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到六十年后又穿回来了》 第1章 李星星 “小李老板，一车红薯请签收！” “星星，你爷爷在我那儿榨的油和豆饼，你来接收！” “小李老板，我是红星食品厂的送货员，李老板生前定的各种糖果糕饼，我给你送来了，款已结清，麻烦你点清货物以后签收一下。” “星星！你爷爷找我定的羊肉！” “小李老板，我是沪上来给们送你爷爷找我们特别定制的大白兔、麦乳精等。” “小星星，老李头找我定了我今年养的所有小黑猪，我先宰一部分，直接运进冷库里是不是？明后个再把剩下的杀了给你送来。” “星星，星星，你家平时不卖牛肉啊，你爷爷咋找我定了牛？让我帮你杀好。” “小李老板，老李找我运的一车棉花，我给你卸在哪里？” “星星啊，你爷爷两年前就定了我养的走地鸡，指定时间，叫我全杀了，脱了毛再给你送来，你家的冷库能装下吗？还有好几车草鸡蛋，一车好几万哪！就算过年前一阵子的出货量大，也未必能卖完吧？” “小李啊，你说你爷爷找我买晒干的红薯渣子干啥？只有猪吃那玩意儿，你家又不养猪，堆放在你家后院子里，气味可不好闻。” ………… 李星星不知道她爷爷临终前在想什么。 刚办完老人家的丧事，就有老人家生前全款定下的百余种货物一车一车地送上门，还有他老人家突然起意收购的小麦、玉米、大豆和稻谷等未经处理的毛粮，堆满了星星批发超市大大小小的所有冷库、仓库、大院子。 得亏老爷子年年扩建自家的批发超市，现在足足占据一条街，一溜门面全开店，后院的仓库特别大，直接承包了后面的一大片耕地，全镇就没有比他们家更大的。 至于他的银行账户，一查只剩十块九毛八。 没错，除了早已登记在李星星名下的店铺和堆积如山的粮油百货，老爷子留给李星星的全部遗产就是十块九毛八。 李星星挠了挠头，决定上山问问老爷子。 老爷子葬在梧桐山山腰。 这位置，据风水先生说，藏风聚气，利于后辈出将入相，乃是风水宝地。 事实上，老爷子选择葬在这里的原因是他在这里捡到了刚出生就被遗弃的李星星，当作亲孙女一样地养大，至今十八年整。 腊月初八，李星星的生日，正好给老爷子烧五七纸。 跪在地上点燃成堆的纸钱和金银元宝，皓腕上各有两只金手镯叮当作响，那是老爷子三年前特地找人给李星星打的，实心的素面圆环老工艺，单只四两，四只就是十六两，叮嘱她戴到十八岁以后才能摘下来。 回想老人的音容笑貌，李星星的眼泪汹涌而出：“爷爷，您说过您会长命百岁再加二十年的，可为什么要终止于九十九呢？我没有爷爷了。” 回应她的，仅有墓碑，冷冰冰的墓碑。 没有亲人的世界，似有无尽的孤单包围着她。 痛哭一场后，李星星缓缓起身，准备回家料理老爷子留给她的货物，谁知刚一转身，她就觉得一阵晕眩，欲扶墓松时却扶了个空，踉跄倒地。 此时此刻，她没发现自己被一团白光包围。 待白光散尽，她从地上爬起来，第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第2章 大李子村 爷爷的坟不见踪影。 山，还是梧桐山。 水，却没有自山脚下蜿蜒无尽头的凤凰泉。 令人心惊的是，梧桐山不再绿树浓荫，而是枯草丛生，极目远眺，四周荒凉，万籁俱寂，竟似没有任何活物的存在。 唯一的优点是，空气格外清新冷冽。 李星星倒抽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到哪里了？ 好像转换了一个时空似的。 寒风吹来，李星星打了个寒颤，不妙的预感催促她立刻下山，同时裹紧老爷子专门给她定制的大花面羊皮袄，叫她生日当天一定要穿这身衣裳。 特老气的款式，也就村里大娘们会穿。 正值妙龄的女孩子，当然爱美，可老爷子的审美一直停留在六七十年代，导致李星星除了上学和出门，平时在家就按照老爷子的喜好打扮。 尤其是冬天。 虽然羊皮袄花棉裤又臃肿又土气，但很保暖啊！ 兴许是被遗弃时挨过冻受过寒，李星星格外怕冷。 再说，穿成这样也不容易露富。 想到这里，李星星瞬间垮下小脸。 老爷子一生驻守槐花镇，从小卖部发展到批发店，在房地产还没发展的时候就买下了一条街，做成百货批发超市，钱是越挣越多，多到自己数不清，堪称槐花镇第一富，但现在所有钱都变成一车又一车的货物了，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卖完。 得亏槐花镇挺大的，底下有十几个乡村，每个村都有商店，再加上逢年过节，大家走亲访友爱买点年礼，出货量相当大。 不过，像红薯渣子、豆饼之类的玩意儿，只能卖给养猪大户。 李星星吐出一口凉气，她得先研究研究自己目前的处境，自己是到哪儿了？怎么下了山，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最终见到的不是遍地砖瓦房、二层楼，而是茅草屋、土坯房？ 没有水泥路，全是尘土飞扬的泥巴路。 地里，干巴巴全是裂痕，没有冬天应有的麦色青青。 李星星傻眼了。 她跟老爷子深入山村做慈善，从未没见过这样寒酸到极点的村落啊！ 国家有扶贫政策，对于贫困村有很大的照顾，至少水泥路是免费给修的，五保户房子是免费给盖的，危房基本拆得差不多了。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李星星觉得自己得小心为上。 她先撸掉四只金镯子藏进内衣口袋里，然后握紧老爷子留给她的锋利匕首。 同时，抓些土抹到脸上，弄乱乌黑油亮的大辫子。 老爷子总担心她身子弱受欺负，在她很小的时候就送她拜师学艺，练了十多年，虽不能以一敌百，但能做到以一敌十。 沿着大路步行七八分钟，到达村口，看见一块石碑。 历经岁月的石碑。 上面刻着“大李子村”四个字，字迹有些模糊了，难掩铁画银钩的锋锐之气。 大李子村？ 李星星蓦地从颈中拉出一根红绳，底端系着桃木做的一块儿小牌子，一面刻着“天官赐福”四个大字，一面刻着“大李子村陈狗蛋李秀红”两行小字。 第3章 回到六十年前 爷爷捡到她时，除了一张打补丁的碎花薄襁褓，身上就挂着这块牌子。 但是，他事后寻访过，附近压根没有大李子村。 这时候突然看到一座大李子村，李星星不禁抬起脚。 进了村，一路没见着人。 李星星发现，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正打算选一家敲门问路，左侧石头院子里走出一个衣衫褴褛愁眉苦脸的老妇人。 特别瘦，瘦到什么程度？ 纯粹是一副骨头架子裹着一层古铜色的皮，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显得十分刻薄。 她一眼看到李星星，脱口道：“大姐儿，你找谁？” 问话时，盯着李星星的花棉袄花棉裤，直冒出羡慕的光芒。 大棉袄哦！看起来很暖和。 听到和自己家乡差不多的口音，李星星扬起热情的笑脸儿，回以乡音：“大娘，我出门寻亲的，可在走山路时被人劫了道儿，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东西却全没了。在山里转悠两三天才找到路出来，累得不行，想在你们村歇歇脚打听一点事儿，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老妇人哎呀一声：“遇上抢劫的了？你摊上了可不得倒霉吗？看着你的样子就知道是一头肥羊！来，坐吧，你想打听什么？” 她拍拍门口的几个树根墩儿，没让李星星进门。 李星星假装累极了，坐下来捶腿，“大娘，我找大李子村，这就是大李子村吗？今天是哪一天，什么日子啊？我看村里没人出来。” “今儿腊月初八，冷得很，谁出来找罪受啊？你问大李子村，俺们这儿就是以前的大李子村，建国以后，改叫大李子生产大队啦！” 李星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生产大队？那不是六七十年代存在的称呼吗？ 不妙的预感更强烈了。 “大娘，建国多少年了？怎么改名了？” 老妇人回答道：“建国十年出头喽！改名的事，国家叫改，那就改呗！俺们老百姓听话，只想好好过日子，就是这世道呀，唉！” 建国十年出头，不就是六零年？ 李星星欲哭无泪，“世道怎么了？” “遭了灾啊，收不上粮食，交的公粮又多，家家户户吃不饱穿不暖，跟十八年前的饥荒一样，那时走的走，死的死，散的散，整个村子空一半，如今却是走不得远路，被当成盲流抓起来遣返回乡，可不是好事儿！” 李星星想起来了。 老爷子跟她说过六十年代初的饥荒，持续了三四年左右。 她一个转身，怎么就到六十年前的时空了？ 没户口会被查的！ 老妇人说完，打量李星星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大辫子，“大姐儿，你找大李子村干啥呀？刚刚听你说，你出门寻亲，寻什么亲？” 李星星嗯了一声，眼神晶亮又真诚，“我是被遗弃在梧桐山的，我爷爷收养了我，把我抚养长大，他老人家最近去世了，我没有亲人，就出来走走，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大娘，你们大李子村有叫陈狗蛋和李秀红的吗？” 第4章 寻亲 老妇人一愣：“你说陈狗蛋和李秀红？” “对呀！” “你哪一年生的？” 李星星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们这儿真有陈狗蛋和李秀红啊？” 陡然掉落到六十年代的时空，李星星想给自己先弄个身份，免得被人当黑户当特务分子抓去审问，于是就拿自己被遗弃的事儿出来说，毕竟不好查探，但看老妇人的神情，似乎大李子村确实有叫陈狗蛋和李秀红的夫妇。 这就奇了怪了。 细品品，有六十年的间隔呢。 老妇人仔细打量李星星的脸，“别说，你白白净净的，和秀红长得是有点像，看年纪的话，，她闺女要是活着，跟你差不多大小。” 李星星啊了一声，“李秀红？” “是啊，你不是找陈狗蛋和李秀红吗？陈狗蛋不在了，李秀红在。” “您能跟我仔细说说吗？” “俺们村的人都知道，没啥不能说的。秀红她啊，命苦！”老妇人叹了一口气，“嫁给陈狗蛋后，一共生了两个娃，一个女娃生下来就被扔进深山喂野狼，一个男娃好不容易养到十来岁，又被陈狗蛋一家子给带走了。秀红受不住打击，疯了。” 李星星眉头一皱：“疯了？” “儿是娘的心头肉，两块心头肉都被活生生地挖掉了，能不疯吗？你找来倒是好事，你娘见到你，说不定病能好一半。” “是吗？” 要不是为了有个身份，李星星差点说出自己未必是李秀红被遗弃的女儿。 扔进深山，活着的几率很低很低。 如果不是恰巧遇到路过梧桐山的老爷子，她早就被狼吃了。 那会儿，可冷可冷了，下着薄雪。 老妇人拉着她的手往村里走，“是不是的，见到秀红问问她就知道了。你要真是秀红的闺女呀，你得叫我一声大妗子！” “大妗子？”李星星鹦鹉学舌。 “我们家和秀红家是近房，没出五服，我男人是秀红的堂哥，你不得叫声大舅？” 路上又遇见一个骷髅般的高瘦男人，他背着粪箕子，里面装着柴火，好奇地看了李星星一眼，“翠花嫂子，哪儿去？这是谁家的闺女啊？长得够水灵的，你家的亲戚吗？” 老妇人站住脚，“嗨，大柱子，你看她像你家秀红吗？” “你说小妹？”男人打量李星星，眼里现出三分犹疑，“有点像小妹年轻时，但小妹现在瘦得很，又疯疯癫癫，看着就不大像了。” 老妇人一拍大腿：“你也觉得像是不是？她来寻亲的，有可能是你外甥女！” “我外甥女？”大柱子失声道。 “是啊，她说她刚出生就被遗弃在梧桐山的，秀红生的那个女娃儿不就是被扔进梧桐山里的吗？我算了算，年纪合得上。” 大柱子立刻盯着李星星，“真的假的？” 李星星无奈极了：“我不知道啊，所以需要确认一下。” 大柱子两条腿倒腾着，三五步就跑到斜前方的一个院子门口，扯着嗓子喊道：“爹！娘！你们快出来，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又拍院子左右隔壁的篱笆门：“二柱子！三柱子，你们出来！” 第5章 真找着了 几个院落的门次第打开，跑出一群骷髅人。 李星星吓了一大跳，男男女女竟有一二十个人，全盯着自己看。 她，唯一的陌生人！ 其中一位弯腰驼背拄着拐杖的干瘦老头儿问道：“大柱子，啥事儿？” 大柱子一指李星星，“爹，翠花嫂子说，这大姐儿有可能是咱们秀红的闺女！” 一石激起千层浪！ 哗啦啦的，几个院子里又跑出十来个人。 男女老少都有，从大到小，模样却无二致，均是皮包骨头的骷髅架子顶着一颗头颅，头发稀疏，面无人色，穿着黑棉裤、大襟袄，男的则拦腰系一根布条当腰带。 饥饿、贫穷、落后全写在脸上。 有人问道：“在哪儿呢？在哪儿呢？真是小妹的闺女吗？” 有人伸头：“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有人疑惑：“已经十八年了，自己找来的吗？咋就找来了？” 被几十人议论并被几十双眼睛围观的李星星浑身不舒服，脚步悄悄挪了挪，往名叫翠花的老妇人身后躲一躲，“我是来寻亲的，你们不准打人啊！” 这家子的人太多了吧？ 和大柱子模样相似年纪相仿的成年男人就有八个。 她有些后悔，自己太冒进了。 “大姐儿你别怕，不打人，俺们不打人！”老头儿身边的老妇人走近李星星，她神色温柔，对着李星星的脸端详片刻，目露激动，“大姐儿，慢慢说，你今年几岁了？凭啥来寻亲的？怎么翠花说你是俺家秀红的闺女？” 翠花忙道：“她说她来找陈狗蛋和李秀红的。” 李星星心里叹了一口气，“我今年十八岁，我爷爷在腊月初八捡的我，那会儿是刚出生的样子，脐带还打着结呢！就带了块儿小木牌。” 大柱子脱口道：“正面刻着‘天官赐福’，背面刻着‘大李子村陈狗蛋李秀红’！” 李星星震惊极了：“你怎么知道？” “我给刻的，我咋能不知道？你哥也有一个。”大柱子近前两步，又惊又喜，“难道你真是被陈家老虔婆扔掉的女娃子？木牌呢？给我看看。” 比之眼前激动的众人，李星星更加迷茫。 她鬼使神差地摘下颈中桃木牌递过去，“我从小就戴着。” 桃木牌已被磨得油光发亮，似有一层包浆，字迹却依旧清晰。 大柱子捏着木牌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声音突然带了些哽咽，“没错，没错，爹，娘，你们看，是我给外甥女刻的牌子！是真的！” 众人呆住了。 李星星更是傻眼，“别是认错了吧？” 她是一甲子后穿过来的人啊，怎么可能是40后？ 按照他们说的，秀红之女生于一九四二年，可不就是40后吗？ 自称是她外婆的老婆婆老泪纵横，“孩子，你活着可真是太好了！当年陈家老虔婆丢了你，咱家知道后，你大舅带着你余下的几个舅舅连夜上山找，翻遍了梧桐山和附近的几座山头，一丝儿痕迹都没有，你娘从那时候起就不大好了。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第6章 疯子娘 李星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哪知道自己的身世居然如此离奇。 爷爷是料到今天了吗？临终前不忘叮嘱她穿花棉袄，不摘金镯子。 摸摸放金镯子的口袋位置，李星星稍稍减了些愁绪。 四只金镯子，十六两。 自古以来，黄金都是硬通货。 换了钱，总能以高价买到一点粮食果腹。 “我就是按着木牌子找来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孩子，哪知道我特别倒霉，竟然遇上劫道儿的，行李物品等等都被他们抢走了，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李星星没忘记给自己解释两手空空来到大李子村的缘由。 “人平安就好，人没事就好。”李婆子盯着她的脸，拉着她的手。 李星星的手比较柔软细嫩，被老人家粗糙大手硌得生疼，但她却没有抽回来，“要不你们再查查？别搞错了。” 翠花一拍手：“错不了！肯定错不了！” 十八年前，既是战乱年代，又遇灾荒，他们村就陈家扔了一个女娃娃。 李婆子点头赞同：“对，对，对，错不了，咱们进家说话。小柱子，找你小妹赶紧回家，就说她闺女没死，自个儿找来了。” 一个麻杆儿似的中年男人麻利地应一声，跑远了。 一帮人簇拥着李星星走进院子。 院子很大，但简陋。 正房三间石头墙茅草屋，左右各有两间土坯房，以石头垒院墙。 堂屋比较狭窄，光线又比较暗，站不下所有人，就李星星和李老头、李婆子、翠花、八个舅舅相继进了屋，其余人在院子里交头接耳，十分兴奋。 “她长得真俊，胖乎乎的，头发黑，皮肤白！” “像小姑。” “那件大红花的羊皮袄可真好看，没有一个补丁，一定很暖和！” “收养她的人家条件不错，不然不会把她养得白白嫩嫩。要是留在陈家，就凭陈婆子那副尖酸刻薄样儿，肯定不给她好吃好喝的。” 屋里的大柱子则给李星星搬了一把椅子，又把桃木牌还给她，“孩子，你坐。” “您先坐。” 李星星等他们纷纷落座，才礼貌地坐在下手位置。 他们十多个人或是坐在骨牌凳上，或是坐在床沿，或是坐着椅子，全用眼睛看着李星星，直到翠花忍不住开口道：“孩子，俺们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我叫李星星。” 李老头儿一愣：“你姓李？” 李星星嗯了一声，“收养我的爷爷姓李呀，我自然姓李。” “姓李好，小妹生的合该姓李，是咱们李家的娃儿！”大柱子满脸高兴，“户口就上在咱们家，和陈家没关系！” 李星星心口一跳。 户口，那么容易就拿到了吗？ 不等她开口，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蓬头垢面的妇女跌跌撞撞闯进来，两只眼睛往屋里一扫，准确地定在李星星身上。 很快，她扑到李星星跟前，伸手就撸她的左衣袖。 看到手腕往上三寸处的一块红色胎记，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里涌出来：“我的儿！” 第7章 疙瘩汤 李秀红抱着李星星大哭一场，哭得声嘶力竭。 李星星的身份，至此确认无疑。 “别哭了啊，别哭了。”李星星拍拍李秀红的后背，心里很不是滋味，“您先松开好不好？咱们慢慢儿说话好不好？我心里有许多的疑惑。” 李秀红改抱她的一条手臂，就是不肯松手。 神态天真，宛若幼童，眼睛却一眨一眨地盯着李星星，仿佛怕闭上眼睛就看不到她了。 李婆子眼里含泪：“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老天有没有眼睛，李星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很想哭。 二十一世纪有手机有电视有网络的生活不香吗？偏偏跑到六十年代忍饥挨饿。 她喜欢自己脸上的婴儿肥，她喜欢自己白皙的皮肤和乌黑的头发，她喜欢偶尔买一两件首饰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她不想变成眼前的一群人形骷髅啊！ 吃不饱饭，很恐怖的！ 李星星摸摸肚子，她有些饿了。 今天是爷爷的五七，她伤心之下食不下咽，早上就喝半碗热牛奶，现在肚子咕咕叫。 可看着家徒四壁的样儿，她不好意思张口。 然而，大家都听见了，李老头儿立刻对老伴儿说道：“把念恩给他娘寄的一点富强粉拿出来，给星星下一碗疙瘩汤，打个鸡蛋。” 富强粉？感觉好金贵的样子。 因为八个舅舅和翠花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李星星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李婆子却道：“我去给你做，你和你娘在屋里等着。” 翠花站起来：“大伯，大娘，你们自家人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多亏你把星星送到我们家，明儿再去谢你。”李婆子送她到门口，又对满院的儿媳妇、孙媳妇和孙男娣女们说道：“都散了吧，吃完饭后过来，叫星星认认人。” 大柱媳妇小声道：“娘，真是小妹的闺女？” 李婆子点头：“是，秀红看了她手脖子上的胎记，生下来就有的。” 那就没错了。 当娘的，总不会认错自己的孩子。 满足了好奇心，大人带小孩，三三两两地散去，各回各家，躺在被窝里暖暖烘烘，不比在外面吹风强？ 既然李星星回来了，他们早晚能见到。 等李婆子端着一碗疙瘩汤进屋，正在和舅舅们说话的李星星吸了吸鼻子。 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她居然觉得疙瘩汤好香。 要知道，她最不喜欢吃面疙瘩了。 “来，星星，趁热吃。”李婆子递到她跟前，还有一双半新不旧的竹筷子，满是皱纹的脸上格外慈祥柔和。 李星星饿得不行，“我真吃了啊！” 真没想到，她李星星有一天居然会被一碗少油无盐只有一颗荷包蛋和一点白菜叶子的疙瘩汤馋到流口水。 “吃吧，吃吧！”李秀红催促道，“吃完了，我再问陈狗蛋要！” 李星星差点被疙瘩噎住：“陈狗蛋不是死了吗？” 她记性很好的，翠花妗子说陈狗蛋不在了。 反倒是李家人愣了一下，李大柱冷笑道：“可不就是死了吗！” 李星星一听就知道陈狗蛋没死。 没死却不在，那就是和李秀红离婚了？ 第8章 青铜变王者 到晚上，李星星搞清楚状况了。 渣爹陈狗蛋确实活着，已改名陈向阳，在李星星出生那一年跟路过的抗战队伍走了，敢打敢拼立了功，建国后就当干部，现已转业为省城大厂的厂长。 他身上有男人的通病。 贫穷时和李秀红如胶似漆，不过是因为除了李秀红，他没有别的选择，发达后有无数选择，就说包办婚姻不幸福，没跟李秀红正式离婚，就在抗战基地娶了一位革命伴侣，衣锦还乡后接走父母、弟弟、儿子，却将李秀红弃若敝屣，正式离了婚。 那会儿，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陈狗蛋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升官发财换老婆，上行下效罢了。 李秀红在女儿被遗弃后找不回来时就有些疯癫，全心全意地照顾儿子，谁知最后不仅没了婚姻，也失去了儿子，还要被组织做思想工作要求进步，于是她彻底地疯了。 她被老李家接回来，一直由父母兄嫂和侄子们供养。 “我没疯。”李秀红附在女儿耳畔悄悄说道。 她们母女晚上睡一张炕，就住在老李家的东偏房。 硬邦邦的炕，打着补丁的粗布棉被，被子上面搭着李星星脱下的羊皮袄。 被褥虽然破旧，但洗得干干净净，没有异味，和李秀红白天蓬头垢面的样子很不相符。 没有灯，屋里很黑，李星星看不到李秀红的神色，但李秀红却似察觉出她的疑惑，低声道：“我不疯的话，怎么撕掉陈狗蛋一块肉？他当年跟着抗战队伍离开时，拿着我陪嫁的二十块大洋当路费，功成名就后想把我撇一边，他做梦！” 李星星啊了一声，“您装疯？” “对！我装疯卖傻十年了。”李秀红伸手搂着她，“我是疯子嘛，疯子做事没有章法，就算闯祸了，他们也不能计较。我疯疯癫癫地在陈狗蛋工作单位又打又砸，闹得他们领导亲自出面和我带去的叔伯哥哥侄子们商量，让陈狗蛋赡养我一辈子，每个月拿三分之一的工资寄给我，后来实行计划经济，再加上三分之一的粮票、布票，十年来没有间断过。” 哦豁！ 牛叉人物啊。 亏她刚开始很同情李秀红的遭遇，以为人家是青铜，结果是个王者。 拿到陈狗蛋三分之一的收入，不可能只靠装疯卖傻。 “这些年，爹娘哥嫂没少照顾我，那些钱票到手后，我经常拿一部分出来补贴家用。”这是九个哥哥和九个嫂嫂没厌弃她的主要原因。 如今四处闹灾荒，李家数十人口坚挺到现在没饿死一个人，这些钱票立了不小的功劳。 因为，一有钱，李家就囤粮食，藏得特别深。 经历过42年的灾荒，他们比谁都清楚粮食的重要性。 李秀红哽咽道：“星星，我这辈子最感激的事情就是老天爷开了眼，让你平平安安地回来找我，我恨不得给老天爷磕一百个一千个头！” “我也没想到我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李星星觉得自己更牛叉，谁有她这样离奇的经历啊？ 一九四二年被遗弃，被六十年后的爷爷捡到，成年了却又穿回一九六零年。 可是，李星星不快乐。 她不想过苦日子，她想回爷爷留给她的家，她想喝牛奶！ 第9章 金手指啊 重回六零年的第一天，李星星睡不着。 李秀红搂着她已经心满意足地睡熟了，她却在睁着眼睛数小羊。 以后该怎么生活？ 只有十八岁的李星星心里没一点谱。 从小到大，她经常听老爷子说起那个年代里发生的事儿，人民有信仰，斗志高昂，为了信仰他们可以付出一切，但日子过得很苦。 物资匮乏，全程要票。 吃不饱穿不暖，是大多数老百姓的真实写照。 正准备流点眼泪告慰自己的悲惨命运，李星星眼前突然一亮，发现自己居然站在自家批发超市的大门口，抬眼就能看到门上因爷爷去世而贴的白纸。 做梦了？ 李星星嘀咕着推开未上锁的大门。 明明是大白天，早该开市做生意的时候，整条街上却没一个人，很奇怪。 一进门，李星星就受到了暴击。 来自货架上各种食品百货的暴击。 她立刻冲过去，抓起货架上的一盒鸡蛋糕就撕开包装盒。 绵软香甜的鸡蛋糕吃进嘴巴里，真香！ 上午吃一碗清清淡淡的疙瘩汤，傍晚却是稀汤寡水的一碗红薯干稀饭，压根不管饱，难怪一个个瘦得跟麻杆儿似的。 一口气吃完三块鸡蛋糕，吃到第四块时，噎得李星星赶紧拆牛奶喝一盒。 顺口气，李星星蓦地呆住了。 为什么她可以吃到自家超市里的东西？真真切切地吃了下去。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做梦来着。 蹬蹬蹬！ 捏着手里的鸡蛋糕，李星星沿着楼梯爬上二楼，闯进自己和老爷子的家。 他们一直住在其中一栋门面房的二楼。 现在，和她给老爷子烧纸钱的摆设一模一样，她早上喝剩的半碗牛奶还在桌上。 她是穿回家了？ 李星星喜不自胜，摸摸老爷子摆放在多宝格上的金貔貅。 实心的，纯金！ 老爷子就好这一口，叮嘱她千万千万不能移动。 冰冰凉凉的触感令李星星眉开眼笑，谁知眼前一黑，重新回到和李秀红的被窝里，前前后后也就十分钟左右。 李星星手里拿着没吃完的半块鸡蛋糕。 哟呵！ 再看李秀红，睡得正香，仿佛没察觉到自己是否消失。 神奇了！ 李星星把半块鸡蛋糕塞进嘴里，毁尸灭迹后，她仔细研究自己所遇到的神奇经历。 只有一条街，自家买下的门面房仿佛从槐花镇切割出来了。 见不着其他人，见不着别人的店铺。 不知道是灵魂还是肉体，反正李星星感觉自己整个人可以自由出入自家的批发超市，可以在里面吃东西，也可以把任意一件东西拿出来，也可以把外界的东西带进去，顺畅无阻。 但是，每次只能进去十分钟左右。 在里面吃东西，回到现实中依然有饱腹感。 那不就是随身空间了？ 李星星就是个普通女孩子，爱美，想早恋，喜欢看，看过的随身流多如牛毛。 莫非，老爷子临终前早就料到了一切？不然他干嘛倾尽所有积蓄定购那么多的物资？一定是给她穿越做的准备。 李星星喜滋滋地舔了舔沾有鸡蛋糕屑的手指。 她决定，明天早上喝两盒牛奶，然后再蘸着番茄酱吃面包！ 第10章 红薯饭 研究到半夜，半点没惊动李秀红，李星星怀着喜悦的心情睡到日上三竿。 实在憋不住了，她才起床穿衣，蓬头垢面地冲进茅厕。 茅厕这玩意儿，她在槐花镇下面的村子里见过更邋遢的，一点都不稀奇，稀奇的是老李家挺有规矩，居然有男厕和女厕。 石头垒墙，茅草做顶，中间以一道墙隔开。 忘记带手纸了，厕所里也没有，只有一堆玉米棒子皮，唾手可得。 李星星无奈地从超市里翻出一刀卫生纸，拿几张出来擦屁股。 有些黑，质地比较粗糙。 农村很多老大娘们就爱买这种卫生纸，特便宜。 解决完生理需求，李星星找水洗手。 跟她一般蓬头垢面的李秀红端着一盆热水从厨房里出来，顶着满脸笑容，“星星，外面有风，你到屋里洗手洗脸，我给你端进去。” 李星星受宠若惊：“那怎么行！” 让长辈给自己服务，她会遭天打雷劈的。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李婆子伸出头：“打从你生下来，你娘就没抱过你，更没有一把屎一把尿地养你，现在让她多照顾你一些，她心里就好受一点。” 当娘的心，她都懂。 “好叭！” 别看老李家房屋简陋，家具倒是挺齐全。 屋里有盆架子，盆架子上有一把旧桃木梳，有用掉一半的香皂和一条旧毛巾。 装着热水的搪瓷盆，虽掉了些漆，但颜色鲜艳，牡丹花格外靓丽。 “没有牙刷吗？”夜里偷吃鸡蛋糕，又喝牛奶，李星星觉得自己的口气很重，需要用清新口气的薄荷牙膏刷一刷小白牙。 李秀红愣了下：“吃完饭，我带你到供销社买，再买一瓶雪花膏。” 李星星哦了一声，梳完头，洗洗手，洗洗脸。 趁着李秀红出门倒水的时候，她偷偷从超市里取出一瓶没有香味的宝宝雪花膏，擦完脸又把宝宝霜放回超市柜台，留待下次使用。 外面的风太大了，不抹点护肤品，脸很快就会裂了。 她可喜欢自己的漂亮脸蛋了，得好好爱护。 等到吃早饭，看日头已经是半晌午了。 李老头儿和李婆子很早就跟儿子们分家了，子孙太多，各家吃各家的比较方便，所以饭桌前在座的就他们老两口和李秀红母女。 看着眼前的红薯饭，李星星心里不是没有触动。 纯水煮红薯，带皮的红薯，白心红皮。 即使如此，除了她碗里满满的全是红薯，其他人都是半干半稀，配着黑咸菜。 李秀红小心翼翼地道：“星星，你是不是不喜欢吃地瓜？待会儿我带你去供销社买东西，如果有糖块儿的话，我买给你吃。” 李婆子也道：“等咱家那只母鸡下了蛋，姥姥攒起来给你做鸡蛋羹。” 昨儿下锅的鸡蛋是最后一个。 李星星端起饭碗：“没有不喜欢，很好吃。” 甜滋滋，健康、抗癌、又防便秘。 搁六十年后，价格比普通的大米还贵呢！ 吃完饭找不到纸巾擦嘴，李星星偷偷伸手指摸了摸嘴角，没有沾上食物残渣，放心地开口问道：“家里每天都吃这样的食物吗？” 二老和李秀红沉默片刻，同时点头。 第11章 哥哥 相比其他大队的人家，他们生产大队算是很幸运了，有着顶好的生活水准。 大李子村四面皆山地，盛产红薯。 香、糯、甘甜。 李家枝繁叶茂，分到的自留地比较多，几乎全种了红薯，旱涝保收。 大家都是这样做的。 虽然吃不上细粮，因为秋季收的玉米大部分用来交公粮了，但没饿死一个人。 家家户户都是每天两顿红薯饭，睡觉前实在饿得很了，孩子们往灶膛里埋一两个红薯，熟透了再扒出来，总不能真叫他们夜里饿得嗷嗷哭吧？ 可以说，大家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格外满足。 没有战火纷飞，没有土匪横行，就是盛世太平。 可是，李老头儿、李婆子和李秀红知道，李星星以前过的日子肯定比他们家好千百倍。 乌黑油亮的大辫子、肉嘟嘟的脸蛋、白嫩嫩的皮肤、软绵绵的小手和棉袄棉裤里面穿的羊绒衣裤，无一不展示出生活的优越性。 白米细面肯定没少吃，说不定隔三差五可以吃上一顿肉。 寻亲路上被抢劫，竟在情理之中了。 人没事，真是万幸。 李星星此时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不然非得跳起来反驳。 她哪里胖了？她才四十五公斤！ 婴儿肥懂不懂？ 李老头儿跟李秀红说道：“你带星星上供销社，手里有钱吗？叫你娘给你一点。” “陈狗蛋寄来的钱剩下不少，我也一直没动过念恩给我寄的钱，够给星星买东西。”李秀红装疯的事，没瞒过父母和大哥、二哥，至于其他家人则和外人一样以为她疯了。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李婆子碎碎念：“别动念恩的。两个孩子都没在你跟前，你不能厚此薄彼，陈狗蛋寄来的钱，该花在星星身上，他一家欠星星的，念恩的得给他攒着将来娶媳妇用，陈狗蛋后娶的小老婆肯定不会替他操办终身大事。” “念恩？是我的哥哥吗？”李星星很兴奋。 听说，好哥哥会很疼妹妹的。 她从未享受过做妹妹的幸福滋味。 李婆子笑了：“对，是你哥哥，亲的，叫陈念恩，比你大五岁，他脑子聪明，考上了复旦大学，去年毕业后就留在沪上工作，一个月能拿好几十的工资呢！” 沪上！大都市！ 李星星羡慕得眼睛快流出水来。 她倒是明白李秀红为什么任由陈家带走儿子了，跟着她，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跟着陈狗蛋，再不济也能在城里混口饭吃。 十来岁的少年，多少懂点事儿了。 这不，留在沪上工作，真正的旱涝保收，不用担心挨饿。 李秀红温柔地道：“沪上的衣服特别时髦，我给你哥哥写信，让他给你买两件寄来。” “不用，不用！哥哥一个人背井离乡的，不容易。”李星星自觉无功不受禄，再说了，六十年后互联网发达，她什么样的时髦衣服没见过呀？ 有一阵子她特虚荣，甚至跟风买过一条迪奥的小仙裙呢！ 李秀红笑笑没说话，反正她下定了决心。 现在，挎着竹篮子，带上女儿朝公社的方向出发！ 第12章 睁着眼睛说瞎话 今天的太阳不大高兴，阴沉着一张脸，冷风嗖嗖地吹，迈出家门儿走了七八分钟，愣是没碰见一个人，连左邻右舍的二舅、三舅家也没人出门。 一路走来，就觉得荒凉了。 “怎么一个个都不出门呀？”李星星问道。 李秀红知道女儿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她就细心地解释道：“有些人没有见人的厚衣裳，想出门，只能和家人轮流穿同一件衣裳，索性就窝在被窝里，更暖和，有些人是为了节省粮食，动得少，消耗得少，一天吃一顿饭也能撑过去。” 今年的收成是真不好，顶多让大家饿不死，吃饱却很难，上头照常收公粮，对他们没有任何表示，哪怕是小孩子都知道必须节省粮食，否则下一年更难过。 李星星心有戚戚然：“日子可真不好过。” 幸好她有金手指。 金手指的幸福，土著们完全想象不到。 即将出村的时候，母女俩终于遇到一个皮包骨头骷髅人。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李秀红和李星星，“秀红，哪儿去？这是谁家的闺女啊？” “荣婶子，她是我家的！”李秀红很干脆地回答道。 对方吃惊极了：“你家的？” 李秀红点头：“我闺女，亲的，亲闺女！她被陈婆子丢到梧桐山，恰好有好心人路过，把她捡走养了十八年，如今凭着我大哥做的桃木牌，自个儿找回来了！我一见到她呀，特高兴，心里头就清楚了。” “你好了？” “是呀，我不疯了。”女儿的回归，让李秀红不想装疯了，她得为女儿的终身大事着想，好人家不会愿意娶疯婆娘的女儿。 荣婶子见她说话条理分明，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一张干净的脸，眼睛清澈有神，确实不是疯疯癫癫的样子，“恭喜，恭喜，你可算苦尽甘来了！” 李秀红娘俩前脚出村，荣婶子后脚就宣扬得人人皆知。 她是大李子村有名的碎嘴子。 李秀红的话也很多，把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李老头儿和李婆子一共生了十个孩子，九男一女，全部都养活了，是远近闻名的福气人，九个舅舅婚后又生一堆孩子，年纪大已婚的孩子再生孩子，因此导致李家四代同堂，算上陈念恩和李星星，总共有一百四十八口人。 李星星砸了咂嘴巴，真是太能生了！ 不过，有好处。 打架齐上阵，不怕对方横。 李秀红接下去却说住在大李子村的家人们只有四十来口，成年的侄子全是城镇户口，吃的商品粮，他们中年纪比较大的在建国前就是工人，建国后继续工作，年轻的则是接了父辈的班儿，有的娶了有城镇户口的媳妇儿，导致老李家的日子比一般人家强些。 李星星听得直挠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娘，回来能不能给我上户口啊？” “户口？” “是啊！”李星星睁着眼睛说瞎话，“听说户口是顶重要的东西，可是我没有。爷爷收养我的时候正在打仗，根本没有收养手续，前些年国家进行人口登记，城镇户口又管得格外严，说没有收养手续，硬是不肯给我办户口，给爷爷养老送终后，我就一路找过来了。” 李秀红听了，格外心疼：“我的儿，这些年你怎么过的呀？我听你哥在信里说过，没有城镇户口却在城里生活的人，连口粮都没有。” 李星星泫然欲泣：“都是爷爷把口粮省下来给我吃的。” 第13章 惊喜呀 李秀红掏出手帕，给她擦擦眼泪。 “不哭啊，乖，以后娘养你，保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不掉膘。” “当务之急是户口的事，我没户口，人家会不会来查我？我特别害怕，就谎称遇到劫道儿的，行李物品全没了，其实根本没那回事儿，我把行李藏在梧桐山的防空洞里了。” 李秀红一愣，“没遇到抢劫的？那可太好了，我特别担心你受欺负。” 李星星看她抓不住自己话里的中心思想，只好再接再厉地挑明：“户口该怎么办？” “好办，你是我的亲闺女，实打实的亲闺女，给我接生的王妈妈也能证明你是，回来叫你大舅把户口登记上就没问题了。” 李星星咦了一声：“大舅管户口登记？” 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呀！ 李秀红笑道：“他是咱们的大队长啊！他读过书，当过账房，又学过木匠，在城里做过几年工，比村里的一般人更有见识，我和你其他八个舅舅都跟他认的字。当年推选村长时，大家直接选他，建国后没几年，村长变成了大队长。” 哦豁！ 大舅居然是村官！ 一村之长，行事绝对方便啊！ 李星星一点都不排斥以权谋私，“大舅给我上户口，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李秀红不以为意：“他们有啥闲话好说的？有逃荒到咱们大队并嫁人生子的，没有介绍信，也都给他们登记了户口。” 最近两年，城里对户口管得严，地广人稀又偏僻穷困的乡下对此却格外松弛。 干了活，就有粮食分。 有些孩子长到五六岁都没上户口，成年人才有自己的户口本，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活。 李星星闻言就放心了。 “娘，我们先去梧桐山拿我藏的行李，还是先去供销社？回到家，就说那些东西是咱们在供销社买的。”李星星心里打着小算盘，总归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为第一准则。 “当然先拿东西，别被外人发现了。”梧桐山平时人迹罕至并不代表没人上山。 李星星对梧桐山的山形地势非常了解，两个时空相差六十年，防空洞没变，就是荒废十几年和七十几年的区别。 她请李秀红在门口望风，自己进去。 进入自家楼上，拿出夜里准备好的一个老旧藤条箱，老爷子的收藏品，李星星又往口袋里塞些东西，没有一点耽搁地走出防空洞，“娘，好了。” 李秀红赶紧接过藤条箱，沉甸甸的极压手，“翻过山就是公社，咱们逛逛供销社。” “好嘞！”反正李星星主要是收拾了换洗衣物，不是很重。 翻过山，继续步行半个小时，终于抵达公社大街。 竟然是槐花公社！ 虽说建筑物完全不同，但地理位置就是六十年后的槐花镇啊！ 又熟悉，又陌生。 李星星的眼圈微微泛红，心里很不平静。 既然槐花公社和槐花镇位置重合，那么六十年后为什么没有大李子村呢？现在大李子村所在的地方在六十年后就是个山坳，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前后六十年，她到底是生活在同一个天空下，还是穿越了时空？ 闹不明白了。 第14章 花钱 槐花公社的建筑比大李子村强了不少，十字街上，大大小小，十来家门面房。 楼房？没有的，只有砖瓦房，十分阔气。 最大的五间砖瓦房门楣上挂着“槐花人民公社供销社”一行字，对面则挂着“槐花人民公社”的牌子，左边是副食品店、油坊、粮店等，右边是邮局、粮管所、收购站等。 整个公社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李秀红拉着东张西望的李星星，“星星，咱们进去了。咱们槐花公社是全县最大的人民公社，管着底下将近二十个生产大队，所以供销社的东西格外畅销。” 可是，进了门，顾客却没有，售货员正闲得在打毛衣。 李星星看到了一摞摞的搪瓷缸、搪瓷盆、搪瓷碗，看到了一卷卷的布料，看到了一条条的毛巾，更看到了柜台上不认识的木桶玻璃罐。 “想买什么自己看自己说。”圆脸大眼睛的女售货员头都没抬。 李星星嫌她的态度不好，李秀红却习以为常：“先给我女儿买生活用品，牙刷、牙膏、香皂、毛巾、卫生纸、雪花膏和蛤蜊油。” 售货员终于抬起了头，脸上堆着笑：“每样要多少？” 李星星抢先问道：“什么价格啊？” “长命牌牙刷七分钱一把，沪上产的雅霜雪花膏五毛八钱一瓶，整个供销社只有一瓶，散装的一毛，自己拿瓶子来装，大号蛤蜊油一毛，小号八分，大毛巾六毛五一条，卫生纸一毛五一刀。”售货员记性可能不大好，漏掉了香皂和牙膏。 李星星哇了一声：“好便宜！” 售货员吃惊地望着她。 便宜？她居然说东西很便宜？ “你可真有钱！”售货员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乡下人不爱讲卫生，很少来买这些基本的卫生用品，进一批货能卖很久。” 李星星挑了挑眉。 不难理解农民的选择，家家户户都过得艰难，哪有闲钱买卫生用品？ 君不见，老李家连厕纸都没，全用玉米棒子皮来代替。 货架上卫生纸的质量很堪忧，瞧着比她家批发超市里最便宜的卫生纸还差一些。 李秀红利索地掏出一个手帕包，“给我拿一把牙刷、一支牙膏、一块香皂、一条大毛巾、一瓶雪花膏、两个大盒蛤蜊油和两刀卫生纸。” 李星星趴在柜台上，“娘，我想要两条毛巾。” 擦脸的和擦脚的得分开用。 “行，那就拿两条！”李秀红宠溺地应允。 售货员则道：“两尺布票。” 李星星愣了一下，“布票？” “当然，没布票谁卖毛巾给你呀？一条大毛巾得一尺布票呢！”售货员看看李秀红递来的十尺布票，灵机一动，没急着找零碎布票，“婶子，光穿棉袄很容易弄脏，冬天不好洗，不给你女儿买几尺布做件褂子吗？一尺蓝咔叽布只要六毛七分钱。。” 李星星摆手道：“不要，不要，我有褂子，在箱子里。” 还是灯芯绒的呢！ 老爷子找老裁缝给做的几身衣裤，就没穿过几次。 李秀红的目光滑过货架，最后落在五彩缤纷上面，“要不娘给你买一条围巾？” “围巾？我有啊，不用买。”李星星拥有的可是羊绒围巾，话题一转，“您给我买两个搪瓷缸吧，一个用来喝水，一个用来刷牙。” “买，都买！”</p> 第15章 全国粮票带油 令李秀红感到失望的是，供销社没有糖块儿。 “星星，供销社没有糖块儿，那就回家喝糖水吧！”李秀红说完，对售货员说道：“我有半斤糖票，你给我称半斤白糖。” 售货员的态度特殷勤：“半斤白糖四毛四。” 这年头儿，手里有糖票的，就不是普通人。 李星星一脸震惊：“一斤白糖八毛八？比布还贵呢！” 售货员点头道：“是啊！糖可是金贵的东西，肉都没它贵，花生油也才六毛九。” “真贵！真贵！”李星星跟着打探其他物价。 买齐给女儿的东西，李秀红又给家里买了两斤盐、十盒火柴和一斤酱油、一斤醋，特地拿出盐罐子和酱油醋的瓶子。 所谓酱油醋瓶也就是一截竹子所制，已被熏得乌黑。 火柴是两分钱一盒，酱油醋和盐均是八分一斤，便宜得离谱。 最后一算账，花了竟然不到十块钱！ 李秀红拿出一把零碎钞票。 李星星震惊于物价的低廉，同时她知道老爷子给她留下的是金山银山了！ 老爷子英明神武！ 她是活脱脱的当代女首富啊！ 出了供销社，李秀红拉着她走进粮店，“同志，有没有大米和面粉？” 戴着眼睛的斯文中年男子抬起头，“有一点，量不多，大部分都调进城里了。” 李秀红立刻递上两个小布袋和一张粮票，“同志，我这是全国通用粮票，你给我称两斤大米和三斤面粉。” “一共五斤，大米一毛四一斤，标准粉一毛八一斤，带油瓶了吗？” 李星星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要油瓶？” “全国粮票带油。”李秀红解释完，递上一个竹节油瓶。 中年男子抓起挂在油桶边缘的小油提子，倒了一点点油装进油瓶，然后才给他们装米面过秤，两斤面粉和三斤大米，不多不少刚刚好。 李秀红一一装进竹篮，对李星星笑道：“回家叫你姥姥给你烙葱油饼。” 李星星却想到自家冷库里成箱成箱的手抓饼。 想吃手抓饼加煎鸡蛋，刷上辣酱、甜面酱，再加一根双汇王中王！ 路过副食品店，李秀红带着女儿进去问有没有果子。 果子，意为糕点。 李星星好奇地瞅了瞅柜台里摆着的核桃酥、江米条和大芙蓉。 数量很少，大芙蓉就三个。 肥肥白白的中年女售货员鼻孔朝天：“没有，没有！乡下人吃什么果子？不知道果子都是粮食和糖造的啊？粮食那么紧缺，谁给你们做果子。” 李星星气极了：“你怎么说话呢？什么服务态度啊？” “我就这么说话的，咋地？有本事别进店，乡下人就该回家吃树皮和草根！”胖售货员斜着眼睛看她，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让人看了恨不得打死她！ 李秀红皱了皱眉，“星星，我们不买了。” 李星星深深地记住了胖售货员的长相，轻笑道：“当然不用买。娘，我忘记跟你说了，我箱子里有两包大白兔，比这些寒酸的果子好吃多了。”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老爷子定制的复古版大白兔。 所谓复古版，其实就是仿照五十年代的包装。 当着胖售货员的面剥开糖纸，李星星把糖塞进李秀红嘴里，笑盈盈地道：“娘，甜不甜？香不香？赶明儿你女儿进城，再买了孝敬您！”</p> 第16章 炫一把富 甜！真甜！ 那股浓香齁甜的味儿，直透心底。 李秀红对女儿过去的好日子又有了直观认识。 吃奶糖，那得是多富贵的生活啊？ 胖售货员的眼珠子看得都快瞪出来了。 大白兔啊！ 沪上生产的大白兔！ 高级奶糖，四块钱一斤，压根就分不到下面的副食品店，全进市区的百货大楼。 李星星高傲地斜看她一眼，雄赳赳气昂昂地迈步离开。 吃不起？ 呸！ 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胖售货员吃不起的！ 她有手抓饼吗？ 她有火腿肠吗？ 她有牛奶面包曲奇饼干吗？ 她有德州扒鸡沛县狗肉燕京烤鸭金华火腿吗？ 没有，统统没有。 李星星往自己嘴巴里塞一颗大白兔，再次感激老爷子的神机妙算，他一定知道自己会回到六十年前，所以才定制复古版的大白兔麦乳精！ 对哦，可以在打开藤条箱时往里面塞两听麦乳精。 回到家，天刚擦黑，依旧没有遇见人。 大李子村的老百姓真把猫冬两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到她们娘俩拎在手里的行李，李老头儿和李婆子呆了一呆，“都是买的？” 太多了吧？ 花的钱是小事，关键是物资紧俏，有钱都买不到。 李秀红忙向父母解释来源。 在回来的路上，她和李星星商量了，没被打劫的事儿瞒着外人可以，没必要瞒着老两口，因为老两口经历的事情比较多，一定理解李星星对大家撒的谎言。 李星星则是为了方便以后拿东西出来贴补生活。 果然，李婆子赞许道：“星星真聪明，像你娘！” 李老头儿则道：“拿回你们屋里，以后去一趟供销社，拿出来一件，就说在供销社买的，可不能一次性露出来，容易引人怀疑。” “我知道啦，姥爷！”李星星乖巧地答应了。 “准备吃饭了。”李婆子道。 晚饭不是红薯饭了，而是南瓜饭，清水煮南瓜。 大家吃南瓜饭，就着一盘没有油水儿的炒白菜，李婆子单独给李星星烙了两张葱油饼，然后用烙饼的油锅炒白菜。 虽然用的油少之又少，但是白面做的，有油光，散发出浓烈的香味儿。 李星星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把两张葱油饼对半分开，一份递给李老头儿，一份给李婆子，一份给李秀红，“大家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吃一样的饭。” 李秀红把葱油饼挟回去，“娘不吃，你吃。” “你们不吃，我也不吃，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李星星的态度格外坚定。 李秀红不觉红了眼圈儿。 闻着喷香的葱油饼，吃进嘴里，更香了。 李老头儿和李婆子的心里却十分欣慰，虽然外孙女没在跟前生活，但她长得美丽又可爱，聪明又懂事儿。 饭后回屋，洗脚上炕，李星星打开藤条箱。 她把给自己准备的换洗衣物一件一件拿出来摊到炕上，期间又趁着李秀红出去倒洗脚水，偷渡出两听麦乳精、两包大白兔奶糖、两包牛轧糖。 李秀红回屋看见，“我的天！” 她闺女真有钱，拿出来的衣服颜色又好看，款式又漂亮，几乎全新。 清清楚楚的一件绿底碎花棉袄、一条同色棉裤、一件绿绸子面的羊皮坎肩儿、一件嫩黄碎花长马甲，两身毛衣毛裤、三条黑色灯芯绒裤子、一红一蓝一青三件灯芯绒罩衣、一件海军蓝呢大衣、三身小碎花的秋衣秋裤和两条毛线织的围巾。 另外还有几双棉袜、手套和两双鞋，那鞋竟是牛皮面、羊皮里！</p> 第17章 惨遭围观 李星星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炫了一把富，她拎起麦乳精和奶糖、牛轧糖，一股脑塞进李秀红的怀里，“娘，给姥姥姥爷送一半，剩下的给大家分了。” “不给他们，娘留着给你当零嘴儿！”李秀红偏心偏得理直气壮。 不能给女儿更好的生活，她已经感到很愧疚了，哪能把女儿带来的好东西送给别人。 李星星笑嘻嘻地道：“娘，我有钱，咱们以后买更好的。” 这话纯粹吹牛，她手里连一毛钱都没有。 但是，她有金手镯啊！ 四只沉甸甸总重十六两的千足金手镯！ 至于老爷子的金貔貅，肯定不能动，那是他们家的镇宅之宝。 不知道老爷子是否料到她初来乍到身无分文，所以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戴着四只金手镯，果然派上用场了。 她的老爷子呀，真是考虑得面面俱到。 李星星忽然有些感伤。 衣服囫囵塞进藤条箱，往炕尾一推，她四仰八叉地躺下，“我想爷爷了。” 李秀红把糖果和麦乳精锁进炕柜，回身轻轻拍着她的胳膊，“乖，娘在啊。你没有爷爷了，但是你找到娘了，娘会像你爷爷一样疼你。” “娘，先把户口解决吧，没户口我心里就不踏实。” “明天就让你大舅给你上户口。” 谁知，次日有不少人来家里看李星星。 被遗弃深山的女婴没被野狼吃掉，反而在长大成人后找回来了，多稀奇啊？ 这个话题，够他们聊一年半载都不失新鲜。 李星星就像被围观的大猩猩，一边任由他们评头论足，一边在李秀红的带领下认人，什么二妗子、三大爷、四婶子、大姥姥、七姑八姨等等等。 跟着叫一遍，嘴都干了。 名叫胡秀英且被她称作六婶的一妇人眼里冒精光，上下打量李星星，“哎哟，看看这皮肤，看看这身段，就知道你吃得一定很好，穿得又体面，收养你的人家肯定很有钱吧？” 李星星不太喜欢她的态度：“一般，一般。” 胡秀英却不依不饶：“城里人的日子过得我们乡下人强几百倍，你爹发达后就立刻把一大家子接进城里过好日子，你咋一个人回乡下而不是去省城找你爹？跟你娘，以后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再也吃不上商品粮，可怜哦！” 嘴里说可怜，眼里却有若隐若现的恶意。 李星星义正言辞地道：“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做官的爹，六婶不明白这句老古语的含义吗？亲娘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把身上掉下来的肉当成宝，当爹的没经历过生育之苦，有了新欢忘旧爱，哪里晓得疼孩子？我只认娘，吃糠咽菜也乐意！” 管得着吗你！不怀好意的东西！ 李秀红很高兴，“难怪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胡秀英，你要是不会说话，你就滚出我家，别在我女儿跟前碍眼！” 陈家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胡秀英悻悻地闭了嘴。 “好了，好了，孩子回来一个，秀红的病就好了，以后的日子好好过，过给姓陈的看看，就算没有他们，咱们也能过得红红火火。”二姥姥分别拉着李秀红和李星星的手，皮包骨头的笑容一点都不慈和，说话倒是满够味儿的。 李秀红嗯了一声：“二婶子，你们说话，我带星星找我大哥给她上户口。” “去吧，去吧！”</p> 第18章 户口登记 李星星瞬间解脱被围观的困境，亦步亦趋地跟着李秀红。 先到前面李大柱家，从大舅妈口中得知他不在，才又朝大队部走去。 今儿的太阳特别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许多人不再窝在炕上，而是坐在门口晒太阳，落在李星星眼里就跟一群骷髅鬼似的。 浑身灰扑扑，面无人色。 她以为李家人够穷够瘦的了，结果发现李家人的精神状态竟比他们强一些！ 他们是真的萎靡到极点。 李秀红拉着李星星挨个儿跟他们打招呼，穿过三个生产队，一路走进大队部。 大队部位于大李子村中心位置，拥有大李子村唯一的砖瓦房，五大间，很阔朗，前后是一大片平整空地，另有两个大粮仓落座大队部的左两边。 右边则是牛棚，住得比人好，竟也是砖瓦结构！ 此时大队部木门敞开，李秀红拉着女儿走进去，“大哥，在不在？” “秀红？星星？你们不在家里歇着，来这儿干什么？”屋里很简陋，只有两张办公桌，李大柱坐在其中一个办公桌后面，年届半百的他正捧着掉了瓷的搪瓷缸喝热水。 戴一副老花镜，倒显出几分斯文气。 李秀红直截了当地道：“麻烦大哥给星星登记一下户口。” “没问题。星星，你之前住在哪里？什么文化程度？” 关于答案，李星星在心里想过很多遍了。 “爷爷以前是生意人，供我读书，我有高中文化程度，但没有毕业证。战乱中颠沛流离，我跟着爷爷东奔西走，没在固定的地方长时间住过。前些年，我跟爷爷回到他的家乡，错过了人口普查，有人能证明他的出身，但没有收养手续，我一直没能落户。如今爷爷去世，他的户口也注销了。”李星星继续胡编乱造，反正她知道历史原因导致户口管理不严谨。 爷爷曾经跟她说过，第一次人口普查始于1953年，但真正的户籍制度是从1958年开始的，在此之前没有城乡差距，不限制人口迁徙，往后就比较严格了，但依然有很多人没有进行户口登记。 李大柱当村长、做大队长，时常往返于大李子村和公社、县城之间，没人比他更清楚人口管理上的混乱，也因此国家规定确定出身后必须无条件地给他们上户口。 李星星是他的外甥女，确认无疑。 “我先给你登记，赶明儿到县城开会再到公安局盖章。今年城里精简人口，不少人被打发回原籍，刚填好他们的户口，也没盖章。”对于这一块，李大柱完全做得了主。 “精简人口？”李星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李大柱笑着解释道：“就是原本的城里人被打发回乡下务农。” “这年头，谁愿意下乡啊？在城里可以吃商品粮。”李星星常听槐花镇的老人讲古，三年灾荒饿死的基本是灾区农民，因为城镇人口有口粮保证。 李大柱叹了口气：“不愿意都不行！城里粮食压力大，就业岗位不足，为了减轻这些压力，上头就软硬兼施，动员城镇人口下乡，谁摊上谁倒霉。咱们大李子大队有三户人家是这样的精简人口，我负责接收的，我比谁都清楚。” “原来如此！那就搭个顺风车，麻烦大舅先给我登记户口！” 李大柱拿出一本空白的户口簿。</p> 第19章 户口证 李星星好奇地探头一看，牛皮纸封面上方写有“梧桐市松花县公安局”，横写的，字体比较小，下面竖着写“户口证”三个大字，均是繁体字，再下面则是关于日期的小字，只有年月日，该填写日期的地方则是空白。 翻开第一页，李大柱首先写上她的名字：“李星星”。 字迹工工整整，极有风骨。 接下来需要填写的是别名、民族、性别、出生、地址、原籍、出身、成分、住址、职业、文化程度和宗教信仰、兵役状况、婚姻状况、政治身份、服务处所等等等等。 列得十分详细。 然而，李大柱并没有全部填写，只填了以下几项。 民族：汉。 性别：女。 出生：于1942年12月8日出生，地址：梧桐市松花县大李子村 职业：社员 文化程度：高中 出身：农 成分：革命干部 服务处所：槐花公社大李子大队 住宿地址：槐花公社大李子大队第一生产队 其余的没有填写，直接空白。 李星星咦了一声：“大舅，我不是一九四二年的腊月初八生吗？一九四二年的腊月初八，应该是阳历的一月二十四才对。” 李大柱的填写让她在户口上硬生生小了十个月。 李大柱头也不抬：“大伙儿都填阴历生日，你也不例外。真按阳历的话，你的生日应该是一九四三年的一月十三号。” 李星星目瞪口呆：“我今年才十七？” 李大柱抬头看着她，“十八啊，你怎么连自己的年纪都记不清了。” “可今年是一九六零年。” 李大柱点头看看墙上挂着的日历，“对啊，今天是一月八号，腊月初十，你找来当天恰好就是你的生日。” 李星星糊涂了。 岁数，到底是怎么计算的？ 