油像鲜血凝固在她的指甲上,她看见阮镇突然从自己卧室里走出来,也不惊讶,捏起一片薯片搁嘴里,漫不经心地问:“你出来干什么,你那小朋友呢?” 她看见祝英淮在门口的鞋了。 阮遥的状态不太对,阮镇的直觉告诉他。 “不是说今天不回来吗?” 阮遥只哼笑了一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再精致的妆容都遮不住她的黑眼圈,熬夜的疲惫让她看上去很憔悴,面色几近惨白。 “你昨晚又没睡觉?” “小孩子,管这么多做什么?” 阮遥不再搭理他,随手解开高跟鞋上的扣子,将高跟鞋丢在茶几旁,自顾自地看哈哈乐的综艺节目。 阮镇在门外枯站了会儿,阮遥好像真的没什么事情要跟他说,他低头拧开门把,打算回去。 他刚拧下门把,门就骤然自动开了。 “阿镇,我衣服” 浑身泛着湿气的祝英淮站在门里,无辜地看着阮镇。祝英淮全身都白,关节处透着粉,只裹着浴巾,见他姐弟二人齐齐看来,口中的话戛然而止,光着的脚趾不安地蜷缩着。 不仅阮遥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阮遥。 祝英淮的眼神迅速凝出戾气,眼中堆积着浓重的敌意,全是针对阮遥的。 祝英淮当然没忘记,是谁伤害阮镇。 他没想到,梦中的阮镇能破开梦境来到现实,阮遥居然也能。 面对祝英淮这样一本正经的敌意,阮遥轻笑出声,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话里带着明显的揶揄和好笑,“我可跟你的阿镇没什么关系,嗯?我是他姐,不是你的情敌。” 阮遥的目光暧昧地流连在祝英淮和阮镇的脸上。 “行啊你小子,人都带家里来了。” 阮镇愣了一下,这事情有点出乎意料诶,不论如何,他们少见面是最好的。 “我们先进去了。” 阮镇冲阮遥打了声招呼,搭着祝英淮的肩打算将人带进去。 “怕什么,我能吃了他么?” 阮遥隐含怨怼的讽刺成功让阮镇停下了脚步,他推了祝英淮一把,把祝英淮关在了门里。 他用上真力气拉住门把,祝英淮在里面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阮遥又捏了一片薯片塞嘴里,薯片的碎屑沾在她秀气的指尖上,她忽然蹙着眉,将其吮去。 一个普通的动作,由她做来色气十足。 “你以为,把他关在里面就安全了吗?” 阮遥穿着低胸红色雪纺长裙,摇晃着站起来,她走到阮镇面前,低笑:“你什么时候找的男朋友?” “他知道你没爸没妈吗?” “他知不知道你有个神经病姐姐呀?” “他害怕吗,他会介意吗?” 阮遥每问一句都要更靠近阮镇一些,也就能把祝英淮的喊叫听得更清楚。 这让她愉悦,她面露笑容,几近享受着道:“弟弟,你听啊,他在害怕呢,他的声音多恐惧啊” “真好听。” 她微笑着如是道,“他怕你受伤吗?” “那你有没有告诉过他——”阮遥猛地掐住阮镇的脖子,精心修剪的指甲陷入阮镇的肉里,渗出血珠。 “恐惧和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阮镇在这时,才真正有些动怒,阮镇松开握着门把的手,利落地扣住了阮遥的手,轻而易举制住了她。 可他松开门把,祝英淮也就撞了出来。 祝英淮可能太过焦急顾不上自己,连浴袍掉了也不自知。他出来的动静那么大,一下就撞进了阮遥的眼里。 他的异样,再无可遮掩。 “阮镇,原来你,看上的是这样的怪物啊”阮遥露出畅快的笑意,她笑得很放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出来了。 她的笑声刺中了祝英淮,刀锋般地尖利,划拉着他的血肉,让他痛不可遏。祝英淮急惶而无助地去寻自己的衣服,他动作又快又急又慌,一个不慎,脚下一滑,就跌在了地上。 阮镇喊他不能碰水的时候他正抹沐浴露呢,那么多泡泡。 他抹的时候,心中的甜蜜也像泡泡那般绵密,是阿镇给他放的水。 祝英淮这一下摔的很狠,一时之间动弹不得,他睁着惊惶的眼睛,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阮遥还在乱咬,阮镇怒火节节攀升,只想尽快制住她。 “祝英淮!” 阮镇想叫他别怕,可阮镇一出声,祝英淮就像被吓到了一样剧烈颤抖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立刻蒸发。 “别看不要看我” 祝英淮吃力地挪动着自己沉重的躯体,试图去够不远处的浴巾。 心疼与愤怒交织,汹涌的情绪冲撞着阮镇的心脏,他不自觉地捏紧阮遥柔软的后颈,直到阮遥痛呼出声。 她为什么这样?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 惊雷般的质问,被用力掷在阮镇的脚边。 是他自己的声音不对还有一个人 阮镇的脑海中记忆碎片忽地纷纷冒出头来,扎得他的脑袋止不住地疼。 他紧抿着唇,冷汗淋漓,剧痛过后,姗姗来迟的记忆回笼。 他想起来了,是祝英淮,问这话的人c比他更愤怒的人,是看见他受伤的祝英淮。 他的怂怂。 阮遥这次太过,触到了他的底线,她不该以祝英淮的痛苦为乐的,祝英淮痛,阮镇也痛。 阮镇捏着她的后颈将她甩到沙发上,敛起了对她独有的纵容。 他的语气冰凉,神态冷淡,他说:“阮遥,别让我恨你。” 许是这句话让阮遥怔住了,她没再有任何动作,只是愣愣地盯着空气落泪。 阮镇弯腰一把捞起在地上徒劳扭动挣扎的祝英淮。 祝英淮挣扎剧烈,恐惧更甚,阮镇无奈,只能去房间里拿了床被子把祝英淮裹进去。 