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回头，你便是岸》 正文 第一章 初遇（1） 墙壁，灰暗斑驳；楼梯，摇摇欲坠；鲜血，殷红刺目 又到了这里，又要经历那可怕的一幕。心在黑暗中疯狂地跳动，挣扎仍是徒劳，她伸出手去，鲜血淋漓的掌心有尖锐的刺痛。然后，随着那急速下坠的身影，一同跌向更加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四周仍是黑暗。只不过，粘稠的浓黑变成了浅淡的灰黑，窗外有隐约的光线传来，对面的床架子在灰黑中影影绰绰，伴着均匀的呼吸和轻轻的呢喃。 她伸出手臂，擦去额头的虚汗，又一次的了无睡意。 捱到天亮，终于软软地起身，换上工作服，与夜班的人交接，开始周而复始的忙碌。 “肖西，今天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有同事问她。 她勉强笑笑，解释：“大概是没睡好。” 别人也不深究，客套地让她注意休息后，就自顾自忙去。 打扫c消毒c整理客房，时间过得飞快。然后接到通知，516的客人指名让她将干洗过的衣服送到房间。 她有些头疼，却别无它法。取衣服的过程中，只祈求那位外国客人能安安分分地把衣服接过去，不要再有多余的动作了。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那客人这次更加变本加厉，企图将她强制性地拉入房间。推推搡搡的过程里，她绝望地希望，保安部监控室的同事能够发现不对劲，上来过问过问，或者至少，有人从一旁经过，稍微阻断一下。然而，客人已将她半个身子拉入房间，整条走廊却依然寂静得出奇。厚实的羊毛地毯上鲜艳的团花图案灼灼刺着她的眼睛，她不敢太过用力反抗，只能在嘴里不停哀求：“先生，我还在上班，不能进去陪你聊天。” 拉扯她的外国客人蓝灰色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继续劝说：“我会打电话告诉前台，还有事需要你继续服务，他们会同意的。” “可是先生，我马上就到交接班的时间了，必须” 对面房间的门在这时忽然打开，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六目相对，空气凝滞了片刻，而这片刻的凝滞中，肖西还突兀地定格于一只胳膊扒住门框条腿抵住墙角的姿势。 那人很快转过目光，轻轻皱了皱眉头，从他们身边走过，在电梯前站住。 外国客人见他似乎并不打算管闲事，手下用力，急切地想要将她一把拉进来。肖西再怎么勉力支持，到底敌不过身边男人的力气，眼见着就要被他拉入房间。那一瞬间，她将求救的目光最后递向电梯旁的男人，那人却并未回眸，依然耐心地等待电梯门开启。 外国客人咧开了嘴，下巴上的胡茬在兴奋中泛出隐隐的红色，正要关门，一只胳膊突然撑在了门板上，阻断了门合拢的趋势，胳膊的主人，正是刚才经过的那个男人。 男人二话不说，直接拉过肖西，拖着她往前走。肖西踉踉跄跄跟了几步，肩膀被另一人拽住，外国客人气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是谁？凭什么带她走？” “放开。”男人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冰冷。 外国客人愣了一下，手依然拽着肖西肩膀，争辩：“我是在追求她，我喜欢她，你有什么权力干涉！” 肖西带着哭腔：“我不喜欢你。” “肖小姐，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我们没什么可谈的”肖西边说边挣扎，身子不稳，晃了一晃，最后扑在男人身上。 他依然面无表情，只是顺势搂住她的腰，带她向前走。隔了一层衬衫，他的身上，有一种清淡的薄荷味，盈满鼻间。 走了几步，听到外国客人在后面冒出一句：“dan bitch!” 肖西还未反应，男人却顿住脚步，眼底有一丝的不耐，然后转身，几步走到外国客人面前，干净利落地一拳挥下去。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外国客人没有防备，轰然倒地。男人在肖西惊愕的目光中淡然收手，回到她身边，将她牵入电梯。 望着合拢的门，她嗫嚅地说：“谢谢。” 他没有接话，按下b层，那是通往地下停车场的位置。 “几层？”他说。 “嗯？”她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下，才明白他是问她要去的地方，赶紧回答，“一层。” 他按了，然后无话。空气再次凝滞，只听见电梯下滑发出的轻微响声。 到了，她走出电梯，转身目送他。而他，微微点头示意后，直到电梯门合上，没有再看她。 肖西从员工通道走到附属楼，这个点儿，正在交接班。工作间里，几个大妈大嫂拿着一个玻璃瓶，凑一块儿看。 见她来了，向大姐拉住她，说：“小西，快帮余嫂看看，这几个瓶瓶罐罐是个啥东西？她侄女从美国给她寄来的，我们闻着香，都说是擦脸油。可她说这么好几瓶，总不能都是擦脸的。你们年轻人见得多，看知不知道。” 她接过来瞟了一眼，拿支笔，在几个瓶身上一一标注：洗面奶c精华液c面霜c香水 一个大姐打趣：“哟，余嫂，你侄女这是要让你变成老妖精呀。” 几个大妈大嫂都笑起来。 余嫂一巴掌拍在说话的人身上：“就妖精，就妖精。” 倒是向大姐有些惊奇地问：“小西，这全是些洋文，你怎么都认识？” 马上有人附和：“是呀，小西你哪里毕业的？我之前就觉得你跟我们不太一样，又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 肖西勉强咧嘴笑笑：“看你说的，不就之前在化妆品柜台干过嘛，多少知道点，怎么就不一样了。” 向大姐反驳：“是不一样，我也这么觉得，反正就是就是气质不一样。”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一阵哄笑。余嫂说：“看看，你们还说我妖精呢，老向连气质这词都整出来了。” 向大姐去挠她，肖西趁她们笑闹的功夫，从人群中抽身，到二楼的员工宿舍换衣服。 宿舍二十平米左右，收拾得还算干净，只是挤挤挨挨摆了四张上下铺，再加上中间的两张长条桌，以及八个人的水桶c脸盆c拖鞋等等，当真连转个身都难。 最外面靠门边的是肖西的床位，小小一隅，却是她在这座城市唯一安身立命的落脚点。刚才那名客人的纠缠耽误了不少时间，她从床上拿起衣服，加快手脚换好，背了背包赶紧出门。经过工作间的时候，上中班的嫂子大妈们已拿了工具，开始各尽其责，肖西跟向大姐打声招呼，将早班的情况作了交待。 向大姐随口问：“又去咖啡店？你这孩子，这么拼干什么！” 她笑笑，冲她摆摆手，就向门口跑去。笑容的下面，心有一丝丝抽痛。也许，这么拼命打工，不只是因为经济的拮据，更多的，是为了忘却，忘却那些曾经，忘却那些不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初遇（2） 这个星期，咖啡店这边上的是夜班。下午五点开始，客人越发多起来。她在大厅内穿梭奔忙，与在酒店一样，她比其他服务员，总是要更忙碌那么一点点。不停有客人向她招手，或点单，或结账，或续杯，甚至大老远叫她过去，只是问她今年多大。还有些轻佻的客人，借着她端咖啡c放糕点的功夫，不经意地抚过她的手，蹭过她的腰，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一般都是不动声色的闪开。像今天下午那位无礼的外国客人一样的，毕竟是少数，不需要她真正撕破脸。她知道，所受的这些特殊待遇，无非缘于她拥有的这副好皮囊，只不知道这皮囊于她，到底是好是坏？ 咖啡店规模很大，除了主售咖啡和甜点，还兼卖中西简餐。刚收了客人用过的一摞杯盘碗碟，肖西端了往清洗间送，经过通往二层的楼梯口时，一株茂盛的绿色植物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楼梯上下来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速度很快，她被结结实实地撞上，碗盘哗啦啦壮烈猝死。她来不及接收四下射来的关注的目光，只是惊慌地在心内飞速计算，这得赔多少钱？那人一迭连声对不起，伸手扶她。她避开那只修长白净的手，低着头，赶紧去拿了扫帚收拾残局。 回来时，那人却还在原地，问她：“多少钱？我赔。” 她有一瞬间犹豫，然后细若蚊蝇的声音：“我们都有责任，一人赔一半吧。” 那人声音有些好笑，说：“是我冲下来撞了你，应该我付。再说，我也没有和女士共同付钱的习惯。” 同行的另一个男人瞟了瞟她，补充：“对，尤其是漂亮女士。” 撞她的男人笑骂他：“滚一边儿去。”嘴上这么说，目光还是细细从她脸上抚过，显显含了惊艳的意味。 她刻意低下头，避开他的打量，大致估算一下摔碎物件的价值，按半价报了个数字。 半天没见动静，忍不住抬眼看时，那人正在全身上下焦急翻找，嘴里嘀咕着：“难道掉办公室里了？”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那人脸色颇有些尴尬，手肘撞撞旁边的男人：“哎，帮我给一下，回头还你。” 身旁的男人有些夸张地退后一步：“咦，我欠你的怎么，刚刚就是我请客，这回我可不管。” 那人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去抢，另一人紧紧捂住不放，边躲边说：“你下回来，再找人还钱不就行了。” 那人眼里忍着笑，骂：“你丫就是欠抽。”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让她将卡号发到这个手机上，他明天要飞上海，稍后会把钱打给他。 身旁人再次补充：“对对，一定要用你的手机发给他，记住了啊！” 那人朝肖西微笑着点点头，抬腿往前走，边走边说：“你刚说的那事我再考虑考虑啊。” 另一人抢上一步：“别啊，哥们儿这是帮你，你怎么不分好赖人啊”声音渐渐飘远。 肖西低头看手中的拉丝银金属名片，银灰的底色上简洁的几行黑字，程适之，jh公司财务总监。微微摇摇头，随手放入围裙的兜中。 0点时分，咖啡店终于打烊。清扫时，服务生方诚友突然奇道：“咦？这什么东西？”紧接着从楼梯口花盆与台阶的夹角里钳出一个黑色的物体来，竟是个钱包。旁边的服务生窜掇：“赶紧看看，有多少，刚好出去宵夜。” 方诚友嗤笑：“想得美！”一边将拖把柄夹在腋下，一边打开检查。厚厚一沓钞票，若干银行卡信用卡，居然还有一张当天上午飞上海的机票，姓名栏赫然写着：程适之。 肖西正在不远处擦桌子，听到方诚友念出的名字，刚觉得有点熟悉，他已经在那边喊起来：“肖西，这是不是之前撞你的那个客人？” 肖西走过去，拿起机票一看，不是他是谁。便对方诚友说：“给我吧，我有他电话。” 方诚友依言将东西递给她，又有些扭捏地低了声道：“一会儿我等你一起回家。” 肖西淡淡一笑：“不用了，我住得近，走几步就到了。” 方诚友有些讪讪的，勉强道：“那好吧。” 小伙子其实人不错，忠厚老实，手脚勤快，长得虽说不上帅气，却也周周正正。而且据说是本地人，父母都是老国企职工，早年有一套福利房，前两年又给他买了一个小套房作结婚用，自身条件还是很吸引一些姑娘的。他对肖西有意，肖西早就感觉到了。只是爱情这东西，她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兴趣，要如何委婉地拒绝他，让她多少有些伤脑筋。 她从兜里摸出名片，到前台用固定电话拨过去。归还客人财物属工作范畴，她还不想浪费自己的手机费。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传来：“你好，哪位？” 她简单作了自我介绍，说明了当前的情况。 对方马上变得热情起来，一迭连声表示谢意，两人约好早上七点半，由程适之到肖西工作的酒店取回。 挂了电话，四下打量，发现收尾工作已经都做完，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背上背包走到大门口，肖西在心底悄悄叹了口气，方诚友正等在那里。 “肖c肖西，太晚了，路c路上不安全，我送送你。”方诚友很有些局促。 “谢谢。”肖西轻轻说，往前走几步，想想又道，“其实不用的，路不远，我都习惯了。” 到底没有拒绝，方诚友不易察觉地舒口气，赶紧跟在她身旁。 “一起工作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方诚友努力活跃气氛，挑起话题。 肖西的身形，却因为这句话，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半天才回答：“沈阳。” “啊，那离我们这儿挺远的啊。” 肖西勉强笑笑：“是啊。” “准备一直在这儿工作吗？”方诚友又问。 “说不好，也许吧。” “这儿挺好的，城市建设好，工作机会多，消费水平也不是特别高” 肖西这回是真笑了：“你是市政府派来的宣传大使吗？” 方诚友摸摸鼻子，也露出憨厚的笑容。 肖西话锋一转：“哎，你觉得小玫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方诚友没反应过来。 “小玫喜欢你呀，别给我装不知道。” 方诚友开始结巴：“别c别瞎说。” “哪有瞎说，你没注意过她看你的眼神？小玫挺可爱的，你们俩很配，要抓住机会哦。” 方诚友沉默了，许久，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是吗？” “谢谢你，我到了。”肖西指指前方耀眼闪烁的巨型酒店招牌，再冲他挥挥手，“再见！” 方诚友目送她跑进酒店大厅，仍呆呆站在原地。她是这么美，美得极致，美得醒目，却又总是淡淡笼着一层雾，让人难以接近，难以了解，成了一个美丽的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初遇（3） 一大早，肖西的脑袋便被人摇啊摇，极不情愿地张开眼，发现床前站着向大姐，一脸的焦急。她揉揉眼睛，思维还处在混沌状态，口齿不清地问：“怎么了？” “你倒睡得安心，昨天打你手机，开始不接，后来怎么就关机了？” 肖西从凳子上拿过背包，再从里面摸出手机，按几下，说：“哦，大概是没电了，我没注意，有事？”她在这座城市无亲无友，除了极少的工作联系，大约只有想推销的或者想诈骗的会打这个电话，经常连自己都忘了它的存在。 “你昨天是不是打客人了？那老外投诉你，经理昨儿到处找你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话让她迅速清醒过来，昨天的一幕也即刻涌入脑海，她苍白着脸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没找着，经理那脾气你还不知道？赶紧起来，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她慌里慌张洗漱一下，就往经理办公室跑。还在走廊，就看见经理正同一名主管讲话。瞥见她，脸色一时变得十分难看，很快结束了那边的对话，冷眼看向她。 她赶紧一溜小跑过去。刚站好，经理劈头盖脸砸过话来：“你不想干了就直接卷铺盖走人，别留下一堆烂摊子让人给你擦屁股。” 她小声辩解：“经理，那位客人他他” “不管客人怎么样，你都不应该动手，特别是一位客人。”经理的眼睛在镜片后射出冷厉的光，“客人昨天本来准备报案的，我们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你倒好，打完人心安理得地一走了之。现在客人要求给他一个交待，你说，该怎么办？” 她冷静了片刻，说：“我想，处理意见已经有了吧？” 静默半分钟，经理回答：“的确有了。第一，你必须亲自向客人道歉。第二，你把辞职信交上来吧。虽然你之前表现一直不错，但这次实在是。” 她点点头，艰难却坚定地一字字回答：“谢谢经理，我稍后把辞职信交给你。不过，道歉请原谅，我不会去的。”说完，朝经理鞠个躬，在她愕然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慢慢踱回宿舍，和衣靠在床头。凌晨交班的四个同事还睡着，其余床铺的主人应该正在岗位上，整个房间安静得出奇。 在这间宿舍里，她生活了三年多。除了刚来这座城市时，在一家小超市待了两个月，后来因为老板特别的爱护和老板娘特别的关注而主动离开，再以后的时间，这里就是她栖息的小天地。不能说有多深的感情，至少，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不舍。最难熬的那些个日日夜夜，是这张小床c这席蚊帐c这满室深深浅浅的呼吸陪她默默流泪，舔舐伤口。更主要的是，离开这里，她不知道一时间还能去哪儿找到一个供吃供住的地方。咖啡店或许可以暂时歇个脚，但那边没有宿舍，最终，恐怕还是得进一步压缩开支，租个小房子。想到这里，她刷地一下爬起来，办辞职手续c结算工资c收拾行李c找房子c找工作，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没时间在这里自怨自艾。 从财务室出来，她捏着薄薄一张信封，自嘲地笑笑，还好，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下一步要做的，是收拾行李，去咖啡店找老板通融通融。 将钱塞进背包的时候，无意间瞟到另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她一个激灵，糟了，还有一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她飞快地奔向酒店大厅，一心只盼那人还没有离开。 喘着粗气在大厅探寻一圈，还好，她很快在前台那边发现某位失主的身影。程适之两道英挺的眉毛微微蹙着，疑惑道：“刚刚辞职了？可我昨天” 话未完，一人伸手拍拍他的胳膊，肖西充满歉意的声音传来：“对不起，我发生了点事情，把同你的约定给忘了。” 程适之扭过头，看她一眼，笑了：“我还以为，你携款潜逃了呢。” 刚刚一小段的奔跑，肖西的马尾略略有些松散，几绺微湿的乌黑的刘海斜斜挡在额头，脸庞在嫩白中透出两抹潮红，更显得皮肤莹润透明，吹弹可破。认识肖西的人，都说肖西是绝色。她的美，几乎注解了精致秀丽的五官c白皙细腻的皮肤c修长纤巧的身形，而在这众多美的元素里，尤以一双眼睛最为动人。她的瞳仁比常人黑亮许多，又总是汪着水，直如刚刚洗濯过的黑葡萄，在阳光下反射着闪闪的光芒。刀刻般的双眼皮上，是浓密如同小排刷的睫毛，微翘，扑闪起来时，总让和她对视那人的心，也蝴蝶般舞起了翅膀。 现在，奔跑让那双眸子更加晶亮c鲜活，程适之定定看着，脑中有片刻的空白，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来此何事。肖西拿钱包在他眼前晃了几晃，“嗨”的一声，他才猛然回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初遇（4） “钱包给你，检查一下吧。”肖西微笑。 程适之接过，却并未检查，只是关切地问她：“听说你辞职了？” 肖西手指微微弯曲，在白色棉布长裙的口袋里揪住一条布边，淡淡道：“是啊。” “为什么？有新去处了？” 这话问得未免有些唐突，肖西压住心底的一丝疑惑，没有回答，转而提醒他：“你好像要赶飞机，时间快来不及了。” 程适之叹口气，从钱包里抽出飞机票，在肖西眼前晃晃：“已经来不及了，你迟到了半个多小时，现在赶去机场，除非一路闯红灯，还不能碰上堵车。” “啊？”肖西惊讶，她还真没仔细看过机票时间，“那怎么办？会耽误你的事情吗？” 程适之满脸悲愤，点头：“当然会。” “那你赶紧去啊，也许运气好来得及，实在不行改签下趟。” “算了，签下趟是没用了，那边的会议时间也过了，我刚刚已经让助理去处理。”程适之耸耸肩，郑重强调，“可惜了，那会议很重要的。” 他这么一说，肖西负疚感更深，一双大眼睛欲语还休，最后只能艰难地道：“实在对不起！” 程适之笑容里含了一丝狡黠：“好了，等你这么久，我饿死了。作为补偿，你当下向导，带我到酒店餐厅吃个早餐吧。” 肖西无法拒绝，伸手向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在酒店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坐在餐厅吃早餐。将他领到餐厅后，肖西本来是要走的，无奈他着力强调，这钱包里装了他若干证件，一一补办会是一件大麻烦事，就这一点来说，一定得谢谢她，她推辞不过，只得勉强坐下。 既然坐下，就不能大眼瞪小眼只顾埋头吃饭，因此当程适之旧事重提，问她为何要辞职时，她斟酌了一下词句，才回答：“这边的排班时间和咖啡店容易起冲突，打算另外找一家时间灵活些的干干。” “很缺钱吗？打这么多份工？” 肖西笑了：“对，缺钱，吃穿住行，养活自己不容易。” “会打字吗？文档处理c制表会不会？” 肖西愣愣，迟疑答道：“还行。” “那太好了。”程适之眼中绽出欣喜的光芒，“要不要来我们公司做基层文员？打字复印接电话，再就是烧烧水倒倒茶什么的，都简单，报酬保证比你现在高，也比你这么跑来跑去的更稳定。” “我行吗？”肖西不确定，“我可只有高中毕业证。” “这个你别操心，交给我办就行。只是你咖啡店的工作也得辞了，公司可不准员工兼职。” “那谢谢你了！我试试吧”肖西展颜一笑，整张面庞熠熠生辉。 程适之呆了一呆，也笑了。两人这回正式交换了电话号码，约定下午三点，在jh公司大楼见面。 剩余的一段时间，肖西抓紧回宿舍收拾了随身物品。三年，整理完了却只有一个背包个提包，再加上一众大妈大嫂的告别和祝福。肖西微有惆怅，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哪怕短暂的惆怅都是奢侈，她只能定下心神，准备应付接下来的一切。三拐两拐到附近一家小宾馆，开了间最便宜的单间，在工作正式确定下来前，暂时只能在这样的地方昂贵地过渡一下。 时间只有不到四个小时，剩下要做的就是应聘前的各项准备工作了。毕竟是公司，和以往的超市营业员酒店服务员不同，门槛一定比较高。肖西本来计划做一个求职简历的，可在一家小网吧里上网查询了jh公司简况后，她断然放弃了这个想法。这里的门槛不是比较高，而是她根本无法逾越。 jh是一家大型外贸公司，目前在市是行业翘楚。主要做国际货物贸易和国际贸易服务，上年进出口总额达40亿美元。公司主营商品包括机电设备c医疗器械c珠宝首饰c服装鞋帽c各类日用工艺品等等，员工逾千人。本科学历是其入职的基本要求，更不用说对大学等级的挑剔。自己这简历，做不做都没什么意义。程适之虽然是财务总监，但自己于他到底非亲非故，不能平白令他为难。想到这里，肖西拨通了他的电话。 那边略有些嘈杂，似乎是某种电脑游戏的配音，间以快速按动键盘的声音。肖西将手机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拨出的号码，这才重新贴回耳边，不确定地问：“喂？请问是程总吗？” “是，哪位？”键盘敲击音依然继续。 肖西能够想像对方将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一边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一边抽空跟她通话的情景，决定长话短说：“你好程总监，我是肖西，之前你说可以帮我介绍到贵公司工作，我想了下，还是不太适合，就不麻烦你了。谢谢，再见！” 对方像是忽然意识到通话对象，敲击音停止，音乐声也调小了，急急道：“哎，等下已经安排好了，怎么又不适合了？” “安排好了？”肖西不知道他是怎么安排的，只能耐心解释，“我上网查了查贵公司的简况，我的条件” “嗨，这个说了让你放心，你就说，你有了这份工作，会努力干好吗？” “这个，当然会。” “那不就行了。我看你挺能吃苦的，再说文员那些事都简单，你可以的。下午记得准时过来。” “哦，那好吧。”肖西略带歉意，“谢谢你了。” “不用老这么客气，随便一点就好。” 肖西微笑挂了电话，心里却琢磨着，他这财务总监当得还真挺省心，会议耽误了跟没事一样，这应该还有十几分钟才到下班的点呢，他倒有心思玩起游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初遇（5） 站在jh公司大楼前，二十多层的建筑物气派豪华。大楼两面临街，正处于市两条交通主干道交汇处的夹角上。面向解放路这边，是整面的玻璃幕墙，夏日午后的阳光在平滑的深蓝色镜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令肖西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下意识地抓紧背包肩带，平整一下呼吸。说实话，现在非常需要这份工作，仅靠咖啡店的那份工资，是不足以租房并维持日常开支的。而在众多捏着这样那样文凭证书的同龄人间，想找到jh公司这样一份工作，对于目前的她来说，本是可望不可及。三年的社会磨砺给了她一颗坚韧而谨小慎微的心，她便怀着这份坚强c谨慎甚至一丝丝卑微，走向了大厅前台。 报出姓名后，前台小姐很快微笑着为她指引：“程总监已经交待过了，他在七楼他的办公室内等你。” 道过谢，肖西走向电梯。有两部正在上升，第三部显示屏上的数字从顶楼二十五层一路下降。 趁这功夫，她抬眼打量着大楼内部。几百平米的大厅，一至三层是上下通透式，高高的天花板被切割成三个硕大的正方形，全部做成了白色的灯幕，简洁而大气。大厅的主色调是灰加白，墙体是浅灰色暗格，在边缘部分辅以一些白色的木质流线造型。中央四个方形石柱有十多米高，浅灰底色上有白色木质藤蔓一路往上，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在她的左侧，是巨幅落地玻璃窗，阳光斜射进来，给大厅罩上一层明亮的浅金色。窗前一层楼高的绿植沐着这阳光，油绿的叶子尽情舒展，映衬得整个空间都焕发出勃勃的生机。肖西凝视着那旺盛的绿，嘴角不自觉绽开了一丝微笑，连电梯门“叮”的一响也未察觉。 有人走出电梯，经过她身边时似有极短暂的停顿，风中隐约一丝清淡的薄荷味。她回首，这味道似乎遇见过，这人影，也仿佛曾在记忆一角划下印痕。是他？她凝目。却见那人与身后落下一步位置的另一名年轻女性边交谈，边大步走向门口，转眼消失在跳跃的阳光中。 程适之正在看书，背靠在老板椅柔软的椅背上，两条长腿并拢了，搭着桌子的一角。听到敲门声，抬起头，脸上立刻浮上笑容：“来了？还挺准时。” 肖西拘谨的笑笑，说：“你好，程总监。” “别总这么客气呀，叫我适之就行了。” 肖西敷衍地点下头，心内却并未准备改口。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适之”这两个字，都不是她应该叫的。 “先坐下喝点水。”程适之指指沙发，给她倒杯水过来，再在她面前放一份《员工入职登记表》，“把这个填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去报个到。” 肖西瞪大眼睛，就这么简单？ 程适之看出了她的疑惑，唇红齿白地笑起来：“怎么，手续简单些不好么？” 肖西“哦”一声，从包里拿出笔，工工整整地开始填写个人信息。填到毕业院校一栏时，程适之拦住她：“这里先空着。” 肖西依言放弃这栏，继续往下，尽量忽略掉心里的一些难堪。 填好了，程适之收过去，回到桌前刷刷补了点什么，然后冲肖西一偏头：“走吧，去人力资源部。” 一路上都有同事跟程适之打招呼，连带着肖西也收获了不少注目礼，到了部长办公室，那微胖的中年男人即刻起身，点头哈腰地请程适之坐下，这才接过登记表细看。 “好了，身份证c毕业证复印件上午都给你了，表收好，就按之前说的，带她到行政部去吧。” 人力资源部长将表放入一个盒子，再对程适之说：“那我现在送她过去？” 程适之点头。两人刚走到门口，他却又在后面喊：“等下你安排一个人领她去吧，还是别弄得太张扬。” 于是肖西接下来被另一名年轻女孩领着，晃到了行政部。 那女孩将她带到部长办公室，绕到部长桌前，跟他低语了几句什么，两人眼神都有些复杂，然后女孩离开，部长站起身，问她：“肖西？” 肖西赶紧点头。 “打字c复印c制表c传真，都会吗？” 肖西继续点头。 部长似乎松了口气，说：“那行，明天过来上班吧咳，那个没什么问题吧？” 肖西甜甜一笑：“没问题。” 部长愣神片刻，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挥挥手：“你先回家准备准备吧。” 肖西告辞出来，感觉整个跟做梦似的。这公司人员职位也不知是如何排序的，一个财务总监竟有如此大的权力，倒是将人和钱一齐给管了。 正想着，手机响起来，却是那位神通广大的总监大人的电话。 “都办好了？”程适之在电话那头问。 “好了。”肖西想想，“我可以请你吃个饭么？” “哦？”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显愉悦，“我求之不得呢。你在大厅等我，我马上收拾好下来。” 随着手机挂断的声音，肖西木木地看了看时间，四点零三分，她好像没说现在吧？这么早就去吃饭？ 坐在车里，看那人神清气爽，肖西忍不住问：“还没到下班时间吧，你这就走了？” “放心，没事。”车内放着音乐，程适之右手食指和中指交替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去哪儿吃？海鲜？日料？你喜欢什么？” 这两样都不是目前肖西的钱包适合承受的。她有些难为情地小声商量：“不如去我工作的咖啡店吧？我只跟老板请了假，还得去正式辞个职。” “一k！”程适之比个手势。 肖西发誓自己绝没有炫耀的意思，可为什么店里的同事都用衣锦还乡的眼神瞅着她。大约是程适之那辆敞篷法拉利太打眼，可那跟她有什么关系，他们只不过勉强算是刚刚认识不过一天的“朋友”。 跟老板辞职的时候，老板还是颇为不舍，肖西干活扎实，人又生得漂亮，有不少客人是她的回头客，走了确实有点可惜。但人家现在交了个有钱男朋友，不在自己这儿干了也情有可原，不舍也只能放行。相比之下，方诚友算是最沮丧的一个。头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忽然说要辞职，一点缓冲都没有，让他难以接受。更难受的是她身边竟然多了一个公子哥儿，虽然有钱，但未必有心，她原本看起来不是那种虚荣的人，没想到骨子里也逃不出对浮华的爱慕，让他很是失望。这失望让他一下子蔫下来，看起来像是大病突至，接连两回送错了客人点的东西，最后小玫不得不把他扯回来在一旁休息。 肖西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她点了店里的招牌咖啡，诚心诚意地向程适之表示感谢。程适之耸耸肩，认为她的感激完全没必要，这本来就是小事一桩。 “看来财务总监在公司权利很大。” “算是吧。”程适之喝口咖啡，眨下眼睛，“以后我罩着你。” 肖西笑起来，随口道：“好啊。” 她笑的时候，眼睛微眯，弯弯的像是月牙，眼底一片波光粼粼。唇角向上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瓷白的牙齿，粉色的薄唇在这瓷白的衬托里更显得莹润柔嫩c娇艳非常。 程适之又呆了一呆，心里像是有片羽毛轻飘飘划过，痒痒的，很舒服。他见过的美女够多了，平时与美女调笑嬉闹也不少，却不知为何，独独觉得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只是不得不承认，她勾起了他的兴趣。 “对了，你在找房子？之前你说把住址一栏先空着，找到房子再填？” “是的，一直住在酒店员工宿舍，现在工作辞了，那里也不能再住了。” “我有一套多余的” 肖西打断他：“谢了，这就已经够麻烦你了，其余的我自己会想办法。” “公司附近可不好租房子，贵着呢，你准备上哪儿租？” “再想办法吧，总会找到合适的。”肖西轻轻一笑，“而且听说员工转正后，就会有住房补贴？” “你倒打听得清楚。”程适之也笑起来，“要不明天我帮你一起找吧。” “谢谢，不用麻烦了。”肖西垂下眼睑，轻轻用小勺搅着杯里的咖啡，再问他，“想吃什么？我们店里冬菇滑鸡煲仔饭味道很好，还有菠萝鸡丁蛋包饭也不错。” 程适之却没有接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突然拍下桌子，道：“我想起来了，给你找份兼职顺便解决一下住宿问题，要不要？” “不是不能兼职吗？”肖西没明白。 “别的兼职当然不行，这个可没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老宅（1） 原来，程家有所老宅，就在公司附近，距大六站路，位置还不错。程适之有个妹妹叫程玥之，在大读大二，从小娇养惯了，在大附近买了套公寓不说，还非得在老宅布置个房间，时不时过去住住。虽然保姆定期要去清理，但偶尔他去，那房间还是乱得难以下脚，这才突然想到肖西。 “老宅三楼有间阁楼，清理一下就可以住。平时你帮玥之收拾收拾房间，清洗清洗衣物，也免得家里保姆来回跑，房租就用你收拾打扫的报酬来抵扣，只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当然愿意！”肖西一口应承，“不够的话，我可以补上房租的差额部分。” 程适之笑道：“那倒不用，你去了就知道她房间有多乱，你占不到便宜的。” 解决了这件事情，压在肖西心底的最后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她眉眼舒展，问程适之：“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就以身相许吧。”他看着她的眼睛，闲闲道。 肖西一愣，没想到他这么接话，一时面露尴尬。 他大笑起来：“好了，跟你开玩笑的，妹妹是我们全家的宝贝，你愿意照顾她，是我要感谢你。” “不过有件事倒是要提醒你。”他用两根手指敲敲桌面，微倾了身子说，“那边还有一个住客，偶尔也去住，可那性格实在让人消化不良，你没事绕着他走就是。” “哦”肖西应了。跟她没有关系的事情，她本就不甚在意，他即便不强调，她也不会去招惹。 吃过饭，肖西去结账，才发现程适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付过了。她忍不住埋怨：“说好了我请客的。” “我记得早就跟你说过，我没有让女士付账的习惯。” “我也没有说话不算数的习惯。”肖西边说边掏出钱，硬塞到他手上，“这是原则问题。” “你真是”程适之望着手中的钱，哭笑不得，“我回去把它裱起来，做个纪念？” 肖西抿嘴笑：“那是你的事。” 程适之想一下，当真像模像样地把钱塞到胸前的口袋里，按一按，再对她说：“怕了你了。走吧，时间还早，去看看那处房子。” 房子在公司背后直线距离三百米左右c由一片老居民区自然形成的小街上。程家老宅是一幢三层小楼，黄墙蓝顶，从墙面c窗漆等的新旧程度看，应该是后来修缮过。大门紧邻着街面，肖西看旁边几户此刻都是灯火辉煌，有的住户还把一楼改成了商铺，做着小生意。程家却是大门紧闭，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光。 打开门，入眼即是一间三十五平米左右的客厅。从大门右侧开始，至客厅东面墙，呈“l”形摆放着一套米色的真皮沙发，中间围着一张纯白的羊毛地毯，一张米色茶几。大门对面墙上是一个液晶电视，电视下有一张矮柜，上面零星放着些茶叶盒c水杯c碟片。最引人注意的是墙上一张全家福，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女，身前环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一家人坐在照相馆那种风景幕布前，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个小男孩是你吗？”肖西微仰着头问。 程适之也看向照片，唇上绽出笑容：“是，从小就很帅吧？” 肖西浅笑，不接他话，只真心赞叹：“伯母很美，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 “是的。”程适之专注地看向母亲，“她一直都这么温柔善良。” 肖西看着他，说这话时，他脸上有着依恋c乖顺，却不知道为何，还有一丝淡淡的悲伤。 “好了，看看这边吧，这里是厨房。”程适之道，同时用手指指客厅北面c与大门相对的一道门，“厨房用具都齐全，可惜除了冰箱，其余基本是摆设，你来了，它们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肖西伸头看看，里面有一间餐厅和一个厨房，中间用一张小酒柜做成隔断。果如他所言，看起来都是簇新的。 客厅西边是木质楼梯，在白色的灯光下泛着幽红的光泽，一路踩上去，发出清晰的笃笃声。二楼有一个小小的平台，依墙放了一张小沙发，一盏落地灯。靠南的房门正对着楼梯，靠东有两个并排的房间，都关着门。 程适之打开南边的房间，呶下嘴：“看看吧，通常她回来一次，就是这种情况。” 肖西笑着走过去，看她未来的兼职之地。很可爱的公主房，粉色的窗帘，粉色的墙纸，粉色的懒人沙发加上天花板上粉色的纱幔。家具是白色的，欧式公主床c梳妆台c衣柜，都是那种纯纯的白。一看，就是备受家人宠爱的小女孩的房间。只是房间的床上c地毯上c椅子上，乱丢乱搭着不少裙子c衬衫c裤子，看起来像是临出门前匆忙试过衣服，来不及收拾的样子。 肖西正要上前整理，程适之拦住她：“别急啊，去看看你的房间。” 两人上了三楼。这层只有一间房，再就是一个宽阔的平台。房间是斜顶的，堆着一些旧家具和几堆杂物，到处落满了灰尘。 “房间确实差了点”程适之有些抱歉地说。 肖西没说话，只有一缕欣喜从她眼睛里映出来，在灯光下闪耀着，分外生动。她从未住过这种阁楼，现下见了，竟格外喜欢。对称的斜顶，不高，甚至略略显得有些局促，但一盏吊灯从正中垂下，下面悬着三个参差不齐的洁白的圆柱形灯盏，灯身上打了褶皱，宛如素净的风灯，使头顶的空间瞬间变得灵动。东墙边一扇对开的木质窗，乳白色，窗框上部是椭圆形，下部是整齐的方格，精致而小巧。这种阁楼，不知怎的，让她忽地想起了那句“疏疏篱落娟娟月，寂寂轩窗淡淡风”，嗯，真好，她喜欢这种清清浅浅的气息。 程适之读懂了，望着她眼中的星光，半晌才说：“可惜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不然我也搬进来。” 肖西正将脑袋探到窗外看四周的景致，听他这么说，随口问道：“你说这里还有一位住客？” “是的，偶尔来还偏占着房间不让。”程适之撇嘴，“什么时候想办法把他赶出去。” 肖西笑：“好像下面有三间房吧？是有第三位住客吗？” “那倒没有。”程适之语气略有些怪异，嘱咐道，“最里面那间房你别进去就是了。” “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老宅（2） 第二天，肖西早早就醒了。拿出昨天晚上挑好的一条鹅黄色掐腰及膝连衣裙换上，照例梳了个马尾，再画上点淡妆。镜子里的人肤色白皙，眉目乌黑，在白皙与乌黑间，又悄然绽出些粉色来，被娇嫩鹅黄衬托着，便若桃花带露，梨蕊含春，说不尽的娇俏柔美。她冲自己微微一笑，心内暗道：肖西，加油！ 由于是新手，安排给她的工作并不多。行政部部长张吕宁介绍完毕后，将她指给部里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罗曼带着，吩咐几句，便回了自己办公室。 头头一走，外间大办公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坐在电脑后的人都抬头好奇望向这里，更有几人围上来，同肖西打招呼，问长问短，肖西一律含笑回应。这些人里，态度最积极的大概要数尹扬，小年轻话题拐了几拐，很快便拐到肖西是否有男友上去。罗大姐一掌拍向他：“回你座位去，歪瓜裂枣的，没你什么事儿。” 尹扬哀嚎一声：“罗大姐，我加强一下革命友谊，不带你这样的。” 众人都笑，另一名年轻男子插话：“你那是司马昭之心，不像我，肖西，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我。” 尹扬马上反驳：“赵梓睿，你更没戏了，你女朋友还在那儿杵着呢！” 两人打嘴仗的功夫，肖西也暗暗观察着：罗曼最年长，看起来性格温和，挺好相处的；尹扬和赵梓睿年龄都不大，相貌端正，两人这么闹腾，看来性格也很活泼；离她座位最近的王思远是个年轻女孩，清秀端庄，文文静静的，众人说话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安静地笑；只有一人，从张吕宁介绍她时开始，仅瞟了一眼，便一直盯着自己的电脑，脸上淡淡的，不再参与这边的谈话。 回到座位后，屏幕上弹出尹扬发过来的信息：她叫周晓琪，性子就是这样，不爱搭理人，不过你别在意，不冷也熬不成黄金剩女。 肖西给他发过去一个笑脸，回复：知道了，谢谢！ 桌上摆着一摞资料，肖西先挑了和行政部有关的内容翻看，遇上不明白的就发信息问罗大姐，慢慢才理清了脉络。原来，行政部的工作分前勤c后勤两大块。前勤人员包括行政文员c前台c法律事务c网络维护员等，有20多人，主管是罗曼；后勤人员包括司机班c清洁工c厨工等，工作内容细碎而繁杂，主管是周晓琪。 再细看文员岗位，包含了文秘c信息c机要和保密工作，具体需负责公司的来电接听c传真收发c打印复印c档案管理c文件传递等等，工作量还是十分大的。肖西看自己那台电脑，里面留存着不少前任主人的信息，看内容也是一名文员。问过王思远，才知道那个女孩因结婚请辞，听说是在工作中认识了一家小公司的老总，回去当少奶奶去了。 你这么漂亮，更容易嫁入豪门了。王思远最后发过来这样一句话。 肖西看着，半天回复：我对豪门过敏。 王思远发来个捂嘴偷笑的表情，电话响起，两人很快正了颜色，投入到工作当中。 文档表格操作肖西都没什么问题，难的是外贸业务，这方面她完全没有接触过，不过好在不用执笔起草，许多合同也有固定格式，边做边学，还应付得来。 午休的时候，和王思远一起去员工餐厅吃饭，吃着吃着，她突然就微微红了脸，让肖西很是不解。顺着她掩饰的目光，肖西看到隔壁桌刚刚坐下一名年轻男子，身材高大，外形俊朗，正和同桌的人谈笑风生，瞬时便了然。轻轻敲敲她的餐盘，肖西笑问：“那帅哥是谁？” 王思远脸更红了，支吾着小声道：“技术品管部的，郑荻。” 肖西点点头：“嗯，很合适。” 王思远明白了她的意思，慌道：“什么呀” 肖西笑而不语。 王思远埋头吃饭，吃了几口，突然说：“你别瞎想啊，不过是他上了榜，我好奇就多看了两眼。” 肖西看她一丝羞涩一丝惶然的神情，便也体贴地转了话题：“哦，什么榜？说来听听。” 见肖西问，王思远似乎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低头抿嘴笑了一下，才说：“这大楼里的姑娘们评出的‘型男榜’呗。排行第一的，便是财务总监程适之。” “哦？”肖西奇道，“是他？” 再一细想，也对，程适之身材修长匀称，面容清秀俊逸，第一眼看去，就是一个极打眼的美男。他的脸型略显瘦削，鼻梁高挺，一双眼狭长而微翘，偏还爱对人放电，眼波流转间，点缀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最是勾魂摄魄。 “你认识他？”王思远问。 肖西含糊应了声，略过这节，接着问她：“第二便是郑荻了？” “怎么可能，第二当然是洛总裁。” “洛总裁？” “嗯，总裁洛冰。其实吧许多人都觉得他长得更有型一些，只是他实在太冷了，夏天靠近乘个凉还行，冬天可就冻得受不了，不像程总监那么温柔，所以把他排了第二。” 肖西笑起来，这话可不像王思远的风格。王思远以为她不信，偏还补充：“是真的，他在工作上要求很苛刻，对下属也特别严格，他本尊又那么聪明，一般人哪能达到他的境界，免不了被他提点。既然人也冰，名字也冰，大家私底下便叫他‘冰总’。” “还真是够冷的。”肖西悄声道。 王思远点头：“嗯！” “郑荻排第几？”肖西再问。 王思远顿了顿，声如蚊蚋：“第七。” 肖西瞟一眼隔壁桌，眼角到底忍不住绽出笑容：“他应该是喜欢你。周围这么多位子，他偏坐我们旁边。而且，从他坐下开始，我已经三次发现他在偷看你了。” 这话让王思远双颊迅即布满红云。肖西将汤匙放进餐盘，压低了声音：“我吃饱了，先撤，你再坐会儿。” 王思远慌张地看向她，也欲起身。 肖西在她肩膀上压了压，道：“听我的。”便收拾了离开。 这两人竟是彼此有意，肖西想，多么好。 下午下班时，程适之发来短信：忙完了？我过来找你，房子那边都弄好了，我帮你把东西搬过去。 肖西忙回复：别，我去停车场找你吧。 关了灯正锁门时，收到一个字：好。 她坐上副座，程适之才闲闲问：“怎么，怕人看见？” “那是自然，你可是型男榜第一名。” 程适之惊奇地看向她，道：“这么快就知道了？女人的八卦能力还真是非同凡响。这才一天功夫吧，我光芒万丈的高大形象就被你全瞧了去。” 肖西哧笑：“还挺得意？” “没办法，这是坊间公选出来的结果，最具民意，我只能表示默默接受。” 肖西抿嘴笑，看车子渐渐驶出去。与一辆长相严肃板正的奔驰擦肩而过时，程适之瞟了一眼，打个响指：“比这位排名高一些，就是舒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老宅（3） 本来也没什么行李，搬起来便很利落。肖西只是没想到，短短时间，房子便被程适之打造得这么漂亮。原来的杂物都已经不见了，里面被细致地清扫过，墙壁换上了浅鹅黄描白色暗花的壁纸，新添了一个乳白的对开门衣柜，一张乳白的梳妆台和一张书桌，单人床c小沙发和窗帘都是或深或浅的鹅黄布面，看起来清新淡雅。 “本来想给你弄成粉红的，后来一想，这么恶俗的颜色也只适合我那小妹，今天早晨看你穿一身鹅黄，很漂亮，临时打电话让他们改成了这样，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话是这么说，程适之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写着得意二字。 “谢谢，我很喜欢。”她真诚道。 程适之很受用，乘势说：“为庆祝你乔迁之喜，咱们今晚共进晚餐如何？” 她笑：“好，我本该谢谢你的。” 见他要出言反驳，她轻轻打断：“今天听我安排吧。” 推着小推车在超市里选购食材时，程适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本以为她的意思是要再次付钱请他吃饭的，在他泡女孩的历史记录中，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上次的事件已经是唯一一抹败笔，对于他来说，不能再有第二次。可没想到，她的意思，竟是要亲自下厨，这仿佛意外之喜，让他走起路来也格外轻飘飘了。 “哎哎，你别乱买啊。”肖西两根手指从推车里钳出他刚刚扔进去的一袋速冻羊肉串，叹口气，“你跟着我就行。” 程适之傻笑着应声好，老实了没一分钟，又在蔬菜柜台旁跃跃欲试。 好容易采购齐全，两人打道回府。肖西在厨房忙活的时候，程适之就倚在一旁欣赏。 “你洗菜的背影很有女人味。”他啜口茶，在那边评价。 “谢谢。” “为什么老是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父母对你的礼仪教育实在太到位。” 