是1960-1943+1=18吗？那不是虚岁？ 爷爷养自己十八年，这个时空的自己只有十七岁，是否因时空错位而有一年的偏差？ “大舅，娘的成分是什么？” “和我一样，贫下中农。” “那我的为什么是革命干部？”李星星很是不解。 “因为成分随父不随母，陈狗蛋是革命干部，你就是革命干部子女，属于红五类，享有一切优先权。”李大柱合上户口本，“你已经成年，到县城盖过章后，户口本就由你自个儿收着，出门办事，都得拿着户口本和介绍信。” “不用贴照片吗？”李星星问道。 她看到第二页有贴照片的地方，还有签发机关和签发人等，也都是空白的。 更令她惊奇的是，户口本居然是一人一本，不是一户一册。 李大柱莞尔一笑：“有些人穷极一生都没进过城，到哪里拍照？有条件的进城拍张照片贴上去，没条件的就空着，不影响使用。” 农村，没城里那么讲究。 户口得到落实，李星星把一颗心揣到了肚子里。 紧接着，她又有了新的疑问：“出门必须带户口本和介绍信吗？” 李大柱反倒疑惑地道：“你出门寻亲难道没带介绍信和街道证明？” 李星星懊恼自己没注意到这一点，连忙道：“带了，带了，不是被抢劫了嘛！我就是不知道乡下的规矩，特意问清楚。” 差点露馅了！ 做人，果然得谨言慎行。 李大柱哦了一声，“在城里住宿必须要户口簿和介绍信，偶尔进城吃饭逛街买东西倒是不需要，但如果出远门，必须带着，没这些证明身份，根本买不上车票。为了防止农民进城给城里造成生存压力，上头在这一块管得特别严，盲流进城只有被遣返的一条路。” 李星星拍拍自己的心口，幸亏她没有冒进。 真变成盲流，她就难堪了。 话说，盲流的意思，她明白，就是盲目流动，就是农村户口持有者未经允许自发进城的现象，挤压城镇居民的生存空间，所以国家不允许！ 因为粮食危机，城乡差距已经大大地拉开了。 都是爷爷跟她详细说过的历史！</p> 第20章 有钱滴娘 偶然发现自己小一岁的李星星，心里瞬间变年轻。 十七岁哦，未成年的美少女！ 哪怕她对年龄的算法和这个时代的人完全不一样，哪怕上辈子给老爷子烧五七纸的时候她已经十八周岁，她就当自己今年十七岁。 嘻嘻嘻！ 刚扬起的笑脸，马上因为晚饭而垮下来。 虽然不是红薯饭、南瓜饭，但它是红薯干稀饭，就是晒干的红薯片子用水煮烂。 说实话，滋味还不如红薯饭、南瓜饭呢！ 菜是炒萝卜丝，跟水炒的没区别，看不见一点油花。 一日两餐全是这样的菜色，神仙也活不下去啊！ 哪怕有李婆子单独给她做的一碗手擀面，李星星还是觉得嘴巴快淡出鸟来。 批发超市拿出来的鸡蛋糕、火腿肠、卤蛋、袋装卤鸡腿之类毕竟不是热饭热菜，她不是很爱吃，她想吃热乎乎香喷喷刚出锅的红烧肉！大盘鸡！水晶肘子！糖醋鱼！ 再者，大家瘦巴巴，就她一人吃同样的饭菜却保持白嫩嫩的模样，鬼都会产生怀疑。 得想办法改善一下家庭生活！ 不对，她应该想办法进城。 进了城，就有无数个理由拿东西贴补家人。 昨儿她有注意到，压根儿就没见槐花公社有卖鸡鱼肉蛋的柜台，兴许城里有？ 就算没有，她也可以借口说自己买到了。 付诸行动吧，少女！ 大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几圈，李星星挪挪屁股底下的小板凳，靠近李秀红，“娘，我们明天去城里逛逛好不好？” 李婆子抬起头，“我的乖乖，进城干啥？那么远。” 李星星回答得非常老实：“姥姥，我想买点东西。” “你想买什么？昨儿在供销社里怎么不说呀？说了，娘就买给你。”李秀红说道。 “供销社里没有我想买的东西，应该只有城里才有。”李星星特意观察过，供销社的商品种类十分匮乏，仅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李秀红不假思索地道：“行，娘带你进城到国营饭店吃东西。” 李星星听了，口水不断分泌。 吸溜一声，她迅速往嘴里塞一口白菜面条，咽下去才道：“走之前找大舅开一份介绍信，我想到银行里走一趟，不拿户口簿可以吗？” “当然可以！”李秀红回答完，接着道：“娘给你钱花，不用去银行。” 李星星失笑道：“您能有多少钱啊？” 李秀红认真地道：“绝对够你花的。陈狗蛋拿12级工资，最近几年的每个月给我寄五十多块钱和十斤粮票，年底有布票，比你哥哥的工资多出十多块钱呢！这些钱，除了贴补家里，我就没怎么花，大概攒了一千多，给你，全给你。” 李星星哇了一声，原来不卖金镯子她也可以做富婆……的继承人！ 不过，吃完晚饭，她还是和李秀红找李大柱开介绍信，也没瞒着在屋里的大舅妈和一位表嫂子，“虽然遇到了劫道儿的，但我却机灵地藏下了我爷爷给我打的一个金手镯，我想到银行换一点钱，看看能不能买点吃食补贴姥姥姥爷。” 大舅妈和表嫂听了，立刻露出羡慕的眼光，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在李秀红出言借他们家的凤凰牌自行车时，没有拒绝。 金手镯啊，普通老百姓连见都没见过呢，李星星她果然有钱！</p> 第21章 金价 穿越到大李子大队的第四天，吃完李秀红早起做的疙瘩汤，李星星准备进城。 　　李秀红自然如她所言，和女儿形影不离。 　　考虑到可能会带回很多东西，李秀红在自行车后座左右各挂一个空箩筐，又在后座上铺一块狗皮垫子，用手拍了拍，“星星，上来，我带你。” 　　看着眼前黝黑锃亮的二八大扛，李星星问道：“娘，你会骑车吗？” 　　她没骑过这样的自行车，她只骑过优雅秀气小坤车。 　　“当然会，你放心地上来。” 　　李星星跨了上去，一边一条腿，跟小孩子似的。 　　李秀红一脚踩着脚蹬，一脚从前杠掠过，轻轻巧巧地坐上去，稳稳当当地往前骑，不过几分钟就出了大李子大队。 　　风吹在脸上可冷了。 　　然而，李秀红身上袄内穿着女儿给的羊绒衣裤，脚上穿着女儿给的牛皮面羊皮里棉鞋，头上包着女儿给的羊毛围巾，手上戴着女儿给的羊皮手套，心里暖烘烘的。 　　李星星细心地观察路线。 　　去公社，她们需要翻山越岭，进城反而不需要，走的是相反方向。 　　沿着大路小路，穿过三四个村庄，骑行约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梧桐市大街。 　　比起槐花公社，梧桐市真是繁华一百倍。 　　光是建筑物，就高出好几个档次，二层、三层的沿街小楼屡见不鲜，更有一栋五层楼屹立于十字街道的位置，招牌上写着“梧桐市百货商店”，门口川流不息。 　　沥青路面，不算宽，倒还算干净。 　　自行车飞快穿梭，公交电车徐徐行驶。 　　严格来说，不如李星星生活过的槐花镇。 　　不过，来来去去的路人虽然个个面黄肌瘦，衣服补丁摞补丁，但精神状态反倒胜过李家人，带着一股斗志昂扬的气势。 　　大概这就是老爷子说的有信仰吧！ 　　“星星，咱们把自行车寄存一下。我带了户口簿，又叫你大舅在介绍信上多开了两天，咱们可以慢慢儿地逛，晚上赶不回去的话，就住宾馆。”李秀红隔三差五就跟大哥进城，有时候是取钱，有时候是寄信，有时候是来买东西，所以对梧桐市的一切了如指掌。 　　李星星眉毛飞扬：“那可太好了！咱们先去银行！” 　　有钱才可以好好逛街啊！ 　　到柜台，她掏出两只金手镯和介绍信递过去，“同志，我想换钱，能换多少钱呀？” 　　“呀！金子！”国家鼓励老百姓拿金银到银行兑钱，所以银行工作人员看向李星星的神情格外柔和，“现在一两金价是一百三十元。” 　　“一百三？太便宜了吧？克价不到三块钱？”好便宜呀！ 　　工作人员立刻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是说旧制的一两，31.25克，不是现在的一市两50克。如果论克价的话，则是四块一毛六。” 　　“这还差不多。”比之不到三块钱的克价，四块多竟然让李星星诡异地满足了。 　　“我们得先检验一下金子的纯度。” 　　“检验吧，我的可是足金！”绝对比市面上的纯度高。 　　她记得老爷子说过，民国期间的金条最高达到990，而不是999千足金。 　　经过仔细检验，确认无疑。 　　工作人员称了下重量，接着开票，“一共八两整，兑一千六百六十四元，是取现钞，还是开户存在银行里？同志，国家鼓励大家把钱存在银行里，保险！” 　　李星星刚想说存一千，却在看到对方拿出来的钞票时改了主意。</p> 第22章 大黑十 大黑十！ 竟然是两沓大黑十。 六十年后，它是最贵的十元钞票！ 尺寸相当大，黑色基调，四周镶白边，正面是一男一女的工农形象，左侧有国徽防伪。 据老爷子说，大黑十是苏联代为印刷的，流通不过数年就因两国关系破裂而被大团结取而代之，因此存世量很少，市场价格高达十五万到三十万元，以品相论价。 工作人员拿出来的有一沓全是新钞，品相好得不能再好了！ 发财了！ 发财了！ 一沓一百张，那就是一百个三十万！ 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李星星果断道：“不开户，不存银行，我全部带走！” 她趴在柜台上对着工作人员小脸笑嘻嘻，眼睛亮晶晶，“同志，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换几套品相好的第二套人民币啊？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我想把它们收藏起来。” “没问题。”反正银行的顾客少之又少，不影响工作。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正是第二套人民币，大全套一共十五种纸币，十一种币值，总面额是三十三块三毛八。 李星星一口要了十套，合三百三十三块八毛钱。 因为她说了收藏两个字，所以工作人员下意识地选择了品相较好的钞票，可以说是相当的热情，相当的善解人意。 有道是欲壑难填。 李星星甜甜地问工作人员：“同志，银行里有没有旧币啊？就是第一套人民币。” 要不是看到大黑十，她根本想不起来。 第一套人民币大全套在六十年后值五百万，升值约二十八万倍！ 那些年代中的穿越、重生人士只囤地、炒房、买古董、做生意，都没她聪明！ 收藏纸币，躺赢啊！ 工作人员想了想，回答道：“在第二套人民币发行的时候，第一套人民币就停止流通了，全部回收销毁，我们银行里偶尔有人拿旧币来兑换新币，但数目并不多。” 李星星央求道：“麻烦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我可想收藏了！” 见她五官精致，笑容甜美，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工作人员又实在清闲，就叫同事帮忙到后面找一找，不多时，果然找出一堆旧币。 挑挑拣拣，只拼出两套，一套品相较好，一套品相一般。 一共十二种面额，六十二种版本。 每套总额176552元，兑17.6552元新币。 剩下的，工作人员给她一百二十九张大黑十和一些零碎钞票。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李星星把一沓百张新钞和整套人民币藏进袄内口袋里，剩余旧的大黑十和零钞放在外面衣兜里，拍了拍，“今儿就花这些钱。娘，向着百货大楼，咱们冲啊！” 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李秀红格外高兴。 拉住她，李秀红笑道：“不急着买东西，娘带你下馆子。” 李星星停住脚步，“现在吗？” 看日头，不到十点的样子，已经开始吃午饭了吗？ 李秀红莞尔道：“我跟你大舅很有经验，下馆子必须得早去，早去好占位置，晚了轮不上我们点菜，就没有饭菜了。” 李星星闻言马上道：“咱们快点啊！”</p> 第23章 下饭店 李秀红带女儿走向颇具规模名叫“梧桐市第四饭店”的二层楼国营饭店，李星星看到门口等着开门就餐而排队的人群。 人头攒动，至少有三四十人。 看衣着打扮，比刚进城时见到的路人更体面一些，有的甚至没有补丁。 李秀红没有多看，拉着女儿加入了等待的食客当中。 有个身材粗壮的大妈排在她们前面，随口道：“你是听说第四饭店进了猪肉来的吧？” “啊？”李星星没明白她的意思。 大妈诧异道：“你不知道？” 李星星摇了摇头，好奇地道：“知道什么啊？” “第四饭店搞到一块新鲜猪肉啊！听说是老大的一块，带着一条腿和一扇排骨，消息灵通的大伙儿都是冲着这块猪肉来的。”大妈挥了挥手里的长方形铝制饭盒，“我要买红烧肉回去给全家加餐，家里得有两个月没尝到肉味儿了。” “可以打包？”李星星问道。 “当然可以啊，买到手就是自己的了。” 十点半，饭店开了门，大伙儿一窝蜂地往里涌进去。 大妈抓着李星星和李秀红的手往里挤，进去第一件事就是占位置，靠近前台的位置，动作相当之灵活，速度快得像闪电。 李星星和李秀红坐下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有人来到她们桌前。 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冲李星星笑笑，刚想落座，就被后面窜过来的一对青年男女抢了先，那位青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小伙子挤到一边。 小伙子一愣，“等等，是我先来的！” 青年不客气地道：“是我先坐下的！谁先坐下位置就是谁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小伙子气得和他吵了起来，“我都快要坐下了，是你们把我挤开的，所以位置是我的！” “是我们的！”青年女同志帮腔。 看到他们的争吵，李星星目瞪口呆。 大妈却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你第一次来第四饭店吧？习惯就好了，吵几句嘴又死不了人，一会就消停了，我经常看到人为争位置而打架。” 李星星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居然有这种操作？ “小伙子，快去找位置吧，找不到就排队等着，再耽误下去，你连队伍都排不上。” 小伙子听了大妈的提醒，连忙去找位置，结果一个空位置都没找到，饭店的一楼大厅坐得满满当当，他只好继续排队等候。 半个小时后，一个皮肤不白却体态异常丰满的青年女服务员出来了。 不仅丰满，而且气色红润，和周围身材纤瘦面带菜色的食客们形成明显对比。 “各位同志们，钱和粮票都准备好了吗？一个一个来，动作快点，别耽误我收钱，别耽误师傅炒菜，别耽误大伙儿吃饭！” 听了她的话，就有人问今天有什么饭菜。 服务员高着嗓子道：“小黑板上写着呢，不会自己看啊？萝卜、白菜的素菜汤！肉末白菜！白菜炖粉条！酸豆角炒豆干！炒白菜！萝卜丝！白菜面！酸菜面！阳春面！还有馒头和米饭，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和李星星母女同坐的大妈皱了皱眉，“没有红烧肉吗？不是说弄到一大块猪肉吗？”</p> 第24章 看人下菜碟 服务员眼皮子一翻，露出三白眼，“红烧肉？想得美！这年头谁吃得起红烧肉啊？你知道一份红烧肉得用多少肉吗？大家可不能只想着自己吃肉，得和大家共同分享！肉末白菜里没有肉吗？人人仅限一份。别啰嗦，快点把钱和粮票准备好，迅速点餐，别耽误时间！” 口气不是一般的高傲，脸上带着对食客们的鄙夷。 大妈唉声叹气地递上钱和粮票，“一份肉末白菜，一斤馒头。” “肉末白菜一毛，一斤馒头两毛，一共三毛，一斤粮票。”服务员收了钱，撕了一张小票给大妈，问李星星和李秀红道：“你们吃什么？快点。” 李秀红迅速掏出钱和粮票，“两份米饭，一份肉末白菜，一份酸豆角炒豆干。” “四两粮票两毛五！” 李秀红交了钱和二两面额的粮票，收到一张小票，上有编号。 李星星则在心里算了算物价。 肉末白菜一毛，酸豆角炒豆干五分，米饭五分，真是超级无敌便宜呀！ 他们这一桌，大妈第一，他们母女第二，同桌两位青年男女则排第三，餐单必点菜色就是肉末茄子，足见广大人民群众对肉的热爱和渴求。 肉末是真的肉末，李星星很辛苦地从盘子里找到肉末。 米饭是糙米饭，看似平平的一碗，接到手里却发现中间有一块凹陷，里面掺了一点点高粱米，偶尔能看到碎碎的玉米粒和没脱掉的稻壳。 馒头是杂粮馒头，灰乎乎的。 大妈嘀咕了一声，李星星耳尖地听到她压着嗓子道：“米饭瞧着比以前少了点，以前是足二两白米干饭冒着尖儿。馒头是杂粮掺一点面粉吧？居然收一斤粮票！” 她唉声叹气地打包带走馒头和肉末白菜，立刻就被青年身边的女子占据位置。 有人埋怨肉末茄子里的肉太少，服务员粗声粗气地道：“特殊时期特殊待遇，有的吃就不错了！多少人民群众连肉味都尝不到呢！” 除了肉少了点，菜的分量倒不算少，味道不错。 真如服务员所言，售完即止。 不到半小时，就说没饭没菜了，不再接受点菜，只有面，杂粮面条。 即使如此，大厅依旧坐得满满当当。 糙米饭口感欠佳，李星星觉得难以下咽，吃得比较慢，同桌食客走了两拨，位置空下来没人坐了，李秀红的米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她的一碗米饭才下去一半。 李秀红一个劲地把肉末白菜拨到她碗里，“星星，你吃，慢慢吃，咱们不急！” 李星星正低头吃饭，突然听到服务员惊喜到高昂尖锐的声音道：“夏明星同志来了！” 任何人都能听出服务员近乎谄媚的语气，更听到她报出的菜单：“厨房里有上好的五花肉，您要来一份红烧肉吗？还有最好最嫩的小肋排可以做糖醋排骨或者红烧排骨，您尝尝丁大厨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李星星轻轻地咦了一声，不是信誓旦旦地对所有食客说饭店里不供应需要用大量猪肉的红烧肉吗？怎么现在不仅有红烧肉，连糖醋排骨和红烧排骨都有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让服务员的说法有如此大的不同？ 和李星星同样想法的大有人在，听到有红烧肉和糖醋排骨、红烧排骨，他们喉头耸动，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 抬起头，李星星看到两个男人逆光而入。</p> 第25章 初遇 最吸引人瞩目的是打头那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服务员口中的夏明星。 约莫三十多岁年纪，肩宽腿长，身姿挺拔，国字脸，五官深刻，长相硬朗而英俊，尤其是一双眼睛似鹰一般锐利，又如海一般深不可测，穿着半新不旧的军大衣，举手投足之间无一处不彰显出而立之年的沉稳气质和历经沙场的铁血气质。 和他并肩的男子和他眉目相似，却更年轻一些，约有二十五六岁。 甚至，更加好看。 年轻男子就像加了美颜相机里加了滤镜的年长男子，肤色较白，眉如墨画，嘴角微微上翘，眼神带笑，透着几丝狡黠的淘气。 服务员的声音像掺了蜜糖一样，甜得发腻，“夏明星同志，楼上有包间，请随我来。” 年轻男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当先那位铁血男人道：“哥，你的决定呢？咱们可是说好了，你得请我吃一顿好的！” “你在第一饭店做大厨，缺口吃的？省省，省给别的老乡们尝尝肉味。” 铁血男人说完，递上几毛钱和一张粮票，“我们在一楼吃，四份白菜面。” 锐利的目光在厅中扫了一遍，发现只有李星星所在的桌子上有三个空位，他便同弟弟走过去，年轻的弟弟抬头和李星星清澈明亮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仿佛有一阵火花闪过。 李秀红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叫了女儿一声：“星星！” “娘，我没事！”李星星收回眼光，低下头，继续和剩下的饭奋战不休。 冲她们母女礼貌地点点头，铁血男人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打扰了。” “不、不打扰！” 虽然拼桌很正常，但他身上逼人的气势导致李秀红有点坐立不安、食不下咽。 年轻弟弟呵呵一笑，“哥，你把气势收一收，别吓到人。” 他热情地跟李星星打招呼：“同志，你好呀，你也叫星星吗？真巧，我也叫星星，我叫夏明星，这位是我哥哥夏明启。” 李星星好奇地看他一眼，原来气场比较夺人的铁血男人不是夏明星啊！ 正捏着筷子沉思，服务员左手提着一茶壶的茶水送上来，右手托盘里放着两个白色搪瓷茶缸，“两位同志请喝茶，面马上就好。” 冲李星星直瞪眼：“你们不能换个桌子吃饭吗？没有一点眼力见！就数你们吃得慢。” 李星星不高兴地道：“凭什么？” 就算做不到顾客是上帝的待客方式，也不至于这样吧？ 服务员似乎没料到李星星在夏明星跟前不给自己面子，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你说凭什么？当然是凭你的身份不配和夏明星同志同桌吃饭了！” 李星星冷笑：“现在是新社会了，服务员同志。” “你什么意思？”服务员没听明白。 李星星呵呵两声，目露讥讽。 跟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掉价，她怕拉低自己的智商，剩下的饭也吃不下了。 “娘，我们走！” 见她们起身离开，旁边桌上跟着家人进来后只喝白菜汤的七八岁小男孩儿突然冲过来，伸手端起李星星的剩饭，大口大口地吃掉。 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眼见男孩儿吃完了还舔碗底，气得服务员抬手就想打他，被夏明启厉声喝止，随即指着白墙上“为人民服务”几个红色大字，“我觉得你有必要重新学习一下领导人思想！” 服务员顿时涨红了脸，沐浴在四周食客的目光中，羞愤得无地自容。 走到门口的李星星听到了，忍不住回头看夏明启一眼。 饭店经理出来道歉，狠狠斥责服务员几句，放低身段，把李星星和李秀红请回原位。</p> 第26章 伸出援手 “同志，为了表达我和饭店对您的歉意，请您重新点餐，我付账。”比起眼高于顶的服务员，饭店经理很会做人，言语十分和气。 李星星气哼哼地道：“那倒不用，我们又不是吃不起。” 舔碗底的小男孩似乎没料到李星星回来，登时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和他一块下馆子的中年妇女忙走过来向李星星说对不起，表情十分尴尬。 说完，她拍了儿子的脑袋一下，“饿死鬼投胎似的！我饿着你了吗？” 小男孩不说自己饿得心慌，义正言辞地道：“我是不浪费粮食！” 他们家里没有一粒粮食，他妈带他下馆子只为了喝一分钱一份的白菜汤。 李星星莞尔一笑，冲小男孩儿招招手，在他到自己跟前时，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掉糖纸后塞进他嘴里。 甜味充斥唇齿之间，小男孩儿眼睛亮得跟灯泡一样，“好甜！比姑姑买的古巴糖好吃！” 他很瘦，四肢纤细，和大李子村民很像，皮包骨头的那种，愈加显得眼睛极大。 孩子妈妈搓搓手，“这怎么好意思？” 她认出那是百货商店里最贵的奶糖，大白兔！ “没关系。”李星星又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塞给小男孩，问李秀红要了一斤粮票和两毛钱，对饭店经理道：“麻烦称一斤馒头送给小朋友。” 孩子妈妈愣住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马上吃好了。” 李星星看着他们桌上的两碗白菜汤，心里微叹，脸上挂着一抹清浅的笑容，“我请小朋友吃饭，算是……感谢小朋友教我不要浪费粮食的表示。” 孩子妈妈咬咬牙，没有再推辞。 家里两天没吃的了，不知道明天怎么熬，她心疼孩子。 小男孩年纪小，天真烂漫，他听到自己有馒头吃了，喜不自禁，大声跟李星星道谢。 饭店经理这才收了李星星的粮票和钱。 李星星叫小男孩回座位等着，发现夏明启和夏明星兄弟两人都在看着自己，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你们见笑了。” 夏明星欣赏地道：“女孩子有点脾气挺好的，没脾气的人只会受欺负。” 李星星颇为认同，“服务行业真该整顿了，上面就不管一管吗？某些人天天叫着为人民服务，实际上呢？面对普通人民群众，眼睛长在头顶上，鼻孔对着天空，素质低下。要不是物资匮乏，每每限量供应，谁乐意看他们的臭样子！” 那名女服务员仍在厅中收钱收粮票，李星星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气得她七窍生烟。 夏明星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快得他哥哥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星星同志，有机会的话来我们第一饭店，报上我夏明星的名字，尝尝我的拿手菜，我们第一饭店的服务态度保证让你满意！”夏明星热情地给自己所在单位拉客。 李星星上下打量他几眼，“你是厨子？” 夏明星挺了挺胸膛：“不像吗？” 李星星摇头：“不大像！” “哪儿不像？” 李星星笑出一脸狡黠：“当厨子的应该不缺油水，你看你，太瘦了，完全比不上眼高于顶的服务员，哪儿像个厨子啊？” 被内涵到的女服务员差点气炸肺，但因领导在，没法儿发作。</p> 第27章 保证 李星星挽着母亲的胳膊，噙着一抹得意之笑离开国营饭店。 　　“娘，你在百货大楼门口等我一会儿。” 　　李秀红忙问道：“干啥去？” 　　“方便一下！” 　　李星星丢下这句话就背着空箩筐一溜烟跑远了。 　　身形灵活地穿梭在大街后面的巷子里，终于找到一个偏僻无人处，左右是高高的墙，前头是绝路，就后面一个入口。 　　她眼睛盯着巷口，迅速往箩筐里装东西。 　　心随意动，伸手进筐就行了。 　　都是在家里偷偷准备好的：大米白面各二十斤，装在白布袋子里，红糖两斤，挂面整十斤，腊肠五十六节，腊肉四条，腊鸡两只，腊鸭两只。 　　想了想，又拿出两包猪肉脯和三十个熟的咸鸭蛋。 　　咸鸭蛋本来就是散装的，没包装，猪肉脯则拆掉包装袋用油纸包好。 　　她还把给爷爷办丧事后酒席上剩的白面馒头用布袋子装了十几个拿出来，锅盔饼拿了三个，一并放进箩筐，沉甸甸的，差点压弯她稚嫩的双肩。 　　动作在短短两分钟内完成，然后就背着箩筐按原路返回，直达百货大楼。 　　李秀红正等得焦躁不堪，看到她平安出现才松了一口气，埋怨道：“你这孩子，干什么不能带上娘一起呀？非得一个人。” 　　李星星笑嘻嘻地道：“就得一个人嘛！” 　　她压低嗓子附在李秀红耳边道：“以前我和爷爷来过梧桐市，认得一些人，这不，正好看见他们，就追过去和他们做点交易。” 　　李秀红忍不住拍了她胳膊一下，“多危险呐？” 　　“不危险，熟人，我爷爷对他们有恩。我从他们手里弄到不少好东西呢，回家给大伙儿补补。”李星星掀开箩筐盖给李秀红看一眼，反倒令她大惊失色！ 　　“老天爷！”都是好东西！ 　　李星星撒娇道：“娘替我分担一点。” 　　一点不害臊地把两袋米面挪到李秀红肩后箩筐里。 　　李秀红本人很能干，平时拿八个工分，四十斤的重量对她来说完全是小意思，“娘回家给你做萝卜丁腊肉饭，娘做的可好吃了。” 　　“做一大锅，叫上舅舅舅妈他们，大家一起吃。”李星星很大方。 　　李秀红失笑：“不告诉他们。咱家四十多口人呢，米全用上，做出两锅都未必够吃。” 　　“偶尔吃一次没关系，你女儿我有钱有门路，不差大家的一口饭。”李星星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实话跟您说，我拜托他们回去准备一袋子米、一袋子面和一些肉放到路上某个地点，等我们明儿顺路带回家，双方不碰面。” 　　她一路行来，已经看好了藏匿地点。 　　李秀红差点滑倒：“什么？” 　　李星星依旧笑眯眯：“爷爷做生意时我经常跟着，朋友遍天下嘛！” 　　李秀红却拉住她的手，认真地道：“不行，太危险了，星星，娘养得活你，你还有哥哥，你别去冒险。只要是国家严打的事儿，咱们不碰。” 　　“知道啦，娘！”李星星敷衍道。 　　“不是知道就行的，你得答应娘。”李秀红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女儿的痛苦。 　　李星星心里叹了口气，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我保证！娘，我从来不进黑市，那里的事儿我听爷爷说过，不是我能玩得起的，很多地头蛇在里面投机倒把。您真的不用担心，真的，我就是借爷爷的面子，给自己寻了一条安全的门路。”</p> 第28章 卫生用品 说话间，母女随着人流踏进百货大楼。 李秀红只得暂时住口，留待日后再行劝说女儿。 李星星则哇了一声，大开眼界。 和简陋的供销社相比，百货大楼真是太奢华太有档次了。 占地宽阔，窗明几净，各种类型的商品陈列得井井有条，由不同的售货员负责。 最让人侧目的是，每个柜台中心都有伟人的头像。 光看一楼就会发现玻璃柜台后面的商品种类繁多，数量极大，但顾客更多，挨挨挤挤，如潮水一般，后浪扑前浪，一起涌向各个柜台。 临近年关，谁不想给改善一下生活？ 李星星正好靠近卖日用品的柜台，发现光是雪花膏就有很多品牌。 百雀羚、雅霜、友谊、红梅等等等，还有万紫千红润肤脂、谢馥春鸭蛋粉、百花露香粉、桂花油和不可或缺的绿萍蛤蜊油等，令人目不暇接。 可惜没有李星星常用的郁美净。 生活在槐花镇的她，满脸的胶原蛋白，没有用过大牌护肤品，经常使用自家超市里批发的国货老品牌，但出产时代不一样，不能拿出来让人看到。 柜台卖的国货就挺好，既可以当擦脸油，也可以当护手霜、身体乳。 “卫生纸！”李星星发现日用品柜台货架上有一卷卷看起来很柔软很高档的粉红色卫生纸，立马挤过去趴在柜台上问价钱。 售货员特别高傲地道：“五毛钱！” “买十卷！”李星星抽出一张半新不旧的大黑十拍在柜台上。 卫生纸，可是必需品。 大姨妈再过半个月就来了，没有姨妈巾的情况下，得提前准备好卫生纸，她可不想到时候抓瞎，或者用一毛五一刀的劣质卫生纸。 熟料，售货员没卖给她。 翻了下白眼，售货员道：“你到对面的妇女用品商店买，那儿齐全！” 咦？难道有姨妈巾？ 李星星拉着李秀红出门到对面，果然找到售货员说的妇女用品商店。 一层砖瓦房，约有五六间，门脸儿颇为狭窄，有点躲躲藏藏的意思。 然而，里面竟有小内内！ 李星星正为这些事发愁，之前穿的内衣不能显露人前，现在可算解决她的麻烦了。 棉布小背心、四角小内内，款式很单一，而且非常老气。 内衣需要布票，李星星各买四件，然后盯着卫生用品。 有粉红色高档卫生纸，还有上面写着“卫生带”的小纸盒，“那是什么东西？” “月经带啊！丝绸的，不用布票。”无人光顾因而百无聊赖的售货员拿出来给她看。 她们有向妇女推广卫生用品的任务。 没办法，许多妇女对此羞于启齿，宁可用草木灰月事带，也不买卫生纸和卫生带。 真正的普及，很难很难。 李星星仔细看了看售货员跟她介绍的卫生带，红色碎花丝绸面，长条形，里子是橡胶底，前后有白色松紧带缝制的插槽，一头左右缝着两根细细的带子，一长一短，长带子穿过另一头的暗扣，可以环腰于一侧与短带子接头系上。 她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不会是年代版的姨妈巾吧？ 橡胶底可以防漏，她明白。 插槽，插槽则用来放卫生纸。 李秀红脸上却红得厉害，“星星，别看了，赶紧买两盒！” “哦！”李星星买了三盒，又买了十卷高档卫生纸，居然占据半个箩筐的空间。</p> 第29章 独自逛街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凡是李星星买的东西，全是李秀红付钱。 超阔气，不带一丝犹豫！ 李星星挽着她的胳膊持续撒娇：“娘，看样子，我们晚上赶不回去了，先到宾馆定一间房吧，把东西卸在那儿再出来逛街，比较轻松。” 背着几十斤的东西，不累吗？ 反正她很累。 李秀红宠溺地道：“娘听你的。” 母女俩转到一家颇具规模的招待所，拿着户口本和介绍信办理住宿。 李星星选择最好的双人间，一晚一块二，在三楼，带独立卫生间。 “娘，你休息休息，一路肯定累坏了。”李星星摊开半新不旧打补丁的被子，硬是把李秀红按在床上，脱掉棉鞋，“我找服务员要点热水，把新买的内衣烫一烫，洗一洗。” 她嘴甜，会说话，恭维得服务员差点找不着北。 “暖水瓶可不能打坏了，一壶热水一分钱。”都是收费的。 “放心吧！”李星星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叹口气，“我们是来城里探望生病的亲戚，特地带了些细粮，结果人家没打招呼就搬走了。” 听到“细粮”两个字，年轻的女服务员羡慕道：“细粮？你居然有细粮？” 李星星笑了笑，“就一点点。” “哪怕一斤也很好呀，你不知道市里的供应有多么短缺，正常一个普通成年市民原本二十五斤的口粮供应虽未减少，但属于粗粮的玉米面却被列为细粮，米面禽蛋几乎见不到。”服务员叹气，她已经有三个月没买到大米面粉一类的好东西了。 “比我们乡下生活得稳当多了，至少不用时时刻刻地担心断炊。”李星星适当地露出一丝羡慕，“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拎着热水壶回房间，发现李秀红已经累极而眠。 李星星大喜！ 给李秀红盖好被子，洗完内衣晾在椅子上，把箩筐里的米面卸下，往李秀红手心里塞一张纸条，然后到卫生间从批发超市拿一些东西装满箩筐，独自逛街去也！ 有人跟着，干什么都不方便。 逛着，逛着，她就发现，比较繁华的只有十字街，城里比较偏僻的地段也有简陋的土坯房茅草屋，更有许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居民。 胖子，一个没见着。 转一圈，李星星回转繁华地。 不妨遇到刚下班的那位招待所女服务员，目光落在李星星背后的带盖箩筐上。 即使李星星出门后用围巾包住半张脸，仍被她认了出来。 衣服和箩筐错不了。 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李星星跟前，女服务员把她拉到偏僻处，压低嗓子道：“妹妹，你筐里装着探亲的细粮？” 她可没忘记李星星在招待所说的话。 李星星心中一动，微笑点头。 服务员眼中精光一闪，忙问道：“卖一点给我好不好？” 李星星反问道：“你们按月有供应，需要买吗？” “怎么不需要啊？虽然没有政策下来，但鸡蛋、肉早就对普通市民停止供应，只有干部可以享用，大米和标准面这种只占供应量百分之30的细粮，我跟你说过，早取消了，没取消也买不到。”服务员飞快地解释完，继续小声道：“你就卖给我吧，价钱随你开。” 李星星为难地道：“并不想卖，毕竟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爷爷特地跟她讲解过这段历史，三年困难时期的粮价最为疯狂，到后期，燕京的粮票飙升到四五块钱一斤，粮食价格只高不低。 服务员见李星星不是很坚定，再接再厉地道：“你就行行好，我给你五块钱一斤！”</p> 第30章 跟踪的老太太 五块钱！ 困难刚开始就达到五块钱了吗？ 李星星心中惊叹的同时，仿佛受不住她的恳求似的，小声道：“这可不是我想卖的，是你想给家人补充营养，又想给我减负。” 机灵的服务员狂点头，“是的，是的，我就是觉得你带回来再带回去太累了！” “换个地方？”李星星道。 “要不你去我家，比外面保险，我就住在后边的巷子里，我叫余国红。” 李星星摇摇头，她不信任任何人，“我就不去了，在外面等你拿器具来盛东西。我可以让给你五斤大米、五斤面粉、两斤挂面，有票证的话，我收三两块钱一斤，搭半斤粮票或者一尺布票等，没有票的话，就是五块钱一斤。” 余国红眼放光芒，“你等着，我马上回来，东西全要了！” 速度特别快，没到两分钟，她就拎着竹篮回来了。 两人换了个更加偏僻的地点，四顾无人，余国红直接把一沓钞票递给李星星，“你数数，六十块钱。我家人口多，票证费得很，实在不能出让。” 李星星数了数，丝毫不差。 “你不用担心东西的重量和质量，没缺斤短两。”李星星拆的是五斤装大米、面粉和两斤装的挂面，省了过秤的程序。 余国红上手就掂量出了分量，“我放心。” 看到白花花的大米流入自己的粮袋，她喜悦满怀，“居然上等大米，大领导吃的吧？挂面也是纯面的，真白，闻着真香！妹子，你家里的生活条件应该很好吧？居然弄到这样的好货色！我家的亲朋好友缺粮缺得很。你放心，价钱上不会亏待你！” 李星星摇头：“没有了。” 她没打算和余国红继续交易，无论谁把大量细粮拿出来都容易引起怀疑。 余国红虽有些失望，但到手的物品足以弥补这点遗憾，“妹子，你下次有好东西的话可以直接到招待所来找我。” “好的。”李星星随口应下了。 分开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巷子，间隔五六分钟。 李星星在后，打算到第一饭店转转，买晚饭回招待所，不料走了一段路，却觉得后面有人跟着，猛一转头，果然看到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挎着竹篮子。 她没躲开，大大方方地和李星星对视。 “你干嘛？”李星星警觉地道。 老太太开门见山地道：“你有粮食吗？” “什么？”李星星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老太太说道：“我看到你和余国红一前一后地进了巷子，余国红出来时篮子沉了不少，肯定买你的东西了，卖点给我好不好？我给你高价。” 她眼睛可毒得很。 李星星恍然大悟，难道她碰到喜欢在黑市里买高价粮的买家了？ 爷爷曾在黑市买过高价粮食，也会把自己用不到的东西拿到黑市换自己需要的。 爷爷说，真正的黑市交易一般在傍晚以后、天亮上班之前，那时候抓投机倒把的工作人员没上班，给大家可乘之机。 眼前的老太太显然是来她跟前碰运气。 “什么价？”李星星想听听别人出的价格和余国红有什么不同。 老太太眼睛一亮，“我不来坑你，粮票涨到一块钱一斤了，粮食更贵，红薯干、高粱面之类的粗粮两块，细粮五块，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多多益善。” 跟余国红出的价钱没差别，和粮站的价格相比，真是暴利！ “卖不卖？卖不卖啊？粗粮也行，细粮更好。”老太太显然是很缺粮的样子。</p> 第31章 换购 李星星闻言，仔细打量老太太。 带了一点儿沪上的口音，言谈举止落落大方，眉梢眼角很自然地流露出一股高贵优雅气质，衣着打扮也比较时髦，皮棉鞋、呢大衣、围着大披肩。 她突然想起爷爷说过，有一部分混迹在黑市里的买家家庭条件很好，有祖产的那种。 像私人企业转为国营或者公私合营，国家会补偿给他们一大笔钱。 他们手里有钱，不习惯有限的粮食供应，经常在黑市里买高价粮，而且专买细粮。 犹豫了片刻，李星星低声道：“我不要钱，我要老物件，你有吗？有就换，没有就算。” 爷爷曾说，这个时代在后世最值钱的是珠宝玉石和古董字画，升值空间巨大，那些有祖产的人家手里肯定有，她就试探一下。 老太太疑惑了一下，“老物件？” 李星星点头，“对，老物件，珠宝玉石为主，古玩字画次之。你要是有的话，我就拿一些细粮来换，我手里有大米面粉挂面鸡蛋红糖糕饼，本来是探亲用的，但亲戚没打招呼就离开了。先说好，不能拿假货糊弄我。” 她不是不清楚古董的巨大潜力，关键是她对自己的鉴宝技术不太自信。 她穿越时，古董升值到了一个恐怖的价位，动不动就几千万上亿的古董不是她所能接触到的，那种顶级的珠宝在她的生活中也不存在。 但是，她经常看到相关新闻。 与其有可能买到一文不值的假古董，不如专心购买金银珠宝。 老太太双眼发亮，“嘿，幸亏我做了两手打算，黑市里一直有收老物件的人，就是给的价格很低，低得令人发指。” 就算生活艰难，依然有很多喜欢古董的人，尤其是干部和知识分子。 他们的收入和供应标准比较高。 可是，民以食为天，再有人喜欢，现如今在黑市里也不如现粮食或者粮票吃香，所以在黑市里愿意收老物件的仅仅是极小一部分。 老太太说完，把李星星拉到角落里，四顾无人，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布袋子，倒出一大把珠宝用手托着，珠光宝气，“都是金的，你随便挑，黑市行价是五斤粗粮一个，五斤细粮两个，你要是给我二十斤大米或者面粉，我全给你。” 珠宝体积小，一手捧着十一二件，都是小件，黄金底托，有镶红蓝绿宝石的，也有镶嵌绿翡翠的，也有赤金累丝没有镶嵌的。 李星星看不出古董的真假，却辨别得了珠宝的质量。 爷爷教过她。 宝石和翡翠的品质都非常不错，看着很通透，就是老工艺打磨得不够出彩。 李星星拿起其中一个戒指，心里衡量了一番。 五斤粗粮的黑市价大概值十块钱，不算镶嵌的宝石翡翠，一个戒指光三四克的金子重量到银行就能兑十块钱以上，一对耳环的重量也差不多，对方一手共有七个戒指和两对耳环，还有一个吊坠上面镶嵌一块指肚大小的红宝石。 老太太轻叹道：“国家禁止个人私藏黄金或者交易黄金，鼓励老百姓以金银兑换纸币，导致珠宝古玩急剧贬值，但喜欢的大有人在，黑市中暗中交易的不在少数。” “之前带的一点东西已经卖出去了，你稍等我一下。”</p> 第32章 再交易 李星星把自己看的那枚戒指还给老太太，自己背着箩筐快步离开，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装好东西，十几分钟后返回原处。 老太太果然在原地等着她，脖子伸得老长。 见到李星星如约回来，她脸上露出明显的喜色。 “十斤大米和十斤面粉，另外有两包红糖、二十个鸡蛋、两斤挂面和一瓶花生油。”李星星依次掏出来放进老太太篮子中。 老太太很大方，她也做不到小气。 老太太怕李星星反悔，一股脑把首饰连同装首饰的小布袋子塞进李星星外衣口袋。 她那些东西在黑市里找别人换粮食，能换到三分之一就不错了，上回一个沉甸甸约重一两的韭菜叶儿金镯子才换回五斤大米和十斤糙米。 明知亏本，但遇到这样的年景，粮食就高于一切。 粮食能救人命，珠宝却不能。 李星星准备离开时，又被老太太一把拉住。 “姑娘，如果你手里有货，咱们再交易一回呗？我那里有几件更好的珠宝。”拿捏住女孩子喜欢打扮的特性，老太太花言巧语地引诱她，“我有一只满绿的翡翠镯子，三十多年前在燕京向翡翠大王铁宝亭买的。” 李星星心里痒痒的，问道：“你想要什么？” 老太太精神一振，“大米！白面！挂面！必须和你刚刚给我的品质一样。” 李星星沉吟，“二十斤大米、二十斤面粉、十斤挂面。” 她正在想自己给得是不是有点少，要不要再加点，却听老太太迫不及待地道：“成交！” 她右手挎着沉甸甸的竹篮，左手往身上掏了掏，掏出一枚成年人拇指大小的玉葫芦往李星星手里一塞，“这是定金！” 李星星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玉葫芦，入眼就是通体翠绿，种老冰透，荧光闪闪，竟是一枚立体雕刻的翡翠葫芦，高二寸有余，葫芦顶还有一截藤蔓垂下贴着葫芦身，绿得生机勃勃，几欲滴水，恰好形成一个可以穿绳的孔眼位于顶部，十分精致。 比起那一小捧首饰，这个才是升值潜力最大的物件儿。 她很喜欢。 喜欢，就不在乎老太太那点心机了。 反正占便宜的是她，嘻嘻！ 金货在黑市容易出手，其他的翡翠玉石和古董很难遇到买主。 换句话说，后者目前是一文不值。 时代的特性，到了七八十年代，几块钱就能买一件满绿的翡翠挂件。 她得记住，到时候囤一批等待升值。 “你先去百货大楼的后边儿，我待会儿就带着东西过去找你。”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比较安全，李星星心里有了主意。 老太太干脆地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李星星把翡翠葫芦收进口袋，转身离开。 老太太亦朝相反的方向疾行而去。 半个小时后，李星星溜溜达达到了百货大楼后面。 老太太果然等着了，焦心地走来走去。 李星星走过去，压低声音道：“大娘，我来了，咱们换个地方再说话。” 老太太喜形于色。 两人转移阵地，当面交接。 老太太取出一只翡翠镯子递给李星星。</p> 第33章 语重心长 李星星发现翡翠镯子和做定金的翡翠葫芦应该是同一块料子所出，冰种的，质地细腻稠密，整体莹润透亮，翠色如滴，起胶状果冻质感，肉眼看着很干净，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她忍不住赞叹道：“真好看！” 即使老爷子疼她入骨，也没给她买过这样好的东西，倒是带她学了相关的知识。 不知道老爷子是不是料到有这么一天。 “那是！翡翠大王出售的翡翠首饰，全是精品！”老太太有些骄傲地道。 骄傲过后，老太太面露沮丧。 就算是精品中的精品又如何？依然不如粮食来得珍贵。 李星星收了翡翠镯子，然后把承诺的米面和挂面递给她，“银货两讫。” 老太太将之装进自己的竹篮，发现其中有一条黑油油的腊肉，不禁喜上眉梢，“哎哟，我可是占便宜了！” 李星星心想，她才是占便宜的那个才对。 她成了拥有绿翡翠的美少女！ 翡翠哦，越绿越透越值钱，都是上拍卖场的宝贝。 有很多的富婆都酷爱绿翡翠，动辄成千上百万，顶几十上百个爱马仕稀有皮包，可见其昂贵和珍稀，而华夏人更赋予翡翠一段灿烂的文化。 李星星越想越美，乐颠颠地回到招待所，李秀红仍在沉睡当中，一定是累得狠了。 李星星放下再次装满东西的箩筐，悄悄取回自己出门前放在李秀红手里的纸条，掏出今儿得到的翡翠葫芦。 浓艳瑰丽，越看越喜欢。 她伸手入兜，心随意动，变出一卷大红玉线和一把剪刀、一盒火柴，给自己编一根精致的挂绳，穿过翡翠葫芦的孔眼，挂在颈中，藏于袄内，外人完全看不到。 至于桃木牌，它完成认亲的大业后，被李星星给收起来了。 就是功成身退了。 翡翠多好看啊，水汪汪，绿油油，清亮欲滴，像是有生命一样，令人观后赞叹不绝。 李秀红醒来就见她把玩左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衬得皓腕如雪，高贵美艳。 她猛地坐起身，“星星，哪来的镯子？” 李星星扭头看她，满眼都是笑，“娘，您醒啦？” 李秀红嗯了一声，指了指她的镯子，“我问你，哪来的呀？瞧着有点像翡翠，还是很名贵的翡翠，你大舅以前给珠宝店做账房，我跟他见识过。” “爷爷留给我的，他和别人换的。”李星星随口乱编。 李秀红信了。 虽然看到李星星打开的行李箱，帮她收拾过衣服，但却没见过李星星今儿兑钱的两只金手镯，可见她藏得有多深，再拿出一个翡翠镯子出来也不奇怪。 “星星，我知道你爷爷疼你，给你留了不少东西，可你得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这样的东西得好好藏着，等到能见天日的时候再拿出来。”李秀红很是语重心长，“这年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不计其数，不是穿金戴银的时候。” 不能戴上身的珠宝，藏之不亚于暴殄天物。 李星星感到有些可惜，但是她把李秀红的话听进去了，“娘，我拿出来玩一会就收起来，保证连您都找不到我把东西藏在哪儿。”</p> 第34章 下雪 傍晚出门吃饭，却发现外面起风了。 冷意森森，透入肌骨。 李星星拢了拢围巾：“好冷啊。” 同样是腊月，感觉比槐花镇冷了不止十度。 李秀红抬起头：“天色不大好，可能会下雪，咱们赶紧吃完饭回招待所！” “坚决不去第四饭店。”李星星道。 那个胖服务员给她的印象太坏了，才不去给他们做贡献。 李秀红莞尔一笑：“咱们去一家好吃的国营面馆，明儿中午带你去第一饭店。” 李星星打了个响指：“完美的计划！” 这家面馆只有三间瓦房，带个大院子，她们抵达时已经人满为患、人声鼎沸，排队等了十多分钟才轮到她们入座，花四毛四和八两粮票买了两碗炸酱面。 一碗两毛二，却是四两面。 第四饭店的白菜面虽然便宜，分量却少，正是夏明星兄弟两人吃四碗的原因。 刚开始，李秀红想买五毛一碗的肉块砂锅面，精粉所制，也是四两一碗，但她们来得太晚了，肉块砂锅面已售罄，只能退而求其次。 李星星吃了一口，眼睛大亮：“哇！好吃！” 面条格外筋道，口感润滑，炸的肉酱十分正宗，吃在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比第三饭店的饭菜美味一百倍！ 听了李星星的评价，李秀红便开口解释道：“第四饭店应该换厨子了，以前的大厨姓王，他做的红烧肉乃是梧桐市一绝，哪怕是素菜汤也做得很好喝。” 不然，她不会带女儿先去第四饭店就餐。 李星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心里正纳闷呢，就那令人食不下咽的破饭菜，哪里有资格排名第四。 美滋滋地吃完晚饭，走出面馆就发现外面下雪了。 细细碎碎的雪花，静悄悄地落地，宛若一层盐粒洒落。 路人行色匆匆，落入李星星眼中。 “娘，你看天气的本事挺厉害啊！”前脚说会下雪，后脚就下了，半点没耽误。 李秀红一笑，“老庄稼把式，都懂一点点天气，毕竟是看天吃饭。别贫嘴了，赶紧回招待所，咱们没带伞，晚了肯定遭罪。” 回到招待所没多久，李星星开着窗户就发现雪由盐粒转为大雪片，撕棉扯絮一般。 如此一看，招待所的被子就有点薄了。 李星星想了想，背着李秀红，偷偷往箩筐里放进两个热水袋，然后再假装翻出来。 一个红色，一个绿色，老式橡胶带木塞，在槐花镇，比电暖宝卖得还好呢！ 李秀红奇道：“哪儿来的？” 李星星嘻嘻一笑：“下午出去买回来的，我有先见之明吧？” “星星，下次出门办事、买东西，叫上娘和你一起。”李秀红不忍心斥责女儿，只能委婉提出自己的要求。 “好的，娘！”李星星理解她恨不得黏在自己身边的行为。 找服务员给热水袋灌上开水，放进被窝，没多会儿就热烘烘的了，母女俩洗完脚，再向服务员要一壶开水准备夜里饮用，然后舒舒服服地钻进被窝，棉袄、羊皮袄全搭在被子上。</p> 第35章 再遇 雪下了一夜，早上仍未停，地面却已积雪盈尺。 李星星就没在家乡见过这么大的雪，忍不住趴在窗口看了又看，凛冽的风雪扑打在她脸上，她也不嫌冷，甚至伸手接雪花来欣赏六瓣之美。 李秀红会心一笑，“星星，我下去买早饭。” 李星星立刻蹦跶到她跟前，“一起，一起，拿上我们自己带出来的搪瓷缸。” 下楼时，她又向刚上班的服务员余国红借伞。 余国红得了她的好处，自然乐意。 外面即使下着鹅毛大雪，早餐店门口依旧排着老长的队伍。 门口挂着小黑板，上面标明早餐种类和价格。 蒸饺一两两毛、馒头五分、大饼四分、油条三分、甜豆浆四分、淡豆浆两分、咸豆浆三分、花卷三分、银丝卷六分…… 肉包子？没有的。 素包子倒是有，很大的一个儿，五分钱，和一个二两的馒头同价。 李星星自告奋勇，掏出搪瓷缸，买了两份甜豆浆和两个大饼、两根油条，总共花了两毛二，外加六两粮票，两个大饼用粮票四两，两份油条和豆浆各一两。 没错，国情原因，豆浆也收粮票。 吃一口口感脆脆的大饼卷油条，喝一口微微甜的豆浆，很滋润。 不愧是货真价实的年代，没有受过任何化学污染的手磨豆浆香浓无比，口感柔滑，绝非数十年后豆浆机打出来的豆浆可比。 李星星靠窗而坐，不由得眯起眼睛，细细品味。 沐浴在雪色和晨光下的脸蛋又白又嫩，眉眼精致，唇红齿白，一条大红围巾衬得她人比花娇，和周围的灰头土脸形成明显对比。 太好看了，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夏明星眯了眯眼睛，果断停下去第一饭店吃饭的脚步，转而进店买早餐，然后端到在她们对面落座，“真巧啊星星同志，居然在这里遇见你。” 声音轻快，透着意外。 李星星闻声睁大本来就很大的一双杏眼，充满诧异，“你不是第一饭店的大厨吗？第四饭店的服务员格外恭维，怎么也来国营早餐铺吃早饭？” “这家油条炸得特别好。”夏明星拿起一根油条，客气地道：“你需要再吃点吗？” 李星星婉言谢绝，“我买的很够吃。” 悄悄地在心里比了比两人的早餐数量，简直是小鸟胃和大胃王的区别。 夏明星一口气吃了八个大包子和两个大饼卷四根油条，又喝掉大碗里明显比李星星多一倍的豆浆，看样子还没吃饱。 李星星樱唇微张。 夏明星轻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李星星摇头，“不多，不多，能吃是福。” 幸亏是个厨子，否则，普通老百姓之家真养不起他。 李秀红却防备地盯着夏明星，像极了护崽子的母狼，一口气喝光搪瓷缸里的豆浆，“星星，吃饱了吗？咱们先给你哥写一封信寄过去，然后到第一饭店吃午饭。” 李星星马上来了兴致：“好啊，快过年了，咱们给哥哥寄点好吃的。” 就算在沪上工作，没有一定的背景和地位，那也是靠供应吃饭，肯定和余国红一样，细粮成摆设，肉蛋见不着。 作为一只富裕的崽，她不介意暂时养哥哥！</p> 第36章 集邮 回到招待所，李秀红伏案给儿子写信，李星星则提出由她来打包东西。 考虑到东西都是女儿买的，李秀红没有反对。 两人商量给陈念恩寄一条腊肉、六根腊肠、五斤大米和五斤面粉，足够他过个好年。 但在打包的时候，李星星背着李秀红却往里加塞七八根腊肠，又塞了一只腊鸡、两包白糖、两包猪肉脯和两包花生米，都是市面上的紧俏物资。 她做了好妹妹，陈念恩应该会做个疼妹妹的好哥哥吧？ 可想尝尝做人妹妹的滋味了。 拎到邮局的路上，李星星没假手李秀红，怕她掂量出分量不对。 “啊！邮票！” 看到李秀红往信封上贴邮票，李星星又发现一条致富的道路。 集邮啊，集邮。 大龙票、蓝军邮、黄军邮、紫军邮、全国山河一片红、猴票……几十年后炒到了天价！ 有机会碰到其中一样，绝对发了。 李秀红寄完信和包裹，回身就见女儿自个儿找工作人员买了一大堆邮票。 凡是邮局里有的，她全买了个遍。 整版整版地买，花了好几十。 李秀红心里直叹气。 女儿各方面都很好，心地善良，性格活泼开朗，就是太会花钱了，不懂得精打细算。 那能怎么办？宠着呗！ 出来时，雪依旧下着。 没有夜里那么大，却也纷纷扬扬，无休无止。 李星星哈了哈戴着手套的双手，原地蹦跶，两眼闪闪发亮，“娘，回去的路不好走，我们是不是要在城里多住几天？” 城里的吃喝太好了，她不想回大李子村顿顿吃南瓜、红薯。 李秀红撑开伞：“是的，等雪停了再回家。” “咦，不是等雪化了吗？” “雪化的路更不好走。再说，没有十天半个月，这场雪化不了。” 李星星看着过往路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觉得李秀红所言不错。 积雪太厚了，快及膝了。 此时此刻的美少女，需要一双UGG。 但是，因路上有公交车经过，加上行人极多，你踩一脚，我踩一脚，把积雪踩实了，没没过足踝给大家添麻烦。 踩着雪路，李星星一路蹦跶到第一饭店门口。 哦豁！ 五层楼，很恢弘！ 步入第一饭店的顾客衣着打扮和气色比第四饭店的顾客又好了一大截，几乎见不着面带菜色的人，有的甚至提着行李进进出出。 李秀红很快破解了她的疑惑。 “第一饭店非常有名，上面三层是旅店，下面两层是饭店，一楼卖普通饭菜，二楼卖不要粮票的高价饭菜，住宿费用也贵，有级别限制，所以普通老百姓不会踏足。” “明白，明白！”高档酒店嘛，设了经济方面和身份地位的门槛儿。 说白了，就是阶级。 一楼的座位果然没坐满，母女俩择位而坐。 李星星发现，桌椅设施等强过第三饭店一百倍，墙上挂着彩绘菜单，每一个条幅上面的每一种佳肴都用工笔花得栩栩如生，令人垂涎三尺。 服务态度很好，有专门的服务员来问她们点什么菜：“凡是墙上挂着的菜单都可以点。” “红烧肉！蒜香排骨！糖醋鲤鱼！”李星星一口气点了三个现有的荤菜，最后又加一个醋溜白菜，“再来两碗大米饭！” 点完了才想起来问李秀红的粮票够不够。 “够！”进城前，李秀红就把手里的粮票全带上了，足有二十五斤。</p> 第37章 神仙厨艺 米饭是精白米，先上桌的红烧肉和蒜香排骨色香味俱全。 这是什么神仙厨艺？ 李星星感动得几乎落泪，“呜呜，太好吃了！” 尤其是红烧肉，做得特别地道，香甜松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李秀红眼里浮现一丝笑意：“喜欢就多吃点。” “娘，你也吃。”李星星给她挟一块红烧肉，自己朝蒜香排骨下手，眼睛瞬间爆发出钻石一样的光彩，“一楼的菜都这么好吃了，二楼的肯定更好吃！” 她要找机会尝尝二楼的高价饭菜！ 给她们送上最后两道菜的服务员笑了笑，“这可是夏同志的手艺！夏同志从来不做一楼的菜，今儿二楼客人少，心血来潮到一楼一展身手，你们运气好，碰上了。” “夏同志？