他把祝英淮抱在怀里,用要抓牢祝英淮的力道,阮镇用滚烫的唇吻去祝英淮不住落下的热泪。 他的吻里带着歉意,饱含怜爱。 “没事了怂怂,没事了” “都怪我不好,不怕,没事了” 祝英淮什么也听不见,他仿佛回到了七岁那年,林乐乐突然扯下他的裤子,指着他不一样的地方大声对其他人说:“我没有骗人!祝英淮就是怪物!” 恐惧与愤怒,眼泪与反驳,祝英淮分不清哪一个来得更迅猛。 那时还是个小个头的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捏着拳头将所有嘲笑他的人都揍了一遍,当然这样惹众怒的后果就是,他被扔下了楼梯。 祝英淮茫然地想不起自己是谁,连说话的力气都被剥离了,他不确定,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这样,永远都痛苦。 也许只有他是不一样的吧。 “怂怂,你听我说,”阮镇一下一下温柔地抚着他直冒冷汗的额头:“你没有错,你不是怪物,是阮遥做错了,我让她给你道歉好不好,是她做错了。” 祝英淮像是魔怔了一样,毫无生气。 阮镇只能更用力的抱着他,不知疲惫地问他:“怂怂,我们很快就要住到你家去了,你想怎么打扮你家?” “我现在有钱了,我们去买新的枕头好不好?要软的里面都是棉花的。” “怂怂有没有想吃的?” “我觉得鱼很好吃,怂怂会不会做?” 阮镇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祝英淮的眼睛依然黯淡,甚至连眼泪也没止住。 屋外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阮镇怕阮遥进来,再刺激到祝英淮,想起身去把门锁了。 他才刚松开手,撑着上半身要爬起来,就被祝英淮扯住了衣摆。 此时的祝英淮是狼狈的。 “别走,”祝英淮强忍着泪水,哑着嗓子哀声祈求:“我听话,我不哭我会原谅她,你别走” 阮镇的动作顿了一下,忽然模糊了视线。 他的怂怂,怎么能这么 可怜啊 祝英淮以为阮镇不肯,大着胆子死命勒住阮镇的脖子,不让阮镇走。 祝英淮不敢松手,他怕这一次松手,要叫他悔上一辈子。 他抛开自尊c摁住心酸,他低至尘埃还要妄图追光。 阮镇听见他,抖着嗓子问:“你不要你的怂怂了吗?” “我要的,我不舍得不要。”阮镇的喉结很缓慢地滚动了下,低头吻住了他毫无血色的唇。 在这一刻,阮镇忽然明白,长久以来,他对祝英淮的嫌弃和恨铁不成钢,是心疼,也是怜爱。 这些柔软而酸涩的情绪,无疑都源于一种叫人无措的陌生情感——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造梦(十八) 阮镇闻言,不由流露了一丝愕然,这就攻略成功了? 他觉得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还没来得及做啊。 系统怕不是搞错了吧。 他没发现,他怀里的祝英淮也在刚刚系统出声的那瞬间愣住了。 阮镇的心情蒙上了更浓的一层愁雾,他将怀里的祝英淮搂得更紧,生怕一撒手祝英淮就没了。 阮镇不想走。 但他又清楚地明白,他只是个过客,可以驻足,不可流连。 “心之所向,一往无前。” 他在这场征途的伊始,就不争气地丢失了自己的心,那该如何一往无前呢? 陷在纠结愁绪里的阮镇没注意到,祝英淮的眼睛忽然泛出大朵的红雾。他眼底燃烧着的那片殷红,愈烧愈旺,直至将他黑黢黢的眼眸完全烧至黯淡,直至大块大块的红色在他脸上肆虐。 一些冰冷幽暗的记忆自祝英淮的心底复苏。 无数透明的细丝争先恐后地从祝英淮瘦弱的身躯里涌出来,温柔又强势地缠上阮镇。他嘶哑着声音,用冰凉的手遮住阮镇的双眼,无声地倾诉,鬼魅般可怖。 “留下来” “留下来,为我造一场,沉醉不醒的美梦。” 阮镇脑海里滋滋的电流声越来越微弱,很快又归于寂静。 系统就这样走了? 阮镇必须承认,自己其实是庆幸的,他并不是一个尽职的任务员。他的私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祝英淮。 “阿镇”祝英淮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 “嗯?”阮镇耐心地回应他。 湿漉柔软的触感在阮镇颈侧游移,骤然一阵刺痛,祝英淮坚硬冰冷的牙齿咬住了阮镇的脖子,温热的血珠急莽地往外钻,那些缠着阮镇的透明细丝很快就被这诱人的甜味吸引,猛然向阮镇的伤口蹿去,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完全没入了阮镇的体内。 祝英淮感受着“造梦”的触角随着他的意念在阮镇的四肢百骸游走,未曾遗落任何一个角落,方抿了个满意的笑。 呐,你再也走不掉了,你是我的。 而我,是一只丑陋的怪物。 雌雄同体,以人类的恶意为食,我没有形态,我无处不在。 我触角所到之处,皆是我的梦域。 我沉湎毁灭,贪看丑恶,在梦中摧毁人类渴望的一切的美好。 我叫他们痛哭c惊叫c沉沦,我命他们反目成仇c自相残杀,用无尽的绝望取悦于我,我因此遭受反噬。 我被困于自己最擅长的“造梦”,噩梦里我是阴郁凶戾的疯狗,美梦里我是温柔怯懦的傻子。 我的敌人们自以为高明,以为用苦痛折磨我,再以温柔款待我,我就会深陷。 以为噩梦紧锁着美梦就万无一失。 我嘲笑他们的愚蠢和可笑。 可我未曾料到,你是姗姗来迟的最后一场梦。 他们诅咒我——我所摧毁的一切必将摧毁我。 人类赢了。 因为你赢了,阮镇。 你首战告捷,可你只能留下来陪着我这个怪物。 你别无选择,正如我在你的爱里无处可逃。 “怂怂?” 阮镇不自在地动了动胳膊,未知的东西涌入他的体内,带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惊悚感。他握住了祝英淮的手腕,触感冰冷又细腻。 “怂怂,发生了什么?” 祝英淮的手动了动,灰败褪色的景色又忽地明艳起来,他脸上的红斑如活物一般疯狂扭动,而后迅速遁入祝英淮的眸中。 祝英淮眨了眨眼,恢复了黑色的瞳色,与此同时,他移开了挡住阮镇双眼的手。 “没什么,你恢复记忆了?” “嗯。” 阮镇仔细观察了下祝英淮,发现他的悲伤和绝望已收敛了大半,只有肿着眼皮暴露了他方才的心情。 难道咬他一下就能让祝英淮的心情好转? 阮镇不解地摸了摸自己颈侧的伤口,手指上没沾上鲜血。 “怂怂,我脖子上出血了吗?” 他印象里是出血了的,他的记忆还遗留着东西进入伤口的诡异感觉。 祝英淮皱着眉也摸了摸他颈侧,然后困惑地看着他,“没有吧?” “没有什么伤口,怎么会出血呢?”祝英淮盯着阮镇的眼睛慢吞吞地道,他用手背探了探阮镇的额头,“阿镇,你没事吧?” 阮镇恍惚了下,难道是他记错了? 也许吧。 祝英淮一向是很乖的,哪怕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不敢咬着不放,他也根本不会因为这件事和阮镇闹别扭。 阮镇到底心底对他有愧,又因为阮遥情绪的不确定性,他们很快就搬到了祝英淮的家。 彼时空空荡荡的小隔间,现在被大块大块的柔软色彩填充,暖灰c温绿c凉黄 还有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阮镇。 “阿镇,”祝英淮伏在书桌上写数学卷子,只不过有些心不在焉,“自行车锁了吗?” 阮镇嗯了声,没抬头,手中操作熟练,成功在游戏中击败对方。 “好像要下雪了。” 祝英淮仰头,眯着眼看阳光破开清晨的浓雾,日光点缀在他的窗沿上,熠熠生辉,好看得紧。 阮镇闻言,抽空看了眼窗外,温城四季如春,极少下雪,要真下了,是难得的美景。 祝英淮看着阮镇,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低头写卷子。 他得抓紧些,他有两份卷子要做,阮镇的那份,字迹要不同,错的细节要不同,连结题思路也不能相似。 老赵不喜欢他,也不喜欢阮镇,大概老赵觉得他俩天天腻一块,很惹人厌,所以老挑他们的刺。 “我们的花浇水了吗?” 祝英淮这是在没话找话尬聊,阮镇退出游戏爬起来,弹了他脑门一下,“你还写不写了?” “下雪了。” 祝英淮兴奋地看着窗外,米粒般的碎雪纷纷扬扬,他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阮镇,忽然展开大大的笑容。 “下雪了!” 他攥着阮镇的手往天底下钻,脚步雀跃急切,笑声清越。 “下雪啦!阿镇下雪啦!” 他下楼的声音太大,惊动了正靠着小憩的老太太。 老太太在躺椅上翻了个身,不满地小声斥骂:“没爹没妈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阮镇在祝英淮不小心将老太太身上的毯子扯掉的时候,就已经机智地捂住了祝英淮的耳朵。 阮镇半拖半抱地把他带出去,祝英淮偏头,视线好奇地往老太太那里探,“她刚说什么?” 祝英淮睫毛很翘,眼眸很深,堆着婴儿肥的脸上尽是困惑,他这样看着阮镇,无端地透着稚气。 阮镇毫无情调,伸手用力捏住他的鼻尖,把他捏得鼻尖通红,小声喊痛。 阮镇非但不收敛,还要笑他。 “你好蠢啊!” 阮镇笑得可畅快,祝英淮气不过来追他,他就一溜烟地跑掉。 “她刚才说什么啊!” “她说!你这小孩,怎么这么调皮!” 压根无心写作业疯玩的祝英淮被阮镇拉去训练。 祝英淮打架全靠架势,一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架势。 至于招数,那就不用提了,祝英淮没这种东西。 阮镇怕他吃亏,监督他一天锻炼两小时,祝英淮自觉得可怕,阮镇不喊停,他六七个小时也能练下去。 阮镇监督他,是为了盯着他,不让他多练c过劳。 “手应该这样。”阮镇皱眉,打断祝英淮,牵着他的手比划了一遍,“懂了?” 祝英淮第二次出招,角度仍然不对,招数仍然狠辣。 “怂怂,脑子里想一遍再来。” 阮镇捏住他的手腕,那里的皮肤很细滑,祝英淮被阮镇养成了个小胖子。小肚子摸起来软趴趴的,很舒服,现在恰巧是初冬,阮镇喜欢窝在被子里抱着祝英淮取暖。 手掌微微用力,被揉肚子的祝英淮就痒痒得直发笑。笑到腮帮子都疼了,还得阮镇给揉揉。 祝英淮长肉,脸上是重灾区,他的脸蛋肉多到一戳一个坑,阮镇喜欢戳。 还喜欢上嘴啃。 可怜祝怂怂每天顶着牙印去上学,好在别人也不在意他,只他自己羞罢了。 很怕羞的祝怂怂把减肥计划搁置了,他觉得肉嘟嘟的脸,挺好。 阮镇喜欢。 阮镇不仅喜欢“欺负”祝英淮,还喜欢领着祝英淮出去撒野。他把这称之为游戏,他指定一个人,往往是曾经欺负过祝英淮的人。 他斜靠在墙壁动嘴皮子指导,祝英淮叠起袖子下场干架。 祝英淮不听话,下手重,阮镇得费心盯着,免得他把人打出个好歹来。阮镇心里有一把秤,谁揍过祝英淮,下手重不重,揍过几次他都门儿清。 用阮镇自己的话说,就是,出来混不要还的吗? 祝英淮在一次次的“游戏”中,把他受到过的委屈都还了回去。 倘若祝英淮打赢了,就仰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等着阮镇用白帕子给他擦汗。他跟在阮镇身边久了,也染了阮镇的怪毛病,见不得脏,尤其是打架之后。 