她手下滞了片刻，很快接着忙碌，淡淡道：“是吗” “我们今天吃什么？” “蕃茄鸡蛋汤，素炒黄瓜，青椒肉丝。” “刚才那个削皮器为什么不让买，削起皮来肯定容易多了。” “那是刮丝用的，手柄太短不好握，我以后再买。” “那今天削皮不是很麻烦？” “今天的菜没有需要削皮的。” “那” 肖西有些嫌烦，又有些好笑，说：“你别在这儿罚站了，去客厅看会儿电视吧。” “不去，电视没你好看。” 类似的话于他纯属张口就来，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一般女孩子也很吃这一套，可肖西却是二般的女孩，她不再接话，只专心地切菜。程适之倒会察言观色，进进出出张罗着擦桌子摆碗筷，整得自己一片事务繁忙。 菜端上桌，肖西有些抱歉地笑笑：“我手艺不好，你将就吃点。” 程适之夹起一筷青椒肉丝，边往嘴里送边道：“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 然后努力咽下去，再赶紧喝上一口水。 原来，真的不是谦虚。 肖西赶紧试了一口，站起来说：“我重新炒一份吧。” 程适之拦住她：“没事没事，稍微咸点，刚好就着米饭吃，多少人没咸菜还吃不下饭呢。” 拿咸菜和自己新炒的菜作比较，肖西觉得还真是特别安慰。她好笑地重又坐下：“那行，你多吃点饭。” 二十岁之前，肖西从来没有下过厨房，她仅有的烹饪经历，便是刚来这座城市，在小超市工作的那段时间。老板娘只负责做每天的午餐，早晚都需要自己解决。没人教导，在棚户区租的那间小房里，她开始了艰难地摸索。 鸡蛋经常敲得连皮连壳丢进锅；菜叶子不知怎么择，经常留了没用的扔了有用的；刀功更不用说，总是切得粗细不均大小不一。而最难的，还是火候的把握。第一回炒菜时，动作慢了些，油在锅里跳，火就腾地起来了，吓得她大声尖叫；有时怕没熟，总想着多焖一会儿，等糊味飘出来，才知道已经晚了。这么跌跌撞撞的，她好歹熬了两个月，自认算是有一技傍身，不至于饿死了。去酒店工作后，三餐都由酒店提供，便没什么机会练习。今次重操旧业，才发现手上的准头竟比原先更差些，咸淡都拿捏不准了。 程适之倒很给面子，吃得津津有味，一碗饭很快见了底。肖西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知怎的，心上生出一股暖意。朋友，她来到这里三年后，第一次从心中冒出这个词语。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肖西正打印一份文件，总裁事务部的san突然过来，进了张吕宁办公室。两人出来时，张吕宁告诉她，需要随san走一趟。 肖西虽然疑惑，仍旧克制地没有询问，只是随着她搭上电梯，看着她按下二十五层。到达后，san敲响一间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请进”后，点头示意她进去。肖西看看门上烫金的“总裁办公室”几个黑色仿宋体字，轻轻推开门。 巨型的老板桌后坐着个男人，正翻阅什么，听到她的脚步声，并未抬头，只淡淡道：“稍等。”笔下仍旧写写划划。 肖西不敢擅坐，站到桌前约一尺远的地方，略略有些好奇。那人低了头，面目看不清楚，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和耳侧浓黑的鬓角。 少顷，他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合上钢笔，这才抬头，一双深邃的眼睛望向她。肖西心内“咯噔”一下，怎么是他？ 他的表情却未有明显的变化，不知是见惯了人事并不惊讶，还是根本就没认出她，声音里没什么温度：“肖小姐？” “是。”肖西点头。 “听说是从昨天开始来jh公司上班的？” “是。” 他停顿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再道：“很高兴肖小姐愿意加入jh，但恕我冒昧，请问肖小姐是从哪所学校毕业的？” 肖西有些尴尬，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件事，手指在桌下轻轻绞着，缓缓答：“在老家读的高中。” 他从桌旁拿过一个文件夹，翻开，在上面轻扣两下，语气里沾了一丝鄙夷：“可是，你的资料里，显示你从b大中文系毕业，并附有毕业证书复印件？” 肖西讶异，怎么可能？！直视他的眼睛，她问：“可以借我看看吗？” 他左手抵着下巴，审视着她的表情，右手将文件夹丢到她面前。 肖西翻开，刚瞟了一眼，总裁办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一阵脚步声匆匆走进来。 “洛冰，你想干什么！”来人怒叱。肖西不用回头已经听出来，是程适之。 洛冰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看他一眼：“怎么，程总监一向进别人的房间都是这种风格吗？” 程适之气愤的声音：“我招进来的人，我对她负责，用不着你管。” “如果我没记错，程总监应该是财务总监，不是管理总监，人力资源部的事，什么时候也归到你那边去了？” “只要我愿意管，还真没有管不了的。怎么，洛总裁是想让我明天拿份董事长圣谕过来，把人力资源部接到手里历练历练？” 一个细小的声音插进来：“好了，这事是我不对，我退出。” 剑拔弩张的两人同时望向说话的人。 “复印件是我拿来的，同你有什么关系，你哪里不对了？”程适之寒声道。 “你会这么做，也是因为我，当然和我有关系。”肖西分外冷静，“所以，没必要因为我产生矛盾，我离开就好。” 她从脖子上取下工作牌，放到面前的桌上，转身走了几步，想想又道：“不过洛总裁，没有文凭，不代表我不能胜任这份工作，学历之外，我并不缺乏努力c认真和坚持。” “你等一下。”程适之在身后唤她，他取下工作牌，也放到洛冰桌上，“我和你一起。” “你”肖西一时竟不知如何说他才好，“别这么孩子气。” “我早不耐烦他这鞋拔子脸了” “都拿回去吧。”明明剑眉星目却被誉为鞋拔子脸的洛冰终于出声，“既然学历造假的事，是我们程总监自作主张，那么，我暂时相信你的人品。已经办了入职手续，姑且试试吧，我对你所谓的能力，拭目以待。” 肖西缓缓抬眼看向他，程适之已经开心地笑起来，打个响指：“这还算说句人话。”然后一把收了工作牌，拉起肖西的手，直接出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老宅（4） 回到他的办公室，肖西才有些愠怒地看向他：“为什么这么做？” 程适之挠挠脑袋：“那个人太烦，定的些什么破规矩，我懒得在这些小事上多跟他们废话。” “可我最讨厌欺骗。”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再说，就是欺骗，也是善意的” 她沉默，似乎在某种回忆中挣扎辗转，然后郑重说：“我将你看作我唯一的朋友，不管因为什么，我希望，我们之间都不要再有欺骗。” 她的表情和语气让他愣了片刻，然后也郑重承诺：“好，以后不会了。” 她点下头，往外走。 他喊：“哎，去哪儿啊？” 她没有回头，只轻轻道：“你都这么帮我了，我也夸下海口说能胜任这份工作，还不得赶紧努力去？” 笑容爬上他的面颊，他挥下拳头，对着她远去的脚步喊：“加油！” 她的确很加油。也许是憋着一口气，也许是真的看重这份赖以生存的工作，她抓紧了点滴时间拼命熟悉外贸业务，了解公司各部门工作范畴，一些艰涩的合同细则c法律条款也细心研读。没有午休，没有假日，她将全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办公室里每天第一个来的是她，最后一个走的也准是她，遇上确实不懂的，她会积极向罗曼c张吕宁等请教，或在他们的指点下进入电脑资料库c前往档案室查询。 终于有一天，王思远忍不了了，趁午餐时间，把慌慌张张吃完就准备走的她按在座位上，问她：“你用不着这么拼吧？” 她还沉浸在上午的一份合同中没有拔出来，迟钝地答：“嗯？” “嗯什么啊，又没叫你加班，加了也不多发你一分钱。现在是盛夏，欧洲客户都度假去了，你没见销售二部的人也一个接一个请年假呢。” 她仍是迟钝：“可那份合同，供应管理部的人说明天就要，我想仔细看看” “你按照他们的要求，打印装订好了就成，合同条款有赵梓睿他们把关，我们又不可能十项全能。” “也是。”她答。心里想着，那就挑重点的看，能往脑子里装多少就装多少吧。 于是，这天晚上，她又留在办公室挑灯夜战。半个月了，老宅的另两位房客一直没有露过面，她除了每天简单搞搞卫生，回去了也是一个人待在那所空寂的房子里睡觉，还不如留在公司这边补补课。 九点多的时候，她伸个懒腰，关了电脑准备回家，桌上的电话却一个劲儿响起来。电话本来设定了无应答转移，她停顿了一两秒，还是伸手接了。 是韩国客户的电话。说是本来与这边的一位业务经理约好明天视频，商量合同的几个细则，可家里突然有急事，明天必须请假了，所以希望将会议改至今晚。不知什么原因，业务经理电话一直打不通，这才打到这里。 肖西一一记录下来，正要联系相关人员，却耳尖地听到身后似乎有些响动。忙警惕地回头，才发现门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因为没开大灯的缘故，看不清楚面貌，她身上忽地沁出一层冷汗，声音里带着颤意：“是谁？” 黑影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墙边，摁下了开关。随着电流通过时“滋滋”的微响和突然明亮的光线，肖西看清了，竟是洛冰。 “洛总。”她礼貌地点头。 对方嗯了一声，审视着她：“你先处理完”。 她应了，联络了销售三部部长，讲明情况后，挂了电话。 他看着她，很安静。 肖西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两个人这么面对面杵着却毫无交流，怎么看都挺怪异。 她将手机c钥匙等放入背包，关了桌上的灯，走到他面前：“洛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下班了。” 他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听到这话，才道：“你会韩语？” 肖西愣一下，答：“会一些。” “英语呢？” 她手指轻轻揪着裙摆，想了想，谨慎地答：“也会一些。” “恐怕不只是一些吧。”他的声音几不可闻，眼中染上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再问，“还会什么，一起说说。” 肖西迅速地思索着，权衡了一会儿才答：“还会一点法语。”之前在那些嫂子大婶面前，她总是尽力掩藏着，不想她们觉得奇怪，进而八卦她的过往，但他似乎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既然问起了，便如实说罢。 他果然没就这件事追问，只用一双黑眸看着她，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的手指在裤缝边无意识地敲打着，嗓音低沉地再发声：“不是在酒店上班吗，为什么要来这里？” 原来他并没忘记。 肖西轻道：“那边的辞了。” 他略点了点头：“嗯。有不懂的，多问罗曼，她经验很丰富。” 她答：“好。” 锁了门出来，外面一片漆黑，通透式的结构，可以看到只在位于一楼大厅的保卫处有暖暖的灯光透出来。行政部在二楼，想是他刚才也加过班或是临时折回，瞧见这里亮着灯，所以一时起意，上来看看？沿着墙侧的旋梯下去，他走在前方的身影高大而沉寂。夜晚清凉的空气中隐隐有薄荷的气息，游丝般细细沁开，她一忽儿嗅到了，再想仔细分辨时，却又了无踪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密室（1） 见到程玥之的时候，已经是肖西住进这所房子的第二十一天。难得碰上个阴凉的周六，夏日沉闷难耐的溽热减轻了不少，风从窗外轻柔地刮进来，带起挂在窗前的蝴蝶风铃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咚之声。 头天晚上，程适之打电话约她今儿个去郊外爬山，她拒绝了。本想着今天再去办公室用一天功，早起后看到这么一片好天气，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决定趁凉快把房子里的卫生整体做一遍，下午再去逛逛街，给自己放个小假。 换上件宽松的白色t恤衫和浅蓝牛仔短裤，再在马尾外绑上条小碎花头巾，仍是素面朝天，整个人却显得干净清透c灵秀甜美。提了水桶和抹布，很快开工。房子里就她一人长住，她平时也爱干净，其实卫生保持得都挺好，但既然在这儿白住人家的，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标准来，所以她这次重点清洗各层的窗玻璃，以及打扫一些卫生死角，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收拾完一楼，二楼程玥之的房间也清理得差不多了，站在另两扇房门前，肖西才有了犹豫。和程玥之房间相连的，是那位“性格让人消化不良”先生的房间，听程适之的口气，似乎是少招惹他为好，那么他的房间，还是不要整理了罢？最里面一间房，也是不能动的，程适之好像嘱咐过，不要进去。 肖西捏着抹布，踌躇半晌，最后开始擦面前的门板门框，这个总应该没关系的。 擦里间房门时，搭在门把上的手无意间用了些力，门把向下一滑，传来轻微的咔嚓声。肖西吓一跳，以为自己一个不小心将门打开了，正自慌张，再看那门时，却纹丝不动，竟是锁住了。 她心下有些奇怪，难道是藏了什么秘密？眼睛不由得看向门的下方，里面漆黑一团，自然什么也看不见。 手不自觉又在门把上拧了两下，此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诘问：“你是谁？在干什么？” 肖西回头，竟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子，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她。 “谁让你进来的？没告诉你这房间不能动么？”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面上仍不减怒色。 “你是程小姐？”肖西道，“是你哥哥让我搬进来，帮忙照看这房子，给你打扫卫生的。” “哥哥？哪个哥哥？”程玥之眼中疑云更盛，甚至添了一丝明显的防范。 这下肖西糊涂了。难道她有几个哥哥？ 她轻咳了一下，解释：“是程适之。” 程玥之脸色稍霁，认真想了想，说：“哦，是了，上次我正上课，他跟我提过一句，我不是让他甭操这些闲心的吗，他怎么还是” 肖西有些难堪，听她这话的意思，原来是不同意她住进来的，怎么程适之一点都没提起过。 程玥之再上下打量她一遍，问：“那个他回来过吗？” 肖西一时没明白，“他”又指的是谁，这小公主说话还真是不太好把握。再见她眼光不时瞟向自己身侧的那扇房门，神情中竟略有一些紧张，才稍稍明白过来：“你说的是住在这里的这位先生？没有，我一直没见他回来过。” “哦。”程玥之松口气，目光中又浅浅浮上一层失落，不再理她，蹬蹬蹬几步走到自己房门前，拧开门，踢掉脚上的鞋子，一头扎到床上。 肖西擦完剩下的门框，正在洗手，听到程玥之在房里脆生生地喊：“哎，你叫什么名字？” “肖西。” “嗯。那肖西，去帮我倒杯水来吧，我渴了。” “好的。”肖西连忙拿了她的专用杯，倒上半杯开水，再从凉水壶里加些凉白开，隔着杯壁用手背试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才端到她床前。 她接过去，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把杯子递还肖西，吩咐：“一会儿要是有人来敲门，千万别开，有电话也别接，别说我在这里。” “哦。”肖西垂眸应道。这小公主想是在跟谁发脾气呢。 “好了，你出去吧，我玩会儿电脑。” “好的。”肖西带上门。 刚走两步，听到她又在里面喊：“肖西！” 肖西探进脑袋：“什么？” “你会做酸梅汤吗？” “我可以试试。” 程玥之撇撇嘴：“那试试吧，我喜欢喝这个，最好每天冰冻一点，我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要。哦，对了，还有酸奶家里也要常备，红豆沙你也学会做，买东西花的钱直接找程适之报账。” “好。” 上网搜索酸梅汤制作方法时，肖西有一丝浅浅的欢喜，这才是作为兼职该做的工作，也算是她的雇主对她的认可。 所以，她是带着愉悦的心情，一一列出需要购买的材料，再一路小跑着去超市把东西买齐，然后哼着歌在厨房炮制酸梅汤的。 忙乱了一阵，刚刚将一小壶新做好的酸梅汤放进冰箱，门铃就响了。肖西下意识地跑过去，到了门边时却想起程玥之的嘱咐，犹豫驻足，透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看，是程适之。 “肖西，在吗？小玥是不是回来了？” 再不答应就不好了，肖西打开门，朝他微微一笑，然后向楼上指了指。 程适之看她一眼，却没有急着上楼，反而向她靠近一步，眼里闪着亮光：“你这头巾很国际范儿。” “什么呀！”她嗤笑，“你妹妹好像在生气？” “她的小姐脾气隔段时间就得发作一次，正常。”说是这么说，还是缓缓上了二楼。 肖西倒上一杯速溶咖啡，还没端上去，就听程玥之在上面尖叫：“肖西，谁让你把他放进来的！” “嘁，你以为谁愿意来。多大点事你就跟爸闹脾气，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偏要说话让爸不高兴。” “刚才不帮我，现在也不用你管。” “我知道，你只听你洛冰哥哥的，我这亲哥还不如外人。瞧着吧，等爸的董事长头衔传给我，我头一个就把洛冰赶出公司。” “你敢！我马上联络股东弹劾你！” 肖西端着咖啡，站在程玥之门外，目瞪口呆。原来，这兄妹俩，竟是董事长的子女？！ 程适之看着妹妹气鼓鼓的样子，突然笑起来：“真不经逗，腮帮再鼓一点就更像青蛙了！” 程玥之拿起抱枕砸向他。 程适之轻而易举地躲开：“放心，我已经打电话你洛冰哥哥了，估计一会儿就到。都这点了，你等着吧，我和肖西吃午饭去了。” 然后瞟一眼肖西，从她手中接过咖啡一饮而尽，再将杯子随手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拽着她的胳膊下楼。 肖西迟疑道：“董事长是你爸爸？” 程适之认真看看她：“不会吧，你来公司这么多天了，还不知道？” 肖西摇头。 “看来你对我真的不关心。”程适之一脸失望，“我总不能到你面前去献宝，‘哎哎，知道不，我可是董事长的儿子呢’。” 肖西哧地一笑，若有所思：“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肖西抿嘴，却没答话。 程适之也不再追究，正色道：“哎，跟你说个事儿啊，小玥马上要过20周岁生日了，准备在家里办个派对。那天你也来啊，做我的女伴。” 肖西忙摆手：“我不行。” “你不行让我孤家寡人的去丢脸么？再说了，你不老说要谢谢我么，该是拿出实际行动的时候了。” 肖西一脸为难。 “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吃饭去。”程适之将她塞进车子，不同她纠结这个问题。 她半天没反应过来，车子发动了，驶出几百米，才突然慒懂道：“吃饭？” 下意识摸摸牛仔短裤口袋，没带钱，倒是刚才去超市时的小票和找还的3块7毛零钱还在。 她将小票放到程适之方向盘前的台面上：“这是刚才按程小姐吩咐，买食材花的钱，她让我找你报账。” 程适之随便瞟了一眼：“这丫头”刚好路口红灯，他踩下刹车，微一倾身，打开副驾前的储物箱，在里面拿钱包。 距离很近，肖西身体微微僵直，紧贴向身后的座椅靠背。 他却似乎是有意，明明一眼就能看到，偏要慢吞吞翻几下，最后从里面抽出一张卡，递给肖西：“以后买什么，就用这个吧，方便些。” 肖西刚要出声，他先拦住：“拿着吧，知道你有分寸，她以后麻烦事多，每次都找现金，多累啊。” 肖西想一下，没再反对，默默放入口袋内。 他侧头看她一眼，然后随着车流慢慢向前滑行，嘴角忽然咧开，整张脸笑得灿烂：“哎，我怎么觉得，就跟每月给老婆家用一样？” 肖西脸上没什么表情，嘴里淡淡道：“找家便宜的餐馆吧，还是aa，超市小票算是我的那部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密室（2） 吃完午饭，还是被程适之拉着去了郊外的西山。头天没约上，现在既然两人一起出了门，他便非拉着她上山。天气本来阴凉，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在这一片清幽中走一走看一看，权当是消食，倒也不错。 在半山腰的灵济寺，程适之虔诚地跪在大殿内，磕了头，捐了功德，且在寺内那棵百年银杏树下挂了祈福牌，双手合十闭目立了半天。肖西一直站在旁边，看他脸上那与平日完全不同的静穆与肃然，不由得也生出几分凝重。 等下山时，才听他说，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母亲只陪伴了他七年，在记忆里，她最喜欢穿浅紫色的衣裙，长发披肩，脸上总是挂着和蔼的微笑。母亲厨艺很好，对一家人的照顾也极为周到，印象中，总有她沐着窗外射入的阳光，在厨房中忙碌的金色剪影。七岁那年，父母到西山爬山，母亲意外失足跌落山下而离世。从这之后，西山二字便成了父亲的忌讳。可在程适之心中，这个日子的西山，却仿佛留存了母亲温柔的气息，变得格外不同。与家人一同去过墓园后，他总要背着父亲，独自来一趟灵济寺，为母亲再烧一炷香，聊以慰籍心中的那份思念。他从没有带女孩来过这里，说不上什么原因，这次却十分希望肖西能够同行，所以明知她不愿意，还是硬拉了来。 说这些话时，他语气中始终有一缕浅浅的哀伤。肖西颇为动容，主动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说：“哪有不愿意，是你起先不肯告诉我原因，我才懒得动。我们是朋友，任何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尽我所能。” 他有一刹那的怔忡，紧接着反手轻轻一拉，便将她揽入怀中。她听到他在头顶低低地呢喃：“朋友” 她安静了几秒，然后不动声色地挣开，微笑道：“走吧。” 在门口下了车，她冲他摆摆手：“你回去吧，我有些累了，上去休息一会儿。” 他点头，目光深深，看着她走上几级台阶，门掩上，将她和他隔在彼此视线之外。 肖西心思灵巧，这段日子的相处，其实已然明白了他的意图。若是如方诚友般的萍水之交，她寻个机会，也就拒绝了。但他，毕竟与他们不同。一来在她遇到难关的时候，他毫无保留地给予了温暖的帮助，她不忍心去伤害他；二来他是富家公子，看情形在感情生活上，从来也没闲着，多半他就是一时兴起，不需要她说什么，过阵儿新鲜劲没了，也就淡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在与他的相处中，始终做到进退有度，坚持将两人的关系圈定在友情以内。 真的有些疲倦，她伸出一只手揉着眉心，另一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轻轻借力。到了二楼时，瞟一眼程玥之的房间，里面已经没人了，只有公主发脾气时乱扔的那个抱枕还在地毯上。她进去捡起来，拍打两下，放好，再顺手理了理床单上的皱褶。 出门准备上楼，却听到咔嚓一声响，条件反射地侧头，竟是那扇上锁的门打开了，一位长者从房间里走出来。 肖西的讶异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但只过了一会儿，她就明白了他的身份，低眉颔首，叫了声：“您好，董事长。”长者两鬓有些灰白，虽然上了年纪，皮肤保养却是不错，只在眼角c额头染了些浅浅皱纹。那瘦削的面颊和狭长的眼睛，与程家兄妹神似，而那微红的眼圈，却写着深深浓浓的疲倦和悲哀。 发现外面有人，程仲辉转身带上门，再回头的时候，悲哀已悄然隐去，眼中浮上与肖西同样的讶异：“你是？” “我叫肖西，在jh公司行政部上班。”肖西尽量简要地介绍了自己出现在这幢房子里的原因。 程仲辉点头，转身将门锁上，然后微笑：“你辛苦了。”便在肖西的注目礼下，走下楼梯。 肖西听到大门“砰”一声关上的声音，才缓缓舒出一口气，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最里面那扇门。刚刚程仲辉出来的时候，从他身后的缝隙里，她隐约看见一个长发女人坐在床边的法式宫廷单人沙发里。窗帘应该拉上了，里面的光线明显比其它房间暗。朦朦胧胧中，肖西只感觉那女人身形十分纤巧，还来不及看清年龄相貌，门便被程仲辉关上。然后，房间里没了动静。 哪里来的女人？怎么不随程仲辉一起走却要留在这里？肖西有些奇怪。 然后很快意识到，两人莫非是在这里幽会？那自己的突然出现，实在不怎么明智。想到这里，脚步不停，赶紧回了房间。 屋内很静。外面的小街也很静。慵懒的夏日下午，小街两旁的住户们大约都窝在家里休息，只偶尔传来一两声遥远的狗吠和自行车的叮铃。肖西靠在床头，眼眸微阖，想要小睡一会儿，然而如同往常一般，仍是轻易不能入眠。 三年了，每每梦中，总是出现那段楼梯，那雪白的墙壁，那殷红的鲜血，那剜心锥骨之痛，然后整个人仿佛瞬间掏空，一个激灵，便醒过来。时间长了，她入睡越来越难，睡眠也变得越来越浅。尝试过睡前听些柔和的轻音乐，看些晦涩难懂的书，或者放缓了呼吸，将羊从一数到五千，可是，还是不行，只要沉入梦里，那段楼梯伴着铺天盖地的恐惧和悲怆，便潮水般涌来，将她压得仿佛要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看向窗外，才发现夜幕已经渐渐笼下来。竖耳细听，一如既往的安静。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潜意识里，竟一直留心着楼下的动静。楼梯是木质的，有人走动，会发出明显的笃笃声，可自己躺了这么久，没听到一丝儿声响，也没听到一楼大门关闭时清脆的撞击，难道，那女人一直呆在房间没有走？可是，她在做什么呢？在沉思，在生气，抑或，在哭泣？ 不免又自嘲地笑起来，原来，八卦的确是女人的天性，不管是酒店的大妈大婶，是公司的白领小妹，还是自己这早已心死之人，偶尔，还是会泛起那一丝好奇之心。 她翻身坐起，趿了拖鞋，准备去下点面条当晚餐。楼道里光线很暗，只有后面一排人家的灯光从窗外透进来，勉强照亮每级台阶的落差。她也懒得开灯，已经走得很熟了，不会跌倒，也不怕撞上。经过二楼时，她看了一眼那扇门，门缝下漆黑一片，女人应该是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可脚步真轻，竟连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她没再停留，撑着扶手，径自向下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微澜（1） 程玥之20岁生日派对在接下来的一个周六。 天气很好，夕阳在天边肆意涂抹着金黄和火红，又似乎拿不定主意将哪种颜色涂成主色调更漂亮，不停地调试变幻，染得远远近近的房顶c墙壁也交织在金的红的烟云中，一片灿烂。 肖西从衣柜里取出那件浅绿长裙，轻抚过裙身细腻柔软的面料，抚过领口精致的镂空花边和腰间灰色的飘逸缎带，眼角有一点湿润悄悄沁出来。从前的衣服，她只留了这件，却再也没有穿过。如果不是这次没有更好的选择，恐怕，仍是挂在衣柜中，仅供缅怀罢了。 将平时一惯束着的马尾放下，黑色的丝缎立即瀑布般铺开，她双手翻转过去，在脑后梳起一小撮，用一根浅绿的细丝带系住，再对着镜子，浅浅上点妆。说是上妆，其实就是涂了一点唇彩，她的眉色如黛，两颊红润，本无需格外修饰，只是唇上加些红色，会显得整张脸更加生动起来。 下楼时，她提着程适之带来的盒子，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程适之茫茫然地接过，先是呆着，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道：“真好看。” 肖西有些羞涩地笑笑，不自然地捋捋垂落到胸前的一绺头发。 然后他反应过来：“怎么不穿我送你的裙子，不喜欢？” “不是。”她轻轻道，并没有解释为什么。 他却是懂了，无奈地叹口气：“还真轴。”她这一点，与他之前相处过的女孩子都不同。那些女孩，或多或少，都是冲着他的钱而来，一向是他理所当然地付出，她们心安理得地接受。含蓄点的，也许在交往之初会有一两次假意推脱；直白些的，便会明确表达对于某事某物的向往。他习惯了与女孩的这种相处方式，她们要钱，他要人，简单的等价交换。碰到她后，却是完全打乱了他的法则。她将界限划得很清，一是一二是二，不占便宜，也不吃亏。他隐隐欣赏这种女孩子越来越缺失的清傲，但当这清傲将他屡屡发出的暗示全数反弹回来时，他又同时陷入进而不得退而不愿的窘境。 再看看她，又有些诧异：“你这裙子，谁帮你买的？我记得两三年前好像买过一条，二十几万来着” 她手指轻绞，岔开话题：“这是高仿，几百而已。你对女装怎么这么了解？” 他瞬间尴尬，轻咳了两声：“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走吧。” 程家位于市东郊的玫瑰湾半山别墅区，是一幢占地面积约300多平米的两层别墅，白墙蓝瓦，纯欧式风格。房前有约900平米左右的草坪，此刻在星月柔光和草坪灯的照射下，泛着幽绿的光泽。右侧是一个半月形的游泳池，蓝色的池水波光粼粼。池边的沙滩椅上已经有人在坐着聊天，池中也有人在戏水笑闹。穿着深红色马甲c系着黑色领结的侍者穿梭其间，手中托着晶莹剔透的杯具，不同色泽的液体在里面轻微晃动。各式精巧的小吃c糕点放在池边蒙着粉色桌布的圆桌上，供人们随意取食。 别墅内则是灯火通明，宽敞的大厅里衣香鬓影c珠环翠珮，红男绿女执杯相碰c巧笑嫣然，一片耀目的富贵繁华。大厅内的墙壁c桌椅上，点缀着粉色的花朵和气球，西侧盘旋而上的金属楼梯扶手，全部扎上了粉色的纱幔。正中一张长桌上，摆放着新鲜的生日蛋糕和金黄的香槟塔。欢乐悠扬的曲子穿插于笑语人影中，浅浅流淌。 肖西挽着程适之的胳膊走进去时，主角还没有登场，只有一位40岁上下的中年妇女代表主人在迎客。妇女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了一个髻，穿一条宝蓝的曳地长裙，白皙的脖颈上钻石项链熠熠生辉，看起来雍容闲雅。程适之将肖西领过去，为两人介绍，称呼她为“小姨”。肖西含笑打了招呼，不免又细细打量一番，见她举止谈吐，俨然这家的女主人，心下微有疑惑，然而再一想，却又了然。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打量别人的同时，大厅里的大部分人，却也在打量她。作为程家公子今晚的女伴，她的身份已经吸引了一些人注意，更让人挪不开目光的，是她周身上下焕发出的那种清清淡淡却令人无法忽视的光彩。她没有像那些名媛淑女般精雕妆容，没有珠玉满身，也没有香气馥郁，但那曼妙的身姿和绝美的容貌，特别是那双空灵纯粹又溢彩流光的乌黑瞳仁，让她仿佛一枝濯水而出的清莲，在满室浓墨重彩间更显得素雅清冷，亭亭净植。 程适之面有得色，带着她正欲往人群最密集之处炫耀，大厅里的光线却突然间暗下来，一束追光打往二楼楼梯口，今晚的主角儿程玥之正挽了一人的胳膊，踩着生日歌的节奏，脸色微红地缓缓而下。她的父亲程仲辉紧随其后，眼中是温和慈祥的笑容。 人群里先是静谧无声，待三人下到一楼，在蛋糕与香槟塔后站定，热烈的掌声便骤然响起。程仲辉致词的时候，肖西忍不住地看向面前那人。 他的面容依旧冷峻，上身穿件细条纹深灰色衬衫，下身是黑色西裤，本是略有些沉闷的颜色，他穿起来却显得高大俊朗c气度不凡。那小麦色的脸颊线条清晰，鼻梁高挺，越发显得双目如墨深邃，又如星澄亮。他似乎很不喜欢笑，哪怕是在这样应该面带微笑的场合，浓眉也仍然微微地蹙着，只在程玥之侧头看向他时，眼底才泛起一丝宠爱的柔光。 站在他身旁的程玥之，则时常浮现小儿女的娇羞之态，特别与他四目相对时，脸上浅浅一层红晕，将心底的秘密表露无余。其实就肖西看来，两人还挺般配，程玥之本就长得甜美，性格看起来也单纯善良，虽有些小姐脾气，但富贵人家养大的女儿，难免娇纵些，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今日的装扮，略微有些过了。低胸露背的晚礼服，性感是性感，只不太适合她的年龄和气质。不过看今天日子特殊，她又与洛冰以这种暗示意味强烈的状态登场，大约小姑娘是急着想证明，自己已是成熟女人了罢？ 想到这里，肖西悄悄抿嘴，唇角轻轻巧巧地扬起。笑容还未敛去，却接收到一道气场强大的目光，让她条件反射地捕捉回去，竟是刚刚打量过的洛冰。他面色毫无变化，只是看向她的眼睛里，多了一点疑惑，一点探究，一点关注？肖西垂下眼睑，略略低了头，再过几秒，往旁边靠了靠，用前面一名男子的身体，阻隔在她与他的视线之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微澜（2） 疏离本质下的客套，淡漠本质下的寒喧，都不是肖西擅长的。她拘谨地陪着程适之见过了他的父亲，同一些不怎么认识的人打过招呼，再跳了两支舞，等另有美女过来搭讪时，瞅个空子悄悄往门外遁去，想要透一口气。 泳池那边还是人影绰绰。肖西拐个弯，沿着廊下的小径，往别墅左后方走。 入目处是一座小花园，鹅卵石甬道旁，立有几盏银白的路灯。两侧花圃中花姿娇美，看不太清具体品种，只觉清凉的晚风中，暗香浮动，分外好闻。她信步而行，先是发现一架小小的秋千，颇有兴致地荡了一阵，后又走至一座凉亭，倚着栏杆听远处飘渺的乐曲声，倒也别有意趣。再向前时，才发现已经到了尽头，一排蓝瓦白墙蓝窗的平房矗立着，看样子或许是佣人房。 借着路灯和屋檐下的灯光，肖西瞟见最外头一间房靠窗的地方，像是放着一架钢琴。她伸手推了推，门无声地滑开，昏暗中只觉房间靠里整齐摆放着几组大柜子，一小堆来不及收拾的杂物码放在柜门前，临窗这半边却只有一琴一凳，黑色烤漆的琴面在窗外射入的半明半昧的光线中，泛着幽冷的光泽。 肖西打开琴盖，手指抚过整排洁白的琴键，熟悉的圆润饱满中略带几分凉意。她低头凝视着，半晌，忍不住叹了口气。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在键上轻点，所及之处，有的略显暗哑，大部分却觉音色纯正，音质浑厚，虽是被弃的老琴，但想必当年的保养很是不错。 她探头朝窗外看看，似乎无人经过，隐约有歌声人声飘来，细听时，又了无踪迹。于是放心地拉开琴凳坐好，手柔柔提起，再落下时，跳跃灵动的音符从指尖流泻而出，是肖邦的《幻想即兴曲》。当初练这首曲子时，费了许多的功夫，也曾被一个人取笑多次，但因为从心底里喜欢，她练得尤其认真，如今时间已过这么久，除了开始几个音略有些生涩外，竟是越来越顺畅，如同昨日才练过一般。 一曲终，她缓缓合上琴盖，有润湿的东西滴落在手腕上。她伸出手指抚上眼角，才发现早已是泪流满面。 然而心绪又如何能不起伏？那练琴时静坐一旁的高大身影，那弹错时总是故意拖长声调的戏谑之语，那一曲完毕时温柔含笑的双眸，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片段，都随着这曲子漫卷而来。她以为她已放弃，她以为她已忘记，然而往事终究是一块未痊愈的伤疤，不去按压便相安无事，一但触碰，那刺骨的痛，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出来逛得也有些久了，擦干泪，平复一下心情，她起身准备返回。出门走了几步，隐约觉得不对劲，回头看时，赫然发现屋旁的黑暗中，一道身影倚墙而立，一星红色在指尖明明灭灭。 她吓一跳，慌忙问道：“谁？” 红点处缓缓开口：“我。” 他？ 肖西满腹疑惑，嘴上却规规矩矩打招呼：“洛总，你好。” 他从黑暗处缓缓踱出，路灯的光亮从他头顶处倾泻而下，在他脸上造就出强烈而深刻的立体感。肖西本能地低下头，手指抚了抚眼角，不愿直视他的眼睛，所以也没看见他眼中那一丝不甚明了的意味。 “刚才，是你在弹？”他问。 他很少说废话，却不知为何要一个这么明显的答案。她无奈地低声道：“是的。” 又补充：“之前在别人家做保姆，跟着主人家孩子学过一点。”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尾随她而来，还是纯属巧合。再一想，自己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他大约同她一样，对那些嘈杂的人声和虚伪的应酬不耐烦，才会走到这边转一转缓一缓，毕竟这里现在是程宅唯一的清静之地。只是自己不该一时忘情，去碰那架钢琴，发出声音将他引了来，才迫不得已造成现在这样狭路相逢的局面。 吸一口烟，薄薄一层烟雾在脸前缭绕。他虽然对于钢琴不是太懂，这首歌却恰恰听过。程玥之也学琴，曾在他面前显摆过她新学的“高难度”曲子，就是这首，只是没有眼前之人弹得生动。他看看她微有泪痕的脸庞，并不戳穿她。 “你和适之很熟？”他突然转了话题。 “他是我朋友。” “怎么认识的？在酒店工作的时候？” “不是，在我打工的咖啡店，偶然捡到了他的钱包，还给他时就认识了。” 他点点头，没有再问。 她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对她的私事表现出这样的关注，颇有些不安。已经习惯了在任何人面前，都深深地c深深地藏起来，不让往昔的自己显露出一点点踪迹。然而面对他时，说不清楚原因的，会有些微的犹豫，在实话和谎话间纠结。只觉得他这个人，与别人是不同的。至于不同在哪里，却不知道。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令她松了一口气，接通放到耳边，是程适之，问她去了哪里，抱怨一眨眼就不见她了，满大厅都没找到。 “好的，我马上回来。”她微笑，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礼貌地朝洛冰点点头，她转身向别墅方向快步走去。 而他凝视着她的背影，再吸一口烟，举起左手，指缝中一串镶了浅蓝色水晶的手链滑下来，在路灯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这是刚才在甬道上捡到的，远远地闪着亮光，像是在召唤他过去。手链精巧秀气，看材质应该并不是特别值钱，其中一节松脱了，整条链子断成了两截。他看向搭扣处，靠里的一面镌刻着一行很小很小的字母：xx≈jp “jp”他不自觉地念出了声。 回到大厅，程适之忍不住又埋怨几句。肖西好脾气地笑着，也不反驳，他果然不忍心了，抓起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罚你陪我连跳三支舞。” 娇俏的笑意在她粉红的唇间绽开，弯起的眼中波光盈盈：“我倒没什么，就怕这场中有些美女的眼神，会在大热天把我冻死。” 距离实在太近，那笑容实在太耀眼，他刹那间怔在那里，对她的玩笑毫无反应，然后有些着了魔般，将唇缓缓地朝她的覆去。 她身子微震，眼中很快闪过慌乱，在他抵达前迅速地将脸侧向一边，嘴里掩饰着：“程小姐呢？她今晚很漂亮啊。” 他顿住，半晌，脸上泛起一丝自嘲的笑，轻声说：“是啊，是很漂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微澜（3） 肖西从他的肩侧望去，已经看到了程玥之，正一手提着裙摆，向大门的方向跑去。洛冰从门外走进来，手中的香烟已经没有了，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惯的沉肃。程玥之拉起他的手，轻轻摇晃几下，明朗的笑容中有浅浅的嗔怪，似在向他撒娇责问为何抛下了她。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耐心地解释，很快便见她开心地笑起来，拉着他舞入人群中。 程适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那两人身上流连片刻，然后喃喃自语：“这傻丫头，只怕是一厢情愿啊。” 她听清了，忍不住反驳：“他俩很合适啊，我看洛总对程小姐很好的。” “那不一样。洛冰当她，恐怕只是恩人的女儿，仅此而已。” 她微微一愣，没有接话，觉得似乎不方便再问下去。 他也没有再说，左手漂亮地在空中挽一下，引导着她原地旋一圈，然后往回一拉，再次将她揽入怀中，手搭上她的纤腰，稍稍用力，带着她随着音乐进退c开合c旋转。 结束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客人陆续散去，程适之悄声对肖西说：“我们还有下半场，时代广场后面有家酒吧还不错，一起去吧？” 肖西摇摇头：“不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他颇有些失望，还想再劝：“小玥和她的几个朋友，还有洛冰，都要去，听说零点时候里面还有特色活动，挺好玩的。” 她笑笑：“真累了。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帮忙把我带进市区随便哪个地方放下来就可以。” 他沉默片刻，然后说：“好了，我先送你回家。” 大门外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辆豪车。肖西坐进程适之那辆法拉利后，从后视镜里看到程玥之已经换了身衣裳出来，坐进一辆中规中矩的奔驰里。开门的一刹那，车内顶灯亮了，照亮了驾驶座上那人的脸，正是洛冰。他也会去夜店？肖西想着，夜店同他给人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搭。 几辆车很快发动，朝市中心疾驰而去。在一个路口，程适之提前拐了弯，把她送回家。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肖西被“砰”的一声闷响从梦中唤醒。眼皮很沉，沉得仿佛用胶水粘过，但恍惚中那响声就是从楼下发出的，让她不得不睁开双眼。四周一片漆黑，静谧的虚空中只有床头闹钟滴答c滴答的反复。她拧亮台灯，用手挡住突然洒满床头的刺眼光线，缓了一缓，坐起身来，竖耳细听。 很静。除了身边的闹钟，静到没有一丝儿杂音，静到肖西刚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不小心将梦境中的响动移植到现实时，一声清脆的似是脸盆打翻在地的哗啦声再次突兀地传来。 肖西瞳孔猛地收缩，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攫住，紧接着又扑通扑通挣扎着要跳出胸膛。她随手抓起桌上的砚台，想想不行，放回桌上，打开抽屉摸到一把剪刀，这才抖抖索索地用双手握住，蹑手蹑脚地走向房门。 她其实一直比较胆小，怕听鬼故事怕看恐怖电影；以前深夜下班回家，倚仗的不过是路途不远，而且全程都有路灯，才敢接了咖啡店的活儿；住到这里后，原以为楼下会有同伴，待发现三层的楼房基本是自己独居时，每晚临睡前，便小心地做了一些“安全防护”。刚才的声响至少说明：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此刻，凌晨三点多，已经出现在了这幢房子的二楼。这人绝不可能是程玥之，也不太可能是执有这房子钥匙的任何一人。这一分析，让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害怕。 打开房门，准备向下摸索时，才发现二楼有灯照过来。这贼也忒胆大了，是笃定了房子里经常无人居住，才敢这么明目张胆么？她提上一口气，手捏得更紧些，将剪刀尖稳稳地对着身前，一步一步向下挪。刚过了转角的缓台，便见到一个高大的黑影正直直地站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处，定定地望向她。 亮着的是二楼小平台上那盏落地灯，正在他身后，因为逆着光，肖西一时没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但同一身影第三次以这种惊悚的方式出现在她眼前，她很难不印象深刻。 只是这次，她还没有开口，那人倒先出了声：“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都是些什么名堂？” 在认清是他的那一刻，心中的紧张害怕就已经放下，此刻，与他相同的疑问也一样浮上心头：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是在这个时间？ 难道肖西蓦然醒悟：他就是那位一直没有露面的房客？ “这是在搞地雷战吗？”他再问，声音中有着忍耐。 她此时已经走到二楼，借着灯光，这才发现了他的裤腿c皮鞋均已湿透，两行淡淡的水印足迹顺着楼梯口被打翻在地的脸盆处，一直延伸往落地灯前。 肖西有些想笑，又觉得不好造次，生生将那笑意憋回，尽量平静地问：“洛总，你怎么来这儿了？” 他瞅一眼她忍得很辛苦的脸，说：“这房子离公司近，我偶尔会在这边休息。我现在要问的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三次回答这个问题了，肖西颇无奈，脑子里思索着不知道程家还有多少人，还要回答几次。 听完答案，他摸着下巴，指指她身前那把对准自己的长长剪刀的刀尖，再指指地上的脸盆，说：“那这些呢？” 她往下一瞧，倏地将手别到身后，微微缩一下脖子，吐了吐舌头。这些小动作，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她身上了，三年的社会磨砺，已让她变得足够老成，此时却像那些年做恶作剧后被抓包一样，不知怎么就有了这些自然反应。 “这是怕有坏人”她咕哝。 他看着一惯清淡的她突然出现的俏皮模样，看着她水光潋滟的眼中苦苦隐藏的一丝笑意，唇角也不觉轻轻勾了一勾。 这表情很快被她接收到，她有些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冰总”，这是在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微澜（4） 虽然稍纵即逝，但这丝微笑到底鼓励了她，她放下心来，眼中的笑容又加深一点，殷勤地问：“洛总，那我去放水给你洗澡？” 他还未回答，她已向他房门跑去。刚跑了两步，脚下一滑，瞬间已感觉天旋地转。肖西明白自己是踩到那片水渍上了，电光火石间，她居然还有空从头脑中冒出一句话：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么？ 可是，没有想象中的“叭”一声响，也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腰间出现一只胳膊，稳稳地托住她，一股熟悉的薄荷气息，混杂着新加入的淡淡烟草味和香醇酒精味，盈满她的鼻尖。 手很快放开，她也重新站好，本是言情剧中很俗很滥的桥段，却在她一瞥间续出了新意：他的左手手背上，多了一道一寸来长的伤口，鲜红的液体正触目惊心地不断渗出来，顺着手背的起伏蜿蜒而下，灼伤了她的眼睛。 她呆愣了片刻，才将依然捏在手中的剪刀咣当扔向地面，慌慌张张地跑向程玥之房间，上次给她清洗床单的时候，记得衣柜角落里放着一个白色的医药箱。 很好，里面酒精棉c创可贴等基本要件都有。