夏明星吗？” “当然是他，他曾经做过国宴！”服务员点头回答李星星的问题。 这就很高大上了。 李星星挑一块红烧鲤鱼放进嘴里，舌尖触美味，对她竖拇指。 自己一定常来支持。 母女俩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把一饭四菜扫荡得干干净净！ “撑得走不动了。”李星星瘫坐于原位，回味舌尖上的美味，“娘，回家前我们再来吃一顿吧，再打包两个好菜回大李子村给姥姥姥爷他们尝尝。” 回去她就翻翻货架，记得自家超市里有铝制饭盒和年代感十足的帆布挎包。 保温盒、保温桶也有的是，但她不敢拿出来用。 李秀红永远无法拒绝女儿的要求，何况她是孝顺老人之举，自然赞同，“他们最喜欢吃红烧肉，明天来买，今儿到百货大楼转转，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 李星星笑靥如花，“我喜欢的东西可多了！” 就是钱太少，不够花。 月光族中，绝对有她的一个名额。 老爷子虽然疼她，给她请了很多家庭教师，但在经济上管理得非常严格，说怕她养成大手大脚的性子。 然而，她始终没学会勤俭节约。 李秀红化身宠女狂魔：“你喜欢什么？娘就给你买什么。” “手表！”李星星脱口道。 没有手机，没有手表，不懂得靠天色来估算时间，真是太麻烦了。 所以，生活需要一块手表。 李秀红听了，倒是有些为难，“你想买手表吗？可是我们没有手表票。” 钱是绰绰有余，票却来之不易。 夏明星带着一身油烟味儿从她们身边经过，笑嘻嘻地插口道：“国产表一定要票，进口表却不要票，你们可以看看进口表。” 李星星鼓着脸：“舶来品好贵的！” “对，贵好几倍！”李秀红听大哥说过，孙子娶媳妇时就买了一块苏联表做聘礼。 李星星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但我们可以看一看！” 如果价格可以接受，她给自己买一块。 没有手表，太不方便了。 李秀红陪她到百货大楼，直奔卖钟表的柜台。 比起日用品柜台和服装、布料柜台，钟表柜台前浏览手表的顾客多，买的人却寥寥无几，身材丰满面庞圆润的二十来岁女售货员正坐在柜台里织毛衣，一脸的不耐烦。</p> 第38章 买手表 李秀红叫了她一声：“同志，我们想看看手表。” 售货员抬头看了她们一眼，眼光没在李秀红脸上停留，着重打量李星星。 见她衣着打扮甚好，皮肤白嫩，长相漂亮，略收了收脸上的傲气，站起来道：“你们买手表，有手表票吗？没票就别耽误我的时间。” “看看进口表也不行吗？”李星星很不高兴，但已了解时下服务人员的牛气。 售货员接口道：“沪上牌17钻半钢男表六十块钱，进口表贵好几倍，你们买得起吗？” “买不买得起，先看看再说呀！” “你看吧，好好看！”售货员指着单独的进口表柜台，“大莺歌、大罗马、劳力士、梅花和天梭、浪琴，全在这儿了。” “大莺歌？”李星星不明白。 “就是英纳格。” “哦。”真会起外号。 李星星低头细看，种类不算多，英纳格占一半。 “只有这些吗？”她问道。 看款式，没她喜欢的。 售货员回答道：“所有款式都在这里了，从苏联进口的表比较便宜，如卫星牌、胜利牌、和平牌、列宁格勒牌等，七八十块钱一块，又不用票，早早就卖光了。” “没有劳力士的女表吗？”李星星继续问道。 她虽不是表姐，但也知道劳力士算是比较保值的一种名表。 “劳力士摆出来的只有三块17钻全钢防震防水大三针金凸字男表，比较常见，每块四百五十元。”售货员从柜台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手表盒，双手托放到柜台，“劳力士的女表就这一块，去年到咱们梧桐市百货大楼的货，一直没卖出去。” “为什么？”李星星不解。 “太贵了呀！不是一般的贵。”售货员打开盒子给她看，“你看，镶钻石的金表。” 很小巧的黄金表盘，以圆形白钻石代替应有的数字，唯有三点钟位置是日历，十二点钟的位置则是标志性小皇冠，金色的表壳外圈、表耳和表链中间一溜镶满了闪闪亮亮的白钻，优雅精致，充满奢华气息。 李星星顿时被吸引住了。 老爷子提前送给她的成年礼物是劳力士满天星全钻表，却没有这块手表来得有眼缘。 眼缘，真是一种很难形容的东西。 售货员在旁边讲解道：“劳力士虽然没有英纳格广受大家的青睐，但它属于一类一等表，意思就是最好的进口表，英纳格才是四类表，所以即使过上许多年也不会过时。同志你看，这块手表是真金真钻石，钻石是一种很贵的东西，几十年前在沪上都是需要用黄金做交易，另外配送一副黑色皮质表带，真的物有所值！” 李星星试戴金表，手伸在眼前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多少钱？” “一千八百块！” 李星星被口水呛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道：“多少？” 原来她卖掉两只金镯子得到的钱不够买一块手表啊！ 亏她在吃饭时沾沾自喜，觉得那是一笔巨款。 售货员笑了笑，“一千八百块，价格比以前下调了一点。刚进来时就校准过时间，现在依然准确无误，而且防水防震防尘带日志。” 其实，这块手表是无意间裹挟到梧桐市的，总经理决定今年卖不掉的话就调配到燕京、沪上两城了，还说当初就应该直接摆在燕京和沪上出售，因为沪上是工业城市，经济繁荣，燕京是政治中心，大干部多，卖掉的几率大一点。 李星星咬咬牙，恋恋不舍地把手表放回去，“太贵了，钱不够。” 以为自己是富婆，原来仍是贫穷少女。 售货员把金表放回去，倒没感到失望。</p> 第39章 暗搓搓 李星星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柜台，李秀红却不忍让女儿失望，但她实在掏不出一千八百块的巨款，柔声道：“星星，要不我们看看别的？英纳格、梅花都很好看。” “反正只用来看时间，随便买一块吧！” 李星星觉得无所谓，细看片刻，选定一款英纳格17钻半钢女表，价格一百四十八元。 李秀红付了钱，柜台旁边的钟表匠帮忙校准时间，李星星顺手就戴在腕上，云淡风轻，不见半点激动，跟戴一根手绳似的。 售货员却很羡慕。 靠她的工资，不吃不喝攒好几个月才够买这块手表，但人活在世，不可能不吃不喝。 但她没想到的是，金表很快就有了归处。 李星星母女俩离开不久，百货商店来了一位英俊青年。 他踱着步子，东瞧瞧，西看看。 几分钟后，转到了钟表柜台。 “夏同志！”售货员一眼认出街坊邻居口中最受欢迎的金龟婿。 第一饭店的总厨师长，夏明星。 要不是她已经结了婚，一定对他死缠烂打，过上有米有肉的幸福生活。 “郑雪同志，我向你打听一件事儿，今天是不是有一对母女来买手表？”夏明星直接开口问售货员，“年轻的那位女同志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得像星星，梳着麻花辫，穿了一件蓝色的灯芯绒褂子，声音又清脆又好听。” 郑雪咦了一声：“夏同志你认识她们呀？” “嗯，认识。”夏明星毫不害臊地回答，压根不提自己跟李星星就两面之缘。 “她们是来过我这里，买了一块英纳格的女表。”郑雪如实回答，“不过，那位年轻女同志一开始看中的是劳力士。” “劳力士？柜台里没有女表。”夏明星扫一眼，立刻道。 “有啊，有一块最贵的金表。当时我看她们打扮得很体面，气质不俗，特地推荐给她们，结果她们根本买不起。”郑雪拿给他看，“喏，就是这一块儿，镶了钻石的，” 夏明星端详片刻：“真漂亮，她眼光可真好。多少钱？” “一千八百块！” “嘶！”夏明星倒抽一口气，“上回我买的劳力士男表才四百五。” 比之国内，国外售价更便宜，劳力士的定价一般在一百美元到两百美元之间。 郑雪忍不住笑道：“不一样呀！这一块是18K黄金打造的，通体金灿灿，镶了钻石，钻石懂不懂？你看看，你看看，满圈的钻石呢，表链上也有钻石。灯光一照，整块手表亮闪闪的，可漂亮可漂亮了，当得起一句流光溢彩。” 夏明星拿在手里看了看，“就这么一块表，它值一千八？” “对呀，它就值一千八。那位叫星星的女青年看到后就移不开目光，我知道她很想很想买，奈何囊中羞涩，只能放弃。” 夏明星咬了咬牙：“给我开票，我去取钱，待会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夏同志，你要买？”郑雪反倒呆住了。 “你说它很漂亮，买来送给我未来的小媳妇儿！我有一块劳力士，当然要给她买一块劳力士，成双成对嘛！”付出一年的工资加补助也格外值得。 郑雪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你有对象了啊？没听大家说。” “很快就有了。” 夏明星疾步离开，很快地揣着180张大黑十回来取金表。 郑雪将金表递给他检查一遍，又请钟表匠校对一下时间准确无误，这才装进精致的包装盒里，和开的票据一起放入写有“梧桐市第一百货”字样的纸袋。</p> 第40章 洗发香波 李星星虽然没有买到金表，但因为锃亮的英纳格手表，到日用品柜台时受到相当周到的招待，原本很高傲的售货员笑嘻嘻地问她买什么。 “有没有洗发水啊？” 李星星想去洗澡，离开百货大楼以后才想起来，她的一头长发乌黑靓丽，得好好养护，不能有丝毫马虎，于是立刻和李秀红原路返回。 她仔细看了看，没看到货架上有洗发水，更甭说沐浴露了。 售货员反倒奇怪地说：“洗发水？那是什么东西？没听过，从来没见过，咱们这里只有蝴蝶牌洗发香波和谢馥春的桂花油。” “一样来一瓶。” 没有洗发水护发素，将就着用洗发香波和桂花油吧！再买一块香皂。 看样子，洗发香波也是奢侈品。 李星星发现自己买到手的时候，柜台前的一些女同志立刻露出羡慕的眼神儿。 她忍不住翘起骄傲的小尾巴！ 自己果然是富婆！ 但想到买不起的劳力士小金表，她的情绪瞬间低落下去。 为了安慰女儿，李秀红决定带她买衣服。 李星星摇摇头：“娘，我的衣服够穿了，不用买。” 自家批发超市有老爷子进的各种布料和旧式服装鞋袜，都在为自己的穿越做准备，未来几十年的她都不会缺衣服。 李秀红听了，只得做罢，“等天气暖和了，娘给你买布拉吉。” 布拉吉？那是什么玩意儿？ 李星星想问，又怕别人说她没见识，暂时按下好奇心，“不如把娘打算给我买衣服的钱用来给娘买衣服，你的褂子有好多补丁。” 别看李秀红身怀巨款，可衣着打扮却很寒酸。 灰扑扑的，没有半点风采。 李秀红不同意：“不买，不买。大李子村的父老乡亲们好些连饭都吃不饱，娘穿啥新衣服？落到人眼里，少不得又是一阵是是非非。” 李星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我要不要低调一点？” “那倒不用，咱们村的人都知道你以前的生活条件好，平时穿戴得好一些，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李家人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大李子村土生土长的，和各家各户沾亲带故，他们现在遇到点难事儿都会寻上李家求帮忙，要是知道李家有钱，更不得了了。 李秀红心里有数儿。 她给李星星买东西，则可以推到她爷爷头上。 李家有一半人口做工人，又向来团结，虽然孩子多消费高，但家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光看李秀红的个人存款达到一千多就知道了，但人老成精的李老头儿和李老太太却时常对子孙耳提面命，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起居饮食和左邻右舍没有区别。 李大柱那辆自行车还是打着娶儿媳妇的名义才买。 乱世当道、灾荒蔓延，全靠泯然众人矣的平凡才安然度过。 李星星却没有那些想法，她一直是及时行乐的人。 吃喝玩乐，真是永远的快乐！ 她惦记第一饭店二楼的高价菜，当天到澡堂子洗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第二天一早特地打扮一番，不到十点就拉着李秀红飞奔到第一饭店。 蹬蹬蹬跑到二楼，乖巧地坐在餐桌前等待点菜服务。</p> 第41章 处心积虑 饭菜定价高，说明前来品尝的只有一小部分人士。 整个二楼餐厅以九根朱漆大柱作为支撑，一水儿的红木桌椅，全是简简单单的款式。 没有雕花，一点都不精致。 倒是桌布和餐巾，显得格外素雅。 餐厅里空空荡荡，算上李星星母女，总共坐了五桌人，在座的各位人人衣着笔挺，举止得体，无不展示出精英人士的风采。 相比李秀红脸上的窘迫，李星星却是大大方方。 菜单不再是挂在墙上的条幅，而是服务员亲自送上的成册菜单，翻开，里面的插图和楼下出自一人之手，菜名却用三种语言写在上面，一是中文，二是俄文，三是英文。 李星星稍稍一翻，“红烧狮子头、松鼠鳜鱼、龙井虾仁、文思豆腐。” 一口气点四样菜，正想再接再厉，就听服务员礼貌地打断道：“为了杜绝浪费，饭店规定每人限点两份菜。” “啊？不够吃怎么办？”决定下午回家，李星星特地带上铝制饭盒，准备吃不了兜着呢！ 服务员笑了笑，没回答。 李星星叹一口气：“有美食不能吃，不亚于入宝山而空手归。” 太令人遗憾了。 “您可以多点一些主食和汤水。”服务员好心提醒道。 “也对。”李星星翻到主食的页面，“炸春卷、梅花饺、什锦炒饭、松茸炖鸡汤。” 服务员很快报出总价：“一共二十九块八！” “哈！”李星星瞪圆了眼睛。 在一楼吃顿饭总共花了没到两块钱，二楼却涨了十几倍。 李秀红也呆了足足十秒钟，肉疼地递出三张大黑十，服务员找回两毛钱。 李星星摸着心口窝，一顿饭干掉三个三十万，合起来就是九十万，真的好心痛哦！ 然而，这份心痛在品尝到美味佳肴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难以形容的美味！ 在一楼吃的红烧肉、蒜香排骨、醋溜白菜和糖醋鲤鱼等已经是一等一的美味了，眼前的却可以更美味，这就和食材有关了。 优质食材加上绝顶手艺，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尤其是眼前的一碗文思豆腐，细如发丝，长若牙签，洁白、轻盈，入口柔润爽滑，勺子没离开嘴巴，豆腐已完完全全滑入胃袋。 “我以前吃的都是什么啊？”简直是垃圾食品。 李秀红第一次上二楼，也觉得格外好吃，但想到这份好吃需要用很多工人一个月甚至一个月以上的工资才能换来，她就没什么食欲了。 太贵了，贵得离谱。 一只鸡才多少钱？大鸡一两块钱。 一斤猪肉几毛钱？七毛八。 豆腐呢？八分一块。 在这儿，一碗没啥肉的鸡汤居然要五块钱！ 二十九块八，可以买二百多斤的大米或者将近三百斤的白菜。 生长于一斤猪肉四五十元时代的李星星消费观念压根没和六十年代正式接轨，她就觉得花不到三十块钱吃一顿国宴大厨做的饭菜，真是太划算！ 吃得兴高采烈，吃得眉飞色舞，吃得喜笑颜开…… 因此，见到穿着一身厨师服缓步走进餐厅的夏明星，李星星的笑容极灿烂。</p> 第42章 引诱 挨桌询问顾客对今天菜色的满意程度，认真听取他们对菜色的意见，夏明星扶了扶高高的厨师帽，最后走到李秀红和李星星的桌前。 “星星同志，你们对今天的午饭感到满意吗？”他可彬彬有礼了。 李星星冲着他笑：“非常满意！美味到无可挑剔。夏同志，你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我对你的佩服之情就像长江黄河的水，滔滔不绝。” 毫不犹豫地将溢美之词砸到夏明星头上。 夏明星果然听得很高兴，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星星同志，你满意就好。” 他顿了顿，接着道：“晚上有佛跳墙供应，每个月只供应一次，日期不定，售完即止，错过今天就要等到下个月了，你过来尝尝吗？” “佛跳墙！”李星星的口水快流出来了。 她听过，她听过！ 最著名的闽菜，国宴经典菜之一。 她曾网购过佛跳墙礼盒，热过后的味道实属一般，肯定及不上现做的原汁原味。 夏明星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李星星很想吃很想吃，抓心挠肺地想吃，但她和李秀红打算下午回大李子村，只能忍痛拒绝：“下次有机会再来品尝，我们得回家了。” “真是太遗憾了。” 李星星也想呜呜两声以表示自己心中巨大的遗憾。 错过今天，下个月还有机会吃吗？ 粮食紧缺的状况只会持续，不会缓解。 见状，李秀红摸摸钱包咬咬牙：“星星，要不咱们明儿回去，今儿晚上娘送你到饭店门口，你来吃那什么佛跳墙。” 李星星一愣：“您呢？” “这两天和你一起吃得太好了，油水儿太大，我晚上不想吃饭，清清肠胃。”李秀红没撒谎，是真的有点承受不住。 毕竟，在女儿回来前，她就吃南瓜、红薯、萝卜和白菜，鸡蛋都是稀罕物。 李星星坚持道：“不行！要吃一起吃，不吃就都不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李秀红轻轻一笑：“你吃进肚子里，等于娘也吃到了。好孩子，就这么决定了，你晚上过来吃饭，娘接你、送你。” 李星星眼珠子转了转，“好！” 第一饭店距离她们住的招待所很近，她可以给李秀红打包带回去。 傍晚出门前，她却拒绝李秀红的接送。 “太冷了，您在房间里等我，不然我就不出去吃饭了，寸步不离地陪着您。”作为十七岁的美少女，真不用父母贴身陪护。 考虑到从招待所到第一饭店只需步行几分钟，李秀红只能妥协。 “我给你拿钱。”她伸手掏手帕卷。 “我有钱！” 李星星丢下这句话就一溜烟地跑出门，顺手捞走装一个空饭盒的帆布挎包。 中午的饭菜有剩余，她们准备的三个饭盒直接用掉两个，目前被李秀红放在窗台上使用天然冰箱，打算明天带回家。 飞奔到第一饭店二楼，成为第一个顾客。 没到开饭时间，已准备就绪的服务人员很清闲，散坐在餐厅里说话。 看见她，夏明星立刻起身走过来。</p> 第43章 各自的小算盘 “星星同志，欢迎光临。”夏明星在李星星对面落座，露出温文又无害的笑容，“五点才开饭，你四点半就到，不用工作吗？” 桌上有热水壶和茶杯，李星星给自己倒一杯热茶捧在手里，回答道：“我才不想工作！” 作为拥有金山银山的女富豪，她要做一条快乐的咸鱼！ 吃喝不愁，用得着奋斗嘛？ 没钱花，随便卖点物资就有了。 想吃好吃的，进城就来第一饭店，反正自己做不出这样的绝顶美味。 等到经济飞速发展，她再去南边的那个小渔村买一块地皮盖上一溜房子，等拆迁后当包租婆，每天可以数钱数到手软！ 李星星越想越美，忍不住嘻嘻嘻！ 看着眼前的娇俏少女，夏明星扬了扬俊秀的两道浓眉。 “你在想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李星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在想，好吃懒做的日子真的好幸福呀！” 周围的服务员都听到了，相继噗嗤出声。 那么漂亮活泼的少女，言论和当今主流声音一点都不搭！ 主流声音是什么？ 吃苦耐劳、勤俭节约、一片红心向太阳、妇女能顶半边天。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夏明星一本正经地道：“志向是很好的，但你择偶就得慎之又慎，必须找一个心甘情愿养你的对象，才能保证你的衣食住行。” 李星星猛摇头：“不不不，我的志向是找一个好看的对象！” 她是颜控，妥妥的！ 作为有庞大物资可以很任性的美少女，找男盆友首先看颜值。 不好看的男青年，她懒得看第二眼啦！ 包养英俊男盆友，她可以的。 众人震惊了，第一次听到有女孩子把以貌取人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夏明星摸摸自己英俊的脸蛋，别有一番深意地道：“星星同志，你这样秀外慧中的女同志，一定可以找到英俊的革命伴侣。” 李星星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夏明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抬手看了看时间，“我该回厨房了。星星同志，方便留个地址吗？下次做佛跳墙，我提前通知你。” 李星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旋即，她摇摇头，唉声叹气地道：“不麻烦夏同志了，我住得远，骑自行车需要好几个小时呢，怎么通知我呀？还是不要了，我有空就来光顾你们饭店，总能碰到你们做佛跳墙的时候。” 夏明星却道；“我有个哥们是邮递员，负责把信件包裹送到下面的各个县城，可以找他委托同事帮我捎信儿。” 邮递员？买邮票或者找老邮票岂不是很方便了？ 李星星心里打着小算盘，“那就麻烦夏同志了，我叫李星星，住在槐花公社下边儿的大李子大队，大队长李大柱是我舅舅，带话给他就行啦！” 得到佳人的住址和名字，夏明星心满意足地忙活去了。 有了这些信息，距离抱得美人归能远吗？ 必须不能啊。 夏明星以前对一见钟情的说法嗤之以鼻，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见色起意的一员，面对娇俏伶俐、满身朝气蓬勃的少女，半点招架不住。 长相、性格、爱好，太合他的心意了。</p> 第44章 认出 李星星不知自己被某人惦记上了，她捧着一碗佛跳墙，吃得超幸福！ 眉眼弯弯，乐开了花。 真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好吃了！ 网购的佛跳墙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一坨米田共。 海参、鲍鱼、瑶柱、鱼翅、鱼唇、鹿筋、火腿、冬笋、鸽子蛋、花胶、鸭胗……丰富的食材尽集于一碗，香味浓郁霸道，口感柔润，荤而不腻。 佐以银丝卷、芝麻烧饼和蓑衣萝卜、油辣芥等，李星星差点连自己的舌头一起吞下去。 二十元一碗，超级无敌值得！ 可惜没办法打包带回去给李秀红尝尝。 第一饭店有规定，每人限购一份，一共就十二份，僧多粥少啊！ 吃到佛跳墙的十二人中，李星星竟然见到了熟人。 拿翡翠镯子跟她换粮食的老太太！ 人家吃得可优雅了，不像李星星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因为李星星的衣服鞋袜没有更换，她认出来了，冲李星星一笑，把自己的食物端到李星星桌上和她拼桌，“小同志，好巧呀！” 李星星傻笑：“是有点巧。” 既然吃得起佛跳墙，那么一定是有身份有门路的人，跟自己换细粮干嘛？ 老太太仿佛看透了李星星的想法，低笑道：“各地饥荒频传，物资极度匮乏，计划经济控制严格，粮食只会越来越贵，越来越稀缺，自然是早换早安心。” 说白了，他们就是花大钱提前做准备，以免日后青黄不接。 李星星朝她竖了下大拇指。 有见识的人啊，三年困难才刚刚过去一年，未来两年才是最难熬的时期，粮票价格、粮食价格在高价市场上至少得翻一番。 “所以，小同志，咱们再来一次怎么样？”老太太声音压得更低了，即使其他顾客和他们的座位颇有距离，“我有一对蓝水绿的翡翠镯子，仍出自翡翠大王铁宝亭，还有一串同料的翡翠项链，比你手里的翡翠葫芦和翡翠镯子更好。” 蓝水绿？ 民国期间的蓝水绿不就是后来的帝王绿？ 李星星听得好心动！好心动！ 但是，她不想和老太太做交易。 “不好意思呀，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被对方一眼认出来，注定不能再冒险，李星星胡乱找个理由道：“上次拿回去的东西，东西的主人不愿意收，也不愿意给我东西了，说我不懂得伪装，换了不值钱的东西，容易被人一眼认出来，给他们带来危险。” 她没有特指，老太太却十分明白。 第一个东西是指翡翠镯子和戒指、耳环，第二个、第三个东西则是指细粮肉蛋。 李星星的意思是，她没有粮食，她就是个倒手的中间人。 老太太很失望，却又不死心：“真的不可以吗？小同志，你就帮帮忙好不好？以上东西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加一匣珠宝。” “为什么不是金货呢？”按照常理讲，金子才是硬通货，在黑市里很受欢迎。 老太太没说话。 虽然资本家和国家领导政权关系十分亲密，国家也没有遏制富人阶级的享受，但粮食紧缺，形势越来越不好，他们全家计划出国，只等小儿媳妇做完月子，黄金和钻石体积小却贵重，是他们必须带上的盘缠，翡翠玉石反倒是次要的，外国人不认玉文化。 反正是带不走了，与其便宜别人，不如换成未来一年的食物。 他们享乐惯了，粗粮实在难以下咽。</p> 第45章 回家 李星星打定主意不动摇，依旧没有答应老太太的恳求。 被举报了怎么办？ 国家可是在严厉地打击投机倒把，被抓到就连累一家子跟着倒大霉，她已经很后悔自己没有好好打扮了，居然让老太太一眼认出来。 蓝水绿，拜拜！ 吃饱喝足，李星星到楼下打包一份鸡汤面，带回招待所给李秀红做晚饭。 李秀红见她出门时挎包瘪瘪的，回来时却变得鼓鼓囊囊，还多了一个军用水壶，忍不住开口道：“星星，你又买了什么东西呀？是在商店买的，还是……” 李星星面不改色地道：“商店买的，听您的话，没去冒险。” 她打开饭盒放在书桌上，“娘，趁热吃，别凉了。” 外面严寒，即使用围巾包着饭盒，鸡汤面的温度仍在迅速下降。 “你这孩子！”李秀红嘴里抱怨，心里却熨帖极了。 汤面的温度正好，入口热而不烫，李秀红吃得十分满足，到洗手间刷完饭盒出来，就见李星星把帆布挎包里的东西往外掏。 也不知道帆布包能装多少东西，她掏出一件又一件。 一包花生米、一包硬糖、一包奶糖、一包毛线球…… 掏到一半，李星星又给塞回去，“明天回家，就不拿出来了。” “嗯，咱们把东西整理一下。” 第二天，考虑到半路拿粮食，李星星建议午后出发，上午的时间用来解决个人卫生，娘俩一大早就跑进澡堂子，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晌午后，雪路泥地均已化开，自行车没法儿骑上路，母女俩只能步行。 李秀红在前面推着自行车，李星星挎着帆布包跟在后面，沉甸甸的两个箩筐挂在后座的左右，军用水壶、饭盒等均塞在箩筐里。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半天，天色擦黑，大李子村遥遥在望。 虽然大李子村改名为大李子大队，但在当地人口中仍以大李子村呼之。 路过一处破窑洞时，李星星突然站住脚，“娘，你等会。” 李秀红啊了一声，扭头就见女儿钻进窑洞。 不消几分钟，她拖着一个大麻袋踩着厚厚的积雪从窑洞里出来，放到自行车后座，“他们倒是遵守诺言，东西放在这儿了，冻得硬邦邦。” 李秀红没问她到底买了什么，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 走小路，以免撞到村里人。 趁着天黑没人影，母女俩一溜烟地摸到家门口，敲开大门直接推车进去。 李婆子披着大襟袄给她们开门，看到卸下来搬进屋的麻袋、箩筐，不禁哎哟一声，“你们娘俩一去四五天，买了些啥啊？” 以她的耳力，自然听到箩筐、麻袋沉甸甸的落地声。 “吃的！”李星星笑嘻嘻地道。 李老头儿赶紧点上煤油灯。 娘俩把东西不断地往外掏，李秀红负责箩筐，李星星负责麻袋，掏出两袋子米面、两只冻鸡、一大包冻鸭腿、一大块冻猪肉、一条火腿和一桶花生油。 桶是十斤装的白塑料桶，没有任何标记。 老两口吓得脚下一个趔趄，李老头儿差点晃灭了手里的煤油灯。 老天爷，女儿和外孙女打劫粮店肉铺了吗？ 如果没有，哪来的那么多米面油肉？</p> 第46章 得济 面对姥姥姥爷的盘问，李星星就把跟李秀红说过的话跟他们再说一遍。 “没有任何风险，他们完全信得过，并不是黑市里投机倒把分子，而是走一些领导人员的内部购物渠道，一般老百姓根本不晓得。” 老两口半信半疑：“真没危险？” “绝对的万无一失。”李星星发誓，两根手指抵着眉梢，“爷爷留给我的路子，以保证我未来的衣食住行。” 提到她爷爷，老两口不说话了。 他们看得出来，外孙女如此出色，一定有着他们难以企及的生活条件，创造这些条件的老爷子自然不是一般人。 李星星捶了捶腿儿，跺跺脚上半湿的鞋，“一路走回来，真是累坏了！我回屋换双鞋，姥姥，姥爷，你们快把东西收收起来，明儿给九个舅舅家分一点米面和腊肠什么的，快过年了嘛，就当是外甥女给他们的孝敬。” 李婆子一边动手，一边开口，“他爹，你把米面倒进缸，其他东西先锁进咱们屋里的柜子等我明儿处理，我给星星娘俩下点面疙瘩，她们一定饿坏了。” 于是，分开行动。 李星星换双棉袜子和棉鞋，出来就吃上热腾腾的白面疙瘩汤。 李婆子多放了一点点油，白菜叶儿炝锅，油花浮满汤面，更打了两个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鸡蛋，母女俩一人一个。 白生生的荷包蛋，十分漂亮。 母女俩吃饭的当儿，老两口趴在缸口看米面，四只眼睛亮得惊人。 李老头儿的手就是一杆秤，低声道：“米和面一样得有六十五斤，白得跟雪似的，不愧是领导的内部供应！腊肠足足有五十根，腊肉有三大块，冻鸭腿有二十八个，冻猪肉也有好几十斤，再加上火腿、腊鸡、腊鸭和冻鸡，够咱们一大家子过个好年了。” 本来打算拿一袋子红薯去粮管所换点细粮，这下竟不用了。 李婆子嘴里全是凉气：“星星得花多少钱啊？” 关键不是钱，是票。 有钱没票没门路根本搞不到这些精贵的物资。 李老头儿摇头，“钱，能算出来，百来块肯定有了，主要是星星搭上的人情。万万没想到，咱们晚年得了星星的济。” “可不是！”李婆子倒是愧疚得很。 没养过她，倒得了好处。 李星星忽然拎着帆布挎包进来：“姥姥，姥爷，我这儿有点花生米糖果什么的，也给舅舅们分点，给小孩子们甜甜嘴儿。” 李婆子却道：“拿回你们屋里，给自己当零嘴。” “我屋里还有，前儿带回来的大白兔奶糖压根就没吃。”李秀红是说到做到，麦乳精大白兔她是一样都没拿出来，只跟父母说了一声。 “星星，姥姥替你舅舅谢谢你了。” 李星星摆摆手，“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呀？包里有几斤羊绒线，别瞧着细，保暖性能却是一流，姥姥，叫娘或者哪个舅妈给您和姥爷一人织一套线衣线裤，空荡荡的只穿着老棉袄老棉裤，肯定不暖和！” “给你娘织，她也没有线衣线裤。”不是穷不穷的问题，实在是买不到。 “我娘有呀，我已经给娘一身我穿过的了，还有几卷毛线让娘给我哥织一身这是给你们的。姥姥，就这样说定了，我回屋洗脚睡觉啦！”</p> 第47章 对手表的羡慕 第二天，李星星照旧睡到日上三竿。 虽然懒到极致，但没人说闲话，李婆子更是给她下了一碗白菜面条作为早餐。 就是她们带回来的挂面，带着一股鸡蛋香。 李星星靸着棉鞋，出门刷牙时看到屋檐下挂着一溜冰棱。 长长地垂下来，上粗下尖，晶莹剔透。 太阳照射到的冰棱正在融化，滴滴答答，没照到的则十分坚挺。 李老头儿拿竹竿把一条条冰棱敲下来，回头看到外孙女，开口道：“星星，待会儿和你娘给你大舅送自行车，分给各家的东西，你姥姥收拾出来了，你们亲自送过去。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就让他们记着你的好处。” 李星星哦了一声：“娘去就行，我怕冷，不想出门儿。” 主要是九个舅舅家的人太多，认不全，见面不知道喊什么显得过于尴尬。 九个舅舅、九个舅妈、三十多个在城镇做工人的表兄弟、三十个表嫂和底下四五十个大大小小的表侄子、表侄女。 李家之枝繁叶茂，想想就很可怕！ 虽然，住在大李子村的只有九个舅舅、九个舅妈并农村户口的十位表嫂、十四个表侄子共计四十二人，但也足够让李星星认得头皮发麻。 毕竟以前全都没见过。 幸亏他们有分家的传统，基本不住在一块，不然光做饭就是一件事麻烦事。 李老头儿笑道：“总得出去走走，别闷坏了。” “好叭！” 李婆子不管孙辈的事，对儿子们一向是公平以待，每家四根腊肠、二斤猪肉、两个冻鸭腿，其余的没分给他们，又取同样一份加块腊肉交给李老头儿：“给你兄弟送去。” 李秀红和李星星给李大柱送自行车，把肉送过去。 “肉！竟然是肉！”大舅妈抱着真想亲两口！ 李大柱家只有一个小儿媳妇错过进城的机会，不是城镇户口，李星星叫她芳嫂子，带五岁、三岁和两岁的三个孩子跟公婆一起住，他们紧盯着送上门的东西。 肉啊！肉！ 激动得快晕过去了。 他们已经快三个月不知肉味儿了。 大房早已分家，日子最艰难的就是他们家了，一个人在矿上做工人，拿三十六元的月工资和四十五斤的口粮供应，却要养活一家五口，年年月月都得精打细算。 仨孩子年纪小，屁事儿干不了。 芳嫂子身体不算强壮，年景不好，挣的工分不够自己吃，每每需要李大柱夫妇的贴补。 不然，根本过不下去。 好在李大柱的另外三个儿子及儿媳妇们都是城镇户口有工作，连带孩子也有城镇户口，口粮方面不用家里操心，生活尚算宽裕，倒不是很计较这些。 城乡粮食均短缺，乡下过得更艰难，李大柱的补贴肯定有限。 芳嫂子握住李星星的手表示感谢，却突然发现她腕上的手表，不禁惊呼道：“手表！星星，你买手表了呀？看着可真好看！” 顿时引起他们全家人的围观，眼里满是羡慕。 李大柱也不例外。 拥有手表的人在村里实属凤毛麟角。 然后，在下面八个舅舅家中，李星星接收到同款的羡慕，搞得她差点懵逼了。 又不是大钻戒，有那么稀奇吗？</p> 第48章 有来有往 李星星不明白他们的想法，他们也不理解李星星对手表一点都不爱惜的行为，两天后，见她在屋里洗头发时戴着手表，芳嫂子一阵大惊小怪。 “星星，你先把手表摘下来啊！” 李星星的头发垂在搪瓷盆里，满手都是洗发香波，“用得着吗？一块手表而已。” “什么叫一块手表而已？我挣十年都买不起好不好？”芳嫂子见李星星没动作，自个儿上前帮她摘下手表，拿旁边的干毛巾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放到炕桌上。 “挣十年买不起？你一年挣十块钱？” 芳嫂子摇头：“扣除口粮，我今年就挣了四块八毛九。” 李星星差点被口水呛到：“不到五块钱？” 咋活？喝西北风吗？ “你以为我们像你一样不差钱啊？有余钱已经是极好极好极能干的了，今年收成不好，村里的倒挂户多着哩！”芳嫂子说完，好奇地盯着她，“好香啊，你不是用香皂洗头发啊？你四哥发过香皂带回家，不是这个味儿。” “洗发香波，蝴蝶牌的。” 芳嫂子羡慕极了：“你可真有钱，我们平时用皂角水。” 用洗发香波就是有钱了？ 虽然不缺物资，但李星星很快体会到六十年代的不便利。 头发太长，在芳嫂子的帮助下，换了三盆热水才洗干净，用上她自己和李秀红的三四条毛巾才汲去水分，湿漉漉地披在肩后。 在屋里洗头的原因是，烧炕了，比较暖和。 作为一个懂养生的美少女，李星星才不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洗头，会冻坏的。 现在，她需要一个强力电吹风。 可是她很快发现，即使有电吹风也没法用，大李子村压根就没通电！ “我要剪头发！”李星星大声宣布道。 “为什么呀？你的头发那么好，又黑又亮。”芳嫂子摸摸自己枯黄毛糙又稀少的头发。 “长头发打理起来太麻烦了。”李星星是个讨厌麻烦的人，她打开雪花膏瓶，挑出一点雪花膏出来抹在脸上，手也抹上蛤蜊油，又引起芳嫂子好一阵羡慕。 头发烘得半干，李星星的指尖沾桂花油穿过发丝，满屋都是桂花香气。 芳嫂子捧着发梢使劲闻，“真香啊！” 这时，李秀红端着一碗菜进来，“小芳，我们也做了菜，你带回去。” 芳嫂子连忙起身：“我给你们送菜来的，哪能要你们的菜？空碗给我就行了。” “有来有往，应该的。”李秀红把碗塞到她手里，“前几天从城里回来，星星到第一饭店打包了一份红烧肉，一直冻着没吃，你奶奶今儿用来炖了白菜，你们跟着尝尝味儿。” 见碗里油汪汪的有好几块大肉，芳嫂子宝贝似的端回去，无心跟李星星聊天了。 李星星好奇地道：“只给大舅家吗？” 一盒红烧肉，压根不够分呀！ 李秀红笑了笑，“你大舅家晌午切肉丝炖了萝卜，小芳给送一碗，咱们回一碗，其他舅舅家没有表示，不用给他们。头发干了吗？准备吃饭。” 李星星立刻下炕。 今儿有肉吃，又馏了带回来的白面馒头，嘻嘻！</p> 第49章 陈念恩 拿回来的几盒剩菜，足足吃了两天，今天是最后一顿！ 而且，老两口儿和李秀红只吃家里添的配菜和菜汤，总是把肉挑出来放在李星星碗里。 李星星没有独食的习惯，更不爱吃剩菜，重新分给他们，她咬着筷子，“姥姥，我不是带回了两只冻鸡吗？咱们今儿晚上煮一只呗，炖一夜，早上用鸡汤下面条，晚上吃鸡汤面疙瘩，给大家好好补一补，您和姥爷实在是太瘦了。” 瘦巴巴的，可怜。 她要吃带回来的东西，李婆子没有拒绝，“炖半只，你和你娘吃就行。” 直接减掉一半。 李星星倒不是很在意，“哪能呢？大家一起吃才对。” 她见李秀红一直没说话，侧头问道：“娘，您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李秀红回过神，“对，对极了。” “您在想什么呀？” “我算算日子，你哥该收到信了。” 沪上和梧桐市之间有五百余公里的路程，他们吃鸡汤挂面的时候，陈念恩在工作单位收到了来自梧桐市的包裹。 “小陈，谁给你寄的呀？可真沉！” 陈念恩笑了笑，“我娘寄的。” 除了亲娘，梧桐市里有谁会挂念他？ 爷爷奶奶对他好，不过因为他是老陈家唯一的根。 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妹妹被陈家扔掉后一直找不回来，陈狗蛋再娶，却没一儿半女，叔叔婶婶则生了四个堂妹。 作为重男轻女思想刻入骨髓的陈老头儿陈婆子，不疼他疼谁？ 陈念恩自小聪颖异常，接受的是新教育，本人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他真真切切享受到了身为男孩的优势。 陈家，除了陈狗蛋，他说一不二。 进城后重新登记户口，他改名为陈念恩，谁都不敢反对。 念恩，念着母亲的生养之恩。 机关单位的工作很清闲，大伙儿都在喝茶看报纸，陈念恩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裹先看信，看到妹妹已经找回来的消息，不禁惊喜交集。 妹妹，他的妹妹。 小时候，对着母亲肚子万分期待的妹妹。 她，竟然回来了！ 不仅如此，还给自己寄了吃的。 “念恩，我看看你娘给你寄了哪些好东西！”同事、宿友兼好友徐明堂好奇地凑过来，他是个单身汉，父母双职工，没有养家压力，经常把自家用不完的票证送给陈念恩买东西寄回家给他娘，因此就动作熟练地帮忙拆看，眼睛瞪得溜圆：“哇！你娘对你真是太好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闻风而至，震惊极了：“腊肉！腊肠！腊鸡！” 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羡慕神色。 真的是太丰富了！ 徐明堂揪掉一根腊肠咬了咬：“纯肉的！” 十几根腊肠，一根有半尺长短，得用掉多少肉啊？ 他捏着自己咬过的腊肠，嬉皮笑脸地道：“沾了我的口水，陈念恩同志，你就送给我蒸腊肠饭吧，明儿我请你吃生煎馒头。”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陈念恩赶紧把整个包裹重新拢好，锁进办公桌下的柜子。 即使如此，依旧挡不住大家如狼似虎的目光。 没办法，肉蛋供应实在少得可怜，全家一个月吃一次肉就是好生活了。 而陈念恩呢？他居然拥有一堆肉！</p> 第50章 好哥哥 太明白肉的珍贵性，刚到下班时间，陈念恩就飞快地拎着包裹离开单位，留下一帮想跟他拉关系的同事扼腕不已。 不过，陈念恩顺手拽走了徐明堂，一路拽到他们住的双人宿舍。 徐明堂嬉皮笑脸：“干嘛？干嘛？难道你要请我吃腊肉饭？” 比起干巴巴的香肠，腊肉更让他眼馋嘴馋。 刷掉黑垢，煮熟切开，半透明的肉片整齐码在饭盒的大米上，底下垫一层青菜，蒸过后的油脂渗下去，油汪汪的米饭粒粒分明，好吃到舌头都能吞下去！ 想到这里，徐明堂口水直流。 陈念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隔三差五地下馆子，馋什么劲儿啊？” 整个部门中，就属徐明堂的家庭条件好。 “食堂、饭馆里那点肉真真是僧多粥少，不是次次能轮到我，哪里像你娘寄给你的肉，纯肉肠加腊肉，保准吃得过瘾极了！”徐明堂舔了舔嘴巴。 陈念恩白他一眼：“我妹妹给我寄的，你少惦记！” “你妹妹？”徐明堂很惊讶，不是说被陈家老太婆扔进山里喂狼了吗？ 陈念恩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我妹妹很幸运地被人捡走当作孙女养大，前些日子抚养她的爷爷去世，自个儿寻根到大李子村，已经和我娘团聚了。” 徐明堂一听，立刻道：“恭喜！恭喜！” 他知道陈念恩最大的伤心事除了和母亲分离，就是妹妹被遗弃，和生父后妈一直不冷不淡地相处着，没有半点热乎气。 陈念恩坦然接受，接着道：“你今年添了好几身新衣服，才发的布票用不到吧？” “你想干嘛？”徐明堂有点猜到他的意思了。 “把你手里的布票让给我，我给妹妹买衣服。她今年十八岁，我从来没给她买过东西，她和我娘团聚后却首先想到我。”陈念恩指着桌上已打开的包裹，“腊肠我再给你三根，腊肉也给你切一大块带回家给伯父伯母尝尝。” “成交！”陈念恩迫不及待地道。 他爸是沪上第一百货的经理，他们家经常有内部处理品，包括布料、衣物。 所以，他自己的票证经常用不着。 见他答应得痛快，陈念恩又把饱满的红皮花生米分一包给他，“伯父如果有什么残次品待处理，你通知我一声，我给我娘和妹妹买一点寄回去。” 徐明堂想了想，“残次品早没了，倒是有一批进口新货。” 陈念恩忙问是什么商品。 “大衣啊！羊毛料的大衣，进口货不要票。我妈买了一件短大衣，花掉七十七块钱，跟我爸说她很会过日子，因为她没舍得买那件一百的长大衣。” 陈念恩抬手看了下时间，拉住徐明堂就往外跑，“走，陪我给妹妹买一件！” “等等等等，咱们没吃饭呢！” “一顿不吃饿不死。”陈念恩想了想，拆开猪肉脯，抓一大把给他。 猪肉脯啊，好东西！ 徐明堂迅速塞一块到嘴里，兴奋地道：“走走走，我拿上票证陪你去！钱不够，我借给你。我对服装柜台的售货员可熟悉可熟悉了，问她最近有什么走俏的好货！”</p> 第51章 借衣服 与此同时，李星星却处于尴尬境地。 初进大李子村当天给她带路的那位翠花妗子来向她借衣服。 借她的棉衣棉裤，借她没有穿过却洗了正晾晒准备收起来的红色灯芯绒褂子和黑裤子。 老爷子刚去世，她不想穿红着绿。 “我那小儿子，你三蛋哥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可偏偏他老丈人家里比脸还干净，你嫂子连出门的衣裳都没有。这样，哪像办喜事的样子啊？到底是喜事，穿红才显得好看，满村里也就你的衣裳鲜艳，所以来借你的衣服穿一天，当天晚上给你送回来。” 李星星不想借。 就算没有很深的洁癖，她也不想把自己的贴身衣物借给别人穿过后再拿回来自己穿。 谁知道对方有没有皮肤病？ 天寒地冻的，说不定没地儿洗头洗澡，对方整个人都邋里邋遢的。 李秀红看出了女儿的为难，立刻道：“嫂子，我不信你们家找不出一套出门的衣裳。” “全家十几口人，就三身前几年做的棉袄棉裤，黑色的，耐脏，谁出门谁穿，褂子已是补丁摞补丁。结婚那天我和你哥得各穿一身吧？你侄子也得穿一身去迎亲，哪里找得出第三身给他媳妇穿。”翠花倒是实话实说。 穷极了，没棉衣服过冬的比比皆是。 他们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更不是唯一。 李星星很难相信有人穷到这种地步，“难道表嫂子家连一身棉衣都找不出来？大不了先穿着出嫁，完了再送回去呗！” “嗐！都说了没有，他们全家就一身棉衣裤，她爹穿着！” “这么穷？” “那可不！要不是穷得很，断了炊，哪里轮到我们家娶媳妇。”翠花脸上现出几分得意，对李秀红道：“一篮子红薯换个黄花大闺女做媳妇，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想当初你大哥娶儿媳妇，有要手表的，有要自行车的，还有要棉被新衣服新家具的，夭寿哦，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把你大哥大嫂的骨头都榨出油来！” 李秀红淡淡一笑：“有三个侄媳妇是城镇户口，不管是临时工还是正式工，好歹都有一份拿工资的工作，要求自然高些。” “所以呀，只你们家有衣服能让我借！星星的衣服是真好看。” 李星星却道：“不方便！大妗子，我非常理解你们的需求，可我就两身衣服，换都换不过来，哪里能借给别人？” 翠花有些不高兴：“你有两身呢，别人一身都没有。” “别人没有，是别人的事儿，我有是我的事儿，不能因为我有就必须借给别人。”李星星年轻气盛，可不管什么人情世故，“衣服是贴身物品，很私人的东西，不能随便外借的。” 她给李秀红的毛衣毛裤说是自己穿过的，其实一次没上身。 李秀红则抓了几颗硬糖塞到翠花手里，“嫂子，你吃糖！她一个小孩子，又是女孩子，当然不喜欢别人穿自己的衣服。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有一件念恩给我寄来的暗红色罩衫，沪上的货，特别时髦，还有一件旧棉袄，你拿去给三蛋媳妇穿，完了再送回来。” 翠花紧抓着糖，转嗔为喜。</p> 第52章 第一场婚礼 翠花抱着衣服离开后，李星星皱眉看着李秀红，露出极不赞同的表情。 “娘，为什么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他们呀？一想到陌生人借我的衣服穿过再还回来让我继续穿，我浑身都感觉不舒服。” 她捐过淘汰掉的旧衣服给山区，但那些是有去无回，不会再穿了。 李秀红笑笑，柔声道：“那件棉袄已经很旧了，我本来打算拆了把棉花弹一弹棉做褥子的，借就借了。至于褂子，拿回来洗洗晒晒，咱们乡下人，没那么些讲究。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大舅做大队长，咱们得和大家融于一体。” 最重要的是，她怕翠花借不到衣服后出门说闲话，说李星星的不好。 虽然不像荣婶子那么碎嘴，但翠花的性格更狭窄，手脚也不干净，就是嘴巧，她给李星星带路找到自家只是碰巧遇到，并不代表她是个厚道人。 事后，李婆子特地登门送了一棵白菜作为谢礼。 别觉得白菜礼轻，要是没送那一棵大白菜，保准满村人都能听到她说自己帮李星星找到亲娘、结果老李家却没有半点儿表示的事情。 李秀红早就看透这位隔房的堂嫂了。 李星星不知翠花的底细，但她承认自己不是那么大公无私的人。 她当然知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道理，但得就事论事，有的可以做，有的却不行，譬如把衣服借出去再回收穿上身，她真的做不到！ 很快到了腊月二十，没听到半点办喜事的声音。 李星星来到这个时代见到的第一场婚礼没有酒席，没有鼓乐，没有喜气，连小孩子都不去围观，反倒是岔路口一片空地上聚在一起晒太阳说闲话的人群更显热闹。 今儿的太阳特别灿烂，她也出来了。 阳光晒在身上，浑身暖洋洋，而且补钙哦！ 唯一的烦恼就是大家老爱缠着她问东问西，问各种城里事。 李星星正想找理由回家，突然发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身穿李秀红的旧棉袄和暗红褂子，被李三蛋领着从远处走来，空着手，脚上踩着一双草编的木屐。 冰雪消融，早已与土地融为一体化作淤泥，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极为不便。 这个女孩子很瘦，个头不高，干干瘦瘦，皮肤又黑又黄，十分粗糙，手和脸甚至生了冻疮，焦黄的头发稀稀疏疏，扎了两根细细的羊角辫，显得棉袄和暗红褂子空空荡荡，宛如披了麻袋，一双眼睛倒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三蛋，你把媳妇带回来了？”有人问道。 李三蛋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憨笑：“是啊，俺娶媳妇了。” 带着媳妇认了一遍人，跟大家打完招呼，然后把媳妇直接带进家门，留下一地谈资。 “翠花打得一手好算盘，一分钱没花，只一篮子红薯就换回一个儿媳妇！” “没办法，儿媳妇娘家断顿了，那红薯是救命的！” “嫁进咱们村，等于有了活路，好些外村的女孩子都愿意嫁进来。咱们村没米没面，可红薯管够！”大李子村全是山地，盛产红薯，红薯耐旱，产量高，填饱肚子不成问题。 立刻有人接口道：“多亏了大队长，春天没听上面叫咱们多种麦子和稻谷的屁话，反而鼓励大家种红薯种玉米。要是种麦种稻，现在早饿得四处逃荒了。山后的红星大队，春天种稻，收成不好，秋天种小麦，碰上干旱，救济粮又轮不上他们，整个村庄都空了。” “是啊，多亏了大柱子。”</p> 第53章 再进城 而他们话题中心的大柱子，则打算到公安局给新登记的一批户口簿盖章，当晚吃完红薯饭，到父母家问他们有没有需要捎带的东西。 大李子村地处偏僻，他每回进城或者到公社，就是全村的采购员。 父母兄弟，亲朋好友，经常找他捎带点东西回来。 李星星闻言，立刻跳起身。 “大舅，大舅，我给您做伴儿！” 李大柱诧异道：“天寒地冻的，你进城干啥？” “剪头发！”李星星理直气壮地为自己找理由。 “剪头发？咱们公社就有剪头发的。”李大柱看她头上乌黑油光的秀发，对她想进城剪头发的行为不是很赞同，“再说，家里有剪刀，上个月才磨过，让你娘或者你姥姥给你咔嚓两下就行了，到城里费那个钱干什么？” 李秀红跟着点头：“星星，你大舅说得对，娘给你剪。你是想要齐耳短发，还是半长不短可以扎羊角辫的及肩发？娘都可以的。” 李星星赶紧抓住自己的两条麻花辫：“我开玩笑的！” 她要做长发美少女！ 之前剪头发的想法，不过是一时嫌弃洗头发太麻烦而已。 李大柱摸了摸鼻子，说道：“快到小年了，跟你娘在家呆着，让你姥姥炸丸子炸果子给你吃，路不好走，我骑车不方便带你。” 李星星扁了扁嘴：“就是因为快过年了，我才想进城嘛！” 天天宅在家里，会发疯的。 最重要的是，她想吃第一饭店的美食！ 即使她带回那么些食物，李婆子仍舍不得做出来让大家敞开肚皮吃，依旧以红薯、南瓜、萝卜、白菜等粗粮菜蔬为主，顶多往菜里放点肉末儿。 半只鸡，煮了两天，加了四五次的水，到最后跟白开水无异，压根就没味儿。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大舅，你不叫我跟着，我就偷偷进城，反正我已经认得大李子村到梧桐市的路了。” 李大柱无奈地道：“我没打算去梧桐市。” 李星星更惊讶：“您不是到公安局盖章的吗？” “我要去的是松花县公安局，户口簿不能越级盖章，咱们槐花公社的户口全部是由县公安局来签发。”李大柱跟她解释了一遍。 李星星感到好失望，不死心地道：“那么我跟您到松花县，您盖好章了把我的户口本给我，再给我开一张介绍信，我再去梧桐市。我爷爷有些挚交住在市里，我得给他们送些年礼保持交情，以后有什么事找他们就不觉得尴尬了。” 闻听此言，李婆子道：“应该的，应该的，差点忘了这事儿，我给收拾点细粮。” 李星星摆手：“不用，我到市里买点糖果糕饼麦乳精。” 李秀红准备陪她一起，李星星柔声婉拒：“我爷爷那几个老朋友脾气古怪，我一个人去才行，您不用担心的啦，我都成年了。” 李大柱也道：“秀红，你这样不行的，你得习惯放手，给孩子一点自由，总不能星星将来出门子了，你也跟过去吧？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到县城盖了章，把星星送到市里，给她办理好住宿手续，定好回程时间，你到时候再骑车子去接她。” 最终，李秀红接受李大柱的安排，李星星喜上眉梢。</p> 第54章 松花县 次日一大早，李大柱来叫李星星。 拿起手表看了下时间，才七点。 李星星很痛苦地爬起来，胡乱梳了梳头发，把自己裹得严实实，随手把装着饭盒、搪瓷缸、帆布挎包等随身物品的箩筐搭在肩膀上，“大舅，那么早？” “早上的路好走。” 的确很好走。 地面一片冻土，硬邦邦的，不显得泥泞。 李大柱身高腿长有力气，骑车骑得飞快，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松花县公安局。 李星星却被颠得屁股都麻了。 跳下自行车后座，忍住揉屁股的动作，李星星好奇地四处打量，发现松花县的各方面比公社强了一点点，比梧桐市差远了。 这时候的人民很勤快，上班特准时。 八点整，门就开了。 “星星，你在门口等我，顺便看着咱们的自行车，我盖好章就出来。”李大柱不等外甥女回答就进去了，雷厉风行。 李星星脱下手套，搓了搓脸。 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有一家国营早饭店，她立刻推车过去光顾。 出门前，李秀红给她一百块钱和几张零碎粮票。 她仔细看了看，全是地方粮票。 和全国粮票的区别是，地方粮票限期使用，而且没有油。 发现这家早饭店居然有纯肉的馅饼，两毛一个，外加一两粮票，李星星两眼放光，立刻买了十个，八个装进饭盒里，自己就着买的甜豆浆吃掉两个。 虽然味道一般般，但馅儿毕竟是肉，油汪汪的。 回到老李家后，李星星的胃口缩小了不少，直接撑到嗓子眼，一个劲地打嗝。 喝两口甜豆浆，好不容易才压下去。 见到李大柱从公安局里出来，她急忙买下最后两个肉馅饼，又买两根油条，打一碗甜豆浆，挥手招呼李大柱过来吃早饭！ 李大柱走过来见了吓一跳：“你也太大手大脚了！” 他带了红薯面加白菜叶子蒸的窝窝头。 李星星嘻嘻一笑：“反正买过了，您趁热吃，是外甥女对您的孝敬。” “你吃了吗？”李大柱开动前问她。 “吃了。”李星星拍拍肚皮，“可饱可饱了。” 李大柱就着热乎乎的豆浆先吃窝窝头，然后才吃半根油条，剩下的东西用包窝窝头的纱布抱起来，“剩下的拿回去给你妗子和表嫂表侄子们尝尝。” 李星星一愣，把装馅饼的饭盒推到他跟前，“麻烦您给我姥姥姥爷和我娘捎回去。” “行，我先送你到梧桐市。” 到梧桐市，用掉半个小时，正好九点整。 到国营宾馆给李星星办理好住宿手续，又把刚盖章的户口簿、介绍信一并交给她，约好李秀红来接她的时间，李大柱才急匆匆地揣着一沓户口簿和馅饼油条往家里赶。 “噢耶！解放了！” 李星星在屋里蹦跶两下，终于可以放纵地吃吃喝喝，想干嘛就干嘛了。 之前李秀红跟前跟后，实在不方便行动。 首先，她得去一趟梧桐街。 虽然爷爷带她一直定居于槐花镇，但爷爷本身却是梧桐市梧桐街的出身，她想打听打听有没有爷爷这个人，如果有的话，再看看他是不是自己的爷爷。</p> 第55章 打探 出门前，李星星往箩筐里装满米面油肉等物，盖上盖儿，背在肩后。 衣服鞋帽均没换，依旧土土的。 慢悠悠的，溜达到梧桐街。 梧桐街是过去的富人街，洋房鼎立。 几年前的公私合营实行起来，再有成分划开，但资本家们此时的处境并不黑暗，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呼奴喝婢，也有部分洋房被收归国有分给一些高级领导居住，但大部分洋房依旧住着原来的主人，作为前进分子，他们在公私合营的企业中身居要职，享受高薪，生活条件远远胜过普通老百姓，直到五六年后才遭到非人待遇。 过往种种，不是她一后辈所能说三道四的。 李星星没急着敲门打听，而是在梧桐街里转来转去。 一个满头雪白且裹着小脚坐在一套小洋房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叫住她，“小大姐，你找谁呢？我看你来来去去走三趟了。” “我找李峥嵘。”李峥嵘就是她爷爷的名字。 老太太明显愣了一下，“你找李峥嵘？你是他的什么人啊？” 李星星比她更吃惊，真有李峥嵘这个人？ 她赶紧问道：“别人托我给他捎点东西，您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李峥嵘死了。”老太太道。 “死了？什么时候？”虽然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爷爷，但听到叫李峥嵘的这个人去世了，李星星心脏骤然一缩，疼痛感油然升起。 “什么时候？腊月初八啊，我记得那天我的锅里正熬着腊八粥！” 李星星失声道：“腊月初八？” 不是她穿回来的日子吗？ 怎么会，那么巧？ 