祝英淮打了这么多次架,只动过一次怒。 他的袖口被对方的血染脏了,阮镇一没注意,祝英淮已经废了对方一条腿。 “怂怂!” 他玩得再疯再野,阮镇喊一声,他就收敛。 他还会装乖。 阮镇看着跑回自己身边的祝英淮,问:“你刚做什么?” “他弄脏了我的衣服。”祝英淮举着被血染红的袖口向阮镇告状,他自己还委屈上了。 他不可以弄脏我衣服的,他难道不知道,我脏兮兮的,阿镇会生气吗? 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猜心(一)【大修】 第一个世界里,祝英淮的黑化烧坏了时空机,他们也只能用以前的老法子了。 阮镇点头,感情是会被强行剥离的,记忆却可以选择保留。 白虎眯着眼,瞅准璀璨星河中稍显黯淡的一颗星星,略一用力,就将阮镇丢了进去。 这个位面是妖的天下,因天道有情,万物便有了灵,而后日月苦心孕育,于是灵化成了肉身——这便是妖。 这世上的第一只妖,唤做龙,它掌雷霆,驭云雨,叫陆地下沉,命海水上涨,使东c南c西c北四海合并,龙宫因此而生。 这老掉牙的传说一代代流传,渐渐失真,不知所踪又无处不在的“龙”,成为只存在于众妖梦中的创世大妖。 大妖有一支血脉,因着大妖的功德,在海上称了帝。 在这个位面里,龙帝的所有儿子都被叫做太子,太子等同于皇子,可太子之间的地位到底是尊卑有别。 其中最为尊贵的那位太子本应是龙三太子——敖光。 然而阮镇猜错了。 地位最为卑贱的,恰恰是这位嫡出的龙三太子,他的亲生母亲是如今被囚在北海之牢里的龙后。 这缘由牵涉了一桩旧事。 阮镇的拇指按在太阳穴处,试图舒缓接收大量信息的疼痛。 千年前,龙帝奉父命迎娶南海龙王的大公主凌谷,龙帝情人阮二郎投湖自尽,宫人都说,一条鱼竟也能被水淹死,可见他是心存死志,不肯将就。 阮二郎那一跳,断送了龙后的登天路,龙皇认为是当日的婚礼招了阮二郎的气性,连带地也厌憎了那娇滴滴的新嫁娘。 凌谷何等要强的性子,她明明是明媒正娶的龙后,合该享受天下供奉,主宰一方大泽,奈何新婚之夜就失了帝宠。 这也就罢了,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凌谷不肯让外人看轻了自己,强撑着口怨气演着帝后恩爱的独角戏,可龙帝不来她的寝宫,太子公主们接二连三地出生。 凌谷一咬牙,设了个局,怀了敖光。 她以为她的日子要好过些时,龙帝忽又纳了位舒妃,百般恩宠。这舒妃是大有来头,她是阮二郎的双胞胎妹妹,两人长得是一模一样。 要说龙帝深情,不如说他薄凉,爱人尸骨未寒,居然强纳了爱人的嫡亲妹妹。 凌谷这下可真是恼了,龙帝未免也太不把她这个龙后看在眼里,她前脚才怀上龙蛋,后脚哭哭啼啼的舒妃就进宫了,被这个低等妖族强压一头,凌谷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凌谷偷偷联合南海那边的同胞兄弟,想着要将龙帝从高位上拉下来,自己做了这海里的女帝。 可她毕竟天真,轻信小人,落了个终身囚禁,连刚诞下的龙蛋都被夺走,凌谷哪里肯就范,硬扛着不让。 千年前,那场持续了两百年的夺子之战终于尘埃落定,凌谷囚于离她故乡最远的北海,终生不得解脱。 而凌谷的独子敖光,被龙帝抱去交由凌谷最痛恨的舒妃抚养。 第一次见到任务目标,是在喧闹的海市上。 水母莹莹的微光点亮了这条幽深的长街,地上洒满了莹润的珍珠却无人理睬,驮着小孩的巨型海龟慢悠悠地挪动着身子,形形色色的妖族戴着面具在各个摊位上闲逛谈天,海马拉着的华贵马车急速在人群里穿梭。 海马忽然失了控制,疯狂向海龟撞去,海龟背上的小孩惊慌失措,几乎要跌下海龟背。 一道墨色的身影矫捷地掠过人群,蹿向小孩,值得庆幸的是,小孩被接住了。 阮镇在马车里睡得正香,就听外面一阵哗然,人群惊呼哄叫。 “外面怎么了?” 阮镇半撑着身子问他身侧的少女,这是他双胞胎妹妹——阮媛。 “不知道,我去看看。”阮媛皱了皱鼻子,抽出缠在腰上的软鞭。 他这次的任务难度加大,有了人设,还给他调整了外貌。 人设是个风流的纨绔子弟,要让他天天拈花惹草真心挺累,系统也不算苛求,只要在主角和主要配角面前稳住就好,其他时候根本不存在人设一说。 至于相貌,他与阮媛长得一模一样,眼睛清亮滚圆,睫毛浓黑密长,脸颊处两颗酒涡若隐若现,正是烂漫的年纪,面上仍一团孩气。 他俩才出生三百年,他们对于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妖族来说,的确只是稚子。 对于阮镇来说,这张脸长在他身上,过于娘气了。白虎坚持,说什么也不肯换,非要让他顶着这张脸。只安慰阮镇,以后长大了还能长回以前那样。 他正想着,阮媛已经起身出去看情况了。阮镇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有些头疼,这对双胞胎长得乖巧,性子却不然。 他兄妹二人,一个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薄幸郎,一个是怼天怼地骄横至极的刁蛮千金。 当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果然,刚出去不久的阮媛已经跟人家吵起来了。 说是吵起来,不过是阮媛握着鞭噼里啪啦地训斥,阮媛对面的那个人可一句话都没说。 阮镇叫住正欲挥鞭的阮媛,看向那人。 他长了一副清风朗月的相貌,五官端秀,气质沉稳,神情温和,哪怕遇上了阮媛这个不讲理的“熊孩子”,眉目间也无丝毫怒意。 