她奔回他的面前，将他摁坐在沙发上，再半跪在他膝前，抓起那只手，低下头，用酒精棉仔细擦拭。发现伤口虽长，却是平划过去的，并不深，这才松一口气，撕掉创可贴的包装，小心地贴上。 她做这一切时，他始终一言不发，静默地在旁边看着她。圆润白腻的耳廓就在他下巴下方，边缘的一圈微微泛着点粉红，更衬得耳朵剔透如玉，晶莹如月。乌黑的头发从耳后温柔地垂下，也有几绺挡在脸侧，顺着眉尾轻轻扫动，让他突然生出些冲动，想要帮她拂去。 意念稍动，手还未动，她却已经抬起脸来，朝他露齿一笑：“好了。” 她的额头光洁饱满，灯光下一双乌眉根根清晰，黑眸中闪闪亮亮星光湛湛，竟是如此的耀眼。 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额前的头发，大约是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她的脸突然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有些慌乱地站起来，退后两步，再朝他点下头：“我先去睡了，洛总晚安。” 她上了几步楼梯，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凶器不带走吗？好歹派上了用场，下回还可以再用。” 她听出那话里一丝调侃的意味，有些意外，更有些局促，停住脚步转身下楼，捡起扔在地上的剪刀，然后飞快地再次向上奔去。 他依旧坐在沙发上，望着她更红一层的脸颊和兔子般灵敏消失的身影，右手抚上手背处那张创口贴，突然，无声的，笑了。 这次乌龙之后，老宅又恢复了沉寂。每天晨光熹微中肖西出门，直至夜幕初降时才能返回，此外的所有时间，老宅就如入定的老僧般安祥宁静。洛冰没有来过，程玥之没有来过，连程适之也只是偶尔几次将肖西送到门口，并没有进来小坐。那些防护设施却是撤了，怕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再如上次般深夜返家闹出笑话，毕竟人家才是这里的主人。只是每晚临睡前，肖西会仔仔细细检查门窗电器，再将自己的房门锁紧锁好，隔了些时日，倒也慢慢适应了。 八月中下旬的一天，肖西突然接到总裁事务部的专线电话，让她上顶楼一趟。顶楼只服务于总裁一人，除了超大型的总裁办公室，还有会客室c会议室c总裁助理办公室及秘书们的开放式办公室等等。肖西只来过一次，并且这一次的记忆还不怎么美好，因此第二次上去时，颇为忐忑，一路只是胡思乱想，但觉祸福难料。 san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见到她进来，站起为她通报。肖西能感觉到她眼角的余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但当肖西认真看向她时，她却又迅速地避开，脸色平和，什么征兆也看不出来。 里面人回应后，san拧开门，将她让进内。肖西习惯性地看向大办公桌，发现洛冰并不在那里。这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请坐。” 肖西回头，靠墙位置摆放着一圈深蓝色真皮沙发，一张三人的，一张两人的，一人单人的，此刻，洛冰就坐在那张单人沙发内，手执一个精致小巧的玻璃茶壶，正在泡茶。氤氲的热气缭绕而上，壶中一抹浓浓的碧绿随着水纹旋转c浮沉c舞蹈，煞是好看。 她挑了离他最远的那张两人沙发坐下，看他伸手将茶水倒在一个小玻璃杯内，递到她面前，轻声道：“喝茶。” 茶水浅碧，在透明玻璃的映衬下，越显得通明透亮c晶莹润泽。不过，她的视线只在茶杯上稍作停留，便顺着那两根干净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向上看往他的手背。那里已经平滑如初，再看不出当时鲜血淋漓的模样。 她微赧，拿起茶讪讪地喝了一口，清香袭人，甘爽生津，碧螺春的味道，她一直喜欢。 他见她眼光掠过他的手背，又很快灵活地移转开，再垂下一排浓密的睫毛，挡住那清亮的光芒，唇角不觉染上一丝极淡极淡的笑意，缓缓开口：“有件私事想请你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不说他是大b一ss，单就他曾经帮过她，也无法回绝，只是想不通他会有什么私事需要她的帮助。于是诚恳地道：“您说。” “我曾经去法国进修一年，期间认识了法国一家广告公司的高管denis，我们私交不错。他这次来中国旅行，计划在这边待两天，周六上午十点抵达市。我刚好那天上午和同宇集团的穆董有约，你能不能帮我去机场接一下他？” 接机当然没问题，肖西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她？ 洛冰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很快解答：“denis所在公司与jh没有业务往来，所以我不太方便打扰销售二部负责法国市场的人，上次记得你说过会些法语，我想你去，denis会更高兴。” 这是什么意思？算是对她外表的一种变相肯定吗？肖西微笑，说：“好的。接到人后我应该怎么做？” “谢谢。把他送到酒店你就可以走了，告诉他我这边的事一忙完，马上赶过去陪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微澜（5） 肖西记下了酒店名称c飞机班次和denis的外貌特征，告辞离开。回到自己座位后，王思远将转椅七旋八扭挪到她面前，悄声问：“这回是什么？不会又得罪冰总了吧？” 上一次总裁事务部有请，肖西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同事们问时，她告诉他们自己做错了事，被总裁训了一顿。至于一个小小文员，有什么事能被总裁直接训，肖西随便编了个在大厅不小心冲撞了他的理由，糊弄过去。 这回看着王思远关切的目光，肖西笑道：“没事，就看我每天总是头几个打卡签到，表扬了我几句。” 王思远咕哝：“冰总什么时候爱管这些小事了” 刚准备将椅子转回去，忽然上下打量打量她，犹犹豫豫地问：“肖西，你是不是跟程总监” 肖西抬头：“跟程总监什么” “程总监虽然不怎么喜欢冰总，但冰总对他，一直很维护的。之前客户公司有个女职员跟程总监嗯分手，闹过一阵，后来冰总出面摆平了，那女职员也离了职。”王思远似乎颇有些为难，但想了想，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他们有人说，有两次看到你坐在程总监的车子上，还有一次碰到你和程总监一起吃饭。程总监这人吧，其实挺好，对大家总是和和气气的。但他在感情方面不是特别认真，交过的女朋友也不少。他是太子爷，将来多半是要政治联姻的。你还是要慎重。” 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了。当初看出王思远与郑荻互相有意，肖西出了几次主意帮他们撮合，最终两人顺利交往，都拿她当媒人看。肖西虽然明白王思远多半是因为这事感激她，才会说这些话，但是涉及到高层，涉及到职场自保法则，她肯这么说，已让她很是感动。 她拍拍她的手背：“我明白，我和他只可能是朋友。” 王思远放心地笑了：“嗯，那就好。” 周六八点半，肖西就联系了洛冰指派的司机，前往机场。司机不是很情愿，委婉地告诉她不用这么早去。肖西小心地解释，这客人对总裁很重要，还是宁愿多等等，别万一堵车耽误了事。司机这才答应下来。 到了机场，在咨询台问清了是哪个接机口，肖西就拿本书，倚着根柱子边看边不时注意一下电子显示屏上的航班抵达通告。看了三个章节，飞机到了，她于是从背包里掏出写有denis名字的纸牌，用右手高高举起，眼睛则一眨不眨地盯着出口处蜂涌而至的人流。 很快，一位棕发褐眼的法国小伙子来到她面前。小伙子背着个大大的黑红色旅行包，脸形瘦削，高眉深目，长得还挺英俊。此刻，正无比灿烂地冲她露出一口白牙，用不甚熟练的普通话说道：“嗨，美女你好！我就是denis！” 肖西倒没想到他还会说中文，忙点头问好：“你好，我叫肖西，是jh公司员工。洛总裁临时有事不能来，安排我先送你去酒店，他随后就到。” 许是语速有些快，denis这回却没听懂，微拧了眉头，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 肖西笑起来，换成法语再说了一遍。 denis笑着点头，朝肖西眨眨眼：“他最好是不来了。” 肖西知道他在开玩笑，脸上笑容不变，朝前一伸手：“走吧，车在外面。” deni路表现得十分绅士。本来他是客人，肖西想帮他做些提行李c开车门之类的小活儿，无奈他什么都不要肖西动手，反过来还不停照顾她，弄得肖西很是欠疚。到了预订好的酒店，在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已近十一点。denis将行李送上楼，肖西坐在楼下大堂内等他。也不知道洛冰那边忙得怎么样了，正犹豫不知该如何通知他，转眼却见一部电梯从地下车库升上一楼，他从里面走了出来。 洛冰并未看见她，走出来后掏出手机像是在拨电话。此时旁边一部下行电梯也到了，denis挎了个小包，一身轻松地走出来，手中的手机正欢快地唱着歌。两人同时看见了对方，都压了电话，张开手臂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 这边厢两人胜利会师，那边厢肖西便觉可以功成身退。站起身来走向他们，告辞的话刚起了个头，denis已经脱口而出：“哦，肖小姐可以留下来，为我当一下向导吗？” 肖西愣住，有些为难地看向洛冰。他却未答话，一双墨色的眸子幽深难测。 她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答：“洛总已经过来了，他对市很熟悉，我” denis耸耸肩：“他性格这么闷，会影响我对市风土人情的感知。肖小姐如果有时间，我更希望肖小姐能与我们同行。” 她越加窘迫，湿漉漉的眼睛再次看向洛冰。这回洛冰终于发话了：“没事的话，就一起吧。” denis脸上马上露出兴奋的表情：“肖小姐？” “好吧。”她点头。 在酒店简单吃过午餐后，下午第一站，去的是灵济寺。denis对寺庙很感兴趣，在市之前，已经去过上海c苏州和南京，每到一地必去寺庙，此刻也是兴致勃勃。 像是真的嫌弃洛冰比较闷，他一路拉着肖西说个不停。关于他这趟旅行中的一些收获，关于他对佛教的理解，关于他所去过的寺庙的特点，关于肖西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东方女子。面对法国人骨子里天生的浪漫热情，肖西也只得打起精神与他交流，努力尽到地主之谊。 denis中文交流比较慢，为了配合他，肖西一直说的法语。母亲大学时读的是法语系，从小就训练她，所以她的法语底子很不错。不过读书时，她更喜欢的却是韩语，像同龄的女孩一样，每天被韩剧诓得五迷三道的，为了追求更纯正的韩流，从高一时起，她自己拿了韩语入门教程开始苦钻。凭她的天赋，居然也学得有模有样。她只是没想到，那些属于少女时代的旖旎幻想，最终却可能在职业道路上有所助益。 他们俩聊天的过程中，洛冰很少参与，只有denis偶尔想起他时，问一句什么，他才插一下话。有一次说到一件好笑的事情，肖西禁不住眉梢弯弯，笑容同阳光融在一起，格外明亮。然后就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偏头看时，正捉到他眸子中一点残余的笑意，倒让她心下微愣。 denis在大殿内像模像样磕了头，抽了签，要拉肖西一起，被她委婉地拒绝了。趁洛冰陪着他去找老和尚解签的功夫，她踱到法物流通处，请了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和三块祈福牌，这才边翻阅着，边慢吞吞往回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微澜（6） 上台阶的时候，却被一堵人影结结实实挡住。她抬头，微眯了眼，是洛冰。一旁的denis已经得意地炫耀起来：“西，我抽了一个上上签！” 踏上山路不久，他对她的称呼，就已经自动从肖小姐改为了西。此时手里捏着写有朱红签文的暗黄色纸张，高兴地解释：“我求的是姻缘，他们告诉我很快就会遇到我的有缘人。西，这上面说的，是不是你？” 肖西正不知如何接话，洛冰在一旁开口了：“签文指的是你刚才在路上讲到的那位刮花你车门的美丽法国小姐。” denis朝他皱下鼻子，肖西则掩唇轻笑。洛冰瞟一眼她手中的书，挑了挑眉头，居然难得地关心道：“买这个作什么？” 肖西有些不自在地翻弄着书角：“最近突然想要练练毛笔字，准备就抄这本经书。” “《地藏菩萨本愿经》，好像是是佛教里的一部‘孝经’，地藏王菩萨是最孝顺父母的一位菩萨。西，你是在怀念逝去的亲人么？”denis问得毫无城府。 洛冰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平静无波却深湛如海，肖西听到自己干涩地回答：“也许吧。” “好了denis，你看看她手上还拿了什么？”洛冰拍拍denis的肩膀，“你不是说要去挂祈福牌么，银杏树在那边，我们走吧。” 上次来时陪程适之在这棵银杏前默立许久，如今枝叶间的祈福牌越发多了，四周牵往其它树木间的红线上，也挂满尘世里最凡俗的祈求。 denis已经一脸好奇地仰着脖研究那些祈福牌上的文字内容，指着一块写有“xx与xxx白头到老”的牌子，邀请肖西：“西，我和你也写这个吧！” 肖西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这是指两个人要一起把头发染成白色，看起来像个老人，你确定要去染白头发？” denis脸现迷茫，伸手摸了摸自己棕色的略微卷曲的头发：“是这个意思吗？我怎么觉得” “是这个意思。”一道十分肯定的声音加进来，“denis，而且这座寺庙的祈福牌相当灵验，你挂上去之后，你所求之事大都会实现，你即便不染，你的头发也会白的。所以你写什么之前，一定要想好。” 肖西瞟一眼说话的人，唇角上扬，再上扬，终于忍不住绽放笑容。 而他脸上，也有一抹笑，由浅及深，最后蔓延至整张面庞，那从来深沉的眉眼间，少了刚硬，少了冷峻，多了一层柔和温暖的光晕。银杏叶间透过的几缕薄如蝉翼的阳光在那笑容上闪闪跳跃，令那耀目的丰神俊朗中，又沾染了几分孩童似的无邪天真。肖西的心莫名地重重扣一下，清晰而有力。 denis马上察觉了两人笑容不同寻常，忿忿不平：“你们联合起来欺骗我！” 洛冰也不反驳，从口袋里抽出笔递到denis面前：“中国人喜欢写合家平安c万事如意什么的，入乡随俗，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写？” denis斜觑他一眼，傲然道：“这点中文我自然会。 两人于是笑看着他一笔一划认真写好祈福牌，再踮起脚挂到高处的树枝上。 洛冰再将笔递到肖西面前，她却没有接，找了根够得着的树枝，将空着的牌子挂上去。他看她一眼，提笔在自己的那块上飞快写了点什么，然后扬手挂到了她那牌子的上方。他个子太高，繁密的枝叶遮挡下，只露出一点隐约的朱红，再想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却是不能了。 夕阳西下时，三人从山顶沿着台阶缓步下行。相对于灵济寺，山顶的游客要少许多，站在西山最高处向前看，白墙黛瓦的村落中偶有炊烟袅袅，再远处的市，却是一片高楼林立的现代文明兴旺景象。两厢对比，倒也别有韵味。 下山的路没有上山时好走，今天来得突然，肖西脚上还是早上去接机时的一双细跟系带凉鞋，此时随着一股向下的惯性作用，脚掌前半部分由起初的隐隐作痛已开始变为明显钝痛。她有些怪异的走路姿势到底引起了两位男士的注意，在一处陡坡位置，denis拉住她说道：“西，我背你吧。” 她吓一跳，连道：“没事没事。”脚下并不停歇。 “那你穿我的鞋？”denis试探，同时大约自己也觉得这建议不怎么靠谱，耸一下肩膀。 “我能走，不要紧的。”她笑了，接着打趣，“不穿鞋会影响你国际友人的形象，我可不能做这罪魁祸首。” 跛着脚再走了两步，一个人影突然拦到她面前，借着地势，双膝微屈，手轻轻一拉她的胳膊，就将她贴到了自己背上，再扶住腿往上一送，已然将她背起，紧接着毫不迟疑地向下走去。 这一系列动作过于迅速，她完全没反应过来，为保住身体平衡本能地用胳膊圈住那人的脖子，再瞟到一旁denis目瞪口呆的神情，脸开始慢慢透出红晕。 “前面有条小路，我们从那里走，很快就可以到。denis，山路你有问题吗？” denis做个手势：“当然没问题！” 他其实长得并不强壮，甚至略微有些偏瘦，但此刻肖西趴在上面，却感觉那后背十分宽阔厚实。从她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他两耳的轮廓，以及耳前浓黑的鬓角。有轻微的薄荷味从他脖颈间盈盈透出来，也可能是头发，或者衣领处，肖西往前略微凑了凑，还是没辨清到底是哪里的味道。过一会儿，却意外地发现他的耳朵边缘慢慢透出一丝粉红，又成了深红，再延伸至耳根。 然后，就听到他用极低的声音闷闷道：“远一点，痒。” “哦。”她意识到自己的鼻息正好喷在他颈间，赶紧离开一点。再一想，又觉得有些好笑，他这么一个严肃板正c中规中矩的人，竟然如此敏感怕痒么？ 她紧盯着研究，又有了发现，走了一段路后，那抹深红慢慢褪成粉红，然后久久未曾消去。她起初没往深里想，只觉得有意思，可慢慢的，隔着夏日那层薄薄的衣料，渐渐感觉他肩背处明显的温度，再一低头，发现自己整个上身都压在他背上，霎时像是明白了什么，脸噌地便火烧火燎起来。 denis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还偏偏问出口来：“西，你很热吗？要不要喝点矿泉水？” 她一时窘迫到极点，只用手撑一下洛冰的肩膀：“洛总，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他似乎有一丝犹豫，然后终于还是将她放下来，瞟了一眼她通红的面孔，声音有些干涩：“也好，这条路往前不远，就连到大路上了，估计再走个十分钟，就到停车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酸梅（1） 他们正走的，是林中的一条模糊不清的小道，看样子是山民们采药砍柴时勉强踩出来的。 见denis的眼睛带着研判地好奇在她身上打转，她于是转移话题：“洛总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 他已经恢复了常态，伸手指指绵延于左侧的另一座山峰，淡淡地答道：“翻过那座山头，就是我家。这整片西山，从小不知跑了多少回。” 另两人都很吃惊，denis叫道：“原来这里是你的家乡！为什么不早说？” “迟早有什么关系，你进了山，连东南西北都不一定分得清。”他奚落道，然后语气中又添上一层怅惘，“再说，家里什么人都没有了，也只剩下一个符号而已。” denis应该是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她虽然不知道，但这短短一句话，已明白了不少，自然不去触及他的心伤。 有一忽儿的沉默，好在有denis，很快叽哩咕噜又展开了新的话题，而停车场，果如洛冰所言，很快便到了。 周日的行程安排得要紧张一些，去了市区内的四个景点。依然是三人行，洛冰开车，denis全程与肖西东拉西扯。肖西已经适应了他的风格，再碰上他说些热情而直白的话，也能拐着弯应付过去。倒是与洛冰，虽然仍是那样客客气气以礼相待，连话都不曾多说几句，但又似乎多了些纠纠缠缠环环绕绕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却又挥之不去。 不过，肖西并不认为那是暧昧甚至爱情。洛冰已有程玥之，她的爱情也不知迷失在哪里，那偶尔一下无节奏的心跳，更像是对某位还不错的异性一种正常的欣赏，如同曾经迷恋韩剧里的男星。只是在与洛冰的几次目光相撞又同时避开后，她有些明白过来，这大约，就是尴尬罢。思想保守的男女在不必要的身体接触后，一种自然的尴尬反应。想通这节，她便释然了。 当日晚间，洛冰开车将denis送回酒店，再送她回家。车开到那条小街入口处，肖西下车，隔着车窗向车内人道别，然后左右替踩着地上的方砖线条，呈“田”字型向里走。这是她喜欢的一种走路方式，陷入思考的时候尤其如此。走了一小段，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沉稳有力，不急不缓，她近来熟悉了这种步伐，回头奇怪道：“洛总？” 他一只手轻转着车钥匙，显出一种故做的随意：“哦，明天早上不是要送denis嘛，今晚就在这儿睡了，免得来回跑。” denis第二天清早的飞机，他们答应一起送他去机场，他说得也有道理，在这里休息就不用到时专门过来接她。 她点点头，与他并肩朝前走，又怕那种隐隐的尴尬继续发酵，找了话题道：“怎么把车停到外面了？” “这里太窄了，怕万一明早堵在里面。” 她看看小街，是挺窄的，有的人家还将煤炉c三轮车c晾衣杆什么的摆在屋外，更显拥挤。不过程适之却从来不会考虑这些，过来这里时，多半一路开到老宅门口。只有一次晚上送她回家，也将车停在了外面，向她解释的却是：这样可以多享受片刻二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浪漫。 这两人，还真的相去甚远，连做同一件事，出发点都是天差地别。 及至进了屋，关上大门，肖西心里的一根弦，才又绷紧了，绷到笔直笔直。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俩现在，可不就算应了景。 她想走到茶几前去倒点水，脚趾不小心踢到沙发角上，生疼。下意识地猛抽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把疼痛的表情收回去，他已经走近来，声音里带着一点关切：“撞上了？怎么这么不小心？”然后伸出手来，似是想扶她。 她连跳着后退了两步，挤出笑来：“没事没事洛总，我早上做了酸梅汤，你要不要喝点？”红豆沙和酸梅汤她最近倒是常备，只是程玥之上次来过之后，一直没有出现。她每次便只做一点点，放冰箱里冻好，小公主来时可随时取用，若不来，她便在保质期内自己吃掉，再做新的放进去。 “哦？”他眉头微挑，“那试试。” 她走进厨房，脚还是有点跛，但疼痛已经缓了不少。从冰箱里取了酸梅汤倒进碗里，洛冰已在餐桌前坐下，眸子里光华流转。 她将碗端端正正放到他面前，细白瓷的小碗内，红褐色的汤汁微微荡漾，上面漂浮着几朵米黄的干桂花，颜色十分浓艳。他伸手端起，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冰凉沁骨的舒畅直入肺腑，舌尖上却残留下乌梅的酸，甘草的润，山楂的甜，还有桂花淡淡的香。 “味道不错。”他评价。 “练了很多次。”她有些局促，又有一点得到肯定的喜悦，“程小姐喜欢酸梅汤，就是不知道这个味道她满不满意。” 他忽地抬头看向她，将手中的碗缓缓放下：“是她让你做的？” 她点头：“程小姐来得少，我学会后，她还一直没有尝过。” 又朝他展颜一笑：“不过洛总如果喜欢，相信程小姐一定也喜欢的。” 他面色微沉，墨色双眸波涛汹涌，再开口时，声音里却风平浪静：“小玥心思单纯，从小就被一家人宠着，是大家心中的小公主。我也拿她当自己的亲妹妹看待，不管她怎么想，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说完这句话，他垂下眼睑，眼中那些复杂的情绪也随之遮挡，安静地将酸梅汤一口一口喝完。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感叹？未免有些突兀。解释？似乎没有这个必要。表态？那就更无道理了。 解不开这团弯弯绕，她索性也不去费劲了。将碗拿到水池边洗好，再对依然坐在餐桌旁的他说：“那洛总晚安。” “晚安。”他回答。 她转身朝餐厅门外走去，拐上台阶前，仍能感觉到身后那两道迫人的目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酸梅（2） 星期一早上七点，两人准时将denis送往机场。过安检口前，denis回身，给了肖西一个大大的拥抱。肖西起初吃了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在他的热情中渐渐微笑，并且从他腋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一路平安。”她衷心道。 “西，真的不能跟我一起走吗？”他仍紧紧抱着她不撒手，话语里含着幽怨。 “真的不能。”她回答，眸子里漾着笑。 “我嫉妒这个家伙。”他瞟一眼身侧的洛冰，用力将她拥得更紧。 她还没有表示，他却已经走上前来，伸手将他拉开，给了他第二个拥抱：“不想留点时间跟我告别吗？” “你不用这么紧张。”denis朝他眨眨褐色的眼睛，“输给你我无话可说。” 肖西自动忽略他的疯话，只是饶有趣味地看他俩依依离别。其实不止是她，机场的人流中有许多双眼睛都在好奇地朝这边张望。这么两个身高腿长c相貌英俊的不同种族男人搂在一起，还真的既悦目，又违和。 “其实我可以跟你走的。”洛冰说道。 “带着你多没意思。”deni脸戏谑，放开他，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中文很好的，一个人没问题。” 肖西笑起来，眉目生动，唇红齿白。 denis看向她，作势又要拥抱：“西，你不相信我的话？不放心我是么？” “好了，时间到了，该进去了。”洛冰伸出胳膊拦住他，将他推向安检口。 两人目送他通过安检，伸长手臂朝他们挥了挥，最后在拐角处消失，这才转身走向停车场。 还没到上班早高峰，一路十分通畅。在离jh公司大楼约500米的地方，她开口请他停车，说是自己要去路边报亭买份早报，一会儿自己走过去。 他没说什么，将车靠边停下，然后从后视镜里静静地看着她。她有些局促地笑一下，开门下车，刚站好，还没来得及道别，那辆奔驰已猛然启动，轰鸣着加速开去。 她愣了一下，脸上堆了一半的笑容缓缓收起，机械地走向旁边报亭，随手拿了份不知道什么杂志，付过款，再顺着花坛内的人行道向公司方向走。 是了，那并不真实的两日游已经过去，他们终于各归各位，他继续他高高在上的总裁，她仍是她小小的行政部文员。他们的交集，本该至此为止。 回到工作岗位，刚复印完一份文件，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下。她打开一看，是程适之发的：来一下茶吧。 她按键：我在工作。 很快收到回复：就十分钟。 她无奈，向罗曼打了个招呼，一路小跑而去。茶吧在jh公司旁，古色古香的两层店铺，是公司员工接待客户或工余时间常去的地方。 很快在临窗的一个卡座找到了他，桌上一壶清茶薄雾袅袅，他在柔柔茶香中言笑晏晏：“请坐。” 肖西坐了，语速飞快：“大少爷，什么事？” “送给你的。”他推过来一只小盒子。 “我不要礼物。”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伸手过来打开盒盖，“你先看看再决定。” 盒内放的是一只扁平状的手镯，看光泽像是钛钢一类，里层十分光滑，朝外的一面镌刻着流畅的四叶草图案。 四叶草又称幸运草，人们认为能够找到四叶草的人，就会拥有幸福。这花语肖西早听过，但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程适之面色很是得意，将手镯取出来，打开，手在卡扣处轻轻一按，一截极薄的刀片却从手镯内忽地一下弹出来。 肖西一声低呼，将手镯接过来仔细翻看，见那刀刃虽薄，却极柔韧锋利，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设计得当真精巧。 “这礼物价格不贵，只是用了心，收下吧。”他在一旁蛊惑。 她笑，眼睛还盯在手镯上：“你从哪里寻来的？” “不是寻，是原创设计。jh的客户企业中，有家做钛钢饰品的，好多小玩意做得挺有意思，只是厂子建在下面的一个小镇上，不是很方便。前阵子突然想到给你做这个，去了一趟，跟厂里的老工匠说了大致思路，可惜当天没做出来。上周他们来电话，说是成了，让我去看看。这次做得还不错，我去之后，又改进了两个小地方，周日才拿回来的，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这么说，他光是开车过去，就跑了两趟？她心里一暖，将刀片收回手镯内，再带在手腕上，皓白的肌肤衬着银色的圆环，端庄而秀雅。 “很漂亮，谢谢你！”她微笑。 他颇受用，长臂伸过来抓住她戴手镯的那只手：“知道你胆小，想着女孩戴上挺实用。后来又给小玥做了一个hell一 kitty图案的，让他们做好后寄过来，估计过几天才能拿到。” 她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取笑道：“现在聪明了，早怎么没想到用快递，也免得来回跑。” 他拿起茶壶给她续上茶：“之前不是怕他们做不好嘛。” 又看她一眼：“对了，星期天中午我给你送过去，你没在老宅，打手机也没接，去哪儿了？” 她犹豫了一下，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省略了人物，只答事件：“去月亮湖转了转，大概是太吵了，没听见。” “去玩怎么不等我一起。”他抱怨，并不疑有他，“以后记得要叫我。而且看到我的未接来电，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回拨过来。” “知道了。”她笑，垂下眼睑，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我出来够久了，要回去了。” “嗯，去吧。”他长腿交叠，换了个闲适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看着她跑出店门。 夜里，肖西坐在桌前，抄那本《地藏菩萨本愿经》。工整的蝇头小楷，在青白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这本经，是母亲当时一直抄的。明明生着病，大家怕她累着，都不要她伏案太久。她偏不听，躺着躺着就说浑身酸痛，非要起来活动。她的活动又能有什么花样，无非在阳台上晒晒太阳，或者在桌前抄一页经。不过她身体实在不好，往往支撑不了多久，还是得回床上休息。母亲去世后，她抄的那大半本经，肖西都在墓前烧给了她。她原来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喜欢抄经书，现在自己抄着抄着，经文虽仍是似懂非懂，心境却觉一片静谧平和。想来，这也是母亲当时所追求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酸梅（3） 临近九点的时候，洗了澡，换上常穿的白色棉质睡裙，头发吹到半干，准备坐床上看会儿书再睡，却听到楼下大门一声闷响。 肖西停在床前，侧耳细听，很快楼梯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是他？她奇怪，最近怎么忽然来得频繁了许多？ 低头看看身上，睡裙从脖子以下笼到脚踝以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她便懒得换了，开门朝楼下走去。 下了半层，落地灯的光柔柔地倾泻到脚下。洛冰正坐在小沙发上，以手抚额，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已经睡着了。 她隔了几级台阶站在那里不动，一时拿不定主意就这样回房去，或是给他倒杯水来。 正犹豫时，他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还没睡？” “哦。”她上前几步，“没有。给你倒点水？”站近了，才发现他面色疲惫，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约摸是从哪场应酬中刚刚脱身。 他用拇指和食指揉着两眼间的睛明穴，想了一下，答：“酸梅汤还有吗？” “有。”她飞快答，“我去拿来。” 迅速下到一楼厨房，用瓷碗盛了汤，端给他后，又转身进二楼的公共卫生间，倒了一盆热水，再从柜子里取了一条新毛巾，打湿后轻轻拧几下，递到他面前。 他将空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接过毛巾在脸上擦了几下，脸还埋在毛巾中，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家里有面条一类的吗？” “呃？”她疑惑，“有你没吃饱？” 他抬头看她，目光滑过她光洁素净的面庞，滑过柔顺地搭在胸前的几绺乌黑的头发，再滑过纯白睡裙衬托下几近透明的柔嫩肌肤，喉结悄无声息地上下滑动一下，嗓音更为喑哑：“是，没吃饱。” “好的，你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好。”她说完再次跑向厨房，拿了挂面c鸡蛋c香葱，想想又打开冰箱取了一个西红柿和一点香菇，这才站在流理台前忙活开。 搅拌鸡蛋的时候，听到渐近的脚步声，然后是餐椅被拉开的轻微磕碰声，知道他定是在桌前坐下了。虽然没有回头，但不知怎的，就是清晰地接收到两道炯炯的目光，带着力度和热度落往她的方向。她全身的感官也一下子集中到了背部，不自觉地收集着身后传来的点滴动静。然而，几分钟过去，那里却沉入一片寂静，仿佛那人本就不曾存在过。她将面条下到锅里，热腾腾的蒸气抚摸着她的脸，找了个由头回转身来，见他果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本就被蒸得红润润的脸更深添了一层红晕，心底突然有些虚：“洛总，要葱吗？” 他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碰撞上他的目光，原本撑在腮边的手放下来，随便抓起桌上的纸巾在手里揉成团，声音有些飘：“哦，随便。” “好。”她应了。面条煮好后盛起来，在上面均匀地撒上一点葱末，再端到他面前。 她知道自己厨艺不好，但煮面条该是烹饪技术中最好操作的一项，而且她还特地加了许多配菜来点缀，光看色泽，红黄绿白褐相辅相成，味道想来也应该不错，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信心的。 可是，看他挑起几根放进嘴里，她的心竟毫无道理地悬了起来，忐忑？希望？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反应。味道好或不好本来也无所谓，这又不是她份内之事，咸淡合适能吃就行，之前程适之来吃饭的时候，她就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她为什么这么希望得到他的肯定？是那种天生的傲骨在作祟，只因为他曾经否定过她，便事事处处都要表现出自己能够做到？ “原来这是你的弱点。”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她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会吧真这么难吃？”另拿了一双筷子，从那碗里挑起一点尝了尝，还好啊，算是她的正常水平。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并不说话，只是望着她。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原本刚硬的面部线条瞬间柔和了许多，原本清晰分明的眉目也笼上了一层恬淡的光晕，并于这光晕中透出一种亲切c温暖又诱人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此刻，面对这样的他，她有片刻失神，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一个更尴尬的问题，自己刚才吃的面，好像是他碗里的？ “不难吃，不过，也仅此而已。”他毫不客气地评价，眼中仍有隐隐笑意，却端起碗来，三两下将面条吃了个精光。 他一定是没注意到，那么罢了，自己也便当成没有这回事。她冷静地收起碗，在走向水池前眼睛看着地面道：“比你做的强一些就行。” 这话在平常决计说不出来。不知是为了打破微凝的空气，还是掩饰内心的慌乱，这只在三年前的她会说出的话，却在今日今时脱口而出。他没有说话，但背后有浅浅一声“哧”，近乎无声的气流，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她知道他又在笑，只作不察，飞快地洗了碗放好，转身时，他已站在门边，高高大大的身影堵住大半通道，却似乎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她估量了一下，然后决定放弃：“洛总” “嗯？”他依然站着，两只手插在裤袋里，一条腿微屈着抵在门框上，倒是闲适。 “很晚了，该睡觉了。” “嗯。”他应了，没动。 她无奈，侧了身从他身边向外挤，背部几乎是贴着他的胸前擦过，头顶则刚好在他的下巴下面。她又闻到他身上微熏的酒气，他则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 她没有再向后看，脚步匆匆地往楼上走去。 以肖西如今的敏感纤细，第二天下班时，在老宅看见洛冰正于厨房中忙碌，如果她还有一丝怀疑，也该被风吹得烟消云散了。她只是有些想不通，在哪个瞬间，因为哪件事，他会对自己有了兴趣？ 那个高大的身影正系着围裙，下刀飞快，细薄均匀的土豆丝随着他手的动作流泻而下，渐渐堆成整整齐齐的一小叠。他没有回头，只吩咐：“先去洗手，马上吃饭了。” 这语气，倒仿佛他们本就约好了一起吃饭，甚或是家人之间的日常对话。 她微有错愕，张了张嘴，最后只答应：“哦。”乖乖放下包，去卫生间洗手。镜子里的脸，仍是脂粉未施的素净，午饭后擦的一点淡粉色口红，也快褪光了。因为要吃饭，她没有再补，只是使劲抿了抿嘴，使唇色看起来更加红润些，再伸手蘸了点水，将脸颊旁散乱的一点发丝捋顺，左右看看没什么问题了，这才走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酸梅（4） 他已经将面盛到了餐桌上，看内容同昨天她准备的食材一样，只是另加了酸辣土豆丝和毛豆炒牛肉末两道菜。 “试试看味道怎么样？”他解了围裙搭在椅背上，在她对面坐下来。他今天穿的是浅蓝色细格纹衬衫和黑色西裤，合体的剪裁一如既往地衬托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形。难怪上了型男榜，肖西想，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再瞟一眼自己平常穿的那件围裙，胸前一个大大的小熊维尼，可惜了，他刚才穿的时候没有仔细看，不知道搭配起来又是什么风姿。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挑了面条送进嘴里。然后很快，舌尖上美妙的体验令她猛地抬头看向他，原来，真的比她做得好，还不止一点点。 他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眼中蓄上了浅浅笑意，也慢条斯理地吃起面来。 “就因为我昨天那句话？”她有些不相信，这样的行事风格跟他太不般配。 他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一脸无奈：“我有这么幼稚？” 的确不至于。看他现在细嚼慢咽的表现，比起昨夜的一扫而空，倒显得更中意她做的了。 那么，单纯地只为了做给她吃？她因为自己这个推断，莫名地心又重重扣一下。这两次异常的心跳实在毫无道理，她爱过，也在爱中死去过，她知道这不是爱，爱不是他。于是不再想，也不再说话，低头认真地吃面。 大门却在这时，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她循声扭头望去，是程玥之。 程玥之三两步走近来，嘴中唤道：“哥哥！在家吗？”脸上起初是小女孩的娇羞与欣喜，待仔细看清眼前的情状后，眼中迅速升上疑惑与猜测，继而，便是不耐和不快。 肖西已经站起来，到橱柜中新拿了一副碗筷：“程小姐，你还没吃晚饭吧？”边说边手脚麻利地给她盛了一碗。 程玥之坐下，并不理她，眼睛只看着洛冰：“哥哥，你说有事，原来是来了老宅？” 洛冰声音沉静：“你什么时候又在我手机里装了东西？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再做了吗？” “没有啊，我没装什么。”故作镇定的声音里，到底还是透着一丝心虚。 洛冰深深看她一眼，不说话。 程玥之身子一缩，嗫嚅道：“我就是昨天装了一个小软件。” 又辩解：“真的是昨天中午你来家里，和爸爸在书房谈话时才装的。谁叫你总说有事有事，我都找不到你。” 洛冰脸色阴沉，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丢到她面前：“是你自己处理掉，还是我来？” 程玥之苍白着脸，滑亮屏幕，在上面操作了一阵，然后还给他：“已经删掉了。” 洛冰接过放入口袋，继续吃东西。 程玥之夹了一筷子菜，伸到嘴边时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不善地冲着肖西道：“你怎么坐桌上来了，不知道佣人该怎么做吗？” 佣人两个字，咬着重音。肖西明白她已然对自己和洛冰产生怀疑，这是在变相提醒了。 肖西平静地放下碗：“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而几乎与她同时，另一个声音含着薄怒：“小玥！” 脸上是从未见过的严厉：“向肖西道歉！” “为什么！”这回她的语调激动，“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肖西不是佣人，她是jh的员工。” “她是我哥找来照顾我的。”程玥之眼神复杂地盯着洛冰，“奇怪了，你为什么这么护着她？” “小玥，你应该学会起码的尊重。”洛冰声音冰冷。 肖西站起来：“洛总c程小姐，你们慢用，我先上楼了，一会儿我会来收拾桌子。” “你等一下。”程玥之尖声叫道，“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你从老宅搬出去吧，我稍后会跟我哥说的。”果然是未经世事的小女孩，遇到任何可能的危机，都像一只长满了刺的小刺猬，拼命保护自己的所有。 肖西顿住脚步，没有回头，淡淡道：“好的。”然后不再停歇，一路回到房间。 寄人篱下可不就是这样吗？她自嘲地笑笑，已经习惯了，倒不担心失了倚靠，何况现在的工作境况比起从前更不知好了多少。只是最近两天会麻烦些，找到一个合适又便宜的房子，要费些功夫。 打开手机，搜索出租信息，有两处房子看介绍似乎不错，便找出笔记本记录下来地址和联系电话，准备逐一去看。 翻到第三页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很快到了门前。轻轻两下扣击后，是清冷压抑的声音：“肖西，我可以进来吗？” 她走向房门，拉开，微笑：“洛总，什么事？” 洛冰看着她的脸色，倒像是不知如何开口了，半天才说：“小玥心直口快，你别介意。” “怎么会。”她真心道，“我本来就应注意尺度，不该让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他蹙了蹙眉，似乎努力克制着什么，手指向掌心折起，握紧，又松开，然后眼眸深深看向她：“你觉得是误会？” 她一时语塞。像是意识到什么，又不敢触碰。细长浓密的睫毛垂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顿一顿，又忽闪着抬起，看向他。 “是你误会了我和她的关系。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她是妹妹，只是妹妹。”他目光灼灼。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她隐隐明白。脑子里乱成一团。为什么，没有那些熟悉不过的抵触情绪？可以冷硬地轻易拒绝。然而，也没有慌张的甜蜜，可以清晰触摸到的爱情的欢喜。是她心上的负担太沉重，重到在繁杂纷沓的迷雾中，自己也无法看清真实的心？ 看着她呆怔的样子，他心情却明显变好，嘴角噙着微笑：“小玥在车上等我，我先送她回家，今晚就不过来了。你安心住着，不用在意小玥的话，她就是一时小孩子脾气，我会跟她讲清楚的。” 下楼的脚步声。关门的声音。静寂，和着她的心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三角（1） 第二天，肖西利用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先去看了一处房子。既然程玥之明确逐客，不管洛冰如何说，她始终认定，房子还是要找的。她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况且，她骨子里的骄傲，也不允许。 房子有点远，她连午饭也来不及吃，就匆匆搭地铁c转公交，赶到那边。是一套小区里的合租房，三室一厅，两间大的已经住了一对年轻情侣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剩下那间房，只有不到十二平米。她看了看房子的条件，还过得去，周围环境也不错。除了小房间窗户正对着一道墙壁，没什么阳光，再就是接待她的那对情侣中的男人，五大三粗，眼睛看起来有点色迷迷的，让人不太舒服。问了几个问题后，她告辞出来，准备接下来看看其它地方，比较后再决定。 在一家小面包店随便买了两个面包，她一边啃，一边匆匆往回赶。挤进地铁，在人潮中艰难地拉住拉环时，感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将装面包的袋子咬在嘴上，伸手摸出手机，是程适之。只得勉力保持平衡，松了吊环提住袋子，再将手机放到耳朵旁边：“喂？” “你在哪里？”程适之的口气有些急。 “地铁。”她答得简短。 他也不废话：“小玥昨天找你麻烦了？” “没有。”她认真道，“她很好。” “她找我告状，我才知道她这么不懂事。你别理她，就是被惯坏了，我已经教训她了。” 她苦笑：“她没有说我什么，我也没有怪她。”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刚才去哪儿了？” “看房子。”她叹气，“我也不能总住在老宅，不是因为程小姐，我工作稳定后，也早该搬出来的。” “你！”他像是不知道如何表达，半天，还是强硬道，“不准搬！” 她失笑：“没事的，我不能总赖在你们家。” 缓了缓又道：“适之，谢谢你！”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叫他“适之”，温柔绵软，令他心头一荡，语气也变得柔和：“别搬了，好吗？” “不。”很坚决。 她一旦拿定主意，他就知道自己没办法了。挣扎半天，不得不说：“那至少让我陪你一起选。” “好。”