小脚老太太点点头：“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谁知道他没能过完这个年。我听人说，他回来当天就把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脸色异常红润，和街坊邻居聊了半天，要求在自家住一晚，住在他房子里的干部晚上再去他时，发现他已经死了。” “什么意思？您能跟我详细说说他的事儿吗？” 李星星蹲在老太太跟前，从箩筐里掏出用油纸包的鸡蛋糕塞在她手里。 她打开一看，眼睛一亮，滔滔不绝地道：“李峥嵘这人啊，是个奇人，红顶商人，少年时代出国留学，青年回归，官居二品，中年时代丧妻又丧子，也在新政府当过官，后来辞官回乡，把亿万财产捐给抗战前线，自己就消失了，仔细算一算，十八年没着家了，回来说在外面收养了个孙女儿，但我们从来没见过。如今想想，他回来当天去世，倒像是叶落归根。” “他有个孙女儿？” “他说有，但我们这些街坊邻居没见过。”老太太拈起一块鸡蛋糕咬一口，眼神儿清亮极了，“活了九十九，他这辈子也够本了。” “九十九？”和爷爷在同一个年纪去世，真的是巧合吗？ 李星星越来越糊涂了。 抚养自己的爷爷，和老太太口中的李峥嵘，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继续问道：“您说的这位李峥嵘有家人吗？家住哪里？丧事怎么办的？葬在哪儿？” 老太太得了好处，倒没拖拉，回答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妻儿早没了，所以他才心灰意冷，把家产全捐了。我左边那户花园洋房就是他原来的家，自个儿找外国人设计后建造的，因为常年没人住，建国后收归国有，分配给高级干部，看守森严得很。丧事，李峥嵘的丧事是那位高级干部亲自料理，骨灰按照李峥嵘的意思，当天火化，当天撒进黄河。” 李星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存在的痕迹都消失了？” 她怎么继续查？</p> 第56章 遗信 目光转移到左侧洋房，门口有两只历经风雨沧桑的石狮子。 老太太说那家看守森严，实际上没人守门，就是大门紧闭，给人一种不可窥探的威严。 李星星突然想到爷爷说过，他家门口有两个石狮子，右边那只狮子屁股底下是他经常和儿子一起埋宝贝的地方。 她咬了咬手指，从箩筐里掏出一把铁铲子。 老太太见她忽然转身到石狮子屁股后开始挖土，不禁道：“小大姐，你干嘛？小心被住在里头的干部看到了，找你麻烦。” “我想看看我爷爷有没有给我留东西。”李星星说完，加大了手里的力气。 晌午太阳毒，冻土融化后变得松软，李星星很快就掘地三尺，听到下面有金属碰撞之声，然后老太太就看到她挖出一个铜绿斑斓的盒子。 “你……” 老太太想问李星星怎么知道那儿埋了东西，却见她迅速把盒子装进箩筐，把挖出来的土原地填上，动作快得都能看出残影了。 不到十分钟，恢复原样，就是微微有点凹陷。 毕竟，底下少了个盒子的支撑。 李星星走到老太太跟前，“大娘，能到你家里坐坐吗？我想看看我爷爷给我留的东西。” “你是李峥嵘的孙女儿？” “是，我的爷爷叫李峥嵘，我叫李星星。” 小脚老太太看看手里的鸡蛋糕，“跟我进来喝口水吧，我不和人说你挖到东西的事。” 李星星冲她一笑，随她进院，到客厅坐下。 偌大花园洋房，除了老太太，竟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原本的雕梁画栋已经有些斑驳褪色，花草树木亦无人修剪，枝丫疯长。 叶落尽后，枯枝在风中摇摆不休。 在老太太倒水的时候，李星星打开了铜盒子。 铜盒子挂了锁，但没锁合，很轻易就打开了，然后李星星就看到里面有她和爷爷从前拍的一些黑白照片、有一封信和一些印章、玉饰、金条、房契等旧物。 吧嗒两声，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亲眼看着爷爷火化的，他却又出现在这个时代重新历经死亡，但她可以确定，此李峥嵘，正是彼李峥嵘。 老爷子用拼音写的信，给了她答案。 老爷子路过梧桐山，捡到李星星时，有幸跨越时空，穿到一甲子以后，当时八十一高龄的他好不容易才弄清自己的遭遇，以乡野黑户的身份带着李星星得到落户安置，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太美好，他欣然而度，但遇到一位大师说他终将叶落归根，契机同样在李星星身上。 槐花镇一条街和其中的物资，是他留给李星星的傍身之物，也是大师教给他的方法，只有李星星的特殊体质能将之带离二十一世纪，而且可以凭己意移到现实中。 金貔貅是阵眼儿，一旦移动，整条街将不复存在。 李星星进出批发超市，和他的情况相似，进去的是真身，留在外界的是分身，至少在外人眼里和真身没有任何区别，不会引起任何麻烦。 其实，李星星给他烧五七纸时，他一直以真身陪着李星星，只是李星星看不到他。 李星星穿回六十年前，他的真身也跟着回到了故乡。 李星星落到梧桐山，他则到家门口，并且显现于人前。 决定死后将骨灰撒进黄河，是因为妻儿乘船遇难，均丧身黄河，尸骨无存。 至于照片，是他精心挑选后带回来的，和印章、玉饰、金条、部分未捐的房契等旧物作为他收养李星星的证据，好应付以后的调查，他相信李星星一定会找到自己留给她的东西。 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他给别人写关于身后事的信时，里面也夹着他们的合影。 他说，他晚年有孙女相伴，而非孤苦伶仃无人送终，已让他此生无憾。</p> 第57章 提醒 李星星把信纸贴在心口，泣不成声。 遇到爷爷，又何尝不是她的幸运和幸福？ 他还说，门面房后边他承包大块地皮建的粮仓中均是毛粮，小麦、稻谷、玉米约有60万吨，红薯约80万吨，红薯渣、豆饼、花生饼、麦麸、玉米碴子之类不计其数，耗尽老人的大半积蓄，那些不是留给李星星的，而是让李星星想办法捐给国家，以度过三年困难时期。 比粮食更重要的是资料，放在书房樟木箱子里的一批科技资料，对于六十年后来说不值一提，但对六十年前的国家来说却十分先进，一定一定一定要交给国家。 人生哪怕走到尽头，老爷子依旧心系国家。 最后的最后，他提醒李星星，他曾跟李星星说过的藏宝地点是真的，六十年后他就是靠那点宝藏发了家，回到六十年前，李星星可以二次利用。 不枉他千辛万苦给自己留了点活钱。 “逝者已矣，你节哀顺变吧，孩子，你爷爷这辈子活得不亏。”小脚老太太递块手帕给她，又把倒的一杯热水放在她跟前茶几上。 “谢谢。” 李星星擦了擦眼泪，表面上把信放进袄内兜里，实际上收进自家。 没有比那里更万无一失的了。 抬起水洗过的一双大眼睛，李星星从箩筐里掏出十斤米、十斤面、两斤挂面和两条老腊肉放在茶几上，“谢谢您今天的帮助和招待，一点薄礼，敬请笑纳。” 老太太打开布袋，瞬间瞪大了眼睛：“大米！白面啊！” “是的。爷爷生前让我去找亲生父母，我找到了，却没想到爷爷在我找亲生父母的当天就去世了。”说到这里，李星星忍不住又流下眼泪，“爷爷不在了，我也不想把准备带给他老人家贴补身体的东西带回去，就送给您吧！” “你可真是太大方了。”老太太摸了摸腊肉，爱不释手。 现在什么东西最珍贵？粮食！ 她一个独居老太太，行动不便，已经很久没有买到细粮了。 更别说，还有肉。 腊肉，比鲜肉更贵呢！ 想到好几年没再吃过的腊肉饭，老太太咽了咽口水，“你等着。” 她到里间片刻，出来把手往李星星跟前一伸，“我老太婆不喜欢占人便宜，这个戒指送给你。我知道，我的戒指不值钱，希望你别嫌弃。” 李星星定睛一看，看到她掌心竟托着一枚鸽子蛋！ 鸽子蛋，大钻石也。 铂金戒托上镶一颗被两圈碎钻围着的明亮式切割主钻，台面很大，肉眼可以清晰地看到八心八箭，火彩闪烁，璀璨无比！ “钻石！”个头儿真不小哩！ 小脚老太太点点头：“我一辈子无儿无女，也没有亲朋好友可以来往，留着这些东西没什么用处，卖不掉，换不来粮食。你拿去玩，藏着些，别叫人看见，等到太平盛世，兴许值一点钱，毕竟是死老头子用黄金从外国珠宝商手里买来的。” “不是值一点钱，而是很值钱，我不能收。”李星星认真地说道。 “收着吧！”小脚老太太硬塞到她手里，“你不收，我哪好意思要你给的食物？” 李星星就不再推辞了。 她攥着大钻戒，问道：“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是啊！公私合营后，死老头子觉得势头不对，将家产一卖，带着几房姨太太和他们的儿女出国，撇下我一个老太婆，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 说到这里，老太太神色略显凄然。 李星星想了想，轻声道：“我爷爷生前常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可以的话，您把大房子卖掉或者捐掉，换个小房子居住吧！” 小脚老太太心中一动：“你提醒得对，简直是太对了。后面那栋洋房因主人获罪被收归国有，最近安排十几家职工住进去，整日吵吵闹闹，没个消停的时候，弄得我头晕脑胀，若有人盯上我这房子竟是一点都不意外。” 李星星的心意尽到，开口道：“您心里有数就好，我先告辞了。”</p> 第58章 循循善诱 离开梧桐街，李星星的心情很难平静，无心去第一饭店享受高价美食。 她背着轻了一些的箩筐，默默地走着，在考虑怎么把毛粮捐出去而不暴露自己。 走着走着，即将踏出梧桐街，却忽然被人叫住。 她扭头一看，不禁感慨运气不佳，竟然遇到那位用翡翠镯子和自己换东西的老太太。 “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了。”她最近东游西逛，徘徊于百货大楼、招待所和第一饭店附近，就想找李星星，和她做交易。 皇天不负有心人，真叫她碰见了。 李星星无奈极了：“您说您，您老盯着我干嘛呀？” 明知她家境优越，拥有无数名贵珠宝，自己那么眼馋，也没刻意逮着她一个人薅羊毛，她可倒好，非得逮着自己薅羊毛。 老太太怕她走脱了，挽着她的手臂，低声笑道：“很简单，和你合作得最愉快啊！” 她眼睛瞄着李星星背后的箩筐，恨不得透过盖子看到里面的东西。 他们家人口多，上次从李星星手里得到的食物就撑了三天。 令人恐惧的饥饿如影随形，他们全家已经顾不得当初购买珠宝时花了多少钱，只要能换到粮食撑过目前的灾难，全部给出去都愿意。 实在不行，就动用黄金。 不管是不是可以带出国的硬通货，都没生命来得珍贵。 “如果一对蓝水绿的翡翠镯子不够，我再给你一颗红宝石，是缅甸的贡品，真正的鸽血红，重12克拉，我当年委托卡地亚的设计师设计并做成一枚胸针，非常非常的好看。如果还不够，我给你配一颗8克拉的鸽血红宝石戒指。” 李星星虽然很心动，但没有一口答应，“你为什么不去黑市买？” 为了食物，老太太跟她实话实说，“我倒是想，可黑市里做这一行的人十分精明，收钱、收黄金，就是不要玉翠珠宝，觉得那玩意儿不值钱，懂行的人则不会做这些事情。我们家的钱不多，因为几年前公私合营，我们家为了保命，主动把所有生意都捐给国家，没收取赎买费用，不领取分红，平时那点工资只够我们偶尔到第一饭店打牙祭。” 李星星假装很惊讶，“有这种事？” 老太太点头，“可不是！我小儿媳妇坐月子，吃得不好，奶水不够，小孙子饿得嗷嗷直哭，实在没办法了，必须出来冒险买细粮。” “你应该知道现在的细粮有多么稀缺，我弄到那些也很不容易，你说的一颗宝石、一颗钻石和翡翠镯子可不够呢，毕竟人家不收，我得自个儿按价把钱填补给他们。”李星星故意坐地起价，想让老太太知难而退。 谁知，老太太却脱口道：“我再给你一颗5克拉的粉钻！” 李星星心里却忍不住卧槽一声。 这老太太家到底是怎样的豪富？极品翡翠、顶级钻石随手拈来。 不换回来，简直对不起自己啊。 她思考的时候被老太太当成不愿意交易，忙道：“漂亮的女孩子应该用一些美丽的珠宝来点缀人生，才显得更精致。” 既然李星星当初主动提出用珠宝换粮食，那么就说明她对珠宝是喜欢的。 之所以不答应，不过是自己给的筹码不够。</p> 第59章 拥有粉钻的少女 李星星故作犹豫，脸上露出一点点心动的样子。 年轻女孩子嘛，不会掩饰。 老太太大喜，再接再厉地道：“如果你能拿出让我们格外喜欢的食物，我……我再给你一对玉镯子，羊脂玉的。虽然不如翡翠好看，但也是顶好顶好的玉。” 反正大部分珠宝根本带不走，只能带走一些特别喜欢易隐藏的，不如用来换粮食。 李星星长得漂亮精致，和她收藏的珠宝算是相得益彰。 “你到那儿等我吧，不准带第二个人，不然咱们的合作就此取消。”李星星说了一个地点，是梧桐市中难得荒无人烟的破败旧居，曾发生过大火，只剩残垣断壁。 平时，很少有人靠近。 上回她在梧桐市里转悠几圈，早就查看过地形了。 “好好好，我回家推个自行车。”老太太有预感，李星星给的物资绝对不少。 她乐意和李星星做交易的主要原因李星星厚道。 都是好东西，又年轻厚道，是个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李星星却比她先一步抵达目的地，打探到里面及其附近都没有人，才悄悄把物资藏于残垣断壁的后面，盯着老太太的到来。 见她一个人来的，推着挂着大箩筐的自行车，李星星方才现身。 “我得先看看东西。”她说道。 “没问题。”老太太把承诺的几样珠宝一件一件地交到李星星手里。 果然都是好东西中的好东西。 李星星心满意足，装进帆布挎包，从残垣断壁后面拖出自己准备的东西，一袋五十斤装的大米、一带五十斤装的面粉、一袋十斤装小米、五斤挂面、五包红糖、一桶二十斤装的花生油、两条冻猪腿、两只走地鸡和六十节腊肠。 老太太顿时喜上眉梢：“我果然没看错人！” 太丰富了呀！ 有些是整个黑市都找不出来的好东西。 两个铁丝箩筐塞得满满的，根本盖不上盖子，她脱掉褂子罩在上面，露出里面的墨绿丝绸面立领蚕丝袄，十分贵气。 老太太想和李星星继续交易，往口袋里掏了掏，又掏出一只翡翠镯子送给李星星。 是一只玻璃种飘花的圆条手镯，内圆外圆，条杆不粗不细，清澈见底的透明底色荡漾着丝丝缕缕形态各异的正阳绿花，全圈都是飘花，花色灵动飘逸，水足剔透，荧光超强，虽有些许棉须肉眼可见，但整体甜美艳丽，格外夺人眼球。 比起满绿手镯，飘花手镯别有一番韵致。 李星星惊讶道：“送我？” 老太太笑道：“对，感谢你为我奔波一场！如果你还有同样的食物，就直接到梧桐街8号的金府找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我敢说，整个梧桐市找不出比我手里更好的珠宝。” 李星星含糊道：“再说吧，不一定能拿到货。” 到手的，已足够让她满意了。 难怪那些曾经看过的年代文里女主们不顾风险，一定要到黑市里用粮食换古董珠宝，简直是暴利中的暴利，是个女孩子都喜欢。 分道扬镳后，李星星高兴地蹦跶又蹦跶。 粉钻耶！ 继成为有翡翠的少女后，她又是拥有大粉钻的少女了！ 就是这么虚荣又肤浅！ 她可是看过新闻，有名的富婆给儿子准备求婚戒指，镶的钻石仅是无色透明，舍不得出钱买粉钻，可见粉钻的珍稀与名贵。</p> 第60章 初入 李星星收获虽丰，但没现金。 生活在六十年代里，还是现金和票证管用。 当天傍晚，她找地方戴个短发头套，把长辫子藏进去，同时在羊皮袄外罩一件老爷子生前穿的蓝布褂子，涂黑手和脸，接着用围巾包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背着箩筐，根据交易期间老太太给她的一点提示，找到所谓的黑市。 梧桐市有很多个黑市地点，最大的就在距离火车站不远的一片儿郊区。 夜晚很黑，但不安静。 淡淡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人。 鬼鬼祟祟地接头，三言两语就转移阵地进行交易，或者碰头就交易，银货两讫后迅速分头离开原地，不再回来。 谨慎如地下工作人员。 而且有人放风，一个很高壮的中年男人，嘴里咬着一根枯草根子，他见到李星星，嘶哑着嗓子道：“老规矩，一人一毛钱，有巡查人员来了我就提前跟你们打招呼。” 李星星表示了解，递了一毛钱给他，粗着嗓子道：“负责人是谁？” 对方很警觉，“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星星淡淡一笑，“我有一批大米和白面想出手，你可以看下我带的样品，如果满意的话，找你们的负责人过来和我谈。” 说着，她打开箩筐，拿出两个巴掌大的小布口袋，抓里面的大米和白面给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放在眼前看了看，闻了闻，又舔了舔，道：“你等着。” 一手捧着大米，一手捧着白面，匆匆地离开。 不大一会儿，他就带来一个矮小精瘦的中年人，微微有些弓背，板寸头，裹着一件老旧的羊皮袄，高鼻梁，小眼睛，透着一丝精光。 这样简单的打扮和普通的长相，在梧桐市却不是任人小觑的人物。 能搞出黑市并负责管理，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必然是有自己的门道和靠山。 见到李星星，他虽然有些诧异对方的年轻和瘦弱，但却没有一点废话，“我姓王，你叫我老王就行，这种品质的米和面，你有多少？” 他们基本不收生人的货，怕出事，但米面的质量太好了，老王很心动。 “每样少说有几百斤，是乡亲们在深山里私自开荒种出来的，精心舂米磨面，一点儿杂质都没有，走了一百多公里从邻市运过来的。”李星星满嘴胡编乱造，“风险太大，我不想散卖，所以想找个厉害的人一次性出手，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下。” 听到米面的数量，老王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吃得下，价格怎么说？” 李星星伸出两根手指，“三块钱一斤，但我有个要求。” 看着她黑漆漆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小脸，老王眉头一扬，“什么要求？” 三块钱一斤的价格，大大低于他的预料了，毕竟黑市里卖五六块，而且供不应求。 “票证！我们乡下人需要钱需要票，只要没过期，什么样的票证都可以，粮票或者布票和棉花票，多多益善。”李星星说道。 老王不假思索地道：“粮票是救命的东西，你有粮食想必不缺，我拿其他票给你。” “可以。”李星星手里有粮，对粮票没有太大的渴求，“你们两个带上钱和票跟我一块出城，不要让第三人跟着。” 她箩筐里准备了防狼喷雾、电击棒，又有管制刀具可以随时取用，很是壮了胆子。</p> 第61章 半个万 老王和望风的中年人没意见。 中年人留在原地，老王回去拿钱。 没多久，老王就拉着一辆平板车回来了，两人跟着李星星步行二十分钟。。 李星星从家里来时就走这条路，勘探过路况，她指着不远处一个破桥洞，“你们在这等着，我下去看看粮食，然后再叫你们下去。” 到了桥洞下，她麻利地取出六袋大米、六袋面粉，都是一百斤装的。 摞了两摞，就地抓些枯草干柴盖上。 做好相应的掩饰，李星星又拎出两个准备好的麻袋，一头大白猪肢解下来的肉块，连骨带肉地分装进其中，随手放在地面弄点灰尘沾满麻袋表面，又拿出两条金华火腿和五十斤装的一桶花生油，然后到桥上叫老王二人下去。 老王二人动作很快，没几分钟就把十二袋粮食和猪肉、火腿、花生油扛到车平板车上了。 其重量，根本不用过秤，上手就估得大差不离。 就算差了一点半星，冲李星星给的低价，他们也不会过于计较。 “姑娘，你这么干脆，我老王就不啰嗦了。”老王拿出五沓整整齐齐的大黑十，还有一堆花花绿绿的票证，“时间太急，来不及筹备，手里头只有这些票证，钱是五千块，你点点，不太够，我再给补。” “我说过米面是三块钱一斤。”李星星道。 一千二百斤是三千六百块钱，剩下的总不能值一千四百块吧？ 老王微微一笑，“两麻袋约两百斤的猪肉和火腿可比米面更加珍贵，猪肉是进口大白猪吧？咱们传统品种的小黑猪可长不到这么大。这些猪肉和火腿、花生油，我全要了。姑娘，按黑市里的行价，我得再补给你一笔钱。” 李星星一边点钱，感慨他眼睛毒，一边好奇地道：“猪肉是多少钱一斤？” “十块钱也买不到，因为没有，梧桐市虽然没有发布只把猪肉供应给干部和特需人士的命令，但已经这么做了，普通市民每个月的肉票全部都是摆设。”老王对到手的猪肉已有了规划，除了自家和兄弟们分的，其他的用来结交人脉。 李星星倒抽一口凉气，“十块钱？这么贵！” “有钱人又不是没有，就怕有了钱却买不到东西，黑市里头，一只不到三斤重的老母鸡没有三四十块钱根本拿不下来。当然，我们没给你这么高的价格，而是七块钱一斤。”中年男人在旁边笑着接了一句，说出黑市现有的情况。 “不敢想象。” 就是六十年后，养鸡场出售的普通活鸡也没上十块钱一斤。 土鸡和珍贵名种鸡就另当别论了。 老王拉起几块薄薄的草毡子盖在米面上，和中年男人齐心协力地用麻绳绑好，“姑娘，你和我们一块回城，我把火腿和花生油的钱补给你。” 做生意，就得有做生意的规矩、 太贪了的话，不落好。 李星星摆了摆手，“不要了，五千块就够了。再说，家人等我会和，和你们不同路。” 老王闻言一笑，明白她的谨慎，“那就多谢姑娘了。姑娘你下次有好货的话，直接来找我或者老赵，我们就在城南这一片儿活动，老赵管理你见到我们的这一块市场。” “好，有机会的话。”李星星没一口拒绝。 老王叫老赵拉起平板车，自己跟在后面推着，率先离开。</p> 第62章 金表没了 两人离开十分钟后，见无人接近，揣着五千块巨款的李星星飞奔离开。 脚底跟踩了风火轮似的，风驰电掣。 拿出了练武的那股子劲儿。 在路上摘掉假发，脱掉爷爷的褂子，拿湿巾擦掉手脸上的墨汁，没走原路，而是绕道进城，赶在九点前回到国营宾馆，直奔自己的房间。 平平安安地完成这宗大额交易，她狠狠地松了口气。 刺激，真是太刺激了！ 到现在，她都没想到自己胆子可以大到这种地步，敢和黑市头头儿做交易。 得亏爷爷跟她详细说过黑市的情况，没有像瞎子一样横冲直撞。 到卫生间用热水洗洗手脸泡泡脚，李星星坐在床上拿出票证把玩清点一番。 不愧是黑市的头头，除了粮票、油票、肉票、鸡蛋票以外，其余票证十分丰富，主要是布票、棉花票、糖票、香烟票、肥皂票等等等等，均有时间限制。 怕被人发觉，李星星没有立刻用掉这些票的意思，但她惦记着劳力士金表。 小金表啊小金表，她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兴冲冲地直奔百货大楼。 钟表柜台的售货员郑雪一眼认出她，奇道：“你不是买过手表了吗？” “我买的是英纳格，但我更喜欢劳力士呀！”李星星笑嘻嘻地回答，趴在柜台上对她说道：“那块小金表还在吗？我想买。” 郑雪摊了摊手：“不在了，被人买走了！” “什么？没有了？”李星星猛地站直身子，谁那么有钱，居然买走她心水的小金表？ 一千八百块啊，不是一百八。 如果不卖一批米面猪肉给老王，她也没钱光顾。 “是啊，没有了，那款手表就那么一块，你来晚了一步。”郑雪笑了笑，私心作祟，没对李星星透露出买手表的人是夏明星。 因为，她知道夏明星认识眼前的少女。 李星星失望极了。 她的小金表，格外有眼缘的小金表，没有了，呜呜呜！ 事到如今，她只能化悲愤为食欲了！ 第一饭店，冲鸭！ 哇，有八宝布袋鸡供应，赶紧点一份。 东坡肉，点一份。 再来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 至于主食，李星星点了壮馍和银丝卷、水煎包。 外面的银丝卷六分，这里的银丝卷则要八毛。 勤俭节约是时尚，吃不完，兜着走！ 帆布挎包里有她特地带的三层保温桶，老爷子定制的，外表平平无奇又穿着布套的，其实内有乾坤，晚上就不用再来第一饭店。 实在是太冷了，冷到她十分怀念有暖气的房间。 但这一切，在羊肉汤上桌时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 暖气算什么？美食最重要！ 虽然穿着依旧土气，但她肌肤胜雪，笑靥如花，浑身洋溢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不经意间化作二楼餐厅中最亮丽的一抹风景。 很漂亮，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鲜活。 许多人看在眼里，无不露出惊艳的神色，一个刚上楼的青年直接坐到她对面。 李星星正喝着香喷喷的羊肉汤，察觉到有人靠近，不禁抬起头，皱了下眉，看着眼前的陌生青年。</p> 第63章 追求者 对方打扮得很时髦，但远远胜过普通人。 一件海军蓝的长款呢大衣，双排扣，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领子和鸡心领黑毛衣，刻意挽起的衣袖露出一块国产手表，浑身上下写满了经济条件上佳的字样。 长得不怎么样，中等身材，普通面容，蒜头鼻，额头还冒出几颗痘痘。 迎上李星星清凌凌的目光，青年脸上有些发红，鼓起勇气道：“同志，你好，我叫罗瑞，父母的独生子，父母都是高级工人，我自己是梧桐市机械厂二级工，根正苗红，今年二十一岁，中专毕业，月工资三十五块钱，口粮四十斤，家里住的是两室一厅，买得起三转一响。” 话里话外，透着十足的优越感。 李星星一脸莫名其妙，“你向我做自我介绍干嘛？” 她又不是各大单位的面试官。 再说，就算面试，也不用说得如此详细吧？ 听到李星星清脆娇嫩比黄莺还好听的声音，罗瑞的脸更红了，紧张地把掌心汗渍蹭到裤子两侧，结结巴巴地道：“我可不可以追求你？以结婚为目的。” 李星星傻眼：“追求我？” 自我介绍是现在的追求方式？简直比六十年后的相亲还直接。 罗瑞勇敢地点点头，“是的，我想追求你，以结婚为目的，可以吗？如果你在梧桐市有工作的话，最好，没有工作的话，我家可以安排你接我妈的班，她在梧桐市第一纺织厂上班。” 李星星无语极了。 这份回答，算不算另类的引诱？ 相信大部分的女生都抵挡不了这样的诱惑。 可惜，她不在此列。 “很抱歉！”李星星斩钉截铁地拒绝他，继而问道：“罗瑞同志，你了解我的家庭情况吗？你了解我的兴趣爱好吗？你了解我的为人处世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你凭什么觉得一份工作就可以让我接受你的追求？”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喜欢帅哥，有一副好身材的帅哥，而罗瑞完全不符合她的审美。 就是这么肤浅。 罗瑞虽然被她的犀利语气攻击得手足无措，但却不肯放弃，急切地道：“这些都不是问题，一点都不是问题，我们可以慢慢地相互了解。” 他爸和他妈第一次见面就把婚事定了。 有的夫妻，甚至连面都没见就举办了婚礼，照样生儿育女，一辈子长长久久。 李星星不敢苟同。 虽然有些人是先婚后爱，但她更喜欢因爱而结合的婚姻。 “你本末倒置了，罗瑞同志。”李星星下巴扬了扬，一副骄纵的样子，残忍掐断罗瑞感情的萌芽，“你三十五元的工资和四十斤的口粮确实让人羡慕，然而我只喜欢吃第一饭店二楼的高价饭菜，不喜欢上班挣钱，不喜欢洗衣做饭带孩子，一年四季都要买喜欢的时髦的衣服鞋袜！对了，我是乡下人，我在乡下的母亲和姥姥姥爷需要我的照料，你那点工资和口粮能做到吗？我刚买的一块手表花了一百四十八，你三个月的工资够用吗？” 罗瑞如遭雷击，脸色白得如纸，“我……” “你做不到，所以请你离开我坐的餐桌，不要打扰我享受食物的美味！”李星星上辈子没缺过钱，没吃过苦，这辈子有一大批物资可供挥霍，昨儿又卖掉一点东西换来五千块钱的巨款，根本就不打算吃苦耐劳。 罗瑞颓丧而起，仓皇下楼，连餐都不点了。</p> 第64章 名字 李星星的一番疾言厉色，全部落入服务员的眼中耳中。 她到后厨等着端新菜时，把这事儿当笑话说给夏明星和徒弟、小工等人听，“就是夏同志前儿打招呼的那姑娘，可真是个厉害人儿！” 夏明星眼里露出一丝惊喜：“她来吃饭了？” “是啊，她点了八宝布袋鸡和东坡肉、羊肉汤、银丝卷、水煎包、壮馍，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家庭条件很好很好，那个罗瑞太高看自己了，以为人家姑娘穿得土就是没钱，真是马脸不知马脸长。”服务员很认识罗瑞的，每个月他都会来二楼吃一顿高价饭菜。 但是，他又很舍不得，往往只点一个菜和一个汤。 反观李星星，每次来了必点限量菜。 八宝布袋鸡就是今天的主打菜，只供应六份。 夏明星洗了洗手，擦干，“我去看看，小丁，小郑，你们看着火。” “好嘞，夏同志。”俩徒弟不敢称师傅。 夏明星托着一份刚出笼的八宝布袋鸡，亲自送到李星星桌上，“星星同志，来，尝尝我今儿做的八宝布袋鸡味道如何，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哇，总厨，得好好巴结！ 李星星笑眯了眼睛：“闻着就很地道啦！” 她一个不喜欢做饭的美少女，对着如此佳肴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儿。 整鸡无骨，肉质鲜嫩无比。 李星星吃了一口又一口，忍不住对夏明星竖起大拇指：“夏同志，你的手艺真是太太太太好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 “我会做很多大菜，明炉烤鸭、西湖醋鱼、清蒸武昌鱼、贵妃鸡、葱烧海参……” “别说了，别说了，我的口水已经像庐山飞瀑一样了。” 夏明星转而叹了一口气：“可惜食材供应严重不足，每天只能做几样菜，今儿中午只有八宝布袋鸡和东坡肉是我亲手做的。” 其余简单菜色，两个徒弟就能应付。 “那你的工作可太轻松了。”李星星不羡慕他的清闲，只嫉妒他的神仙厨艺，上身微微前倾，小声道：“明天做什么好吃的呀？” 夏明星也压低了声音回道：“广式烧鸭。” 哇呜！ 烧鸭耶！ 李星星左看看，右瞧瞧，贼眉鼠眼地小小声：“我先定一只好不好？” 落在夏明星眼里，真是可爱极了！ 他故作为难，“饭店有规定，不准提前预定，而且不卖整只。不过你可以早点儿来，我保证让你品尝到烧鸭面的美味，并把卤制的鸭胗留给你。” “就这么说定了！”李星星眉开眼笑。 她伸手想拍拍夏明星的肩膀，但因为两人之间隔着一张餐桌而作罢。 她觉得遗憾，夏明星更觉遗憾，现在把肩膀递过去都晚了，“星星同志。” “唔？”李星星双颊鼓鼓地看他。 “噢，没事了。” 李星星咽下口中的食物，“没事？那你叫我干嘛呀？” “就是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 “那当然了，我爷爷给起的，世界上没有比星星更好听的名字。”李星星相当自恋，接着夸奖夏明星：“你的名字也不错啊，东方的一颗启明星。”</p> 第65章 神迹 夏明星夸张地道：“星星同志，你可真聪明，一下子猜到我名字的出处。我们家有兄弟三个人，大哥叫夏明启，你见过的，二哥夏明明，有机会介绍你认识，我最小，则叫夏明星，合起来就是启明星，是不是特别容易记住？” 李星星点头点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你跟我说你家里人有三兄弟干什么呀？” 哦，被发现了！ 夏明星机灵地回答道：“没干什么，就是因名字而展开的话题，你要是不爱听，我就不说了，你赶紧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的菜！”李星星加快了速度。 吃完了，她得想办法捐出老爷子耗巨资收购的粮食。 早一点捐给国家，就能早一点缓解饥荒。 170万吨粗粮细粮折合34亿斤，平均下来每人不过几斤，但受灾地区主要集中在中原地区，其他地方虽然物资匮乏，但不致饿殍遍野。 所以，派上的用场绝对超乎想象。 坐在国营宾馆里，李星星思考了半天，先戴上手套，用左手以老爷子的口吻写一封信，仔细地封好，收件人就是梧桐市委。 然后，她去了城北。 城北曾有一个水库，堤高洼深，目前处于干涸状态，平时无人靠近。 完全装得下所有粮食，甚至绰绰有余。 毕竟，粮食的密度在那儿摆着，譬如一立方小麦就是七百五十公斤，玉米则是七百公斤，稻谷则是六百公斤左右。 而长宽高一百米的立方体就有一百万立方了。 60万吨细粮不到两百万方，占地一平方公里都堆不到两米高，粗粮则占地大一些，加起来仅占几百平方公里水库的冰山一角。 在黑夜的掩饰下，李星星彻底发挥出心随意动的超强金手指。 一座座粮食山凭空出现在坑底，场景堪称科幻大片，令人震撼无比。 李星星差点跌倒在地。 头痛剧烈，恶心想吐，就跟一辆货车超载了似的。 把粮食从六十年后带到六十年前，可不就是超载了吗？ 强忍住这份难受感，李星星迅速返回梧桐市，连夜将信投进市委门口的信箱，然后回到国营宾馆一头栽倒在床，睡到次日傍晚。 睁开眼，头痛方有缓解。 李星星渴得不行，起来喝水时，听到窗外载歌载舞的喧闹声音。 她走下楼，问服务员：“发生什么事了吗？” 服务员一脸喜色：“哎呀，你可真能睡，睡到这时候，错过了咱们梧桐市的大喜事。” “什么喜事啊？” “市委收到一封不留名的神秘来信，信中说他为国家弄到一百多吨粮食，连夜堆放在城北水库，请领导们上交国家，以解当今之困局，特地指明捐于受灾缺粮的农村人民，不能缺了梧桐市及其麾下城镇乡村的一份。领导们本以为是恶作剧，如果城北水库真的出现粮食，早就被人发现了，哪里用得着写信告知？毕竟运输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也不可能有人在不惊动铁路部门的情况下把一百多万吨粮食运到梧桐市。” 李星星心里暗笑：“后来呢？有没有去看呀？”</p> 第66章 盖棺定论 “去了！领导派人一看，天老爷呀，真是天老爷开眼了，昨儿还空空的城北水库，居然凭空出现堆积如山的粮食！小麦、稻谷、玉米、红薯和红薯渣子、玉米碴子、麦麸、豆饼、花生饼什么的，真的是堆积如山！梧桐市上上下下的人快欢喜疯了！” 谁不清楚现今的粮食缺口？ 这些粮食的出现，简直是解了燃眉之急。 虽然大部分会运到急需救济的地区，但他们梧桐市肯定能分一杯羹，缓解一下粮食压力。 接下来，整个梧桐市都洋溢着比过年还热闹的气氛。 市委一边打电话上报国家，一边安排武装部看守粮食，同时不断装袋装车，根据电话里的指示，把粮食运往四面八方！ 而李星星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她没敢再去第一饭店招人眼，但也要下楼吃饭。 走路、吃饭时，总能看到许多人的欢欣鼓舞，听到许多人的感激涕零， 话说，小麦、玉米和稻谷、红薯倒也罢了，没想到猪吃的玩意儿竟也备受追捧，说比树皮草根的口感好，营养丰富，很多人都盼着分粮食。 李星星正走在路上，差点原地摔跤。 那红薯渣子啊，是做粉条榨出淀粉后剩下的渣滓，压根就没营养，不值钱，毕竟做粉条的红薯基本是田里淘汰下来的，个头太大或者太小的，或者破了相的，每斤一两毛。 谁能想到，对一些市民来说，这些竟是好东西。 李星星匪夷所思之余，又觉心酸。 同时，她又格外庆幸自己听从老爷子的遗嘱，早早地就把粮食运出来。 早一日，就能早一日救人命。 相比她的云淡风轻，夏明星却快急疯了。 因为，李星星没有如约来吃烧鸭面。 他又不知道李星星住在梧桐市的哪一家宾馆，只能干着急，根本顾不上梧桐市百年难得一遇正传得沸沸扬扬的神秘捐粮事件。 本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偏偏京城派人乘专机前来调查此事，入住第一饭店。 总经理就下达命令，让二楼厨师随时待命。 就算是简朴的四菜一汤，也必须出自夏明星之手。 仔细查了两天，纸笔信封不是国内所有的，根本查不出蛛丝马迹。 没有来源，没有运输路线，没有人发现任何动作。 好像，粮食就是凭空出现的。 虽然国家致力于打击封建迷信思想，但许多围观粮山的老百姓依旧固执认为是天降神迹，拯救万民于水火。 170万吨哪，三十四亿斤左右，可以救下几百万条人命！ 换成钱，数都数不清了。 最后，只能以那封神秘来信盖棺定论，就说是有爱国者心疼百姓困苦，偷偷从海外机运粮食回国，以渡难关，因为不方便卸到各大粮仓，所以堆积在城北水库。 老百姓怎么想，国家顾不得了。 至于李星星，早跟来接她的李秀红碰头了。 李秀红刚进城就听说这件神迹，稀奇地道：“人力不可为，难道真是神仙相赠？可惜咱们大队不在救济范围内，也没听说这件事。”</p> 第67章 道歉 李星星喂她吃自己翻出来的和田大红枣，“管她是人是神，得益的是老百姓就行。” 李秀红深以为然，“你说得对，一百多万吨粮食呢，能救不少人命。今儿是腊月二十七，你该送完礼，跟我回家了吧？三四天不见你，我日日提心吊胆。” “回家！回家！”这几日，李星星一直是尽可能地低调再低调。 这个时代没有监控，不会有人联想到随身空间的存在，可她觉得自己必须小心为上，毕竟这是个特务出没的时代。 所以，听说调查人员入住第一饭店，她没再去品尝夏明星的手艺。 真是，太可惜了！ 其他饭店、饭馆的厨艺再好，也不及夏明星的十分之一。 不过，想到那批粮食可以救很多人，李星星心里又充满了成就感。 就是有点对不起夏明星，她失约了。 她的烧鸭饭和卤鸭胗，呜呜！ 于是，赶在回家前，她特意带李秀红到第一饭店二楼吃饭，向夏明星表达歉意。 “真的很抱歉，我辜负了你的美意。”可是没办法呀，调查组就在第一饭店，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没事就好，你没有如约而来，我很担心。”夏明星松了一口气，重新展开眉头，“最近市里出了事，虽然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来历和出现的方式过于神秘，各方面人马都在关注梧桐市，咱们老百姓谨言慎行方是上策。” 李星星点头：“我晓得，所以除了到楼下吃饭就没出门儿。” 夏明星嗯了一声，迅速转移话题：“今儿有清蒸黄花鱼，你们来一份吗？” “来来来，来一份！”李星星对他做的美食没有任何抵抗力，“除了黄花鱼，还有什么菜？速速报上菜单，我可等不及了。” 夏明星指着墙上笑道：“需要我一个个念给你听吗？” 李星星嘻嘻两声：“那倒不用！我识字的！” 她盯着墙上看了一会，对夏明星和旁边等候她们点菜的服务员道：“点一份水晶肴肉、一份东坡肉、一份红烧狮子头，汤要羊肉汤，主食要八宝饭、银丝卷、锅盔饼。” “星星，你怎么净点荤菜呀？”李秀红不赞同地道。 李星星依旧端着一张娇俏的笑脸儿：“吃不完，带回去给姥姥姥爷加菜呀！我很有钱，爷爷给我留下许多东西，您就放心大胆地享用吧，夏同志做的菜特别特别好吃。” 李秀红无奈地道：“你呀你！” 话里是埋怨，话外却充满欣慰。 她的女儿，真是又美又乖，怎么能不疼她入骨？ 吃完丰富的午餐，母女俩下午赶回大李子村。 虽然捐粮事件已有官方定论，但管不住人嘴和人心，私底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大李子村，导致李星星刚到家就面临村里人的询问。 一个个的，对这件事感到相当好奇，全聚集老李家蹭火盆取暖。 你一言我一语，问得她头秃。 如果变成秃头少女，那就不美了。</p> 第68章 隐形好处 “星星，你看到堆积如山的粮食了吗？真不敢想象是怎样的情景。” “是呀，是呀，我都算不过来！” “一吨是两千斤，一百吨就是一百个两千斤，一百万吨就是一百万个两千斤，一百万是多少啊？一百个一万？一千个一千？一万个一百？哎呦喂，算得我头晕，我只知道，要是全给咱们村的话，咱们一百年也吃不完！” “可惜咱们大李子村自给自足，摊不上救济粮，不然真想尝一尝神仙给的粮食是什么味道，肯定和咱们种出来的不一样。” “都是粮食，有啥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红薯面、玉米面和黑面、白面、富强粉能一样吗？我想，咱们自个儿种的就是那红薯面儿，神仙赐予的是富强粉。” “你咋不说还有红薯玉米稻谷和红薯渣子、豆饼、麦麸之类的呢？” “神仙赐的，竟然有粗粮啊？” “当然有，不信，你问问星星，星星当时就在梧桐市里。” 李星星点头道：“没错，粗粮细粮都有，都能救命，想必是考虑到了咱们国家的情况。报纸上登这件事了，说是爱国人士用飞机从国外运来的粮食，没地方卸，才悄悄卸到城北水库再通知政府，压根不是什么神迹，咱们可别搞封建迷信。” 请看她真诚的卡姿兰大眼睛，官方说法是正确滴，大家必须坚信不疑！ 李大柱却道：“甭管咋回事，你们得感激捐粮食的人，不然咱们的储备粮就保不住了。” 大家都感到震惊：“啥意思？” “前几天，公社书记找我谈话，大意是调粮支援京津沪等地。我跟你们说，建国以来，川地连年丰收，外调粮食支援全国高达一百多亿斤，川地和咱们一样遭遇旱灾，上头还让他们继续往外调粮，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自己将会出现几十万人的粮食缺口。有此前车之鉴，我哪敢同意外调咱们的储备粮？就因为没同意，会上被批评了好几次。” 说他不爱国，不理解国家的难处。 京津沪断粮对国家在国际上的影响都太坏了，大家必须支持。 可是，储备粮关乎大家的性命，在收成持续下降的情况下，这些就是救命的东西。 大家听了，纷纷表示关心：“啥意思？俺们都知道，领导人打赢了天下，消除了匪患，结束了乱世，给咱们一个太平，咱们都感激，交完公粮就交提留粮，收成去了将近一半。明知闹灾，现在却要把咱们的储备粮调走，是不想给俺们活路是不是？” 李大柱安抚道：“放心，国家有这批粮食，公社暂时不会惦记咱们的储备粮了，和那些小麦玉米稻谷相比，咱们的红薯干子算个屁！” 管他屁不屁，保住了就行。 对于老百姓来说，手里有粮心里才不慌。 大李子村种的红薯尚算丰收，但大家依旧勒紧裤腰带，猫冬不出屋，尽可能地节省粮食，没别的原因，就是担心来年的收成比去年更差。 有经验的农人有印象，往年大旱之后便会大涝，持续两三年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李星星从他们的谈话中倒是学到不少东西，真不能忽视老百姓的生存智慧，难怪她给家里贴补那么些东西，外祖父母仍节俭到极致。 如此说来，她对大李子村竟算是间接有恩了。</p> 第69章 过年 六十年后的年味儿不是很浓了，平时就经常大鱼大肉的很多年轻人对春节没有任何期待感，大多数儿都是千里奔波回老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其中最高兴的当属批发店、菜市场和各个酒店饭馆，真是一个月能赚几个月的钱。 李星星以为六十年前的春节会很热闹，谁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没有春联贴，没有鞭炮放，没有杀猪宰羊的吆喝声。 整个村里的气氛平平淡淡，比六十年后更冷清，只有小孩子们格外高兴，满村乱跑，因为年三十这一天可以敞开肚皮吃饭，条件好的人家甚至用红薯到粮管所换一点面粉回来包饺子，或者炸一点丸子和面果子。 老李家就是条件顶顶好的人家。 有李星星私底下的补贴，李婆子很大方地炸一盆萝卜丸子、炸一筐米面果子，又包猪肉白菜馅儿饺子，忙得不可开交。 炸货应该提前准备的，谁叫李星星非要进城送礼呢？ 现炸的面果子、萝卜丸子才好吃，刚出锅的时候又香又脆，平时很不爱吃油炸食品的李星星忍不住端一碗放在跟前，一颗接着一颗地吃。 “星星，你少吃点，免得晌午吃不下饺子。”李秀红提醒道。 李星星比了个OK的手势。 李秀红看不懂，“啥意思啊你这是？” 李星星忘记老妈不懂英语了，“就是我听到啦！” 李秀红哦了一声，捞出萝卜丸子分装到九只碗里，不客气地使唤女儿：“吃完了，给你几个舅舅送去，顺便跟他们说不用往咱们家送食物，留着他们自个儿吃。” “遵命！” 其实，九个舅舅家户户有儿子做工人，日子比老两口过得好，但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小家精打细算，虽然不至于吵吵闹闹，但终究各有心思，在城里定居的那些儿子儿媳压根不回来过年，生怕老家人分走自己过年的那点紧俏物资，反倒亏待自家孩子。 小算盘打得格外精。 老两口看得透想得开，再加上子孙众多，自家坐不开，好些年前就不和儿子们、孙子们一起过年了，分家了，各家过各家的，互不干扰。 有道是远香近臭，关系倒更好了些。 做媳妇的总归不喜欢公婆管太严，掌控全家的物资。 李大柱家也包了肉饺子，蒸了腊肠和咸鱼，芳嫂子家的三个小孩眼巴巴站在厨房门口等着，口水直流，见李星星从篮子里端一碗油汪汪的萝卜丸子出来，大舅妈立刻道：“星星你来得正好，捎点蒸咸鱼给你姥姥姥爷添个菜。” 李星星摆手：“不用。大妗子，我们人少，饭菜很够吃，咸鱼留给你们自个儿吃吧！” 她对三个骨瘦如柴的大头小娃娃招手。 三个小孩儿认识这位白白香香的小姑姑，每次见到她都有糖吃！ 于是，跌跌撞撞跑向李星星，年纪最小的孩子摔了跟头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跑，到李星星跟前站定，仰着脸，含着大拇指，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姑姑！” “别吃手，不卫生，姑姑请你们吃糖，有奶糖哦！”李星星从外衣大口袋里掏出一大把大白兔奶糖，里头夹着牛轧糖和水果硬糖，一人分两颗奶糖、一颗牛轧糖、两颗硬糖，然后冲满脸笑意的大舅妈道：“妗子，我走啦，得给其他几位舅舅送丸子。” “那我就不留你了！”大舅妈最喜欢的人就是李星星。 没别的原因，她有钱，她大方啊。</p> 第70章 包裹 跑遍九个舅舅的家，散出去一大包糖块儿给小孩儿们，李星星终于得以返家。 前脚刚进门，后脚就飘起雪花。 “娘，娘，娘，又下雪了！”她穿回来那会儿，槐花镇一粒雪花都没见到，很多女同胞们身着大衣即可过冬，有的甚至不穿秋裤。 哪像她，现在裹得跟个熊似的。 臃肿的小仙女立刻不美了。 李秀红从厨房伸头出来：“你这孩子，怎么跟没见过下雪似的？”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邮递员按车铃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邮递员浑厚有力的声音：“李秀红，李秀红，有你的信件和包裹！” “来了来了！”李秀红匆匆出去。 李星星迅速跟上，看到邮递员递给李秀红的巨大包裹。 真的超大，麻袋当包裹皮儿，满满当当，封得严严实实。 邮递员笑道：“我看了看邮寄地址，沪上来的，肯定是你儿子给你寄来的年货。” 整个槐花公社，谁不知道李秀红的事儿？ 好不容易盼到丈夫出人头地做了官儿，结果却成为被抛弃的糟糠之妻，人也跟着疯疯癫癫，谁知最近女儿找来，她竟好了。 一传十十传百，大伙儿啧啧称奇。 “秀红同志，你闺女叫李星星吧？是叫李星星吧？” 李秀红点头，“是啊，你找她有什么事？” 邮递员拿出一个小点的包裹：“寄给你闺女的包裹，叫她来签个字。” 平时需要收件人自个儿拿户口簿到邮局取包裹，以防有人冒领，但李秀红的情况不一样，以前受了刺激，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信件和包裹经常要交到她和她家人手里，所以邮递员习惯给送上门，保证不出错就行。 李星星的包裹是顺带的。 李星星惊讶道：“我的包裹？谁给我寄的呀？” 她在邮递员的本子上签上名字和领取日期，拿回屋就立即拆开。 里面没有信，就两个用布绳捆了一道又一道生怕半路散开的铁制大饭盒和两个裹着旧毛巾以防碰撞破碎的大玻璃瓶，李星星打开其中一个玻璃瓶，瞬间惊呆了。 里面竟然是牛肉酱！ 满满当当，可以清晰看到一颗颗肌肉分明的牛肉粒！ 两瓶都是牛肉酱，隔着密封的铁皮盖儿，李星星几乎可以闻见浓郁的肉香。 两个饭盒里一个装着满满的桂花糕，一个装着满满的酱排骨。 几近透明的桂花糕点缀着朵朵蹁跹的糖桂花，精巧可爱，酱红色的酱排骨色泽浓艳，香味扑鼻，诱得李星星恨不得立刻徒手抓起来大快朵颐！ 她真就下手了。 一口咬下去，嫩肉脱骨，酥烂无比。 冷吃别有一番风味，刚出锅的时候得有多么好吃啊？ 没吃到嘴里实在想象不出来。 李星星舔了舔手指头，看向扛着大包裹进门的李秀红，不等她发问就解释道：“梧桐市一个朋友寄来的年货，可好吃了，娘你尝尝。” 李秀红倒是没在意，笑了笑：“先看看你哥给咱们寄了什么东西。” 李星星马上来了精神。 她最喜欢拆包裹了，尤其是春节的快递包裹！</p> 第71章 担心哥哥破产 拆开大包裹，首先入眼的就是一件红色羊毛呢大衣。 非常正的红，红旗一样鲜艳，让人一眼就被它夺去所有注意力，继而深深地被它吸引。 翻领，双排扣，真丝里子，长度过膝，带一根寸宽的腰带。 李星星穿在身上试了试，面料厚实，手感细腻，款式搁到六十年后都不显得过时。 李秀红此时已经拆开了信，刚看两眼就开心地道：“星星，知道你回家的事，你哥哥很高兴，特地到沪上第一百货给你买了一件进口羊毛呢大衣，还有一双蓝棠皮鞋、一件开司米、一件格子罩衫、一身涤卡服，还有棉手套、围巾、雪花膏、蛤蜊油、香皂、麦乳精、大白兔奶糖、红糖等等，都是给你的。” 李星星吃惊道：“哥哥花了不少钱吧？” 哥哥是好哥哥，但做妹妹的让哥哥太破费就不人道了。 她在百货大楼里注意过服装柜台的情况，一件呢绒短大衣标价七十块钱，长款则是一百元，开司米就是山羊绒，不便宜，一双蓝棠皮鞋也得好几十。 全部是精品货。 而哥哥的工资，每个月貌似只有四十多？一直按月给李秀红寄二十块钱作为生活费。 李秀红说过比陈狗蛋寄的生活费尚少十多块。 如今一次性寄来几百元的东西，她哥哥一定破产了。 感动之余，李星星忧心忡忡：“娘，给哥哥织的毛衣毛裤完工了吗？咱们给寄过去，顺便再寄点钱，我担心他吃不上饭。” “好，咱们给他寄三百块钱。”李秀红对儿女的疼爱没有区别。 估摸出这些东西的价格后，她也担心儿子的生活。 刚脱掉红大衣的李星星举手：“娘，我给哥哥寄，您手里的留着当零花。” 她重重点头：“就这么决定了。” “你有什么钱？你用金镯子换的那点钱都不够你自己花。” “娘，你等着。”李星星把大衣挂到她们母女卧室的大衣柜里，然后拿出自己经常作为掩饰的帆布挎包，翻出几沓大黑十，“看，我的钱！” 一张价值三十万哦！ 李秀红眼睛瞪得极大：“哪来的？” 明明之前是用金镯子换钱花。 “我爷爷留给我的呀！”李星星这次没有撒谎，出售老爷子遗留物资所得就是老爷子给的，“我爷爷以前是著名的红顶商人，早年把家产捐给抗战前线，近百岁而终，曾经住在梧桐街。他给我留下不少钱，还留了一些首饰，保证我一生衣食无忧。” “你爷爷……”李秀红话到嘴边停住了。 红顶商人，她听大哥说过，就是官商的意思，亦官亦商，他们梧桐市最出名的大官商就是李峥嵘，可惜他在建国前就彻底没消息了。 他们大李子村原本是李峥嵘的土地，他把家产捐给抗战前线时却把土地分给雇农。 大李子村没有雇农，几乎一多半人的成分是贫下中农，均由此而来。 李星星把钱装回挎包，“所以，哥哥的生活费就交给我了。听说沪上的工业品是最好的，衣服是最时髦的，我给哥哥多寄一笔钱，让他买了给我寄过来。爷爷刚去世，我不可以穿红衣服，买一件黑色的大衣，配白色开司米！” 一定是六十年代最靓的崽！</p> 第72章 十三姥爷 不用精心打扮，李星星也是李秀红心中最好看的崽儿。 她把儿子买给女儿和自己的东西留在卧室，带走寄给老两口的新罩衫和麦乳精，然后到厨房继续忙活，跟父母说起陈念恩寄来的东西。 守在灶膛前烧火的李老头儿说了一句：“星星拿回来的腊肉腊肠给他寄点。” 李秀红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前儿在梧桐市我们就给他寄了，星星提出来的，另外寄了些米面，倒是忘记跟你们说了。” “你们娘俩做主，不用向我和你爹汇报。” 李婆子一笊篱捞出锅里的最后一些面果子，又把油舀出来，仅留点底子，放进剁好的鸡块开始翻炒，炒出油来，再依次倒进花椒、八角、姜丝、蒜瓣、萝卜块，加酱油、盐、五香粉、水，大火烧开，小火慢炖，另一口锅则开始烧开水、下饺子。 李星星闻香而至：“姥姥，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李婆子回头笑道：“再等一会儿。厨房里烟熏火燎的，你别进来，免得落你一身灰。要是饿了，你先吃点东西垫垫。” “不饿，就是馋！”刚刚，她悄咪咪地吃了两块桂花糕，超美味的。 她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桂花糕，真的。 夏明星的手艺，让凡人膜拜。 如果可以请到他来做年夜饭，李星星吸溜一口口水，“待会儿麻烦姥姥把酱排骨给我蒸一下，热的一定更好吃。” 李婆子奇道：“哪来的酱排骨？” 李星星眼睛都不眨：“朋友寄来的，算是加个菜。” 李婆子答应了。 顿了顿，对李秀红道：“去叫你十三叔，他一个人过年没意思。” 李秀红应了一声，起身出门。 李星星迅速跟上，好奇道：“娘，十三叔是谁啊？” “你姥爷的亲兄弟，你得叫十三姥爷。”李秀红跟她说道，紧接着详细说了一下。 李星星很快搞明白了，她姥爷兄弟姐妹十三人，其中有七个于幼年夭折，活下来长到成年的只有六个，姥爷排行第二，却是最大的一个。 但是，硕果仅存的只有姥爷和十三姥爷了。 其他的，或是青年早夭，或是中年去世。 没办法的事，解放前的婴童夭折率极其惊人，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这位十三姥爷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和侄子李大柱年纪一般大，今年五十二，幼时吃过李婆子的奶，二十多年前，他和十姥爷一起被宝岛那帮派拉壮丁当了好些年的兵，后来向伟人投降得以保全，十三姥爷退伍回乡，而十姥爷却在战场上牺牲了。 十三姥爷原来有妻有子，可在他从军期间，儿子夭折，妻子改嫁，回乡后没有再娶。 因曾是宝岛那帮派的，考虑到政治局势，担心给家人带来麻烦，一直没有对外声张，只说被抓壮丁当苦力，解放后才脱身。 李秀红声音压得极低，李星星捂着嘴，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娘俩很快到了十三姥爷住的两间茅草屋，石头围个小院子，衣衫褴褛满身沧桑的老人家正在堂屋里烧水，准备做饭。 是的，他在堂屋搭了个灶台，满屋烟熏火燎。</p> 第73章 除夕 李秀红直接道：“十三叔，我娘做好饭了，你到我们家过年，正好见见星星。” 李星星露出小白牙：“十三姥爷！” 格外的乖巧懂事又有礼貌。 十三姥爷喜欢极了：“秀红，这就是你那找回来的闺女吗？长得可真标致。” “好看吧？”李秀红一脸骄傲，上前把火熄了，“十三叔，你别老是窝在家里不出门，没事找我爹聊天，让星星给你端茶倒水。” 十三姥爷擦擦手，摸摸李星星的脑袋，“这么漂亮的孩子，我可舍不得。” 李星星却大大方方地道：“没事儿，十三姥爷，端茶倒水我可以的！我和爷爷一块生活的时候，都是我给他老人家端茶倒水洗脚。” “真乖！” 等他们一路走回老李家，李婆子刚煮好饺子，萝卜鸡出锅，然后她用一个锅炒腊肉、炒鸡蛋，另一个锅蒸排骨和腊肠、腊鸭，凑了六个硬菜摆上桌。 这才是好生活！李老头儿深吸一口气。 十三姥爷震惊道：“二嫂，太……太……太太奢侈了吧？” 李婆子笑道：“都是星星从梧桐市带回来的，收养她的家庭条件比较好，我们跟着沾光。十三，你好好尝尝，以后别单独开火，来家里吃，就是锅里多碗水的事儿。” “那怎么可以？” “可以的，我说可以就可以，你在家做饭，一天浪费的柴火，都够家里做顿饭了。” 李秀红也道：“十三叔，你要是不嫌弃，我把堂屋的西间收拾收拾，你搬过来住，你那屋就给咱们当柴房，大家住一块，方便照应。” 来的路上她注意到，这位叔叔的脚步蹒跚了许多。 比她爹小十八岁，看起来竟跟同龄人一样，要知道她大哥腿脚利索着呢。 十三姥爷很心动：“我……” “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让你二哥和秀红跟你回去，把你的铺盖卷过来就行了，反正你也没什么家当。”李婆子当家作主，一锤定音。 李星星并不在意家里是否多一个人，她盯着碗里的大胖饺子：“吃饭，吃饭，别凉了。” 李婆子点头附和：“对，赶紧趁热吃！” 好吃不过饺子！ 但是，因为菜色比较丰富，饺子就下得少了些，每人一碗。 皮薄馅儿大，汁水很足，肉香浓郁。 李星星咦了一声，又品尝桌上的菜，震惊道：“姥姥的厨艺不错啊，虽然比不上夏同志的本领，但比第三饭店做的菜强一百倍！” 可见是以前吃得太寡淡，完全没彰显出老太太的厨艺。 