那双举世无双的剔透金眸流转间,隐现风流,头上的黑色犄角威仪挺致。 系统升级后靠谱不少,主动给阮镇提供了男主信息。 敖光作为罪后之子,被龙帝厌弃,又因为被舒妃养大,为生母所憎。 舒妃面上待敖光亲切,实则淡漠,不过做个母慈子孝的样子,好叫众臣称赞她贤良,堪为龙后。舒妃膝下无子,任再贤良也无法封后,日子一久她心生怠倦,后来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她因罪后仍活着无法封后,心气不顺时也没少暗中捉弄敖光。 敖光虽是龙三太子,在宫中却如履薄冰,处境艰难。 促使敖光黑化的最根本原因,是舒妃想往敖光身边安人,在敖光成年礼上给敖光下药,迫使敖光与她的大宫女同房,罪后得知后,命心腹从恶渊里牵出三头犬。 要那三只脑袋的畜生在她儿子面前生吃了舒妃安排的贱女人。她宁愿将自己的儿子吓成不举,也不肯让他碰舒妃赐的美人。 因着这诸多的原因,养成了敖光表里不一,心狠手辣,瑕疵必报的性格。 他看着温温和和,实则暴戾深沉。 阮镇收回盯着敖光那张美人脸的视线,刚把所有的信息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另一边的阮媛已经在众妖的谴责下恼羞成怒,挥鞭向敖光抽去。 她挥了许多次,都被敖光及时避开,阮媛作为舒妃的嫡亲侄女,自小霸道惯了,没少欺负敖光这个“哥哥”。 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让她失了理智,竟然暗中命众家仆按住敖光,生生地在敖光面上抽出了个深可见骨的血大口子。 “阮媛!” 阮镇被这动静闹得心烦,阮媛迟早得收收这任性妄为的性子,否则不说敖光,她自己都能把自己作死。 阮镇的冷脸一摆,阮媛还是有些犯怵的,她哥哥平日里拈花惹草没个正经,凶起来能把龙宫拆了。 阮镇作为锦鲤一脉的希望,妖力深不可测,地位也异常稳固。 他年纪轻轻就只身入过恶渊,屠了不少入魔的异妖。 因战功赫赫,龙帝抬举阮家,封阮镇父亲为异姓王,等到阮镇一成年,他这世子就是异姓王,掌的那片海域,恰巧是罪后的故土。 “哥哥” 阮媛软着嗓子撒娇,“你何必要护着他?美人哪里没有,我明日就叫飞鱼送你房里给你。” 阮镇被阮媛缠得焦头烂额,又听系统叮叮咚咚的提示,面上带出了几分不耐。 “闭嘴,你先回家去。” 打发了嘴里不停抱怨的阮媛,阮镇这才仔细看了看敖光的伤势。 妖族恢复能力强,然而阮媛的软鞭却是淬了剧毒的,现在毒渗进血肉,敖光面色惨白,唇色泛紫。 阮镇拧起眉心,沉声问:“三太子,你还好吗?” 敖光心里恨毒了阮媛,却因想从阮镇手中讨取解药,勉强端起笑脸应付这色胚。 他用手捂着伤着的那边脸,没挡住涌出的暗红鲜血,他苦笑着道:“世子,恐怕要劳烦你送我回去了。” 阮镇点头,这是自然,毕竟是阮媛伤的人,他这也有解药,只是抹解药前得先挖去脸上的烂肉。 敖光被毒折磨得稳不住身子,马车已载着阮媛回府,阮镇就半抱着敖光,将他扶回去。 阮镇只是顺手帮忙,敖光却觉得他果然不怀好意,奈何处境堪忧,只能忍了。 阮镇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想了想,默默松开了扶着敖光的手。 它在阮镇脑子里聒噪地不断重复,阮镇忍无可忍重新搂住了敖光,顺便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这下总行了吧,这样总不一一c了吧? 阮镇没听见系统的声音,松了口气,看向敖光。 敖光很明显地怔住了,看着阮镇的眸子里含着莫名的情愫,轻轻往他身上靠,像是很信赖他,心里却在骂他。 这色胚,胆子倒是够大,居然敢摸他的腰! 再定睛一看,小色胚长着双圆滚滚黑溜溜的眼睛,脸上还有婴儿肥? 这就显出色胚的两分稚气来了,这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稚气,又显出他面上的三分无谓。 再扣去一分傲然,剩下的那四分,便全是不耐。 毛都没长齐,就晓得要揩油! 敖光忍了忍,一时之间不知是自己占了他便宜,还是他占了自己便宜。 阮镇:你还要我怎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猜心(二) 阮镇的模样过于稚气,揩油这种恶劣行为由他做来,有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滑稽感。 这种滑稽感让敖光对他的恶意不至于攀升地太快,恶意值堪堪停在了35。 罪后凌谷的风情举世无双,敖光继承了他母亲的精致相貌,自小没少被人调侃嘲笑,那些对他动过心思的妖族无一不被他剃去妖骨投入恶渊。 连丝妖息都没剩下。 敖光心里百转千回,阮镇毫不知情,他单纯地觉得很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做都是错。 回廊曲折,绿荫森森,阮镇几乎都要被这复杂的路线绕晕时,敖光停了下来。 “到了。” 在阮镇的意料之中,敖光的住处很偏,很破败。 面前是一扇普通的木门,半掩着,阳光虚软,竟照不进里面。阮镇探究地盯着那扇门,许久也没盯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系统告诉他敖光住的地方连着恶渊? 怕不是乱讲的。 正想着,屋内一老妇人扬声道:“贵客登门,蓬荜生辉。” 木门骤然大开,神色麻木的少年们尽都低眉顺眼,轻手轻脚地鱼贯而出,规规矩矩地在门外排成两列。 “嬷嬷。” 