她没反对，“不过主意最终由我拿，你的意见仅供参考。” 电话那头是他无奈又宠溺的声音：“好好好。” 她明朗地笑起来，准备挂电话时，听到他又“哎”了一声，便将手机放回耳边，耐心等待着。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话里透着小心：“你昨天和洛冰一起吃的饭？” 她只犹豫了一秒，坦然道：“是的。” “他为什么会去？还是经常去？” “偶尔。昨天也许刚好在附近有事吧。” “哦。你们”他似乎还想问什么，但终于没有问出来，“那先挂了，下了班陪你去看房子。” “好。”她应了。 手机放回去，隔着袋子捏了面包一角，继续往嘴里送。才吃了两口，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看也没看，接通放到耳边，声音含糊：“大哥，我还挤着地铁呢，有什么一次说完行吗？” 地铁刚好到达一个站点，人潮涌进涌出。她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踉跄半步，又撞向身旁的一位大叔，嘴里便不由自主地“哎哟”一声。 手机那端传来一个清冷中带着磁性的声音，如果这声音有表情，一定还微皱着眉头：“你在哪里？” 她愣住，在地铁起步的摇晃中靠住一根柱子，站稳脚跟，这才将手机拿到眼前，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车厢的嘈杂和心里的疑惑让她无法确定是他，于是试探地说：“在地铁。你是洛总？” “嗯。你手机存的可能是我的工作号码，那张卡有时会在助理手里。把这个记下来吧，是私人号，我随身带的。” “哦。”她应了，心道，我其实连工作号也没存啊。 “你在地铁上吃东西？没吃午饭？”他听出了她含着食物的模糊发音。 “嗯时间有点紧，怕赶不及上班。”她解释，加快嚼了几下，吞下口里最后一点面包残渣。 他的眉头大概又皱了：“什么事情这么赶，午餐很重要，不吃好下午哪有体力。” “看了一处房子。”她实话实说。 “为什么要看，小玥那边不用考虑，我” “和程小姐没关系。”她打断他的话，“本来也该搬出去的，那毕竟是程家的房子，我是外人，长住在里面，总是不方便。”心里还补充道，如果做的真是佣人的工作，住得才心安理得。现在知道其实没什么人需要照顾，再勉强住着，就有点厚脸皮了。 “稍等。”他突然说，似乎电话那边有人在向他请示什么，十几秒后，他的声音再次出现，“既然你决定了，那随你吧。晚上我本来有个饭局，刚好不想去，有处房子带你去看看。我还有事，到时联系你，再见。” “我”她还没说完，手机中传来滴滴的忙音，已经挂了。她无语，现在这都什么情况？ 整个下午，她都有点心不在焉。先是考虑给程适之打电话推掉同他的约定，可他问起原因时，自己该怎么编，明明当时已经约好。说临时有事倒是可以，那是临时有什么紧急事呢，他知道自己无亲无故，除了加班c生病，似乎没什么好推托的理由。加班他可以等，生病就更麻烦了，不行不行。 后又考虑给洛冰打电话，心里不知怎么就有点发憷。他性子清冷，有什么情绪都掩在心底，发出这样的邀约实属不易，她的拒绝无论是什么理由，会不会都被解读为敷衍？会不会令他心情灰暗又因不擅表露而越加烦燥？而且，他那么忙，电话打过去，会不会耽误他的工作？甚至恰好打断一次重要的会议或谈判以至造成损失？ 在纠结思考中，她几次忍不住地叹气，王思远伸了头过来，低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她摇头：“没事。”手里打着字，过会儿，又叹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三角（2） 左思右想没有对策，临近下班前，终于咬了牙，拟了信息同时发送给两人：突然觉得有点头晕，想回家休息，房子以后再看，谢谢了！ 两人居然都没有回复。肖西看看电脑上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下班。不管了，今天到点就走，一分钟也不耽搁。 于是着手将桌上散开的文件按顺序清理整齐，只留最近处理的一份，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专心将剩下的一点内容解决完。 “程总监！”周晓琪突然叫道，难得的高声调里还透着软软糯糯的绵羊音。 肖西心下一惊，抬眼看去，程适之出现在门口，正朝周晓琪点着头，狭长的眼睛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一身休闲装虽略显散漫，但考究的设计c精良的做工却于淡淡的随意中更衬得他气质出众富贵逼人。 周晓琪一脸被电到的销魂感，办公室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聚拢来，程公子含着笑意的美眸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径直朝肖西处走来。 肖西此刻恨不能遁地隐身，眼睁睁瞧着他越走越近，居然随手从一旁拉了张空着的转椅在她身旁坐下，再将一条胳膊搭在她椅背上，柔声问：“怎么头晕，是不是着了凉？” 她心下崩溃，这大热天的着的哪门子的凉，脸上却只能赔上笑意，站起身来：“谢谢程总监关心，我很好。” 他指指电脑屏幕：“那就好，关了吧，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还没下班。”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眼角余光接收到周晓琪透着怨恨的阴云密布，王思远樱唇微张的惊讶与愕然，以及办公室八卦鼻祖——法务腾景丽宛如调和了嫉妒c兴奋与期待的彩色面庞。 “没事，我去跟张吕宁说。”他站起准备走。张吕宁是单独的办公室，还不知道程公子大驾光临。 她看看电脑，还五分钟，逼自己冷静下来，委婉同他商量：“不用了，你先去大厅等我吧，我把手头这点做完。” “这都到点了。”他也抬腕看看表，再看看她的脸色，不知是不是故意，“行，你忙吧，我就这儿坐坐，反正时间差不多了。” 她盯着他唇角勾起的那抹坏笑，哪还有心思工作，再想到明日被人逼问诱供的情景，如坐针毡。 然后，又是周晓琪的声音：“洛总！” 这一声再次叫得肖西心惊肉跳，看向门口，那挺拔修长的身影，不是洛冰是谁。 洛冰的目光清清淡淡地扫过肖西方向，脸色微沉。程适之挑了挑眉，毫不避让地看向他，搭在肖西椅背上的那只手，食指与中指交替轻轻敲打。 肖西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只恨今天为什么没有干脆请病假。正觉得呼吸困难真的像要晕倒时，听到他一惯低沉的嗓音：“张部长在里面吗？” 周晓琪和罗曼同时回答：“在。” 洛冰抬腿向里走，经过程适之身旁时，微一颔首，然后推开张吕宁的办公室。 肖西松一口气，剩下的工作看来是完不成了，在文档上点了保存，开始关电脑，收拾东西。程适之很振奋，胡乱将她放在桌上的钥匙手机往背包里塞，殷勤地替她拉开转椅。 最里间的办公室门这时打开，洛冰和张吕宁一起走出来，张吕宁腰微弯，有些诚惶诚恐：“洛总，你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洛冰平静道：“没事。” 看向前方，声音加大一些：“适之，一起走吧。” 肖西微怔，顿住脚步。程适之刚发了个“不”音，洛冰已经上前来，手在他肩膀上拍两下：“我刚好有话和你说。” 两人一团和气地向外走，办公室里的人虔诚目送。肖西犹豫一下，稍微落下几步，朝最近的几人扯出个笑脸：“下班了，明天见！”再慢吞吞朝外挪去。 楼梯上，程适之停下脚步，一边看向肖西，一边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洛冰的目光也落在肖西身上：“因为我，她现在必须重新租房，我不能放任不管。” 程适之笑起来：“洛总什么时候对这些小事也这么在意了。不劳您费心，肖西的事，我会帮她搞定。” “正因为是你，我才这么费心。”洛冰说，费心两字发音扬起，含义丰富。 “你！”程适之一时堵住，转动一点身子背对着肖西，声音压得很低，“你什么意思，谁要你管我闲事。” 洛冰也用气声和他说话：“我倒是不想管，可你程总监做事干净点，别让女人找到公司来闹事啊。” 目光滑过他身侧，凝在肖西局促的脸上：“还有，她，不行。” 程适之瞪着他：“为什么不行。” “因为她是jh公司员工。” 程适之还要再说，有人朝楼梯这边走来，行政部的人已经陆陆续续下班了。三人于是极默契地向下走，从安全通道下到地下停车场。 程适之按下遥控，不远处的法拉利车灯闪了两下，引擎低低的轰鸣声响起。“肖西，走，先上车。”他伸手拉她，另一只手伸到背后，中指向下，朝着洛冰挑衅地晃动两下。 “她身体不舒服，你要带她去哪儿？”洛冰的声音开始带着隐隐的怒气。 “你别管。” “肖西，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这话是对着肖西说的。 “哦，我感觉好一些了。”肖西只得继续撒谎。 他抿嘴，脸部线条冷硬，表情似乎有些受伤？ 程适之手上加了力道：“上车。” 肖西被他拖着向前走了两步，脸却一直侧着看向寂寥站立的那个人，心底突然一软：“等下。” 抽回手，眼睛仍看着他：“刚才突然一阵头晕，现在已经没事了。准备随便吃点什么，然后有两处地方要去看看。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不行。” “不行。” 异口同声。 “我陪你一起。”程适之看一眼洛冰，“洛总一向很忙，就不耽误你去应酬了。” “我没事。”他道。 肖西崩溃。索性直接告辞：“就这样定了，我一个人，再见。”向出口处急急走去，然后直奔公交站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三角（3） 在等车的人群中只站了一小会，就感觉到一阵小小的骚动。肖西看向引发骚动的源头，一个面容俊朗，气质清冽，一个眼波魅惑，身形风流。明明站得极近，两人间的气场却冷凝而怪异，彼此没有丝毫眼神语言交流，却极默契地统一忽略周围细碎的打量，只是望向她的方向。 刚好所等线路的一辆公交进站，肖西随着人流往车上挤，在一个相对宽松点的小空间内站定，然后回望，那两尊大佛居然也一并奋力往前挤着，然后站在她的左后方和右后方。 她于是很有道理地懵了。这两人放着豪车不开，跟她一起挤什么破公交？ 程大少爷行事但凭自己高兴，一时兴起尚且说得过去，洛冰却绝不是这样的性子，他也跟上来，还真是匪夷所思。如果是昨夜，她会认为是因为洛冰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可经过了一天，冷静想下来，他其实什么也没说，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这种猜测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适用，放在洛冰这种心思难以捉摸c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身上，则未必正确。很可能，他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任何引申含义。而她本就看淡了情爱，再庸人自扰，就是自讨没趣了。 以她所了解的，他对程适之，才是与旁人不同。程适之不满他对自己管东管西，恶趣味地以顶撞他为乐，又惧于父亲对他的极端信任，除了耍些小花枪，在大是大非面前却只能俯首听命于他。而洛冰，记得程适之曾无意间透露过，程父是他的恩人，他对程适之的管教，更像是一个怕弟弟走错路的大哥，在严厉的外衣下，其实包含的是关心与爱护。程适之原来再怎么闹腾，都不在公司，他也能干净利落地替他打发了，如今眼见着他打起了公司职员的主意，如果再不计后果地闹出花边新闻，只怕坊间传得会比之前更难听些，他所以要费心盯着他了。 想通了这些，她暂时释怀，决定不管他们怎样抽风了，按自己的既定计划一一完成就好。 公交沿城东南最大的一片城中村外围线爬行，在离出租广告所登地址不远的一个站台旁，肖西挤下了车，犹豫一下，然后瞅着马路对面一个支棱着一顶油腻腻帐篷的小吃店，径直走进去。虽然还是傍晚，店内的光线却晦暗不明。结满了蛛丝的日光灯龟缩在天花板一角，灰蒙蒙地偷着懒。墙面在长日的油烟熏染中，已于焦黄中泛着灰黑。靠两侧墙边依次摆着共六套桌椅，最简陋的长条木桌搭配着最简便的塑料凳，颜色斑驳不同，却同样的破旧不堪。最里的墙边有一道门，低矮而窄小，门框上挂着半截蓝灰格子的门帘——也许原来不是这个颜色，不过现在看来是的。帘子下方透出灯光绰绰，应该是厨房操作间。 店里没发现老板，却有两桌食客，一个头发脏乱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正埋头大吃，一对穿着暴露小吊带装的年轻女孩对着桌上的残羹正在闲聊，手里还各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肖西冲操作间喊一嗓子：“老板，来碗青菜面！”然后走到一张空着的餐桌旁，从桌上的卷纸筒里抽出一点屑沫横飞的卫生纸，耐心地擦拭着凳面和桌面。 年纪约摸四十多岁的老板娘应声而出，一叠连声答着好，又温馨地提示，店里有炖的牛肉汤和新鲜的猪肉，要不要下牛肉面或是肉丝面。 肖西坐在刚清理好的凳子上，摇摇头：“不要了，就青菜可以，麻烦快点。” 这时就见面朝店门方向坐着的那个女孩突然抬了头，眼放光芒，同时用手捅捅同伴的胳膊。老板娘一张灿烂的笑脸也转向肖西身后，声音格外殷勤：“这两位先生，想吃点什么？” 一时却没有人答话。肖西从背包里掏出小笔记本，翻到最近使用的一页，在其中一条房屋信息下记录刚才的乘车路线及所花费时间，然后眼角余光就看到一个身影在自己对面坐下来，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说：“和她一样。” 她抬起头，那双墨色的眸子深深湛湛，只一味凝望着她，还没看清里面的讯息，紧接着另一人却拉开凳子，挨着她身边坐下来，扬声对老板娘说：“也和她一样。” 三人都不再说话，眼神也不再交流。老板娘应了，脸上藏不住的诧异，拿起抹布象征性地在三人中间的长条桌上擦擦，便飞快地闪身进了操作间。 两个年轻女孩毫无顾忌地朝这桌打量，不时低头讨论，发出吃吃的笑声。肖西觉得这气氛实在太过诡异，忍不住清清嗓子，硬着头皮打破僵局：“这家店的东西，看起来还不错。” 洛冰仍旧沉默，程适之却不满地开了口：“今天要不是有人不识相，我就带你去其它地方吃饭了。这破店看起来脏兮兮的，哪里不错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问：“这种路边店，你是不是第一次来？公交车不会也是第一次坐吧？” 程适之大方承认：“还真是第一次，我的第一次都给了你。” 小店面积紧凑，他的声音又没有遮挡，很快两个年轻女孩那边传来毫不掩饰的刺耳的放浪的笑声。肖西微有难堪，洛冰却是极轻地皱了皱眉头。 “嫌脏你还点东西吃？要不你先回家吧？”其实知道说了也等于白说，他怎么可能走。 “那可不行，今晚我得陪着你。”他嗓音滑腻，带点引诱甚至轻佻，“或者，你陪我。” 他平时并没有这样一句接一句的挑逗，总会看着肖西的脸色，见好就收。今天多半是因为洛冰在座，故意气他。女孩那边的笑声越发嚣张，肖西脸涨红了，有些怕再同他说话，正转了脸去看墙上张贴的各类小吃价格表，靠里的布帘子掀开，老板娘手里端着一个长方形的餐盘走出来。 热腾腾的面条依次放到三人面前，油绿的青菜叶点缀在细腻的雪白上，看起来很是清爽。肖西抽了双一次性木筷，前端对搓一阵磨去毛刺，然后慢条斯理地吃起来。洛冰神色也无异样，挑了面条不停往嘴里送。只有程适之，先是盯着碗的边沿好一通研究，再是举着筷子细看它的构造，然后夹起一片青菜叶，努力了半天，到底放弃，讪讪地解释：“中午吃得太饱，一点都不饿，完全没有胃口啊。” 肖西点头，不揭穿他，一直将最后一口汤喝完，然后喊老板娘：“结账！” 老板娘利索地跑过来，报数字：“一共12块。” 肖西拿出钱包掏钱，却有一只修长的手先递了20元钱过去：“不用找了。” 老板娘大概从没碰到过这样的客人，满脸惊喜，将钱塞进口袋，热情地招呼：“那您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肖西默，她还以为大b一ss能屈能伸，原来在星级酒店给小费的贵族习惯，到了贫民窟也仍然保持着啊。程适之却不乐意了，质问肖西：“我平时要请你吃饭，你都跟我算得清清楚楚，怎么到他，就不划清界限了？” 肖西有些好笑，都多大了，要不要这么幼稚？你请的地方动辄成千上万，不提前说清楚，我承担得起吗？心里想的还没说出来，旁边却插进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帅哥，请妹妹去酒吧喝杯酒，好不好嘛？”尾音拖得酥酥软软的，充满着暗示意味。 是刚才那两个女孩，看他们离开，也跟了出来，此刻正明目张胆地靠近洛冰，波涛汹涌的地方似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胳膊。 洛冰眼中升上明显的厌恶，声音冷得像冰：“走开！”同时向一旁避开两步。 两人讨了个没趣，鼻子里哼一声，拐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程适之马上抓住了机会：“奇怪，洛总，她们怎么不找我，却招起你来了？枉你平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倒叫我觉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原来竟是错的？” 肖西有些担心地斜觑着他，怕他要发作。那两女孩的招惹，就肖西看来，绝不是程适之所指的意思，而应该是错以为她和程适之是一对，洛冰既单着，又看起来一身行头价值不菲，这才成了她们的目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房东（1） “这地方别租了。”他终于发声，却是对她说。 “啊？”肖西没反应过来。 “别租了，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住着不安全。” “是的，这里不能住。”这回说话的是程适之，一路行来，两人居然难得的达成了一致意见。 虽然肖西坚持，但那两人更固执，最终只得作罢，从小吃店出来后，就直接上了公交，奔赴下一个地点。 这个更远，几乎到了城乡结合部，公交转地铁再加上步行，用了接近两个小时时间，天已经完全黑透。肖西提前联系过，房主等在小区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颇有些不耐烦。 小区年头不长，绿化c配套设施还算完善。肖西要看的房子位于六楼，是50平米左右的小套房，提供了简单的家具，家电只有空调和热水器，其它需自己置办。不过房租很便宜，以肖西目前的能力，负担起来完全没有压力。 对比之前看过的一套，肖西对这个更感兴趣。还想就具体的事宜向房东再详细询问一下，却被跟在身后的两个男人不动声色地给拦住。 出了小区，两人意见再次达成一致：这里实在太远，每天来回路上就要花费四个小时，不能租。 肖西气结，便宜的嫌远了，近些的嫌环境差，能入他们眼中的一定贵得吓死人，到底是谁要租房子，这么下去，自己能租到房子才怪了。 时间太晚，三人只能打道回府。在离老宅最近的地铁站下了车，肖西坚持不要他们送，那两冤家于是一齐去公司取车，肖西自己则步行回去。进屋才打开灯，手机就收到一条短信：之前跟你提过的房子，是我当初租住过的，虽然不到三十平米，但位置不错，费用你也能够承担，明天去看看吧。 明明祈使句有多个种类，为什么感觉总是要归到表示命令的那一种？肖西无奈。不过看他说的条件，倒似乎有些吸引力，回复过去：有地址和房东联系电话么？ 很快又收一条：我肚子饿死了，看在我陪了你一晚上的份上，出来陪我吃宵夜好不好？ 这两人，自燃战火干嘛要殃及她这条池鱼肖西摇头，学着他的口气回道：我累死了，看在我明天一早还要上班的份上，你自己慢慢享用好不好？ 短信再响：中午下班，我带你去。非常的不容质疑。 这边也回复了：那好吧，我真可怜。 肖西给两人同时发送：晚安，祝好梦。然后关机，锁好门窗，洗澡看书，安然入睡。 上午上班，不出意料地被围堵了。以腾景丽为首的八卦军团展开猛烈攻势，直逼她与程适之的关系真相。 肖西求饶：“真的没什么，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众人显然不信，有人说：“程公子明明一副追求你的样子，瞎子都看得出来。” 周晓琪话里含着讥讽：“咱们程公子的性子你们还不知道么，玩过的女人有哪个超过了一个月的？” “对了，上次我在街上，好像看见你从程总监车子里下来，你们是不是真的” 肖西只觉呼吸不畅，百口莫辩。还是王思远在一旁解围：“哪有，我有一次和肖西一起逛街，碰上程总监了，他这人不是一向热情么，顺路带了我们一程，你光注意美女了，当时怎么没看到我？” “是吗？”说话的人疑惑，“不好意思，还真没注意” “我和程家小姐有些缘分，程总监昨天是替妹妹捎话过来，你们别想多了。”肖西开始撒谎。 “你和他妹妹也认识？”有人继续刨根问底。 “哎哎，做事吧，一会儿张部长看见该训人了。”罗曼阻拦。 人往往不经念叨，张吕宁刚好这时走出来，众人顿时做鸟兽散。肖西松一口气，在电脑上给程适之发信息：恳请您老人家以后不要来我办公室了！！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复：hy？ 因为我不习惯当桃色新闻的女主角。 他发过来一串笑脸：他们审你了？jh的同事都很有眼光。 她无语，想了想敲过去：我还想在jh讨口饭吃呢，你这样我就快待不下去了。 他答应：好了好了，听你的。中午一起吃饭？ 她想起同洛冰的约定，回过去：不了，中午还有事，下次吧。 有什么事？他不依不饶。 说了又要引得他俩内讧然后自己当炮灰，她才不傻：和同事逛街。 哪个同事？ 程适之先生，你做记者的吗？ 他发个委委屈屈的表情：哦，那注意安全。 嗯。 下班时手机响起，她看一眼来电人，按了接听，却不敢在办公室里称呼他，只礼貌道：“你好！” “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 “那下来，我在停车场等你。” 挂掉电话，她小心翼翼往下走。正是下班高峰期，不少人取车回家。远远就看到总裁专用车位上，那辆黑色奔驰静静停着，车窗是深色的，看不清里面的人，但她知道，他一定直直坐着，也许正透过玻璃望向她的方向。 她警惕地四下看看，趁一段空档期紧跑几步，到了他车前，正要开后座，副驾的门却被他斜着身子打开了，她迟疑了两秒，然后一溜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驶动，他看一眼仍不停喘气的她，嗓音温润：“跑这么急做什么？” 她腹诽，再让人看见她上总裁的车，指不定怎么添油加醋，她真的就别想在这儿混了。 他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淡淡道：“大楼监控系统很完善，总裁停车位上方，就有一个摄像头。” 她先是一惊，分析了一下后说：“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不会有人去调监控，最多有保安看到了即时画面，我默默无闻，估计认不出来。” 他脸绷得很紧，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愠色：“我们见面，需要躲避谁吗？适之？” “是躲避这栋大楼里的蜚短流长，他和你，就是那些容易吸引目光的短和长。” 他下颌线条稍缓，良久，才说：“你为什么总和别人不一样。” 她看着道路前方匆匆的车辆和行人，没有接话。是不一样，也许很多女人巴不得能和他们中随便哪一个扯上关系，她，却只想安静地c悄悄地生活，唯恐和他们哪一个有了牵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房东（2） 车子过了五个红绿灯后，拐进了一条有些清冷的小街道，再开了约摸七百多米，就进入一个老式的居民小区，前后两排，每排两栋楼，每栋楼又有两个单元，都只有六层高。洛冰在第二排最里面的一个单元楼前停下车，告诉她：“到了。” 肖西下车，四处打量着。小区很旧了，主墙体上的瓷砖已经蒙了厚厚一层灰色的岁月的痕迹，楼前的花坛也显得有些残破。外围的院墙刷成了灰白色，有雨水冲刷的水渍，有褪了色彩的宣传广告，也有小孩稚气的涂鸦。虽旧，但整整齐齐。院子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花坛里的草木经过了精心的修剪，就连自行车摩托车，虽然没有车棚，也都整齐划一地摆放在一侧墙根下。 “这里原来是一个教师小区，90年代时建的集资房，后来私人买断了产权，有的搬离，有的转卖，现在已经不全是教师家庭了。不过住户素质都不错，互相相处得也挺好。我带你看的房子在五楼，一居室，只有这栋楼靠东一至六层是这种单身公寓。” 肖西一边听，一边仰了脖四处看。待跟着他走向楼道时，才突然发现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拎了两个塑料袋，从白色透明的袋体看过去，大一点的装的是超市那种打包成一份份的茄子青椒牛肉等食材，小一些的装的则是一包一包的狗粮？ 她一头雾水，跟着他朝上走。五楼有门对门两户人家，他在左侧的门板上敲了两下，门很快打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妇人刚露出脑袋，一条小小的白影就猛地蹿出来，扑向洛冰的裤腿。 洛冰眼中露出笑意，亲昵地唤道：“莎莎！”将提袋放到墙边，然后蹲下来在一条白色贵宾犬的头上安抚。 老妇人笑开了满脸皱纹，话里却带着嗔怪：“怎么才来，饭都做好了。” 又朝他身后看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就是你说的那姑娘？” “是的。”洛冰微笑，又朝肖西示意，“叫王老师。” 肖西估摸着这大约就是房东了，连忙乖乖叫道：“王老师好！”却还是有些诧异，之前不是说一居室嘛，怎么现在看到的，是套三室一厅？ “哎哎！”王老师热情地拉住她，略有些浑浊的眼睛在她脸上瞧来瞧去，“这姑娘长得真俊俏，水灵灵的，难怪给洛冰介绍对象一直不要，原来眼光高着呢。” 洛冰在一旁但笑不语，肖西却有些难堪，他不解释，只得自己来：“王老师，不是的，洛总是我领导。” “哦，是这样。”王老师看洛冰一眼，这回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他就是闷得厉害，嘴笨，总学不会说些好听话。” 又将肖西往里拉：“先吃饭，今天胡婶做了拿手菜，你们要全吃完，不然她该伤心了。” 肖西胡里胡涂地坐上桌子吃饭，好半天才从他们的交谈中弄清楚：王老师老伴去世了，儿子在外地工作，她一个人住在市。儿子不放心，又给她请了保姆胡婶，负责照料她的饮食起居。洛冰曾在她家租住过几年，两人本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最后却极投缘。洛冰自己买了房子后，还是一有功夫就会过来看她，也常在她这里蹭饭。两人一个没有母亲，一个儿子不在身边，倒是相处得亲如母子了。 肖西一边吃，一边不时瞟一眼洛冰。在王老师面前，他完全没有了在公司里一板一眼的严肃冷漠，眼睛里始终蓄着笑，就连对同桌吃饭的保姆胡婶和偎在他脚边抱着刚才那些狗粮大快朵颐的小狗莎莎，也始终面色和善c轻言细语。 吃完饭后，洛冰又陪着王老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起身告辞，说该带肖西去看看房子了。 王老师打了个哈欠，笑道：“也好，那我就不过去了，年纪大了，晚上睡不着，中午到了时间就犯困。” 两人于是告辞，门在身后关上，洛冰掏出钥匙，打开了对面那扇门。 很小的房子。说是一居室，其实只相当于一间房。原来的卧室门应该是拆掉了，中间的墙壁留了一小截，顺着做成了一个流线形的白色镂空隔断。家具上都罩着白布，洛冰上前掀开一角，可见隔断这边摆的是一小张米色的布艺沙发，上面堆着几个彩色的抱枕。沙发前一个小巧的白色茶几，再前方就是一排矮柜和墙壁上挂着的液晶电视。 隔断另一边，隐隐可见一排楼梯。肖西走过去，才发现原来里面的小空间里，只放了一套桌椅，桌子上方的墙壁上钉着个小书柜。床却是在半空中，需沿着隔断旁的几级楼梯柜走上去，此时上面同样用布罩着，只看得见白色镂空的床栏的一角。窗户旁有一扇门通往阳台，比肖西预想的要大，阳台上装了升降衣架，晾晒起来十分方便。 肖西笑：“王老师很会利用空间，这房子虽然小，倒是什么都不缺。” “厨房和卫生间在这边，来看看。”洛冰突然牵起她的手，带往客厅电视墙的方向，那里还有一扇门，应该就是他所说的地方。 肖西的心没来由地一阵乱跳。他从来恪守礼节，这是第一次牵她的手，只觉得那片掌心温热干燥，手指握得极紧，像是有些紧张，又像是怕她挣脱。 她不知如何反应，好在只有几步路程，过了那门，便见一间由封闭式阳台改成的小厨房，抽油烟机c燃气灶c小流理台一应俱全，难得的是这么小的面积，还安排了一个小冰箱的位置，离冰箱不远的地方，则放了一台洗衣机。 她轻轻挣脱他的手，往前走到阳台尽头，那里有一扇磨砂玻璃门，打开后，里面是一间小小的卫生间，放置马桶c淋浴喷头和墙角的三角形洗脸台，再容不下其它。 “你原来租过这里？”因为确实小，她有点不敢相信。 他手插在裤袋里，微微笑道：“当然。我那时刚工作，不是一开始就住得起大房子。” “王老师当时从别人手中把这房子买了下来，本来是想自己住，把对面的大房子留给儿子结婚的，谁知儿子后来去了外地，我捡了便宜，成了它的第一任租客。” “是挺好的，比之前看过的都强。只是上一任租客刚好退了租么？怎么恰恰就轮到我了？” “你很走运。”他回答。 她没有深究，提出了最关心的一个话题：“刚才忘了向王老师打听房租多少，我怕我还是负担不起。” 他盯着她，似笑非笑地报了个数字。 比市郊那处贵，但在她经济允许的范围内，她有些怀疑：“怎么这么便宜？” 他顿了一下，然后说：“大概是因为主人和你比较投缘吧！” 她顺着这话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的介绍，王老师比较放心，也可能是因为王老师一个老人家，有个女孩做邻居比较方便？于是干脆利落地拍板：“好，我租！” 话音才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来，递到她面前。她接了看，上面写着一个银行卡号，还真是胸有成竹，就笃定了她一定会租么？ 不过，她指着上面的开户人姓名，疑惑：“怎么是你的名字？” 他没有多解释，只回答：“给我就行了，不放心么？” “不不，怎么会。”她忙摇头，他还用得着骗她这穷人的一点血汗钱么。进一步想到，他和王老师关系那么好，大概是王老师不方便跑银行，所以连收租都由他代劳了。 她于是将纸条折好放进钱包里，告诉他：“我明天就去银行汇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房东（3） 最重要的事敲定下来，心里就松快多了。回程的路上，肖西感激道：“洛总，这次真的麻烦你了，下回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一定别客气。” 他脸看着前方，唇角浅浅勾起：“嗯，我记下了，一定不会客气。”说到客气二字时，放慢了语速，尾音清而扬，不知意有何指。 肖西有些不习惯，微窘着补充：“比如接朋友一类的事情，我很乐意效劳。” 他看她一眼，眸色深沉：“好。” 在离公司有一段路的地方，她照例提出先行下车。他这回没有停，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不是说没特殊情况不会有人查监控么，就在停车场下。” 车不停，她总不能跳车，转念安慰自己：说不定这附近哪家咖啡店里就坐着消磨午休时光的同事，自己看不见他们，他们却能一眼瞧见自己，罢了，停车场或许更安全些。 运气果然很好，虽然离上班只剩一小段时间，停车场却安安静静。她匆匆忙忙道了声谢，灵敏地下车，飞速朝楼梯出口方向跑。刚要拐过一根石柱，行车通道上却驶来一辆熟悉的法拉利。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一时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车在她身边猛地刹住。 “肖西！”车窗降下来，露出程适之戴着墨镜的脑袋，他声音里含着惊喜，“刚逛完街？” “嗯”肖西瞬间芒刺在背，因为他俩同时看见，不远处缓缓踱来的那个人。 “你说的同事，就是他？”程适之声音骤冷，开了车门走下来。 “那个我” 洛冰这时慢慢走近，目光从程适之脸上滑过，打招呼：“适之。” “你把肖西带哪儿去了？” 洛冰顿了一下，突然一哂：“程总监是肖西的监护人吗？” “你！”程适之脸部肌肉紧绷，手指捏拢，又慢慢放开，突然一把揽住肖西的肩膀，挑衅道，“不是监护人，只不过，她是我的女人。” 肖西惊愕地转脸看向他，他还真敢说。 洛冰盯着他圈住肖西的那只胳膊，话里含着讥讽：“程总监不觉得自己的女人太多了吗？” 这个地点c这个时间，再闹下去，肖西不知道如何收场。她从程适之身下钻出来，横了心道：“你们都多大了，闹别扭能不能别总拉个垫背的。我要上班了，不参与你们的战争，再见。”说完头也不回，直奔办公室。 也不知道这边两人怎么结束的，肖西坐在位子上，生气，却又有些好笑。自己情急之下，到底将话说出来了，同时顶撞了公司总裁和太子爷，她还真是勇气可嘉。 很快电脑上弹出消息提示：肖西，他在追你吗？还是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没有。 是我先遇见你先追求你的，他怎么能蛮不讲理地就插队。 肖西莞尔，虽然自己没这意思，不过这事还能讲个先来后到么。而且，要说遇到，还真的是先与洛冰有过交集。 你想多了，什么事也没有。她敲过字去。点了发送，心里却遥遥浮上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肖西，对不起，可我也是没有办法，爱情不是凭先来后到的。”那些话何其清晰，句句见血，字字如针，曾那样深刻地剜进她青春的记忆里。她的心倏地就一沉，冰凉沁骨。 这边程适之又传来一句：那就好。他这人顶没意思，你千万别难为自己。 她没心思继续同他解释，敷衍道：知道了，不会的。我手头上还有事情要处理，不想加班，稍后再聊啦。 已经有同事陆续进办公室。她关了对话框，开始努力摒弃杂念，集中精神工作。 晚上回老宅，随便煮了点速冻饺子，准备吃完就着手收拾东西。后天是周末，刚好有时间搬家。吃完正洗碗时，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她估摸着又是那两人中的一个来此巡视，无奈叹口气，只能抓紧擦干碗，出去迎驾。 进来的却是程玥之。目光不善地打量她一番，一开口便语气极冲：“不是让你搬走的吗，怎么还赖在这里？” 她平心静气：“已经租好房子了，这周末就搬。” 程玥之鼻子里哼一声，从她身边擦过，到厨房里转了一圈，出来才继续问：“洛冰来这儿了吗？” “没有。” 这个答案看起来还算令她满意，说话也直白许多：“我知道你们公司有很多小白领都很花痴他，不过，他跟你们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哥怎么跟你们闹腾我不管，别仗着有点姿色，痴心妄想打洛冰的主意就成。” 大家闺秀有些脾气是可以理解的，但越是闺秀，越应有与身份匹配的气度和礼仪。肖西心里其实有些同情她，优裕的生活看来除了给她享之不尽的物质财富，在精神上并无助益。而认知的浅薄与修养的缺失，相反更可能成为她情感道路的羁绊。 “程小姐放心，他们都是我的领导和同事，至于其它，我倒是不怎么感兴趣。” 程玥之斜觑着她，似乎想从她脸部表情判断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肖西却不想与她就此话题再多交谈，问道：“早上做的酸梅汤，程小姐要吗？” 她脸上防备之色仍有，却还是点头：“给我盛一碗吧。” 肖西转身进厨房，盛好了端出来放上餐桌时，大门处再次传来开锁的声音。肖西一脸淡然，程玥之警惕地看她一眼后，向门口望去，接着松了一口气。 是程适之。 他先是愣了一下，待看到这边两人和谐相处其乐融融的温馨场景，脸上也绽出了笑容：“你们和好了？肖西是不是就不用搬了？” “不。” “当然不是。” 肖西微笑：“这话你可说错了。我与程小姐本来就没有矛盾，何来和好之说？在你家打扰了这么些日子，我也很过意不去，房子我已经看好了，准备这周末就搬。” 哥哥横妹妹一眼，似在说：这下你满意了？被横的人也恶狠狠瞪回来，毫不相让。 “什么时候看的？房子在哪里？条件怎么样？”程适之问。 “在柳桥路，房东是个老太太，房子也合适，你就别操心了，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你一切小心，我抽时间再去看看。都是小玥不懂事，不然也不用” 程适之话还未完，程玥之已经要跳起来的样子，肖西忙打圆场：“你也来一碗酸梅汤吧，我今天早上做的，冰了一天，正爽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密会（1） 清晨的校园，细雨飘摇。冬青树的叶子在透明的雨丝中油绿地伸展，灰白色的实验楼上有窗口次第晕开了灯光。 肖西手里提着热腾腾的小笼包和豆浆，一蹦一跳地往楼前赶。她跑得过于欢快，小小的伞实在难以遮挡密密实实的雨丝，很快额前的头发就湿成了几绺，一只浅蓝的毛衣袖子也淋成了深蓝。可她毫无察觉，只是一味护着手中的食物，想要快点去到他身边，像往日的每一个清晨一般，和他凑在一起亲亲密密吃着早餐，开启新一天的美好生活。 他这几天有个实验项目遇到了小难关，导师催得急，所以每天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泡在实验室。她没有一点做为系花的自觉性，不顾形象地担起了送餐员的任务，每天早中晚往他实验室跑，挤在一堆试管烧杯酒精灯中分享他的一点点用餐时间，还乐得总跟打了鸡血似的。 跑进前厅，她收了伞，走靠西的那道小楼梯上三楼。这是她的习惯，放着大楼梯不走，总喜欢绕远，只因为小楼梯上去后是他实验室的后门。她每每踮着脚尖猫着腰溜进去，轻轻巧巧将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或是从背后环住他的腰，看他故意装出的惊讶夸张的表情，听他满含笑意的宠溺的声音，会不满地嘟囔：“你装了探测器么，这样也能听到？” 他会放下手中的器具，刮一下她的鼻子：“是我的小西啊，当然能听到。” 她这么想着，嘴角又不自觉地咧开，紧跑几步。 到了实验室后门，腰已经弓起，脸上狡黠的笑容刚刚露出来，又冰霜般即刻冻住：那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身影，狠狠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是他？还有她？ 是再熟悉不过的他和她。 她呼吸困难，看着他在她后背上轻拍的那只手，还是那样白皙干净，那样清瘦修长，此刻的每一下触摸，都像一只铁锤，重重地砸在她的心脏上。她猛地闭上眼，转身，只跨出一步，全身的力气仿佛已被抽光，软软地顺着墙根滑坐下来。眼前的画面太过扭曲，太过狰狞，让她身体刚接触到地面，就吓得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而窗外的雨丝不知怎的，居然飘进了走廊，飘到了她的眼睛里，越聚越多，停也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有半个小时，也许才不过两分钟而已，她突然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以及走动的脚步声，大概是他们要出来了。她不想在这种情形下与他们碰面，努力积攒起所有的力气，站起身几步跨到楼梯上，再扶着扶手一路往下。 二楼c缓台楼，眼见着楼梯就要走完了，她却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向着地面栽倒下去。 “啊！”肖西一声惊呼，从睡梦中醒来。窗外天色微明，室内光影昏暗，而她，冷汗淋漓。 其实做这个梦，只在最开始的那半年。衣服会变化，有时是浅蓝色毛衣，有时是白色衬衫，有时是粉紫色连衣裙。手里提的东西也会变化，有时是小笼包，有时是牛肉面，有时就是几根油条。只有那个拥抱，和最后摔的那一跤，牢牢盘踞，一成不变。 后来，便没怎么做这个梦了，因为比起半年之后所经历的，这实在是不值一提。可刚才，为什么又回到了那个点？那个象征着阳光与黑暗的分界点。是那句“先来后到”么，只需小小的一个引子，就能拉着她重入梦境？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爱他。在她看来，应该是不爱了，或者至少，没那么爱了。她一直戴着的那条手链，前段时间不知怎么不见了。之前是舍不得扔，努力甩出去几次，都巴巴地跑着捡了回来。可真正失去了，才发现，丢了就丢了罢，不过如此。也正是基于这点，她才认为在那段爱情的迷途中，自己像是真的快要走出来了。看来时间真是万能的灵药，千疮百孔的心能够慢慢坚硬，柔肠百转的情也能够渐渐消弥。这让她突然觉得，很轻松，很舒畅，扔掉了梦中那虚脱般的柔弱，浑身像是又充满了活力。 时间还早，却已了无睡意，她便爬起又冲了个澡。今天是周六，搬家的日子，正该早起。 她的行李素来简单，稍稍归置一下，还是当初搬来时的那一个背包个提包。唯一新添的家当，就是一套文房四宝。在酒店打工时住的是集体宿舍，她不想成为异类，就没有买。后来有条件了，第一时间便去买了来。虽然接触书法之初是被父亲逼的，但这么多年练下来，却是真的喜欢上了。 行李放到一楼客厅，她又去拿了清洁工具，从三楼开始，一层一层往下打扫。她做事一向善始善终，马上要离开了，更觉得应该让一切看起来都井井有条。房子实在太大，饶是平时经常收拾，再打扫一遍，还是花了两个多小时。这么一耽误，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多。她从头再检查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便拎了行李，锁上门，搭车去新租的小窝。 王老师那边门关着，里面没有动静，肖西不知道她起床没有，不便打扰，便直接拿洛冰给她的钥匙，开了对面的门。 把所有盖着的白布全掀开，照旧又是一番收拾。好在房子小，原来保持得也好，只是一些浮尘，擦擦洗洗却也容易。正弯着身子铺床时，听到手机在沙发上响。她只得停下手中的工作，爬下来接听。 “肖西，是不是今天搬，我来帮忙。” 肖西嗤笑：“程大少爷，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才睡醒吧？” 程适之熟悉的带着调笑意味的调调儿：“你怎么知道，倒像是睡在一个屋里的。” 若是别人总开这样的玩笑，肖西定会恼的，但他油腔滑调惯了，顶多嘴上贫一些，本质却不是那种下三滥的公子哥儿，肖西便不跟他计较，只微沉了声音道：“少爷，没事我挂了啊，还剩一点就完工了。” “哎，别呀。”他忙阻拦，“地址发给我，中午我要来暖居吃饭。” “我没打算邀人暖居。” “没关系，我决定了过来吃饭。” 她失笑，想了想说：“那晚上吧，中午肯定是不行的，这都还没整理好呢。” “一k！”他声音里透着愉悦轻快，“说定了！” 挂了电话，准备短信给他发地址过去，才发现有一条未读信息，点开看，竟是洛冰的，简单两行字：恭祝乔迁之喜！中午有应酬，晚上再登门道贺。 她傻眼了。所谓无巧不成书，她这哪里是写书，简直要唱舞台剧了。 在短信编辑页面来来回回折腾半天，最后还是点了发送。事已至此，她索性便趁机会给他们掰开了揉碎了说个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密会（2） 布置妥贴后，她背了包准备去采购些食材，快走到超市时才突然想起老宅那边到底还是有件事给忘了，得趁晚上还钥匙给程适之前先办了才行，便又急急调头去了公交站，乘车回老宅。 开门直奔厨房，从包里拿了便利贴，写上采购日期，贴到装红豆的玻璃瓶c装山楂甘草等的保鲜袋上。头天做的酸梅汤标注上日期，冰箱里部分食品也都写上使用提示。 因为这点疏忽，突然对早上的那番检查也起了疑，怕还有什么遗漏，决定重新再检查检查。于是从三楼开始，电器开关c门窗又细细瞧过一遍。下到二楼，看过程玥之的房间，往卫生间去时，蓦然听到像是哪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站住，尖了耳朵静心再听。整栋房子里死一般沉寂，没有，没有一点儿声响。她松了口气，禁不住嘲笑自己的神经过敏。这里实在太缺少人气，她又天生胆小，有点风吹草动，还没等真的怎么样，就先把自己吓着了。 站到卫生间门口，目光在水龙头c插座c开关上环视一番，又听到一声轻叹，这回极清晰，是个男声，声源就在屋内，就在耳边，一定没弄错。她一时僵在那里，背脊处一股寒意升上来，迅速弥漫全身。 取下手镯，大拇指放在卡扣处不动，她眼睛紧盯着身边那扇木门。这是程董事长上次上过锁的那间密室，声音恍惚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按照她的推测，有钱人家的密室里，多半放着些重要的古玩字画c金银珠宝，这里不是程家的主宅，放的东西也许没那么名贵，但既然明令不得擅入，就有可能是什么不方便挪动的财产或是涉及隐私的东西。她从刚才进门之后，没有在这屋子里碰上过谁，不敢确定里面待的一定就是程家人，万一让不相干的人觊觎了，她既然碰上，便不能置之不理。 木门那边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依然低沉。她犹豫了一番，轻轻咳嗽一下，人则稍稍站远一点，手镯在指间握得生疼。 还是没有人出来，交谈声仍旧浅浅的，断断续续的。肖西这回壮着胆子，粗声粗气地问：“谁c谁在里面？” 没人应声。过了几秒，门却突然被打开了，一位长者面带不悦地出现在那里。 那一瞬间，肖西惊得往后退了两步，待看清面前的人，脸上很快浮上一层尴尬：“董事长。” 程仲辉打量了她一下，似在脑海中搜索某个记忆的片断，然后问：“肖西？” “是。”只见过两面的后生小辈，他却能准确叫出她的名字，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识人能力果然与众不同。 “有事？”程仲辉再问。 肖西这回不知该如何接话了，本来是担心有事，现在既然是他，便没事了。顿了一下，扬起笑脸：“想看看您和客人有什么需要的，咖啡c茶或者其它？” 那间房内依然帘幕低垂，暗淡的光线中，隐约可以看到床边的沙发上，还是坐着曾匆匆一瞥的那个女人，长发垂肩，身形婀娜，连坐姿似乎都同上次一样。只是脸向一边侧着，被程仲辉的身体挡住一半，辨不清长相。肖西也无意探看，除了最初撞入的那一眼，很快便调整了目光。 “谢谢，不用，有事我会叫你的。”程仲辉谦和地回答，然后向肖西点下头，退回房内，再次关上门。 肖西轻手轻脚下楼，继续未完的工作。