李老头儿笑道：“你姥爷我以前是个庄头儿，你姥姥是大户人家的厨娘，只是过去战乱频频，家里缺油少粮，担心大伙儿吃得多养出大胃口，经常做得普普通通。今年沾你的光，我和你娘终于又尝到你姥姥的好手艺了。” 卧槽！敢情是故意掩藏！自己真是太年轻了，不如老太太会玩。 倒能解释老太太疙瘩汤、葱油饼为什么做得格外好吃。 李星星眼睛亮晶晶，语重心长对着老太太说道：“姥姥，我有钱有门路，超有钱超有门路，咱们不缺衣少粮，米面油肉管够，您千万别浪费自己的手艺！” 李婆子给她挟一块鸡肉，“我年纪大了，厨房该交给你娘，让她给你做。” 李星星有些迟疑：“娘的手艺……” “你娘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要不是陈狗蛋那小子没人性，一走好些年，你娘早就在城里谋个活儿，解放前后做工人了，哪里用得着在地里刨食儿，替他照顾父母孩子，耽误自己的半辈子。”提到陈狗蛋，李婆子就心绪难平。 李秀红却笑道：“有念恩和星星，我就心满意足啦！吃饭，快吃饭！”</p> 第74章 发好吃的 六十年代的春节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中午吃饺子，帮十三姥爷搬完家，晚上吃面条配剩菜，为节省煤油，家家户户都早早地上炕休息，他们也不例外。 除夕就这样结束了。 话说，一点意思都没有。 想到批发超市里尚未卖光的烟花爆竹，李星星颇为遗憾。 次日一大早，她躺在炕上正呼呼大睡，却被院中的一片嘈杂声音吵醒。 下了一夜暴雪，她怕冷，不想起。 一个小萝卜头小心翼翼地伸头看了看，见李星星睁开眼，立刻跑到炕前，“姑姑，姑姑，起床了，起床了，我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来给你拜年。” 李星星裹着被子哀叹：“我的天，你们都不困吗？” 她认出小萝卜头是芳嫂子的大儿子，李福，人称李小福。 他弟弟分别叫李泰、李安，如果芳嫂子再生一个儿子，估计叫李宁。 福泰安宁嘛，简单粗暴。 李小福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儿，黑黝黝的小脸一片笑嘻嘻：“给姑姑拜年就不困了呀！” “哟，小人精！”李星星拥被坐起，“出去等我叫你们再进来。” “那你快点哦！” 小孩儿跑出去帮忙带上门，李星星迅速起床穿衣，没忙着梳头，反而找出一个笸箩，往里装拆掉包装的奶糖、水果糖、无核蜜枣、沙琪玛、花生糖等。 李秀红没看她后来从梧桐市带回来的箩筐和帆布挎包，不知道她买了什么东西。 小孩儿们等她开门后鱼贯而入，看到那些好吃的，不约而同：“哇！” 全是自家的小崽子，李星星眯着大眼儿：“来来来，从大到小一个个地来，全部都要对我说；姑姑新年好，恭喜发财！” 话音刚落，孩儿们就迫不及待、七嘴八舌地道：“姑姑新年好，恭喜发财！” 压根没根据她表达的意思挨个儿跟她拜年。 李星星挠了挠睡前散开、起床后没来得及梳理的乱发，盘腿坐在炕上，“好叭，好叭，知道你们急着吃！站稳了，手伸过来，姑姑我给你们发好吃的。” 一人两颗大白兔奶糖、两颗水果糖、一把蜜枣、两块沙琪玛和两块花生糖。 想了想，李星星又从炕柜中取出拆掉包装的达利园软面包，一人分了两个，简直乐坏一帮小崽子，一个个瞪大眼，张大嘴，直流口水。 “哇！谢姑姑！” “姑姑好看，姑姑真好！” “姑姑新年发大财！” “姑姑，姑姑，我最喜欢你了！” 九个舅舅家留在村里的孙子孙女不到总数一半，但也有二十来个，成群结队地过来给太爷爷、太奶奶、姑奶奶和姑姑拜年，来的时候空着手，走的时候装满了兜，一个个精明得跟小猴儿似的，不在外面逗留，而是直奔家中。 不叫外人知道，不叫外人看见。 有好吃的，藏起来！ 好在大家都清楚家家户户缺粮食，给长辈拜年的只有自家孩子，不会到别人家碍眼。 他们一离开，屋里屋外清净了。 李星星打个哈欠，准备睡回笼觉，却被进来的李秀红制止，“快起来，今儿初一，不用刷牙洗脸梳头发，来吃你姥姥用白面烙的韭菜盒子，放了好些你带回来的鸡蛋。” 李星星瞬间就不困了，“哪来的韭菜？” “你没注意吗？你姥爷在木头箱子里装土栽的，晚上挪进卧室，白天拿出来晒太阳，地窖里的不见阳光则是韭黄，明儿给你炒鸡蛋。”</p> 第75章 蓄水 李婆子是个特别偏心眼儿的老太太，那么些重孙子重孙女冒雪来拜年，她拿丸子、拿炸果子分给他们，就是不提准备做的韭菜盒子。 当然，那会儿只调好了馅儿。 烙了五个韭菜盒子，一人吃一个，剩下的馅儿加点切碎的馓子，用来包饺子。 大李子村风俗就是年三十吃肉饺子，年初一吃素饺子，忌荤菜。 李婆子手艺好，舍得放油盐酱醋时，哪怕是一盘醋溜白菜也做得十足美味，总算安慰到李星星万分寂寞之心。 年初三，雪停了。 李大柱组织大家运雪蓄水，以备春耕之用。 梧桐山下有个水库，去年春夏秋三季大旱，水库干涸，可冬天连续两场大雪下来，很是积了些水，地脉得到滋润，凤凰泉又开始汩汩冒水。 但，大家依旧不敢抱着乐观的心态。 他们看天吃饭，风调雨顺的时候，皆大欢喜，可遇到风不调雨不顺的时候，大家就得动脑筋，提前预防，尽量改善生存环境。 李星星对指挥大家铲雪的李大柱露出崇拜眼神儿。 如果她没记错，老爷子曾看的书里记载：未来八个月内，整个华夏将持续南涝北旱的情形，西北地区则遇霜冻，但到秋收时，南北俱涝，尤其是东部地区，北至东三省，南至闵粤，西至豫皖，台风暴雨接连不绝，受灾面积不计其数，堪称颗粒无收。 大灾大难，颗粒无收，真不是三言两语能形容尽的。 所以，按照老爷子之命捐出去的一百多吨粮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李星星大家把屋顶、地面铲下来的雪倒进耕地附近的一个个洞口，而且洞口分布得比较零散，东一个，西一个，并不密集，不禁奇怪道：“娘，为什么把雪倒进洞里而不是水库里？” 李秀红也在劳动人民行列中，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傻孩子，那是地窖呀！” “地窖？储存萝卜白菜种韭黄的地窖？” 和李秀红一块铲雪的翠花大笑：“真是个城里人儿，不晓得咱们农民的辛苦！地窖，是蓄水的地窖。咱们大李子村属山地，好些在山根底下，土质贫瘠，耕种时格外需要水，但运水浇灌的话，不是很方便，你姥爷年轻时就组织大伙儿挖了地窖用来蓄水，你大舅当村长和大队长以后，又组织咱们挖沟渠，涝时引水下地窖蓄着，旱时引地窖水用来浇灌。几十年来，靠着冬天和各个雨季蓄的水，咱们大李子村扛过好几次大旱。” 去年有大半年没下雨，尤其是春耕时，那是一滴雨没见到，玉米、红薯得以丰收的原因全在于他们用上地窖里蓄的水了。 没水，红薯秧子和玉米种下去也不会长大、发芽，更别提结红薯、玉米了。 李星星更奇怪了：“第一场雪怎么没蓄水呀？” “谁说没蓄水？你和你娘当时没在家，咱们可是忙活了两天！”翠花说完，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握紧铁锨，把积雪一块块地铲到平板车上。 关乎下一年的收成，就算是懒汉也被家人拿鞭子赶着干活。 铁锨不够用，木铁锨照样派上用场，牛拉车，人推车，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p> 第76章 胡秀英的好意 李星星没干过农活儿，她也不想干。 看着就很累的样子。 她的手，那么白，那么嫩，细细巧巧，才不要磨出黄黄硬硬的老茧。 因此，在大家眼里，她连半大的小子都不如，人家还忙前忙后地帮着推车铲雪呢，李星星倒好，成了村里的孩子头儿，跟猴子似的窜来窜去，没个消停。 陈老六的媳妇胡秀英话里带着冲天的酸气：“我说秀红嫂子，惯子如杀子，你可不能娇惯你闺女！你看看你闺女，娇滴滴的，不爱干活，又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谁家愿意娶这样的懒媳妇、花钱的小祖宗？可别给我们老陈家丢脸！” 李秀红呛道：“胡秀英，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闺女刚回家，她不干活怎么了？她没回来的时候，村里没她，不照样得干这些活儿？我疼我闺女，我养得起她，我乐得供她穿衣打扮，我家念恩也愿意养妹妹，你管得着吗你？没有良好的家庭，没有英俊的长相、稳定的工作、优秀的学历，谁也甭想娶我闺女！我还得格外要求男方不能使唤我闺女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呢！再说了，她姓李，不姓陈，没吃你陈家一口饭，别往你陈家脸上贴金！” 陈老六是陈狗蛋的堂弟，李秀红对他们一向没有好脸色。 大李子村有七成人家姓李，一个祖宗传下来的，向来抱成团，陈是外来的，势单力薄，当年陈狗蛋施展浑身解数娶到李秀红就是为了让整个陈家融入大李子村。 结果呢？一朝得势，立即翻脸不认人。 要不是李秀红豁得出去，根本拿不到陈狗蛋三分之一的收入。 也是这三分之一的收入令大李子村剩余几户陈家人眼红不已，他们陈家年纪最大的是陈狗蛋大伯，人称陈大爷，也是胡秀英的公公，他经常和自己兄弟联络，晓得侄子陈狗蛋一个月能拿一百五六十的工资，说明李秀红月月白得五十多块钱！ 要知道，他们家一年的收入只有几十块。 以前李秀红只陈念恩一个远在天边的儿子，大家都觉得那些钱早晚归属陈念恩所有，现在凭空出现一个丫头片子，花钱大手大脚，陈家谁能忍？ 与其花在李星星身上，倒不如贴补陈家其他男丁。 只有男丁，才能传宗接代。 胡秀英自觉好意，却被李秀红一阵奚落，忍不住气炸了肺，“你别不识好人心，没向阳大哥的工资，你养得起她？” “关你什么事？那是陈狗蛋该的！陈家害我闺女流落在外十八年，我没找陈狗蛋为她要十八年的抚养费已经是我十分善良了！”李秀红挥舞着手里的铁锨插到胡秀英跟前，厉声说道：“你再说我闺女一句闲话，信不信我拿铁锨翻了你们陈家的老屋！” 李星星听说她妈和胡秀英吵架，马上飞奔而至，撸起袖子：“娘，我帮你！” 打架，她很在行的。 真正练过武的少女，武力值超强。 李秀红在胡秀英跟前表现得很彪悍，面向女儿却化作绕指柔：“没事的，星星，你那些小侄子小侄孙们等着你哪，跟他们一块玩儿去！” “真不用我帮忙啊？娘。”李星星大为遗憾。 她以为，自己有展现的机会了呢！ 结果，胡秀英已经一溜烟跑远了，跑到陈家干活的人堆里了。 李秀红笑笑：“快去玩吧！”</p> 第77章 大展身手 全村都知道李星星有钱，手头松，十岁以下的小孩子们跟前跟后，唯她马首是瞻，又都是晚辈，一口一个姑姑，一口一个姑奶奶、姨奶奶。 没错，李星星的辈分可高了。 李大柱是村长兼大队长，而李老头儿以前却是族长，亦是庄头儿，和达官贵人打过交道。 他们没在李星星跟前提过往事，李星星却从孩子们口中晓得了，难怪整个大李子村就属他们老李家发展得最为蓬勃。 兜里的糖块散光了，大眼珠子转了转，她双手叉腰，大声宣布道：“我回家做饭！” 立刻一呼百应：“姑姑，姑姑，我们给你烧火！” 帮她干活儿，应该有糖吃吧？ 最先响应的李小福心眼儿转得可溜了，两个弟弟纷纷点头以附和。 李星星笑道：“那倒不用，你们回家给你们自家帮忙，我自个儿能烧火能做饭，吃完饭再出来和你们一起玩啊！” 她，李星星，机灵的勤劳美少女。 厨艺，她不怎么精通，却很会用农家老土灶。 老爷子重金奖赏之下，她参加过野外生存训练，钻木取火杠杠滴！ 厨房有李秀红上回买的火柴，倒是方便不少。 闲时少吃、吃稀，一天两顿。 忙时多吃、吃稠，一天三顿，而且按班就点。 抬手看准时间，李星星切了一些白菜叶和葱花，下油锅炝炒，加大半锅水煮开，然后拿出一袋干制刀削面将之全部放进去。 煮熟了捞出来，浇上夏明星牌牛肉酱。 色香味俱全，实在是太完美了！ 老两口、十三姥爷和李秀红回来看到一大盆面条，大感肉痛：“你用了多少面粉？” “我上回带回来的干面条，一直没拿出来。”李星星解释完，给他们一人盛一碗，最后才轮到自己，“快吃呀，我加了牛肉酱，可香可香了！” 虽然是机器面，但面条爽滑筋道，麦香浓郁。 纯面粉的呢！ 十三姥爷竟有些舍不得吃，“星星，你煮得太多了，可以吃两顿。” “哎呀，十三姥爷，有我在，您想吃几顿就吃几顿。”李星星给他浇了点面条汤，“趁热吃，吃饱点，干活最容易饿了。” 十三姥爷和李婆子还行，李老头儿的牙口不好，把牛肉粒拣出来单放一碟。 李星星见了，懊恼道：“我想得真是太不周到了。” 李婆子安慰道：“第一次做饭，很好了！” 干干净净的空碗和面盆，就是对李星星厨艺的最好证明。 她瞬间飘了。 下午再接再厉，她把一只冻鸡从房梁上摘下来给煮了。 加了红枣、枸杞、姜片和一点点盐，油亮亮的汤真是浓香扑鼻，得幸亏老李家院子大，厨房深，冷天的空气流速慢，味道没有传出去。 李婆子心疼得哟！ 那可是一整只鸡啊，分开能吃两三顿呢！ 第二天她就禁止李星星进厨房，掌勺大业交给李秀红，提前半个小时下工回家做饭。 饭菜质量断崖式下跌。 李星星戳了戳碗里多放一点大米味道就好了不少的红薯饭，一个劲地在心里跟自己说道：粗粮养生，粗粮养生，抗癌通便又健康！</p> 第778章 磨面 察觉到外孙女浑身弥漫出来的哀怨气息，李婆子莞尔一笑，“忙完这两天，叫你娘磨点红薯面回来，姥姥和面摊煎饼，给你做菜煎饼。” 哦豁！ 齐鲁菜煎饼。 李星星有了期待感。 她很爱吃路边摊，像煎饼果子、鸡蛋灌饼、肉夹馍、手抓饼、酱香饼都是她中学时代的爱，菜煎饼当然也在其中。 不方便把手抓饼拿出来吃，就用菜煎饼凑合吧！ 忙活三四天，村里、地里和山上的积雪铲得七七八八，灌满所有地窖，大家歇了口气。 李婆子果然打发李秀红磨面。 见她肩上扛着半口袋红薯干，臂弯里挎着聚宝箢，里头放着面袋子和高粱头儿做的小扫帚，李星星跟了上去，聚宝箢拿到自己手里。 六十年后有电磨磨面，而大部分的人选择直接买面粉，现在怎么加工面粉？ 她很好奇。 到了大队部对面的磨坊一看，竟是大石磨！ 很古老的那种。 大大小小，得有十几个，都可以用。 已经有人在磨坊里磨面了，也是磨的红薯干，人推着沉重的磨，跟毛驴拉磨似的，转了一圈又一圈，还得往孔眼里倒红薯干，还得把粉末扫到箢箕里。 不是别人，就是才跟李秀红吵架的胡秀英。 李秀红没跟她打招呼，李星星也记恨胡秀英说的话，没喊六婶儿。 胡秀英气白了脸：“我说秀红嫂子，你这丫头太不懂事儿了吧？见到长辈也不喊一声。” “对她好的才是正经长辈，你天天在外说她的闲话，算什么长辈？”李秀红不客气地顶回去，“你好好回味当初让她喊你一声六婶儿的时候吧！” 胡秀英说不过她，怒目而视。 李秀红哼一声，扭头不再理她，而是选一个石磨用小扫帚清理干净，把口袋中碎块状的红薯干倒进孔眼，开始推磨。 一圈圈推下来，磨盘上很快有粉末流下来，李星星帮忙扫进下方的聚宝箢里。 她聪明，跟胡秀英学的。 “红薯干不是整的，我记得完整的红薯干才是好的。”李星星忽然道。 “肯定的呀，完整的不好磨，碎的好使。早上你没起床时，我用碓窝子捣碎的，给家里留一点熬稀饭用，剩下的都拿过来了。” 李星星嘿了一声：“我认识碓窝子，就是咱们堂屋门口儿一侧放的石臼嘛！” 骄傲地挺起胸膛。 她，对农村老物件儿有一定的认识。 聚宝箢就是箢箕嘛，六十年后槐花镇就有卖的，有的地方叫箢篼，柳条编的一种密不透风的盛东西的提篮式器具，聚宝箢则是编成了元宝的形状。 李秀红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闺女真厉害！” 李星星嘻嘻笑。 胡秀英则翻了个白眼，有心和李秀红吵架，又畏惧于老李家在村里的地位，光是李秀红的九个哥哥和几十个侄子就让人头皮发麻了。 还有一个主要原因，陈念恩。 老陈家最寄予厚望的继承人，除了陈念恩，没第二个人。 陈念恩被李秀红养到十几岁才跟陈狗蛋进城，当时已经懂事儿了，进城前经常帮李秀红干活，他肯定护着亲娘，而不是隔房的婶子。</p> 第779章 打赌 红薯干磨成面带回家，当天晚上就和了一盆面糊。 李秀红和的，一大盆。 在李星星的要求下，往里加了两瓢面粉，变成了二合面。 第二天，怀着对菜煎饼的期盼，李星星难得没睡懒觉，早早地起来刷牙洗脸，到厨房一看，发现李婆子已经烙了厚厚一摞煎饼，盆里的面糊只剩底儿。 地面上支了一张三条小短腿的黑鏊子，直径六十厘米，正面微微凸起，磨得油光发亮，底下烧着软柴火，就是玉米棒子皮、枯草、芦苇之类，然后李星星就见老人家舀一勺面糊放上去，右手的长条形竹坯子对着面糊一推一转，由外向内合拢，一张薄薄的煎饼很快成型了。 煎饼熟透的时候，老人家已就着左手边的小水盆儿把竹坯子刷干净了，把煎饼揭下来反放到成摞的煎饼上方，油布擦一擦鏊子，继续烙下一个。 简直超能力！ 李星星就不会，因为六十年后流行机器煎饼，长方形，方便快捷。 圆圆的手工煎饼倒也有，卖得比较贵。 “姥姥，您起得太早了吧？” 李婆子一笑：“年纪大了，醒得早。” 盆里剩下两勺面糊的时候，李婆子开始做菜煎饼了。 李星星没见过这种古老的烙饼方式，蹲在跟前看着李婆子把盖帘上烙好的一摞煎饼翻过来，取最上面有点破烂的两张煎饼放到鏊子上。 底下，是刚摊好成型的一张煎饼。 然后往煎饼上铺切碎拌好的白菜馅儿，馅儿上也铺三张煎饼。 鏊子底下添柴烧火，烙熟了，翻过来再烙，而且不时地转动，觉得差不多了，再把菜煎饼对折起来，用竹坯子挑到李秀红端来的菜板上。 “星星，你先吃，我再烙一个。”一个根本不够吃。 李星星哦了一声，飞奔到切菜的桌子前，盯着李秀红切煎饼，抓起一块，烫得左手换右手，直跳脚：“好热，好热！” 李秀红又好气又好笑：“急啥？没人跟你抢。” “闻着香嘛！”煎饼烙得焦黄酥脆，白菜馅儿熟得恰到好处，味道着实不错。 李秀红摇摇头，把剩下的菜煎饼放进盘子里，端给李老头儿和十三姥爷，又一人给盛了一碗早早做好的红薯稀饭。 一碗饭，两块菜煎饼，对于十三姥爷来说，已是难得的好生活。 李星星在饭桌上咬着煎饼笑，“这算什么好生活？十三姥爷，您好好保养身体，和我姥姥姥爷一起，争取再活五六十年，到那时，鸡鱼肉蛋吃不完，衣裳鞋袜穿不完，反而是粗粮成了大家养生的稀罕物，玉米面儿、红薯干真的可以贵过大米白面。” 十三姥爷不敢想象：“我听你吹牛！” “十三姥爷，您别不信啊，要不咱们打赌。”李星星觉得自己稳赢。 “打赌就打赌，反正你赢不了。”十三姥爷活了五十多岁，从来没听过普通老百姓能过上鸡鱼肉蛋吃不完的好日子。 从古至今，都没有。 他小的时候，老李家日子过得很好，毕竟李老头儿做庄头儿，李婆子又是主家下嫁过来的厨娘，但也没过上天天有鸡鸭鱼肉吃的滋润生活。 李星星眨巴大眼睛：“我要是赢了呢？” “你赢了，姥爷我就把自己珍藏的宝贝送给你。”虽然爹娘留下的好东西都叫前妻改嫁时带走了，但十三姥爷手里仍有一两件宝贝。 李星星笑嘻嘻地道：“我赢定了，您就擎等着您的宝贝换主人吧！” 正说着，门外传来邮递员叫李星星的名字。</p> 第800章 陈狗蛋的来信 邮递员的到来代表什么？ 信件，或者包裹。 李星星飞快地冲出去，“有我的？有我的？” 除了夏明星，谁会给她寄东西啊？除了家人，她和其他人可不熟。 邮递员拿个本子让她先签字，“你的是两个包裹，大的是省城寄来的，小的是梧桐市寄来的，你娘的汇款单你跟她说一声，和往常一样，让她拿户口簿介绍信到公社取。” 信件、包裹可以送，也可以让对方到邮局取，汇款单却不行，必须得本人亲自领取。 不过邮递员的手。 李星星哦哦两声，扛着包裹进屋，并向家人解释来源。 李秀红看看大包裹上贴的单子，不禁挑挑眉，“陈狗蛋寄来的，他的一笔狗爬字我绝对不会认错。谁的嘴巴那么快？给陈狗蛋通风报信？” 渣爹寄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李星星找剪刀当面拆开，眼睛瞪得溜溜圆：“哟吼！” 李老头儿、李婆子和十三姥爷也同时惊呼出声。 竟然是一套军棉袄、军棉裤和一身华达呢的黄绿色列宁装！ 抖开最上面的军棉袄，掉出一封信。 李秀红捡起来拿给女儿：“看他信里说了啥！” 李星星打开，“大概意思就是从他大爷口中知道我和您母女团聚了，他心里感到格外高兴，很期盼将来能见我一面，以叙父女亲情。又说他晓得老家生活困难，先寄来一身棉衣给我御寒，还有两斤白糖、两斤大白兔奶糖、两斤麻花、两听麦乳精和二百块钱，钱和你的赡养费一块汇出，用来当我未来的生活费。” 念到这里，她挑了挑眉，和李秀红的神情如出一辙，“倒是大方得很。” 李婆子冷笑：“可不得大方些吗？也不知道是陈狗蛋打仗受过伤不能生，还是他新娶的老婆不能生，结婚十几年了，一颗蛋没孵出来，原先只有你哥一根独苗儿，如今多一个你，那就是儿女双全凑个好，又减轻了老子娘的罪孽，陈狗蛋心里有数着呢！” 李星星咦了一声：“除了我哥，他没别的孩子了？” 李婆子摇头：“没有。陈狗蛋发达，陈家的一帮叔伯兄弟难免上门打秋风，他大伯娘，你得喊声大奶，就是胡秀英的婆婆，早年跟我聊天时说，陈狗蛋他老爹老娘对当年把你遗弃的事情感到十分后悔，不然陈狗蛋就儿女双全了。星星，你得记住，他们的后悔是建立在陈狗蛋再婚后没有其他孩子的基础上，并不是对自己扼杀生命的忏悔，即使将来和陈狗蛋有见面的见面，也不要亲近那两个老不死的，小心被卖了都不晓得。” “我记住啦！姥姥，您放心，我心里更有数，不过您为什么不反对我和他们家人见面也不反对我收钱收东西？”对此，李星星是万分的好奇。 李婆子翻了个白眼：“做错事的是人，又不是东西，干嘛和钱和东西过不去？” 李星星冲她竖拇指：“想得开，棒极了！” 她开始分配陈狗蛋寄来的东西：“钱由娘收着，一会我陪娘去公社取回来。糖果麦乳精什么给姥姥收着，你们年纪大了，喝麦乳精吃奶糖补一补。衣服好丑，我不要穿，军棉袄、军棉裤先给十三姥爷穿，我看他的老棉袄好旧好旧都结成块了。我手里有棉花票和布票，到公社买棉花买布回来让娘给姥姥姥爷做新被子新棉衣新棉鞋！” 现在是阳历二月初，还有两个月的冬天呢！</p> 第811章 大采购 准备到公社取钱买东西，李秀红前去找大队部借骡车。 李星星则回卧室拆开来自梧桐市的小包裹，果然是夏明星寄来的，七八个瓶瓶罐罐，装的全是吃食，乍一看，琳琅满目。 来不及分辨食物种类和数目，李秀红已借了骡车回来，在门口叫她。 “来了，来了！” 把包裹囫囵塞进柜子里，李星星背上挎包，拎起两个空箩筐爬上骡车。 李婆子担心冷到她，抱了一床旧被子给李星星半坐半盖。 李秀红甩了一下马鞭子，驱车出村。 今儿不用到山中防空洞取东西，她们没有翻山越岭，而是一条路往西北方向走，从山脚绕过，约莫一个半小时就到公社了，比上次节省个把小时的路程。 槐花公社和上回所见没有两样，就是积雪很厚，没人清理。 娘俩先去邮局取汇款单，两张，再凭汇款单和户口簿、介绍信把钱取出来。 一份是二百六十元整，一份是二十元整。 二百六十元中的二百是陈狗蛋给李星星的生活费，六十元是给李秀红的赡养费，另一份二十元则是陈念恩和往常一样寄给李秀红的生活费。 李星星哎哟一声：“咱们没给哥哥寄钱呢，他倒给我们寄来了。” 不顾李秀红的踌躇，立刻借纸笔给陈念恩写回信，并汇款六百整，一半给他，一半给自己买衣服鞋袜，她可没忘记自己对沪上商品的向往。 出了邮局，李秀红把两百块钱给李星星，李星星没收，“我不缺钱，您收着吧！赶紧的，咱们到供销社买东西。年前在梧桐市听人说，来年可能会提高部分商品价格，而且工业品更难买，咱们趁今儿借了骡车，多给家里囤点东西。” 李秀红一愣：“你听谁说的？真的假的？” “爷爷的朋友，都说很有可能，也会限制棉布棉花的发放，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老爷子收藏的书籍记载证明，国家很快会实行高价政策。 李星星平时避开家人，翻了一些书，来年就开始卖高价糕饼、高价糖果，其后就是茅台酒、茶叶等，她买的那块英纳格手表也会和劳力士、罗马等进口表一起提价1.8倍。 工业券更是来年的政策。 她认为，趁着现在不需要工业券，很有必要囤一些日用百货。 李秀红听了，果然付诸于行动。 钱虽然是好东西，但家常日用的东西更重要。 就像集体食堂刚集散时，槐花公社其他生产大队的村民想买一口铁锅真是难于上青天，大李子村里不知道多少人感激李大柱在大炼钢那会儿给各家留一口锅一把菜刀的行为。 供销社门口大开，屋内冷冷清清，没有顾客，更方便她们娘俩的采购。 凭着李星星掏出来的一大把票证，先买棉花和布。 在梧桐市得来的票，在槐花公社花掉，谁都不会产生怀疑，更引不起黑市那帮人的注意。 接着买两个铁皮暖水壶和痰盂、搪瓷盆、毛巾、肥皂、针头线脑等等，关于生活必需品，李秀红考虑得比较周全，再加上票证有期限限制，索性都用了。</p> 第882章 茅台 李秀红掏钱，李星星掏票，足足花了一百六十块钱！ 光棉花、棉胎就买了四十多斤，布票也全部用掉了，惊呆了售货员。 李秀红编了个理由道：“我女儿到年纪了，给我女儿准备嫁妆呢！” 售货员表示明白，“你对你闺女可真是太好了，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我见过好些女孩出门子，空着手，就一身打补丁的衣服。” 羡慕，羡慕极了。 她拿几年工资贴补家里，结婚时她爸妈就给做两床被子加个热水壶和痰盂。 看看人家，同样是当娘的，早早开始为女儿做准备，花钱毫不手软。 真是羡慕不来呀！ 深受售货员羡慕的李星星则在供销社里转一圈，目光放在香烟和白酒上。 玻璃柜台上散装白酒的大玻璃桶已空一小半儿，里边货架上的瓶装酒则落满灰尘。 茅台酒两块九毛七！ 白兰地三块五毛三！ 千山白酒只需一块两毛钱！ “金轮牌！”李星星脱口而出，货架上的茅台是一九五八年产金轮牌哟，商标中间是个红五星，六十年后它值六十万！ 最好的投资，茅台亦是其中之一。 李星星果断出手，买下供销社中仅有的两瓶茅台酒，细心地擦去灰尘，放进箩筐里，用一卷棉布和些许棉花将之包裹严密，以防碰撞。 “我要把两瓶酒作为收藏品，不给人喝。”李星星说道。 李秀红莞尔：“除了你大舅和你十三姥爷，没人爱喝酒，你想收藏多久就收藏多久。” 喝酒需要花钱，谁舍得？ 这两年的收成不好，李大柱日夜操劳，也很少喝了。 李星星闻言，倒是给十三姥爷和李大柱各买了一瓶白酒，千山白酒。 东北产，纯粮酿造，也是时下极好的酒水了。 李秀红忽然道：“星星，你想收藏茅台酒，就给陈狗蛋写信。” “什么意思？”李星星一时没明白。 “我听你大舅说过，干部有干部供应，陈狗蛋享受12级工资，算得上是高级干部，他们有特别供应的香烟、白酒、茶叶等等，品质比国内市场里的好。你给他写信，让他托人给你捎一箱。”虽然夫妻感情消磨殆尽，但李秀红对陈狗蛋的钱没有半点不满。 李星星嘿嘿笑：“薅羊毛啊？我喜欢！” 她大概明白老李家人的想法，对遗弃自己的陈婆子是极端厌恶，对陈狗蛋的态度则是一般，可能还很看好陈狗蛋的前程和品行，不然不会任由他们带走陈念恩。 老革命，思想没问题，忠诚没问题，只是私德有亏而已。 这种私德有亏的，太多了，说不清，不能因此抹杀他们对国家立下的汗马功劳。 李星星没有带纸笔，不方便拿六十年后的产品出来使用，又不想再向邮局的工作人员借纸笔，就问售货员有没有纸笔可卖。 对方已经听到李秀红说她爹是12级干部，心中十分敬畏，收敛了所有的傲气，“有卖的，有卖的，金星牌钢笔，书写流畅不漏水，‘南英雄，北金星’中的金星就是它，又分大金星和小金星，咱们供销社里只余两支大金星，一支六块钱。” 经常卖货，她深深地晓得，金星算是钢笔中的奢侈品了。</p> 第0083章 育红薯苗 “大金星？小金星？名字起得好啊，和我的名字一样好听，一闪一闪亮晶晶。”李星星自恋地说完，爽快地买一支，又买了一沓信纸。 信纸的价格也很便宜，一毛钱八张，她买了一块钱的信纸和一瓶一毛八的蓝墨水。 到邮局，信封更加便宜，一毛钱十一个。 六十年代的物价，真的好低呀！ 李星星感慨完，伏案给陈狗蛋写信，简单粗暴地表达出自己的中心思想：“寄来的包裹信件已收到，不缺钱，缺东西，最近有收藏白酒的爱好，速来一打上等茅台！” 李秀红看了，失笑不已。 “你可真直接。” “他的字那么丑，文化水平想必一般，我担心自己写得太含蓄，他看不懂。”李星星忍不住鄙视陈狗蛋的一笔烂字，完全是小学鸡水平。 她就不一样了，她虽然年轻，但在爷爷的严格教导下，练得一手好书法。 以繁体字写完给陈狗蛋的信，封好、贴上邮票，交到工作人员手里。 平邮八分钱，挂号信两毛八。 之前给陈念恩写的是一封挂号信，现在给陈狗蛋寄的则是平邮。 父子俩所受的待遇高低立判，一目了然。 公社的物资有限，建筑又简单，不好弄虚作假，李星星无法拿吃食出来贴补家人，只能回家自己偷偷吃，于是就兴致缺缺地和李秀红驱车回家，把挡风的被子盖在她们购买的物资上，遮遮掩掩地进村，迅速卸到家中。 还过骡车后，大队部就不允许村民来借骡车了。 因为，全村开始了育红薯秧的劳动。 也表示着，春耕开始了。 他们大李子村的重心放在春红薯上面，红薯的成长周期需要一百六十天到两百天，清明后进行栽种的话，二月份就得育苗，十月份起收。 月份，指的是阳历。 按阴历，现在也算是开春了。 阴历初九立春，立春之后便是春天。 但天气依旧寒冷无比，棉衣未脱，露天育苗会冻死秧子，他们先做育苗炕，然后再精心挑选红薯种，为防乍暖还寒，更有年纪大不能干重活儿的老人们准备藤条、编织草毡子，在育苗炕上搭起棚子，太阳出来时揭开，太阳落山时再盖上。 每亩地需要一百斤的红薯种，乃是一项不小的工程，为了挣工分，为了下一年的口粮，男女老少齐上阵，没一个偷懒的。 再者，家家户户也得为自留地育苗呢！ 李星星很是长了见识，十分佩服劳动人民的智慧。 大家都在忙活，李星星游手好闲就显得格外的醒目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带着小萝卜头们扎人眼，跟家人好说歹说，又拿出拜访朋友的名义，才有进城的机会。 不过，她没有代步工具了。 骡车借不来，自行车也没有。 李大柱很忙，大李子村的土地分布在东南西北，又有十个生产队，虽然有生产队长和会计监督自己下面的社员劳动，但李大柱依然不放心，每天骑着自行车前去查看，非得盯着他们按时下种、按时搭棚、按时翻地，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丝毫马虎。 一个生产队的收成不好，就是全大队的不幸，李大柱万万不敢掉以轻心。 第0084章 三进城 进城那天，是二月七号，阳历的。 太阳露出笑脸，地面差不多晾干了。 暴雪后接连大晴天，冰雪消融得非常速度，更何况大李子村范围内的冰雪都被运到地窖中化成了水儿，比外面干得更早一些。 出门前，李星星被她娘给打扮得邋里邋遢。 棉袄、棉裤之外罩着李秀红的蓝布褂子、黑色条绒裤子，脚踩黑色五眼老棉鞋，仔细一看，衣服竟打着几块扎眼的补丁。 白皙娇俏的小脸涂了一层锅底灰，脖子、双手都没放过。 头发乱糟糟，包着蓝色方巾。 纯天然的农村小傻妞。 李秀红担心她一个人进城，打扮得太好容易遭劫，还给她带一把斧头用来防身。 李星星理解，也就没反对，但却带上了陈念恩给她买的衣服鞋子。 但是，出了大李子村，又走十几分钟路，贼眉鼠眼地四顾无人，李星星麻溜儿地躲到桥洞底下，从老爷子的库房中取出一辆自行车推到路上。 老古董了！ 老爷子收藏了很多可以使用的老古董，这架五六十年代产的自行车就是其中之一。 凤凰牌的哦，宝马中的名牌。 以前不会骑沉重的三八大杠自行车，可李星星学得快啊。 没多会儿，就飞快地上路了。 一路风驰电掣，很快踏进梧桐市。 偷偷收起自行车，先到国营宾馆办理住宿登记，然后到房间里洗脸洗手换衣服，再背着箩筐和挎包出来，从头到脚已是焕然一新，傻妞秒变为娇俏美少女！ 没住进第一饭店的原因是，门口有告示，13级以上干部和外国友人、华侨可办理住宿。 李星星之前吃饭时就注意到了。 意思就是：你级别没达到行政13级以上、你不是外国友人、你不是华侨，甭管多有钱，都得麻溜儿地走开，恕不招待。 别看一口一个名字加同志地称呼着，实际上阶级之分根深蒂固。 反正，在二楼用餐的，几乎全是有钱人。 李星星叫住给她登记菜单的服务员，“你们夏明星同志今儿上班了吗？” “来了，他不来，谁主厨呀？你有事找他吗？”一来二去，服务员都认识她了，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夏同志现在忙着做菜，今儿得准备二十桌酒席，没空出来。” 李星星咦了一声：“二十桌酒席？” 服务员点头，“沪上来的大资本家，原华兴机械厂的老板赵先生，他祖籍是咱们梧桐市的，陪外国友人北上，路过梧桐市暂停，大宴亲朋。” 她压低声音，对李星星道：“一桌酒席一百元，酒水的价格另算。” 掏钱时，对方眼睛都没眨一下。 李星星倒抽一口气：“有钱人呐！” “那可不！赵先生亲自来订餐时，我听他和夏同志闲聊，说公私合营后，他每年能收到六十多万的定息，现在是有钱没处花，只好想办法挥霍，请客吃饭开舞会，接待国际友人，是他们全家在沪上的生活日常。” 真让人仇富啊！ 也说明，从古至今的贫富差距一直没消失过。 李星星拍了拍脚边的箩筐，对服务员道：“既然夏同志不方便出来，麻烦你帮我把东西交给他，里边有他给我寄东西用的饭盒、罐头瓶，还有我们家给他准备的谢礼，一点点不值钱的食物请他务必笑纳。” 服务员刚想说话，就见赵先生带人下楼，连忙和同事过去招待，撇下李星星。 第0085章 翻译 李星星倒没生气，撑着下巴看热闹。 当前的赵先生身材中等，相貌平凡，约莫五十来岁的年纪，保养得很好，梳着油光光的大背头，眼睛却精光四射，他穿着黑色呢料西装，打着领带，外罩灰色大衣，脚上穿着意大利手工黑皮鞋，请一对外国夫妇入座时，露出腕上的手表和无名指上的戒指。 手表是百达翡丽，戒指则镶了一颗硕大的鸽血红宝石。 浑身上下写满了两个字：有钱！ 那对带着七八个随从的外国夫妇也是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珠光宝气，和赵先生年纪相仿，白皮肤，高鼻深目，男的是金发蓝眼，女的是棕发绿眸，一口英伦腔，姿态比较高傲。 “赵，一路走来，我只看到了落后，没有沪上的繁华和热闹。”外国女子开口道。 听了随身翻译翻译出来的话，赵先生笑了笑，对她道：“我们的国家历经百年战乱，成立至今刚刚十年出头，而经济发展则需要时间，短时间内是落后了，但沉睡的雄狮终将觉醒，你们很快就会看到泱泱大国的崛起，成为第一批见证者。” 说完，叫随身翻译翻译出来。 李星星听到那位翻译用不甚标准的英语对外国夫妇说道：“我们国家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耗尽人力物力，落后是肯定的，永远比不上英国的发达和繁荣。” 詹姆斯先生和詹姆斯太太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身为强国人的骄傲。 李星星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站起身，对翻译道：“你怎么可以篡改赵先生的原话？赵先生的话和你的翻译压根就是驴头不对马嘴！” 翻译脸上变色：“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什么，但是我偏偏听得懂英语！”虽然自己的国家的确很落后，但李星星就是不想听国人的自我贬低，热血上头，直接对赵先生道：“你是赵先生？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个口音标准并且有职业道德的翻译！如果和国外做生意的时候，你请这样的翻译，胡乱篡改双方的意思，岂不是大大地耽误你们做生意？” 赵先生脸色一沉，“刘翻译刚刚对我的外国朋友说了什么？” 李星星把翻译对外国夫妇的话以中文说了一遍，“他翻译两位外国友人的话时，意思倒是没错，不知道你的话出口后，他为什么翻译得格外不同。” 赵先生勃然大怒：“刘翻译，你怎么解释？” 刘翻译为自己辩解道：“赵同志，您不要听一个乡下丫头的胡说八道，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哪里会说英语！” 李星星骂道：“你才是汉奸咧！搁抗战时代，你就是小鬼子的马前卒！” 詹姆斯先生和詹姆斯太太看到他们的争执，露出茫然的神色，詹姆斯太太问道：“亲爱的，你们在说什么？吵架吗？” 李星星马上用流利的英语回答道：“那位刘翻译没有准确表达出赵先生的意思，我对此表示疑惑，他就恼羞成怒了，让您二位见笑，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了，詹姆斯先生和詹姆斯太太，赵先生话是这样说的。” 接着，她把赵先生的原话以英语准确地复制出来。 第0086章 邀请 詹姆斯太太哇了一声：“小姐，你在伦敦生活过吗？我听你的口音真的好标准！” 她没注意赵先生原话表达的意思，却对李星星的发音方式感到惊讶。 属于英国中上层人士的腔调，代表的是身份。 李星星摇头道：“我爷爷年轻时曾到大不列颠留学，他是剑桥大学的学生，我跟他老人家学的英语，是不是比那个刘翻译说得好啊？” 提起这件事，李星星的肚子里是一把辛酸一把泪。 老爷子在学习方面对她可严厉了。 人家上幼儿园，贵一点的是双语教学，可他老人家呢？对她是七语教学啊！ 老爷子活到老学到老，精通国语、英语、法语、德语、俄语、意大利语和日语，要求她必须跟上，从李星星五岁开始就给她请外教，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李星星小时候累得天天哇哇哭，所以梦想就是当咸鱼。 詹姆斯太太冲她竖起大拇指：“原来是名门之后，你的英语比刘翻译好一百倍！” 她对赵先生说道：“赵，你应该请这位小姐当翻译，我们之间就不会发生误会了。” 赵先生听了李星星的翻译，不禁露出欣赏的表情，他已经叫随从人员把刘翻译给拉下去了，“这位小同志，你的意思呢？我现在没有翻译，新翻译短时间内赶不过来，和外国朋友没办法交流，你能帮帮忙吗？我不会亏待你的。” “赵同志，你是生意人耶，今儿不过是萍水相逢，你让我给你做翻译，就不怕我暗中捣鬼呀？”沪上大资本家这么没戒心吗？不可思议。 赵先生莞尔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李星星不赞同地道：“那你可得小心了，小心小人作祟，就像今天一样。” 赵先生反倒觉得她可用。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稚气未脱，涉世未深，比老油子更容易相处。 “我姓赵，赵海云，民族资本家，现居沪上，原籍梧桐市，携国外好友北上登长城、看故宫、游颐和园，途中路过梧桐市，听说夏明星同志在此工作，我们会停留三到五天。”简单地自我介绍后，赵海云直接问道：“小姐，你考虑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星星坦然回道。 长城、故宫、颐和园等等著名景点，她看过六十年后的哦！ 骄傲地挺胸，对赵海云的话没半点向往。 赵海云相信她说自己爷爷出过国的话了，没有一定的见识，不会有这样落落大方的言谈举止，何况她有一口流利的英语，比自己给孩子请的英语教师说得还地道。 可以说是少有的人才。 她不应该留在梧桐市，应该到更广阔的天空发挥才能，譬如说沪上。 “小同志，你在哪个单位上班？我向你的领导发出邀请，特别聘请你充任我们此行的翻译，给予一定的置装费和工资。” “不管吃住呀？”李星星比较看重这一点。 “管，当然管！”赵海云说得财大气粗，“和我们一起住国际饭店，一起吃高价餐厅，路费、旅游费、购物费等等全部由我承担。” 第0087章 签约 李星星心动了，她想到老爷子的交代。 那批资料，至今没找到门路上交给国家呢。 蜗居于大李子村，她永远没有机会面见领导干部，并拿出国家迫切需要的科技资料。 再说，她没打算一直呆在乡下。 当咸鱼，一定要做城里的咸鱼。 抓着两根麻花辫，李星星对赵海云歪了歪头：“赵同志，购物费的意思是无论买什么东西都由你结账吗？那你可真是太阔气了。” 赵海云大笑：“我的钱，花不完！” “好叭！我接受你的聘请，但是我们得相互交换身份证明，确认无疑后才能谈下一步的合作。”李星星拿出老爷子的派头，正儿八经，“先容我介绍一下自己，我姓李，李星星，梧桐市松花县槐花公社大李子村社员，没有工作单位，万事均由自己做主。” 赵海云咦了一声：“你不是说你爷爷……” 出过国的人，回国后怎么会做农民呢？ “我是爷爷收养的孩子，我们相依为命十八年，爷爷去世后我才回到亲人身边。”既然老爷子给她做好了准备，李星星也就大大方方地拿出来说了，“虽然我是农民，但我的学识没有扔掉，除了英语之外，法语、德语、意大利语我也会一点。” 赵海云惊讶极了：“精通四国语言啊？了不起。” “不，我会七国语言，包括我们的国语。”这是李星星学生时代吹牛的根本。 学外语，不仅需要天赋，还得需要金钱。 她有前者，老爷子有后者。 话说，老爷子以前说自己发家的资本源自于一批宝藏，当时的她太年轻，没相信，以为老爷子吹牛，毕竟国家规定，出土的全归国家所有。 现在想一想，老爷子光靠镇上开几家店，绝对挣不出她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整条街不值一个亿，毛粮却值几十亿。 赵海云是爱才之人，马上就请人做见证，他和李星星签订一份工作合约，必须完成他和詹姆斯夫妇回国前的翻译工作，工资一万元，包吃住、包路费、包购物费等，待遇优厚。 “一万元！”李星星惊呼。 赵海云笑道：“我儿子在国外留学，我每个月给他打一万美金做生活费。” “有钱人！”李星星忽然仇富了。 见证者是梧桐市很有名望的一位，年届五十的第一百货总经理金逸轩，也是赵海云的好友，今日的贵客之一，他看了看李星星，“李星星小同志，我都羡慕你了呢！一万块的工资，我得辛辛苦苦挣上好几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来。” 李星星毫不怯场，笑嘻嘻地道：“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财富！” 赵海云看了看她的衣着打扮，“距离酒宴开始还有一点时间，我叫秘书支付一笔置装费给你，先稍稍地收拾一下，方便吗？” “当然方便！”李星星早想好好打扮一番了。 置装费竟然有一千元！ 她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当年代女首富，结果引以为傲的财富不及人家之零头。 太打击少女心了。 第0088章 鸟枪换炮 李星星不客气地拿了钱，没有直接到百货大楼进行采购，而是把箩筐交给服务员转交夏明星，回自己住的国营宾馆办理退房手续，拿行李到赵海云给她在第一饭店顶楼开的房间。 假装从行李中取衣服，实际上有部分取自批发超市。 精心收拾一番，缓步下楼。 没人做翻译，詹姆斯太太百无聊赖地坐着喝茶，首先看到她，不禁哇呜一声。 正招待客人的赵海云扭头一看，和詹姆斯太太一样，惊呆了。 之前是一位土里土气的农家俏丫头，现在优雅得堪比沪上名媛。 简直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 只见李星星身穿翻领双排扣的宝蓝色羊绒大衣，长度过膝，内衬圆领白毛衣，腰间扎着一根黑色皮带，配笔直的同色呢料长裤，脚蹬蓝棠皮鞋，手里拿着黑色皮质手包。 这一身打扮，格外的端庄，格外的靓丽。 比衣着更让人侧目的则是长相。 脑后以蓝丝带穿插发间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露出饱满精致的瓜子脸，十八岁的少女，皮肤仿佛剥了壳的鸡蛋，白白嫩嫩，吹弹可破，眉眼秀丽娇美，腮上有天生的两团红晕，无需再行雕琢，薄薄地涂一层口红便让人觉得贵气逼人。 李星星早就发现百货大楼里有口红卖了。 有鸭蛋粉、桂花油、洗发香波，自然有胭脂、口红。 虽然没见人抹口红，但百货大楼里有售卖，就说明国内并未禁止涂脂抹粉擦口红。 不抓住机会打扮打扮，难道等几年后穿黑灰蓝吗？ 穿插于宴会中的服务员更是目瞪口呆。 乖乖！ 乖乖哟！ 李星星这身衣着打扮可比他们梧桐市最有钱的资本家大小姐还显得时髦！ 拆开看，每一件衣服都是百货大楼中有的款，平时有好些人穿，但组合在一起，配上她的脸，她的气质，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李星星笑靥如花：“赵同志，我开工啦！” “好好好，詹姆斯太太身边给你留了一个位置。”赵海云回过神，马上向在座的几位贵宾介绍李星星：“我的新翻译，李星星同志。” 金逸轩开口笑道：“星星同志，果然不一般哪！” 李星星毫不谦虚地道：“您认真想想，精通七国语言的人能一般吗？既然赵同志高薪请我做翻译，我当然得尽职尽责，不能丢了咱们泱泱大国的体统和风范。” 她，李星星，二十一世纪有见识的美少女，可以做到长袖善舞。 赵海云席开二十桌，请遍梧桐市的所有资本家前来相聚，衣着均得体富贵，仅有少部分人目前在公私合营的企业里任职，打扮得比较简朴。 简朴也仅限于穿八成新的呢大衣或者毛料中山装，没有一个补丁。 曾和李星星做交易的老太太也在其中，并且坐在首席，穿一身黑底绣红花的丝绸棉旗袍，戴一整套绿翡翠和老花镜，整个人雍容华贵，醒目极了。 经过赵海云的介绍，李星星知道她是谁了。 梧桐市金氏家族的当家主母，手腕很厉害的一位老太太，百货大楼总经理金逸轩是她丈夫的亲侄子，而百货大楼在公私合营前就是他们家的产业之一。 李星星感到奇怪的是，金老太太居然向自己买高价粮食。 不应该呀！ 看赵海云和其他资本家的生活就知道了，依旧优渥，不差钱，不差物资，光靠他们庞大的人脉，就能得到市场上的紧俏物资。 第0089章 高朋满座 金老太太冲李星星温和地笑了笑，对赵海云道：“我认识这位小姑娘，她是个极厚道的好孩子，曾帮过我的大忙，你用她，尽管放心。” 赵海云一愣：“那敢情好，相处得更愉快。” “海云，你忙你的，我和星星说会儿话。”金老太太说道。 李星星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老太太不会拆穿她高价卖物资的事儿？ 结果老太太压根没提，对她笑道：“你应该这样打扮，真好看，就是缺了点东西。” “啊？” 正在李星星疑惑间，金老太太低头摘下腕上的一对翡翠手镯。 水汪汪，亮闪闪，全圈满绿，晶莹剔透。 虽不及她曾和李星星做交易用的蓝水绿手镯，但颜色更鲜阳，绝对价值不菲。 “詹姆斯太太满身珠光宝气，言行举止高傲无比，咱们不能堕了排场，让对方觉得咱们国家贫穷落后只有穷人。”金老太太很看重这一点，将手镯套在李星星腕上，“送给你。” 李星星立刻往下撸：“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金老太太很坚持：“戴着！” 赵海云需要向詹姆斯夫妇介绍自己的朋友，忙叫李星星，李星星只好先行戴着一时撸不下来的翡翠手镯过去做翻译，打算宴后再还给金老太太。 这位老太太，可真是翡翠达人！ 李星星的翻译功力远胜刘翻译，不仅翻译得十分准确，而且妙语连珠，詹姆斯夫妇和新朋友交流得十分愉快。 而李星星本人，则从中知道了许多资产阶级的消息。 在座的，除了金氏家族，还有曾经的面粉厂老板、酱油厂老板、糖果厂老板、纺织厂老板、机械厂老板、印刷厂老板、砖瓦厂老板、当铺老板等等，公私合营后他们大部分依旧在职，如第一饭店的老板现任第一饭店总经理，每年可领取定息达五万之巨。 可以说，梧桐市最有钱的人都在这里了。 他们有的被划归为官僚资产阶级，有的被划归为买办资本阶级，有的则和赵海云成分一样，和国家关系最好的民族资本家，相应的是地位最高，比较有影响力。 当然，最有钱的仍然是赵海云。 他不仅有机械厂，还搞进口贸易，有自己的百货公司、纺织厂、面粉厂、服装厂、钟表厂和珠宝店、酒店、当铺等等，曾经有自己的船队，现在归国家管理，当铺已被取缔，他跟朋友们说，宴上的许多食材是他自个儿从沪上带过来的。 鲍鱼、海参、燕窝、鱼翅等等，还有一米长的花胶。 “花胶煲鸡汤很滋补，大家尝一尝，补一补。”赵海云举杯招呼，声音清朗，“佛跳墙是功夫菜，现做是来不及了，不过我已经委托第一饭店的夏同志，在我们启程当天一定可以做出来，到时候再请大家吃一顿。” 完全是一副不差钱的口气。 李星星则跟詹姆斯夫妇详细介绍各种菜色的历史、做法、营养成分和对身体的好处，再加上食物本身美味绝伦，吃得两位老外抬不起头，一个劲地说：“Very Good！” 酒席实行分餐制，上过鸡汤，就是清炖狮子头。 一碗一颗，底衬青菜，头点一粒枸杞，汤色清澈浓香，入口极有层次感。 李星星觉得第一饭店够鸡贼。 响应国家节约粮食的号召，菜色丰富而量少，不给大家打包的余地。 她就跟詹姆斯夫妇说道：“今儿做的是国宴菜，国宴菜就是领导人宴请各国元首的菜，普通人接触不到，由此可见赵先生对两位的重视。” 詹姆斯夫妇果然开心不已。 第0090章 捐粮后续 其实，高价饭店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收割富人的财富，对国家财政收入有很大的好处，所以高价饭菜和高价商品永远不会被取缔。 而资产阶级得以享受优渥生活，全赖于此。 李星星跟着沾光吃大餐，吃完清炖狮子头，接下来就是文思豆腐、蜜汁火方、松鼠鳜鱼等，酒宴上喝的则是茅台酒和白兰地，不限量。 她没喝，也不会喝酒，其他人就很放纵了。 觥筹交错，一片升平气象。 看着一张张没有忧患的面孔，李星星心中叹息。 谁能想到，今日高朋满座，来日风流云散？ 酒过三巡，有人跟赵海云提及梧桐市年前发生的奇事，“可惜你不在场，经过秤，总计有60万吨细粮、80万吨红薯、约30万吨的红薯渣子以及玉米碴子、豆饼、花生饼、麦麸等等，真是堆积如山，震撼四方。” 赵海云来了兴趣：“我在沪上听说了，到底是怎么来的？” “凭空出现的，真是凭空出现的，一夜之间就出现了了。”金逸轩插口道，“要是运输的，不管是飞机还是火车、卡车，总得有过关凭证？卸货的时候得需要力工？没有，统统没有。上头来人调查了半个月，除了一封信，愣是没查出一丝痕迹。” “一封信？” “对，一封信，没查出头绪，将要成为永远的未解之谜了。”说到这里，金逸轩笑了一声，“京津沪的粮食均从产粮大区调进，这回呀，捐的粮食没城镇居民的份儿。” 赵海云奇怪地道：“什么原因？要知道京津沪缺粮，对国际影响可就大了。” 哪儿都可以缺粮，唯独不能缺京津沪的。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金逸轩笑道：“人家信里指明捐给灾区的农民兄弟，显然是清楚城镇居民有粮食供应，无论如何都饿不死，而农民兄弟就不一样了，他们靠天吃饭，还要交公粮，风不调雨不顺的时候，没有收成就是没有命，唯有四处逃荒。因为这封信，上头和省里、市里连夜开了几次会议，很多人提议一半支援农民兄弟，一半调入京津沪。” 李星星听到这里就不高兴了。 她可是在信里指明了，为什么不能全部用来救济再去农民？ 别以为她不知道，困难时期的饿死者几乎都是农民，而不是城镇居民，那些血淋淋的记录、触目惊心的照片仍存在于自家书房的史料中。 “金同志，最终结果呢？是支援城镇，还是救济农民？” 金逸轩听了李星星的问题，回答道：“燕京那边儿下了命令，抽取三亿斤细粮支援京津沪，给梧桐市留一千万斤细粮，四千万斤粗粮，其余的用来救济各灾区农民。” 李星星放下一颗心，还好还好，没全部给城镇居民。 金老太太嗤笑一声：“上头够精的，一斤细粮顶好几斤粗粮，三亿斤，相当于红薯十多亿斤，完全够京津沪好一段时间的消耗了。” 李星星恍然大悟。 姜，是老的辣。 自己啊，果然是太年轻识浅，未能第一时间发现其中的奥妙。 第0091章 归还手镯 两点左右，赵海云的宴会顺利结束。 来宾们酒足饭饱，一个个含笑告辞，可谓是宾主尽欢。 李星星刻意追上金老太太，把好不容易撸下来的翡翠手镯还给她，“您的好意，我心里十分明白，但我真的不能收！而且，我不觉得必须用珠宝华服来彰显我国气度，我准备靠学识得到詹姆斯先生和詹姆斯太太的认可。” 宴上，他们不就对美食痴迷不已？ 华夏除了八大菜系，还有五千多年的灿烂文化，足以让歪果仁为之倾倒。 金老太太没接，低声道：“其实我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 “我晚上来找你。”金老太太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 李星星轻轻地皱了下眉，“那我也不能收，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岂不是成了贪婪少女？我可不想让自己的美好形象蒙上污点。” 闻言，金老太太把手镯接了回去。 和金逸轩说话的赵海云离她们不远，全程看在眼里，目光中露出一点赞赏之色。 李星星高兴了，送金老太太到酒店门口，挥手作别。 詹姆斯夫妇和赵海云回房休息之后，李星星愉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换衣服时她就观察过了，房间里有独立卫生间、洗澡间和小客厅，有暖气供应、热水供应，也不用担心上厕所没卫生纸，而且还有电吹风和烫发的火钳等等，方便得不要不要的。 除了年代感，跟二十一世纪的酒店没有区别。 李星星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在大澡堂里，满眼白花花，她可不好意思了，每次都是草草地冲一遍就出来。 洗完澡，吹干头发，李星星听到了敲门声。 赵海云和詹姆斯夫妇喝了一些酒，应该休息了，谁找自己？ 金老太太吗？ 她说晚上来的呀，现在才三点。 李星星带着疑惑打开门，看到一张英俊无比的面孔。 在走廊灯光都照耀下，仿佛镀了一层光环，一举手一投足，充满了该死的诱惑力！ “夏同志？你找我的吗？快请进，快请进。”李星星侧身请他进来，却没关上门，而是任其大开，路过者探头就能将客厅尽收眼底。 她的举动，让夏明星十分赞赏。 有防心的姑娘，特别美。 肌肤像白瓷一样，细腻光滑，头发如海藻一般，蓬松飘逸。 她总是那么鲜活，那么灵动。 将手里装着香蕉、苹果、橘子的果盘儿放在茶几上，夏明星含笑道：“我收到你让小彭同志转交给我的一筐东西了，只是今天中午太忙，直到现在才来向你道谢。” 李星星笑嘻嘻：“应该的，我吃了你寄的东西，太好吃了。” “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做。” 夏明星并不掩饰自己一举一动所代表的深意，奈何他遇到一位不解风情的美少女，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我一定会经常光顾你们第一饭店！” 结束翻译工作，她可以赚一万块钱。 一万块钱就是一千张的大黑十，每张值三十万，妥妥的亿万女富豪！ 就是这么自信信！ 第0092章 击掌为盟 看着李星星情窦未开的模样儿，夏明星脸上露出一丝儿无奈。 但是，他很快振作起来，自找话题：“星星同志，我听小彭说，你给沪上大资本家赵海云做翻译？不日将北上。” “是啊！我懂英语嘛！”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房间里有茶叶供应，李星星给夏明星泡了一杯茶，透过袅袅白雾，见他眉头微蹙，好奇地问道：“你是觉得不妥吗？可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呀！” 她，根正苗红！ 只要她不上蹿下跳地惹是生非，一般风波殃及不到她。 资本家彻底倒霉，是六年后的事，距离现在早着呢！ 在此之前，他们的优渥生活根本不受任何影响，整天歌舞升平，和今天的情形一样，一桌酒席就花掉大部分职工几个月的工资。 听他们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却是他们的日常。 缺衣少粮的情况影响到他们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 夏明星叹了一口气：“你一个人跟他们北上，我有点不放心。” 李星星失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呀？那么多人跟前跟后，赵同志和詹姆斯夫妇又是有身份的人，外国友人，出来进去肯定有人盯着，总不会把我带到燕京给卖了？我知道我长得很漂亮，但不至于让他们犯罪，嘻嘻嘻！” 夏明星被她逗得展眉一笑，“这样，我给你一个联系方式。” 李星星歪着头：“谁的联系方式？干什么用？” 夏明星回答道：“我的老班长李明德。他转业后在燕京公安局工作，我提前跟他打一声招呼，你要是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找他。” “你不是厨师吗？哪儿来的老班长？”