敖光低声恭顺唤道,屋内就走出个严肃古板的老妇人。 “殿下,有贵客登门,怎么也不通知老奴一声?” 她的声音苍老,很快散逸在空中,但她的阴森令人胆颤,她钩子般的眼神一扫,少年们齐刷刷地低下了头。 她眼珠子在少年们身上转了一圈,落在了阮镇脸上。 “世子,有失远迎。” 语毕,便不再开口,老妇人板着脸,皱纹锋利,死气沉沉又威森异常。她虽不倨傲,倒也不谦卑,停留在表面的客气不至于让人讨厌她。 阮镇不喜欢她,没有理由,就是不喜欢。 既然如此,倒不如顺着自己的心意来比较痛快。 回家好了,让任务去死吧。 心里极度赞同自己任性行为的阮镇从纳乾坤袖中摸出解药,随意地丢给敖光,懒洋洋地赏脸开口。 “解药。” 他懒到多说一个字都嫌费劲,人虽在敖光面前,心思却早早飞往住所,瘫在床榻上看杂书比跟任务目标掰扯来得快活。 “你自己进去。” 也不管人敖光什么反应,也不理会那老妇人,麻利地掉头走了。 任务目标难伺候,配角又古怪讨厌,阮镇离开的速度快得堪比逃难。 敖光满脸复杂地捏着手中的瓶子,他怎么觉得,阮镇离开的背影这么潇洒? 就跟在青楼里快活了一夜后,给足了赏银的恩客似的。 敖光转动着手中流光溢彩的琉璃瓶身,里面的乳白色珍珠大小的百毒丸微微颤动着,冷雾般的药性在瓶中翻滚冲撞。 三颗。 天底下一半的百毒丸都在这儿了,哪怕被剃去妖骨c剜去妖丹,一颗百毒丸入腹,足矣。 摸一下腰换一瓶有价无市的百毒丸。 该夸他慷慨? 还是该骂他败家? 收到了这辈子最贵重的礼物,敖光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面皮,难道真有这么好看? “殿下,请。” 那老妇人的视线从敖光手中捏着的琉璃瓶上滑过,微微倾身,做出引路的姿势。 敖光顺从地迈入屋内,只听坠在他身后进来的阎嬷嬷语气严苛地道。 “老奴只一句话需得代娘娘叮嘱殿下——谨言慎行。” 敖光的脚步顿了下,嘴角挑起一抹微不可见的讽笑,攥紧了手中的瓶子。 阮镇困惑地摸摸鼻子,他什么也没干恶意值倒降了,应该是那瓶解药的缘故吧。 看来任务目标也不是太难相处。 系统的提示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幽怨。 阮镇心底浮出不妙的预感,伸手在乾坤袖里探了探,阮媛剧毒的解药还在。 少的是百毒丸? 阮镇扯着乾坤袖愣住了,要死,保命的东西送掉了,他迟疑地问:“那我还有吗?” 哦。 阮镇面无表情地捏爆了手中青色陶瓷瓶,这才是阮媛软鞭上剧毒的解药。 三颗百毒丸抵10的恶意值。 他觉得吧,这任务目标也太吝啬了。 差评,不喜欢。 因这事心情郁结了许多天的阮镇,在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决定出门散心,给自己找个乐子。 听说原主的死对头龟午又有了新的追求目标。 龟午——龟丞相的嫡长孙,他能和阮镇交恶的最关键因素,是他二人同样不学无术。 偏偏阮镇天生妖力强,战斗力高。 同样的荒唐事,阮镇能做,他龟午做不得,龟午不服气老找茬。阮镇也不是什么谦让的人,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杠上了,谁也不服谁。 这不龟午看上的人,阮镇要不去参合一下,也对不住自己岌岌可危的人设。 龟午长得壮,立起来足有两米多高,外凸的眼球灵活地很,走起路来却慢吞吞。 因他修炼的功法,使得他脑袋光秃秃的,锃亮锃亮,只有头顶的一小撮细软的黑发,那撮黑发被他用海草妥帖地绑在一起,这是龟午的宝贝。 他只剩下这么一撮珍贵的头发了。 他的祖上是吞天龟,龟午的肚子却不像吞天龟那般厉害,什么都能消化。 哪怕是这样,龟午一天要吃的食物都远远大于普通妖族,好在龟丞相有钱,才撑得起这一家子的吃食。 吃很多长很壮的龟午看不起现在还跟少年似的阮镇。 这种厌恶中又带了些微妙的嫉恨。 阮镇一进酒楼,龟午就闻见了。 锦鲤一族每只妖都带着异香,阮镇也有,他的身上的味很淡,是微苦的罗莎草的味道。 罗莎草长在最幽深的僻静海底,碧绿剔透,曾有传闻说它是炼制百毒丸的主味,一度千金难求。 龟午之所以熟悉这味,是因为他幼时天天与原主互殴,不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不肯罢休。 “哟,什么海风把二娘子您吹来了?” 阮镇上头还有个哥哥,他家中行二,龟午讽刺他像个女妖,身带异香。 阮镇不爱搭理他,龟午就喜欢自己给自己找存在感,他刚迈进这个门槛,目光就被坐在角落的美人给吸引住了。 吸引他的不是其他,而是对方那张脸和通身的气质。 芙蓉面c桃花眼,温柔友善,风流俊美。 竟与敖光有八分神似。 那个拿了他三颗百毒丸却只肯降10恶意值的小气鬼。 许是阮镇的眼神过于直白,探究意味太浓,美人轻蹙眉心,不自在地偏头,错开他的眼神。 这样就又不像了,敖光没这么娘。 也没这么弱。 阮镇在心底默默地得出结论。 “你看什么?” 阮镇目不转睛盯着美人看的举动惹恼了龟午,龟午自小与阮镇互殴,动起手来也熟门熟路的,气势汹汹的质问刚落地,拳头就砸了过来。 阮镇要是肯站着被揍,那就不叫阮镇了。 他反应迅敏,霎时间,掌心已凝出妖力,妖力化剑,直直刺向龟午的脑袋,将龟午头顶上扎着的那撮头发给削了去。 这下龟午可真真成了个秃头。 “阮贼尔敢!” 陷入暴怒的龟午不顾自身的承受能力,用晋阶丹强行提高自己的修为,化出吞天龟原形与阮镇斗了个天昏地暗。 遮天蔽日的巨大海龟咆哮着向少年冲撞而去,少年虽小,看着孱弱可欺,然而妖力澎湃,转眼间就召出了汹涌巨浪,巨浪一丈丈升高,升至巨□□顶,转瞬就要盖过巨龟。 