全部检查过后，却在走与不走之间陷入两难，怕程仲辉万一真叫她却又找不着人。抬头看看时间，已近12点，谈得再投契，总还是要吃饭的吧？她于是决定下来，在沙发上坐好，边打开手机看小说，边安心等他和客人离开。 小说只翻了一章，楼梯处就传来脚步声。她恭恭敬敬站起身，双手放在身前，颔首低眉，却意外发觉出现在视野里的鞋子，只有一双？ 程仲辉黑色的手杖在地面轻轻磕了两下，慈祥地对她说：“肖西，我先走了，你忙自己的吧。” “好。”她应了，目送他关门离开，眼睛却不由自主转向楼梯口，那个女人又不下来么？总是这么小心翼翼，要前后脚离开？ 她其实有些想不通，以程仲辉现在的单身身份，可以与任何女人光明正大的交往，完全没有必要发展地下情。 听公司的人私下议论过，程仲辉当年与妻子感情极好，妻子去世后，他至今未再娶，是一位用情至深的男子。公司人八卦的焦点其实还不在这里，而是他与妻子的妹妹，也就是自己小姨子的感情纠葛。 是个有些老套却也温馨的故事。姐姐去世那年，妹妹25岁，正当妙龄。突逢噩耗，妹妹悲痛欲绝。姐姐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整天哭着找妈妈，姐夫的公司正起步，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只能在外拼搏。连男友都没有的妹妹毅然住进姐姐家，给两个孩子当起了妈妈。在柴米油盐c日升日落的相处中，相貌堂堂c精明能干又温和有礼的姐夫在妹妹心中击起了涟漪，她眼中再容不下其他男人，一心只愿成为这个家庭真正的女主人。 她开始做出各种暗示，姐夫却一直木讷地没有回应。一心追求幸福的女孩左思右想，克服了胆怯羞涩，鼓起勇气将暗示变为了明示。姐夫不知是没有理解，还是故作不解，在对她一如既往关心爱护的同时，仍然没有给出任何承诺。然而很快，她知道他其实是懂的。因为他开始有意无意地给她介绍男朋友，向她反省说自己平时太忙对她的终生大事疏忽了，耽误了她组建自己的家庭。 她心中悲痛，搅乱了他为她安排的几次相亲后，终于一时情急，向他表白了自己的心意。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柔声拒绝，告诉她自己实在忘不了她的姐姐。她苦笑，他忘不了，她也忘不了，那就各自坚持自己的坚持吧。 妹妹成了老姑娘，姐夫想了许多办法也没能让她离开他。两个孩子如今都已长大，妹妹还在姐夫家里，做着无望的苦守。姐夫也在自己心中，站成了一座望妻石。 肖西想起程玥之生日聚会那晚，那位优雅华贵的中年女子，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只觉人间情之一字，竟不知成全了多少人，又祸害了多少人。此刻楼上那位女子，难道才是程仲辉晚年觅得的真爱？只因为考虑到小姨子几乎倾尽一生的付出，才这么偷偷摸摸的不敢示于人前？ 这么想着，唏嘘一阵，才站起来，特意重重地关上大门，告诉楼上人自己已经走了，她随时可以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朋友（1） 随便找了家街边的小店，对付完午餐，紧接着到超市，完成之前未完成的采购。左右手各拎了一个大塑料袋后，才回到小窝里，开始择菜洗菜，做些准备工作。 程适之最积极，三点刚过，已经前来报到。肖西打开门，迎面是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然后花束平移，露出他俊俏得有些妖魅的脸，声线高扬：“肖西，乔迁快乐！”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肖西也笑，拥抱过后，从他手中接过花：“谢谢！不过，你不觉得现在来吃晚饭，有点太早了吗？” “我还得留时间参观参观你的新居呢。这地方真不好找，导航都搜索不到名称，我问了两个人，才问过来。”他一边说，一边满屋子晃，又啧啧感叹，“还能再小点吗？我的卫生间都比这个大。” 肖西任他评论，找了半天，居然从书柜的角落里找到个花瓶，将玫瑰放到里面插好，才说：“下次再来蹭饭，别买玫瑰了，我喜欢白色的小苍兰。” 他比了个“一k”的手势，想想又说：“小苍兰的花箴言让女孩对甜言蜜语要提高警觉，要明白爱的背后隐藏着快乐c痛苦c悲伤和后悔，你连花都是喜欢这种不吉利的？” 她顿了一下，才说：“这怎么能叫不吉利，说的不都是大实话么？况且只论花形花色，也更清淡素净。不过，这种花箴言，我倒是第一回听说。”原来这花，还真的跟自己投契，连寓意都这么贴切，只不过，曾收了几次小苍兰，怎么当时就不知道它一直在默默提醒着呢？ 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让他有些忐忑，忙补充：“是我小姨喜欢种花，我跟着她学了些，可不是为了追女孩子专门花心思研究这个的。” 她眉眼舒展：“知道啦，你最纯情。”心内不免有些好笑，到底是风月场中摸爬滚打惯了的公子哥儿，颇有些追蜂逐蝶的真功夫。 他掩饰地挠挠头，到电视机下的矮柜里胡乱搜索，扒拉出两张碟片，大概是前任租客留下的，仔细瞧过后撇撇嘴：“不好看。” “那看电视吧，或者随便找点什么事做。”她建议，自己则进了厨房，将紫砂锅的火力从大火调成了小火，然后去洗衣机里取出刚洗好的布。是之前搭在家具上的，太多也太大，阳台一次晒不下，只能一天洗一块。 程适之却跟了进来，手忙脚乱地要帮忙。她拦不住，只能由着他一直尾随至阳台上，同他一人拉住一个角抖开，平平整整地晾起来。 夏末三四点钟的太阳依旧热烈，阳光从肖西背后斜射过来，投影到那块白布上，形成了一个浅黑色的活动的人形。程适之看着一只纤巧灵活的手在上面拍拍打打几下，忍不住伸了一只手指，朝那黑影的脸部戳过去。黑影短促地叫一声，抱怨：“干嘛呀！” 他笑：“没什么，好玩。”其实他更想的，是伸出双臂，抱住那个晃动的人形。 “都多大了。”她从白布后面走出来，摇摇头，“进去吧，别呆这儿晒太阳了。”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想着洛冰怎么也来这么早，开门看了，却是隔壁的王老师。 老太太一脸慈祥的笑容：“肖西，知道你今天会搬过来，估摸着你东西都没收拾好，中午特意过来叫你去我家吃饭的，谁知你不在家。晚上去我家吧，胡婶包的饺子，冬菇鲜肉馅的，尝尝。” 然后发现了肖西身后的程适之，明显吃了一惊的样子：“还有朋友在啊？” “是的。”肖西微笑，“搬了家，朋友过来凑热闹，晚上我自己做了饭，谢谢了王老师。” “哦，这样啊。”王老师点头，目光却一直在程适之身上打转。 程适之倒机灵，索性上前一步，随着肖西叫道：“王老师您好！” “哎，你好。”王老师应了，“小伙子是肖西的男朋友？” 程适之笑得一脸荡漾，肖西见他压根没有否认的意思，只得在一旁解释：“是公司的同事。” “哦，真是个帅小伙子，是跟肖西一个办公室的？听口音像是本地人？” “是本地人，不过她在公司行政部，我在财务中心。” 眼见着对话的走向朝着查户口的模式而去，肖西微囧。拉了拉王老师的手：“王老师，别站着了，进来坐坐吧。” 老太太这才摆手：“不了不了，你们忙，我还要帮胡婶擀饺子皮去。” 关了门，程适之显摆：“这老太太挺有眼光的，一眼就看出你和我挺般配，还跟家长似的问长问短的。哎，是不是老师都这么热心肠？” 肖西往厨房走，不接他话茬。心道：王老师可不是为了你，多半是也误解了洛冰同我的关系，才会这么旁敲侧击。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厨房里汤炖着，菜都洗好切好备着，没什么可干的了，这才回到客厅，肖西开了电视，程适之则从茶几里找出副扑克牌，拉着肖西玩钓鱼。 肖西对扑克没什么兴趣，陪着他打发时间。玩着玩着，手上的动作却停下来，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新闻里正在播一家婴幼儿用品生产企业在上交所上市的消息，记者采访了企业负责人，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对着镜头简要讲述着公司的成长历程。眉宇间的喜色却是淡淡的，并无应有的意气风发的激昂。 见她没动静，程适之也扭了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电视，然后疑惑：“怎么，准备买这家的股票？” 新闻切换到背景画面，她收回目光，摩挲着手中的扑克，平静地道：“我哪里有钱买股票，听说过这个品牌，好奇看看而已。” 程适之又瞧了几眼，说：“这品牌我见过，我上班那条路上就有两家专卖店。” 忽然又贼笑：“你现在就开始关心婴幼用品啦？好有责任感哦！” 对于他的挑逗，肖西已经习惯了直接忽略，此刻依然以沉默应对。 程适之还要趁势再说，清晰的敲门声响起。 “这老太太，难不成送了饺子过来？还真是中国好邻居。”他积极地跳起去开门。 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立在门外，手中是一束洁白的百合。 看到开门之人，洛冰有一刹那怔忡，程适之脸色更是一变，转头看向肖西。她已经站起来，微笑道：“你来了，请进！” 从洛冰手中接过花，道了谢，却有些为难，没有花瓶了，不知该往哪儿插。 程适之原本阴晴不定的脸上，此时浮上略带得意的笑容：“来迟了，没地方了，只有扔垃圾桶了。” 洛冰看他一眼，也不说话，径直走到厨房，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空罐头瓶，洗净了装上半瓶水，摆到电视机下的矮柜上，纯净的白色衬着天蓝主色的电视墙，雅致而清透。 “可惜了，她喜欢的是小苍兰，你这个，怎么看怎么觉得俗气了些。”程适之继续挑衅。 洛冰瞥一眼镂空隔断上鲜红的玫瑰，不说话，眼睛里却说着更多的话。 程适之下巴一挑：“玫瑰怎么了，玫瑰是爱情永恒的主题。” 肖西打断他们幼稚的较量：“哪位绅士可以帮忙摆下碗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朋友（2） 客厅本来只有巴掌大一块，杵上这么两个高个儿，更是显得拥挤不堪。程适之摆筷，有意无意地“蹭”到洛冰，洛冰摆碗碟，躲闪几次躲不开，便随他去了。等到菜都摆上茶几，已是半个小时之后。虽然各种配菜提前都已准备好，但对于一个不擅烹饪的人来说，过程总是一如既往的艰难与繁琐。从冰箱里拿出准备好的啤酒，给他们面前的杯子里都满上，自己也倒了小半杯，肖西举起，诚恳道：“谢谢你们，我在市最好的两个朋友，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那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各自举杯，也干了。 “我菜做得不好，你们将就吃点。”肖西边说，边给他们各自夹了一些菜。 大约看出她有话要说，程适之放了筷子，只是盯着她的眼睛，洛冰则微低着头，沉默地慢慢咀嚼。 “我的生活，曾经无忧无虑，跟许多同龄的女孩子一样，没心没肺，嬉笑玩闹，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肖西缓缓说，语气里却只有与内容相反的沉重与悲哀，“你们大约也看出来了，我性格不是很开朗，孤僻，胆怯，寡淡，这是因为几年前，我的生活中发生了一点事，对我的影响比较大，让我对人对事，都再提不起什么兴趣，唯一的目标，就是安静的简单的活着，什么也不需要，不需要亲人，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爱人。” “我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吃了一些苦，还好，虽然挣得不多，也能够把自己养活。我与周围的人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特别亲近，却也能和平共处。我想，遇到你们，是我的幸运，在我对朋友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却有了两个真诚待我的朋友。我遇到困难时，你们都给予了我无私的帮助，是那种真正的关心和爱护，对此，我非常感激。因为你们，我愿意尝试着走出一个人的小圈，重新接纳有朋友的生活，这段时间以来，也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觉得有朋友，挺好。” “曾经那段经历整个颠覆了我的世界，那些阴影我自己也没办法抹去，也许，一辈子都将缠着我。”她喝了一口啤酒，目光从他们脸上逐一滑过，露出一丝凉凉的笑容，“所以，友情已经是我生活中最奢侈的情感，唯一仅有，弥足珍贵。你们也是我最珍视的朋友，点滴过往，永远铭记。” 她举杯再敬，自认想要表达的意思已说得足够明确。不论程适之对她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情所至；也不论洛冰是尽兄长之责，还是另有它意，她的态度，他们应已明了，也不用再将她扯作了由头，让她夹在他们的对抗中左右为难。 半晌，席间只有凝滞。 程适之开口，小心翼翼中又带着一点不甘：“肖西，什么事会让你有这么多消极的想法，其实” 洛冰的杯子却伸过来，在他面前的杯子上轻轻一碰，透明的金黄的泡沫微微荡起，他声音柔和：“适之，肖西已经干了，咱们痛快喝了这杯。”一仰脖，喉结上下滑动，一杯啤酒悉数喝了下去。 然后，再未提及这一话题。电视中播着社会新闻，他们也对各种奇闻轶事品头论足，气氛愉悦，关系融洽。两个男人甚至对肖西的厨艺进行了一番毫不客气地揶揄，肖西坦然受之，并不羞愧。最终宾主尽欢，席罢，两人告辞，相携离去。 肖西关了门，开始收拾残局。碗碟洗好，茶几擦净，脏了的地板重新拖得锃亮如新，又洗了头洗了澡，将换下的脏衣服一并洗了晾在阳台上，在沙发上躺下来时，才觉一天高负荷的劳动，身体已经疲惫不堪。电视依然聒噪着，画面上是一部古装剧，后宫娘娘们斗色斗勇斗智，皇帝时而柔情蜜意时而心硬如铁。她没什么兴趣，却也不想关掉，随手摸出手机，在浏览器搜索栏中输入“爱贝贝上市”几个字，屏幕上刷出一长串新闻来。她点了一个有图片的链接，才看了一眼，又被烫着般退了出去。眼睛重回电视上，想集中精神学习学习女人们如何使的阴谋诡计，可恍惚了一会儿，回过神时，自己面前的，依然是打开了的新闻页面，那些数字堆砌，那些经济词汇，本稀松平常，可怎么一个个的都模糊扭曲了起来，最后只觉眼睛涨涩得难受，伸了手指触上眼角，才发现指尖湿冷，头下的抱枕也一片。 她关了手机，爬起身来，到卫生间洗把脸，便坐到书桌前，拧亮桌上的台灯，打开那本《地藏菩萨本愿经》。研墨，铺纸，静下心来一笔一画地誊写，格外认真，格外用力。漂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一个独立的像样的小窝，该高兴的，不是吗？肖西就是肖西，离了谁都不在乎，离了谁都能美好地生活下去，不是吗？ 天气渐渐转凉，肖西的独居生活，也越来越舒服自在。 与王老师c胡婶都极熟了。有了好吃的，会相互送来品尝，当然胡婶做的好吃的次数，要远远多过肖西，没有技术实力，肖西会三不五时提供新鲜或有趣的食材，送到隔壁做为补偿。有了好玩的，也会互相评论一番，肖西跟着胡婶学会了织毛衣c十字绣，王老师年轻时在这些女工活上也是一把好手，可惜如今眼力不济，但理论指导还是不错的。她们两个则跟着肖西学会了瑜伽，动作往往不标准，王老师更是权当好玩，但三个女人一边听着舒缓的音乐，一边闭着眼睛练习，身心总是舒适而放松。 联系得最热络的当数莎莎。起初一段日子，莎莎对肖西还有些防备，每次两家往来，总是不远不近地蹲下，粉红的小舌头吐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似乎在分辨着眼前的人是敌是友。肖西给它带过几回狗粮后，两国邦交明显改善，莎莎再见到她，会欢喜地摇起尾巴，围着她的裤脚嗅来嗅去。再后来有一次，肖西路过一家宠物店，进去给莎莎买了几样玩具，有空时陪着它玩扔球游戏，或是逗它咬会发声的彩色骨头，莎莎很快便和她如胶似漆，每天她刚一上楼，它就在家里急得叫唤个不停，王老师有时开门放它出来，它便一头蹿上肖西的膝盖，求抱抱，求爱抚，可爱得不得了。也只有对着莎莎的淘气，肖西才笑得格外灿烂，仿佛有一瞬间，又重回了往日那没心没肺的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车祸（1） 同洛冰c程适之的交往，也终于趋于正常。 程适之的生活依旧丰富多彩，整天和他那个圈子里的一大帮朋友泡吧钓鱼打球登山，迟到早退是常事，除了洛冰的责备，也没其他人敢管他。假期里他会拉上肖西，但她对他们的活动多半是没兴趣的，宁愿在家里听着音乐做做十字绣，叫十次倒有九次不会去。程适之有时一连几天见不着她的面，便会不请自来地到她这里蹭饭，一点面条点蛋炒饭，味道与他平时吃的不知隔了多少，也照样乐此不疲。 洛冰则见得更少些。他本就忙，各类谈判考察多，偌大一个jh公司靠着他掌握航向，可供自己支配的时间十分有限。在公司肖西经常一个星期也见不着他一回，但在家里，倒是碰见过几次。有时是来看王老师的，老太太每回都会把她给叫过去，谈话间也有意无意地点题，撮合的意思十分明显，只是两个当事人总是不温不火，毫无进展，惹得老太太干着急。偶尔他也会只过来肖西这边，喝喝茶聊聊天。她后来发现，出现这种情况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正处于微醺状态。仿佛只有借了几分酒意，才敢独自踏足一个女孩的香闺，让肖西想想，又觉得有些好笑。 进入十一月份，外贸公司的销售旺季也随之到来。夏日里略显慵懒的业务员们抖擞了精神投入一场场新的战斗，连在公司里值守的工作人员脚步也显得更加匆忙。肖西连着加了几个夜班，王思远手头同样一堆事，听罗曼提起，公司高层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常规会议网络会议连着开，今天飞深圳明天飞哈尔滨，经常陷入季节认知混乱状态，连带着穿衣风格也成了魔幻式混搭。 肖西听得有趣，很自然想起了洛冰，已经半个月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地？一般的业务自有专人负责，经他亲自过问的，应该都是举足轻重的大单子，想必更耗费时间和精力。还有海关c税务iqc银行等各部门关系需要经常联络走动，忙起来怕是就不分昼夜了。 像是要回答她的疑问，赵梓睿说：“听说冰总前几天去的美国，今天会回来。海辉那边老董事长去世，几个子女争遗产争得不亦乐乎，都没心思管公司了，他们有个大客户，冰总好像是谈成了，这次估计会和我们公司签约。” 众人均面露喜色，公司业绩好，每个人的年终福利自然丰厚。还要讨论，张吕宁却猛地推开办公室，一阵风似地朝外跑去。半边身子已经出了门口，又急刹车，退回来，到罗曼身边，交待了几句，这才消失得干净。 尹扬见罗曼张口结舌，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忍不住问：“罗大姐，怎么了？” 罗曼半天才回过神来：“冰冰总，出车祸了” 办公室里顿时炸了锅，大家将罗曼围起来，纷纷询问细节。奈何罗曼所知也有限，张吕宁要去医院那边协调，只告诉她车祸一事，让她暂时牵头这边的工作，具体情况，并没有详说。 肖西没有凑上去，她依旧坐在座位上，盯着电脑，只是手指僵硬着没有动作，大脑里似乎有一瞬间，也成了空白。 有人在推测他伤得严不严重，认为凭张吕宁的样子，不像是一点小伤。有人分析应该和骨伤有关，因为张吕宁的老婆是协和医院的骨科主任，不然怎么会叫他去。还有人在惋惜说该不会缺胳膊断腿了吧，他长得跟雕塑似的要真这样就太可惜了。 越讨论，肖西越觉得心乱如麻，眼前交替出现鲜血淋漓的躯干和残损的四肢。想掏出手机发信息，手却抖得厉害，好容易输入几个字，总觉得词不达意，最后还是颓然地一一删除，想着他现在定是没功夫也没力气回复她的。忽又想到了程适之，他应该知道情况，但若是问他，保不定又引出什么盘问来，想想还是放弃。 “肖西，你哪儿不舒服吗？”王思远突然问。 肖西木呆呆地抬头看她，没有回答。 她索性走过来摸她额头：“脸怎么这么白？” 她没觉得自己脸色差，闻言倒是觉得后背冰凉，打个哆嗦，才发觉自己浑身冷汗涔涔。 “是有点头晕，浑身没力气。”她接了话道。 “大概是感冒了，还有两小时才下班，要不你请个假先回吧。”王思远低声说。 她看看电脑，自己现在的确没心思弄这些了，别出了错漏公司损失更大，便走过去向罗曼告假，许诺明天一早就来上班，一定按时把工作完成。 罗曼准了。 站在初冬稀薄的阳光下，一时也不知道出了办公楼，又可以做什么。眯缝了眼睛看街上的车流人流，突然想到张吕宁，想到他老婆，福至心灵般拦了的士，直奔协和医院。 先上到骨科门诊，在里面找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人。又向下奔去一楼急诊科，宽阔的诊疗室内挤满了病床和病人。刚推开旁边一扇紧闭的门，就被里面的护士厉声喝了出来。 忽然反应过来，到大厅向导医问了几句，找到位于另一栋楼三层的手术室。这回远远瞧见外面站着一群人，最熟悉的当然是张吕宁，此外还有一个副总，洛冰的助理于晟睿，总裁事务部秘书san和黎昕，以及程玥之。 大门上“手术室”几个字端正得有些刺目，一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那紧闭的白色门板。众人均神色紧张而肃穆，只有程玥之一人眼泪汪汪几近崩溃，偶有医生或护士进出时，便扑过去询问，黎昕只得一直扶住她，大概是怕她会晕倒，也怕她会突然冲进手术室。 肖西止了步，在一根大理石柱子旁站定，面前一株高高的绿植枝叶茂盛，她可以从翠绿的叶间看清手术室那边的动静，那边的人却看不到她的脸。 感应门零星地又开合过两次，每一次都牵引得她神经紧绷。可第一次，只是有护士小跑着出来，第二次，是另一台手术的病人术后被推出，都与他没有关系。 站在那里，浑身止不住地微微抖着，感觉每一分钟都如此漫长。而手术终于结束时，其实才不过过去了二十分钟。门大敞开，三名医护人员推着一辆手术推车出来，一名拿着病历夹的医生指点着上面的记录，向副总和程玥之介绍着什么，于晟睿和其他人则一齐围到了推车旁。 肖西努力看向推车，无奈围着的人实在太多，除了缝隙中偶尔晃过的白色被角，什么也看不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车祸（2） 推车进了电梯，她则从楼梯一路冲下，不远不近地跟着，看他们进了住院部五楼骨科病房。一群人鱼贯而入，只有那位副总还留在走廊上，掏出手机不知给谁打电话。 到底还是伤筋动骨了，不过没进重症监护室，情况应该不是太糟糕，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又站了一会儿，看到人群从病房中退出，向着电梯间的方向走来，肖西赶紧跑几步，发现了卫生间，一闪身躲了进去。 浅浅的议论声从门口掠过，渐渐飘远，肖西恍惚听到骨折c手腕几个词汇，却无法组合起来，明了它们所表达的意思。 她定定神，从卫生间走出去，先拐到了医生办公室。一眼看到刚才出现在病房前的那位医生，便上前去询问病情。 医生有些疑惑：“刚才不是已经交待过了吗？” 她小声说：“我是他朋友，刚过来，听别人转述的总觉得不是很清楚，想听您再介绍一遍，麻烦了！” 医生正在开一份医嘱单，目光从她脸上重新滑向桌面，手中写写划划几下，放到一边，才又抬了头说：“左小腿胫腓骨骨折，左手小指c无名指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尤其是左手臂c左大腿挫伤，头皮外伤清创后缝合3针，能处理的已经都处理了，骨折手术大约一周后再做。” “为什么现在不能做？” 这个问题医生大约已经不是第一次解释，叹口气，语气还是耐心的：“肿成那样，怎么做？出血量会增多，也会影响后续的愈合。必须等消肿了才能手术。” 她还不放心：“那意思是不要紧？确定没有其它内伤或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至少从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没有。当然我们会继续密切关注。”医生看她一眼，话里有了笑意，“小姑娘，别紧张，看你的脸色，倒像是也该检查检查了。” 她听出医生的打趣，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谢过医生，告辞出来。 小心地向病房那边走。她知道程玥之一定还在，自己此时并不方便露面，但站在门外悄悄地看一眼，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吧？ 门关着，透过病房门上装着的一小块长方形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果然只剩了程玥之和一名不知什么时候请来的男性护工。护工背朝着房门，躬着身子，像是在帮洛冰擦洗脸和脖颈处。程玥之则坐在床前，双手握住洛冰的右手，抵在自己下巴上，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趁护工蹲下搓洗毛巾的功夫，她才看清病床上那人的脸。他双目微阖，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着。脸白如纸，隐约还有淡淡的血迹。额前一处大大的擦伤，左脸颊上也有一块。大约是身体正忍受着极大的痛楚，眉头紧皱着。虽然整个人还是那样修长，几乎占满了整张床，但不知怎的，看起来却又有着不同于往日的单薄和瘦弱。 她心中一痛，实在是怕了这样的场景。怕医院冰冷的器械，怕殷红刺目的鲜血，怕病人虚弱的气息，怕恢复健康的无望，怕永远错失的苦楚。经历过一次，就伤得她体无完肤，是那么怕，怕极了会再来一次。 所幸，他还好，虽有暂时的疼痛，却无性命之虞，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在担忧中涌起一丝小小的欢喜，却并没有深入地思考：上一次，离去的是母亲，这一次，既非亲人也非爱人，为什么那焦灼的心，却一般无二？而她所庆幸的来得及的，又是些什么？ 程玥之无意间抬起头来，向着房门这边看了一眼。肖西反应极快，一个侧身将脸隐向一旁。也不知她发现她没有，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即离开，直接回了家。 第二天去公司去得极早，抓紧时间完成头一日累积下来的工作。十点多时，张吕宁进来，将罗曼和周晓琪叫进办公室说了一会儿话。两人出来时，终于满足了周围一众好奇者，将洛冰的病情复述一遍。肖西在一旁仔细听了，虽形容词略有些浮夸，但与医生所述主要伤情基本一致。 张吕宁这时收拾了出来，三人一起代表行政部全体员工前去医院探望。其他人又议论了一阵，这才各回各位，各忙各事。 一整天，肖西转得像个陀螺，紧赶慢赶，终于在下班前把所有要完成的任务全部完成。想去医院一趟，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去，名义上不好说，犹豫半天，最后又像头一日那样，偷偷溜上楼，在病房外悄悄瞧上一眼。这次程玥之不在，小姨却在里面削着苹果，程仲辉坐在靠床头的一张单人沙发里，正同洛冰讲话。他的气色比昨天看起来要稍好一些，似乎也有了些精神，只是仍旧躺着，看起来行动极不方便。程仲辉说得多，他认真听，偶尔搭上一两句，与平时的气宇轩昂比起来，到底反差还是太大了。 小姨削了苹果，递给他，他摆摆手，唇动了动，右手抬起来指向程仲辉。两人似乎推辞了一番，最后他接了，放到嘴里小小咬上一口。大约是牵动了脸颊上的伤口，嘴角微微呲了一下。 肖西看得有些心疼，小姨应该是会照顾人的，苹果如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了，他咬起来会更容易。可终究因为不是太在乎罢，若此刻换了程仲辉躺在上面，想必就能够想到了。 隔壁病房有人推门出来，好奇地朝她看了一眼，稍远些的走廊上，也不时有人影来来去去。肖西朝病房内再看一眼，苦笑一下，转了身下楼去。 再过了五日，终于听说要动手术了。虽然知道这类手术并不难，但坐在办公室里，还是禁不住暗暗祈祷着一切顺利。下午下班时，很想去看看手术情况，可终究没有再去。其实从第二次去后，便没有再去了。那天下楼时，正遇见提着保温饭盒的程玥之在一楼等电梯，还好当时电梯里人多，她低着头，混在人群里走出来，程玥之心急要进去，竟也没有发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她，明明是正大光明的事情，倒弄得偷偷摸摸的像在做贼。可接下来一天，却告诉自己不用再去了，她只是一个会让他们感到不适的普通朋友，心意到了就行，去了反而累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车祸（3） 简单弄了晚饭，又同莎莎玩闹了一会儿，肖西便洗漱了，窝在沙发上看书。倦意袭来时，迷迷糊糊听见手机短信响了一下。脑子里混沌了十几秒钟，才伸手从茶几上拿过手机，打着哈欠点开看。在见到发信人姓名时，不由得愣住了，神志迅即恢复了清明。 短信内容寥寥四个字：我住院了。 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整个jh，人人都知道他住院了，怎么偏巴巴地发个信息来？ 然而稍微想了一阵，便明白了，这是在提醒她，她还没去看过他呢。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他现在的样子。手术结束，身上必定打着石膏，笨拙又憋屈地躺在床上，还要艰难地摸出手机，用硕果仅存的右爪给她发信息，表达自己的抱怨。 不免有些好笑，平时那样冷淡镇静的一个人，原来生病了，也会示弱，说的话竟夹杂着一丝孩子气。被大人忽略而没有分到糖果的孩子，大抵也会这么委屈地说一句“还有我”，以提示自己的存在吧？ 她打字：啊，这样啊，怎么回事。 又删掉。太假了，大家都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再写上去：祝早日康复！ 还是删掉。太生硬了，没有纰漏却也没有温情的官方语。 手指继续点：哦，我知道，我有时间就过来看你。 盯半天，仍然按删除键，删到最后一个“哦”字时，停下来，手指在发送键旁流连再流连，终于一闭眼点下。 很快收到回复：我说我住院了，哦是什么意思？ 她轻快地笑出声来，解释：意思是我知道了。以后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没同她继续讨论这个，而是转了话题：上午手术结束后，就一直禁食。现在觉得肚子好饿。 她疑惑：没人照顾你吗？ 有个护工，晚上吃了一点点粥，很难吃。 她默。自己做的也好吃不到哪里去。但还是试探性地问他：那我现在做一点送过来？ 没想到他回复得十分干脆不客气：好。 她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了。于是赶紧手机搜索骨折手术后病人进食方法，选定了青菜粥，按照说明动作迅速地淘米洗菜，大火将米粒煮开，再倒入青菜碎，加上盐c鸡精和香油，搅拌均匀后，尝了一口，觉得咸淡什么的都还过得去，便用保温桶盛了，在睡衣外面套上件又长又大的黑色加绒风衣，再围上条大红的围巾，包裹严实地锁了门下楼。 刚出楼道，便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稳稳地停在院子中。她驻足，正诧异间，却见驾驶室的门打开来，于晟睿从里面钻出，声音平静地打招呼：“你好，肖小姐，总裁让我过来接你。” 她在片刻的惊讶后，随之而来深深的尴尬，极小声地“嗯”了一下，便猫了腰，快速从于晟睿拉开的车门边钻了进去。 车在华灯溢彩的街道上穿行。于晟睿专心驾驶着，没一句废话，完美展示了作为一名总裁助理张驰有度c进退得宜的良好素养。肖西却是如坐针毡，自己与洛冰超越上下级的“朋友”关系，本来只有极少的几人知道，如今他突然唱这么一出，那于晟睿表面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揣测臆想呢。自己平时恨不能隐在所有人身后，唯恐成为众人的谈资，可倒好，越藏尾巴反露得越多了。 想了想，她咳一声，开口：“那个，于助理，我之前照顾过程玥之小姐，做饭手艺还行。” 于晟睿依旧平静：“是的，肖小姐。” 肖西有些僵，她连做饭手艺好这么恬不知耻的话都能说出口，就换来他的一句“是的”？ 好在他很快主动续了下篇：“总裁平时很辛苦，现在受了伤，我们做下属的，更应该好好照顾他才是。” 这话说得极妥帖，是的，下属，咱们都是下属，与b一ss泾渭分明。肖西点头应着，掩耳盗铃地心情顺畅许多，身下毛茸软垫上的刺，也没那么扎了。 大约是于晟睿提前做好了工作，这么晚了，居然一路顺利上到骨科住院部。许多病房都已熄了灯，走廊里十分安静。于晟睿把她送出电梯，便原路返回，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轻手轻脚走到那间病房前，从长方形玻璃望进去，只有床头点着一盏小灯，洛冰静静地卧着，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向着门外。她的脸刚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他的眼中便倏然亮起一点星光，挣扎着似是要坐起来。 她赶紧推了门进去，轻叱：“别动！”随即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再伸了手去扶他，又将床头高度调节好，再寻了一个软垫垫在他背后。 他始终跟随着她的身影，静静地注视着，待她停下来站在他床前时，唇边那抹笑容才进一步加深，语气却带着一点可怜：“我饿了。” 她从保温桶里盛起一碗粥，在腾腾的热气中端到他面前的小桌上，兀自谦虚着：“做得不好，你将就吃点。” 他却不动，只一双墨似的眼睛定定望着她。见她仍没反应过来，只得明示：“我手骨折了。” 她目光滑过他机关重重的左臂，又落在他并无大碍的右手上，还没发言，他已略带不满地嘟囔：“右胳膊动一动就牵得身上疼，明天还得让医生看看。” 她不知为何，心里泛上笑意，忍了半天，才在唇边止住，坐到床头，用勺子舀起一点粥来，送到他嘴边，声音轻柔：“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他抿下一口，眉眼都舒展开来，评价：“手艺还待提高。” 马上又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补救：“不过比起晚饭时吃的还是强多了。” 她知道程玥之一直在给他送饭的，本想问一句，话到嘴边，还是顿住了。手上一勺一勺往前送着，眼角的余光却将他细细地又抚过一遍。几日不见，他明显消瘦了，下颌微微收了进去，显得颧骨比往日要凸出一些，下巴上也冒出了一层青青的胡茬。他本就生得轮廓分明，如今一道道线条倒是愈加清晰了，清晰得让她扯出丝丝缕缕心疼，压也压不住。 忍不住问了：“怎么就被车撞了，这么不小心？” “一时走神。”他答得简短，忽而在笑容中浮上一层狡黠，右手抬起，指指靠墙的柜子，“我的包在里面，包里有个蓝色的长方形盒子，帮忙拿来一下。” 她打开柜门，在包里摸索了一番。蓝色盒子很容易找到，只是在拿出来时，瞥见包里还有一个黑色的钱包，钱包内伸出了一张百元人民币的一角，竟是塑封过的？ 将人民币塑封？她微有诧异。 他却在后面说话了：“看到了吗？” “哦，看到了。”她关上柜门，收敛神思，将盒子递到他面前。 他却不接，眼中有一丝孩童般的期待：“送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暧昧（1） 她疑疑惑惑地接过来，拆开包装纸，再打开盒子，从里取出一串叮当作响的风铃。细陶瓷的材质，正中垂着一架秋千，两侧是繁花簇簇的藤蔓，白色的秋千椅上则斜倚着一个赤着粉嫩双足的女孩，浅绿的长裙流水般滑过脚踝，腰间灰色的缎带轻柔向后飞舞，女孩乌黑的长发也打着卷儿，在风中灵动轻扬。 “像不像你？”洛冰问。 其实拿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已经隐约感觉到，像她，很像。无论是浅绿的长裙，灰色的缎带，镂空的花纹，还是晶亮的双眼，小巧的红唇，披肩的长发，都神似派对那晚精心妆扮过的她。 “哪里看到的？”她摩挲着藤蔓上五色的花儿，不答反问。 “仁济路上，靠近十三中后门的地方。还好当时有些堵车，隔着车玻璃，一眼瞧见边上的一家小店门前挂着这个。怎么，我眼力不错吧？” 她却渐渐拧起了眉头：“仁济路？十三中？” 然后有些气恼地将风铃扔到他面前的被子上：“你好像就在那里出的车祸？” 他愣了一下，有些讪讪的：“本来快要回到车边了，谁知一辆摩托车突然斜着窜了过来。意外而已” 倒还真是“而已”，买个与她有些相似的工艺品而已，四肢一半的零件骨折而已，差点没撞死而已。 她于气急中又涌上一点莫名其妙的暖流，声音微颤：“下次不要这样了。” 他瞧着她眼中流露的复杂情愫，忽而笑了，一排整整齐齐的明晃晃的白牙露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攥进掌心，全力捏了捏：“别担心，不是没事吗？” 过会儿又柔声道：“值了。”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竟灼得她的心猛跳一下，恍了一会神，才想起抽回手来，掩饰地捋一下脸侧散落的发丝，说：“那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对了，那个护工大哥呢？他不值夜的吗？” “他今晚有点事”忽然身子一凛，“你来过？” 她张了张嘴，半天说：“没有啊。”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护工大哥？” 她额上沁出一点细密的汗珠：“不是听你提过的嘛” 他镇定微笑：“我只提过护工，没提大哥。” 她也很快镇定下来，斩钉截铁道：“猜也猜得出，大妈大嫂照顾你也不方便，可不得请个男的。” 他不再争论，只笼着笑，望住她。 她到底败下阵来，提起保温桶，慌慌地准备溜之大吉。走到门口时，听到他的声音带着愉悦从后面传来：“于晟睿在楼下等你。” 她反身正想就此问题与他严肃说明一下，他已淡淡补充：“听话。太晚了，我不放心。” 倒是又恢复了命令式语气，带着一点哄劝，一点霸道，一点惯于掌控局势的自然。 她于是闭嘴，关门，切断他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骨折调养膳食研究随后成了她一段时间内的“副业”。她本不擅厨艺，可真真是有些为难，但那次送粥后，他第二天夜里又发来短信，嚷着肚子饿，她“恰巧”地下班时又买了一条鱼块豆腐，便尽了力给他熬了清淡的豆腐鱼汤，依旧用保温桶盛了送过去。第三日是他打了电话过来，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接下来，她已不用招呼完全进入了自觉自律模式，下班后换着花样做好各种粥c汤，他则不顾她再三反对，固执地派了于晟睿全程接送。每晚的相处，也一直简单纯粹，她喂食，他接受，其间聊些琐碎，气氛自然而融洽，如同所有相交已久的朋友。只是，每每看着他温暖的目光，和那温暖中日渐加深的一层温柔，她于不期然的心慌中，总是反复地告诉自己：这个人曾经帮助过我，我不过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回报给他，仅此，而已。 天气越来越冷了，尖锐的风将这座城市最冷的季节牢牢锁定。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无一例外地将自己笼在厚厚的棉衣c围巾中，缩着脖子，微弓着背，似乎这样才能更暖和一些。 洛冰的骨伤恢复有了不少起色，几天前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继续休养了。他出院当天，肖西借口加班，没有送食物去他家。第二天再找了理由，仍然没去。之前她虽然怕惹了流言，但好在一来时间晚探视时间已过，一般没人到访；二来毕竟在医院，是公共场所，心理障碍会小些，所以才天天的熬汤送饭。如今他回了家，一个单身男人的公寓，特别是一个有着若有若无暧昧不明情绪牵扯的男人的公寓，她却是坚持地不肯再去了。 又过了一日，肖西下班，被于晟睿拦在了公司门口。人群正三三两两的从大楼里不断向外走出来，于晟睿又与那个人有着直接的关联，她不敢多耽搁，随于晟睿走到地下车库，一溜烟上了车，才得出功夫问道：“于助理，怎么了？” “肖小姐，总裁让我接你去一趟他那里。” 她迟疑一下：“有什么事？” “对不起，总裁没说，我也不太清楚。” “我还有点其它事。” “好的，你看需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哦，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没关系，总裁交待了，让我陪你把事情办完，再接你过去。” 她愣住，嘴张了张，却不知该如何说。正有些发怔时，前排的于晟睿再度开口：“其实，总裁的生活挺清苦，你去了，他会很高兴的。” 她心中一动。于晟睿说的清苦，肯定不是指生活条件。他这么天之骄子的一个人，心里又会有什么过往，才会过得清苦呢？ 直到于晟睿将车停下，肖西才知道原来洛冰出院后，一直是待在老宅休养的。伴随着刹车时车轮与地面轻微的摩擦声，老宅的门打开来，洛冰坐在轮椅上，眉间含着浅笑，望向她。 他气色还不错，一件深灰色毛衣松松套在身上，白色衬衫领子从v型领口翻出来，将脸部线条衬得异常清晰。肖西走上前去，停顿了片刻，最后说出的是：“吃了吗？我来做晚饭吧。” “不用，请了厨师过来做饭，已经好了，陪我一起吃吧。”他微仰着头，瞳仁漆黑，目光中有丝丝的欢喜，下一秒，眼睑却垂了下来，挡去一半欢喜背后的不安。他从未如此主动过，却似乎并没得到相应的回应，她的种种理由，更像是推脱与拒绝，让他的心于辗转猜测中愈加惴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暧昧（2） 她到他身后，推着轮椅转个方向，向餐厅走去。他的发根乌黑粗壮，在颈后形成一条平整的直线，直线下寸许的地方，却有小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类似胎记的东西，在领口中若隐若现。她顺着去瞧，待接触到领口末端向下延伸的有力线条时，却突然微红了脸，赶紧地又直起脑袋，将他推到餐桌前坐下。 “尝尝，这厨师擅长东北菜，我吃了几天，还不错。”他揭开菜碟上盖着的碗，介绍道。 碟中色泽金黄c尚泛着微小气泡的锅包肉瞬间让她定在原地。这酸酸甜甜的口味曾经是她的最爱，因为是她的最爱，也曾经是妈妈的拿手菜。有多久了？像是许多年了吧？再没有看到过它。 “怎么了？”他扭过头来。 她反应过来，走到另一张椅子前，缓缓坐下。 “看起来还不错。”她轻轻道。 他的表情仍旧很沉定，似乎在他脸上，很难看到一般人的大起大落。他的高兴，常常只是眉目间的一点弧度，倏忽而逝，就像现在，你仔细看时，已经完全如同平日般严肃深沉了。 他夹了几筷菜放到她面前的碗里，随意问道：“最近很忙？” “嗯，有点吧。”她心不在焉地答。用筷子夹了碗中的锅包肉放到嘴边咬一口，香气四溢，酥脆酸甜，的确好吃，除了少一点妈妈的味道。 “我最近会一直住在这边，有时间的话，过来帮我收拾打扫一下吧？”他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的，我现在行动不太方便。” “哦好。”她应了，还沉浸在舌尖的味道中，脑子里缓一会儿才转过弯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答应了。心里默默叹口气，应就应了吧，以后再想办法。 他的喜悦却已淡淡浮上一层，一边向她碗中夹菜，一边说：“这里离公司近，就当成是临时办公室了，他们平时会把文件送过来，一般集中在上午。其实碰上也没什么，不过如果你比较介意，中午或晚上都可以过来。” “好” “喜欢吃这个？”他忽然问，“记得你是沈阳人？” 她惊觉，看着筷子上已快吃完的又一块锅包肉，有些尴尬地放下筷子：“是的。” 微眯起眼睛补充：“沈阳人有很多喜欢吃这个。我妈做的，比这个更好吃，她喜欢用鸡蛋清调糯米淀粉，还会加些自制的番茄酱。” “嗯，这方法明天可以传授给厨师。”他勾起嘴角。 这就是他的好处，从不追问。不问曾经，不问过往，不问回忆。所以，她可以放肆地允许自己沉湎片刻，就当做是一晌贪欢。 吃完收拾干净，再背好包出来时，他已经撑了拐，站在一旁等她。 “那我” “扶我上去吧。”他说，平平静静又理所当然的语气。 她瞟一眼楼梯，将没有说完的准备告辞的话语咽了回去，扶住他一只胳膊。他的腿目前只能借助拐杖勉强行走，正在愈合的骨头万万不可再有一点闪失。 上了二楼，扶他靠坐在床边，又泡了茶，放到床头柜上，再次准备告辞时，他淡淡道：“你帮我看看那边，有没有这个月刚出的一本《财经聚焦》？”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摆放在最里边靠墙位置的一张小方桌和两张单人沙发，走过去，在桌上随意叠放的一摞杂志中搜寻了一番，并没有发现。目光转向墙角小书架时，楼下客厅突然传来娇软的呼声：“哥？哥哥？” 是程玥之。楼梯上很快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伴随着她的询问：“哥，在房间里吗？” 条件反射地扫视一圈，在洛冰愕然的目光中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躲进衣柜里后，肖西才突然掐自己一下，脑子进水了？进水了进水了！！ “哥，你吃过了吗？今天学生会有事耽误了，不然我早过来啦。” “哦，吃过了。”声音略略有些异样。 “哥你笑什么？”程玥之似乎很迷惑。 一声掩饰的咳嗽，然后听到他说：“嗯，没事，你早点回家吧，我想休息了。” “我才来你就赶我走”程玥之不满的嘟囔，“这里也是我家啊，今晚就让我在这边睡吧？” “咱们之前说好了的。”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虽然隔着柜门，肖西仍能清晰地想像程玥之满脸的不高兴。 然而下一句又充满了关切：“腿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我” “不用了。”洛冰打断她的话，“我很好，就是有些累，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半晌无声。然后是程玥之带着点委屈的声音：“为什么总是赶我走？知不知道我一路怎么赶过来的？就希望快点到你身边来我真的这么让你讨厌么？” 洛冰顿了顿，叹气，话语里带了点哄劝：“怎么会。今天开了两个会，又修改了一份方案，确实有些累了。再说，你是我妹妹，哪有哥哥讨厌妹妹的” “别说了！”程玥之声音微颤，“我去给你削个苹果。” “哎”洛冰来不及阻拦，肖西已听到脚步声又蹬蹬蹬地跑出去了。 她将柜门轻轻推开一条小缝，不出所料地看到洛冰正望向这里，原本清淡的目光在发现那一道缝后，染上一丝戏谑的笑意，这笑意浸入他的眼角眉梢，仿佛有了魔力般，看起来竟有着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一点点——坏？ “哥，吃点苹果吧。”程玥之返回来，手中的托盘内盛着切好的苹果。 洛冰用小叉叉起一块，送入嘴中，然后不经意地问：“你自己开车过来的？” “嗯。”程玥之在他旁边坐下，举着托盘，不怎么在意地回答。 “你才拿驾照多久啊，不是总让你小心些，尽量先不要在闹市区开车吗？” “有什么关系，练练不就行了。” “马上天黑了，车子放这里吧，别开了。” 程玥之一愣，迅速追击：“不开车你送我啊？那就只能住这里了。” 洛冰向衣柜处瞟一眼，缓缓道：“让适之过来接你，或者，叫老赵来。” “夜幕降临，我哥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有本事你叫他啊。老赵就更不行了，我可不想招惹老爷子又啰嗦我。” 然后一脸谄媚的凑近些道：“哥，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今晚我就睡隔壁吧，你有什么事我也好照应。” 洛冰颇有些为难，半天才道：“那好吧，不过仅此一次。” 程玥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才语无伦次道：“嗯，我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暧昧（3） 肖西心里咯噔一下，这两人计划得倒是欢畅，自己可怎么回去？若是一开始没躲进来，让程玥之讨伐一阵儿也就罢了，大不了自己闭眼塞耳告辞走人，现下再出去，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无奸无盗谁往这里头躲啊？ 洛冰声音轻快：“好了，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程玥之这回没有纠结，端了托盘向外走，到门口时不放心地再次嘱咐，“记得啊。”然后手在门板上犹疑片刻，一扭头出去，没有关门。 肖西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懈一下，一直僵着的身子软倒在衣柜后壁上。有衣摆滑过她的脸颊，薄荷的清香在幽暗中若隐若现。 脚步声缓缓向这边过来，下一刻，柜门打开，洛冰一手撑着拐，一手将衣架往两边拨开些，静静看向她。脸部的线条明明没有太大变化，目光中却感觉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待肖西认真看时，那张脸还是那张脸，一如平常般波澜不起了。 “哥，你要做什么？”程玥之大约是听到响动，在隔壁问道。 他仍是看着她，随手从衣架上取下一套睡衣，缓缓道：“我要换衣服了。” 然后走到门前，关门，落锁。 再回到床边，开始不紧不慢地脱衣服。 他刚才并没有关衣柜门，肖西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他解开一颗扣子，又一颗扣子，这才反应过来，猛地闭上眼睛，面红耳赤。鼻尖又传来轻浅的薄荷香，恍惚还混杂着特有的男性气息，更令她蜷缩了身子，只觉得手脚无处安放。 他今天是怎么了？与往常的他太不一样。让她既窘迫又惊讶，既慌乱又无措。 窸窸窣窣的声音结束后，脚步声再到衣柜前，肖西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可就是没有勇气睁开眼睛。 “你是准备在这里睡觉吗？”他声音不大，却含着明显的笑。 她有些憋气，却不知道这气该往哪儿撒，想了想回击道：“这儿挺好。” 他这回是真的笑出声来：“出来吧，门锁着呢，总不能一直呆在里面。” 她缓缓挪出来，手脚一阵酸麻，站在那里无声地活动活动身子后，用气声问对面穿睡衣的男人：“现在怎么办？” 对面的男人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真的很好奇，你当时是怎么想的，那么怕小玥？” “我怕她做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她误会，不想破坏你们的关系。” 一片明显的阴影从他眼中飘过，他猛地扔掉拐杖，一只手抓紧她的左手手腕，声音暗沉：“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她怕碰到他的伤口，不敢乱动，正着急时，程玥之在门上使劲敲起来：“哥哥怎么了？是不是摔倒了？开门啊！” 他深深看着她的眼睛，说：“没事，我把拐杖靠在床边，不小心滑下去而已。” 门外“哦”了一声，脚步声渐远，洛冰手上轻轻一带，便和肖西一起跌坐在床上。 “今天你恐怕只能在这里休息了，明天一早小玥要去上学，你再离开吧。”说完这句话，他安然地靠坐在床头，随手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书看起来。肖西瞟了瞟封面——居然是这个月的《财经聚焦》？ 不过此刻《财经聚焦》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她该怎么办？出去，难免被程玥之发现，以她的性格，明天闹到jh尽人皆知都未必不可能。不出去，难不成真睡这里？且不说孤男寡女，统共一张床，他连床多余的被子都没有打发给她，就这样在地板上和衣而卧？ 她着急的时候，喜欢咬唇，糯米般洁白整齐的牙齿将下唇咬得异常红润鲜艳，真真的眼如秋水唇如朱樱。他盯在书本上的目光便虚起来，最后拍拍被子：“就这一床，将就些吧。” 想了想又补充：“放心，我现在手脚都不利索。” 她倏地又红了脸，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虽然明知他的为人，心理上还是迈不过这道坎。思虑再三，最后走到离他最远的床边，坐于地板，以臂作枕，斜靠床沿而眠。 肖西醒来时，冬日清晨稀薄的阳光正透过窗帘斜射进来。很暖和，很柔软，这种暖和与柔软让她如同往常般，再朝里拱拱，不想起来。一绺发丝搭在脸颊上，有些麻，有些痒。一点点口水的印迹凝固在嘴角，不过无妨，她并不在乎破坏自己的形象。 然而，渐渐的，一些不属于自己小窝的气息开始弥漫于全身感官，一些不同于自己小床的触感也开始在指尖变得清晰。她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开眼，正对着的，是一张眉目英挺c线条刚硬的男人的脸。 一声“啊”被她生生扼杀在喉咙口，她心突突跳着，想要坐起来。然而很快，发现身子并不能自如行动，因为一只胳膊从她肩侧环绕过去，正搭在她的后背上。 她感觉到全身都在急剧升温，脑子里一时乱成了一团浆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爬上床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钻进他怀里的，这种局面她从来不曾遇到过，一时心下惶急，额上很快汗水涔涔。 她努力缩脖弓背，想要从他的臂下逃脱。在她细碎的摸索中，男人却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不太舒服地蠕动一下身子，臂上收力将她圈得更紧，眼仍阖着，并未醒来。 她心下叫苦，在继续独自挣扎寻求解脱还是将他叫醒两人一起尴尬间犹豫的时候，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伴随着程玥之小心翼翼地询问：“哥？起床没？” 这声音直接帮她作了决定，她迅即闭上眼装睡。在她闭眼的同时，身侧的男人唇角微勾，慢条斯理地睁开眼来，懒洋洋应了句：“嗯，还没。” “起来吧，我叫了早餐，想和你一起吃，吃完我就该去学校了。” 他伸手将垂落到她面颊上的发丝轻轻抚至一旁，看着她微颤的睫毛道：“好，你先下楼，我很快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暧昧（4） 肖西僵成一块铁板的身子在听到这句话后，稍稍松弛下来。因为闭着眼睛，她并不能看到那男人脸上不断加深的笑纹，和眸子里晶亮晶亮的光辉。 床垫传来轻微的凹陷和晃动，然后是衣柜门打开的细响，再过了一会儿，是门锁开合的“咔嚓”声。当确认环境彻底安全以后，肖西才睁开眼睛，然后一骨碌坐起，动作熟练地穿鞋拿包，蹑手蹑脚打开房门，来到楼梯口。 餐厅内有程玥之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洛冰只间或“哦”c“嗯”一下，参与不多，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早餐吃得很快，肖西的煎熬也终于伴随着程玥之的离去而结束。 顶着脸上密布的红云来到客厅时，洛冰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头也没抬，淡淡道：“醒了？餐桌上有面包和牛奶。” 肖西此时哪还有心情吃什么早餐，只瓮声瓮气应了句：“谢谢，我上班了。”便夺路而逃。 他没有坚持，于她的身影在门边消失的刹那，以手抚额，被挡住的眉眼间，有笑容缓缓浮上。 有了这次经历，肖西再下班时，见到于晟睿便会警铃大作。其一当然是因为洛冰现在行动不便，于晟睿是他当仁不让的代言人，躲着于晟睿，也相当于摆脱了洛冰的召唤。其二更因为见着于晟睿会特别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她与洛冰的每一次见面，都是由于晟睿充当司机，昨天却只有去，没有回，于晟睿就是个傻子，也能用脚趾头进行常理推断。虽然他具备相当的职业操守，肖西相信他什么都不会说，可哪怕只是触到他的目光，她也会如奸情败露般浑身不自在。 有了一方的小心躲避，再次碰面的机率果然要降低许多。只有两次刚好看到他从电梯出来，还有一次是见他在大厅内打电话，也不管是不是要找她，肖西都义无反顾地先躲进卫生间，磨蹭上十来分钟才出来。如此倒也安然度过了好几天。 这宁静的几天里，她还有了一小段奇遇。那天傍晚，她带着莎莎去散步，一时兴起走得远了些，到了两站路之外的小金山街心公园。莎莎忽然对甬道旁一只熊猫造型的雕塑产生了兴趣，撒丫子闹腾着，拉都拉不走，肖西只能先由着它，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来等着，看它什么时候能够尽兴而返。长椅另一头坐着一个打电话的女孩，肖西起初没有在意，目光一直追随着莎莎，可渐渐的，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大，直直撞入肖西的耳膜，让她想不听都不行。 “您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呢，发根棒棒糖就当金箍棒，见只野猫就当hell一 kitty，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就傻了巴叽地找警察叔叔？” “我什么人您还不知道？我是那么有道德底线的人么？” “我跟您赌咒发誓行了吧？我要是说话不算话，穿裤子条条是破的，剪头发回回半道上停电。” 肖西瞥一眼她牛仔裤膝盖处的破洞和一边齐耳一边垂肩的头发，饶是这几年对生人一直保持戒心，还是忍不住“哧”的一声轻笑出来。 女孩瞅了她一眼，画成烟熏妆的眼睛笑得漆黑一片，舌头吐出来做了个鬼脸。 “狗逼急了都跳墙，话说到这份上，您再不信，我就要威胁了啊。告诉您呐，我有一朋友，女的，就坐在我旁边，您答应了，她就是我闺蜜，您不答应，她就是我相好，我蕾丝个边去。” “来来来，给我家老头子表个态。”女孩双手抬起，朝肖西作个揖，然后满怀期待地将手机伸到肖西耳边。 肖西有些迷茫，可看着女孩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还是配合地对着手机那头说：“叔叔叔，您好。” 女孩等她说完这句，便将手机抽回：“威胁完毕，您看着办吧。”然后潇洒地“啪”一声合上手机盖。 “你好，我叫穆澄菲。”女孩朝她伸出手来。 肖西迟疑地握了一下：“你好，我是肖西。” “跟我们家老头子逗乐呢，没吓着你吧？”穆澄菲爽朗地笑起来，只是整个头脸部的妆容太过另类，使这笑容也显得颇为怪异。 肖西不得已谦虚：“哦，没，还好” 然后向远处招呼：“莎莎，莎莎。” 莎莎许是疯够了，这回很听话地跑近来摇着尾巴。肖西拍拍它的脑袋，一边牵住狗绳站起来，一边说：“莎莎，要回家了，咱们跟姐姐再见。” 听到“再见”的指令，莎莎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半立起身子，一条前腿伸出来摆动两下。 没想到这两下引起了穆澄菲浓厚的兴趣，她一把抓住狗绳，再蹲下来抚摸莎莎的头：“你叫莎莎呀？好聪明的小宝贝！” 肖西拽了拽绳，纹丝不动，不禁有些苦笑。 穆澄菲却很是自来熟，也不顾莎莎的反抗，就要把它往怀里抱。 肖西怕莎莎害怕，也怕莎莎情急咬了她，连忙伸手拦在她和莎莎之间：“它有些怕生，小心些。” 穆澄菲停了停，突然哈哈笑起来：“哦，是了，我晚上要参加一个化妆舞会，这样子肯定吓到它了。” 然后站起来掏出手机：“我有只蝴蝶犬，叫牛肉面，看，漂亮吧？” 肖西应景地看了看，是只通体雪白的小狗，只有眼周及耳朵上支楞起来的密实的长毛是金黄色，像极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嗯，很漂亮。”肖西微笑，除了牛肉面这名字跟它的漂亮有些不搭。 穆澄菲得了夸赞，愈发眉飞色舞：“哪天我把牛肉面牵出来，让它和莎莎交个朋友。对了，你手机号是多少？” 肖西没想到话题戏剧性地转向了她的手机号，犹豫一下，看着穆澄菲一脸的真挚，还是缓缓报了出来。 穆澄菲按下拨号键，几秒后，铃音在肖西口袋里响起。穆澄菲的眼睛再次笑得漆黑一片：“这是我的号，再联络啊！”然后挥挥手，任一只用各色花布头拼接而成的乞丐包在身后一下下拍打着屁股，蹦蹦跳跳往公园出口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往事（1） 日子很宁静。于晟睿这段时间没有出现在肖西面前，洛冰偶尔的电话短信她也都应付了过去，程适之更是随几个朋友自驾去了西藏，说是要到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感受心灵的净化，肖西乐得独自悠闲，经书抄了半本，画画了两幅，手头的一本杂文集也快要翻完。中间只被穆澄菲约出去过两次，肖西本来是不太愿意的，奈何穆澄菲并不理会她的托词，只是一味邀请，肖西抹不下面子，于是去了，听她叨叨了一场与老头子的种种抗战策略，抒发了对spy的热爱，见到了她的牛肉面，还为莎莎和牛肉面劝过一次架，又帮助它们冰释前嫌。 可宁静很快被再次打破。张吕宁这天交给她一项任务，每天下午两点到二十五楼总裁事务部领取相关文件并送呈总裁签阅。 这任务让她有些瞠目结舌。她消化了一下才小声道：“我那个事也挺多，sanc黎昕她们” “你的事我会跟罗曼说的，至于san她们，我不是太清楚，听于助理说，这项工作是总裁亲自交待下来，他应该自有安排吧。” 肖西无法推拒，只能默默接受。她不愿见洛冰，除了因为上次的事免不了的羞怯，更重要的还是，她的心好像有过几次不规则的跳动，却又并不打算改变目前的状况。在情感中，她像是一个垂垂暮年的老人，看淡了喜怒，也看淡了生死，只愿在轮椅中安静地等待。哪怕有一双手执了她喜欢的白色小苍兰，在栅栏外执着守候，她在微微的犹豫后，还是习惯性地选择放下窗帘，躲避那丝幽香。 下午两点一刻，她又一次来到老宅。 门虚掩着，推门而入，洛冰坐在客厅沙发上。屋里暖气开得足，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灰色毛衣，白色的衬衫领口翻出来，简洁的搭配里自然透着一种舒适和闲散。 “坐。”他拍拍身旁的位置。 她将带来的文件递到他手中，然后倒退两步，坐到与他相隔稍远的一个位置。 屋内一时安静，只有纸张偶尔翻动的沙沙声。肖西百无聊赖，除了给他的杯子里不断续水，再就是自己一杯接一杯的喝茶。许是喝得多了，不一会儿，感觉小腹微胀，见他仍专注地看着文件，遂站起往卫生间走去。 一楼卫生间紧挨着楼梯，楼梯下一大截坡度空间被辟成了小型的洗衣房，摆放着一台滚筒洗衣机，一台滚筒烘干机和一个大的脏衣篓。肖西出来的时候，无意间往那边瞥了一眼，见脏衣篓里搭着一件浅紫的长裙，心下便微微有些讶异。现在这幢房子里，会穿长裙的，应该只有程玥之。可这长裙的质地分明只适合春夏，现在是隆冬，换洗这个未免有些太不合时宜。她看了一眼仍在沙发上签阅文件的洛冰，难道是他带了某位特殊爱好的女性过来？可这猜测也未免太过诡异。再细细瞧，突然在脑海中又发掘出曾两次撞见的程仲辉的“幽会”，那位女子似乎就是穿着浅紫的长裙？不过这解释仍然说服不了自己，好在她没有过强的窥探欲，想了想，想不通，便罢了。 “怎么了？”洛冰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朝这边看过来。 她走到原位置坐下，神色如常：“没什么。” 他没有深究，开始对签阅过的文件做简单的交待，她一一记下。准备告辞时，他却淡淡道：“想不想听一段往事？” 她顿住了向外迈出的双腿，这似乎是一道指向明确的选择题。 “好。”她微笑。 他缓缓开始叙述，神态平和，声音平稳，但不知为什么，肖西就是能从那平静的表皮下，触摸到他内心真真实实的起伏的波澜。 “十八岁的时候，我考上了大学。整个读书期间，我的成绩一直非常好，考上大，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可问题在于，我已经完全没有钱用来读书了。那时我的父母都已经去世，母亲的重病让我们家一贫如洗，只剩了两间破旧的瓦房。助学贷款那时也还没有全面铺开，我除了借钱或是抢钱，没有任何办法。” “我跑遍了所有可能借到钱的地方，最终一无所获。也不怪他们，为了给母亲治病，本来就已经借过不少钱，原来的债都没还清，谁还愿意把钱扔进一个无底洞里。” “我只身跑到城里打工，想趁着暑假挣一点学费。可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孩子，什么经验都没有，又是短期零工，有几个地方愿意要？我望着一个个老板哀求，可没有，没有人愿意给我一份工作。” 肖西默默喝口水。她能够体会，因为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无路可走，那种绝望与无助，能够洞穿肺腑，凉透骨髓。 “眼看着梦想一步一步走向破灭。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少年会做出什么事，你能想到吗？” 他苦笑了一下：“你不会想到，我的决定是——抢。” 肖西抬头。面前的人气质儒雅，在商场上杀伐决断，他早已不是当初柔弱的少年，也许，正是少年时的苦难，才成就了今天的他。 “动手时，我已经饿了两天，每天睡在汽车站里，身上也脏得不成样子。也许是天意，我转到了门外这条巷子里，然后，遇到了正在回家路上的程董事长。” 肖西有些惊讶。之前就听人说过，程董事长对他有恩，难道，就是这次？ “那时天色已晚，我蹲在一户人家墙角的阴影里，正计划着要抢一个落单妇人的包，远远就看到他走了过来。他其实不是一个理想的抢劫对象，因为他看起来年富力强，并不好对付，可我也是饿极了，看他穿得体体面面，手里的包也鼓鼓囊囊，就觉得抢他应该会有收获。大不了我趁他愣神的功夫，抢了就跑，我跑步一直很快，他应该追不上我。” “等他走近些，我突然蹿出来，抓住他的包就跑。可我没想到，他的包上还有一条包带圈在手腕，我一把没抢到，自己却一个趔趄。我还没缓过神儿来，他反应倒是极快，一下子揪住我的衣服，将我往回拉。我急了，从兜里摸出笔，想用笔尖顶住他脖子。可我没他灵活，又饿得没了力气，竟被他反制住，将我死死压在一旁的墙壁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往事（2） “我以为这下完了，心如死灰地看着他，等着他报警。没想到他看了我一会儿，慢慢地，放下手来。他问我为什么要抢，我手指抠着墙皮，咬着唇不答。他声音很严厉，说，没钱上网就去抢？孩子又怎么样，这也是犯罪！” “我想告诉他，我不上网，可委屈c疲惫c悲哀c绝望突然一股脑儿地袭来，将我击倒，我顺着墙滑到地上，捂住脸开始无声地哭泣。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他一直站在那里，没有报警，也没有离开。等我稍微好一点儿，他说，你饿了吧？” “从高二开始，我是靠着老师同学的接济和一点奖学金，才勉强撑到高三毕业。为了节省开支，我在学校每天只吃两顿，每顿多半只用咸菜就点米饭，正在发育期的我长得可谓是形销骨立。他大约是看出了什么，叹口气，说，我家就在附近，跟我回家吃点东西吧。”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这老宅，当时程董公司只是初具规模，别墅什么的都没有买，一家子还生活在这里。我进来后，程董把适之和小玥赶到楼上玩积木，让小姨到厨房给我下点面，自己则接了热水，让我洗把脸。我一口气吃了四大碗面，再也撑不下了，才站起来，给他深深鞠了一躬。” “他微笑接受了，让我在沙发上坐下来，很和蔼地问我是不是遇到了难处。从离开学校后，他是第一个对我表示关心的人，我平时一向冷静，喜悲不露，可见到他后，居然第二次不自禁的眼角润湿。他听我说完目前的境况，想了一会儿，让我第二天去他的公司，可以给我一份零工。又从钱包里抽出三百元钱，让我先用做一段时间的生活费。” “我有些目瞪口呆。说实话，我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好的人，我刚才还想抢他的包，他也不怕我是骗他。我哆嗦着伸手接了那三百元钱，放到背包最里层，嗫嚅着道了谢，然后离开了老宅。” “离开后，我找了家小澡堂，花三块钱洗了个澡，又到一家小理发店，花五块钱理了个发，再回到汽车站，枕着背包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我来到了jh当时在城郊的办公地点。” “我在jh的工作经历，其实是从这时就开始了。起初是打杂，发传单c贴墙报c送文件，暑假结束时，公司的基本情况我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程董帮我缴了第一学期的学费，我也郑重地给他打了我人生的第一张欠条。” “大的工商管理专业在全国排名前五，我拼了命的学习，努力让自己在这人才济济的地方，考试排名不要跌出前三。学习之余，我一直在jh兼职，也许是对数字天生的敏感，我做外贸上手很快，程董对我也越来越看重。大学毕业时，我已在jh的营销中心干了五个月。为了还债，也为了早日自立，我放弃了保研，正式进入jh。程董直接任命我为分管市场运作部c欧洲销售部的营销副总监。由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来坐这个职位，在jh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还好，我没有让程董失望。” “程董身体不太好，几年前刚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还有高血压，不能再高负荷地工作下去。他看我干得还不错，就慢慢把公司的业务交给我管理，只在重大决策时才出面。而对于我来说，他是亦师亦父的长者，我会帮他守护好jh，直到日后适之能独当一面了，再亲手交还到他手上。” 他说完，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打开，递过来一张100元的纸币：“这张钱，我随身带了许多年。” 肖西接了。那纸币是被塑封过的，虽然颜色有着略带年代感的黯淡，但塑封后的边角平平整整，一看就是被精心地对待着。是在医院时见过的那张，她几乎立刻反应过来。 “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摇头。虽然隐约感觉到些什么，却仍是说不出来。 “那300元里的最后一张，我当时省吃俭用留了下来，没舍得用，后来打工有了自己的收入，就更舍不得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一直用它提醒程董对我的恩情。你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有一段时间里自己一直很奇怪，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爱钱成痴c以钱作枕，甚至每天晚上都要把钱铺在床上数c躺在钱上才能睡着什么的。原来，只是因为这样。因为这张钱，注解了一段铭记于心的恩情。 的确，这种解释，才更符合他的为人。刚直不阿，又重情重义。 他看到她的神情，却叹口气：“你还是没有明白。” “我给你讲这段故事，只是想告诉你，程董对我有恩，我所做的一切，包括——像妹妹一样照顾小玥，只是因为要回报他的恩情，而不是有其它什么情感。” 她如醍醐灌顶。这些往事，有些细节其实并不光彩，他大约也只向她一个人说过，不会轻易向外人道。之所以今天耐着性子对她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在向她解释自己和程玥之之间的关系。他感觉到了她的躲闪，以为这躲闪只是因为程玥之，既然他数次剖白与程玥之的关系仍不能消除她的误会，那只能从源头阐明这种情感的出发点，才能打消她的疑虑。 他不是一个情感外露的人，这么的大费周章只为了撇清一段关系，令她意识到，这莫非是一种变相的表白？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 而他接下来递过来的另一样东西，则更出乎她的意料。他拉开钱包里侧的一条拉链，用拇指和食指从中取出一条浅蓝色水晶手链，放到她的掌心。手链曾经的断口已经被修复好了，搭扣处那行小小的xx≈ap;jp依然清晰得刺目。 “小玥生日那天在花园里捡到的。”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事隔这么久才将手链重新交还她手中，她在混乱中更是没有想到去问。手指攥起，水晶的硬角烙得掌心生疼，更疼的，却不在掌心。 “如果很重要，就保管好它，别再弄丢了。”他往沙发里靠了靠，似是换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因为这个移动，声音的轻颤便显得自然而然，没什么特别了。 “不。”她将手链抛向茶几一侧的垃圾桶，浅蓝的水晶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最后没入一堆纸屑果皮中，“一点也不重要。” 她没有注意到他缓缓吐出的一口气，他也没有收集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决绝。 “有些事情放不下，或许不是因为它重要到无法割舍，只是因为时间还不足够长。”他缓缓道，“当时间像落叶一样堆积，多到将心底的不甘c失望c难过都湮没了时，那些放不下，也就渐渐浅了，淡了，没了踪迹。” 她点头，很用力。 “好了，文件拿回去吧，交代的几个事项，不要弄错了。” “哦。”她应了，过几秒才反应过来，走到门口时，突然调转头，微一欠身，这才关门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冤家（1） 不得不说，这次的双边会谈是成功的，也是成效卓著的。因为，肖西对于取文件c送文件这件事情，开始变得平静接受，并且心甘情愿起来。 他没有再留她吃饭，或者要她做饭，一切的往来都职场化和公众化。只在签完文件的间隙，他们会聊一聊，话题有时是他的大学生活，有时是她的打工经历，有时是同一本书的阅读感受，有时甚至只是坐一坐，听一段他们都喜欢的音乐。她渐渐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有“嚼劲”的人，看起来不好接近，其实交谈得多了，会发现他们在很多方面十分契合，与他待在一起是一件很随性c很惬意的事情。她乐于享受这种随性和惬意，乐于让苦行僧般的生活到底染上些亮丽的色彩。 只是，不苟言笑的总裁对于肖西工作的特殊任命，到底在人民群众内部引发了一丝骚乱。第二次送完文件回来，腾景丽便跑到她桌旁，满脸的好奇：“哎，肖西，总裁怎么让你给他送文件？他在追你？你不是跟程总监在勾搭吗？” 肖西又好气又好笑：“腾景丽同学，请注意你的用词，谁说我跟程总监在‘勾搭’？” 周晓琪在不远的地方“嘁”的一声，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嘁字里包含的贬意显而易见。 腾景丽不依不饶：“先不说程总监，总裁跟你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也没有啊。总裁事务部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估计是看我要闲一些，做的事也不重要，比较适合跑腿打杂，所以派了我吧。” “我也很闲啊。”腾景丽嘟起嘴，“怎么不派我？” 这话引得周围几人都笑起来，同为法务的赵梓睿探出脑袋：“妹妹，这话不能乱说，咱法务很忙的，你要是闲我手上这摞文件可以免费转送给你。” 腾景丽白他一眼，一个手刀飞过去。 尹扬笑得一脸荡漾：“你还是算了吧，也不看看咱小西天姿国色，我以为只有我是小西的真爱，没想到总裁居然也会犯咱们普通男人才会犯的毛病，发愁啊发愁” 王思远忍不住也笑了：“你就别愁了，有你什么事啊！” 肖西也唇角微弯，塞给腾景丽一块巧克力：“真的就是跑个腿，在那边连大气也不敢出，没什么可羡慕的，吃点巧克力吧，吃完好干活。” 腾景丽做个鬼脸，这才撕了包装纸恶狠狠咬下一块，然后捏着剩下的巧克力回到座位上。 周末休息，傍晚的时候，肖西应穆澄菲之约，带莎莎和牛肉面“加深感情”。跟王老师打招呼时，她拉住肖西不放：“哎，等等，洛冰呢？怎么这么久没见他过来了？” “哦，他出差了。”肖西按照洛冰交待的回答老人家，免得她担心。 “出差？他也是这么说，可哪回出差也没去这么久啊？”王老师喃喃自语。 “那个，他一个星期前回来了一趟，公司好像事儿挺多的，处理完又飞走了。大概实在太忙了，所以没来得及过来看您。”肖西继续编。 “是吗”王老师交待，“那你要再见着他，就说我惦记着他呢，让他来家看看，我给他包饺子吃。” “好，一定。”肖西应了，一边努力牵住狗绳，莎莎知道要出去玩，早就不耐烦地往外扑腾着肉乎乎的小身子。 王老师笑起来，眼里满是溺爱：“去吧去吧，小东西，天天巴不得在外面疯。” 肖西莞尔，牵着它一路走到小金山街心公园，熟门熟路的顺着甬道走向那条长椅。穆澄菲已经来了，背对着她，一条长腿搭在长椅边缘练压腿，牛肉面则在一旁草地上聚精会神对付一只蓝色的皮球。 肖西正要张口，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来，她掏出一看，微笑着放到耳边：“心灵净化完成了？” “那当然，本人的心灵现在无比纯洁。”手机另一端程适之的声音欢天喜地，肖西已经能够想象到他的眉飞色舞，“你在哪？对面的老太太说你出去遛狗去了？大周末的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去帮别人遛什么狗啊！” 肖西等他埋怨完了，才笑着告诉他自己现在所处的地点。 莎莎很快和牛肉面一起加入与皮球抗争的统一战线，肖西则拍拍穆澄菲的肩膀，问道：“来这么早？” 穆澄菲转过身，眼皮上这回是金黄的眼影，头上还戴了假发，是金黄的大波浪，整个人在那里明晃晃地笑着：“肖西，今天我请你吃晚饭，我们一起庆祝庆祝！” “庆祝什么？”肖西问。 “当然是我与老头子抗争胜利啊！”穆澄菲拍着手掌，然后一只胳膊上举，手指比出个“v”字。 肖西笑着摇头。几次与穆澄菲碰面，肖西已经知道，她一直在为离家独住与父亲抗争。上个月才从澳大利亚念完书回国的她，看中了这附近的一套小房子，用自己在国外打工赚的钱买了下来，想一个人住。父亲极不放心，为此事与她争论了无数次，大概最终还是没有拗过女儿，不得不妥协。 “不过我还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穆澄菲很快换上一副愁容，指指自己夸张的造型，“看到没？这是今年最后一次了，我也答应了老头子，spy一年不超过三次，平时洗心革面，好好做淑女蒙人。” 肖西忍俊不禁。穆澄菲就是这样，很容易就能把人逗笑。她刚回国没什么熟人，拉着肖西要跟她做朋友，肖西觉得，以她的性格，很快还会有更多更多的朋友。 “咱们先吃饭，然后一起参加一个spy秀，真的特别有意思，你一定喜欢。” “谁跟你s什么py啊！哪里来的小太妹！”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肖西回头，是程适之。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穆澄菲马上还击。 肖西试图掐灭战火，给两人相互介绍：“这是我朋友，程适之。这也是我朋友，穆澄菲。”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 肖西无奈：“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咱好好说话行不行？” 那两只炸了毛的鸡好歹停止争斗，却互相别着脸，当对方是空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冤家（2） “适之，今天是你不对在先。我们正说话呢，你先出言不逊的。”肖西主持公道。 程适之愣了几秒。这是肖西第一次称呼他“适之”，以前在公司一口一个程总监，私下里也会叫他全名，或者开玩笑叫他少爷，这么亲昵的称呼，他要求了许多次，她却是今天才做到。 他的心情很快变得好起来，自动将这种改变定位为肖西对他的思念：“我出去这么多天，你很想我是不是？咱们今天先去烛光晚餐，再看情侣电影，二人世界浪漫浪漫。” 穆澄菲疑惑地插话：“肖西，这是你男朋友？” “不是，他闹着玩的，总是口无遮拦。”肖西澄清。 “切，脸皮还真是够厚。”穆澄菲撇嘴，满脸的不屑。 程适之哪能忍得了这个：“哪里蹦出来只金毛犬，找不痛快是吧？” “你说对了，我就是找不痛快，怎么了？”穆澄菲脖子一梗。 肖西拦在两人中间，伸出手臂一边抵住一个：“停停停。” 转脸向穆澄菲：“你不是说一起吃饭，然后参加spy秀吗？” 程适之马上喊：“哎” 肖西再转脸向他：“我知道，你说烛光晚餐，这不矛盾啊，咱们三个先一起烛光晚餐，然后澄菲参加spy，我们在台下看，这种秀我没见过，肯定比电影有意思，对吧？” “你还真有创意。”程适之不满。 “我不跟这家伙”穆澄菲抗议。 话没说完，便被肖西打断：“好啦好啦，就这么定了。都是我朋友吧？看我的面子上，谁再别扭我要生气了啊！”然后挽住两人的胳膊向外拖。 穆澄菲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等等，那还有两小家伙呢，先得把它们送宠物店寄养着。” 肖西一缩脖子，笑了。 四十分钟以后，三人出现在离spy秀举办地点不远的一家火锅店灯火辉煌的大厅里，点的是红油油的麻辣锅。 程适之看着锅里翻滚的牛肉丸子c金针菇等各式配菜，再看看肖西特地向服务员要来点在火锅旁的一根白色蜡烛，绿着脸说：“这就是烛光晚餐？” 穆澄菲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挑衅式地往嘴里塞进一大筷海带丝，嚼得吧唧响。 “将就些将就些。”肖西安慰他，“冬天吃火锅暖和。你是不是怕辣？刚才应该听我的，点鸳鸯锅底的。” “怕辣？还是不是个男人了？”穆澄菲在一旁点火，又从锅里夹了个牛肉丸子。 “不是，你从哪儿寻着这么个货啊？”程适之咬牙切齿。边说边拿了筷子，从翻滚的红色中钳出一片羊肉，放进嘴里。 “肖西，怂成这样还想泡你，要是我一脚就踹了他。”穆澄菲嘴里含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 肖西在程适之发作前，赶紧问他：“这次去西藏，有什么好玩的？” 程适之情绪还没转过弯来，哼了一下，闷声闷气地说：“好玩的地方多了。” 忽然想到什么，说：“对了，我有东西带给你，都是这货把我给气糊涂了。”说完起身去停车场拿东西。 肖西没拦住，穆澄菲却在一旁哧笑：“你没瞧见他刚吃一口就辣得想喊妈了，这好容易找着借口躲出去，他容易吗他？” “你呀，嘴巴能不能别这么厉害。”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穆澄菲做个抹脖子的手势，“斩草除根。” 肖西摇头苦笑。 程适之回来时，手里提了个妖艳的袋子，献宝似的一样一样开始往外拿东西：“这是白玉菩提子，看看颜色，通透吧？直接从一店主姑娘手里撸下来的，人家天天盘，本来是非卖品，我好说歹说才要了来。” 穆澄菲又在一旁撇嘴：“不定怎么出卖色相诓人家小姑娘呢。” 这话其实有些变相肯定他的颜值，所以程适之大度地没有还击，又拿出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挂毯，拉着肖西的手道：“纯手工的，你摸摸。”挂毯是羊毛编织的，图案虽是大众化的布达拉宫，却胜在用色清淡柔和，与一般挂毯的鲜艳厚重比起来，又另有一番动人之处。 接着拿出来的，却是一把精美的藏刀。刀身微弯，类似一个浅浅的“s”形，刀柄上镶嵌了一颗深红色的玛瑙，刀鞘是铜的，上面有蓝绿色的几何回旋纹，靠近尾部的地方，则镶了一绿一紫两颗玛瑙。 肖西还没表示出什么，穆澄菲却像来了兴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肖西，给我看看。” 程适之得了机会，一把拦住：“你谁啊？一边去。” “没跟你说，我跟肖西说话呢。” 肖西笑着从程适之手里接过藏刀，转递给穆澄菲：“你帮我看看正不正宗。” 转头趁程适之还没张口，问他：“你带了多少宝贝啊，全给我？” 程适之气愤地看着穆澄菲把玩藏刀，心不在焉地说：“多着呢，这些都是给你的。” “我可要不了这么多，就拿把藏刀，其它的你送朋友好了。” “这个你不想要？”程适之从袋子里再寻摸出一样东西。 却是一套佛像印章。都只有小拇指长短，古铜色的印身雕刻着简洁的花纹，印章底部是不同的佛像，姿态虽各不相同，但线条无不行云流水，婉约生动。 她的确喜欢，忍不住一个个细细摩挲。 程适之十分得意：“你老抄那个什么经的，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 穆澄菲靠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肖西笑着瞟一眼程适之，说：“我挑两样好不好？印章和刀，我都喜欢，其它的就算了。” “挑什么挑！”程适之将摊在桌上的东西一古脑儿全收进袋子里，再将袋子塞到肖西手里，“都是些小玩意儿，又值不了几个钱。” “拿着吧，肖西，小玩意儿嘛。”穆澄菲在一旁鼓动，居然难得的帮了程适之。 肖西想想，笑着点头道谢，把东西收好。那两人也均面露喜色。一餐饭终于在难得和睦的气氛下吃完，只除了穆澄菲边喊着辣边吃得无比欢畅，而程适之边吃边不停地红着嘴唇猛灌冰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冤家（3） 接下来一站是spy秀，秀场位于相距不远的一家酒店内，是一家地产公司为了作广告推介而举办的，穆澄菲回国后加入了一个动漫社，所以此次跟着社员一起参加了这项活动。一路走过去，入眼皆是各式各样活生生的动漫人物或游戏人物，肖西起初觉得穆澄菲的打扮太扎眼，身处其中后，才觉得自己和程适之才是更扎眼的那两个。 穆澄菲和他们打过招呼就奔后台去了，肖西两人则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颇新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我怎么听说，洛冰这段时间一直使唤你给他送文件？”程适之一边问，一边瞟着从身边走过的穿一身红白相间衣裙c装扮成唐雪见的一个漂亮女孩。 “不是使唤，正常的工作而已。”肖西也在看远处一个银色长发上扎两个黑色的蝴蝶结c提着一个黑色兔子玩偶的女孩。 “总裁事务部的人还不够多吗？他什么意思啊！”程适之转脸看向她，抱怨。 “说了是工作需要的。”肖西拍拍他的胳膊，“哎，你看，那个男生是扮的洛熙吗？很帅啊！” 程适之斜了一眼，不满道：“帅什么啊，有我帅吗？我要扮洛熙有他什么事儿啊！” 肖西哧笑，却也不反驳他。 以前没参加过spy秀，其实身临其境也挺有意思。那些稀奇古怪的装扮最大程度地还原了漫画和电脑中的角色，再配以舞台灯光和一些简单的情景对话，视觉冲击更为鲜明。肖西看得专注，程适之则一边盯着那些漂亮的女生，一边在肖西耳旁评价这个男生个子太矮，那个男生嘴唇太厚，肖西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津津有味。 穆澄菲是在一组走秀的第三个上的场，头上多了一个硕大的白色蝴蝶结系带，原来套在外面的大衣脱掉了，露出里面穿的一件纯白吊带裙，胸前是一根蓝色的飘带，扮的角色肖西叫不上名字，只觉得身形窈窕，眼神活泼，分外可爱。 “你看，澄菲很漂亮吧？”肖西捅捅程适之的胳膊。 程适之撇撇嘴：“漂亮什么啊，她应该扮母夜叉，那个最适合她。” 肖西还没张口，他又补充：“这里面最帅的，也只有我了。漂亮女孩不少，但我看来看去，还真没一个能比得上你。所以说，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肖西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最后只能笑着摇摇头，专心看着舞台上，不再跟他讨论些有的没的。 活动进行了大半，一侧的人群突然起了些骚动，有人喊了一句：“起火了，快跑啊！” 整个大厅顿时乱起来，人群开始潮水般向外涌去。肖西扭头，这才看到靠近侧门那边的窗帘不知怎么烧了起来，很快将附近的几幅落地窗帘全部引燃，黑色的浓烟从猩红的火舌中窜出，叫嚣着朝人群扑来。 程适之一把拉住她的手：“快走！” 肖西急得伸着脑袋瞧：“澄菲还没出来呢！” 程适之将她向外拽：“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她做什么，她自己有脚不会跑啊？” “我刚看到她进后台了，一直没出来。”肖西声音发颤。 舞台设在大厅的最里面，两旁有两扇小门，分别通往男女更衣兼化妆室，除此之外，大厅只有两个消防通道，一个是正在燃起大火的侧门，一个是人群正在涌向的正门。 “我得去看看。”肖西挣脱程适之的手，逆着人流开始艰难地向女更衣室的方向挤去。 程适之赶上几步，将她箍入自己怀里，急道：“我怕了你了，你先出去，我去找她，保证把她带出来。” 看肖西还在挣扎，他将她向正门方向一推：“出去等我。” 拥挤的人流很快将他俩隔开，肖西只能边退边回头望，最后看到他拼命挤入女更衣室。 正门外人声嘈杂，有人在打火警电话，有人在大声指挥，有人在议论感叹，更多的人在拿着手机不停地拍摄。有酒店工作人员在提醒她离远一些，她也充耳不闻，一心只盯着渐渐浓烟密布的大厅。 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那么漫长，就在肖西望眼欲穿时，程适之和穆澄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正门口。他们身侧，穿着黑色防护服的消防员已经赶来，正迅速拖着消防水带。程适之避过他们，耸耸肩，将趴在自己背上的穆澄菲向上托了托，再朝跑向自己的肖西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怎么了？她受伤了？”肖西紧张地帮着程适之挤出人群，寻了个座位让穆澄菲坐下来。 “她肥成这样，你怎么不问问我被她压出伤来没有。” 穆澄菲这回没和他斗嘴，只是惨白着脸回答：“我正换衣服，她们往外跑撞了我一下，脚扭了。” “严不严重？”肖西蹲下来，轻轻抬起她的脚腕观察。 “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然后脸转向程适之，“谢谢你了！” 程适之鼻子哼一声，算是回答。 穆澄菲打了电话通知家人来接她，程适之几次想走，无奈肖西一会儿给她找水喝，一会儿要陪着她说话，他抗议无效，只得气鼓鼓地陪坐在一旁。 十分钟之后，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急急走进来，女的远远望见肖西他们，一边跑一边喊：“老穆，那里那里。” 穆澄菲挥挥手：“爸！妈！” 程适之讶异地站起来：“穆叔叔？王阿姨？” “适之？怎么是你？”穆澄菲的父亲也略略有些吃惊。 穆澄菲的母亲则将女儿半揽入怀里，焦急地询问事情的原委。 “唉，说了没事，就是脚扭了一下。”穆澄菲从母亲怀里挣开，指指程适之，“碰上一点小火灾，这个人把我背出来的。” 穆澄菲的母亲忙向程适之道谢，程适之摸摸鼻子，谦虚：“王阿姨，没事，我一向喜欢见义勇为，既然让我碰上了，肯定不能不管对吧？” 肖西保持微笑。 两人又再三道过谢，这才带了女儿离开。 肖西等他们走远了，扭头说：“嗯，见义勇为。” 程适之笑得坦坦荡荡：“当然是见义勇为。” 原来，穆澄菲的父亲穆同宇是同宇集团的董事长，和程仲辉是多年的朋友。在程仲辉眼里，这个儿子顽劣不堪，平时免不了对他管束加训斥。程适之多圆滑的人，自己的“英雄事迹”若是经穆同宇的介绍传到老爷子耳朵里，那印象分铁定蹭蹭蹭往上涨，比自己吹破了天都强。就是没救人也得说自己在旁推了一把，更何况人还是由自己亲自背过来的，没说自己历尽千难万险甚至身负重伤就算是客气的了。 肖西倒没想到穆澄菲还是个富家女，想想问程适之：“那你怎么不认识澄菲？” “她读完初中就出国念书了，小时候黄毛丫头一个，谁认识她呀。” “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以后对她还是客气些吧。” 程适之哼一声：“我和她有仇，没打算和她碰面，你以后也少见她些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月光（1） 天越来越冷，新年的味道也越来越浓。腊月二十四开始，jh正式放春节假。辛勤忙碌了一年的员工们拿着热乎乎的年终奖，个个喜笑颜开。大家一边讨论着置办年货c旅游度假c相亲会友，一边开开心心地收拾东西准备过年。 肖西腰包也很充实了一番，心里当然有着一星小小的喜悦，只是这喜悦的痕迹浅浅划过，接着又被一丝怅然所掩埋。失去了亲人祝福的春节，又怎么能有春节的意韵呢？ 假期的第一天是农历小年，程适之一大早就打电话来，想请她去自己家过年。肖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自己与他们无亲无故，顶多算是程家下面的一个打工仔，怎么能去董事长家过小年。程适之说得口干舌燥，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只能放弃。 挂了程适之电话，歪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书，王老师却又过来敲门。