李星星觉得好奇怪。 夏明星解释道：“我以前当过兵，炊事员。李明德同志就是炊事班的班长，曾经手把手地教我做菜。退伍后我专心研习厨艺，又在他的介绍下拜了名师，才有现在的水平。你今儿送我的东西，我准备给他寄一点。” 李星星明白了，“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你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不过，你别光想着别人呀，得给自己留一点。” 那些可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食材！ 特等面粉、五常大米和黑猪肉、走地鸡、金华火腿、腊肉、腊肠等等，品质相当好，不是卖给黑市那帮人的冻猪肉。 进口大白猪的肉质一直比不上小黑猪，吃过的人才晓得。 饲养鸡的肉质也比不上土鸡，连鸡蛋都差些味道。 那些东西，肯定会在夏明星的手艺下化身绝顶美食。 她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跟夏明星说道：“等我从燕京回来，给你带当地特产做礼物，你就不要再想着别人了，自私一点才可爱。” 大公无私？她是做不到的啦！ 夏明星轻笑，一脸温柔，“好，我等你回来呀！” 李星星举起两根手指抵着眉梢：“我发誓：这次绝不失约。” 夏明星抬起手：“击掌为盟。” 一大一小两只截然不同的手掌合在一起，啪的一声，格外清脆。 第0093章 发财 留下老班长的联系方式，夏明星心满意足地告辞，为晚餐做准备。 至于李星星，则收拾自己的东西。 老棉袄老棉裤和李秀红的旧衣服暂时用不上了，她将之全部打包，正准备到百货大楼买个皮箱，又有人敲门，却是赵海云的秘书。 他奉命给李星星送来一个皮箱、一个皮包和一盒首饰。 “赵同志特意交代，在外国友人面前，咱们不能丢了排场。”这位郑秘书如斯说完，紧接着补充道：“全部送给李同志的，不用归还。” 排场，又是排场。 有钱人到底是多么地讲究排场啊？ 但是，李星星笑纳了，她确实很需要皮箱来装行李。 皮箱是新的，香樟木板制，牛皮面，灰色天鹅绒的里子，盖内带兜，外观是方方正正的长方体，长九十厘米，宽五十厘米，高三十厘米，侧面开合处有两根牛皮扣带和牛皮手柄，另外带着明锁扣和左右两个暗锁。 锁扣上，挂着一把带钥匙的新锁。 考虑得相当周到。 李星星刚开始没注意那个黑色的手提包，往皮箱里装两套换洗衣物后一转身，愕然发现竟然是比利时的老品牌Delvaux，而且是鳄鱼皮，里头有个同质钱包。 手提包的款式好像是五八年才亮相，此时出现在眼前，怎能不让李星星感到惊讶？ 赵海云，似乎比大家说得更厉害。 不仅厉害，而且大方。 李星星真心觉得他是个很到位的好老板。 首饰盒里的虽然没有收藏级的极品珠宝，但林林总总，约有三四十件首饰。 数一数，总共有一条金项链、两副金耳环、一对金镯子、两根金手链、两根金脚链、四个金戒指，一条钻石项链、一条钻石手链、一副钻石耳钉、一对钻石耳环、两枚钻石戒指，一条珍珠项链、一副珍珠耳环、一枚珍珠胸针，一副红宝石耳钉、一枚红宝石戒指和一对翡翠手镯、一串碧玺十八子、一串翡翠十八子。 钻石类除了戒指主钻颗粒约2克拉、3克拉，其余是碎钻镶嵌，红宝也不是鸽血红。 最抢眼的是那对翡翠手镯，内圆外圆，虽然比不上金老太太曾拿出来的藏品，全圈满绿而不匀，透光可见内部略有棉须杂质等瑕疵，但整体冰透水润，质地细腻紧密，胶感十足，翠色娇艳，放到六十年后绝对属于百万级的好东西。 按规格划分，它是冰种正阳绿。 李星星感慨道：“给赵海云做临时翻译，太划算了？” 工资一万元、置装费一千元，再加上皮箱、皮包、首饰和以后由他买单的购物之旅，简直是发财的节奏！ 李星星戳戳自己的酒窝，忽然发出啧啧声。 关于这一点，以往看过的六零年代文写得太不到位了，光描写资本家如何如何的凄惨，却害她今天初次见到有钱人的日常生活，差点合不上掉到地上的下巴。 收了人家的好处，真是不用心都不行啊！ 陪赵海云和史密斯夫妇吃晚饭，李星星写完为后人提供参考资料的日记，然后写策划书。 作为每逢寒暑假就会跟爷爷四处旅游的美少女，她对京城大大小小的历史景点了如指掌，怎么糊弄歪果仁，有经验！ 第0094章 有任务 当天晚上，金老太太没有如约出现。 李星星虽然惊讶，但没放在心上，来不来不是看人家的意思吗？ 再说了，她用不着巴结人家。 第二日一早，在顶楼餐厅用餐，她神采奕奕地跟詹姆斯夫妇和赵海云打招呼，目光在餐桌上转一圈，笑眯眯地对詹姆斯夫妇道：“我们国家地大物博，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美食，传承千年，生生不息，吃的不仅仅是味道，还有文化。” 接着，跟对方介绍今日的早点。 梧桐市地处偏北，以面食为主，哪怕是一盘水煎包，李星星都能说出花儿来，而且她特别会讲故事，詹姆斯夫妇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久未接触家乡风味的赵海云也一样，偷偷地揉了揉胃。 “比起单调乏味的面包和煎蛋，包子实在太好吃了，和沪上吃的不一样。” 听了詹姆斯太太的话，李星星莞尔道：“沪上以生煎馒头为主，个头小小的，我们这儿呢，主要是水煎包、大肉包，吃的是粗犷豪放，吃的是酣畅淋漓。” 确实酣畅淋漓。 詹姆斯先生忍不住又拿起一只大肉包子，一口咬下去，破开薄皮，满满的肉馅，肥而不腻，混以麦香十足的包子皮，香得令人拍案叫绝。 赵海云则道：“小李同志，我们带了几个裁缝，出门前叫他给你量一下尺寸。” 李星星顺口就道：“量尺寸干什么？” “做衣服呀！” 有这好事儿？ 李星星来了兴致，嘴里却道：“赵同志，您给过置装费了。” 赵海云就笑：“百货大楼里主要卖冬装，没有连衣裙和旗袍。” 李星星咦了一声，“难道？” “没错，做几身旗袍和连衣裙，因为舞会、晚宴是必不可少的。詹姆斯先生和詹姆斯太太不仅是我的朋友，更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国外对咱们搞技术封锁，他们手里有我们国家急需进口的机器，十分重要，能不能顺利谈下单子，就看咱们招待得让他们满意不满意。” 竟然不是吃喝玩乐，而是有政治任务！ 难怪知道刘翻译在工作中弄虚作假，赵海云立刻就叫人把他带下去，至今下落不明，估计是怀疑他不怀好意，企图破坏双方的友情。 李星星道：“您请放心，我一定一定用最动听的英伦腔让他们感到宾至如归。” 除了吃，他们还得玩。 最近晴空无雨，这对外国夫妇爱上了游山玩水。 梧桐市算得上是一座历史名城，有山有水有历史遗迹，目前尚未遭受太大的破坏，就是去年水位下降一大半的凤凰湖也因两场大雪而重新回到原来的水位线。 波光粼粼，景色甚美。 赵海云托人安排了一艘游船，供他们游湖赏景。 詹姆斯先生非常热爱摄影，带来了相机，不断地按快门，给自己的太太、李星星和赵海云拍了很多独照或者合影，也拍下沿途所见的一些情景，还叫随从给他们拍一张大合影，背景就是游船和美丽的凤凰湖。 李星星跟詹姆斯先生聊到一块了，惹得这位歪果仁居然引她为知己。 老爷子是个热爱学习、喜欢接触新知识的浪漫老人，家里有专业相机，她跟老爷子学过摄影，如今想想老人拍的可不都是盛世太平景象！ 再说了，二十一世纪的少女们，哪个不会用智能手机呀。 PS技术一流哦！ 第0095章 参观 詹姆斯太太也很喜欢李星星，同为女性，有话题，和李星星说起时尚穿搭，李星星可以跟她说到点子上，而且用詹姆斯先生的相机把她拍得特别美。 同样的背景，李星星仅仅建议她调整下Pose。 然后，拍出来的她高贵、典雅、端庄又美貌，像一只白天鹅，在风中舒展优美的舞姿。 看到洗出来的照片，忍不住抱怨丈夫：“我应该重金聘请星星做我的专属摄影师，她把我拍得身材高挑，曲线迷人，简直就是一位可以随时登上杂志封面的时尚女郎，而你呢？在你以前给我拍的照片里，我发现我矮了好大一截！” 詹姆斯先生摊了摊双手，“你以前并没有否认我的技术。” “那是因为没有对比！”有了参照，詹姆斯太太才发现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他们在说什么？”赵海云问李星星。 李星星翻译给他听，他对李星星有了新的认识：“你竟然懂得摄影！” 摄影，可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玩意儿。 “我爷爷喜欢摄影，我跟着学了一点，并不精通。”其实是詹姆斯先生的拍摄技术太烂了，他热爱摄影，但不代表他有技术。 随行人员的技术比他好，却把詹姆斯太太的缺点拍出来了。 丰腴，不够苗条。 赵海云爽朗地笑道：“我占便宜了，一笔钱不仅请到专业翻译，还有摄影师。” “不，应该是您太会说话了。” 李星星可没被他夸得晕头转向，别以为她不知道，刘翻译退场后，他们立刻就请来一位更专业的翻译，姓周，那位郑秘书叫他周腾。 不过因为李星星是女孩子，和詹姆斯太太交流得愉快，所以安排自己陪他们游玩。 周腾也跟着了，沉默寡言。 他不说话，了解他的赵海云就知道李星星翻译很到位，他不需要提出自己的异议。 下了山，吃过饭，李星星建议詹姆斯夫妇到梧桐市抗战纪念馆参观，“山水虽美，却不及历史有意义。詹姆斯先生，詹姆斯太太，你们不是觉得我们国家落后吗？到了那里，你们就会知道我们落后的原因全是人为所致，并不是我们国家天生就低人一等。” 詹姆斯先生和詹姆斯太太本身就为了解华夏文化而来，欣然同意。 纪念馆没有六十年后的窗明几净高大上，一溜儿砖瓦平房，墙上贴着一张张陈旧照片，拍下了曾经的满目疮痍，拍下了解放梧桐市的会议和胜利的一幕，有的触目惊心，有的振奋人心，展柜中则是抗战时期的纪念物品，有的是烈士勋章，有的是烈士遗物，还有抗战期间所用的武器，对于外国人而言堪称简陋的小米加步枪。 比起后世放在窗明几净展览厅里的样子，此时更让人感到震撼，心情难以平静。 李星星跟他们讲述日寇掠夺的历史，“我们梧桐市人杰地灵，曾经出过帝王将相，这座城市不仅美丽，而且文化灿烂，底蕴深厚，它应该是一颗明珠，继续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但却被一帮贪得无厌的鬼子侵略、糟蹋，烧杀抢掠，飞机轰炸，险些化作废墟。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但是我的父母，我的祖辈，所有的亲人，一个个都活在胆战心惊当中，朝不保夕。” 她指着一张张的照片、一排排的展览物，声音饱含深情：“是先烈们的浴血奋战，换来人民群众的高枕无忧，我们正努力地支援国家建设，希望恢复曾经的恢弘。” 第0096章 坐捷豹回村 面对牺牲，没有人不感到触动。 血染的风采，以身堆砌出保护人民群众保护国土的防护墙。 每看一次，都会觉得格外震撼。 詹姆斯太太比较感性，戴着手套的双手捧着下巴，“他们真的是太勇敢了！他们是英雄！你们国家的人民，有着许多人所不具备的意志，不屈不挠。” “正是这份意志，促使先辈们驱走日寇，收复失地，创出太平盛世。” “我可以拍照吗？”詹姆斯先生问道。 应该可以的？这些都是荣光，不是耻辱。 但是，李星星仍旧询问赵海云的意见，而不是自己做主回答，果然听到赵海云道：“当然可以！我甚至希望这些历史证物可以发表到外国的媒体报纸上，告诉世人：我们的国家不是一开始就贫穷落后，请不要歧视我们国家的人民群众。” 李星星如实转述给詹姆斯夫妇。 詹姆斯先生严肃地道：“虽然我不是记者，无法把自己的照片登上媒体，但我有许许多多的朋友，我会把我的所见所闻告诉他们，从而改变他们对你们国家的印象。” 李星星娇笑道：“太谢谢你了，詹姆斯先生，你的善良会让上帝加倍地保护你。” 詹姆斯先生听了，哈哈大笑。 痛痛快快地玩了两天，踏遍山山水水，吃遍梧桐市大街小巷里各个国营饭馆的特色美食拿手菜，詹姆斯夫妇终于定下北上日期。 李星星则向赵海云请假。 有新翻译在，她可以暂离岗位片刻。 “既然答应陪赵同志北上，那么我得回家跟家人说一声，免得他们在家胡思乱想。”顺便再问李大柱要几张盖了章的空白介绍信。 赵海云同意了：“我叫人开车送你。” “会不会太麻烦？”李星星想起他们今日出行乘坐的轿车了，不是偶尔出现在街头的吉普车，也不是民国时期风靡沪上的福特轿车，而是一辆英国产的捷豹轿车，属梧桐市金氏家族所有，赵海云特地借来的，据说他在沪上有两辆。 赵海云笑道：“不麻烦，开车接送，比较方便。” 当然方便极了。 优雅地坐在轿车里，不用担心被风吹，不用担心被灰尘扑满脸。 奈何道路不平，在李星星的指引下，颠颠簸簸地开进大李子村，引起巨大的轰动！ 李大柱在村民的通知下骑着自行车赶过来，万万没想到那辆小轿车居然停在自家爹娘的门口，更没想到推开车门下车的漂亮少女是自己外甥女！ 身穿呢大衣，脚踩黑皮鞋，长发披肩戴着一圈格子布发箍，宛然是一位城市丽人。 简直脱胎换骨！ 和周围贫穷、落后、灰扑扑的人与物形成明显对比。 前来围观小轿车的村民们直接呆掉了。 “我的天！” “我的老天！” “我的老天爷！” “这这这不是秀红的闺女吗？” “哎哟喂，她她她她居然坐车回来的，我连自行车都没骑过呢，她竟然坐小轿车，小轿车咧，只有大城市的有钱人才坐的小轿车啊！” “难怪都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星星她换身衣裳，我竟没认出来！” “我差点认错人了。” 第0097章 不在家 李星星脚踩泥巴地，落落大方地任其围观。 “大舅。”她喊李大柱，依旧是活活泼泼的口气，娇俏如故，“各位父老乡亲们怎么没干活呀？咱们村里的红薯种全下地了？” “全部来看小轿车了。”李大柱道。 地里的活儿什么时候都可以干，可要错过今天的机会，就再也见不到小轿车了。 李大柱最了解父老乡亲们，眼前一幕够他们在十里八乡吹嘘一辈子。 不是谁都有机会近距离欣赏小轿车的哦！ 李星星嘻嘻一笑，刻意抬高声音：“车不是我的，是老板从朋友那儿借来的，叫司机送我回家，待会儿就回城，没时间久留。大伙儿看一看是完全没问题的，总是长个见识嘛，但不要乱碰乱摸，不然我回去不好交代。” 翠花马上问道：“你在城里找工作了？” 比她更羡慕的是胡秀英，羡慕得眼睛快红成兔子眼了。 听她去过省城的公公说，陈向阳厂里有一辆旧的吉普车，但有资格坐的却只有几个人，包括陈向阳，没想到李星星年纪轻轻就混上小轿车了。 如此看来，李星星比她爹更有前程。 李星星仿佛没察觉到某些人的嫉妒，干脆回答翠花的问题：“我找的临时工作，需要出远门，所以回来跟我娘打声招呼。我娘呢？” 左看右看，没看到她姥姥姥爷和亲妈，而且是铁将军把门。 这就奇了。 别人都出现了，自家人呢？ 李大柱忙掏出钥匙开锁，“你七姑奶奶家的表舅不行了，特地托人捎信儿给你姥爷，你娘陪你姥姥和两位姥爷走一趟，来回得四五天，交代我说，等你回来就告诉你，谁知你竟要出远门。你从哪儿找的临时工作？刚工作就出差？” “在梧桐市找的。”李星星拎着包袱进门，没管门口围观小轿车的父老乡亲们。 他们的注意力只在小轿车上，不关心她。 把装旧衣服的包袱放进卧室，李星星直接对李大柱道：“等我娘回来，您就跟她说，我是做翻译的，外国友人回国前我都要跟前跟后，最近的计划是先到燕京，以后会不会跟到沪上尚且没有决定，你们在家里不用为我担心。” “翻译？”李大柱惊呼，“你懂外国话？” “是呀，我跟爷爷学的，现在的服务对象是沪上民族资本家，也是为国家争取合作。人家可没亏待我，开了很高的工资和置装费，等我赚钱回来，把我们家的屋子翻新，全盖上砖瓦房。前儿一起吃饭时，宴会上见到梧桐市砖瓦厂厂长，我心里开始盘算了。” “盖新屋，倒不用你小孩儿出钱。”李大柱说道。 “我知道呀，姥姥、姥爷和娘疼我都来不及呢！可却是我对他们的心意呀！”李星星关上柜门，回身朝李大柱伸手：“大舅，给开几张空白介绍信。” 李大柱警觉地道：“干嘛？” “用啊，以防万一呀！” 李大柱从怀里掏出一卷盖过章的空白介绍信，“不准乱用，听到没？” “记住啦！我是那么不懂事儿的人吗？绝对不是。”李星星如获至宝，细心收好，“我该回去了，等娘回来，大舅您千万跟他们好好地解释清楚。” “行了，行了，你且放心！”李大柱倒没像妹妹那样患得患失。 很多孩子十五六岁就开始参加工作，李星星今年十八岁，不是小孩子了。 第0098章 旅途中 二月十二日，吃完美味的佛跳墙，李星星跟随赵海云等人登上前往燕京的列车。 特快列车，高级软卧。 这是李星星和随行人员住的。 双人包厢，上卧下座，还有靠窗的一张桌子，三餐均由列车提供，还有茅台酒和果汁、面包、饼干、糖果等紧俏物资。 如果以为待遇很豪华，那就大错特错了。 詹姆斯夫妇和赵海云住的均是一间卧室，带着独立的卫生间和餐厅，配有会客室，宛然就是小型的简单版总统套房。 而列车的外表和普通绿皮车没有两样。 简直就是那什么？ 内有乾坤。 李星星真长了见识，六十年后她坐火车，都没享受这种级别的待遇。 相比六十年后的车速，此时的火车跑得不算快，据说得二十个小时才能抵达燕京，时间难熬，赵海云教詹姆斯夫妇打麻将，三缺一，叫上李星星。 打麻将，李星星不是很在行。 老爷子觉得赌性重，不是好东西，没教她，只跟同学们打过几次纸牌。 一把十块钱，接连输了十几把。 “星星，原来有你不会的东西呀，我赢了好几把，你却没有赢一把。”詹姆斯太太掩口而笑，无名指上的一颗粉钻鸽子蛋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李星星摸麻将牌的手却干干净净：“我是普通人嘛，做不到样样精通的！” 詹姆斯太太很喜欢和她聊天，因为她不像别人那么拘谨，反而有一股说不出的洒脱，那是一种见识过大世面的涵养和气度。 赵海云先是暗暗称奇，后来化作十分欣赏。 实在是个妙人儿。 无论詹姆斯夫妇提到什么话题，她总能搭上一两句，往往又自嘲略懂皮毛。 提到国粹，她更是妙语连珠。 就像这会儿，她跟詹姆斯夫妇说起了麻将的历史，“麻将牌，又叫麻雀儿牌，麻雀儿是一种害鸟，喜欢偷吃粮食，据说最开始的麻将牌是太仓的‘护粮牌’。” “什么是护粮牌？”詹姆斯先生打断她。 詹姆斯太太道：“保护粮食的牌子？可我看玩法和保护粮食没有一点关系。” “有关系的，玩麻将的术语和捕捉雀鸟保护粮食分不开关系，这就要说到很多很多年前了。那时，太仓是皇室的粮仓，囤积大量的粮食，引得鸟雀铺天盖地，损失不少，于是粮仓管理者就发明护粮牌，用来奖励捕捉鸟雀保护粮食的下属。护粮牌是竹制的筹牌，记录下属捕捉鸟雀的数目，用来发放奖金。” 李星星先把起源说给他们知道，然后拿起一个麻将，“上面的符号、玩法和术语其实都和捕捉鸟雀有关。万是奖金的单位，筒是火枪筒，束即索，用细绳串起来的鸟雀……” 碰是枪声，和同鹘，鹘是捕捉鸟雀的鹰，等等等等。 詹姆斯夫妇听得大开眼界。 “你们的祖宗太有奇思妙想！和了！”詹姆斯太太开心地叫，“给钱，给钱！” 李星星又输了。 见她跟前的钱所剩无几，赵海云叫人拿一沓大黑十放在她手边，继续玩。 给他们端茶倒水的列车员忍不住私底下和同事说道：“国家不是禁止玩麻将的吗？他们竟然顶风作案，玩得可疯狂了，一把就输掉我一个月的工资。” 年轻列车员的疑惑，换来同事无声的讥笑。 有个老前辈比较好心地提醒道：“无论他们做什么，你看着就行，谨言慎行，别评价。你没见过，不见得不存在。” 第0099章 太奢靡了 怎么说呢？李星星对麻将的天赋差到极点。 她一向是偏文科的，理科有点平庸。 一场麻将打下来，她足足输掉六百六十元。 六十六把，一点都不顺。 没办法，偏科少女嘛，高考能得132分，全得益于老爷子和数学家教的悉心辅导。 玩到晚上八点钟，詹姆斯夫妇累了，需要休息，赵海云则和李星星一块儿告辞。 打麻将剩下几十张大黑十，李星星老老实实地还给赵海云。 赵海云没收，“一点小钱，你拿去喝茶！” 几百元的小钱。 李星星笑嘻嘻地装进包里，“既然赵同志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竟是一点不客气。 赵海云却喜欢她这份坦荡，踏进自己的卧室前，回头对李星星说道：“詹姆斯太太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珠宝是女人的灵魂伴侣，它可以衬托出女孩子的美貌、高贵、柔媚和仪态万方’。如果你不喜欢郑秘书送准备的首饰，到了燕京，我再叫人准备一些任你挑选。” 李星星很讨詹姆斯夫妇的喜欢，改变他们对国人的固有印象，他不介意更大方一点。 李星星却是一愣，是抱怨自己没有戴首饰吗？ 忙含笑以对：“赵同志，东西很好，我没有不喜欢，您不需要再破费了！” 嫌不好，那不是贪得无厌吗？ 为了表示自己所言非虚，李星星第二天陪伴詹姆斯夫妇时，刻意从首饰盒中选出钻石耳钉和钻石手链，点缀优美的耳朵和皓白如雪的手腕。 闪闪发光，像她的性格一样，精致中透点小活泼。 而且，不显得张扬。 詹姆斯太太十分赞赏：“漂亮的女孩子配上精致的珠宝，果然更可爱！” 她从自己的首饰盒中拿出一枚羽毛状的钻石胸针给李星星别在衣领上，“送你。你的大衣颜色太单调了，它应该配上胸针，闪亮而精美的胸针会让你显得更加典雅华贵。” 李星星低头看两眼，“谢谢，我顿时觉得自己高贵了几分。” 自己的意见和审美得到认可，詹姆斯太太显得很开心。 李星星更开心有木有？ 白白得到一枚钻石胸针，赚大了。 最大的赚头是她在这趟列车上买到六瓶白瓷瓶装的茅台酒，专供出口的。 十点左右，列车顺利抵达燕京。 越往北天气越寒冷，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大雪！ 比梧桐市春节那场雪更大更暴烈，风烈如刀，剪出大片大片的鹅羽，纷纷扬扬。 四面银装素裹，宛若处于琉璃世界。 下车前，詹姆斯夫妇立刻从行李中取出他们引以为傲的龙猫皮大衣和皮草帽子、手套，全副武装，不让自己饱受寒冷的侵袭。 六十年前的燕京比六十年后冷多了。 李星星冻得瑟瑟发抖，险些从随身空间拿出自己的皮草。 幸好赵海云提前做足准备，叫人给李星星送来一件皮草大衣。 也是貂皮！ 紫貂皮，满天星。 底绒厚密，毫如银针，得风则暖，指面如焰，著水不湿，点雪即消。 脱掉羊绒大衣，换上貂皮大衣，李星星瞬间被一团火焰包围，温暖而不炙人，难怪无论反皮草协会如何发布宣言，仍有许多人对皮草趋之若鹜。 东北人爱貂，不是没道理啊！ 这位赵同志哦，倒是一次又一次刷新自己对他的认知。 太奢靡了。 第0100章 梦想 成为穿貂的少女，李星星感觉自己浑身萦绕一股尊贵的土豪感！ 然而，她的身材略娇小，仅有一米六三，非量身定制的貂皮大衣长到了脚后跟，整个人看起来雍臃肿肿，年龄陡然增大了好几岁。 嘤嘤嘤！ 詹姆斯太太虽然丰腴，但她高挑，显得格外气派，雍容华贵。 很优雅地上了来接他们的轿车。 又是捷豹牌。 可能因为这款豪华轿车是英国产的，詹姆斯夫妇表现得非常满意。 李星星没和他们同车，而是和赵海云同乘一辆吉普。 注意到她身上的大衣不甚合体，耷拉着小脑袋，赵海云忍不住道：“不好意思啊小李同志，我真的忘记了，郑秘书又没提醒我。衣服有些大，到饭店让裁缝帮你改一改。” “改？改了怎么还你呀？”李星星没有据为己有的想法。 包括那些首饰。 即使郑秘书说是送的，她也没觉得属于自己。 爷爷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赵海云闻言却是哈哈一笑：“不用还，给你就是你的。我赵海云一口唾沫一口钉，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来。” “我岂不是又占便宜了？”李星星摸摸丰盈柔滑的毛毛。 这手感，这质量，六十年后它值槐花镇上的一套门面房啊，妥妥的几十万。 赵海云又笑了：“一件衣服而已，算什么便宜？” 李星星眨着大眼睛，可可爱爱：“它不是一件普通衣服，是貂！是貂！我以前跟爷爷到东北旅游，倒是买过一件白色的，可贵了，根本没有这件好。” 虽然长期定居经济条件不上不下的槐花镇，家常只穿花棉袄，但老爷子对她一直富养。 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生活上，她都很富足。 “对我来说，它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衣服。解放前，我手底下有皮草生意，每年送出去的大衣，没有上百件，也有几十件，建国后不做这些生意，渐渐地不往外送了。虽然余货不多，但送你一件儿撑排场却是没问题。” “你们有钱人，是不是越有钱越看重排场？”李星星感到很好奇。 赵海云失笑：“难道你不是有钱人？我看你，可不像单纯的乡下女同志。没有富足的生活条件，没有底蕴深厚的学习环境，养不出你这样的姑娘。” “我这样的姑娘怎么了？” “很优秀，才华、仪态、性格，无可挑剔。”如果生于沪上资本家庭，一定会成为非常出色的名媛，享誉国内外。 李星星扑哧一笑：“赵同志，你夸得我快晕头转向了！” 她有那么优秀吗？ 有点飘飘然了肿么破？ 可是，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很清楚呀！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刚考上大学却连一年都没读完的少女，唯一的梦想是做咸鱼。 做咸鱼的第一要素是有足够的经济条件，不用担心柴米油盐酱醋茶，所以她得好好地完成工作，早早成为万元户，保证未来二十年的衣食无忧。 加油，少女！ 第0101章 外国友人服务部 他们当天入住民族饭店，是燕京最好的国际高档酒店。 坐落于长安街，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内部设施比梧桐市第一饭店高了两三个档次。 作为随身翻译，李星星拥有一个独立房间，如果没有隔窗看到暴风雪中有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人影穿梭于大街小巷，如果没有看到在暴风雪中到粮油店门口排长队的燕京居民，她会以为自己正置身于六十年后的豪华酒店。 想到伴随自己跨越时空的各种物资，李星星难得叹了一口气。 对于国家的灾情而言，上百万吨的粮食尚且是杯水车薪，何况批发超市里的些许货品？ 可民间物资匮乏，不影响民族饭店招待外宾。 这里有中餐厅、西餐厅、咖啡厅、土耳其烧烤和潮州餐厅等，光是中餐就分为粤菜、鲁菜、淮扬菜、川菜、清真菜…… 李星星随着詹姆斯夫妇和赵海云，中午吃海鲜火锅，下午喝咖啡，晚上吃法国料理。 鹅肝酱味道超赞！ 李星星以为自己穿到六十年前就享受不到这种美味了呢。 她完全没想到，西餐厅不仅提供土耳其烧烤和法国菜，还有意大利菜！ 这叫什么？这叫官僚阶层。 人人平等？不存在的。 所以，怨不得他们有优越感。 第二天，暴风雪没有停止的迹象，亦未影响他们的行程。 长城爬不得，故宫游不成，什刹海的水域冰封，但他们可以选择进行詹姆斯太太最喜欢的活动：Shopping。 李星星马上来了精神。 购物，她喜欢！ 逛街小达人，可以连续逛街一整天而不疲惫。 赵海云似乎经常来燕京消费，他很熟悉燕京的一切，直接带他们到外国友人服务部。 见他们当中有一群外国人，即詹姆斯夫妇和他们的随从，店门口的看守人员立即对他们放行，但却查看了赵海云和李星星等人的工作证件。 态度一丝不苟，没有因为赵海云的气派而减少流程。 盘查后，得到进门的允许，赵海云引他们往前走，道：“沪上友谊商店的盘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李星星又学到了：“这么说，金钱不是万能的。” “当然不是。”赵海云带他们上楼，“一楼以食品糕饼茶叶酒水为主，咱们离开前再来光顾，楼上则是丝绸、漆器、景泰蓝和古董字画、珠宝玉翠等艺术品。百货商店里有的，这里都有，百货商店里没有的，这里也有。” 李星星的注意力立刻被古董字画和珠宝玉翠给吸引住了。 而詹姆斯夫妇则喜欢丝绸、漆器和景泰蓝，在会外语的售货员介绍下，直接买入一百匹各色丝绸、一百件漆器、一百件瓷器和各色绢花。 李星星看到墙上挂的字画，心痒难耐，问道：“那些画儿，怎么卖呀？” 珠宝玉翠可以等到有钱的时候进行购买收藏，这些画流出海外就只能到拍卖场花高价竞拍回来了，而且很有一部分因保存不当而损毁，永远没有现世的机会。 徐悲鸿、齐白石、李可染、傅抱石、黄宾虹、张大千、吴作人…… 全是名家！ 第0102章 买画 售货员见李星星和詹姆斯夫妇同行，而且衣着打扮贵气逼人，勉强开口道：“我们这里只招待外国友人、国际海员和华侨及其家属等，需要用外币购买，有的二十元一幅，有的几块钱一幅，价格不统一，徐悲鸿的最贵，齐白石次之，黄宾虹的嘛，几块钱一张。” 外币购买？ 李星星没有呀！ 她实在舍不得这些未来的天价名画，捧着一张谄媚的小脸冲赵海云笑得格外甜，“赵同志，我可以不要报酬，一分钱都不要，能让我在这里买东西吗？我特别喜欢这些画，我想买一些作为收藏，可是……我没有外币。” 赵海云大手一挥：“我有。你随便买，我说过给你买单，就由我来付账。” 外币，他带了很多。 港币啊、美元啊、英镑啊，都有。 李星星胆子肥大一圈，指着墙上的画问售货员：“可以全部买下嘛？” 售货员呆呆地道：“墙上挂的画，值好几百元呢！” “实在太便宜了，我都想要！”李星星趴在柜台上催促售货员给她开单子，“同志，如果还有的话，我不介意再买几张。” 外国友人服务部有挣外币的任务，只要李星星用外币购买，他们巴不得的。 对于李星星来说，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以后未必能再踏进这里。 她抓住这次机会，迅速买下九十七幅近代名家字画，又买一幅古代名家的字画和一件汝窑笔洗，总共花掉一千四百三十六元。 李可染的画几块钱一尺，刘炳森的才几毛钱。 齐白石的作品明显更受外国友人的欢迎，因为有一多半都是他的画，徐悲鸿作品所占比例不及他的一半，价格却比齐白石的高了不少。 最贵的，其实是那幅古代名画，出自宋徽宗之手。 这才是真正地赚大了呀！ 李星星抱着一扎画轴笑得甜甜蜜蜜。 她暴富了，她一定可以暴富的，以后是李收藏家星星！ 嘿嘿嘿！ 赵海云见她一口气买近百幅画，不禁侧目：“小李同志，你喜欢字画？” “喜欢呀！我的书法可好了，比较擅长颜体和瘦金体，美术方面则喜欢工笔画和油画，水墨画很一般。”老爷子教的，天天拿着小教鞭儿，李星星打小儿学得两眼泪汪汪。 眼泪不是白流的，同龄人中，少有人能在书画方面超越她。 不然，她凭什么一眼认定墙上画作全是真品？ 老爷子的功劳啦！ 赵海云闻言道：“我这人小时候家贫，没有上学的机会，后来有钱了，请了老师学认字儿，却没练出一笔好字，因此特别佩服读书人和书画家。这样，小李同志，这儿有卖文房四宝和各种颜料，我送你一套最好的，赶明儿你送我两幅自己的作品。” “没问题！”李星星自己常用的文房四宝和颜料没法拿出来，早想买一套了。 赵海云买单，她求之不得。 嘻嘻嘻，又占便宜啦！ 占便宜真的很容易上瘾哦！ 赵海云又跟她说道：“有空的话，你可以逛逛荣宝斋和和平画店，那里收购出售文物字画，都可以买到你刚刚买的那些画家作品。” 李星星听了，记在心里，“多谢赵同志的提醒，我回来就去瞧瞧。” 现在，她的主要任务仍是陪同詹姆斯夫妇。 第0103章 买买买 买完丝绸漆器景泰蓝绢花瓷器等物，叮嘱让工作人员帮他们送到民族饭店，再由赵海云的人安排送至沪上，詹姆斯夫妇继续光顾珠宝玉翠、金银制品的柜台。 很快，詹姆斯太太就被各种精美首饰给迷住了。 华夏的黄金工艺当属天下一绝，各种动植物均被做得栩栩如生，令人眼花缭乱。 李星星偷偷地问赵海云：“我记得刚进门时，您说沪上有友谊商店，商品种类应该更齐全才对。他们没有在那里买吗？特意跑到燕京来买，运回去很有些不方便呢！” 赵海云轻笑：“他们奔着长城和故宫来的，没来得及逛友谊商店。” 李星星哦了一声。 原来如此。 她就说嘛，在购物方面，怎么会有人弃沪而择燕京。 她的英语比售货员好，主动给詹姆斯夫妇介绍黄金的八大工艺以及悠久历史等等，促使詹姆斯太太一口气买了几十件金银饰品，对珠宝玉翠反倒不屑一顾。 “你们国家的钻石全是进口货，宝石的切割工艺不算好，我不喜欢。” “玉石呢？玉在我们国家首饰史上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李星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玉石的意义，“在封建时代，白玉只有贵族才可以佩戴，普通人没有资格。” 詹姆斯太太仍然摇头：“它没有黄金钻石和彩宝的光彩，不够闪。” 李星星明白了，敢情这位詹姆斯太太有龙的属性，她喜欢一切闪亮的东西。 与之相比，玉石就比较内敛了。 詹姆斯太太不喜欢，但她很喜欢呀！ 而且，价格真的好便宜好便宜！ 撇开种水不谈，一个满绿的翡翠挂件十几块钱、几十块钱。 李星星选了十来件种老色艳水头好的翡翠饰品和两只翡翠手镯，又选了四块已经达到羊脂玉级别的籽料吊坠和一对镯子，总共花了四百多港币。 钻石比较贵，她没有入手的欲望。 白钻石长得千篇一律，哪像翡翠和和田玉各有各的灵气，雅致天成。 “小李同志，你眼光不错啊！”赵海云说道。 挑的，全是精品。 一定是大户人家熏陶出来的姑娘。 轻金银，重玉翠。 李星星笑嘻嘻地回答道：“我爷爷常跟我说，好东西可以做传家宝的。既可以欣赏、佩戴，又可以收藏、传家，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总是听到你提自己的爷爷，你爷爷是哪位高人啊？我走南闯北，兴许认得。” “我爷爷名讳上峥下嵘。” 赵海云脸上露出一丝在震惊：“李峥嵘？” 李星星点头，“是啊。” 赵海云再三确认道：“梧桐市曾经的首富李峥嵘，他是你爷爷？” “是不是首富，我不清楚，爷爷没跟我说过，他很少提及过去。我是爷爷收养的，以前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博学多才，很有经商头脑。他是红顶商人的事情，是我十八岁以后从旧宅邻居口中听说的。赵同志，你认识我爷爷吗？” “经商的人，谁不知道峥嵘老人？我是后辈，生不逢时，发迹又晚，没有资格得到李公垂青。”赵海云对李星星的态度变得更加亲切了，“年前再闻李公消息，已然驾鹤西归，未能亲见一面，当为平生一大憾事！” 第0104章 参观钢笔厂 老板是爷爷的崇拜者，李星星发现自己的待遇陡然提高了一截。 真是每时每刻沐浴在爷爷的遗泽下！ 可是，好骄傲！ 为了不让逝去的爷爷感到丢脸，李星星工作得更加用心。 詹姆斯夫妇简直就是购物狂，他们买过金银首饰后仍不满足，继续扫荡羊皮靴、牛皮鞋、呢绒大衣和茶叶、烟酒等等。 李星星趁机给自己和家人朋友买特产，譬如皮鞋、茶叶和茅台酒、汾酒、五粮液等。 女式羊皮鞋很便宜，十一块七毛钱。 看到詹姆斯先生一口气买下二十块定价八十元的澳洲羊毛地毯，她挑了挑眉：“詹姆斯先生，我发现你和太太买了许多进口货，难道贵国没有卖的吗？” 詹姆斯先生回答道：“当然有，但是很贵。” “很贵？” “是啊，非常昂贵，明明是一样的东西。”詹姆斯太太耸了耸肩，接着补充道：“哪怕是我们英国产的商品，在你们国家的定价也远远低于我们国内。买下来带回国，作为送给朋友的礼物，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 李星星明白了：“没错，在我们国家的生活成本很低。我记得太太您说詹姆斯家族有自己的百货公司，你们不妨看看我们的产品，质量过硬，而且价格便宜，很好卖的。” 詹姆斯太太来了兴趣，“比如说？” “比如说钢笔！”李星星拿出自己随身带的金星钢笔，“我常用这一款，笔尖很细，书写流畅不漏水，一支只需几块钱。可是，我扫了一眼这里卖的钢笔，派克牌，美国进口，最便宜的一支也要六十块钱，最贵的竟要二百八！世界上，普通人的数目远远高于富豪，他们收入低，首选就是性价比好的产品，您说对不对？” “对极了！平价产品一向是最畅销的，尤其是日用百货，消耗量大，永远不愁卖！”詹姆斯先生借她的钢笔细心观察，又在纸上试用一下，“果然很好用。星星，你问问赵，我们可以参观你们的钢笔制造厂吗？就是做出这支钢笔的工厂。” 李星星转头问赵海云，赵海云忙道：“当然可以，我帮你们引荐相关部门的领导！” 出口创外汇，好事儿啊！ 国内风不调雨不顺，饿殍遍野，与其出口大量农产品，不如多多地出口工业产品，再进口粮食以补足国内的粮食缺口。 但，赵海云只能想想而已。 在他和相关部门领导的带领下，詹姆斯夫妇驱车前往金星钢笔厂。 厂长亲自给他们作介绍：“我们金星钢笔就是用来出口的，质量相当过硬。” 参观完制作车间，詹姆斯夫妇分别试用各个型号的钢笔，二话不说，下了十万支28大金星、十万支26小金星的订单，喜得厂干部们眉开眼笑。 这可是上百万的大单子！ 沪上的民族资本家不负盛名，随便带个朋友来就促成这么大的生意。 作为陪同的翻译人员，李星星意外收到金星钢笔厂厂长自掏腰包买的一盒大金星，五支装，每个人都有。 詹姆斯夫妇也很高兴，相对派克钢笔而言，金星钢笔真是太便宜了！ 第0105章 舞会 抵京第四天，风雪已停，气温回春。 赵海云以他个人的名义在民族饭店开舞会，遍邀燕京的政商显要及其伴侣共赴盛宴，欢迎詹姆斯夫妇首次来到燕京，庆祝他们和金星钢笔制造厂达成合作。 大家给面子，都来了。 舞厅中有暖气，女士们的裙装争奇斗艳。 爱美是人之天性，没有被黑灰蓝全面覆盖的世界里，色彩鲜艳的旗袍、连衣裙、半身裙无不出现，面料不同，款式各异，具有一个时代的风情。 李星星虽然是一枚小小的翻译，但也入乡随俗。 裁缝给她做的旗袍和裙子早就完工啦！ 择一条鹅黄绣竹叶梅花的长款旗袍上身，配一只绿油油的翡翠手镯，脚踩白色高跟鞋，化淡妆，点口红，平添几分温婉气息的窈窕少女准时上线！ 婀娜而不媚俗，独立却又时髦。 既不会喧宾夺主，也绝不会泯然众人矣。 “难怪你那么喜欢翡翠，绿莹莹的翡翠手镯配上这件衣裳，自然流露出一股女性的温雅、柔媚、婉约和甜美娇俏，给人一种超凡脱俗之感。”詹姆斯太太非常喜欢她的一身打扮，竟嫌弃自己的祖母绿色天鹅绒长裙落入了俗套，不够高贵华美。 “您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可以试穿一下我们国家独有的旗袍，一定可以展现出和东方美人截然不同的魅力。”李星星兴致勃勃地建议她。 赵海云很会做人，让裁缝给翻译做衣服，就绝不会忘记重要对象，即詹姆斯太太。 给李星星做两件旗袍，给詹姆斯太太做了七件。 詹姆斯太太听了李星星的话，果然心动了。 在李星星的帮助下，她选了一件红色的旗袍，丝绸为底，左肩有短枝梅花斜斜而出，裙摆上却有一丛梅花往上蔓延，枝干如虬，点点红梅或盛开或凋零或含苞待放，色若胭脂，疏落有致，极具高雅端庄的韵味。 凸显出詹姆斯太太丰腴而不肥腻的曲线，格外的性感迷人。 李星星给她做完发型，借花献佛，从赵海云所赠首饰中拿出那对翡翠手镯送给她，又从自己买的翡翠饰品中挑一对种水颜色极为相似的耳钉。 可惜没有翡翠珠链，否则定会再增色三分。 不过，这些已足够衬得詹姆斯太太肌肤如雪，一举手一投足，风情万种。 一出场，引起一阵喧哗、一阵赞美。 詹姆斯先生直接看呆了。 他亲了詹姆斯太太的手背一下，“我的太太，今晚的你，格外迷人。” 詹姆斯太太笑得花枝乱颤，“你也很英俊潇洒，詹姆斯先生。” 跳舞时，赵海云邀请李星星下场，一边为她的妆容打扮和优雅舞步感到惊艳，一边低声笑道：“詹姆斯太太堪称艳惊四座，十分开心。” “她是舞会的主角，只有凌驾于众人之上才会特别高兴。”李星星认真地道。 女人最懂女人心啦！ 没人不希望自己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赵海云闻言一笑：“希望他们玩得高兴了，可以对我们松口。” “赵同志，咱们到底想向他们买什么机器呀？兴许我可以帮上一点忙。”李星星想到了老爷子搜罗的那些科技资料。 她仔细查看过一部分，绝对是国家现在所需要的东西。 第0106章 大事儿 赵海云想到李星星是李峥嵘的女儿，而李峥嵘又是剑桥留学生中最出名的一位红顶商人，便回答李星星的问题，低声道：“年产五千吨的聚丙烯成套设备。” “聚丙烯？聚丙烯是丙烯通过加聚反应而成的聚合物，是无色无臭无毒的半透明固体化学物质，可以广泛应用于农业、渔业、食品行业、建筑业、电子电气行业、印刷行业、纺织业和机械、汽车零件制造、医疗机械等等等等。” “没错，你很了解嘛！”赵海云目露赞许。 李星星垂下眼皮想了想，“如果……如果我说我有聚丙烯成套设备的研究资料呢？” 赵海云的舞步一下子乱了，“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星星认真地道：“我爷爷抚养我的十八年里，从未歇下报效祖国之心，他收集了很多很多的资料，有国外对我们国家封锁的技术，有远超国外水平的科技资料，临终前全部交给我了，可我不知道该找谁，所以当初才答应给你做翻译，借机来京。” 赵海云的呼吸变得十分粗重，“李公留下的资料？” “是，我也是在爷爷去世后才知道爷爷一直在做这些事，不止聚丙烯成套设备的研究资料，还有高压聚乙烯成套设备的资料、重油气化装置等等等等，具体还有什么，我没一一查看，但爷爷说过是国家现阶段最需要的东西。” 赵海云果断道：“你跟我来，我带你见一个人。” 转移到临时办公室后，他叫李星星等着，自己出去，叫来正在舞池中跳舞的一位陈同志，是舞会上级别最高的一位领导。 年纪很不小的他慈眉善目，声音不大不小，对关门的赵海云道：“小赵，你忽然打断我跳舞，有什么事啊？我正准备跟詹姆斯夫妇搭话，好让他们松口，向我们出售他们的聚丙烯成套设备，哪怕是旧的，也比没有强。” “什么事，大事儿！”赵海云道。 “大事儿？”陈同志好笑极了，“一个小姑娘在办公室，你叫我来说有大事？别开玩笑了，再大的事都得推后，咱们先拿下詹姆斯夫妇再说。” 赵海云道：“你别小看这小姑娘，她手里有聚丙烯成套设备的研究资料。” 陈同志刚刚坐到沙发上，闻言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我给您介绍一下，陈同志。”赵海云指了指睁大眼睛盯着陈同志看的李星星，“这位小姑娘，她是红顶商人李峥嵘的孙女，名叫李星星，曾跟老人家走南闯北，学习多国外语，手里握有老人家生前搜集的各种研究资料，包括我们急需的成套设备资料。她这么说的，我这么告诉您，具体是不是真的，得由您亲自问问小姑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陈同志马上转向李星星，“小同志，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事儿，你可不能哄我。” 李星星苦恼地道：“真是真的，我爷爷留下遗言跟我说的，但具体是不是国家急需的研究资料，得你们专业人员来看，我理科不好，没上过大学，看不懂。” 第0107章 证实 陈同志听了，马上就问资料在哪儿。 “如果资料是真的，小同志，你们祖孙可就为国家立下大功了，不仅能为国家省下数以亿计的美元，更让国家不再依赖于国外技术，而是真真切切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再受国外对我们国家工业上的种种辖制。” “我知道，所以有进京的机会，我就立刻抓住了。”李星星想了想，“我随身带了几本资料，和爷爷遗言一起的，您先找专业人员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咱们再说其他，好不好？” 陈同志呆住了：“那么重要的资料，你居然随身携带？” 李星星扁扁嘴：“我不带一些，怎么取信于你们呀？” 陈同志的手都颤抖了，“得得得，小赵，小赵，你赶紧叫几个人，跟咱们一块到小姑娘的房间去取，我给老程打个电话，让他赶紧过来瞧瞧。” 赵海云听了他的吩咐，马上出去安排，陈同志亲自打了电话出去。 于是，李星星就被一群人给拥护了。 到了她的房间，只陈同志和赵海云跟进来，其余人守在门外。 没等他们出声询问，李星星就拖出行李箱，背着他们抽几本研究资料放进衣服底下再拿出来，转身道：“带出来的就是这些了。” 全是老爷子用白纸打印出来再装订的，没留下任何时代印记。 陈同志翻看了一会，没看懂那些术语，好在那位老程同志很快就到了。 因在电话里说过有一批研究资料让他来辨别真假，干巴瘦的一位高个儿老人进门就直接扑到茶几上抓起资料，才看几页，忍不住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老程，资料是真的？”陈同志问道。 老程没理他，继续看自己的，越看越激动，抓着本子的两只手都颤抖了，“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的的确确是咱们国家尚未研究到位的先进技术！这是发动机的改进啊！是谁？是谁拿到这些资料的？老陈同志，你开告诉我，这才是开头儿，后面的呢？后面的呢？” 陈同志激动极了，转头问李星星：“后面的呢？” “小姑娘，在你手里？快拿出来我看看。”老程盯着李星星，眼冒精光。 李星星摊了摊双手：“那么重要的资料，当然不可能全部带出来了，放在我老家了。” “你老家在哪儿？” 这个，赵海云知道啊，他马上回答陈同志：“梧桐市！峥嵘老人的故乡就是梧桐市，小李同志本人也是梧桐市的。” “梧桐市？出现神秘捐粮事件的梧桐市？”陈同志忽然联想到这一点。 李星星淡淡一笑：“是的，就是那个梧桐市。” “凤凰不落无宝之地，梧桐市果然名不虚传。”陈同志感慨完，紧接着道：“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前往梧桐市，取回资料。小李同志啊，你收拾一下行李，我安排一趟专列和护送人员，务必保证万无一失。老程，你怎么还在看？” 老程已戴上了老花镜，捧着一本资料看得津津有味，闻言头也不抬：“你们最近不是为聚丙烯成套设备忙着睡不着觉吗？这里就有一份资料，我瞧着，比国外的还先进呢！” 第0108章 迫不及待 听了老程的话，赵海云忍不住道：“小李同志真没撒谎啊！” 随手带出来的资料居然就有。 聚丙烯成套设备啊，购买的话，需要上千万美元。 国家努力创外汇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购买国外的工业设备，发展国家的工业。 建国十年以来，不断压缩各个行业的发展机会，全力支持工业发展，尤其是武器研究方面，真是不遗余力地往里面投入，不就是为了让国家早日在科技上有所建树，令外国列强收回觊觎之心打压之心。 老程瞪他一眼：“当然是真的！咱们要是自己做出这些机器设备，嘿嘿嘿，不仅省下大笔外汇，而且可以创外汇！卖给那些对咱们搞技术封锁的混蛋，反过来赚他们的钱！” “老程，你别回去了，跟着一起去梧桐市。”陈同志道。 “难道你想撇下我？没门！我得亲眼看到那些价值连城的资料。”老程恨不得第一时间拿到资料进行研究，本来没打算回研究所，对李星星笑得脸若黄花，“小姑娘，你手里具体有哪些研究资料，跟我说说。” “我不知道啊，爷爷留下的很多箱子我都没拆开看。”偏科少女没办法。 再说，李星星真没到接收那些高深知识的年龄。 学习太累了，不想学。 老程闻言，越发期待了。 陈同志把眼前的资料封锁到箱子里，“我先把这些送上去，然后再安排此次行程，门口的人就不带走了，留着保护小李同志，不能出一点差错。赵海云，听到没有？” “听到了，您尽管放心！”赵海云比谁都清楚李星星的重要性。 李星星却道：“陈同志，赵同志，我的工作呢？詹姆斯太太还没结束他们的行程，我就这么离开，是不是不太好？” 陈同志摆摆手：“管他们呢！如果我们国家有了聚丙烯成套设备的研究成果，哪里用得着巴结他们一帮外国人！我叫人给他们安排会英语的向导，小赵留下来陪他们，就说你家里出了点事，必须回梧桐市一趟，他们会理解的。” “那就麻烦赵同志跟他们好好说了。”李星星道。 “不麻烦，不麻烦！” 当天夜里十点左右，他们登上南下的专列。 李星星一脸的好奇。 真的是，守卫森严啊！ 列车站台提前全面清空，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李星星全程都有人保护，并且住进了大卧室，吃喝待遇堪比国家元首。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她乘坐的正是专列，为高级领导服务的。 听说她喜欢字画、喜欢首饰，原本打算逛街买一些带回家，陈同志直接以个人名义、用自己的积蓄一样给她买了两箱，和她的行李一起搬上专列。 全是精品中的精品。 有文化的老干部们比谁都清楚东西的好坏。 陈同志就是有文化的那位。 那些资料他交上去后，立即找在京的数位科学家再行辨别，全部认定是真的，并且远远高于国内水平，有的甚至如老程所言，超过了国外。 李星星睡得舒舒服服，其他人却辗转反侧，激动得难以自持。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一个个顶着大黑眼圈。 第0109章 要求 脸蛋白里透红气色超好的李星星看到他们，无语道：“爷爷把那些东西藏得可严实了，又不是长了腿会跑掉，你们有啥好担心的？” “到底是小姑娘，不懂那些资料对国家的重要性。” 李星星不服气地看着说话的老程，“谁说我不懂？我要是不懂，就不拿出来啦！” 咸鱼少女冒了很大的风险呢！ 得亏她遇到的赵海云是民族资本家，接触的陈同志更是一心为国为民。 “是是是，你懂！”老程立刻改口，担心自己和小姑娘斗嘴惹她生气她就摁着资料不拿出来给他们搞研究了。 大获胜利的李星星喝着热乎乎的牛奶，吃着香喷喷的三鲜蒸饺和鸡蛋、糖糕、油条。 吃完一抹嘴，她说道：“你们吃完了快去休息，到了梧桐市，咱们有硬仗要打呢！爷爷给我留了好几十个箱子，够你们不眠不休的了。” “几十箱子的资料！”老程惊呼连连。 “一共有四十五口箱子，只有一口箱子是打开的，就是为了拿出取信你们的资料。爷爷在世的时候根本不让我看，全有他亲笔写的封条，他去世后我收拾东西，刚开始以为是他老人家留给我的宝贝，结果看到老人家的遗言才知道，是宝贝，却不是给我的。”空欢喜一场。 陈同志忽然问道：“昨儿送你的字画和首饰，你喜欢吗？” “我超喜欢的，全是好东西呀！”李星星扬起自己手腕，正环着绿汪汪亮闪闪的两只翡翠手镯，“就是国家推崇勤俭节约的朴素作风，我只能私底下玩玩。” 宝物蒙尘，好可惜哟！ 整箱数十件首饰中，她最喜欢这对翡翠手镯，一眼就爱上了。 陈同志笑道：“等到确定你们祖孙对国家立下的大功，我再到荣宝斋给你买一箱古今名家字画，再到首饰进出口公司给你挑选一箱珠宝首饰，并向上面请示，不允许任何人对你的衣着打扮评头论足，你想穿什么想戴什么，全部随你！” “不用太麻烦了，异于常人容易被孤立的，露富招人妒。”李星星就是说说而已，反正她一定可以熬到国家不禁止锦衣华服的时候。 中年美少女，更配翡翠哟！ 她忽然爱上翡翠了。 以后，做一个纯粹的翡翠达人。 陈同志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你可以提前想想你的要求。” “什么要求？”李星星感到很疑惑。 “就是对国家的要求，你立功了，于情于理，国家必须好好地奖励你。”这一点不用上面提醒，陈同志自己就可以做主。 李星星眼放光芒：“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老陈说话算话。” “我想给我娘和我姥姥、姥爷盖一套砖瓦房，砖瓦很不好买的，我们现在住着土坯茅草房，我好担心下雪会压塌屋顶，好担心下雨会漏雨，或者屋顶被刮走。” 陈同志一愣：“就这个？没别的要求了？” “有啊，我很贪心的。”李星星露出一副贪婪的嘴脸，“我想要回我爷爷位于梧桐市梧桐街的花园洋房，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出现什么政策，房子都是我的，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踏进半步！那是我爷爷的老宅，现在被国家分给高级干部住了。” 第0110章 地下室 听到李星星的要求如此简单，陈同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答应你，到了梧桐市就叫住户麻溜儿地搬出去，房子还给你，赶明儿再请大领导给你写一副牌匾和一张告示牌，匾额写‘李府’两个字，告示就写：‘闲杂人等不准入内’。” “那可太好了！”李星星打心眼儿里笑出声来。 无论未来处于什么样的浪潮中，有大领导担保，绝对万无一失呀！ “你没别的要求了？”陈同志问道。 “没有了，我有吃有喝又有钱，不用再麻烦国家啦！”李星星很知足，她神神秘秘地低声道：“我要回老宅，也是因为资料放在老宅里。” “什么？”两重奏瞬间扬起。 老陈颤抖着手：“你们不怕被住户发现？” 李星星笑眯眯地道：“他们要是发现，算他们有本事！” 她已经为那批资料想好了藏身地点。 老宅的地下室。 老爷子曾跟她详细说过，除了他们祖孙俩，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位置和进出口，而且地下室用糯米灰浆混以三合土打造的，扛得住七八级地震。 一下车，陈同志叫人先到李家老宅让住户们先行退出，然后派人把整座宅子团团围住。 李星星带他们进门后直奔花园。 花园里有一口搭着凉亭的深井，李星星叫他们找一根粗绳，利索地系在腰间，顺便补足之前的话里漏洞，“其实有两个进出口，我爷爷和我以前是从另一个入口进去的，但这个出入口比较方便，我先下去打开入口的门，顺便进去看看里面的东西在不在。” 陈同志忙道：“我叫大兵下去。” “不行，只有我知道该怎么打开入口，给我一个手电筒。” 他们抵达梧桐市的时候，天都黑了。 在他们担忧的注视下，李星星顺着粗绳下滑三米左右，往滑腻腻长满青苔的井壁摸摸，很快摸到老爷子说的机关，按照老爷子的教导把几块凸出来的石头组成一个八卦图形，咔嚓一声，两块石板左右分开，露出一个洞门。 这是一个四方井壁，全是青石所砌。 老爷子向来是狡兔三窟。 李星星钻进洞中，往前走十几米，再沿着斜斜的台阶下行，抵达空荡荡的地下室。 约有一百来个平方，早已布满尘土。 有极其隐秘的通风装备，不会让人感到沉闷。 李星星先往地上铺一块大油布，然后把四十五口箱子一一堆放在油布上，四十四口箱子贴着封条，仅一口开封，接着在箱子上覆盖一块油布。 没刻意弄尘土撒上去，毕竟老爷子去世没多久。 布置好一切，李星星走出地下室，爬出井口，没注意自己的灰头土脸，对陈同志道：“叫人下去！我不知道爷爷怎么放进去的，瞧着不大好运出来。” “他们一定有办法。”陈同志一挥手，数十名身手矫健的大兵鱼贯而下。 没多久，一口又一口箱子被他们运上来。 老程扑到开封的箱子前，那手电筒一阵照，“果然是后续的资料！果然是！锂离子电池？锂离子电池是一九一二年GilbertN.Lewis提出来并研究的锂金属电池吗？” 李星星知道是一种充电电池，但她没说，“我不知道，你们自己研究！” 她决定了，要做到一问三不知。 第0111章 奖励 陈同志拉开老程同志，把所有箱子封锁上车，全程武装押运，借着黑夜的掩饰，悄无声息地运到专列上，一行人直接返程，压根没给李星星回家见亲人的机会。 武装人员三班倒地看守数十箱资料，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老程同志心痒难耐，围着陈同志团团转，仍然得不到特殊待遇。 李星星撒手不管，有时间研究书画不好吗？ 好多好多的字画哟！ 发财了，发财了！ 从北带到南，又从梧桐市带回燕京。 坐专列，真幸福。 一路玩赏到燕京，以防走漏消息，也为了保护李星星，安排她直接到国宾馆居住，陈同志和老程则带着资料去他们该去的地方，再无音信。 李星星好吃好喝好睡，半点不着急。 国宾馆啊，历来是招待国家元首的，厨子的手艺和夏明星并驾齐驱。 半个月后，陈同志满眼血丝地出现在她面前，激动道：“李公真是立下了大功，难为他为国家搜罗如此多、如此先进的研究资料！可以让我们国家往前跨一大步，领先外国的科技水平二十年！他消失的十八年，一点痕迹都查不出来，你们是否一直在海外奔波？怎么在重重封锁下带回这些资料的？那些领先于外国的科研成果出自谁手？” 这半个月内，足以让他把李星星查了个底朝天。 老宅地下室确实有两个出入口，一个在老宅，一个在城外，下面有地道。 然而，他们只能查到李星星和李峥嵘分别于腊月初八出现在梧桐市和大李子村，李峥嵘又在当天去世，李星星并未出席丧礼，除了李峥嵘留下处理自己身后事的遗信和祖孙俩的几张照片，别的是一丝儿都查不出来，简直奇了怪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祖孙俩是国之功臣，功在千秋。 