猛然一声厉呵,打断了这场斗法。 “阮镇!龟午!” 龙帝的威仪狠狠压下,迫使阮镇和龟午悻悻收手。 阮·不安分·纨绔·镇与暴走龟午斗法,毁了都海里的大半珊瑚,还涉及强抢民男。 无辜的民男名叫柳诸,伍万酒楼大名鼎鼎的柳老板。 他们这点小破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惊动了龙帝,自然罪不可赦。 一个两个的都被揪回龙宫,乖乖听训。 再一次见到小气透顶的任务目标是在龙帝的大殿外,他和倒霉龟午被罚跪。 情节严重,但鉴于认错态度良好,跪满个三百天,跪到两人握手言和就能回家。 阮镇和龟午相看两厌,为了不避免再次掐架延长罚跪时间,都各自克制着不招惹对方。 跪了两百多天后,大块头秃头龟午怂了,熬不住没人说话的寂寞,开始和阮镇掰扯。 “你为什么老盯着我的柳老板看?” “谁?” 龟午双眼一瞪,怒气冲冲地骂:“你那天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跟老子装傻!” 骂完还不解恨,狠狠呸了阮镇一下,“虚伪!” 阮镇颇为无奈地解释:“你难道没发现,你那美人长得很像敖光吗?” 这回是龟午耳朵不好了。 “你说谁?” “龙三太子敖光。” 龟午神情莫名地盯着他的左侧,艰难地问:“你是说,你旁边这个,三太子吗?” 阮镇福至心灵,猛然转向左侧。 捧着书卷的敖光在用一种更加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连好好的一张俊脸都纠结成一团。 阮镇和敖光对视了会儿,敖光似乎要进殿,很快就路过了他。 好死不死,愚蠢到家的龟午恍然大悟地感叹:“原来你小子喜欢三太子啊!” 阮镇眼睁睁地看着敖光皱着眉头,不解又讶异地回头。 那神情好似在问——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猜心(三) 阮镇陷入了沉默,他也不好追着去解释什么。 那可就变成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就犹疑了这么一下,敖光已经收回视线进殿了。 “诶,你怎么会喜欢三太子啊?”仍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的龟午像个长舌妇,“那事,你听说没有?” 阮镇掐灭指尖燃起的妖力,等着故弄玄虚的龟午自己把答案说出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龟午见听众不给力,嘴快自己说了:“他们都说,龙三太子不举。” “啧,可惜了,要不是他不举,这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尊贵呢” 龟午见阮镇的脸色阴沉,看着要与他动手的样子,忙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这么说,你现在要是跟我动手,我俩都走不了。” 他忌惮地扫视阮镇,疑心阮镇已经暗中蓄力,不由出声警告;“龙殿上动武的惩罚可不是开玩笑的!” 龟午莽撞,好歹晓得轻重,都城的珊瑚海与龙殿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龙殿是妖族的传承之地,这里暗藏无数阵法机关,在这里,龙帝才是绝对的主宰,只有龙帝才有资格动武。 寻常的妖族,到了这里,十成的妖力都被压制成了四成。 也正是因为龙殿的独特之处,他俩才被命在此处罚跪。 龟午可以在都城化原形,却没胆子挑战传承了万年的大殿阵法。他自己虽明白这分寸,但怕心仪龙三太子的阮镇不明白,于是服了软。 “其实这样不也挺好吗?”龟午往大殿里张望了下,压低声音在阮镇耳边道,“若不如此,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呢。” 他的意思是,若不是敖光不举,龙宫中有人容不下他。纵使龟午不说,阮镇也料到了,名正言顺的嫡子,多少是会阻了某些人的路的。 他们话音刚落,未过几瞬,殿中忽地燃起熊熊妖火,暗红色的妖火嚣张,变幻着形态向四处蔓延。 铺天的热浪席卷而来,瞬间蒸干了龙殿里的水汽。 龟午瞳孔骤然紧缩,哑着嗓子问:“陛下怎会如此动怒?” 该不会是他刚刚的话被陛下给听了去吧? 不仅是他这样想,连阮镇的心也突地一沉。 龙帝猝然间释放出了这样多的妖力,可见他怒火之炽,恐怕此事是无法善了了。 不料一阵刺骨狂风从殿中咆哮而来,从风中摔下了个浑身是血的敖光。 敖光面色青白,气若游丝,身上全是被风刃刮的血口,正不住地咳着血。 “三太子?” 阮镇懵了下,想伸手扶他。 “让他跪着!”龙帝乍然现身,他身穿明黄色蟠龙朝服,怒火难掩,连帝冠上的珠帘都被摇地哗哗响。 他挥袖将书卷尽数掷落在敖光面前,斥道:“孽子愚善,妇人之仁!异妖既已入魔,如何唤回神志,如何与我妖族相安无事?” 敖光神情倔强,指腹用力揩去唇角的血,低声为自己分辩,“父帝,这些卷宗是最好的证明,异妖虽入魔,仍是妖族。” “若能以徳善教养驯化” “愚蠢!” 龙帝冷笑着踹了敖光一个窝心脚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不必多说,我意已决!” 龙帝似是仍未出气,觑了眼恭敬趴跪在地上的敖光,语气中透出浓重的厌恶。 “莫脏了这龙殿,滚吧。” 他甩下这句话挥袖就走,转眼已入了龙殿。 “三太子” 阮镇替敖光捡起散落了一地的书卷,敖光低着头,阮镇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见他光滑洁净的额头,和接过书卷时露出的那一小截里衣袖口,浸饱了鲜血。 敖光态度平和,温言笑道:“让世子见笑了。” 只是这抹笑意未免牵强。 尔后他冲龟午略一点头,捧着他那些书卷走了。 经这样一遭后,龟午也倦了,一言不发地跪着,任由沉默蔓延。 阮镇没有得着安生,龟午不吵了,系统在他脑子里聒噪得很。 敖光不是有三颗百毒丸吗,怎么可能性命垂危? 系统不回答,只当做自己中病毒哑了,人类如此复杂,阮镇不知道,它一个机器怎会知道? 阮镇心里挂念着重伤而去的任务目标,觉得这日子过得实在太慢,时间好像都不肯挪动了,剩下的八十几天,好不容易才捱到了。 他一解禁制,连阮府都未回,直奔敖光住处。 舒妃独爱陆地上的秀美风光,用大量灵石维持着隔水结界。 敖光的住处邻着舒妃,舒妃一向不肯在表面上落人口舌,因此敖光的住处风景也与海底的其他地方不同。 甚至连春夏秋冬c粉霜雨雪都是有的。 阮镇来时,这刚下过一场绵雨,竹林干净清爽。 立在竹枝头的雀崽歪着头叽啾,阮镇骤然凑近,捏住它的小尖喙,小雀儿倒是不怕人,不惊不恼,只拿着一双黑亮的圆眼睛瞅人,大方纵容着来人的顽皮。 阮镇将其捧入手心,那雀儿颇具灵性,很是亲人,它自在地在阮镇的掌心里蹦跶,一会儿用尖喙去啄自己的羽毛,一会儿娇娇地冲着阮镇叫唤,一会儿又要拿毛茸茸的小脑袋去蹭阮镇的手。 这小家伙实在会撒娇,阮镇眯着眼轻笑,仿佛心中沉甸甸的担忧也连带着松快了些。 陡然竹林间升起一阵怪风,竹叶沙沙,绿意汇成一片,阮镇眼眸微沉,有人来了。 方才在阮镇手心里蹦跶的雀崽急莽莽地往碧水湖里钻,阮镇一个不慎它就已钻了进去。 阮镇正诧异这海底的鸟居然也会游泳时,它又忽地从平静的水面蹿出来,浑身都湿漉漉的,气啾啾地去扯阮镇的袖子。 它这是? 阮镇惊疑地看着小雀儿又扑腾着肥翅膀往湖里闯,极其人性化地做了个跳湖的姿势。 轻飘的步履声越来越近,不止一个人。 系统和雀崽都让他跳,阮镇也没犹豫,趁来人巡到这之前纵身一跃,敏捷地钻入了湖底。 不出阮镇的意料,这个湖是个活水。 为他引路的雀崽羽毛上透着淡淡的金芒,小躯体渐渐剔透,透明至视线能穿过它看到它另一侧的景物,阮镇在水下能清楚的看见在它身体里脉脉流淌着的浅金色妖力。 被注了妖力的灵物 雀崽是个有主的,它的主人,会是敖光吗? 阮镇这样想着,已经顺着水流游到一个偏僻狭隘的洞口,他勉力一蹿,就蹿了出来。 湖外别有洞天,正值盛夏傍晚,海底的落日到处挥洒朦胧光晕,阮镇从层层叠叠的荷花丛中钻出来,甩了甩湿漉的头发。 还未来得及换口气,就见两个白色的身影往这里靠近。 阮镇一惊,忍不住化了鱼尾,墨黑的鱼鳞在日光下熠熠发光。他躲入了荷花丛中思考着如何脱身。 阮镇略一沉吟,点头。 龟息丹不仅仅能擦除自己的气息,还能隐身。 哪怕是龙帝那样的大妖,阮镇不主动现身,亦无法察觉。 这是祝英淮的位面赠予他的。 上个位面里,祝英淮的精神力太强,在情绪激烈时居然能捕捉到系统的话,由此黑化的祝英淮将他困在那个位面整整六十年,若不是祝英淮的肉身寿终正寝,系统也不能钻空子把他偷出来。 写信的女人叫姜妍,他们希望阮镇能彻底摧毁祝英淮的精神世界,可世事难料,阮镇爱上了祝英淮,且被祝英淮囚住了,好在后面的发展阴差阳错,还是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只是对于被他们坑骗的阮镇,有那么几分歉意,因此慷慨地送出了大批异宝。 龟息丹,便是其中之一。 谁能想到,恶名远昭的“造梦”凶兽会甘愿自毁呢? 系统接收祝英淮这个任务时,也不过以为是寻常“日行一善”的拯救。 他们以为姜妍的悲伤,为的是祝英淮的悲苦,却不曾想她哭的是即将被毁在祝英淮梦中的一切。 面临倾覆的“大厦”,是姜妍的故园,当她本身的感化已无法困住凶兽时,她想到了求助。 烫手山芋没人愿接,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用谎言粉饰。 哪里是时空错乱入了“造梦”,不过是他们苦心谋划罢了。 祝英淮本是魂体,不死不灭,只是为情爱沉沦,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重塑肉身,好与挚爱恩爱白头。 系统不懂,阮镇却是懂的,阮镇被迫停留在这个位面,生命线便与这个位面的时间缠绕在一处,他离开这里,不老不死,可他留下,注定要归于尘土。 祝英淮怕他一日日老去,祝英淮却青春永驻。 这时候,祝英淮难免觉得,青春亦可憎。 祝英淮是这样的,较真c偏执,若可白头与共,他便不肯坐享无边孤寂。 他曾说,痛失所爱,千年万年,又待如何? 他洞悉这局背后的一切算计,仍要笑着叮嘱阮镇;“若我走了,他们给予你的一切,尽可收下,全都用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阿镇,你要相信,我还会回来。” 他说他要回来,阮镇信了,宰上个位面时,更是毫不手软。 服下龟息丹的阮镇游上岸,将鱼尾变做双脚,悄悄潜入眼前的巨大冰殿。 这处的时间停滞在盛夏,面前高耸入云的冰殿丝毫不受影响,散发着森森的冷气。 阮镇刚跨入殿中,蚀骨寒意从脚底往上拱。 他双眼覆上妖力,凝神往冰面的高空看去,只见上面悬着一架白骨。黯淡的金色妖丹缓慢的绕着白骨游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