原来，她儿子今天带着老婆孩子回来过年，家里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想叫肖西过去热闹热闹。肖西本不想打扰他们亲人团聚，无奈王老师叫得太实在，加之胡婶也还没走，她犹豫半天，最后特意去超市买了瓶稍微好些的红酒，这才带着过去凑个热闹。 肖西搬过来后，还是第一次看见王老师儿子一家三口。儿子带副眼镜，样子斯斯文文，儿媳妇穿得很朴素，说话细声细气。最闹腾的是五岁的小孙子恺恺，将莎莎从客厅撵到厨房，又从厨房赶到卧室，恺恺的喊声很豪迈，莎莎的叫声则很绝望。肖西看着他们眼里浓得化不开的笑意，也慢慢绽出了笑容。 饭桌上，王老师一边招呼着大家吃菜，一边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洛冰要去程家，不然他也过来，就更热闹了。” 王老师的儿子接话：“他不是年年过小年时，都在程家吗？” “也是。”王老师笑眯眯看一眼肖西，“我还以为他今年会过来的。” “洛冰把房子卖给你了？”王老师的儿媳妇给肖西夹了一大块牛肉，问道。 “”肖西没弄明白。 “就是对面那套啊。”王老师的儿媳妇解释，“他不是一直放那里空着的吗？我看你住着，想着他也不稀罕出租，难道是卖了？” 这信息一时让肖西的大脑有些混沌，她清理了一下，才问：“那房子是他的？我一直以为是王老师的” 王老师也奇了，笑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房子是我的了？洛冰这家伙，他跟你说房子是我的？” 肖西咬着筷子，想，他还真没说过这话。但他知道她误会了，却没有澄清。 王老师打趣道：“他难不成还收你租金？真是个木头脑袋，怎么追女孩子的。” 儿子儿媳都露出了然的笑容，王老师儿媳妇还一拍脑袋：“看我，真笨，洛冰什么人啊，肖西一过来，我就该想到的。” 肖西涨红了脸，想要解释，一边正用油腻腻的小手往嘴里塞着鸡腿的恺恺含糊不清地插话：“我会追女孩子！” 说得一桌子大人全笑起来，肖西也忍不住咧开了嘴。 恺恺认为大人们赞成他的观点，很是得意：“我们班就我跑得最快。” 王老师笑得满脸皱纹绽成了一朵花，摸摸恺恺的头：“对，恺恺最能干。” 饭后，肖西向王老师一家人致谢c告辞，回到自己的小窝。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院子里奔跑追逐的小孩子，她有些想不通：洛冰为什么要瞒着自己这是他的房子？ 再往前回忆，突然又有些明白：以当时自己的处境，刚刚与程玥之闹了些不愉快，如果知道是他的房子，很有可能因为顾忌关系难以处理而不愿搬过来。他引导着她往错误的方向理解，只是为了帮助她而已。 她一只手托着水杯，感受着杯壁暖暖的温度，在冬日清朗的阳光下，微微笑了。 假期过得很懒散。肖西每天都窝在家里看书c抄经书，偶尔去超市采购，也应景地买了几串红红的小灯笼挂在客厅。程适之不请自来了两次，一次想带她去下面的一个温泉小镇泡温泉，她没什么兴趣，最终没有去成。还有一次，他和一帮朋友要去哈尔滨滑雪，邀她同行。那么远，她就更不想去了，他气得说她已提前进入了老年状态。她只是笑，说：“心老了，人就老了呗。”他没辙，后来自己和朋友们去了。 腊月二十九的中午，她简单吃了些东西，正准备眯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敲门。打开一看，竟是洛冰。 她连忙手忙脚乱地把他让进来，扶他到沙发上坐下，又给他倒了杯热水暖手。 他其实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不能做剧烈运动，日常行走已无大碍，但他仍由着她搀扶，然后微笑道：“要不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呃？”她没明白。 “去我老家过年吧，山里空气好，景色也不错，我想到那边走走，散散心。” 是了，她一个人过年，他也一样，他们都是没有亲人的人。 “我” “我行动不太方便，于晟睿忙了一年，也该让他休息休息了。” 她还在犹豫。 “对了，你会开车吗？” “哦会。” 他似乎并不意外，站起来说：“那刚好，车在下面，我已经让于晟睿回去了，一会儿你开车吧。” 然后缓缓走到门口：“你收拾收拾东西，我去王老师那边坐坐。”紧接着门关上，对面响起了敲门声和一阵喧闹声。 肖西呆了片刻，还是起身开始收拾行李。这一系列安排行云流水，她来不及反对，他已经安排妥当。其实她并没有仔细想想，自己若是不愿意，谁又能勉强得了她？一个人的新年到底有些凄凉，她没有超脱凡尘，在心深处，仍有着平凡世俗的愿望。 坐上车，她深吸了一口气。以前常开的车型娇小，又有好几年没有碰方向盘，他这辆奔驰体型庞大，她还不知道好不好驾驭。调整了一下座椅，系好安全带，点火c起步c打方向，还好，基本功都还在。他在副驾驶位端端正正坐着，平视前方，只是微微上翘的唇线里，透出了没有藏好的欢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月光（2） 春节期间，街道上车流量c人流量明显加大，开始尚可缓缓通行，到了靠近时代广场的地方，到底还是被堵得无法动弹。 肖西略有些心浮气躁，洛冰看起来却仍是悠闲。他伸手打开了车载音响，是已经播放到中段的《幻想即兴曲》，晶莹清透如泉水般的音符瞬时在车内流淌。肖西抬眼看向他，他已经随着音乐的节奏，用手指在真皮座椅上轻轻扣打着。这曲子她曾在那间昏暗的杂物房里弹过，他也在走廊上静静听过。她一直喜欢这旋律，原来，他竟也喜欢？ 车流有了松动的迹象，她向前开了一小段，很快再次被迫停下。有行人越过护栏，在车辆中穿梭，马路两旁的商铺前，更多的人在行走c观望c购物或是谈笑。肖西随意瞟向车窗外的眼神，在落到一家川菜馆门前时，突然狠狠地一震，怀疑c慌乱c不敢置信一齐涌上来，原本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也瞬间僵直如铁板。 洛冰感觉到她呼吸的急促，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那只是一家装潢普通的川菜馆，朝着大街这边的两大块落地玻璃墙上贴着年年有余c福至春归等大红的剪纸画。菜馆门前，站着两名凑在一起边看手机边笑得开怀的女生，一个背着旅行包的年轻男子，一个弯下身子给小孩擦鼻涕的少妇和一个正在打电话的中年男人。洛冰不知道她目光的落点在哪里，只能明显感觉到她情绪的异常变化。 “怎么了？”他没有发现答案，终于忍不住问。 “哦没”她马上收回目光，掩饰地用手抚一抚额发，“没什么。” 她不想说，他便没有再问。 车内只剩了音乐。《幻想即兴曲》已经进行到了第三部分，奔放激荡的曲调在车厢内碰撞，仿佛和着人的心跳。在这碰撞中，车内的气氛也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她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而他因为她的心不在焉，也便有些心神不定。好在车流再次开始了缓慢的移动，车停在了红绿灯前，那家菜馆被扔在了车后，原来站在菜馆前的那些人，也已经没入了一浪又一浪的人潮中。 洛冰的老家前两年刚修了村路，只是窄小得很，肖西在仅有一车宽的水泥路面上小心翼翼地通行。车开到村前的晒谷场时，再进不去了，两人下了车，拖着行李箱，沿村里的小道向前走。 一路都有人同洛冰打招呼，洛冰一一微笑着回应，然而人们显然对肖西更感兴趣，有两位大妈还啧啧有声地感叹：“小冰，这是你媳妇儿？长得可真水灵，跟画里下来的人似的。” 洛冰只是笑，夸着大妈：“您二老身体还这么健旺！我带了好多小孩喜欢的零食，一会儿让童童和小丽来我家玩。” 大妈们哈哈笑着应承。肖西只能一路陪着笑，直到进屋放下行李，才松了一口气。 洛家的老屋是当地农村常见的一溜平房，平房正中有一道木门，进去后是一间宽敞的堂屋，堂屋左右两旁，各有一扇狭窄的木门，通往东西两间房。房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厨房和厕所都在院子的左侧。 房子应该在近几年内修缮过，虽同村子里大多数人家一样黑瓦白墙，但瓦是簇新的，白墙也看得出粉刷不久的痕迹。屋内只摆放了必要的几样家具，但显然不久前刚收拾过，桌椅都干干净净，物品也摆放得整整齐齐。洛冰将肖西领进靠右的房间，帮她把行李放在墙边，说：“这里住得少，条件比较简陋，没关系吧？” “已经很好了。”肖西微笑，望向窗户，那里郁郁葱葱，院子右侧的葡萄架正映入满眼生机勃勃的绿。 洛冰也看向窗外：“我妈生前，在那里种过葡萄，每年都要结好多，又大又甜，村里的孩子每人都有份儿。后来她不在了，没人打理，葡萄藤也衰败了。前年维修房子的时候，我把那架子用木头重搭了，又买了些仿真的藤蔓挂上，勉强有了些样子。可惜假的终归是假的，怎么也没我妈在时好看。” “你妈一定很喜欢小孩子。”肖西出神地盯着绿叶间若隐若现的紫红的葡萄。 “是的，她性子特别爽直，不过脾气上来也快，还曾经提着扫帚满村子里撵我。” 肖西笑起来：“你小时候也会淘气？” “当然，往女生抽屉里放癞蛤蟆，和男生打架的事我也都干过。你以为我生下来就这么无趣？” 肖西抿嘴乐。 “好了，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做饭。” “我做吧。”肖西忙道。 “我做的比较好吃。”他眨眨眼。 他的瞳仁晶亮，唇边浮着一点戏谑的笑意，她不知怎的，突然感觉耳根有些发烧，忙低了头往门口走：“那我去洗菜。” 乡村的夜晚比城市要清秀许多。他们终于忙碌完，可以坐在葡萄架下歇歇时，星星已经在暗蓝色丝绒般的天幕上闪闪烁烁。带着凉意的月光洒向四周黛色的群山，那些高低起伏便画成了层次分明的流畅的曲线。远处有风刮过树梢的沙沙声c孩子不知疲倦的追逐嬉闹声和鸟雀被惊了好梦奋力拍打翅膀的扑扑声。这些声音在冬的静谧里渐渐发酵，最后酝酿成了人心底的满足安逸的喟叹。 葡萄架下摆了一张方桌，两把扶手椅。洛冰倒了两杯热茶，搬来一个取暖器点上，还是怕肖西冷，又从屋里寻了一小床毛毯，一定要她搭在腿上，这才消停。肖西有些无措，他还没全好，本来应该接受照顾的是他，现在她反而成了被照顾的那一个，难免心下不安。他还要去端些零食出来，到底被她拦住：“不用了，这样坐坐就很好，小心你的腿。” 他这才坐下：“没关系的。” “你以前也是来这里过年？” “偶尔。”他喝了口茶，“有时还会去国外度假，不过多数就在市，年前会去程家和王老师家几次，但到了年三十，一般都是自己一个人过。” 她点点头，换了自己，应该也会愿意一个人迎接新年，而不愿意闯入另一个家庭的团聚。 “你呢？怎么过的？” “加班呗。”她淡然道，“酒店春节不休息，加班有三倍工资。” “嗯，有头脑。”他评价。 她扬起嘴角。 “想听音乐吗？” “好。” 他进屋，她以为他要拿cd机一类，没想到，他却拿出了一支洞箫。 “大学时参加社团活动用的。”他微笑，“请多指教。” 舒缓婉转的乐曲响起来，和着清冷的夜色，缓缓低徊萦绕。她对箫曲不太了解，恍惚觉得是《雨碎江南》。今夜无雨，倒是从枝叶间，碎了一地的月光，温暖又柔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月光（3） “小西，拆开看看。”对面是年轻英俊的眉眼。 她拆了，从用彩纸精心包装过的盒子里取出一条浅蓝色的水晶手链，赞叹：“很漂亮。” “看看这里。”他指着链子搭扣处靠里一侧，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和你。” “xx≈jp？”她念着，微笑。 他将手链给她戴上，顺势抓住她的手，突然道：“小西，你还好吗？我来找你了。” 她一惊，抬头看向他，这才发现他肩上还背了一个大大的旅行包。他的身后，是人潮涌动的街头，面容模糊的人群里隐约有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在向着他们款款走来，再远一点，还有一个男人熟悉的呼喊：“小西！小西！” 她连连后退，却撞入身后一个人的怀抱，淡淡的薄荷清香笼罩过来。她知道是谁了，反身一把抱住他：“快，带我走！” “好。”头顶的声音沉稳有力，让人心安。 她闭了眼，感觉到耳边呼呼的风声，似乎还有小孩的喧闹声，眼皮很沉，她想要睁开，用力，再用力，终于，一片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简洁的家具c墙边银白色的行李箱默默诠释着如今身处何地。她伸手揉了揉额头，苦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暗色的窗帘后透出白色的亮光，一阵童稚的欢呼声扑入耳中。她穿了拖鞋，走到窗前，将窗帘向两边拉开。 昨夜居然下了雪！院子里一片松软的晶亮的白色。梦中那个男人正蹲在院子中央，带着一群小孩子堆雪人。工程貌似已经接近尾声，雪人笑得嘴角咧到耳边的胖脸正朝向她的窗户，他将一顶不知道哪里寻来的红色的棒球帽戴到雪人的头上，拍拍手以示完工。孩子们再次欢呼起来，围着雪人跳个不停。 他缓缓站起来，将手插入裤袋中，整个人在漫天雪色中清朗如玉，微笑看向她：“早上好。” 她心中一暖，有什么坚冰在轰然融化，只余下一片宁静安详。 吃过早餐，洛冰提议去灵济寺。肖西担心他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本是不赞成，但洛冰认为这里距灵济寺并不远，况且他们可以边走边歇，并不打紧，肖西这才勉强同意。 山道两旁都是皑皑的白雪，满目银装中又夹杂着明明暗暗的绿。偶有松枝将着了白袍的墨绿手臂伸到山道上，似是生怕人们不知道雪的剔透，偏要杵到你眼前让你瞧个明白。山林静寂，脚踩在雪地上的吱吱声便分外清晰。他们走的是从村子通往灵济寺的小道，由于行人稀少，自然覆满了雪。出村子不远，他便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似是防止她不小心滑倒，她的脸颊于是被风吹得愈加娇艳，心跳声合着脚步声也愈加的清晰。 灵济寺每逢大年三十晚上，会有接踵而至的香客争烧头香，白天去的人却是极少。肖西和洛冰在里面转了一圈，只碰见寥寥拨游客，并且目的似乎同他们一样，都不在于敬香，而是当成了游玩。 “经书一直在抄？”两人在法物流通处东瞧西瞧，他手里翻着一本经书，随意地问道。 “嗯。”她回答，想想又补充，“我妈喜欢抄经书，之前她病得很重，可还是每天坚持抄一点，她生性淡泊，凡事不喜与人争，想来与经书的熏陶不无关系。” 她来到这座城市后，从不曾主动与人提起过自己的父母，这大约还是第一次向另一个人介绍自己的母亲。还好，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你的性子，可是随了你妈妈？”他扭头望向她。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有一部分吧。我念书的时候其实古灵精怪，惹事得很，性格也比现在开朗得多。” “那”他似乎想问什么，很快却又转了话题，“要不，咱们挂祈福牌去？” “好。” 洛冰买了两块祈福牌，牵着肖西来到银杏树前。寺庙里其实很是平坦，并不需要防止滑倒，他却仍是牵住她，她也假装没有发现，并不曾拒绝。 银杏树间的祈福牌密密匝匝，肖西仰头选着悬挂的地方，一瞥间却发现他正在一堆木牌里翻找着什么。 “怎么了？”她问。 “找找上一次咱们挂的，记得是在这里。”他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又提高了音量，“找到了！” 他拨开左右的遮挡物，肖西看过去，是自己挂的那块空白牌。 又寻摸了一阵，指着一块字迹歪歪扭扭的“万事如意”，说：“denis的，字真难看。” 她眉眼弯弯，笑着拍手道：“我还要看你的。” 他唇间浮着浅笑，在高处又寻了一会儿，指着说：“这个。” 肖西踮起脚，那上面写的是“愿你安好”。 他凝视着她带了些诧异的表情，微笑着轻轻道：“愿你安好。” 三十晚上，村里人都会炸糯米丸子c炸年糕以及包饺子。他们两个没有准备那么多花样，一致决定包饺子。她从来不擅厨艺，自然只能擀擀饺子皮，调馅c包饺子都成了他的活儿。电视里播着热热闹闹的各地民众迎新年的新闻，已经包好的一排排饺子在屏幕的光影变幻里，仿佛也满溢了新春的喜气。她擀着擀着，一时淘气，悄悄用左手撮了一点儿面粉藏在手心，递到他面前，再用嘴轻轻一吹，面粉纷纷扬扬扑了他一脸。他起初没反应过来，顶着一张花里胡哨的脸呆了几秒，才用指尖蘸了面粉，笑着点到她的额头上。 包饺子的新年庆祝活动，顿时演变成了面粉化妆展示活动。她怎么比得过人高手长的他，很快被逼到了墙角。她只能一边躲闪，一边用手挡在眼前，笑着投降。 面前的人有片刻的安静，然后在她以为已经安全结束c放下抵挡的手臂时，他的脸却在她眼前不断放大，那双漆黑的瞳仁像是笼了一层薄雾，那线条分明的脸颊像是沾染了一层可疑的红晕，而那柔软干燥的唇，却缓缓压在了她的唇上。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即便从来没有经验，但接受书和电视的教育这么多年，她也知道这时应该闭眼的，但实在是太过震惊，她忘了女生应该有的反应。或者说，她并没有想过不愿意接受这个吻，而只是在慌乱无措的同时，还顾得上去思考这个吻的外在形式。 他同样没有经验。嘴唇微颤着相触十几秒后，他试探地想要更深入一些，却发现她一直睁着的眼睛。她固然有一双美目，但这种时候两人大眼瞪小眼不免太不合时宜。他微微向前倾身，将她压在自己和墙中间，一只手绕到她的脑后托住，另一只手抚上她的眼皮提示她闭眼，同时舌头无声地滑入她的嘴里，追逐纠缠着她的。 她在黑暗中，全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一处，那里分明有薄荷的清香，却又滚烫滚烫，连带着她的脸和耳朵都拼命地燃烧起来。这是少女时期幻想过多次的旖旎，曾经的对象并不是他，然而现在，却好像一直是他，只有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身上的压迫减轻，睁开眼，是他依旧凝视的双眼。他的面部微有潮红，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双唇同样红润鲜亮，脸颊已然艳若桃花，双眼更是水色洇晕。 两人只对视了片刻，肖西就别开目光。然后，她听到自己略显干涩的声音：“嗯，那个，饺子够了吗？” 静了一下，他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应该差不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惊魂（1） 农历正月初一下午，两人一起返城。 放下行李，她和他先去王老师家拜了年，又大家一起说笑了一会儿，他便叫了公司的值班司机过来开车送他回去。她怕王老师再接着打趣她，也赶紧告了辞，回家窝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醒来时，四周已是一片漆黑，只有电视机屏幕的光亮还在闪闪烁烁。她打开灯，看看墙上的挂钟，这一觉居然睡了快四个小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隐约听到手机铃声，一时却不知道放在了哪里。她四下翻找，最后终于在被几个抱枕掩埋的背包里找到，刚要接听，铃声却断了。她滑屏解锁，手机上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一条未读短信。 短信是洛冰的，内容是：打电话没接，睡着了？ 还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嘴角上扬，回复过去：嗯，睡着了，现在才醒。 又查询刚刚没接上的那个未接来电记录，是程适之打来的。 其实程适之在此之前，已经数次打电话找她，问她去了哪里。她不想多生枝节，顾左右而言它，都应付了过去。她按了回拨，那边响了许久，快自动挂断时才被接通，里面背景音嘈杂，程适之大喊着：“喂？肖西？” 肖西将手机拿远一些，说：“找我有事？” “你等一下。”程适之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传来“嘭”的关门声，手机里安静下来，“你在家吗？” “在。” “我在王朝酒吧，今天初一，十二点有特别节目，别老窝在家里了，过来玩会儿吧！” 她叹口气：“不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太吵的。” “那，我们换个地方，去咖啡厅坐坐？” “你这么扔下朋友，不好吧？” 他抱怨：“你也知道我要背叛朋友，谁叫你老这么清心寡欲呢。” “你开开心心和朋友们玩吧，我们以后再约也可以。” 他嘟囔：“前两天找你，都说忙，我想你了。”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心下微有些烦恼，该怎么同他说明白？他若只是信口开河，她也能放心地任他胡说，怕只怕他留了一半真心，她又该如何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她的沉默让他误以为她有了松动，喜滋滋道：“那我现在过来接你。”说完似乎怕她反悔，啪地挂了电话。 她愣了一下，连忙回拨过去，手机先是提示不在服务区，过了几分钟拨通了，他却又没接。她有些烦恼地抓抓头发，起身穿好大衣，准备到小区旁边买块面包果腹，顺便在那里等他。 出了小区，那家小面包坊却关着门，关闭的橱窗上挂着“春节歇业”的小纸牌。她拢住双手，呵口气，朝前走了一小段路，却只见到一家五金店和一家化妆品店还亮着灯，经营五金店的小夫妻俩带着儿子正在吃晚饭，一家人说说笑笑，大概新年就是守着小店过的。她缩缩身子，放弃了继续寻找的打算，回到小区门口，等了十来分钟，一辆白色的宾利刹停在她的面前。 车窗降下，程适之一只手搭在窗沿边，大拇指向后指指车内：“美丽的姑娘，请上车！” 肖西摆摆手：“我不去了，我就是下来跟你说一声的。” 程适之闻言，开门走下来：“不是吧，我跑这么远过来，你不去？” “我” “走了走了。”程适之走到她身后，双手搭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向副驾驶一侧，按到座位上，再抽出安全带，俯身给她系好。 他自己回到驾驶座上，一踩油门，车子迅即提速，无声地冲出去。 “这车怎么样？”他笑着，微扬起眉毛问。 “怎么又换新车了？”肖西四下里打量着。 “那辆开腻了，换换口味。谁让我们家公司有个能挣钱的洛大总裁呢，他挣了这么多，我不帮他花花，岂不是太对不起他的一番心意了。” 听他提到洛冰，肖西心里微微一动，似乎有一点甜甜的感觉漫上来。她眯眼微笑，评价道：“真是个纨绔。” 程适之也不恼，纠正她：“错，是玩酷。” 紧接着又强调：“我也就是换换车，对女朋友还是很专情的。” “”肖西懒得接他的话，越说他越来劲。 王朝酒吧也在时代广场后面，那里本是一条两车道的小街，如今却被酒吧c迪吧cktv等霸占，满目的红男绿女纸醉金迷。小街上不方便停车，街口往左直行五十多米，绕到这一排店铺的后面，却有一个相当大的露天停车场，停车场再往前，便是修着青石栏杆的护城河了。 停车场上此时黑压压一片停满了各式车辆，程适之七拐八拐好容易找到一个车位停了车，再同她得瑟：“看看，这么多车，得有多少人在这条街上happy，你偶尔也应该出来一次，不枉年轻一场。” 肖西一边同他在车阵中行走，一边反驳：“不来这里，就不年轻了？” “年轻就是应该多走走，多看看，多交朋友，多尝试自己没有尝试过的。” 肖西笑着摇头。尝试需要心情，也需要资本，可惜，她现如今刚好两样都没有。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街口，再往里走了一小段，就见到了王朝酒吧低调的黑色的大门。 程适之和朋友们包了一处半月形的卡座，里面坐了四男四女，看情形似乎恰好是四对，或者至少是为此次聚会临时结成的男伴女伴，只有他一个人单着，难怪他死活要将她弄了来。 肖西一出现，那群人的目光瞬时都集中在她身上，有男生夸张地倒吸着气，每个人的表情都诠释着两个字——惊艳。 程适之一一为他们作了介绍。一下子涌入这么多名字，肖西一时也记不住，只好微笑地频频点头。 有人说：“适之，算你这回没把牛皮吹破，你女朋友是漂亮！” 有人道：“难怪我说叫颖儿过来，你非不让。” 还有一个直接站起来，要跟肖西握手：“你好，又见面了。你终于还是没能逃脱咱们程公子的魔爪。” 程适之一把拍掉他的手：“回你位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惊魂（2） 肖西拘束地坐下。心下暗暗回忆，过一会儿才恍惚记起来，这人是程适之在咖啡店掉钱包那次，和他同行的男子。想起来了，便朝他礼貌的一笑，以作回应。那男子立时眉飞色舞，他身旁的女友款款倾身，往他杯子里倒满酒，再举到他眼前，半嗔道：“喝酒。” 有人要给肖西面前的空杯倒酒，她连忙拦住：“谢谢，我不喝这个。” “不是吧，来酒吧不喝酒？”那人坚持要倒。 “她喝饮料。”程适之递过来一杯果汁，又问，“要不要吃点什么？” 肖西肚子正饿，小声问：“嗯，如果有蛋糕或者饼干一类的” 程适之马上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一堆小点心。 男生中有人撮嘴吹了一声口哨。 “啧啧，程大公子，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服侍过别人啊，这还是你的风格么？”有女生在一旁取笑。 “我一向这么体贴，别污蔑我啊。”程适之还嘴。 众人于是嘻嘻哈哈笑起来。 酒吧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小舞台，此时，一名年轻男子正在上面唱着一首节奏明快的歌曲。再远一些的吧台边，调酒师在进行花式调酒，两只酒瓶在他身前身后上下翻飞，吧台前围了一群看客，不停有人拍手叫好。 这场景其实并不陌生。高三时，肖西就第一次踏入过酒吧，并且，最先提议要去的就是她。 那是临近高考前，她要出来减压，拉上她，又拐上他，溜到酒吧门前。他是乖宝宝，本来还一力劝着不让她进，她便笑他：“大老远的都跟到这里了，早应该知道拦不住，还是省着点力气吧！” 三人当中，只有她不够龄，那两人都已满了十八周岁，偏偏就是她这“未成年人”玩得最疯，喝了一杯雪球，几口彩虹鸡尾酒，因为鸡尾酒那缤纷的色彩还迷上了调酒，跟调酒小哥搭了半天讪，死活要拜他为师，直到被他强拉回去。 那时的自己，因为被众多的爱包围着，淘气到有些恣意。现在才终于明白，爱也是有限度的，无节制地挥霍下，总会有所剩无几的一天。所幸，现在她明白了这一点；所幸，她又遇上了他；所幸，她还来得及珍惜。 “怎么了？”有人在身旁问。 肖西回过神来，冲程适之笑了一下：“看调酒了，挺有意思的。” “那是。”程适之的话语里透着骄傲，“我还会一点呢，表演给你看看？” 说完没等肖西回答，就兴冲冲地往吧台走去。 肖西一只手撑住脸颊，微笑着看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吧台，跟调酒师招呼一声后，拿起瓶子开始表演。 学调酒，首先要了解的，就是各种酒的物理特点c口感特性以及与不同辅料会产生什么不同的物理化学效应。她当初闹着要学，最关注的却是那舞蹈一般的调酒动作，真正的华而不实。程适之却似乎颇有心得，不仅动作像模像样，那酒的颜色c层次，也开始初见端倪。 他的皮相也很快吸引了一群女生，有人在尖叫，有人在鼓掌，一时风头竟压过了真正的调酒师。 难怪他在花丛中所向披靡，这一些套路手法，就是去掉富二代的光环，也还是能让不少女生心动。比较起来，洛冰的性子是要乏味得多了。想到他，她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加深，也不知道他休息了没有。突然想到手机，忙掏出来看看，果然，他拨来了三个电话，还发了一条短信：怎么手机又打不通了？还在家吗？ 她回复：出来了，现在在酒吧，和程适之一起，还有他的几个朋友。 很快收到回信：哦。 她有些想笑：他非拉来的，也没什么意思，正准备回去了，到了打给你。 好，我在看书，等你电话。他说。 “怎么玩起手机来了！”程适之抱怨的声音，又将一杯调好的鸡尾酒放到她面前，“我费了半天力气，你都没有看到。” 肖西收起手机，笑道：“看到了，动作很帅气。” “那尝尝味道吧，只有2度，没什么关系的。”他挨着她坐下。 她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嗯，不错。” 朋友中有人插话进来：“不行了不行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程公子，你要不要这么粘乎乎腻歪歪的？” 说得大家一阵哄笑。 肖西待他们笑完，低了头跟程适之说：“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你再玩会儿。” “你来了还不到半小时呢，这么早就要回去？再说，节目还没开始呢。”程适之明显不甘心。 “真困了。” 程适之无奈起身：“那我送你。” “不用，我打车” “她累了，我先送她回家，过会儿再过来。”他已经向朋友们道。 “这就走了？”有人吃惊。 有人挤眉弄眼：“走吧走吧，不回来也不要紧。” 座位上爆发出一阵会意的笑声。 反正不熟，肖西也无意向他们解释，礼貌地点个头，就向出口处走去。 出了酒吧，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肖西紧了紧衣服，跟着程适之向停车场走。到了入口处，他让她站在路边等，自己则进去取车。 音乐声c喧闹声远远传来，周身却极安静。离她二十来米的地方，有一盏路灯，晕黄的光线洒到肖西身前一点，就极自然地与夜色一起融成了浅黑。肖西跺跺脚，再次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刚解了锁，眼前忽然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一股混杂着酒精味的油腻味道瞬间充溢了鼻尖。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另一只粗壮的胳膊已经箍在她的腰间，将她向后拖去。 她喊不出来，徒劳地挣扎着。脑袋丝毫动弹不得，两手向后乱抓，既寻不到他的面颊，也掰不动他的胳膊。手机在抵抗中掉到地上，一只鞋子也被拖掉了，隔着袜子能感觉到粗糙的水泥地面尖硬的摩擦。很快她被拖到了一辆面包车前，控制着她的那双手压着她的脑袋，将她塞进车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惊魂（3） 车门“嘭”地关上，她的脸重重砸在中排那张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粗布座椅上，手被扭到背后，很疼。一阵刺耳的汽车起步音，能感觉到窗外的灯光飞速变幻，有人开始用胶带绑住她的手腕，封住她的嘴。车内至少应该有两人，可除了胶带可怕的撕裂音和身后粗重的喘息声，却没有任何其它动静。 面包车行驶了大约十来分钟就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有人揪着她的衣服后领，将她拖下车。她踉踉跄跄地刚站稳，就被紧接着推入一间挂着门帘的小屋。屋内靠墙有一张床，肖西踩过地上胡乱扔着的几个方便面空桶，被粗暴地推倒在床上。 她这才看清绑架她的，是两名歹徒，都用黑布蒙着下半张脸。一个头发染成了棕黄色，额角有一处不太明显的刀疤，另一个体型较胖，满脸横肉，油光腻腻。 “快点。”刀疤脸用有些沙哑的声音不耐烦地命令，一双手控制住肖西。 横肉脸上前撸下她的包，在里面翻找了片刻，将几百元钱一把塞进自己裤兜，将银行卡扔到床上，又将手伸进她的衣服口袋，粗鲁地翻动，却没有收获。 “这妞长得是漂亮。”横肉脸翻完，一只手掌伸上来，在肖西脸上摸了一把。 肖西惊恐地瞪大眼睛，使出浑身力气挣扎，却是毫无办法。 “先拍一张。”刀疤脸再次命令。 横肉脸掏出手机，对准肖西，连按了几下。 “这卡密码多少？”横肉脸拍完照，腾出一只手，上前撕掉肖西嘴上的胶布，指着银行卡问。 肖西的嘴脱离了束缚，放开嗓子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 “操！”横肉脸低声骂了一句，顺手将胶布又粘回她的嘴上。 “这点小钱，就别管了。”刀疤脸有些不耐烦，“先干正事。” 横肉脸于是淫笑着，在肖西脸上又摸了一把，嘴里喃喃道，“他妈的，真滑！”然后手下用力，一把扯开肖西的大衣，将里面的套头毛衣推上去一截，再去解她的牛仔裤纽扣。裤子有点紧，他解了一次没解开，嘴里低骂着，加大了点力度，扣子随即崩掉。 这一刻，肖西的心中只有绝望。泪水不受控制地漫上来，很快迷糊了双眼。 一直用膝盖压住她双腿的刀疤脸瞟了一下横肉脸：“你先出去，过会儿再进来。” 横肉脸微有不甘，嘴里仍答道：“好，我去院子里看着。哎，哥，别把她弄昏了，不然不好玩了。” 刀疤脸没有答话。等同伴出去后，一只手解开自己腰间的皮带，拉下裤子拉链。 门外这时，却突然传来横肉脸的一声痛呼。紧接着是程适之焦急的声音：“肖西！肖西！你还好吗？” “操！”刀疤脸腾地一下跳下床，提好裤子就向外冲。 肖西得了自由，也立即挣扎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外跑。 门外停着的，就是刚才那辆面包车。一侧车门处，程适之正和两人扭打在一起。程适之看起来略会一点功夫，但另两人力气又明显胜于他，因此三人一时还难分上下。 肖西披头散发地刚一出现，程适之就大喊起来：“肖西！” 他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刀疤脸一拳捅在他的肚子上，他条件反射地蜷缩起身子，脸上现出痛苦的抽搐。 横肉脸一回头见到肖西跑出来，腾出手扑向这边，“噗”的一拳打向肖西的脸颊，肖西应声而倒。程适之见她受袭，发狂般大叫一声，用力撞向身前的刀疤脸，一腿踢向他的膝盖，将他逼退了一步。 刀疤脸稳住身子，反手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弹簧刀，轻轻一摁，刀刃弹出来，在门帘里透出的昏黄光线中闪着寒光。横肉脸也再次围拢上去，三人出现短暂的对峙。 肖西拼命摇着头，用眼神示意他快走。他却置若罔闻，双手握拳慢慢抬起，摆明了要打到底的架势。 那边三人缠斗到了一处，肖西听到程适之嘶声叫道“快跑！”然后眼见着刀疤脸的刀捅入程适之的腹部，他穿着深色的衣服，一时看不见血，只是那原本明晃晃的刀抽出来，却有清晰可见的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尖甩出。 肖西再次爬起，这回她使了全身力气，疯狂地向前冲出。眼前是一条昏暗的巷道，跑几步就有一处分岔。肖西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马上钻入那条岔道。再跑十几步，从两间房屋中的一条狭窄小路穿到前面一排，跑上一段后，再发现一条岔道，接着拐进去。 脚步声起初紧跟在身后，拐了几次，便越来越远了。大概是分岔实在太多，一个拐角没看住，接着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追了。 肖西又拐了几回，居然发现前面有一家亮着灯的小卖部，马上朝里冲了进去。 小卖部里有四个人正在打扑克，每个人的脸上都贴着或多或少的白色纸条。肖西这副模样着实惊吓了他们，四人瞪大眼睛看着她，坐得离肖西最近的一名中年男子犹疑地伸手扯掉了肖西嘴上的胶带。 “110！有歹徒！”肖西向着他们喊道。 一名老头儿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走到柜台前，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肖西又将后背朝向之前那名中年男子：“帮我解开！” 中年男子四下看了看，从柜台上拿过一把美工刀，利索地割开。 电话里，老头儿结结巴巴地向110民警描述着，肖西则向着中年男子急速道：“我有朋友在这附近被刀捅伤，麻烦帮我打一下120！”然后一把从中年男子手中抢过刚才割胶带用的那把美工刀，反身冲出店门，凭记忆找寻之前的那间屋子。 片刻之前，肖西还十分感谢这里如蛛网般错杂分布的巷道，转了两个弯后，才后悔刚才拐得太多，已经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了。手紧紧握着美工刀，心如同在火上灼烧着一般，愤怒淹没了理智，担忧淹没了害怕，她焦急地回忆c找寻，每多一分钟，程适之就多一分危险，自己只能c必须去救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惊魂（4） 划破夜空的警笛声在这时传来，她心中一喜，来不及想警车为何到得这么快，只是本能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赶过去。 警车车顶红蓝双色的警灯在漆黑的夜色里闪闪烁烁，周围站了些看热闹的人，大家交头接耳c议论纷纷。 警车旁的面包车后轮处，程适之悄无声息地歪倒在那里，长长的腿伸出来，占住了半边过道。 肖西丢下刀，一把扑过去，带着哭腔道：“适之？程适之！” 有人伸手拦住了她：“这位小姐” 肖西泪眼望向那名警察：“他是我朋友！” 警察愣了一下，手松下来。 肖西走上一步，不敢乱动，在程适之身前跪下，借着微弱的光线，见他低垂着头，一只手按在腹部，手背上隐约还有鲜血向外渗出。 “你还好吗，程适之？”肖西唤道。 地上的人似乎微弱地哼了一声，再细听时，却又没有了。 120救护车的警铃声这时也远远传来，一分钟后，停在了几米远的地方。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救护车上下来三名急救人员，一路小跑着将担架抬过来，一名医生模样的人简单问清情况后，与另两人一起小心地将程适之抬上担架，送进急救车内。 肖西急匆匆地跟着坐上去，医生掀开程适之的外套，又用剪刀剪开里面一层毛衣和一件衬衣，露出两处伤口。 肖西不敢再看，泪汪汪地抓紧他的手。他的手背皮肤苍白，手心冰凉湿冷，眉头痛苦地微蹙着，呼吸看起来十分急促。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想把它捂热一点，泪眼模糊中突然记起什么，在他口袋里摸寻了一阵，找到他的手机，上滑解锁，再颤抖地按下洛冰的手机号，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忍不住哭出声来：“洛冰，程适之他” 手术室的大门紧闭。门外本有两排长椅，肖西却蹲在墙角，将脸埋入双膝之间，只是无声地哭泣。那么多的血，殷红的c可怕的鲜血，她只要一想起，全身便筛糠般抖个不停。她用双手抓住自己的臂膀，想要让它稍微安静一点，可是没用，手上没有一点力气，只会与臂膀一起抖得更加厉害。惊恐c慌张c害怕c担心今晚的一切，就像一场猝不及防的噩梦，让她拼尽全力，却无法逃离。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她的肩膀，然后是温柔的声音：“小西去包扎一下吧。” 她抬头，他的脸在泪眼迷蒙中显得有些虚幻，他在说什么？她有些弄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在她身前蹲下来，用手指将胡乱搭在她面颊上的头发清理整齐，别到耳后，再用手一下一下拍打她的后背，哄劝道：“没事了，没事了” “他会不会”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不会的。外科主任亲自赶来主刀，放心吧，他没事的。你的脚一直在流血，必须去包扎一下了，等你处理完，说不定手术刚好就结束了。”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才发现自从一只鞋脱落后，她在奔跑中为了保持平衡又甩掉了另一只鞋，现在一只脚光着，看起来倒还完好，另一只脚上套着白色棉袜，许是被路上的什么尖锐物刺破了，在边缘处有一小滩血糊在上面，地上也有几个残缺的血足印。 她微微呲了一下嘴，似乎这才感觉到疼痛。 他回头吩咐道：“于晟睿，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情况赶紧通知我。” “好的。”于晟睿垂手立在一旁，又问，“真的不通知董事长吗？” 他顿了顿，说：“还是等情况稳定些再说吧。太晚了，董事长心脏又不好。” “好的。” “来，坐到上面。”他重又看向她，伸手从旁边拉过来一辆轮椅，“我推你过去。”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这声音在目前几乎是她唯一的依赖和支撑。她依言坐下，他将她推到值班医生那里，在医生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又跑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医生正给她的脚上缠好绷带。他听医生介绍了注意事项，拿了处方单，这才从手中的塑料袋里取出一双毛绒拖鞋，小心地给她套到脚上，又拎出一碗热腾腾的水饺：“吃点吧，医院附近只买到了这个。” 她摇头：“吃不下。” “你没力气，怎么撑到适之手术结束？听话。” 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似乎在迟钝地思考这句话到底对不对，过了几秒，顺从地接过水饺，舀起一个，咬了一小口。 他满意地看着她将东西吃完，从袋子里再掏出一把小木梳，将她蓬乱的头发梳理整齐，然后将她推到手术室门前。 于晟睿看到他们，从长椅上站起来，洛冰正要询问，手术室的门却打开，几名医护人员推出担架车，一名医生走在最后，正用手取下一边耳朵后挂着的医用口罩的拉紧带。 她急切地跳下轮椅，他已经几步走上去，问道：“谭主任，情况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病人送来时，已出现了失血性休克，身上有两处刀伤，分别伤到了小肠和脾脏。小肠破裂部分切除了60厘米，脾脏裂伤3厘米，深度1厘米，脾叶血管受损，已实施了脾修补术，目前先进重症监护室观察，防止出现感染或其它并发症，待情况稳定了再转到普通病房。” “那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肖西紧张地问。 “这个应该不会，送来得还比较及时洛总，请来办公室一下，我要交待几件事情。” 肖西松了一口气。 “好的，谢谢您！”洛冰说。 洛冰去医生办公室的功夫，肖西和于晟睿跟着来到了重症监护室，隔着厚厚的玻璃，只能看见程适之全副武装的躺在病床上，不知是麻醉没过还是因为太虚弱，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与平时总是欢乐跳脱的他判若两人。担忧甫一过去，深深的愧疚c自责感便紧接着涌上来：如果如果自己能再小心一点，如果他不这样拼命护住自己，如果自己能在打斗时帮上哪怕一点点忙也许，事情都不会发展成这样，他不会伤得这么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惊魂（5） “他已经没事了，慢慢就会好的，别担心。”身边有人说。 她转过头看着他，那身影是慌乱无措中仅存的心安，她抿紧嘴唇，用力点点头。 “你的脚也受了伤，不要久站，去那边坐坐吧，有医生护士在，他们会盯着的。” 过几秒，她再点头，走到墙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递过来一杯水，轻声道：“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拿水杯的手狠狠抖了一下。他见了，伸过手来，握住她的，安慰道：“没关系，明天再说。要是累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她努力平静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走。” 再看着他的眼睛，深呼吸一口，缓缓开始讲述这一晚的噩梦。 他一直认真倾听着，她感觉到他将她的手握得很紧，偶尔，甚至有些疼。 她讲完后，他有几分钟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适之很怕痛，别看是个男孩子，念初三的时候，打针都怕。有一回发高烧，董事长刚好出差去了，小姨要带他去医院打针，他病得浑身都软了，还能抓着床栏杆不放。那天刚好周六，我来给他补课，最后和小姨一起把他强拖到医院才打的针。” “他性子闹腾，经常将家里弄得天翻地覆，有时免不了受些小伤，便嚎得惊天动地的，特别会搏取别人的同情。”洛冰透过玻璃，望向程适之的方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不过，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受什么大的伤害。他能够打赌鼓动别人从假山上往下跳，自己哈哈笑着站一边看热闹，他能够在艾滋慈善募捐晚会上随随便便捐个十万块，却不会去艾滋病人中做一小时义工。见义勇为的事跟他没关系，他常说自己只出钱不出力，是急公好义中的最高档次。哪怕是他交往过的女人，他擅长用钱打发，但绝对不会在对方危难时，去为对方以命相搏。” 洛冰忽然看向她，认真地说：“小西，我一直认为适之在感情上没有长性c放浪不羁，可是这次，他对你，恐怕是真心的。” 下半夜的时候，程适之醒了。肖西看到他微微动了动胳膊，马上有护士走过去，俯下身来，大概是在询问他是否有不舒服的感觉。两人说了几句话，护士抬头看了看玻璃这边，从监护室里走出来。 “他怎么了？”肖西连忙迎上去。 “没什么，就是喊疼。”护士说，“还有就是坚持要我来问一个叫肖西的情况怎么样？” “我没事，麻烦你跟他说，我很好，非常好，让他安心养伤。” “好的。”护士答应了，退回室内。 洛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目光深深，最后，却只是道：“好了，你现在总放心了？让于晟睿送你回去，安心睡两个小时，天亮了再过来吧！” “我” “你真的需要休息了。有我在这里，没事的。” 她想了想，妥协，回家。 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放电影般，一会儿是那条昏暗的小巷，一会儿是那两张狰狞的面孔，一会儿又变成了程适之被刺的瞬间。独自漂泊的这几年，她以为自己成熟稳重了不少，其实那些封闭c孤独c淡然，都只是表面现象，一旦遭受巨大冲击，脆弱的心理承受力仍然如同当年般，不堪一击。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自己，是被抛弃的一方；今日的自己，却是被保护的一方。也许，正因了这种保护，自己才有力气依然站立，没有重蹈当年的覆辙。 