李星星睁着眼睛说瞎话：“走南闯北，哪儿都去过。至于资料是怎么带回来的，又怎么会有更先进的研究资料，我爷爷去世了，没人知道，我根本不清楚他做的事情，看到他老人家的遗言，我才知道有这么一批资料。” 她抱怨道：“好烦哪，能不能不要问了？我爷爷去世了，你们在我跟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提他，我真的很伤心，我现在都不想相信爷爷不在人世的事实。” 陈同志立刻住嘴，不再提及李峥嵘，转而道：“光是最基础的成套设备资料，你就替咱们国家省了数亿美元的开销，因事关重大，经过研究决定，档案封存，不对外宣扬，老程和赵海云也会封口不提，免得给你带来危险。” “太英明了，我根本不想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李星星觉得自己依旧过普通人的生活比较好，“陈同志，我是不是可以回家啦？” 陈同志莞尔道：“不想要奖励吗？” “奖励？我喜欢！”李星星精神一振，“给我什么奖励呀？” “按照你的要求，国家出资给你在老家盖一套砖瓦房，用品质最好的砖瓦，建筑队由我们安排，不用你操半点儿心。梧桐市李家老宅已叫住户迁出，到时转移到你名下，成为永久的私人住宅，任何人不得觊觎，并把你的户口转为城镇户口，再给你母亲安排一份工作。” 有了工作就相当于有了城镇户口。 李老头儿和李老太太年届七十，倒不如留在大李子村，由其子照应。 李星星很开心：“太棒了！” 不用自己艰苦奋斗，嘻嘻嘻嘻！ 第0112章 免死金牌 因为砖瓦房和房屋登记、户口迁移等需要李星星回到梧桐市再行办理，到时候会安排人为她服务，制作牌匾和告示牌，所以陈同志拿出的是另外一份奖励。 一箱古今名家的字画、一箱珠宝玉器和一箱现金。 见陈同志亲自打开箱子，李星星心里卧槽了一大声，揉了揉眼睛：“陈同志，我可能眼睛出问题了，我忽然看到很多现金出现在我眼前。” 陈同志道：“二十万！” 我滴乖乖！ 二十个万元户。 一沓一沓的都是大黑十，那就是两万个三十万！ “哪儿来的钱啊？太多了？”李星星不敢置信地再擦擦眼睛。 陈同志哈哈大笑，“这是大领导的所有稿费，特意叫生活秘书从银行提出来的，一部分拿去买这些东西，一部分直接给你作为生活费，没动用国家资产，名义上是交到我手里，没提你。毕竟，你对国家的功绩，是无数个二十万，而且很多东西不是钱能衡量的。” 李星星受宠若惊：“我不能收啊，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不，你无愧于心。”陈同志很认真地道，“见你一面太惹人关注，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加上大领导又不在燕京，就不见你了，而是给你写一封致谢信派人送到我手里。” 他刚掏出来就见李星星跑去洗手了，不禁莞尔。 李星星擦干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拆看。 很普通的纸张，书写的繁体毛笔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开头是她的名字，亲切地称呼她为小同志，还有‘见信如晤’等字样，结尾是大领导的落款和印章，中间寥寥数句，字里行间无不表达出这位领导对她的赞赏和感谢，又说遇到难事，可以拿着这封信直接找他，他一定帮忙解决。 没有一个字提及资料的事，谨慎到了极致。 李星星如获至宝，重新封好装进皮包，宣布道：“以后就是传家宝了！” 特殊时期，相当于免死金牌咧！ 陈同志非常理解她的激动，笑道：“要不要我陪你把钱存进银行？总不好直接带现金回家乡，你说对不对？” 李星星从箱中取出一沓大黑十，忍住心中的不舍把箱子往他跟前一推。 陈同志一愣：“你这是？” “我留下一沓作为纪念就行，其他的麻烦您退回去，或者拿去支援国家建设、帮助有需要的人民群众。”她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不用遭受战乱之苦，没有衣食之忧，比起先辈，我已经拥有最幸福的人生，不需要这笔现金来锦上添花！” 陈同志感动极了：“小李同志，你真是太深明大义了！” “那是，天底下我最善良啦！”绞尽脑汁地把大量粮食送出去，绞尽脑汁地把大批资料交给国家，没有比她更完美的小仙女了。 珠宝玉器和名家字画就是最好的回报！ 一箱字画共有一百三十六幅，没装裱，内附收据，计一千八百九十九元，一箱珠宝玉器共有六十三件，各有包装盒，收款单金额是两千三百四十二元。 总计四千出头，和陈同志送她的两箱东西价钱相当。 第0113章 和平画店 很快，李星星搬出国宾馆，重回民族饭店。 时隔半个多月，詹姆斯夫妇虽然游完故宫、天坛、颐和园、万里长城等景点，品尝全聚德烤鸭、东来顺涮羊肉等美食，但他们尚未离开燕京。 李星星和赵海云既签了合约，就得履行自己的职责。 见到她，詹姆斯太太最开心。 她偷偷地跟李星星道：“新来的男翻译，不如你风趣幽默又见识广博，根本不懂得时尚搭配，也没办法和我说女人间的悄悄话。” 李星星挽着她的胳膊，“所以我办完事就立刻来找你了。” “我们请你吃烤鸭，味道很棒！” 詹姆斯先生格外赞同妻子，他觉得全聚德烤鸭非常好吃。 于是，三人兴冲冲地前往烤鸭店。 燕京的有些饭店需要预约才有座位，牌号有限，但因为国际影响，各个饭店对待外国人十分友好，宁可不接待自己人，也得招呼好外国人。 烤鸭8元一只，三人居然干掉整整两只！ 另外只吃了些卷鸭皮的荷叶饼，喝一点鸭架子汤。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燕京，酒足饭饱，李星星撺掇詹姆斯夫妇逛和平画店和琉璃厂。 “我们国家的艺术品，别有一番美貌。” 对于逛街购物，詹姆斯夫妇相当在行，对于艺术品的爱好就一般了，他们喜欢写实的油画和抽象画，实在很难欣赏国画的意境。 不过，作为好朋友，他们笑眯眯地道：“我们愿意舍命陪君子。” 舍命陪君子被这样用，李星星觉得汉语会放声大哭的。 出门前，赵海云提前支付工资给李星星，并没答应她在外国友人服务部说不要工资只求购物的话，“小李同志，你不是想买画吗？拿了工资再去。” 李星星求之不得。 她拿到钱就觉得不对了：“赵同志，是不是多了？” 一万元是十沓大黑十，赵海云给她的明显是十三沓，总数为一万三千元。 嘿哟！ 一万三千元！ 真正的万元户就此诞生了。 之前的二十个万元户已随着她的退还而烟消云散。 赵海云冲李星星笑了笑：“没多。一万元是你的工资，三千元是给你的购物津贴，你自个儿买点喜欢的东西。” “不行不行，在外国友人服务部，我已经花掉很多钱了，还是外币。” “拿着，你对我的帮助可不仅仅是一名翻译那么简单。”赵海云很清楚，他把李星星带到燕京，引出那么重要的一批资料，自己会获得很多隐形好处，譬如一些机械的制造，上面肯定会先找他以及华兴机械厂，别人都得排在他后面。 “那是我应该做的。”李星星认真地道。 赵海云也认真地回应她：“我说过你的购物费由我承担，说到做到。” 李星星想了想，“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啦！” “千万不用客气。” 李星星接了钱，兴冲冲地和詹姆斯夫妇前往和平画店。 齐白石、徐悲鸿、傅抱石、黄宾虹、王雪涛、李可染、叶浅予、吴作人…… 诸位大师，她来啦！来啦！来啦！ 小小的和平画店里陈列着这些名家的作品。 这些画家们生前不富裕，死后一二十年内的作品亦未升值，反而在五六十年后，作品无一不是以天价成交，备受追捧。 价格真的很实在，便宜的几块钱一幅，最贵的一百元出头。 李星星忍不住买了又买。 “这个、这个、这个，那个、那个、那个，我全都要了！”她本身就懂书画，虽然略懂皮毛，但辨别真假却不在话下，没人比她清楚哪位名家的画更值钱。 为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好吃懒做，冲鸭！冲鸭！ 第0114章 放开手脚 詹姆斯夫妇对和平画店不感兴趣，出了和平画店，却对琉璃厂的瓷器非常喜欢。 色彩缤纷艳丽非凡的瓷器，他们看中了就买。 于是，就这么一家一家地逛下去。 李星星也买了一些轻巧易携带的碗碟杯罐，但她和詹姆斯夫妇的选择完全不一样。 夫妇俩买赝品一买一个准，她只买真品。 真品古玩多得不可思议，清代官窑遍地都是，便宜到对她来说全是白菜价，可詹姆斯夫妇就能精准地选中仿制品，愣是放过所有真品。 李星星坏心眼地没有提醒他们。 继续留在自己国家不好吗？何必让他们带走再让国人花高价买回来。 虽然，将来也有可能流失海外。 他们一行人非常醒目，为首的是外国人，就算李星星不是，但她年纪轻轻，容貌娇美，打扮得时髦精致，贵气逼人，好些已转为公私合营的古玩店经理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店。 有一个瘦瘦小小的青年格外大胆，对李星星说道：“同志，你带他们到我们店里来看看啊，除了金银制品，书画陶瓷、木雕泥塑、玉石漆器，我们店里应有尽有，好些是前朝遗老手里流出来的，保证让你们进店后觉得不虚此行。” 李星星见他面黄肌瘦，蓝色大襟袄似乎年深日久，并不暖和，已近春日仍冻得弓腰缩背，心生怜悯，便侧首对詹姆斯夫妇说道：“他说他们店里有好东西，我们进去看看可好？” “好！”詹姆斯夫妇没有异议。 刚进门，他们就买下一对色彩绚丽的民国高仿瓷花瓶。 由此可见，瓷器、丝绸永远是最畅销的商品。 李星星倒是看中一盒蒙尘的折扇，一把把全是近代名家真迹，齐白石画的占了半数，“这些扇子，多少钱呀？” 瘦小青年忙道：“今年日子不好过，折扇原价出售，十六块钱一把。” 好便宜！ 李星星爽快地付了钱，“全要了！” 瘦小青年顿时喜形于色。 买下折扇，李星星继续看其他的，相中十七件清代官窑瓷器，光是比较符合她审美的雍正瓷器就有十件，只是运输不方便，令她感到十分苦恼。 好几箱东西呢，再加上行李。 行李是小事，主要是担心玉器古玩和字画在运输中出现问题。 她不客气地找到陈同志，寻求帮助。 陈同志闻言一笑，“我当是什么为难的事儿呢！你尽管买，你和詹姆斯夫妇前往沪上之前跟我打声招呼，我安排人专程给你送到梧桐市，保证丢不了一件东西。正好，你们家老宅已经空出来了，我正打算派人前去收拾一番。” 李星星喜上眉梢：“真是太谢谢您了，陈同志。” 陈同志却道：“是我该感谢你才对。” 虽然最近吃吃喝喝玩得十分开心，扫荡了不少特产和进口货，但詹姆斯夫妇始终没有对出售成套设备的事情松口。 益发凸显出李星星的丰功伟绩。 那批资料，太重要了，来得太是时候了，使国家不必在西方国家跟前委曲求全。 得知根由后，李星星笑了笑：“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谢。” 倒是可以放开手脚买买买了。 欧耶！欧耶！ 第0115章 负债累累 逛遍琉璃厂，买下一大堆东西的詹姆斯夫妇要求前往燕京首饰进出口公司选购珠宝。 他们在饭店偶遇一位做珠宝生意经常来大陆淘货的港籍朋友，得知这家公司里面有很多精品珠宝，自然而然地起了很大的兴趣。 赵海云和李星星欣然同行。 有了李星星拿出来的资料，赵海云是无事一身轻，李星星则是抓住机会。 凭她自己，肯定没有踏进去的机会。 詹姆斯太太仍旧喜欢亮闪闪的东西，而李星星呢？偏爱翡翠玉石。 机会难得，遇到自己喜欢的珠宝，她总是毫不犹豫地下手，只恨自己囊中羞涩，放不开手脚，最终选择一些高货收入囊中，用买精不买多的话来安慰自己。 果然，她还是一位贫穷美少女！ 每次以为自己很有钱的时候，马上惨遭身边某些真正有钱人的打击。 别看詹姆斯夫妇在外国友人服务部疯狂扫荡便宜货，但他们买珠宝就跟买菜一样简单，不到半小时就花掉五六万英镑。 贫富差距令李星星很受伤！ 她阴暗了！ 她心理阴暗了！ 呜呜呜！ 打算到沪上再买一波，她现在的每一分钱都得算着花。 太可怜了，她可太可怜了。 有什么办法呢？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从古至今，哪个收藏家不是先花本钱买收藏品？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突然看到有工作人员上新，把一批镶玉的金银器皿和木质家具摆到货架子上，上面大大小小的玉全部都是古玉！ 有明清时代的，有汉唐元宋时期的，还有一块红山文化时期的双龙首玉璜！ 如此重要的文物，竟然被镶在一块镜子背面！ 金镜柄则镶嵌一个明代玉龙钩和红宝石，真是奢华无度！ 李星星立刻移不开眼睛挪不开双脚了，可定价也让她望而却步。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购物，她手里的现金只有五千多块钱了，根本就不够再出手！ 可是，让她放弃，她做不到。 “赵同志，我可以问你借钱吗？”为今之计，唯有赵海云拿得出这笔钱，李星星厚着脸皮向他寻求帮助，谄媚等级又上一层楼。 赵海云一愣，“小李同志，你看中什么尽管直说，我给你买单。” 李星星摇头道：“真的不行，我看中的东西太贵了。” “价钱不是问题。”赵海云说道。 他，有钱，有的是钱，正愁没地儿花呢。 李星星仍然摇头：“我给您打借条，您要是不同意，我就……我就找陈同志帮忙。” 挽救文物，匹夫有责。 赵海云倒是感到好奇了，“你想借多少？” “五万港币！”李星星轻轻地扫了一眼货架，镶古玉的东西加起来得四万八。 赵海云挑挑眉，马上拿给她。 他很想知道，李星星到底看中了什么东西。 李星星二话不说，郑重地写一张借条，不仅签了名，还按了手印，然后拿着这笔钱央求詹姆斯夫妇出面，买下镶古玉的金银器皿和木雕漆器。 有些东西，根本不卖给国人。 剩余的两千港币也给花了，买一件错金银的铜制虎符。 不买的话，就被当成摆设卖出国了！ 感谢老爷子的高压政策和耳濡目染，她以为自己对古董一知半解，一开始不敢和金老太太换购古玩字画，原来早已被老爷子熏陶得眼光独到，真假一看即知。 第0116章 乘飞机 启程赴沪前，李星星竟收拾出十二口箱子。 不包括随身携带的行李。 她把六箱瓷器玉器包裹得十分仔细，又将十二口箱子一一封锁，郑重地交给陈同志，“对我来说，这些东西顶顶的重要，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每一件东西所代表的意义，请务必顺利地运到梧桐市，暂时存放在安全的地方，等我结束工作后回家取出。” 她未来的大半家当啊！ 未来能不能当一条快乐的咸鱼，全由这些宝贝来决定。 “你放心，小李同志，正好有一趟部队运输车辆经过梧桐市，我叫我安排的数位人员带着你的东西顺路搭车，保证万无一失。” 顿了顿，陈同志又道：“就放在李家老宅，等你回去交接完了再让他们回来。” 本来，那些人就是他派过去收拾李家老宅并督建砖瓦房。 李星星退回十九万九千元，上面给陈同志直接下了指示，派人用心制作李家老宅的匾额和告示牌，给李星星配上齐全的家具，买一辆自行车做代步工具，再买一架缝纫机和一台半导体，保证她生活得便捷舒适，不受委屈。 李星星对陈同志是没有不放心的，于是就安心地随着赵海云等人登上赴沪飞机。 用六十年后的眼光来看，此时的螺旋桨飞机外表比较落后，内里却比较舒适，座位空间大，而且餐点美味，有的茅台酒可以喝。 李星星不会喝酒，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隔窗看云海。 时值三月中旬，天气晴朗，蓝天如碧，白云似雪，缭绕机身，美得毫无阴霾。 六十年后，只有在更高的天空才能看到如斯美景。 少女白毛衣配工装裤的少女双眉弯弯，单手托腮，皓腕佩翠镯，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由一侧倾泻而下，别一只小小的珍珠发卡，浑身洋溢着灵气，简直比油画里的天使还好看，正在调整相机镜头的詹姆斯先生飞快按下快门，将眼前的景象拍摄入镜。 他说道：“星星，等下了飞机，我把照片洗出来给你。” “好呀！谢谢你。”李星星准备把这些日子里拍的照片好好保存下来。 作为普通人，不是谁都有机会在六十年代初坐飞机拍照的。 等到六十年后，说不定有人研究六七十年代的生活情况和物价，她的照片、她的日记可以派上大大的用场，有机会到互联网上走一趟，被大家称作六十年代最时髦的纯天然大美女！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说的就是她了，美少女星星！ 嘿嘿嘿！ 嘻嘻嘻！ 赵海云喝了一杯茅台酒，忽然打破她自恋的臆想：“小李同志，有没有留在沪上发展的打算？我可以为你安排一份工作，然后把户口迁到沪上。” 在他看来，梧桐市再好，各方面仍远不及沪上。 两者之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李星星回过神，双手放在膝上，乖乖地道：“暂时没有考虑，可能会留在梧桐市，一则我爷爷新逝，不想远行，二则方便照应家人，不过经常到沪上旅游却是很乐意哈！”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繁华便捷，小城市有小城市的清静淳朴，反正都是缺衣少食的年代。 对她来说，在哪里定居都一样啦！ 第0117章 沪上 穿过重重云海，飞机终于在沪上机场缓缓降落。 燕京以暴风雪迎接他们，沪上不甘示弱，以暴风雨迎接他们。 如果没有赵海云提前安排的几辆轿车，他们下了飞机，非得沦为落汤鸡不可。 对，几辆。 打头的仍是捷豹牌，而且是一辆跑车。 沪上是赵海云的大本营，回到这里，他宛如鱼儿进了大海，满身透着自在，眉梢眼角全是笑意，邀请他们住进自己占地约七千平方米的花园洋房。 外表颇有岁月痕迹，里面装修得非常豪华，一共有三座大别墅。 很有民国时期十里洋场的内个味儿。 但是，没有一个主人出来迎接他们。 看詹姆斯夫妇的表情应该是知道的，可李星星不晓得呀？ 她觉得赵海云家人稍有点不礼貌时，听到赵海云主动解释道：“我的一双儿女都在英国留学，他们年纪小，我太太不放心，住在那边照顾他们，原有一个姨太太，却又因国家新法律主动离婚，所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李星星挑挑眉：“时代新女性啊！” 舍得离开豪富的赵家，听着就不一般。 赵海云嘴角飞快地掠过一丝讽刺，“不提她，我叫人领你到房间休息，晚饭在各自的房间里吃，明天再看詹姆斯先生和詹姆斯太太的安排。” “好！”李星星没意见。 赵家没有下人，却雇了很多保姆、园丁和司机、门房等人，还有管家。 所以说，资本家的生活基本没受影响。 李星星的房间在主楼第二层，超级无敌豪华的大房间，既有卫生间、浴室，又有餐厅、客厅、书房和衣帽间，地上铺着华丽的地毯，家具全是西洋风格。 李星星感受一下高档沙发的弹性，“美呆！” 保姆甚至给她准备了崭新的家居服和睡衣。 睡衣是真丝的，面料软滑细腻，上身宛如第二层肌肤，十分舒适。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李星星堕落了。 太享受了。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啊！ 饭后洗完澡，不用自己洗衣服，美美地睡一觉，次日美美地涂上香奈儿口红。 梳妆台上，全是未拆封的国外高档化妆品，透着奢华范儿。 要知道，这是六十年代耶！ 李星星自恃年轻，满脸的胶原蛋白，弹弹弹，弹走鱼尾……不对，她没有鱼尾纹，皮肤又白又弹，弹得像剥壳鸡蛋，嫩滑无比。 所以，没有化浓妆。 但她很喜欢那瓶香奈儿的香水，往耳际、手腕喷了一点。 携带一身香风下楼，发现詹姆斯夫妇居然没起床下楼。 赵海云正戴着眼镜在一楼大客厅看报纸，抬头对李星星道：“国家公布了一个好消息，数日前，成功造出聚丙烯全套设备，经过验证，其性能和产量已达到国外领先水平。” 虽然拿到很多资料，但上面并未一蹴而就，而是从基础开始研究。 李星星惊呼道：“这才多久？有一个月吗？” 那些资料里的数据，她看着就觉得头疼。 太深奥了，很费脑细胞。 赵海云笑了笑：“你年轻，不明白咱们国家迫切追赶西方发达国家的心情，不惜一切代价，大力发展工业！这套聚丙烯全套设备的问世，既体现出我们国家的科技水平，又替我们国家节省了约两千万美元的外汇。” 最重要的是，他不用在詹姆斯夫妇跟前装孙子了，哈哈！ 第118章 詹姆斯回1国 詹姆斯夫妇倒没察觉到赵海云态度上的变化，因为赵海云把衣食住行安排得依旧周到，就是借口突然有了工作，不再亲自陪同。 他，虽然只领定息，但也在自己曾经的企业里担负要职。 逛街第一天，詹姆斯夫妇就后悔了。 后悔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在沪上购物，而是直奔燕京。 虽然是一国之首都，但燕京完全没有沪上的繁华和热闹，没有友谊商店的商品种类齐全，没有国际饭店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据说，他们在燕京逛街购物时，国际饭店正在招待前来沪上举行会议的国家领导人。 错过了，太遗憾。 李星星则好奇地打量友谊商店。 窗明几净，商品琳琅满目，服务员们穿着统一的服装，打扮得笔挺干净，每个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外语，招待不同的外宾。 不过，友谊商店名为友谊，实际上对国人一点都不友谊。 反正售货员对李星星的态度一般，待詹姆斯夫妇则是殷勤至极。 要不是有翻译的身份，李星星压根进不来。 不过她并未在意。 已经习惯啦！ 习惯售货员的高高在上，习惯涉外商店对国人的不友好。 既然售货员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詹姆斯夫妇介绍友谊商店高达数千种的商品，她就退居二线，挑选自己中意的商品，然后请詹姆斯夫妇出面买下。 钱由她自己出。 她和詹姆斯夫妇换了相等的外币，毕竟詹姆斯夫妇逛百货公司的时候不需要用外币，交换后就皆大欢喜了。 当时在外国友人服务部下意识留下来的钱，现在派上用场了。 詹姆斯夫妇把她当朋友，很乐意帮忙。 看到一匹匹色彩绚丽手感柔滑的丝绸，他们完全移不开目光。 詹姆斯现身给倒还罢了，詹姆斯太太与人合伙创立了一家服装公司?她最喜欢的布料莫过于丝绸，而且是产自华夏的丝绸?各种各样，美不胜收。 不差钱的一次性采购二百匹，囊括绫罗绸缎纨绢纱。 詹姆斯太太更后悔了。 她觉得，友谊商店的丝绸比燕京外国友人服务部卖的更好看，而且还有不少精致无比的金银制品陶瓷玉器?真恨不得全部搬回家。 李星星可没后悔?燕京沪上各有其美，不是吗？ 初到沪上?她只顾着欣赏这里和别处不一样的风情了。 虽然仍以黑灰蓝作为衣着主色调，但鲜艳的服装比比皆是?行走在外，总能看到穿旗袍配大衣或者穿旗袍配开司米的女人。 婀娜多姿，风情万种?配上本地人的精致和傲气?有一种民国范儿。 沪上啊?李星星叹息。 这里发生了多少风云际会?这里出现了多少英雄人物，真是数都数不清。 别人可能对民国悠然神往?李星星却与众不同?她庆幸自己生于和平年代?不用面对外地侵略的枪林弹雨?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李星星陪着詹姆斯夫妇东逛逛?西看看，全程兴奋。 可惜?刚逛完友谊商店，詹姆斯夫妇就因故提前启程回国，他们计划先乘船到香江?然后再登上前往英国的轮船。 他们的离开，意味着李星星的工作彻底结束。 詹姆斯太太和她相处得十分愉快?登船前特地送给她一块怀表作为纪念，里面有他们夫妇和李星星、赵海云的合影。</p> 第11电9章 打电话 既然工作结束，李星星就向赵海云告辞。 虽然住在赵家大宅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舒服得宛如二十一世纪令她颇有点乐不思蜀，但该走就得走，做人不能厚脸皮！ 可是，真的好舒服啊！ 她果然是天生的堕落命，意志不坚定，太容易受诱惑了。 赵海玉极力挽留：“来沪上几天，光顾着陪詹姆斯夫妇，竟没机会到处逛一逛，现在回去多可惜呀？小李同志，我这儿的房间多，衣食起居方面又不用操心，你尽管住下，留在沪上多玩一玩，尝尝各个国营饭店的招牌菜。” 相处多日，他已看出李星星吃货的本性。 眼前的年轻姑娘立下了大功劳，不对外宣扬是出于对她的保护，而不是上面不记着，单凭她拿出来的资料她就可以在国内为所欲为，横行无忌，不与之交好那就与傻子无异。 据他所知，国家已把原属于李峥嵘且未被捐赠的一些房产收回来了。 不仅仅是梧桐市梧桐街那一处。 他家往左第三家花园别墅就是其中之一，占地约四千平方米，数十年前为李峥嵘在沪上任职时所建，里面也有主次分明的三栋三层小洋楼，目前住在其中的一些高级干部及其家属万分不愿意搬离，奈何上面态度强硬，他们私底下无不怨声载道。 谁不想住得又宽敞又舒适？ 不然国家为什么非得按照划分的级别来分配房子。 行政级别越高，住得越好。 虽然根据国家规定得交房租和家具使用费等等，但租金相对其工资而言实在寥寥。 赵海云认为，这些被收回来的房产铁定得归于李星星所有。 自以为从富裕崽再次沦落为贫穷崽且负债累累的李星星可不晓得这些事，她冲赵海云笑道：“沪上那么大，又那么热闹，我才不立刻回家呢！我打算投奔我哥哥。” 畅游沪上，是她最近的新梦想。 哥哥上班，她独自逛街买东西，美哉！ “你哥哥？”赵海云想到自己和陈同志的闲聊，李星星确实有个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叫陈念恩，“你哥哥在沪上？哪个单位的啊？” “财政局的啊！给我们寄信的地址是那里，去年大学毕业。” “大学毕业转正后属于行政级别22级，4级办事员，工资五十八块五。”赵海云说完，主动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打个电话给你哥的单位，让他来接你？” 李星星马上就道：“麻烦您了！” 虽然在燕京买的宝贝们均已打包送回梧桐市，但因赵海云格外大方，送的衣裳鞋袜却委实不是小数目，有人来接并帮忙拎行李，真是大幸福。 得到同意后，赵海云立刻把电话打到财政局。 “张建国同志，是我，赵海云。”和电话那一端的人寒暄两句，赵海云转入正题：“你们单位有没有一位叫陈念恩的同志？他妹妹在我家里，等他来接。” “陈念恩的妹妹？”张建国顺口重复一遍，“陈念恩不是独生子吗？陈向阳家的。” 他和陈向阳是战友，对彼此的家庭十分了解。 赵海云笑了笑，“可见你对陈念恩了解得不够深，人家既然有亲妹妹，那么就不是独生子。行了，你跟陈念恩说一声，他妹妹在沪上可就他一个亲人。”</p> 第120章 兄妹初兄见 张建国挂上电话，自言自语道：“一儿一女？凑成个好，陈向阳真是好命！” 从战场上受伤下来，好几位医生判断陈向阳失去了生育能力。 幸好，他有前妻生的一个儿子，颇是安慰。 一个亲生儿子已足以让人羡慕，谁知突然又冒出个女儿来。 张建国对陈念恩的妹妹感到好奇极了，横竖眼前没事儿干，他端着一搪瓷缸的茶水晃荡到秘书室，对着陈念恩劈头问道：“你有妹妹？” 闻领导此言，陈念恩惊讶道：“您怎么知道？” 工作单位中除了好友徐明堂，他没让第三个人知道自己妹妹已经找回来的事情。 “真有啊？”张建国一脸不可思议，“我分明记得你爸只你一个孩子。燕红同志要是生了闺女，我不可能没听说。” 提及陈向阳和后妈陈燕红，陈念恩神色略淡。 “我妈生了我和妹妹一共两个孩子，所以我有妹妹。”虽然陈家发达后举全家之力培养他，对他百依百顺，但陈念恩依旧和抚养他的母亲感情更深。 而且，他妹妹是极好极好的妹妹。 居然因为担心他破产，特地寄来六百块钱。 虽然有一半是交代他帮忙买东西，但有三百块是给他的，给他！ 多大方多体贴的妹妹啊！ 徐明堂凑过来道：“领导，我们妹妹可好了，怕哥哥没吃的她就给寄吃的，怕哥哥衣服没衣服穿她就给寄毛衣毛裤，怕哥哥没钱花她就给寄钱，出手格外大方。” 陈念恩立刻反驳道：“那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别胡乱叫唤。” 徐明堂搂着他的肩膀，嬉皮笑脸：“老兄，咱们可是两肋插刀的好哥们儿，你的妹妹不就是我的亲妹妹吗？好兄弟，别太计较啦！” “必须计较到底。”陈念恩要做独一无二的哥哥，毫不犹豫地扒下他胳膊。 发现他表情严肃，徐明堂就不作声了。 张建国很有兴致地道：“你们晓得沪上的大资本家赵海云吗？陈念恩，他刚打电话到我办公室，说你的妹妹在他家，让你去接，我给你批半天假，接到人，下午再来上班。” 陈念恩一愣：“我妹妹来沪上了？” 他没有提前得到消息。 “接到你妹妹，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回来跟我说说。”张建国说了一句实在话。 陈念恩觉得有道理。 收拾好东西，请完假，迫不及待地出门走进公交车站，好不容易才等到电车的到来，一路坐到愚园路，下车后直奔赵海云的大宅。 敲门道明来意，被请进豪华大厅。 然后，陈念恩看到一位几乎夺尽世间风华的少女坐在欧式沙发上看报纸。 她长得像极了年轻时的母亲。 瓜子脸，柳叶眉，身材苗条，皮肤白皙透亮，水汪汪的大眼睛像葡萄，眉梢眼角全是俏皮灵动，看起来是个热情活泼的女孩儿。 “妹妹？”陈念恩试探性地叫出声。 李星星闻声扭头，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斯文俊秀青年，一下子蹦起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哥哥！哥哥！我是李星星，第一次见面，你好呀！” 虽然没见过陈念恩，但他们眉眼很相似哦！ 陈念恩是比较内敛的性子，妹妹的热情冲击得他有些懵。 很快，嘴角的笑意泛滥到不可抑制。</p> 第121章 1沪上 由于赵海云忙于工作，实在没有时间留在家中等到陈念恩来接李星星，所以兄妹俩无需寒暄，很快就拎着行李箱离开赵家大宅。 足有三个大行李箱，陈念恩拎着两个又大又沉的，最轻的那个归李星星。 登上电车找位置坐下，李星星叽叽喳喳。 “哥哥，我第一次坐电车耶！”隔着玻璃窗，她看到路面上的轨道了，穿过外滩，有一种回到十里洋场的感觉，比影视剧里拍得更真实。 陈旧。 一股精致的陈旧味儿。 她看过的影视剧与之完全不一样。 哪怕加上陈旧的滤镜，现代影视剧里的十里洋场依然透着一股新意，新时代的新。 可是，六十年代的沪上街道尚且能看到黑灰蓝打补丁的朴素身影，往前数十年正逢战乱年代的民国时期又哪里来的处处光鲜、处处亮丽？ 沪上的这份陈旧又带着一股精致感。 三月犹寒，满街可见各个年龄阶段的时髦女人，化着淡妆，抹着口红，李星星之前已经注意到了，现在仍然觉得她们一个个仿若百花绽放于寒冬腊月，或清丽、或娇艳、或淡雅、或雍容华贵，各有其美。 无论年纪大小，她们都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大大方方。 “真好看啊！”李星星惊叹。 沪上女人不愧是沪上女人，哪怕在二十一世纪生活过，李星星仍然觉得她们有一种外地人难以比拟的味道，一种形容不上来的气质。 她甚至看到了穿梭于大街小巷的各种自行车、各种私家小轿车。 私家车以进口车为主，国产的极少，大部分是民国剧中经常出镜的福特、雪佛兰，而非自己见过的捷豹牌，可能这款车在沪上也是少见的。 难怪都说沪上人有钱呢。 果然壕！ 陈念恩的表情柔软，“星星，你来沪上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找我？” 李星星笑嘻嘻地道：“你想问我为什么在赵家吧？我很聪明地猜到了。哥哥，我跟你说，我是赵海云同志的临时翻译，赚了一万元工资和几千块的购物津贴，我们先去的燕京，前两天才到沪上。接待的那对外国夫妇今早离开，我就请赵海云同志通知你来接我了。” 陈念恩既骄傲又担心，“娘知道吗？” 李星星挠挠头：“我离开梧桐市时，娘陪姥姥姥爷看望七姑奶奶家的表舅，不在家，但我有拜托大舅转告，她应该是知道的。” “知道不代表不担心呀！” 下了车，以三分钱一个字的价格，陈念恩先给李秀红发电报：“于沪上接到妹妹。” “哥哥，你想得真周到。”李星星跟在他身后，不吝赞美之声，然后开始为自己没想到这一点而找理由，“在燕京的时候我也想给娘写信报平安，可是我很忙。” 住在国宾馆的半个月里压根没办法和外界联系。 很严格。 作为胆怯少女，只能强装若无其事。 陈念恩的回应就是摸摸她头顶。 “我住单位分的双人宿舍，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进去，我下午还得上班，先安排你住单位招待所。”徐明堂经常不洗他的臭袜子，陈念恩可不想熏到自己妹妹。 “好呀，好呀！”一个人住，最方便了。 虽然没有赵家大宅以及民族饭店的豪华舒适，但和陈念恩的单位相邻，而且安全，毕竟是经常接待各个机关单位工作人员住宿的地方。 陈念恩给妹妹定了单人间，房间不大，有独立的卫生间和热水供应。 李星星竟然觉得十分满足。 她的要求啊，真是低到尘埃了。 嘤嘤！</p> 第122章 切1糕 安放好行李，表针定格于十一点十五钟。 “哥哥，哥哥，我有饭盒，我要你们食堂尝尝你们平时吃的饭菜。”李星星说道，“回家好跟娘说你平时是不是我们报喜不报忧！” 避免哥哥的钱包大出血，她不去沪上国际大饭店了。 是个格外体贴的好妹妹对不对？ 妹妹这么好了，哥哥得更好才行。 嘻嘻嘻！ 陈念恩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京津沪的粮食供应必不可少，前段时间从咱们梧桐市调来一亿斤细粮，我日子过得很好，你和娘不用担心我吃不上饭。倒是你们，风不调雨不顺，我很怕家里没有收成，让你们饿肚子。” “别的地方我不晓得，咱们大李子村的红薯够填肚子的，没饿死人。”李星星拎着装饭盒、筷子和搪瓷缸的帆布挎包，“我不管，我就得看看你的饮食环境。” 陈念恩只好带她前往单位食堂。 路上，他拎着帆布挎包，而李星星则两手空空。 没到下班的时间，食堂很空，饭菜窗口没人排队，李星星仰着精致的小脸，看窗口旁挂的小黑板儿，上面写着今天供应的菜单和价格。 青菜汤1分！ 干豆角炒肉丝2毛！ 净炒肉丝7毛！ 猪血豆腐1毛！ 炒豆干5分！ 土豆丝5分！ 炒青菜5分！ 馒头一个5分！ 大米饭4两1毛！ 高粱米豆饭1斤1毛5！ 切糕1斤3毛4！ “切糕！”李星星惊呼。 天价切糕玛仁糖吗？ 好东西啊！ 全是葡萄干、大红枣、核桃仁、花生仁、巴旦木仁、芝麻仁、玫瑰花、玉米饴、葡萄汁、蜂蜜做成的，跟压缩饼干似的，密度高，小小一块就有几斤重，值好几百块钱。 但它是高热量，耐饿。 一斤切糕三毛四，太便宜了叭！ 她家批发超市里卖的切糕定价好几十呢！ 陈念恩闻声就对窗口内的打饭工说道：“先给我称两斤切糕。” 李星星忙凑到跟前，“哥哥，不用买呀，我有切糕，我给你带了些，饿的时候垫肚子，可管饱了，我就看看你们食堂咋卖得那么便宜！” 她咦了一声，“不是切糕啊！” 白白的，嵌着红枣，有点像糯米糕。 陈念恩仍称了两斤切糕，“你说的切糕是什么？这儿的切糕就是糯米切糕。” “我说的是玛仁糖，可甜可甜了。”回来就让哥哥涨涨见识。 年纪四五十岁的打饭大妈包好切糕递给他们，看了看李星星，笑问道：“陈同志，没下班就带你对象来吃饭呀？长得怪俊的，白白净净，和你很配哟！” “我妹妹，亲妹妹，不是对象。”陈念恩正色道。 打饭大妈啊了一声，“你妹妹？” “亲妹妹，同一个爹同一个娘生的，我叫李星星。”李星星顶着娇俏小脸冲她甜甜笑，“大娘，麻烦你给我哥哥打一份净炒肉丝，再打一份炒青菜、一份土豆丝和两份大米饭！” 打饭大妈道：“你一个人吃得了八两米饭？” “八两？”李星星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一份不是四两吗？我吃半份，哥哥吃一份半，他是男同志，胃口大。” 打饭大妈对陈念恩道：“陈同志，没跟你妹妹说你经常自己带米蒸饭啊？” 陈念恩笑了，“没来得及。” 又对李星星道：“我蒸四两米，足够我吃了。” 冰雪聪明的李星星立刻明白了，闹了个大红脸，“那就打半份米饭吧！”</p> 第123章 富三代 打好饭菜，兄妹俩就近找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见哥哥给自己挟净炒肉丝，李星星端着装米饭的饭盒避开，“一份炒肉丝统共就一点点肉，哥哥你把它吃完，我不爱吃，我已经吃腻了！” 这话说得，打饭大妈忍不住笑了。 “哪有人吃肉吃腻的？小李同志，你一定在开玩笑。”她说道，顺口又接一句：“就是我们单位食堂，也不是天天有肉菜供应。” “我才没有开玩笑呢！”李星星就是不爱吃食堂做的炒肉丝。 卖相不佳，香味没有，看着就倒胃口。 品尝过佛跳墙、清炖狮子头等绝顶美味的她，舌头已经变刁了。 与其食不下咽，不如不吃。 陈念恩不太相信妹妹的话，正如打饭大妈所说，哪有人不爱吃肉？ “星星，你别哄我。”他道。 李星星举手发誓：“绝对没骗你！” 她眨巴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左右张望两眼，发现窗口内的打饭工没注意，她才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是嫌他们炒得不好吃！哥哥，我没想到他们手艺那么差，辛苦你解决了。等你休息了，我请你吃好吃的，佛跳墙、松鼠鳜鱼、红烧狮子头，国际饭店里面肯定是应有尽有！” 陈念恩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富裕人家收养妹妹了。 分明是娇生惯养！ 难怪给他汇款时多寄三百，叮嘱他买第一百货的时髦货。 摇摇头，陈念恩吃着妹妹不吃的炒肉丝。 正好同事们下班冲过来打饭，徐明堂直接凑到他们跟前，见状震惊了。 “好啊，陈念恩，你可真不是个好哥哥，居然让咱妹妹吃青菜土豆丝儿，自个儿光挑肉丝儿！”他义愤填膺地指责陈念恩。 李星星忙道：“你谁啊？干嘛说我哥哥不是好哥哥？是我自个儿不爱吃肉。” 徐明堂更震惊了：“竟然有人不爱吃肉！” “有人喜欢吃肉，有人喜欢吃素，有什么好奇怪的？”李星星挟一大筷子青菜放进自己饭盒，“你让开，别打扰我们吃饭。” 陈念恩也道：“明堂，赶紧打饭去，炒肉丝十分有限，晚了就没了。” 徐明堂一听，撒腿就冲向窗口。 那速度，跟哪吒踩了风火轮似的。 李星星啧啧称奇，“哥哥，你同事他不太稳重啊！” 瞧着，年纪可不小了。 陈念恩莞尔一笑，“他是我的好朋友徐明堂，性子有点太活泼了，人不坏，很厚道，又仗义。他爸是第一百货的总经理，我给你买的许多紧俏货都是找他帮忙。” 哦豁！ 第一百货总经理的公子！ “富二代呀！”李星星对徐明堂刮目相看。 真看不出来呀！ 不知道他是资本家的子女呢，还是劳动人民的子女。 最近，李星星涨了很多见识，发现大部分公私合营企业里身居要职的都有原主人，譬如赵海云，譬如金逸轩，譬如赵海云在梧桐市第一饭店宴请的各位亲朋。 陈念恩奇道：“富二代？什么意思。” “有钱人的二代子孙。” 陈念恩理解了，“倒是贴切得很！不过他不是富二代，而是富三代。南京路有他们家的公寓和门面，在他爷爷名下，一年的定息高达好几万。” 第124章 邀请 然而，李星星并没有很羡慕。 过几年，他们都得倒霉，身份也低人一等。 徐明堂天性乐观，并没有感受到几年后的巨大危机，他端着自己的饭菜和陈念恩、李星星凑一桌，笑嘻嘻地道：“妹妹，轮到我的时候没净炒肉丝，猪血豆腐和干豆角炒肉丝还有些，你要不要尝尝？” “谁是你妹妹呀？”李星星道。 “我和你哥哥是好兄弟，比亲的还亲，你是他妹妹，不就是我妹妹吗？”徐明堂非常自来熟，格外嫉妒陈念恩，嫉妒他有个漂亮妹妹。 真是太漂亮了。 一双大眼睛满满的灵气。 李星星已经吃饱了，她抱着陈念恩的手臂，对徐明堂道：“我只有一个哥哥！” 好哥哥，一个足矣！ 陈念恩嘴角翘了又翘，眼里的笑意全淌出来了。 没等徐明堂抗议出声儿，他们顶头上司张建国在最后一个座位坐下凑热闹，“陈念恩，不介绍一下你妹妹吗？” 陈念恩无奈地道：“我妹妹，李星星。” 又对李星星作介绍：“星星，这位是我们副局长张建国同志。” “我和你爸是老战友，多年的交情了。”张建国顺口就对李星星说道，打量她两眼，露出一副慈爱的表情，“好不容易来沪上一趟，改天跟你哥哥到我家坐坐。” “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跟哥哥到您家中拜访，但您不必提陈狗蛋同志，我和他从来没见过面，不熟，相当的不熟。”李星星认真地道。 生活费可以收，茅台酒可以要，父女感情就不必培养了！ 感情上，她向着生育她疼爱她的亲娘。 渣爹？一边去！ 张建国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虽然不知道陈向阳冒出来的这位女儿是怎么回事，但他清楚陈向阳从军数年就在外娶革命伴侣的前前后后，把陈念恩母子扔在老家不管不顾确实有点不仁义，想必是在建国后只把父母兄弟和儿子带进城，撇下女儿和前妻相依为命吧！ 李星星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场面，对陈念恩道：“哥哥，你吃饱了吗？不是说你下午上班吗？先送我回招待所吧。” “好！”陈念恩起身收拾饭盒和筷子。 洗完，装好，他送李星星回招待所，又问服务员要了一壶热水提到房间，再三地叮嘱李星星注意安全，“下班后我来接你一起吃饭。” “好的，我的管家哥哥！” 趁着下午独自在房间里，她整理了一下行李。 正当季的衣服鞋子放在外面穿，冬天的衣服收进箱子里锁上。 给陈念恩准备的燕京特产单独拿出来。 想到中午说的切糕，李星星又躲到卫生间中，进入自家超市翻找切糕。 老爷子带她到西北旅游时找维族朋友做切糕，做好后就切成块用真空包装运回家乡，贵是贵了点，卖得一直挺不错，后来就一直合作走物流，毕竟味道是真好。 仍旧只能待十分钟，里面的生鲜倒是一直呈保鲜状态。 就好像，整条街的时间都静止了。 时间一到，李星星抓着几样东西和一大包切糕出来了。 小块包装，只有一两，吃起来比较方便。 拆掉真空包装塑料袋，将切糕堆在一起，改用牛皮油纸密密地裹住，用细麻绳捆上，然后再把包装袋全数塞回自家超市垃圾桶。 第125章 捡漏 李星星谨慎到了极致。 做翻译的这段时间，和住在国宾馆的半个月里，她始终没从自家超市里取东西。 这会儿能放飞自我了，她也没有很出格。 昨晚在赵家休息得很好，李星星现在一点都不困，索性换身衣裳，挎着鼓鼓囊囊的一个行李包出门溜达，里面习惯性地装了些紧俏物资。 不是背篓，因此数量并不多。 身在异乡为异客，她不敢随便卖东西，即使真正的好东西大部分在沪上。 找路人问明古玩市场的地点，她溜溜达达地踏进去了。 沪上的古玩市场没有被取缔，从私有转为公私合营，和燕京的琉璃厂一样，很兴旺。 她手里仅剩三千多块钱，不知道够不够花。 为了省钱，只能捡漏。 清代官窑的年代不是很长久，琉璃厂的价格很便宜，其他的古玩并不便宜，李星星只能悄咪咪地捡漏，买那些古玩店老板自个儿当成非古董卖的东西。 这些，很多的。 她爷爷凭着深厚的鉴宝知识和精准的眼力，结交过一位沪籍的古玩大家，他年轻时就捡了不少漏，跟他们说过沪上六七十年代的古玩市场和行情。 踏进一家古玩店，梁晶晶意外发现一尊白瓷观音。 放在角落里，全身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但这尊白瓷观音泛着淡淡的肉红色，慈眉善目，雕工精细。 是德化白瓷的上乘之作！ 梁晶晶没先问观音的价格，而是拿起不远处一块满绿翡翠佛公吊坠，整体宛如胳膊粗，很大很厚实，满满的阳绿色，非常透，闪着荧光。 “这个，多少钱呀？”她问，低头发现台上摆的全是玉石制品。 翡翠、白玉、青玉、青白玉等等?有新有旧。 店中招呼客人的不是学徒，而是一位中年男人?瘦瘦的，个头儿也不高，他凑过来看看李星星手里拿的翡翠佛公，“新货，料子不错?雕工好?你给三十吧！” 对李星星来说当然很便宜了，她嘴上却嫌贵?“能不能便宜点？” 老板唔了一声，“最少二十五。” “二十五就二十五。”便宜五块钱呢?够吃好几天的啦！ 李星星根本压不住蠢蠢欲动的手，又挑选一些精美的玉石制品，然后乘着店中没人?跟老板说道：“那尊观音出不出？” “啥？”老板没反应过来。 因为?李星星刚刚挑了两块观音坠子?一块翡翠?一块白玉。 李星星低声道：“我家老奶奶信佛，家里供奉一尊观音被打碎了?再没露出过笑脸?我看你这尊白瓷观音面相慈和?想请回家讨老太太欢喜。” 老板瞄了一眼白瓷观音?“你给十块钱吧！” 不贵?太不贵了！ 明代早期的德化白瓷啊！ 李星星迅速结账一百多元，把这些东西拿下来。 在老板装盒包装的时候?她继续溜达，却从几十件中民国仿制秋操杯中发现有一件是真品，不动声色地花白菜价买下来。 大客户啊！ 老板马上来了巨大的热情?喋喋不休地向她推荐高价古玩。 李星星很快就看透了他。 他，作为古玩店老板?鉴宝水平实在一般，一边把赝品当真品推荐给她，一边把真品当赝品卖给她，真是够令人发笑的。 第126章 交换 李星星却很喜欢老板，容易捡漏。 她笑嘻嘻地跟老板攀交情，很快知道他也姓李，爱吃爱玩，不爱干这行，奈何古玩店是他祖辈传下来的，公私合营后就由他来打理，一边收货，一边卖货，大部分的东西移交给工艺品进出口公司就行了，有专人进行筛选，然后出口赚外汇。 目前就是学徒和老师傅到工艺品进出口公司送货了，剩下他一个人看店。 “咱们一个祖宗的呀！”李星星马上说道。 老板很惊讶，“这么巧？” “是啊！难怪我见到老大哥您觉得格外亲切呢！”李星星眨巴着大眼珠子，从行李包中取出一油纸包的芸豆卷和一包茯苓夹饼，“老大哥，我请你吃燕京特产！刚从燕京来，着实买了好些特色食物，尝尝，来尝尝。” 其实是从自家超市里拿出来的，拆了包装用油纸包。 特产是买了，却是带给夏明星和家人的，都是一些经久耐放的，也成为她从批发超市拿东西的掩饰，她确实是从燕京来的呀！ 李老板眼睛一亮。 他看的不是芸豆卷和茯苓夹饼，而是行李包中用白纸封条包着的挂面。 “妹子！”他压低声音，“你包里的挂面，让点给我行不？我家老娘牙口不好，就爱吃些软烂的，可这年头的细粮限量，不好买，我正愁得睡不着呢！” 李星星大气地道：“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让不让的？老大哥，我送你！” 李星星豪爽，他也痛快，“行，妹子，你再看看自己买什么，老大哥我给你进价！” “老大哥，您能做主呀[华夏天空小说网 .xyz]？” “能！反正赚不赚都是国家的，我操什么心啊！”李老板一脸无所谓?“来来来，你尽管看尽管挑?我店里算得上是应有尽有。” 李星星不客气地挑了一块砚台、四枚印章、三件瓷器、两件象牙雕和十几卷字画。 不够，仍然不够。 太多的宝贝等着她购买了。 略停顿片刻，她接着又选了七八件瓷器和玉器字画。 总共才花二百多块钱。 有一件永乐年间的青花罐，据李老板说，收购价是八块钱！ 李星星向他借里间大桌子?把行李包中的食物掏出来?腾空，然后把自己买的东西细心包装好塞进去?主要是瓷器，需要用稻草、旧报纸裹起来。 李老板盯着散落在桌子上的各色食物。 有燕京特产和挂面?有大米，有面粉，还有油纸包的腊肉、腊肠和肉干什么的?散发出浓郁的肉香味?他一闻就晓得了。 “妹子?亲妹子。”李老板压低声音?“你这些全出手给我，成不？” “成啊！”李星星笑道?“但我不要钱不要票?我就要老物件儿。我手里还有些东西?也是从别人手里拿的?您能给我牵个线儿吗？” 李老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谁家里没个三五件老东西？我自己家有，街坊邻居家里也有?常拿到我店里卖掉，然后再去想方设法地买粮食。这年头儿，啥都不重要?有吃的就能保命，我家倒还好?有点钱，别人家可就难了。” 第127章 暗格 李星星和李老板约好时间，然后吭哧吭哧地背着行李包回招待所。 碗碟摞在一起才节省了空间。 赚大发了！ 嘻嘻嘻！ 光装在行李包中不是那么回事儿，她下楼到附近的旧货市场花三十块钱买一口大木箱。 对，比古董贵。 沪上人精打细算是出了名儿的，二手市场生意火爆。 这口木箱不简单，红酸枝木，据卖家说是他奶奶的嫁妆，后人吃不上饭才拿出来卖掉。 李星星半截身子伸进箱中清理四壁，忽然咦了一声。 这箱子，不对劲儿啊！ 瞧外面的尺寸，箱子内部应该是又深又宽又大，可她却觉得里面的空间有点小，尤其是高度，比外面短了那么一截。 有猫腻儿！ 李星星研究了半天，终于在底部发现了一个暗格。 从随身店铺里找出工具撬开暗格，里面竟然放着四个扁平扁平的雕花木盒，肩并肩地放着，正好挤满暗格空间，严丝合缝。 赶紧打开，赶紧打开！ 第一个里面装着叠好的绣品，李星星稍稍一翻，发现这批绣品以顾绣居多，苏绣次之，看上面的绣工和落款，全是民国以前的刺绣界名家！ 第二个、第三个里面竟是满满的金条！ 大黄鱼，十两一根的大黄鱼！ 第四个稍逊一筹，是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有两个格子，一个装着一小袋钻石，一个装着红锦缎包的一条老坑玻璃种满绿圆珠项链和一枚马鞍戒，肉质如丝绸一般温润柔滑，绿得匀净，绿得起光?绿得流油，全圈晶莹剔透?肉眼看没有任何瑕疵。 李星星拿出金老太给她的蓝水绿手镯作对比，竟然是惊人的一致！ “卧槽！”发大财的节奏吗？ 沪上果然遍地宝贝。 听到敲门声，她立刻把箱子盖上，然后去开门，随即露出笑容：“哥哥！” 陈念恩看到满地狼藉?“这些都是什么呀？” “我买的！”李星星拉他进来?关上门，把箱子打开给他看到暗格里的四盒东西?低声道：“我准备找原主人还给他们！” 陈念恩呆了一呆，“你买箱子带的？” “是啊?真没想到，人家祖上肯定是大户人家，就是脑子不够用?死前也不知道把宝贝的存在交代一下。”李星星忍不住吐槽。 “你舍得送回去？”陈念恩眼睛盯着她。 李星星耸耸肩?“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是我的?我昧下来会觉得一辈子良心不安。再说，人家是吃不上饭才卖掉的?得到这些东西?他们不用再担心吃饭问题了。” 陈念恩目露赞许：“我陪你！” 暗格复原?他扛着箱子?李星星拎着皮包?两人到旧货市场。 卖给她箱子的人已经不在原地了，隔壁摊上的老头儿见他们回来找?以为是想退货，忙道：“货物卖出，概不退还啊?小同志！” 李星星忍不住一笑，“不是退货?箱子出点问题，我找卖箱子的小伙子，看他能修不。” 老头儿不大相信，“你们可别哄我！人家小豆子生活艰难，爹死了，娘瘫痪，一个妹妹年纪小，刚卖到钱他就拿去给他娘买药去了，退还是没法退还的。” “真不是要钱的，您就跟我说他住在哪儿。”李星星道。 老头儿指了指后面，“穿过两条弄堂，你说找小豆子，有人带你去，他在我们这一片儿就是打扫卫生的，大家都认得他。” 第128章 物归原主 李星星和陈念恩好不容易才找到小豆子家。 弄堂里狭小、阴暗又潮湿的亭子间，一左一右两张木板床，床底下塞满杂物，屋里就只留个下脚的地儿，一边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嘴歪眼斜的老妇人，一边床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头发稀疏，麻花辫都扎不起来。 李星星没嫌弃屋里的气味难闻，问道：“是小豆子家吗？” 老妇人口不能言，小姑娘怯生生地道：“我哥不在家。” “小豆子是你哥哥呀，你好呀！”李星星从兜里掏一把大白兔奶糖塞给她，目光却看向老妇人，“我找小豆子有点事，他什么时候回来。” 话音刚落，小豆子就拎着中药包满头大汗跑进来了。 “你们找我？”他看向陈念恩脚边的木箱，不禁道：“钱被我用来买药了，退不回！” 李星星安抚道：“我们不是退货的，你不用担心。” 小豆子心中一宽，“不退的话，你们把箱子送来干嘛？” 李星星没回答，而是看了他妹妹一眼，“有些话，有些事儿，不宜让你妹妹听到看见，能先让她出去玩一会儿吗？” 小豆子听了，立即道：“阿秀，你出去玩一会儿。” “哥哥，姐姐给的。”阿秀举起手，把一大捧奶糖给他看。 小豆子一愣，看向李星星。 李星星微笑道：“给小妹妹吃的，咱们先说正事。” “行。”小豆子收了奶糖，只给妹妹一颗放在嘴里，“剩下的回来吃?别拿出去叫人给抢了。你到楼下玩，听到我叫你再上来。” “好的。”阿秀听话地下去了。 李星星示意哥哥关上门?自个儿打开箱子，起开暗格，掏出四个木盒并排放在阿秀坐的床上，“我发现的，还给你比较好。” 小豆子打开电灯?随口问道：“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听了李星星的话?小豆子打开了，然后他腿一软?坐倒在地，结结巴巴地道：“金条！” 他那瘫痪了的老娘瞬间睁大眼！ 第一眼只看金条?李星星表示相当服气。 “我记得你说是你奶奶的陪嫁，那么应该就是你们家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李星星脸上没有半点贪婪?“有这些东西?你低调地出手一点点金子?日子就会好过起来。” 小豆子吃惊道：“物归原主？”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李星星失笑道：“是你的?不该还给你吗？” “我没想到！”小豆子爬起来，拍拍屁股?手足无措?“你把箱子买走了?你发现的宝贝?你原本可以昧下来?昧下来就是你的了。” “我可是拾金不昧的好同志！”太高尚，太伟大了！ 李星星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到了。 小豆子扭头看向他娘。 他娘呜呜两声。 “我明白了?娘！”小豆子把盒子推到李星星跟前。 李星星奇怪地道：“干嘛？” “姐姐，您先挑！”小豆子真心感激她，两盒子的金条呢?一根就够他们母子三人过上好日子了，“您可以不送回来?可您送来了，我们非常地感谢您，愿意分一部分给您。” 第129章 签字画押 听了小豆子的话，李星星呆了呆。 “小豆子，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对我眨眨眼！”她说道。 金条耶！ 还有钻石、翡翠、名家刺绣，全是好东西！ 小豆子反而被李星星逗笑了，可能是突如其来的财富给他生活的底气，瘦巴巴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开朗，“真送您。姐姐，没有您的拾金不昧，我们哪来的金子呢！” 李星星闻言就不客气了：“我真挑了啊？” “随便挑。”小豆子道。 李星星从刺绣里随便挑两幅，又把两件翡翠给搂到手，舍下了打开给小豆子看过的一袋子钻石，“小豆子，待会儿我得写张字条，你给签字画押，免得将来反悔。” 小豆子看着她的举动，被感动得直抹眼泪。 “姐姐，您没拿金条！”真是大好人呐！ “翡翠和钻石也很值钱的，你别不识货。”李星星认真道，“这样的好东西，可遇而不可求，项链正好配我从前得的一副镯子，所以才没跟你客气。” 小豆子坚持道：“姐姐，金子最值钱！” “好叭！你说金子最值钱就是金子最值钱。但是你听话，把那一袋钻石和绣品都好好地藏着，将来值钱了你再卖出去，现阶段偷偷地卖一根金条就够你们生活了。” 李星星好心地提点他。 小豆子摇摇头，把整盒绣品和钻石推给她，又分十根金条给她，“姐姐，你喜欢那些花布，都拿去吧！或许将来很值钱，但现在的确不值钱啊！都是容易惹麻烦的东西，我们家成分不好?好些人家明里暗里地盯着呢！何况，别看我们这弄堂又老又破旧?可家家户户都有那么几件老东西，送人都没人要。” 李星星惊呆：“送人都没人要？” 跟李老板说得一致。 可是，别人不要，送她啊！ 她要！她全部都要！ “我娘没瘫痪的时候，给我表姐一对玉镯子做嫁妆?她就生气给摔了?嫌我娘没把金镯子送给她，可那金镯子已经卖给银行了啊?卖的钱给我爹治病了。”小豆子说完，趴到地上?从床底下掏出一个铁盒子递给李星星。 李星星打开一看，“有钱人呐！” 里面乱七八糟地堆着翡翠、白玉、玛瑙、宝石等饰品，二十来件?成色中等。 小豆子却道：“真的不值钱?卖不出去?古玩店倒是有收的?给的价格很低，上个月实在没钱买药?我就卖了一对玉镯子?说不是老玉?才给我一块钱。” 坐拥宝山而不自知啊?这孩子。 李星星叹道：“你有金条了?这些东西你就收着吧，将来给你妹妹做嫁妆是极好的。” 小豆子娘啊啊两声。 小豆子明白?