天亮前，她才迷迷糊糊睡去，可睡眠很浅，楼下汽车的启动音c晨练老人的收音机广播声c人们交谈的声音恍惚都被收进了耳中。仅仅六点半，她便再次醒来，匆匆洗漱一番后，来到了医院。进入电梯，她无力地靠着电梯壁，有些迷惑地想：最近几个月，自己跟医院，结的到底是什么孽缘？ 洛冰一夜未眠，可精神看起来似乎并未受到影响。肖西去时，他甚至开着笔记本电脑，正在翻阅着什么资料。见她过来，他合上电脑站起，告诉她：“情况很好，谭主任说今天继续观察一天，没什么问题，明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她难得地露出喜色，递给他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的是刚经过医院侧门时，在一旁早点摊上买的一杯豆浆和一些小笼包。 “你的呢？” “在这里。”她抬抬另一只手，同他一起坐下，各自吃着早餐。 “你可曾有过什么仇家？”洛冰喝了一口豆浆，突然问，“我指的是你在来市之前。” 她心中一凛。她的过去，的确纠缠着太多爱恨，可如果说仇家，她自认为是没有的。受到伤害的是她，谁又会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当作仇家。 他看到她缓缓摇头，语气有些凝重：“根据你所说的事件经过，我总觉得那两人绑架你，应该是有明确指向性的。” “是吗？”她心重重沉了一下，“可我真的没有得罪人啊？我想，他们应该是随机对单身女性下手的吧？” 洛冰眉头紧蹙，似乎并不认同，但也没有接着反驳，只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嗯，那个，你回去休息休息吧，我在这里盯着。”吃完后，她说。 “不用。”他答得简短。说完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走出门。 她看向玻璃那一侧的病床，上面的人乖乖地躺着，姿势同她每一次看过去时都一样。她忽然想起了他昨夜的那句话：这次他对你，恐怕是真心的。 他是真心的？那她又该如何？用等待培养的爱情来回报他的救命之恩？爱情，又能够在这样的条件下培养吗？ 木门响了一下，洛冰进来，对她说：“我刚刚通知了董事长，他们一会儿要过来，你” 他没说完，但她理解了他的意思：“我就在这儿，即便受些埋怨，也是应该的。” 他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距离（1）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安静。她有些不太适应，将一绺头发抚到耳后，问：“对了，于晟睿呢？” “他一会儿过来。” “哦。” 她头一次发现他们之间竟然没有了话题，想了想，干脆放弃，独自在那儿用手指绞着一绺头发，眼睛则盯着程适之的方向。其实，人在重症监护室里，他们什么忙也帮不上，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是让自己心里能好受一些。 “总裁，办好了。”于晟睿的声音。肖西扭过头，看到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递向洛冰。 洛冰却没有接，下巴向她这边点了一点：“给你的，拿着吧。” 她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只新手机，粉红色的女士款，小巧玲珑。 “卡号没有变，还是你原来用的那个。” “哦”她本想问多少钱，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问，只是默默放进了口袋里。 二十多分钟后，程仲辉c小姨和程玥之匆匆赶来。几人站在玻璃外，伸长了脖子向内看。洛冰在一旁简要地向他们介绍着病情，程仲辉眉头始终蹙着，一言未发。 程玥之却是忍不住了，斜睨着肖西：“怎么又是你？你就不能离我们远点吗？你这个女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句话将几人的目光都成功引到了肖西身上，肖西虽然作好了准备，还是微微有些无措。 “你们在外面玩，就不能稍微节制些吗？”小姨也面色不善。 肖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董事长” 洛冰刚要说话，程仲辉伸出胳膊示意他停住，然后向肖西招招手，语气还算和善：“孩子，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肖西整理了一下思路，从两人离开酒吧开始，再次完完整整讲述了一遍事件的经过。她没有提及自己是被程适之硬拉去酒吧的，说出这一点，并不能淡化他救她的事实，也不能抵消她心里的负疚感，她倒宁愿他的家人骂她几句，这样或许她还能不这么难过。 程仲辉听她说完，思考了几秒，又将脸转过去看了看病床上的程适之，道：“他平时太能闹了，没想到，这次倒还做了点有血性的事。” 肖西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作为父亲，他才应该是这几人里最悲愤c最担心c最有理由指责她的一个。 “让他长长记性也好，看以后能不能收敛一些。”程仲辉看看肖西，“我看你倒像是静得下心的孩子，等他这回好了，也帮忙劝劝他，让他踏踏实实干些正经事吧。” 肖西连连点头。 第一次的亲属探视时间是上午十点，只允许一个人进去。十分钟之前，众人就透过玻璃看到，程适之刚好醒了。小姨给程仲辉套上帽子，正要戴口罩时，护士从里面走出来，说：“哪位是肖西？病人请她进去探视。” “我哥是脑子受伤了吧？”程玥之嚷道。 程仲辉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时，微笑着摇了摇头，脱掉已经套好的帽子。 肖西有些狼狈地开始装备，走进里间前，抬眼看了看洛冰，他静默地站在程仲辉身后，双眼平视，面色淡然，表情没有丝毫的起伏。 见肖西进来，程适之显得十分高兴。虽然说话还有气无力，他爱调侃的天性却没被束缚住：“少爷这回可算是真正英雄救美了一回。” 肖西坐到他的床前，弯下腰来，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嘴前虚晃几下：“好了，别说那么多话，省着些力气。” 程适之便看着她，狭长的双眼内波光潋滟。 “这次，谢谢你了！”肖西说，眼角有些湿润，“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程适之头微微一动，似是点头。 “程董事长c小姨和小玥他们都在外面，董事长很担心你。” 他说：“让我爸别瞎操心” 又问：“你后来没受伤吧？” “你这么英雄，我怎么会受伤。”肖西微笑道，“群众们都很钦佩你的英雄事迹，你赶紧好了自己作报告去。” 程适之咧开嘴角，大概是笑意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紧接着又现出痛苦的表情。 肖西不敢再惊动他了，赶紧道：“你好好休息，我一直在外面。” 程适之见她要走，急道：“哎半小时呢” 肖西知道他指的是探视时间，可她怕因为自己，他又要多费许多精神气力，想想道：“我唱歌给你听吧？” 程适之眉开眼笑：“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唱歌并不是自己的擅长。清清嗓子，挑了首《歌唱二小放牛郎》，小声开始唱。 程适之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不行，我要听情歌！” 肖西为难：“那你点吧，我看会不会唱。” 程适之想了想：“《甜蜜蜜》吧！” 这个倒是会，那就唱吧。 隔着一道玻璃，那四人的目光都凝视着室内，他们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他们能看到这两人之间宁静温暖的气氛。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洛冰已经离开了。程仲辉让肖西先回去，肖西想想，自己与他们一家人呆在一起，总是有些不自在，况且还要去一趟公安局，便答应了。 走出医院大门，她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看，以为洛冰会给她留条什么信息，交待一下他的去向或者是后续的安排，可从通话记录c短信c到微信和qq一并查过，却没有任何记录。 大概是太累了，她合上手机想，那就让他睡一会儿吧。 他们的案件已经转交到了刑警队二分队。当晚，在派出所民警赶到前，两名歹徒已经仓皇逃窜，除了那辆面包车，警察并没有找到其它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出事当晚停车场及酒吧附近几个监控探头的录相资料也已调取出来，正在逐一排查。肖西向办案的警察详细讲述了案发过程，警察又重点询问了歹徒的体貌特征c口音特点c交谈内容等，一一记录下来后，让她保持通讯畅通，随时有可能再找她。 经过公安局院子的时候，有人和她擦肩而过。因那人穿着警服，她没怎么在意，却不知道那人一直扭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出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距离（2） 第二天一早，程适之转到了普通病房。经过一天两夜的休息，他的体力本就要好许多，脱离重点监护，按他的话来说，是从“笼子”里放出来，思想上愈发的积极向上了，整个人因此显得精神焕发。 程家人c洛冰c肖西c包括那天一起泡吧的几位朋友都来到了医院，病房里一时挤满了人。医生提醒要减少探视，保证病人的休息，几位朋友才一一告别。 程玥之看着肖西，不客气地说：“你也可以走了。” 肖西正犹豫，程适之马上拦住：“俗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肖西这段时间不得待这儿照顾我么？不然怎么涌泉啊？倒是你，又不会照顾人，除了指手画脚，你还会干什么呀，回去回去。” 程玥之气鼓鼓地撅起嘴，口不择言：“那些歹徒怎么不索性砍死你得了。” “小玥！”小姨埋怨，“怎么说话呢！” 程玥之哼一声，一扭头出了病房。 “你们两个，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小姨叹道。 程适之的情绪丝毫不受影响，说：“你们知道我那晚多么英明睿智吗？得亏我当机立断，才能那么快找到肖西。” 肖西一直就疑惑这个，问道：“是了，他们在停车场边上把我掳走的，你怎么就找到了那里？” “来，给少爷来杯水，少爷给你们仔细讲讲。” 小姨笑骂：“看把你能的，通气放屁了没？你就喝水？” 程适之撇嘴：“小姨你真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又开始描述：“我那晚取了车出来，到地方没看见你，却瞧见不远处的地上，掉着你的一只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马上预感到你出事了。那地方当时四周都没人，我进去取车这么一会儿功夫，谁能把你弄哪儿去？幸好那边就一条主路，我一眼瞧见远处一辆面包车正要转弯，刹车灯亮着，那红色特显眼。我其实根本不知道你在不在上面，只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开了车赶紧追。” “它一破车，当然跑不过宾利，没几下就追上了。我看清了它的车牌，可车窗是黑色的，看不清里面，我拿不定主意拦是不拦，就这么一犹豫，它在一花坛边突然拐了弯。我一时没刹住，倒了车再撵它，就又拉下了一段距离。它拐进去的地方是条小街，刚好一小货车挡我前面，超了几次没超过去。” “眼见着它再拐进一条巷子里，我远远跟过去，那地儿曲里拐弯的，我一不小心，就跟丢了。我心里那个急呀，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样了，更怕我这么瞎跟着，你万一压根不在车上。好在那里巷子虽复杂，却有的宽有的窄，并不是都能通小车。我沿着宽些的巷道找，很快发现那辆面包车停在一所房子前。” “我下了车，扒在窗户上，想从窗帘缝往里看，可窗帘拉得太严实，什么也看不清。就这时，我听到里面有人叫了一声，明明白白是你的声音，我心里又急又气，你果然在里面！你们知道的，急归急，我处事一向冷静，马上往外走几步，拨了110报案。然后正要踹门的时候，没想到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肥猪走出来。他一时没想到外面有人，一个愣神，我抡起拳头，朝着他的面门就是一下子。” “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警笛一响，那两人扔下我就跑了，车都没敢要。要不怎么说我英明神武呢？”程适之没打针的那只手抬起来，如演讲般在空中晃几下，“如果我没及时发现面包车，如果我没很快找到那所房子，如果我没想到报警，如果我没学了一身功夫” “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就别提了，当初你爸送你学散打，你要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至于让人揍得跟孙子似的。” “小姨，你今天是专门来气我的吗？” 小姨一阵爽朗的笑声。 肖西在一旁听着，却很是后怕。是的，如果。如果没有他，现在的自己，大概不是死了，也就同死差不多了。 “你还不错。” 说这话的，是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洛冰。 程适之愣了一下，紧接着一副得瑟样：“洛大总裁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表扬我，我觉得实至名归啊实至名归” 小姨在他额头上宠溺的轻点一下，程仲辉脸上也有笑意：“行了，你如今消停些吧，先养好伤，伤好了跟洛冰好好学学怎么管理公司，不要再整天游手好闲了。” 程适之听到这话，马上跟蔫了的皮球般，明明白白的灰头土脸。 “爸，您身体也不好，要不您回去得了，我这儿有医生有护士有护工还有肖西照顾，肯定没事。” “一说到正经事，你就听不进去了。”程仲辉恨铁不成钢。 门上这时却被人敲了两下，病房里的人都扭头看过去，站在前面的中年男人肖西只觉得熟悉，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到后面的女孩却很快明白了，是上次火灾后就没见过面的穆澄菲父女俩。 “老穆，你怎么来了？”程仲辉走上几步。 穆氏父女走进房来，穆同宇道：“听说适之住院了，我特意带菲儿过来看看。”他一边说，一边催穆澄菲放下手里拎的东西，除了一束花，其它几样一眼看去就是价格不菲的营养品。 “你这么客气干什么！”程仲辉道。 “应该的。”穆同宇说，“适之上次救了菲儿，我早就想登门道谢的，只是菲儿受了些惊吓，后来又刚好过年，事儿太多，这才耽误了。要不是今天听你家佣人提起，我还不知道他又救人受伤了呢。老程，你真是教子有方啊！” “适之救过菲儿？”程仲辉很是疑惑。 “是啊，你还不知道？” “嗯，穆叔叔，我这人一向比较低调，虽然一直都是乐善好施见义勇为，但好多事我爸都不一定知道。”程适之此时插话进来。肖西不得不佩服他的“低调”，这么一来，倒像是他做过的好人好事数不胜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距离（3） 穆同宇说：“你看看，难得孩子还这么谦虚。”然后将上次程适之火场背出穆澄菲的事情向程仲辉说了一遍。 程仲辉的眼里流露出赞许：“倒真是没想到。” 穆澄菲早瞧见了肖西，这时趁他们说话的功夫，悄悄凑过去：“哎，你们前两天怎么了？” 肖西压低声音，捡主要的向她说了一遍。 “难道真是我看走眼了？他这人一直这么仗义？”穆澄菲自言自语道。 “菲儿，那我们今天先回去，你这段时间有空就过来照顾照顾适之。”那边，两位长者的双边会谈结束，穆同宇向女儿招手。 穆澄菲冲肖西摆摆手，向父亲走去。 “穆叔叔，不用，这个真不用”程适之吊着针管的手一个劲摇晃。 “别乱动。”小姨小声呵斥，然后同程仲辉一起，将父女俩送到病房门口。 程适之的养伤生活就此拉开序幕。在他的一再坚持下，程仲辉和小姨每天只在上午过来看看他，日常的看护，全由两名护工和肖西负责。程玥之有时来瞧瞧，兄妹俩总是拌嘴，不过兄妹到底是兄妹，当妹妹的每回气呼呼离开，下一回仍然还是兴冲冲过来看他。 让肖西感觉不对劲的，只有洛冰。他再未像往常般，主动联系过她。白天她在医院照顾时，也没见他过来。她起初以为他身体或许有了反复，发短信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他过了很久，才回过来一个“没”字。她打过一次电话，他没接，之后也未回拨过来。有一次程适之做检查去了，她同护工闲聊时，才无意间听到，其实洛冰也经常过来看程适之，只不过多半是她刚好走了以后，所以她才一直没有碰到。只有一次傍晚离开时，她在医院门口的停车位上看到他的车子，玻璃是深色的，她看不清他是否坐在里面，只能凭直觉，感受到似乎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转眼过了一个星期，程适之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每天合理的营养搭配加上适度的锻炼，也许还有肖西的陪伴，让他越来越有精神。留置针用了三天后，小护士给他拔除了，换一只手重新注射，他本来还在逗小护士说话，针头一推进去，立马呲牙咧嘴，大声喊痛，倒把绷着脸的小护士真给逗笑了。 肖西觉得不可思议：“你这么怕痛，做手术时是怎么过来的？” “我哪里怕痛了！我这也就是和你们开开玩笑。”他还嘴硬，“而且做手术时有麻醉好么？何况我还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以致昏迷不醒。” 肖西笑，是自己糊涂了，不过他还真是不放过一点表功的机会。 小护士打完针，又从他腋下抽走体温计，看了看数值，这才推着小车离开。临走前，回头看了程适之一眼，嘴角扬起笑意。 程适之接收了这个微笑，一脸烦恼的样子，向肖西说：“有时候长得太帅，也是麻烦。不过你放心，我对你始终是一心一意的。” 肖西不接他话茬，从保温桶里小心地倒出一点小米粥。程适之从今天开始，每天可以吃一点点流质食物，医生嘱咐要循序渐进，少吃多餐，肖西便掐着时间给他喂食。 程适之盯着她端碗的那只手，一只银色的四叶草手镯在她白润细腻的手腕上轻轻晃荡。 “那两歹徒袭击时，怎么不用这个？”程适之指指手镯。 肖西低头看看：“他们刚扑上来时，我有机会用的，只是一时被吓蒙，给忘了。后来倒是想要用，可双手又一直被捆着，没了机会。” “笨！”程适之毫不客气地评价。 “是笨。”肖西懊恼，“以后有机会，我也想去学学散打或是跆拳道。” “不用，我去重新学，以后我保护你。再碰上这样的孙子，看我不揍死他。” “好好吃。”肖西拿纸巾轻轻擦了擦他说话时嘴角不小心滴下的米汤。 程适之呆了呆，一脸的受用。 “对了，老爷子昨天想乱点鸳鸯谱，还好被我及时地给制止了。” “哦”肖西随口应着。 “他居然想把我和那黄毛丫头凑一块儿，你说可不可笑。” “哪个黄毛丫头？” “还有谁，穆澄菲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回的事，像是王阿姨和我小姨动了心思，商量要做儿女亲家，你说，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儿吗？” “也没什么离谱的，澄菲挺好的。” “那是你觉着，我不这么认为。而且，我已经成功地把她和洛冰凑一块儿了。” 肖西手中的汤匙晃了一下。她站起来，将碗和汤匙放下，说：“这次就吃这么多吧。” 程适之没有察觉，继续兴致勃勃地介绍：“我跟我小姨说，我这人忒不可靠，这么熟的朋友了，就别耽误别人家孩子。洛冰一向稳重大方，又精明能干，穆家这么一个女儿，让他做上门女婿真的再合适不过。要说为我那么点救命之恩，也不算什么，洛冰人品杠杠的，让他碰上这事，也一准儿会背她女儿出来，只是那天凑巧不在而已。” “那董事长” “我爸当然同意了啊。他还不知道我什么脾气么，他又那么喜欢洛冰，除了不是亲生的，跟儿子也没什么差别，估计他这两天，就要跟洛冰提这事儿了。”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小玥？我跟你说，要不怎么说我爸这把年纪没白活呢，他看得比谁都通透。昨天我c我爸和我小姨就这个说了很长时间。我虽然也知道洛冰人品不错，可小玥和他，说不上为什么，我不赞成。小姨提了这事，我爸一分析，我就全明白了。” “其实，洛冰这么多年光一门心思工作，没找女朋友，我爸没同他提过这事，不是不关心他，是起初私心里，也想顺水推舟，让他和小玥发展发展，把他招为女婿的。可后来冷眼旁观，看出他们之间的问题，我爸就不怎么赞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距离（4） “他说：第一，小玥对洛冰，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从这丫头情窦初开起，她心里除了洛冰，就没别人。可洛冰呢，一直拿她当妹妹，从来就没有爱上过她。也别说感情以后会慢慢培养，这么多年的相处，要是能爱，早就爱上了。第二，即便洛冰出于对程家的感激，答应娶小玥，可是他不爱她，这样的婚姻，对小玥来说，终将是痛苦。那么与其将来痛苦，还不如现在狠下心。第三，他们俩的事儿，现在还没有挑破，小玥是女孩，要颜面，让洛冰明明白白拒绝她，不如让洛冰跟别的女孩走到一起，这样既能让小玥明白他和她没有可能，让她早点死心，早点从单相思里走出来，又能给她留些面子，因为她不是被拒绝的那一个。 这番话，入情入理，作为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爱护，肖西很赞成。可是她问程适之：“那如果洛冰也不喜欢澄菲呢？” “不喜欢？那就继续给他介绍呗！”程适之倒是很有信心，“不过，老爷子介绍的人，他会喜欢的。不信你看着吧。” 洛冰果然“喜欢”上了。这消息是三天后，肖西在公司里听到的。 初八开始上班，肖西不顾程适之的反对，将去医院的时间改为了下午下班后的一个半小时，与他的相处也因此大幅“缩水”。程适之很不满，要替她向公司请假，被肖西一口回绝。她与这两人的相处，本就在公司里引起了一些人的私下议论，如今只恐自己不能更低调，断断不肯再添什么风浪。 这天刚上班，就听腾景丽嚷嚷：“哎，你们知道吗，咱们总裁夫人即将新鲜出炉了，听说是同宇集团的千金穆小姐。” 肖西心一沉，手上的动作缓下来，尖了耳朵细听。 马上有人凑上去：“真的假的？听谁说的？可不可靠？” 也有人插话：“同宇集团的千金好像一直在国外吧，现在回来了？” 作为新闻的发布人，顺利引起了一干人民群众的关注，腾景丽很得意。可因为总裁名草有主了，断了自己的念想，这得意之中又难免有些郁闷，于是表情一忽儿得瑟，一忽儿垂头丧气，很是生动：“据说这位穆小姐回国不久，有一次遇到危险，也是有缘，洛总裁刚好在那里，出手救了她。英雄救美啊，美人一下芳心暗许，英雄也是一见钟情，就这样传为了一段千古佳话。” “嘿嘿嘿，少煽情啊，说主要的。”有人抗议。 腾景丽收起星星眼，接着道：“后来不知怎么董事长想起给洛总裁介绍女朋友，嘿！居然介绍的对象，正是穆小姐！你们说，这事奇不奇？只不过，洛总裁有了主，咱公司的帅哥资源就又少了一个。” 众人均被她故事里的信息量唬得一愣一愣的，王思远在一旁问：“真的这么巧？” 腾景丽回答：“真就这么巧！消息是从总裁事务部传出来的，据说昨天晚上，董事长带着洛总裁和穆董一家三口一起吃了一顿饭，就是总裁事务部订的包间。席间那是其乐融融，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可惜他们除了偶尔进去帮忙打点，多数得在另一间包房候着，也没听全，不然肯定还有更多消息。” 肖西虽然知道这些讯息中有些不尽不实的地方，但这场饭局却定是真的，他在准备赴宴前，明白宴会的内容，接受了这种安排，也是真的。她突然有些看不清他了，仅仅是因为介绍人是董事长，他不得不去？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她与程适之的相处，引起了他的误会？ 她对程适之，有着数不尽的感激，当晚，他生死未卜，如果可能，她即便赔他一条命，也是愿意的。可这些，并不代表她爱上了他，不是所有的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许。他如果是因为这个，她完全可以解释。 可他，没有任何交待的，就单方面作了决定。在她又一次有了心动，好不容易决定从困扰许久的过去中走出，开始一段新的尝试时，他却突然收手，让她猝不及防。 不是他先表露出了对她的喜欢吗？不是他对她关怀备至呵护有加吗？不是他主动吻了她吗？那是她的初吻，她很珍视，可现在，她开始怀疑，那吻，对他而言，是爱情的意思吗？那吻，在他那里，也一样重要吗？甚至，那吻，真的存在过吗？ 肖西陷入沉思的过程中，总裁八卦已经被讨论得到边到角，操碎了心的群众们已经在激动地展望他们的婚礼是在哪里举行，婚礼后是定居国内还是国外。她忽然觉得空气有些憋闷，拿起杯子去茶水间。 里面没有人，正好。肖西冲了一杯咖啡，什么也不加，让那醇香中的苦涩在唇齿间慢慢溢开。她同他一样，在咖啡和茶之间，更偏爱喝茶。相比泊来的咖啡和传统的中国茶，似乎他们少了许多年轻人的新潮，而多沾染了老年人的暮色与悠闲。他是性子如此，茶韵与他的气质更为搭配，她却是受了那个被称作父亲的人的影响，从小接触着过多的茶道知识，所以自然而然的喜欢。可现在，她第一次觉得咖啡才是个好东西，因为它，够苦。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相亲成功吗？ 这还是他买的手机，如果是其他人给她价值几千元的东西，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绝，可因为是他，她才除了最开始的一丝动摇，后面便坦然接受了。 他许久没有回复。在她尝完整杯苦涩，端着杯子准备离开茶水间时，听到短信提示音：嗯。 她盯着那个字，有些茫然，有些失望，有些愤怒，或许还有些好笑，他一向是个办事周到的人，这就是他的交待？ 她立即上网查询了手机的价格，用手机银行如数转账给他。如今，她认为自己并没有接受他这份贵重礼物的理由。她喜欢两清，即刻，马上。 买手机的钱已经转给你，谢谢！另外，也祝你幸福！ 发完这行字，她将手机放回口袋，他也没有再发过信息来。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她看向二楼窗外的灰色天空；站在总裁办的落地玻璃窗前，他望向二十五楼窗外的灰色天空。不远，也远的距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跟踪（1） 如果说肖西的反应是安安静静的，那么程玥之的反应无疑是轰轰烈烈的。 肖西这晚早早吃过晚饭，就往医院赶。推开门的时候，发现里面一片狼藉，枕头c鞋子横七竖八，开水瓶c水杯玻璃碎了一地，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了？”她从进门的地方扶起一张翻倒的凳子，看向病床上的程适之。 程适之苦笑：“小玥刚才来过了。” 肖西明白了：“因为洛总裁？” “当然，不然还能为什么。哎，你小心着点，别被玻璃给扎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肖西一边弯腰收拾，一边问。 “她一来，先就把护工大哥赶出去了，门一关，接着就开始摔东西。一边砸，一边那个涕泗横流啊我估计不是看我前不久刚做了手术，她那椅子应该是往我脑袋上砸的。” “怎么找上你了？应该找洛总裁啊。” “她也就是窝里横。说这穆澄菲是我招惹来的，本来应该由我端着，我自己不管，倒丢给洛冰了，要我赶紧把这炸弹给揣回来。别看她对洛冰想入非非的，其实见着洛冰，就跟只小白兔似的，也只敢把气撒在我们身上。算了，看在她现在单方失恋的份儿上，就不跟她计较了，让她发发公主脾气，过阵子那边有了既成事实，她也就死心了。” 肖西点头，什么也没说，默默将扔了一地的东西拍打拍打，拾起来放回原位，又拿了扫帚，把一地的玻璃渣打扫干净。再扶他坐起来，给他倒上一小杯热牛奶。 她也曾单方失恋过，那滋味有多难受多绝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程玥之能将这委屈在哥哥面前发泄出来，其实是好事。若是像自己这般性格，一味的退缩c忍受，伤痛只会在心里留下更深的烙印，让愈合更加遥遥无期。 她又想到了自己，自己这次，还算是失恋吗？应该，不算的吧。除了那个吻，他并没有说过喜欢她，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的蜜语和承诺。那应该只是他一时兴起，也是她一时情迷，过了便过了，风吹便散了，他既然了无牵挂，她也要了无痕迹。 “你今天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程适之狐疑地问。 “没有啊。”她强作欢颜，“大概是太累了。” “那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 “我没事。一会儿护工就该回来了，放心。” 她于是扶他躺下，掖好被角，再带上门离开。 从地铁站出来，要步行一段路。时间虽然还不算太晚，但街道两旁的店铺却多已关门。每隔三十米，有一盏路灯，晕黄的光亮从头顶洒下来，将人的影子一忽儿朝前拉得老长，一忽儿又朝后扯得很远。快到小区时，路上的人越发稀少，脚步声在空旷的夜色里便显得越发清晰。 肖西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她。这种怪异的感觉其实不是第一次了，今天早上上班，她也觉得好像有人在一路注视着自己，只是每每回头，不是地铁里的狭窄拥挤，就是大街上的行色匆匆。 上次的事情后，她警惕性高了许多，于是一边加快了步伐，一边脱下手镯，在卡扣处轻轻一按，将刀片朝外，紧紧地握住。 又经过一盏路灯，灯光从背后将她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巨人。她手心攥着汗，心咚咚地跳起来，因为她发现那身影不是一个，还有另一个重叠在上面。 她猛地回头，后面上来一个年轻小伙子，她的举动将小伙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接着诧异地看她一眼，从她身旁大步迈了过去。 趁着这次回头，她也仔细看了看周围。她这边的人行道上，一百米以内确实没有人了，街对面的人行道上，则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在向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除此之外，这片街道只余下了深深浅浅的灯光和枝叶间斑驳的月影。 难道真是自己杯弓蛇影了？她疑惑地转身，握着刀的手却不敢松开，一路飞快地走进小区，冲上楼道，直到急切地打开门锁进入家里。 按下开关，客厅的吸顶灯瞬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她将门反锁，放下背包，想了想，轻手轻脚走进房间，将阳台门打开一道小缝，从栏杆的间隙里向下张望。 小区院内有一个大花坛，花坛一侧靠近大门的方向，有一盏大约18米高的中杆路灯，灯光所及之处，满眼皆是停放着的各式小汽车c摩托车。很快，肖西就在靠着前排居民楼墙根停放的一排小汽车间，发现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c穿一件黑色夹克衫的男子。男子的手上隐约拿着一架相机，似乎正仰着脖颈，朝着自己这栋楼拍照。 肖西不知是自己的动作惊动了他，还是他已经拍摄完毕，男子突然用手压低帽檐，将相机裹在怀中，快步走出了小区。 大晚上的，小区里有什么可拍摄的东西？肖西的直觉又开始作祟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拍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要拍自己？肖西并不认为，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有被人跟踪拍摄的价值。 那么，难道这直觉是错误的？仅仅只是一个巧合？他没有跟着她，拍的也不是她？ 答案不得而知。 她盯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院子出了一会儿神，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忽然觉得，是不是洛冰？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又立即觉得好没道理。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她现在对他来说，除了下属，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既然想不明白，肖西便不再多想了。自己来到这座城市之初，本就抱着不惹世俗独善其身的思想，现在这样，也好。于是缩进被窝里，强迫自己入眠。 因为心事多，睡眠质量便不好；因为睡眠不好，工作便难免无精打采。这天，肖西埋首一堆文件中，正勉力消化着文件内容时，传来手机短信提示音。 却是穆澄菲发来的，问她中午可否有空一起吃饭，餐馆离jh很近，不会耽误她下午上班。 她其实现在并不怎么想见她，本来已在回复框内打上了一行托辞，不知为什么，心底又像是有一个反驳的声音在小小地哼着，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回复道：好，下了班就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跟踪（2） 穆澄菲约的地方是一家湘菜馆，看来她对辣还真是情有独钟。 两人坐下，随便聊了几句近况，穆澄菲就问道：“那个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肖西一时不太明白“他”指的是洛冰还是程适之，有些迟疑：“哪哪个他？” “还能是哪个？当英雄的那个呗！”穆澄菲有些不自在地嗔道，“不是还在住院么？” “哦，恢复得挺好的，已经能吃一些半流质的食物了，整天有精神跟人贫，天天有朋友去医院看他。” “他倒是交游广阔啊。” “他不就那性子么。”肖西微笑。 “你们那天，是两个人约会刚好碰上的歹徒？” 肖西不知道这个问题的回答重点是应该落在对“两人约会”的解释还是落在对“碰上歹徒”的说明，微愣了愣：“不是啊，他和一帮朋友泡吧，我也去了，后来我要先走，他送我回家时碰上的。” “哦那天在医院说得太简单了，仔细说来听听。”穆澄菲似乎很有兴趣。 肖西于是重新讲述一遍，末了说：“你要想听得更详细，可以去医院，程适之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这些日子哪天不跟来看他的朋友过几遍，从情景描绘到动作模拟，这几日好像已经新添加了心理描写，再过些日子，我估计连犯罪心理侧写都有了。” 穆澄菲哈哈大笑：“你们还真逗。” 肖西也笑：“程适之确实是个不错的朋友。” “嗯你们，在交往吗？” “怎么可能，我们只是朋友。”肖西回答，不知为什么，又加了一句，“再说，他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肖西夹菜的手顿了顿，接着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 “说嘛说嘛，咱们之间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肖西将碎发别到耳后，说：“成熟c稳重c有责任感的，不要太闹，安静些的吧。其实说不好，主要还是凭感觉。” 她倾尽全身力量，在她过去的23年生命里，爱过11年c几乎占据她生命过往一半时间的男人，就是这种性格。刚刚在她情感天空里留下印记又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将这印记抹去的另一个男人，也是这种性格。 “可是你不觉得这种人太闷了，没什么情趣吗？”穆澄菲嘴唇辣得通红，还在一个劲儿往嘴里夹菜，“我是喜欢幽默风趣些的男人，要长得帅，还能时常给我一些小惊喜的。当然，前提是必须足够爱我，而不是爱同宇集团。” 她也放下筷子，认真看向肖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搬出来住，并且不去老头子的公司上班吗？” “我很小就去了国外，一直以来住着豪宅，穿着名牌，坐着豪车。我的朋友很多，男朋友也有过几个，可我最后总是发现，他们对我的钱的兴趣，要远远大于对我的兴趣。” “我的第四个男朋友，是一个中国留学生，那种家境一般，靠着用功苦读成功改变命运的凤凰男。对他，我投入了真感情，是真的喜欢。” “他长得不错，是我先看上的他。他独自在国外求学，吃穿都很节俭，业余时间会做些兼职贴补生活。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学校餐厅。他正给邻桌的两个女孩端去两杯饮料，微微的欠身，笑容干净c清透，牙齿整齐洁白，还有一个小酒窝。阳光从落地窗外洒了他一身，那笑容也像阳光一样闪闪发亮，我忽然就呆了。” “我留意上了他，在他工作的时候，故意为难他，想吸引他的注意力。他起初看起来是有些反感的，因为他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耐烦。后来不知怎么，居然又开始倒追我了。我以为是他终于看到了我的优点，终于与我碰撞出了火花，心底里又是得意，又是憧憬，又是甜蜜。” “我们交往了三个多月。他很体贴我，哪怕是我的一些无理要求，他也总是尽量满足。我原来吃喝玩乐，多半都是些挥金如土的地方，跟他约会以后，就很少去了。不是我不喜欢，是他经济能力不够，又坚决不肯花我的钱。我让他不要再兼职了，说我完全可以帮助他，他也不肯听，不但照样在餐厅打工，还用好不容易攒的钱，在我生日那天送了我一条铂金项链。” “你知道我拿着那项链，是什么感受吗？这也许只是我许许多多项链里最普通的一条，但却是他不知道端多少盘子收多少碗换来的。他不让我为他花一分钱，却舍得为我花自己本就不多的钱。他总是说，我之前有什么都与他没关系，他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让我过上最幸福的生活。我很庆幸自己这次终于找到了对的人，甚至计划着圣诞节的时候，把他带回国，正式介绍他和我的父母见个面。” “可老天却与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学校放圣诞假的前一天，我在家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和他一起回国，突然门铃响起，菲佣开门，进来了一个衣着普通直不安地绞着手指，很是局促的女孩子。我很奇怪，因为我并不认识她。女孩问我，是不是他现在的女朋友。我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女孩是他的前女友，也是一起从国内出来的留学生，在国内时是大学同学，到了澳大利亚后被分隔两地，一个在墨尔本，一个在阿德莱德。两人谈了整整五年恋爱，那女孩来找我时，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女孩说，他们感情很好，本来是准备要结婚的，男友突然要和她分手，无论她怎么哀求c痛哭，都无济于事。她起初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她悄悄过来，跟踪了他好几天，才明白缘由。男友很优秀，之前也有喜欢他c追求他的女孩，但男友从来没有变过心。她不相信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突然说没就没了，何况，还是在他知道她腹中有了小生命的时候。” “她来找我，是希望我离开他。虽然男友坚持要她打掉孩子，但她不会这么做。在大学时，她就曾为他流产两次，医生已经警告过她，若是失去这个孩子，她可能再没有了做母亲的机会。所以，这个孩子，她一定会生下来。她更希望尽最后一点努力，让孩子将来有一个完整的家。” “你离开了？”肖西问。其实不问，答案也已经显而易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跟踪（3） 穆澄菲点头：“我告诉他，圣诞节我可能不能带他一起回去了，父亲公司出了问题，有可能会破产，我得赶回去看是什么情况。我请了假，在家里呆了一个月。回澳大利亚后，就租了一间便宜的合租房，辞了菲佣，把原来住的房子挂牌出售，还把汽车也卖了。他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家现在没钱了，支撑不了这么高的消费。” 穆澄菲自嘲地笑笑，耸耸肩：“很自然，他离开了我，回到了他前女友身边。其实，我在做这些事情时，心里还抱着一丝丝希望，以为他或许是真的爱我，如果我家遭逢变故，他还能不离不弃地陪在我身旁，那么哪怕对不起他前女友，我还是要和他在一起。可惜，不是。” “这件事对我打击也比较大。几次的恋爱失败，都是因为我看清了那些男人的真实目的。卖房卖车，一方面是为了试探他，另一方面，我也确实想自力更生，试试没有了富家女的光环，我还能不能养活自己，同时找到真正的爱情。” “所以回国后，你也要自己搬出来住？”肖西问。 “是的，我在这边没什么朋友，只要我不主动说，谁也不知道我和同宇集团有什么关系。” 肖西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那我听说你和我们总裁” 穆澄菲明白了她的意思，说：“你说洛冰？那是程伯伯介绍的，我不是还欠着他儿子的人情债嘛，不能不去。” 然后咬着筷子头，想想道：“那人长得还算不错，不过只见了一面，也说不上有什么感觉，再说吧。” 肖西勉强笑笑。 她忽然想到，洛冰也是那位前男友一样的吗？虽然程玥之和穆澄菲都是富家女，但程玥之有一个哥哥，按照老一辈的传统思想，将来程家的大部分产业总归是要收到程适之名下的。穆澄菲却不同，她是独女，将来必定会继承穆家的全部财产。对于女婿来说，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所以，他才会选择了穆澄菲？ 这一想法刚冒出来，心里立刻有个声音在更大声地反驳。不，他不是这样的人。认识他以后的这些日子，曾无数次直视他的眼睛，如果那双眼睛一向的宁静c淡泊c深沉，从来没有发现物欲的沾染，他的主人又怎么会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 “肖西！”一根手指伸到她眼前晃晃，“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哦，没怎么啊。” “哎，我跟你说这么多，你没烦我吧？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开始就觉得我们俩很有缘。” “我们是朋友。”肖西向她伸出一只手掌。 穆澄菲笑着伸出手与她轻轻击掌：“朋友！” “对了，差点把今天找你来的主要目的给忘了。”穆澄菲递过来一张卡片，“我家新开了一个度假山庄，环境很不错。下周末你有时间没，一起去玩玩？” “呃，不用了”肖西谦让，没有白白占人家便宜的道理，自己又舍不得去花那些钱。 “新开张拢人气，这都是些免费体验卡，与其让我爸乱送人，还不如咱们去玩玩呢。到时有什么不满意的，帮老头子提提意见就成。” 肖西看她嘟着嘴，双手掌心相合在胸前晃两下，作了个央求的姿势，表情甚是可爱。再推辞就矫情了，于是道：“哦，那好吧，就我们俩吗？” 肖西本是随口一问，穆澄菲却突然有些扭捏：“那个要不你问问那位英雄呗，听我爸提过一句，他那时该出院了，山庄空气好，适合疗养，他若是喜欢的话还可以多住些日子。” 肖西看她神情，忽然意识到些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嘴中只回答：“好好，我问问他。” 两人从湘菜馆出来，肖西与穆澄菲告了辞，便沿着花坛里的人行道向公司方向走。 天气很好。和煦的阳光从一侧高楼的顶端斜射下来，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有风轻轻抚过，已褪去了冬日里的戾气，开始显露出初春特有的柔和。 经过一处全玻璃幕墙的高楼时，肖西放慢了脚步，随手扯掉绑在头上的皮筋，让头发披散下来。她平日多数束着马尾，今日微风正好，适合感受一下风过发间的惬意。 身侧那块深绿色的玻璃墙便临时充作了镜子，她微微侧身，用手抓了几下头发，稍稍整理一番，再将皮筋套在手腕上，转了身继续走。 前面是一家咖啡馆，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靠窗的地方有一张桌子还空着，她走过去坐下，服务生很快迎上来，端上一杯冰水。她点了杯黑咖啡，然后拿了包去洗手间。在里面转了一圈，出来时走到最近一个角落的一根方柱后，将身子藏住，只从柱旁的绿植中探出一点脑袋，注视着店外的那个身影。 五分钟，十分钟。 十五分钟过去了，那身影果然有些沉不住气，推开店门走了进来。肖西待他向店员询问靠窗那位小姐的去向时，迅速从柱后闪身而出，站到店门和他之间，静静看着他。 她可以确认，这人她几天前才刚刚见过。此刻，他依然戴着黑色鸭舌帽c穿着黑色夹克衫，胸前依然挂着相机。 看到她，男子明显有些慌乱，第一反应应该是想夺路而逃，可出口又被她给堵住。他游移的眼神更增添了她的信心，她指指靠窗的座位：“你好，坐下来聊聊吧。” 如果是夜晚，如果是寂静的小道，她必定不会有这样的勇气，可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她不信他敢怎么样。 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走到那杯黑咖啡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 “喝点什么？”肖西问他。 男子约摸四十岁左右，尖脸，长眉，细眼，很普通的路人甲。 “不不用了”男子双手机械性地在相机机身上搓来搓去。 “那就也来杯黑咖啡吧。”肖西向服务生道，然后直奔主题，“跟踪我这么久，都拍了些什么了，给我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