把整个盒子送给李星星，“送姐姐。” 李星星指着自己的鼻子，“送我？我都跟你说它们以前和将来很值钱了。” “送您！”小豆子真诚地道?“我给您写一张字条，签字画押按指印?保证我以及我们全家和子孙后代不向您讨回来。” 李星星算了算，确实得三五十年后才变得值钱，“我真收了啊，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不反悔，绝对不反悔！”小豆子找纸笔给她写字条。</p> 第130章 换换钱 扛着箱子回招待所，李星星分了五根金条给哥哥。 小豆子坚持给，她就笑纳了。 陈念恩没收，“全是你自己的功劳，你自己留着当嫁妆。” “哥哥，我喜欢翡翠！最爱翡翠啦！”李星星把蓝水绿的翡翠珠链挂在脖子上，对着墙上的一面镜子，挤眉弄眼扮鬼脸，臭美得不行，“我可真好看啊，真呀真呀真好看，和蓝水绿相得益彰呀，相得益彰、相得益彰！” 她今儿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衬得翡翠愈加通透欲滴。 特高贵，特典雅！ 李星星忽然有一种身价倍增的感觉。 难怪那些大富婆都钟爱翡翠。 太美了！ 绿得很有灵气。 陈念恩问道：“你喜欢这些东西？” 李星星认真地道：“哥哥，我跟你说，天底下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珠宝，没有，如果有人说她不喜欢，百分百是她买不起或者不愿意表现出来，给自己立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高雅形象！那五根金条你得收着啊，不许不要，以后娶媳妇有很多花钱的地方，娘估计是没钱给你的。至于我的金条，我拿到银行换成钱，然后买古董，买珠宝！超棒的计划，完美！” 顿了顿，她好心地建议道：“哥哥，你也可以学我，卖掉金条，借着自己身在沪上的优势，低价收购古董和珠宝。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几十年后你会感激我的，哥哥。” 理财方法，她给了。 信不信，听不听，全看她哥哥了。 好在陈念恩很温柔，“好，哥哥听你的。” 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想换成现金，我明天找徐明堂?别到银行里引人怀疑了。明堂家里有很多现钱，他们一直在偷偷地收购黄金，觉得黄金比现金更有保障。” 李星星却摇头：“到银行换。一则支援国家建设，二则好解释钱的来源。” 送上那么一批研究资料，聊天时?陈同志跟她保证过?绝不会派人暗中盯着她，让她尽可能放心地到处玩?甚至开玩笑说，哪怕她再拿出一些东西?他们也不觉得奇怪。 因为，一定是李峥嵘留给她的。 神秘消失十八年，出现就叫孙女奉上一大批研究资料?李峥嵘他不是个简单人物。 好在?他一心向国。 不管他做过什么?不管查不查得到?大功可抵。 饶是如此，李星星也不敢大意?之前和李老板就是在里间交易的。 李老板晓得利害?她偷偷摸摸地给?李老板偷偷摸摸地收?跟她再三保证不会告诉第三个人?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凡是到黑市买过高价粮食的，都知道这一点。 毕竟?很多来路不正。 国家收购黄金是有用的，因为国外有些先进仪器必须用外汇买，而黄金可以换外汇。 第二天?李星星拿着五根金条分别到不同的银行里兑换，沪上土豪多?不用介绍信，一根金条可以兑换到一千三百块钱，五根就是六千五，又够她挥霍一阵子了！ 揣着钱，穿过大街小巷再出来，换一副形象，拎着行李包。 赴约，赴约！</p> 第131章 国3宝 李老板见到李星星，赶紧迎进里间。 “妹子，你不是说喜欢老物件儿吗？我拿了你的东西，就另外花钱从街坊邻居手里收了些，你瞧瞧满意不，不满意咱们再谈。” 那些食物带回家，全家人都很高兴。 虽说他有些钱，但国家搞计划经济，他不是那些门路广的大资本家，因此一家老小吃喝上很是短缺，又不敢进黑市进行交易，只能偶尔到国际饭店打牙祭。 去晚了，就排不上号。 李星星瞪大眼，看着李老板拎起两个竹筐放在桌子上，跟拎着两筐破铜烂铁似的。 一个精瘦精瘦的老头儿在旁边哼了一声：“自个儿没那份眼力见儿，找我当苦力，我亲自鉴定后拿回来的，给人的价格比古玩店收的还高一两块钱，不敢说百分百保真，但真品肯定比赝品多。可我们这位大老板呀，他就分给我一块老腊肉和一把挂面，忒小气！” 他是李老板的师兄，关系十分亲密。 李星星笑了笑，拍拍行李包，“要是东西好，谢礼是足足的！” 李老板冲她竖起大拇指：“好妹子！” 接着道：“东西好不好，你放心！我师兄别的不行，就眼力好，他不希望这些东西收吧收吧然后交给工艺品进出公司，经过评定分级后卖到国外去，所以这一回愿意跟我同流合污，国内谁来店里光顾，我们都卖给他。” 一件件地拿出来给李星星验收，有瓷器，有木雕，有铜杯铜盘，有铜钱银元，有书籍字画，有砚台笔筒?有印章玉碗，有翡翠玛瑙白玉宝石一类的饰品。 随便堆放?一点都不珍视。 李星星仔细看了看，正如老爷子说的，十之八九是真品，有的收藏价值高，有的收藏价值低?但其中有几件明清官窑瓷器极好?搁几十年后，最便宜的一个盘子都得上千万?更别说还有一些珍品玉器玉饰，不是小豆子送她那些所能比的。 行李包推到他们跟前?“别的倒还罢了，里头有一根老火腿，托人弄到的。” 李老板果然很高兴。 皆大欢喜?真真的皆大欢喜。 他们?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各自收好自己需要的东西?没提一个钱字?心照不宣。 有了私交，李老板的师兄白云溪就跟李星星掏心窝子说实话：“咱们店里卖东西?价格公道?基本上是收购价上加价20%?再多就是投机倒把要问罪的了。不过?除了一些经济宽裕的老干部?很少有人来光顾，大部分都是交上去。说是工艺品进出口公司有专人评定分级?可谁能百分百地保证不出错？好些文物级别的东西就是这样被卖出国的。” 李星星恍然大悟，怪不得古玩店里都是白菜价呢！ 贵的，是外国友人服务部和友谊商店。 她不差钱?再买买买！ 白云溪见李星星一心搞收藏，特地开柜子拿出一个宣德年间的霁蓝釉碗?“你收吗？我们是留不住的，上回我见一个这样的瓷器出了国。你要的话，十块钱拿走！” 李星星倒吸一口气：“十块钱？” 白云溪点头道：“八块钱收的，定价十块钱卖出去，没违反规定。但是，小李同志，你得答应我，永远不可以卖给外国人。” “我答应！”这东西，将来只有捐赠一条路。 因为，它是国宝，是文物。</p> 第132 章 蓝翎自行车 陈念恩一周上六天的班，只周末是法定节假日，往往还得不到休息。 李星星却是安静不下来的性子，不再惦记着友谊商店的她天天混迹在古玩市场里。 李老板没啥鉴宝的本事，朋友倒是蛮多的，得了李星星的好处，常带她到各个古玩店里闲逛，今天收个永乐年间的青花，明儿买件雍正年间的粉彩，偶尔碰见喜欢的东西差点进工艺品进出口公司，托了人，花点钱，也能拿到手。 再转转，收点宝石翡翠压根不是难事儿。 许多老玉都是论麻袋卖的，最贵的级别一袋子才几百元。 真便宜呀真便宜！ 李星星就像个散财童女，一直买买买，买买买，认识很多古玩界的牛人。 不知不觉，又攒了十几箱。 找谁帮忙呢？ 李星星借用陈念恩单位的电话，笑嘻嘻地联系了陈同志。 陈同志忍俊不禁：“你到底有多喜欢这些不当吃不当喝的玩意儿？行了，我知道了，我叫赵海云同志给你安排，直接送到梧桐市李家老宅，保证万无一失。” “太感谢您了！”李星星喜滋滋。 那些资料真没白奉献，看看，现在买点古董运回家几乎是顺通无阻！ 当然，得感谢国家此时没有禁止古董交易。 挑周末，李星星和陈念恩特地到赵家大宅拜访赵海云，向他道谢。 赵海云哈哈大笑：“小李同志，咱们老交情了，说谢谢就太客气了啊！最近我也听说你在古玩市场上的丰功伟绩了，花了不少钱吧？要不要我赞助你一些？” 李星星眨眨眼：“您有赞助我的钱，不如和领导们谈一谈，凭自己的人脉和金钱进口一批粮食捐给广大人民老百姓?更多人惦记着您的慈悲，对您的形象大有好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多做点好事儿总不会错的。” 赵海云摸了摸下巴，“你说得有道理，我得想想。” 别人觉得她天真烂漫，是个被娇养的小姑娘，只想吃吃喝喝爱打扮?可赵海云却觉得她心里很有成算?承了自己的人情，说这些话绝不会无的放矢。 李星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赵同志?我姑且说说，您就姑且听听?进口粮食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得用外汇才行。” “外汇倒是不缺，我在海外有账户。”赵海云道。 李星星哦了一声。 差点忘记这位是土豪中的土豪了。 因李星星透露出离开沪上的意思?短期内没有理由是不太可能再来沪上?赵大土豪竟有礼物相赠?拍拍手?叫人推来一辆坤车并捧着一个首饰盒。 坤车就是女式自行车。 相比二八大杠，它显得格外轻巧。 牛皮车座、高碳猛钢车架、有博士灯、有刹车技术。 “蓝翎自行车?才到沪上的英国进口货?民间称呼为凤头自行车。”赵海云对李星星说道?“咱们国产的自行车又大又笨重?这个更先进?更好骑，没有大扛?很适合你，到时候和你的古董一块托运回梧桐市，我再给你准备些食材和沪上特产。” 李星星哇呜一声?“送给我？” 蓝翎牌，她听老爷子说过啊?老爷子捡到自己之前就有了，在沪上很流行。 六十年后的人常说，六七十年代骑自行车不亚于开小轿车，飞鸽凤凰大永久都是小宝马，爱惜得不行，但蓝翎自行车却是轿车中的布加迪威龙，真正的奢侈品。</p> 第133章 打道回3府 喜提一辆布加迪威龙，李星星显得十分开心。 便宜占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脸皮厚，吃块肉啊！ 陈念恩却有点不得劲儿，在赵家吃过午饭回到招待所，柔声说道：“星星，收下赵同志送的重礼，会不会不太好？蓝翎自行车已很少见，首饰盒里的东西肯定也不便宜。” 对呀，没来得及看呢！ 李星星打开首饰盒，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片深浅不一的绿油油，全是晶莹透亮的老坑翡翠。 首饰盒一共三层，一层一套。 每一套都是一对手镯、一副耳环、一枚胸针、一条珠链和一只戒指，均用红丝线缝缀在黑丝绒底衬上，光彩华贵，绿意盎然。 三套翡翠，三种绿色。 用几十年后的行话来说，分别是帝王绿、阳绿和翠绿，虽然不是玻璃种，但都达到了高冰种的水准，水灵灵，光闪闪，珠宝感十足。 精明如赵海云，完全看透李星星的喜好了。 和田玉喜欢羊脂白挂红的，翡翠挑满绿的透的水头好的。 李星星啧啧称叹：“这位赵同志哟，果然是壕气冲天！赶明儿他遇到困难，我要是不替他说说话，我真对不起他送的豪礼！” “真的没问题？”陈念恩问道。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大不了，下次和陈同志通信时说一声就是。 除了电话号码，陈同志也把自己的地址给她了，就是为了方便联系。 李星星合上首饰盒，笑盈盈地道：“哥哥，我想回家了，可惜一直没能请你吃国际饭店的高价菜。要不要在回家前拜访一下你的顶头上司，那位张建国同志？” “不用?他昨天出差了。”陈念恩道。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回家喽！ 陈念恩虽然佩服妹妹交游广阔?但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上路，索性请几天假，借着老子的光，托人弄到两张软卧票，陪她一起回家。 至于行李物品和蓝翎自行车?均由赵海云派人随车押运?和他们同行。 上车前，给李秀红发了电报。 所以?他们傍晚刚下车就见到李秀红等着了。 不等兄妹俩喊一声娘，李秀红就伸手拍在李星星后背?“你这孩子，不声不响的跑那么远，一去两个月?打算急死我是不是？” 落手很轻?李星星压根没觉得疼。 她伸手抱着李秀红的胳膊?撒娇道：“娘?娘，我想死您啦！您有没有想我？我把哥哥带回家了哦！是不是大功臣？” 李秀红撑不住?一下子就笑了。 她双眼看向陈念恩?激动之余?眼泪汹涌而出?“毛蛋?我的毛蛋。” “娘。”陈念恩叫了一声，轻轻抱了她一下?“娘，我回家了。” “真好，娘又见到你了。” 李星星却是噗嗤一笑：“毛蛋？我哥哥的小名叫毛蛋吗？” 好好笑哦！ 乡下很爱给男孩子取名为狗蛋、毛蛋、铁蛋、黑蛋、驴蛋、大蛋、小蛋?一群蛋蛋吗？ 一声娇笑瞬间冲破母子重逢的伤感。 “不准取笑哥哥的小名儿，我以前给你起了小名儿叫毛丫?见你大了才喊你星星，没提小名儿。”李秀红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女儿，一脸心满意足，“都回来了，今天太晚，咱们明天回家，先住国营宾馆，开两间房。” 李星星忙叫住她，“娘，我们去梧桐街住，接收我的行李物品。”</p> 过第134章 见过的 到干净整洁的梧桐街，见到恢弘壮观的花园洋房，李秀红吓呆了。 黑沉沉的门匾上写有“李宅”两个金大字，门侧一旁墙壁上挂着崭新的告示牌，上面刻着“闲杂人等不准入内”的黑色字样。 龙飞凤舞，笔迹熟悉至极。 左右两只石狮子被擦得干干净净，威武霸气。 “我家，爷爷的老宅子，我们的家！”李星星对母兄大声宣布，然后蹬蹬蹬地跑上台阶，哐当哐当地扣动门环，很快看到两个兵哥给她开门。 陈同志说他们参加过行动，知道她的功劳。 即使没穿军装，也掩不住他们身上的一股彪悍凛冽之气。 两双眼睛，炯炯有神，闪着锐利。 “小李同志。”他们敬了礼，又做自我介绍。 一个叫陈奎，是陈同志的侄子，一个竟然是夏明星的哥哥夏明启，是陈奎的上司，和李星星有一面之缘，李星星当时没注意他也参与运输兼保护资料的行动。 不是她不细心，而是人太多，夏明启白天也没出现在她面前。 “夏明启同志，真是没想到啊！”李星星说道。 夏明启微笑道：“小李同志，你不是没想到，是没注意到，对不对？” 李星星嘿嘿一笑，马上转移话题：“辛苦两位同志了。” “不辛苦，应该的。”夏明启如此回答，接着说道：“小李同志，我是梧桐市本地人，所以很多事交给我来督办，我和陈奎把房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了，这座小洋楼的楼上楼下共有七个房间，两个卫生间、一个餐厅、两个客厅、一个厨房和一个储物间，家具物什全部到位?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或者再添些什么东西?我们一并帮你办到。” 李星星闻言忙道：“夏同志，别的不重要，我想问问我的东西到了吗？燕京的十二箱，沪上的十六箱，还有一辆自行车和几件行李。” “全到了。”夏明启带她前往储物间?“请你验收。” 箱子的封条都在?一丝儿没破。 随便打开一口箱子，包裹瓷器的报纸、稻草也没有被动过。 李星星放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现在仍是什么模样。 目光转了转，她发现储物间中不止一辆自行车?多了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正倚着白墙，闪烁着黑黝黝的冷光。 “夏同志?小陈同志?怎么回事儿？”她指着凤凰牌自行车。 夏明启笑道：“给你准备的。” 李星星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确定是给我的？我有自行车了?女式的蓝翎自行车。” “我们准备的自行车更早一些。”夏明启道，“除了自行车?还有一架缝纫机和一台半导体收音机、一座木质挂钟、一个马蹄闹钟。” 李星星搓搓手?“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夏明启又笑了笑?“小李同志?都是你应得的?上面特别批下来的。我和陈奎带你到处看看，家具是齐全的?大半是老家具，没更换，不过棉被床单、锅碗瓢盆和老灶台全部是新的?柴火和蜂窝煤也给你堆满了厨房内外，够你用上一年半载。” 何止呢?他们准备了一批粮油物资，足够李星星娘俩吃上一年。 里里外外，真是齐齐全全，细致到没谁了。</p> 第135章 惊喜 交接完，全新的钥匙上交，夏明启和陈奎终于可以暂离李宅。 “小李同志，我把陈奎带到我弟弟那里住一晚，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的团聚，明天再来给你和李同志办理户口迁移和房屋过户手续、粮油关系等。” 听了夏明启的话，李星星忙问道：“是去夏明星同志家吗？” 夏明启挑挑眉，“小李同志认得小三？我忘了，你和他跟和我一样，见过面。” “所以，麻烦你帮我捎点东西给他，我们上回约好了的，从燕京回来给他带特产，我后来去沪上，又加了点东西。”李星星迅速打开行李包，翻出给夏明星准备的那一份。 沉甸甸、鼓囊囊的一个大包袱。 想起赵海云准备的食材，她又选一些火腿和花胶、海参、瑶柱、鲍鱼、紫菜、海带、虾皮之类的海味装了一大包，对夏明启道：“夏同志，务必交给夏明星同志，跟他说我很快就会光顾第一饭店，到时候再见。” 夏明启答应了。 夏明星的房子距离梧桐街不远，大院子围着三间青砖瓦房和两间厨房。 他有钥匙。 开了锁进门，夏明星不出所料地不在家。 陈奎把两人的铺盖卷往椅子上一丢，张开手，伸了个懒腰，“头儿，你那兄弟够厉害的啊，居然和小李同志关系很好！不知道那个没打开的包裹里是什么。” 夏明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都说了是燕京特产。” “肯定不是，肯定有别的。”陈奎鼻子灵得很，“我都闻到一股肉味儿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闭上眼睛分辨道：“是猪肉？不对，不对，应该是金华火腿的味儿。” “你可真是狗鼻子！”夏明启又好气又好笑，“小李同志挑东西的时候你不是全部看到了，里面确实有一块火腿，兴许你闻到的就是它。” “不不不?不是，肯定不是?我闻的是包裹。” 夏明启懒得和他继续，“行了，把客房收拾下，然后出去吃饭，我们晚上住在这里?明天赶早办事。” 陈奎没动?用肩膀顶了顶他的胳膊，“头儿?你三弟是不是有心思？我大爷说，谁要是能娶到小李同志?那可真是三生有幸，积了八辈子的德！要不是我早就结婚生子，几个堂兄弟各有家庭?说不定我大爷就向小李同志推荐自己的儿子了。” 夏明启斥道：“别胡说八道！小李同志的事?不是我们能说的。” 他弟弟要是三生有幸?他求之不得?要是没那份缘分，现下说这些话?岂不是坏了人家李星星的名声？倒显得自己落了下乘。 陈奎举手投降?“不不说！头儿?你不回家看看嫂子？” 夏明启抱着铺盖进客房?打开，一边铺床一边说道：“给小李同志办完事再回家。待会儿不准在我弟弟跟前透露重要信息?就说我们奉命把李峥嵘老人的老宅子还给小李同志，所以在那里住了几天，帮忙收拾一下。” “晓得了！”陈奎不是不懂规矩。 他来梧桐市?常跟夏明启住夏明星的房子，因此下班回来的夏明星见到他们没有半点惊讶感?打声招呼，拿自己的搪瓷盆和搪瓷缸、牙刷、毛巾、香皂准备洗漱，忽然听到夏明启说他们替李星星捎了东西给他。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第136章 盘问 夏明星不洗脸了，也不刷牙了，洗漱用具往旁边随手一丢。 他正准备拆包裹看看李星星送给他的礼物，抬头就见到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动作，想了想，哼一声，一手一个，拎着两个包裹回自己房间了。 他是主人，住的东间。 陈奎不死心，拽着夏明启跟进去，“小三弟，别小气，让我们看看小李同志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嘛！不管咋说，东西是我们替你捎来的。” “没你们帮忙，我见到星星同志照样可以收到礼物。”夏明星说道。 “就看看，就看看！” 夏明星眼珠子转转，慢悠悠地打开包裹，“看就看，反正你们羡慕不来的。” “我的妈呀！”陈奎震惊极了。 夏明启看在眼里，颇感意外。 全是好吃的！ 真有一根金华火腿。 夏明星摸了摸，美滋滋地道：“你们说星星同志现住李宅？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早听说李宅易主，没想到竟是星星同志的了。你们早点休息，我去厨房。” “干嘛？”陈奎问道。 “泡点豆子，明早磨豆浆给星星同志送去。”出门前再做些好吃的早点。 夏明星勤快地洗洗弄弄时，李星星正在接受母兄的盘问。 想了想，她解释道：“我爷爷生前留下一点东西由我交给国家，算是立了大功，这些都是给我的奖励，不过房子原本就是我爷爷的，我有地契，算是物归原主。除了我的户口会转成城镇户口，也会给娘安排一份工作，粮油关系转到梧桐市，哥哥不用担心我们吃不上饭啦！” 李秀红和陈念恩面面相觑。 得立下多大的功劳，才能得到大领导的亲笔题额！ “你跟着去燕京，就是办事儿的？”李秀红蓦地想到这一点。 李星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当然，给人当翻译是顺带的！那些事需要保密，我就不说啦！娘，我跟你说，我当翻译的时候赚了好多钱呢，一万多，可惜都被我给花光啦！” 更欠了赵海云五万港币。 她满脸的不好意思，是不是有点太败家？ 李秀红听了，反倒不敢细问是什么样的功劳，顺着女儿的话题就往下道：“你不是跟你大舅说，挣了钱给家里盖屋吗？钱花没了，你指什么盖砖瓦房？” 虽然她手里的钱就够用了，但承诺是女儿许出来的。 李星星嘻嘻一笑：“还有一个奖励我忘记跟您说了，就是国家安排人给咱们家盖上砖瓦房！用最好的砖、最好的瓦，以后不用再担心刮风下雨啦！” 李秀红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很快，她又问夏明星是怎么回事。 “你是女孩子，不要随便送礼物给人家。”李秀红说道。 李星星眨眨眼：“可是我有收人家送的礼物呀！我们过年时吃的牛肉酱、桂花糕、酱排骨都是夏明星寄的，我给的是回礼！回礼！” 陈念恩顿时如临大敌：“夏明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徐明堂想认个妹妹，他都不同意，何况有猪来拱他家水灵灵小白菜。 必须拿着棍子赶猪！ 男人最懂男人了，别以为他不晓得那位夏明星他心怀不轨！ 第137章 登门 提到夏明星，李星星就滔滔不绝了。 “他的厨艺可棒啦！做出来的佛跳墙超级美味！八宝布袋鸡也非常棒！还有文思豆腐、清炖狮子头、开水白菜……”李星星如数家珍，眼睛亮闪闪，和她的名字一样，像星星，“娘吃过夏同志做的菜，是不是很好吃？” 李秀红挽起衣袖，顾左右而言他，“我看厨房里啥都有，我先做晚饭，咱们娘仨就不用出去吃了。星星，你晚上想吃什么？” 李星星来精神了，“简单些，我们吃手擀面，打荷包蛋！” “出门饺子回家面，好，我们吃面！” 除了米面和油盐酱醋，厨房里也有大葱、青菜和鸡蛋之类，想来在他们回来前有人跟夏明启和陈奎打过招呼，所以准备得十分齐全。 李秀红喜用老土灶，烧一锅开水，烫过沙盆，接着打开一袋富强粉，开始和面。 陈念恩则帮忙洗菜、洗鸡蛋，而李星星就想不到自己该帮忙。 她趴在门框上看母亲和哥哥忙忙碌碌。 和好面，醒了片刻，擀成大圆面片子，然后折叠起来，切成面条。 李秀红忽然看到锅台上的油盐酱醋瓶子旁边放着一个猪油罐子，于是挑点猪油下锅，炝炒葱花，满屋都是香气，馋得李星星直流口水。 火车上的饭菜，实在不好吃。 陈念恩就道：“娘，看妹妹?跟没吃过饭似的，以后可不能饿着她?我有多余的粮票就换成全国粮票给你们寄过来。” 不等李星星婉拒，李秀红就道：“用不着你寄，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口粮供应都是定量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哪里够吃呢？先前星星不是说了吗？我们很快有城镇户口，我也会有一份工作?拿工资?吃成品粮，隔三差五带她下馆子?必然饿不着她。” “第一饭店二楼的夏明星做菜最好吃！”李星星吸溜一声，咽了咽口水。 其实?她并不是饿。 光是随身超市里的食物就够她吃到天长地久。 她就是馋。 骨子里，有一种对美食的渴望。 李秀红无奈地摇摇头，赶紧往差一点点功夫就烧开的锅里打荷包蛋?待蛋成型?汤水翻滚?她才往里下面条?快煮熟了的时候再放青菜。 做好了，盛出来?香喷喷的?娘俩一人一大碗?陈念恩的是两碗。 富强粉做的面条就是好吃?劲道爽滑?再加上猪油的香味，娘仨扫荡得干干净净?连汤底都没剩，反倒是一个劲流口水的李星星饭量最小。 一碗没吃完，剩下的都给李秀红解决了。 心满意足地刷牙洗脸睡大觉。 次日一大早?李星星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哥哥在外间和人说话?想到夏明启和陈奎今天来给他们办理各种手续，硬逼着自己爬起来。 火车上休息得不好，她真的好累哦！ 想睡个三天三夜。 穿好衣服，草草地扎着马尾，李星星推门出去，人没进客厅，忽然吸了吸鼻子，眼睛亮得惊人：“夏同志做的水煎包！” 第138章 早饭 脚下瞬间加速，李星星一溜烟似的跑进客厅。 夏明星和夏明启、陈奎赫然在座。 但是，李星星的眼睛盯着饭盒，放在夏明星跟前的几个铝制饭盒。 她不假思索地坐在夏明星对面，双脚并拢，双手放在腿上，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乖巧地问道：“夏同志，你一大早地到我们家是有什么事吗？” 说话的时候，眼睛依旧盯着饭盒，只差没流口水了。 好久没吃夏同志做的饭菜了！ 夏明星眼里流淌出一丝笑意，依次打开饭盒，任由浓郁的香味四散开来，“星星同志，听说你回来，特意早起磨了一点豆浆，做了几样早点给你送来。谢谢你昨天让我哥哥捎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等我用你给的食材做好吃的，再和你一起分享。” 李星星搓搓手，“夏同志，你真是太够意思了。” 陈念恩扶额，李秀红捂脸，没眼看。 这贪吃的小姑娘啊，被人拐了都不自知。 “星星同志，你先吃饭，趁热吃，凉了味道就会变差了。”夏明星说道。 李星星忙道：“我先去洗手！” 飞快地洗手，草草地刷牙漱口，毛巾擦擦手，雪花膏都没来得及用，就拿着几双筷子回到客厅，招呼道：“夏同志做饭超好吃的，大家一块尝尝啊！” 先把筷子塞一双给她娘，接着才分给哥哥和其他人。 夏明星顺口道：“我吃过了，我哥和陈奎同志也是吃饱了才出门，不用再浪费粮食。” 夏明启和陈奎齐齐露出鄙视的眼神儿。 那么好吃的包子，他们可以再往胃里塞几个，可惜不能给夏明星拖后腿，这家伙分明是在讨好心上人，讨好未来丈母娘和未来大舅子。 李星星深吸一口气，“那我就不客气地开动了！” 挟一个白白胖胖的包子咬一口，“哇！三鲜馅儿的！” 她很爱。 “娘，哥哥，你们快吃啊，非常好吃！”鲜得舌头都快掉了。 “我不爱吃包子。”陈念恩道。 李秀红终于找到离开的机会了，“我出去买点油条。” 女儿不争气，她只能眼不见为净！ 李星星十分不解：“哥哥，你可真奇怪，好吃的包子摆在你眼前了，你不吃，娘去给你买油条，油条有什么好吃的？” 油炸食物，不健康哒！ 陈念恩哼了一声：“就不爱吃包子。” 李星星低头看了看饭盒，“没关系啊，除了水煎包和三鲜蒸包、豆腐皮包子，夏同志还做了几个菜盒子，哥哥，给你吃！” 挟起来就塞到陈念恩手里，自己也抓一个咬下去，薄如蝉翼的油炸外皮咯吱咯吱响。 不是大大的韭菜盒子，而是小小的圆盒子。 满嘴油却不腻。 夏明启是个很好的哥哥，他催促弟弟道：“明星，你不得上班吗？赶紧走你的！等小李同志吃完饭，我替你把饭盒捎回去。” 没看到大舅子的脸都青了吗？ 过犹不及。 夏明星麻溜儿地告辞了。 临走前不忘对李星星说道：“星星同志，中午来第一饭店吃饭呀，昨天饭店向肉联厂预定了一些好肉，中午有火腿炖肘子！” 李星星的眼睛bling地亮了。 第139章 房产登记 然而，李星星没有时间光顾第一饭店。 她，有点忙。 吃过早饭，夏明启带她到房管所进行房屋登记。 陈奎没跟着，李秀红没跟着，只陈念恩不放心，牢牢地守在妹妹身边。 梧桐市房管所距离梧桐街不远，在前面一栋六层楼的隔壁，是一栋三层小楼，它的隔壁挂着梧桐市公安局的牌子，这一条街基本是机关单位。 李星星掏出老爷子留给她的地契，“能用上吗？” 夏明启瞧了两眼，“建国前的地契早就不管用了，不过聊胜于无！” 房管局里的工作人员认识夏明启，立刻站起来招呼他，脸上堆着笑，“夏同志打算办理房屋登记或者过户手续吗？哪一套房子？” 夏明启没回答，“我找你们林局长。” “在办公室，您请进。” 进了办公室，夏明启把一张盖着红章的证明放在桌上，“把李宅过户给李星星同志。前段时间我和战友收拾李宅，挂了新匾额和公示牌，我不信你们不晓得。那房子原本是找不到主人才收归国有，分给干部居住，现在主人找上门，咱们就得物归原主。” “主人不是红顶商人李峥嵘吗？他已去世了。”林局长不禁打量李星星，见她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瞬间想起自己看过的照片：“李峥嵘的孙女！” 李星星落落大方：“没错！” 林局长看了看印章，一惊，“我立刻给你们办理！” 能惊动上面亲自下发文件，李星星必然是有来历的，难怪前阵子态度强硬地叫前租客搬家，哪怕是5级干部?也不得不立刻搬到隔壁。 得亏隔壁刘老太主动把房子捐给国家，换个小房子住?不然有的闹腾呢！ 可刘老太的房子哪里能跟李峥嵘的相提并论？ 李峥嵘做大官，又经商，梧桐市是他的家乡，老宅的建筑材料、装修材料和家具用品都是顶尖好货，听说设计师都是用英国的?李峥嵘消失以后?住进去的全是大军阀，基本没受到损毁?倒是里头的东西越变越多，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林局长曾在解放后第一时间进去参观?满屋的紫檀家具，多宝格上全是古董玉器，墙上全是中西字画?金碧辉煌?跟皇宫没差别。 后来?东西渐渐地没了?家具建筑依旧完整无缺。 李峥嵘刚出现时，原租客有点不得劲儿?生怕他把房子收回去?只能同意他住一晚?谁知一觉就死了?还得给他办丧事?原租客一家子暗地里抱怨太晦气，又不能不按遗嘱办。 干部家属在林局长老婆跟前抱怨过?所以他晓得。 本以为李峥嵘死了就算结束了，他们可以安稳地住下去，更没想到的在后头?年初忽然接到命令，所有人连夜离开?过了两天又叫他们全家搬离，把房屋腾出来还给原房主，一件家具都不准带走，接着林局长就看到匾额和告示牌的出现，昭示房子彻底易主。 终于来办理房屋登记手续了，竟是一位妙龄少女。 第140章 户口问题 办完手续，夏明启确认无误。 谢过林局长，直接携李星星和陈念恩到对面财政局，找税务部门的工作人员，交上根据房屋面积算出来的一大笔税费，拿到盖着红章的正式房契和地契。 出来后，李星星忙道：“夏同志，税费是多少？我还给你。” 她可不占人便宜。 夏明启微微一笑：“上面拨的款。” 在城里有房子并不代表可以把乡下户口转化为城镇户口，因为城乡户口卡得很严。 下乡容易，进城难。 如果有特殊批示，容易解决李星星的户口问题，但夏明启心细如发，不想太张扬，以免惹人注意，继而引发对李星星身份的揣测。 打理李宅并过户给李星星，可以对外说是私人住宅，人家主人找上门了。 别的，做得太明显，肯定有人想查探李星星的底细。 经过深思熟虑，夏明启决定先给李秀红找工作。 得知李秀红的厨艺不错，他把李秀红安排进第一饭店。 不过，是一楼的厨师。 直接就是白案厨师，不是学徒工。 厨师可是现阶段最体面的工作了，永远不用担心饿肚子，他们的好意令人一目了然，不管是李秀红还是陈念恩，说不出一个不字。 拒绝，就太不知好歹了。 那可是第一饭店的工作，多少城镇居民打破头地想挤进去，服务员都有很多人竞争。 越是乡下出身，越清楚城镇工人的旱涝保收。 工作落实以后，有单位证明和落户证，李秀红的户口和粮油关系就可以随时迁进工作单位，夏明星又给李星星弄一个“农转非”的指标，随母登记落户。 “这样就行了？”李星星惊奇道。 好简单呀！ 夏明启莞尔道：“当下的户口关系就是随母而定。李秀红同志进了城，你在城里又有自己的房产，有指标的话，当然可以跟着转为城镇户口。不过，李秀红同志是集体户口，如果你们觉得不合适，可以把户口迁到梧桐街，没人规定粮油关系必须挂靠单位。” 李星星恍然大悟：“难怪芳嫂子带着仨孩子在家呢！” 当时她就觉得纳闷，表哥在矿上做工人，有城镇户口，怎么妻儿一直是乡下户口，住在老家全靠工分过活，一年挣几块钱，原来是国家有规定呀！ 户口只能随母不能随爹，成分却随父，够奇葩的！ 夏明启顿了顿，“其实，不依靠李同志也可以办成你的户口迁移。” “什么办法？”李星星追问。 “给你安排一份工作。”夏明启打量她几秒钟，“小李同志，你今年有十八岁了吧？已经成年了，又懂外语，想从事什么职业，我给你安排好了再离开梧桐市。” 工作？工作？ 李星星连连摆手：“我才不要上班呢！” 夏明启奇道：“不上班，你想干嘛？小李同志，进了城，光靠城镇户口是行不通的，城镇户口的确有定量的粮食供应，但是你得挣钱买！没钱，谁卖粮食给你？别人求我给找工作我都不带搭理他的，你可得抓住机会，过时不候。” 李秀红和陈念恩竟点点头，显然是赞同的。 其他是次要的，有一份安安稳稳的工作，对李星星来说才是长远的好处。 李星星急了。 她的梦想是做咸鱼啊，怎么可以上班呢？ 上班好累的。 朝九晚五，一周只能休息一天！ 妥妥的社畜！ 眼见大家都认为给自己安排工作是好事儿，李星星脱口说道：“我不要上班，我不要工作，我……我……我要读书！我想上学！上大学！爷爷教我读书就是为了让我上大学！” 第141章 赶鸭子上架 上学，就不用辛苦工作了。 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拿着书本和笔，听老师在讲台上摇头晃脑地传授知识，是不是在神游太空，应该不会有人太注意。 如此一想，比上班轻松得多。 至于在没有毕业证的情况下如何插班参加高考，或者根本不能参加，李星星不在乎。 反正，她没真想上学，纯粹找借口不参加工作而已。 事实上，她也不想重复噩梦一般的高考。 睁开眼是卷子，闭上眼是卷子，梦里更是一张张卷子跟雪花似的飞来，每天看黑板上的倒计时，听老师歇斯底里的鼓励。 终于挤掉千军万马过了独木桥，一学期没结束就回到了六十年前。 她着实松了一口气，不用学习，嘻嘻！ 她很不爱学习，全靠老爷子的高压政策才顺利学到各种知识和技能。 听到李星星的志向，夏明启略略沉吟片刻，“上大学？是了，是了，你是该上大学的年纪。倒不是很为难的事情，毕竟你的外语特别好，可以朝这个方向发展。” 李星星瞪大眼：“不为难？我虽然达到了高中文化程度，但我是跟爷爷学的，没正式上过学，没有毕业证！没有高中毕业证，没有初中毕业证和小学毕业证。” 夏明启掩口咳嗽两声，“我们国家经济不够发达，国家缺乏受到高等教育的人才，对落榜生再高考是持支持态度，凡是具备高中毕业水平的非应届生都可以参加高考，叫作同等学历考生。这样，我推荐你插班到梧桐一中的高三，参加今年的高考。” 算算日子，没多长时间了。 他又道：“小李同志，如果你担心自己跟不上课程?可以插班进高二，明年参加高考。” “上学好！”李秀红率先赞同?“星星，你好好上学，努力考大学！大学毕业后工作包分配，像你哥哥一样。当然，娘不给你压力?不管你考不考得上大学?高中毕业证书也很够用了。靠自己参加工作，来得更有底气。” 李星星的小脸瞬间垮下来?“真上学啊？” 高三生，还要面对高考。 她可真是太难了。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陈念恩有点了解妹妹的性格了，他忍住胸腔中压不住的笑，“不想工作?就去上学?你总不能待在家里除了睡觉就吃吃喝喝?很容易失去自我。” 上了学?需要在学校吃饭，大大减少了见夏明星的机会。 好事?大好事！ 大家有志一同地决定了?先安排李星星插班上学。 夏明启出去一趟?很快拿回一份推荐信。 盖了梧桐市一把手的章。 然后?交给陈念恩?因他和陈奎不方便出面，就让陈念恩和李秀红带李星星前往梧桐市最好的高中?即梧桐市第一高中。 陈念恩骑凤凰牌自行车带李秀红，李星星自己骑蓝翎自行车。 气呼呼地一边蹬着自行车，李星星一边碎碎念：“上学有什么好啊？工作有什么好啊？我有爷爷留给我的东西?我养得活自己！” 上学是比工作轻松，可却比不上咸鱼躺啊！ 吃了睡?睡了吃，腻了就去逛逛街，回来自己做做美容。 优哉游哉，美极了。 现在，她这只可怜小鸭子被赶上架了！ 叫你嘴贱！ 李星星流下宽面条泪，恨不得提起手给自己两巴掌。 第142章 入学 进了梧桐一中，陈念恩直接到办公室找年纪已有六十多岁的杨校长。 李星星一路打量，震惊无比。 宽敞明亮的教室呢？ 干净整洁的操场呢？ 没教学楼，全是砖瓦房，小窗户，木质门，半新不旧十分简陋。 杨校长的办公室也是一间砖瓦房，空间不大，光线昏暗，摆着一张办公桌，地面虽然扫得干干净净，却不是水泥地，而是坑洼不平的泥巴地。 一进来就有一种沉闷的感觉。 问过好，陈念恩先把推荐信和李星星的户口本递给杨校长，“我妹妹打小儿就被祖母遗弃，幸亏命好得到好心人的收养，着实读了不少书，却因颠沛流离的生活没能进入学校，有高中文化程度，没有任何学籍证明，所以想麻烦您安排她入学。” 杨校长打开户口本看了看，又仔细看看推荐信的章，“插班上学的问题不大，但直接入读高三，会不会太急了点？能跟上课程吗？没几个月就高考了。” 陈念恩看向李星星。 李星星小声道：“我读书很好的，尤其是语文和外语，就数学物理差一点。” 毕竟，参加过六十年后的高考，那水平，绝非六十年前所能比的，才过去不到一年，知识依旧刻在脑海里，没有消退。 除了智商，时下大部分学生接受的教育资源比不上她。 陈念恩听了，对杨校长笑道：“我们想让她试试，如果实在不行，再复读一年?总得凭自己的本事上学才不会让人说三道四。” 杨校长点点头，“那行。” 他给开了入学证明?“李星星同学，我事先声明，你出身于革命家庭，衣着打扮连个补丁都没有，不是困难户?没有生活费上的补助?你得心里有数。” “还有补助呀？”李星星好奇道。 看到她可爱娇俏的样子，杨校长慈爱地笑道：“贫困生补助?国家鼓励大家上高中考大学，高中、大学期间学费全免?有国家补贴。” 李星星惊讶极了：“可真好！” 免费的耶！ 除了九年义务教育，她根本没上过免费的高中和大学。 “是呀，你好好读书?争取考上一所好大学?给咱们学校增光添彩?也让自己有一个更好的前程?为国家的建设增砖添瓦。”杨校长鼓励道。 李星星握了握拳头，“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穿越回家前?她已经是大学生了呀！ 真真正正的大学生哦?燕京外国语学院的新生。 回到教育资源十分贫乏的年代重读高三?如果考不上大学?就是她的智商有问题了。 办理完入学手续?差不多中午了。 他们决定下周一来上学，用剩下的两天时间办理户口迁移手续。 出了校门?陈念恩不想让妹妹去第一饭店见夏明星，提议道：“我们回家下碗面将就吃一顿，然后把带给姥姥姥爷他们的东西收拾收拾?直接回家迁户口，赶早不赶晚。” “对对对?你得回沪上销假上班，不能耽误。”李秀红赞同道。 李星星闻言，只能跟心心念念的火腿炖肘子说拜拜。 太可惜了。 她上学读书的话，不可能天天去第一饭店吃好吃的。 为了不上班，牺牲好大哦！ 第143章 小豆丁 四月初，本应草长莺飞春光好，但出了城，李星星却发现路两边的树皮草根都没了。 零星一点绿意，很快又被发现者将之掘走。 饿极了的人，不放过任何填饱肚子的机会，他们喜欢春天，野菜最好，野草次之，树皮剥下来和树叶撸下来，切碎了照样可以果腹。 总比饿死强！ 不过，越接近大李子村地盘，绿意越浓。 满地的红薯秧，郁郁葱葱。 李星星惊讶地道：“娘，咱们的红薯秧子已经下地啦？” 李秀红嗯了一声，“不知道今年的情况是好是坏，大家决定早种早收，已有八成的春红薯秧子种下地了，算一算，大概中秋前后就能收割。种完这一茬，下个月初点玉米的时候再种一点夏红薯，初冬收割下地窖，到时候叫你姥姥给你炸地瓜片。” 知晓女儿对农事一窍不通，她便细细地与之说明。 农家出身的孩子，多少得懂一点，若是韭菜、小麦苗的分不清，可就成笑话了。 “英明的决定。”李星星道。 蹬着自行车，娘仨很快踏进大李子村的范围，李秀红下车，兄妹俩推车前行，立刻引来正在田间劳作的无数人之围观。 他们的眼睛，全盯着自行车。 亮闪闪，放了光一样。 “哇！是秀红，是秀红，他们骑了两辆自行车！” “新的，不是大队长的旧车！” “我滴乖乖，我就说他们真发达了！说买自行车就买自行车。大的倒罢了?和大队长的凤凰牌自行车一模一样，星星骑的小自行车是真稀奇啊?我在城里根本没见过一样的！” “稀奇啥，人家星星坐过小轿车的！” “就是，小轿车可威风了，还有司机专门给她开车呢！” “你们还说呢！从娘家回来，听你们说星星坐小轿车回家一趟?我可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回娘家了。没亲眼见着星星坐小轿车，再走娘家跟人吹牛都觉得没劲儿！” 围绕车的问题?大家热热闹闹讨论一阵子，终于发现骑自行车带李秀红的小青年。 也算是相当的后知后觉了。 “咦！毛蛋回来了！是毛蛋吧？” “肯定是啊?看那白白净净的模样，跟秀红母女俩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到底是大城市水土养人?小时候他可黑了。” “我就说毛蛋跟他爹不一样。” “那可不?毛蛋一个月给秀红寄二十块钱呢?听我儿媳妇娘家亲戚说的?他在邮局上班，每个月都能见到秀红拿汇款单取钱?咱们大李子村再没有比她更有钱的了。” “别叫毛蛋啦?我听胡秀英他改名叫陈念恩了！” “念恩?念恩?不就是念着亲娘的恩吗？果然是个好孩子呢，有咱们老李家的厚道。” 陈念恩毕竟是在大城市里上班的人?爹又在省城当干部，家产全是他的，当下有许多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尤其是姓陈的，纷纷邀请他到家里歇脚喝茶。 陈念恩一一婉拒：“好不容易借着送妹妹的机会回来一趟?先找我姥姥姥爷！” 便没人阻拦他们的去路了。 确实，不先见见李老头儿和李婆子实在说不过去。 陈念恩小时候住在大李子村的时候，外祖父母贴补他的次数是陈家祖父母的几十倍，满村的人谁不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到了家门口，李星星和她哥哥直接推车进门。 门没锁。 李星星欢快地大声道：“姥姥，姥爷，我回来啦！有没有很想我呀？” 踏进院子，她和坐在屋檐下发呆的小豆丁大眼瞪小眼。 第144章 李成栋 真是小豆丁。 约莫两三岁的样子，瘦瘦巴巴，头大身子小。 是个五官很漂亮的男孩子，皮肤白白净净，剃了小光头，穿着蓝褂子、绿裤子，领口露出一点毛衣的痕迹，颜色略眼熟，好像是李星星交给李秀红的毛线。 “小豆丁，你是谁呀？怎么在我家？”李星星开口问道。 小豆丁没回答她问题，而是蹬蹬蹬跑向李秀红，抱着她的大腿，偷偷地露出半张脸看陈念恩和李星星，满眼的畏惧。 李秀红摸摸他的光头，对一双儿女道：“他叫李成栋。” 姓李？ 陈念恩十余年没回来了，问道：“是哪个表哥的孩子么？” 李秀红摇摇头，左手牵着李成栋，右手拎着行李包，到堂屋放下行李包，才对跟进来的儿女说道：“对外，我们说是在路上捡回来的孩子。” “对内呢？”李星星更好奇了。 “对内，也只咱们几个人晓得，你大舅妈都不知道。”李秀红慢慢地压低声音，“你离家那会儿，我陪你姥姥姥爷前去探望你七姑奶奶家的表舅，你大舅跟你说过这件事吧？” 李星星点头，指着小豆丁，“难道他是表舅家的孩子？” “不错，他是你表舅的孙子，今年五岁，身体不大好，得喊你一声表姑呢！”李秀红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收养这孩子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她的七姑，李星星的七姑奶奶，凭李老头儿当时的身家，嫁了一个地主。 不是特别大的地主?但有几百亩良田，牛羊成群。 日子过得很好?吃喝不愁。 美中不足的是她在四十岁时和丈夫先后去世，留下儿子保平安继承家里的土地。 婆家姓保。 可是，取名保平安，并没有获得平安。 继承的这些土地，成了祸根子。 解放后?李星星的表舅保平安被划归为地主?土地被没收，家产充公?虽说不是恶霸地主，没被当场处理?但成分差，日子很不好过。 做什么，都低人一等?一家老小跟着受气挨骂。 兴许是恶霸地主及其家人被处决的场景过于惨烈?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保平安的妻子和儿子、儿媳惊惧异常?每天担心自己被人整死，先后郁郁而终?只留下保平安拉扯体弱多病的孙子?他自知命不久矣?才托人给舅舅捎信?把孙子托付给他们。 李秀红低声道：“你表舅哭得稀里哗啦?一个劲地冲你姥姥姥爷磕头，说他们成分差?代表没有未来可言，他不忍心让唯一的孙子落到那种境地，求我们收养孩子。” “收养就能改变成分吗？”李星星问道。 “可以的。”陈念恩替母亲回答妹妹的问题?“我有个同学的成分就很不好，她抛弃了自己的父亲?跟改嫁的母亲另行认了成分好的继父做亲爹，混得风生水起。” 竟可以这样操作？ 李星星问道：“小豆丁记在咱家谁名下啊？” 见女儿儿子都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李秀红有些高兴，“记在你十三姥爷的名下，给他做重孙子，给他养老送终。因为怕村里有人知道了骂他是地主小崽子，所以就对外宣称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不提过去的事情，反正没人细究。” “哎哟喂，十三姥爷才五十多岁就当太爷爷了！”李星星表示羡慕。 白捡一个重孙子啊！ 第145章 铁皮青蛙 小豆丁不爱说话，寸步不离李秀红。 李星星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竟然没哄到他喊姑姑。 李秀红摸摸小豆丁的脑袋，柔声道：“小宝，她是姑姑，不是外人，以前给你吃的奶糖和沙琪玛、麦乳精都是姑姑买的，你不是说喜欢姑姑的吗？” 小豆丁瞅着李星星，不说话。 李星星则道：“小宝？小名叫小宝吗？应该叫某蛋才对。” 他也是男孩子。 陈念恩听了，给她一个脑瓜崩。 “好啊，小毛丫，暗中取笑哥哥是不是？”比起狗蛋驴蛋，他叫毛蛋已经很体面了。 村里头，他的发小儿，还有叫破铜烂铁的呢！ 李星星捂着嘴巴嘿嘿笑。 她是个活泼爱玩的性格，用奶糖没勾搭到小宝，转转眼珠子，突然想到一样东西，立刻翻自己的帆布挎包，假装找东西，其实从随身超市里拿出一个带绿色条纹的铁皮青蛙。 这玩意儿，超市里定价十块钱。 蹦跶近百年，依旧深受小朋友们的喜爱。 前几日，她在沪上见过同款。 陈念恩侧目：“星星，你什么时候买的？” 铁皮青蛙是沪上康元玩具厂产的，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一直畅销。 李星星拧紧发条，把小青蛙放在地面上，任由它往前蹦蹦跳跳，活灵活现的样子瞬间吸引到小宝的全部注意力，眼睛盯着不放。 “癞蛤蟆！”他张口说道。 “不是癞蛤蟆，是青蛙，小蝌蚪变的青蛙，癞蛤蟆好丑的。”李星星跟他搭话。 小宝蹲在铁皮青蛙跟前，戳了戳它，“不动了。” “他现在没劲儿。”李星星拿起铁皮青蛙展示给他看，“这儿有发条，上了发条，它才有劲蹦跶，是不是很好玩？你乖乖地喊一声姑姑，姑姑再给你找一只小黄鸡！” “姑姑！”张口就来。 小豆丁很有眼力的。 李星星嘿了一声，果真拿出一只小黄鸡，拧紧发条，跳跃着作啄米状态。 小宝笑得开心极了。 大小孩，小小孩，很快玩到一起。 小宝嘴里有糖，手里有玩具，很快就“姑姑、姑姑”的叫个不停。 李秀红笑着摇摇头，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没到下工的时间，爹娘怕是不会回来，我做饭。毛蛋，你来帮忙。” “来了。”陈念恩挽起衣袖。 他们带回一袋富强粉，掺上红薯面，李秀红开始和面，准备擀面条。 有好东西，肯定先和长辈分享。 随着此起彼伏的敲锣声响彻大李子村，社员们纷纷下工回家。 有人见李婆子和李老头儿、十三姥爷走得特别快，忍不住笑道：“大哥大嫂子这是听人说秀红带毛蛋和星星回家，赶着见面呢！” 李婆子白了他一眼，“好长时间没见毛蛋和星星了，我能不急吗？” “赶紧家去吧，听说他们娘仨骑了两辆新自行车回来呢！带着大包小包。” 李婆子倒不是很在意自行车的事儿，她想见外孙和外孙女，果然在踏进家门的时候迅速如愿，小宝和李星星正头碰头地玩小青蛙、小黄鸡。 她一点都不惊讶。 孙女以前的生活条件太好，总能拿出乡下没有的东西。 第146章 不盖屋 李星星抬头看到姥姥，原地蹦跶起身，“姥姥，我回来啦，有没有很想我？” 热情洋溢，像个小太阳。 “想你，想你，快想死你了！”李婆子点点她的额头，“小小年纪，不吭不响地就给人当翻译去燕京，差点没把你娘吓死！日夜悬心。” “可我给咱家挣了一套砖瓦房，又给我娘挣了份工作呀！我自己也有城镇户口啦！” “什么？”跟着进门的李老头儿和十三姥爷吃惊出声，“砖瓦房的事儿，我们听你大舅说了，工作和户口是什么回事？各个工厂根本不对城镇以外的居民招工。” 正好看到陈念恩出来，李星星当甩手掌柜，“让哥哥跟你们说。” 她陪小宝玩。 陈念恩扶着老爷子老太太进屋。 听他说完来龙去脉，三个老人相顾无言。 收养李星星的爷爷竟然是李峥嵘，他们的老东家，大李子村曾经的主人。 真是万万没想到！ 人去世了，依旧给李星星留下难以估量的财富。 不是指金钱，而是知识、人脉、遗泽。 李婆子很快露出欢喜的笑脸儿：“转成城镇户口，秀红有工作，星星上学，以后就完全不用愁了，好事儿！是好事儿！” 李星星玩累了，进来喝水，闻声道：“姥姥，您和两位姥爷跟我们一块进城吧！” “啥？”李婆子惊呆。 喝完水，李星星擦擦嘴角，“您忘了，我不是说咱们家得翻盖房子？等我和娘明天进城落了户，就把砖瓦拉回来?找人盖房子，你们没地儿住?可不得跟我们进城吗？我有一套爷爷留给我的大房子！再说，你们都上了年纪，早不应该再上工了。” “不上工，哪来的工分吃饭？我认为我还干得动。”十三姥爷说道。 五十多岁就不干活，别人肯定说闲话。 最近吃得好?他觉得自己身体比以前强了许多。 李老头儿则道：“你们九个舅舅都在家?跟你们住像什么样子？” 农村的老人们，哪有不靠儿子养老反而靠女儿外孙女的？ 李星星对此表示理解?“姥爷，您算算?咱们盖几间屋，正房三间是必须的，东西偏房各两间?一共需要多少砖多少瓦?省得盖到最后缺砖缺瓦。” “三间瓦房需要千瓦万砖。”李老头儿道?“但我们不需要翻盖。” “啊？”李星星不解?“砖瓦房不好吗？” “好是好，就是太张扬了?没必要?咱们的茅草屋也挺好。”李婆子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老伴儿?“倒是你们娘俩?尽快把户口落实。” 别的?都不重要。 吃过晚饭，李秀红就找李大柱办理户口迁移手续。 莫说李大柱?他们全家人都震惊了。 “姑姑，哪儿来的工作呀？”芳嫂子赶紧问道。 她做梦都想跟丈夫进城，哪怕找一份临时工也行?可以补贴生计，可惜职工岗位紧俏?人家招工第一个条件就是必须拥有本地城镇户口。 丈夫工作单位有上千职工，“农转非”指标一年只两三个，实在轮不上他们家。 工作十几年，机会才会大一点。 李秀红和自己一样是农村人啊，而且四十岁了，竟然能找到梧桐市的工作！ 面对他们的询问，李秀红没有细说的意思，只道：“星星的爷爷给她留了点门路，就托人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星星也跟着进城上学。” 李大柱一家深深地羡慕了。 星星这孩子，真没白生，给家里带来的好处呀，数不清了。 第147章 供应证 拿到迁出证，李秀红娘仨没在家久留，次日一大早赶回梧桐市，顺道带上母女俩的铺盖行李以及生活用品，省得再跑一趟。 他们的离去，并不影响他们留在大李子村的话题。 两辆自行车的威力，经久不衰。 他们还不知道李秀红和李星星的户口迁走了，如果知道了铁定又是一场羡慕嫉妒恨。 倒是足不出户的小宝因为李星星给的两个铁皮玩具，在李小福兄弟的带领下，很好地融进了小伙伴当中，且是后话不提。 娘仨不愿意麻烦夏明启和陈奎，自己拿各项证明办理落户手续和粮油关系。 到公安局，核实各种证明材料，正确无误后，工作人员从柜中拿出档案册，登记李秀红和李星星的信息情况，然后一笔一划地给他们写新户口本。 写完，盖章。 因为住址是梧桐街李宅，他抬头打量了李星星好几眼。 都是兄弟单位，谁不晓得李宅迎来了真正的主人。 匾额和告示牌就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更何况李星星一个人把原租户全家挤了出去。 李星星拿到新户口本，仔细看了看，发现封皮上写的是“梧桐市公安局”，没了之前户口本上的“松花县”字样，其他倒是一致，下方登记时间填写的是今天。 里面的登记内容有所变化了。 首先是原籍，不再是空白，填写的是“梧桐市松花县槐花公社大李子村”，迁入地为“梧桐市梧桐街18号洋房”，住宿地址也是“梧桐市梧桐街18号洋房李宅”，并有迁入时间和迁入原因等，盖着梧桐市公安局的大红章。 “两位同志，拿着户口本，再拿上工作证明和学生证明，到粮食局办理你们的粮本，不出意外的话，指定粮店就在梧桐街。”年轻的公安提点道。 李星星冲他一笑，“谢谢提醒，我们立刻去办。” 不提醒的话她差点忘了，比落户更重要的绝对是粮油关系！ 马不停蹄地赶到粮食局。 工作人员拿出一个红色封皮上面写有“梧桐市居民粮食供应证”、下面写有“梧桐市粮食局制”字样的小册子，还有一串编号。 翻开第一页，下笔前他忽然问道：“谁是户主？” “李星星，她是户主。”李秀红把女儿推上前，递上入学证明、户口本等。 工作人员低头在户主后面写道：“李星星。” 紧接着填写详细住址和人口信息、工种等等，“李星星同志，你是高中生，每月定量三十斤，李秀红同志属于轻力劳动者，每月定量二十八斤，粗粮70%，细粮30%，这个月是没有你们的了，下个月一号到梧桐街粮油店凭粮本领取你们的粮油券和副食品券。” 李星星奇道：“我娘是劳动者，得干活儿，怎么粮食供应反倒比我少两斤？” “大、中学生的粮食供应一直高于普通市民，咱们梧桐市普通市民每月定量二十五斤，已比几个月前提高好几斤！”工作人员回答道。 原来上学有这好事儿！ 除了粮食供应证，还有副食品供应证、日用品购货证、购煤证等，都是小本本。 工作人员叮嘱道：“可得收好了，丢失了一律不补，只能等明年发新的，就是发新的，也得年底拿着户口本和旧证才能办理新证。” “一定不丢，一定不丢！” 除了粮食局，李秀红揣着供应证，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星星，咱们娘俩也成吃皇粮的了，毛蛋在沪上可算不用担心咱们了。” 第148章 背着书包上学堂 夏明启和陈奎得知他们已办好户口和粮油关系，准备联系早就看好的砖瓦厂，把砖瓦运到大李子村，却被李星星垂头丧气地阻止了。 “怎么了？”夏明启问道。 “不盖屋了。”李星星叹一口气，“我姥姥和姥爷觉得没必要，更不想占国家的便宜，所以我们不盖砖瓦房，两位同志任务完成，可以回去了。” 夏明启再三问道：“真不盖了？” 李星星点头，“真不盖。” 既如此，夏明启和陈奎便向他们告辞。 临走之前，夏明启说道：“我跟公安局和梧桐街派出所的战友打过招呼了，他们日常巡逻时会格外注意你们的安全，谨防小偷小摸的盯上你们。如果你们遇到麻烦，可以找小三，他在第一饭店工作，梧桐市的干部都认识他。” 李星星俏皮地敬了礼：“多谢，多谢！祝两位一路顺风。” 夏明启笑道：“也祝李秀红同志工作顺利，祝你高考顺利，考上心仪的大学。” 提到上学，李星星不想跟他做朋友了。 因为他们离开的第二天是周一，李星星必须背着书包上学堂。 大清早，李秀红来叫她起床。 羊毛毯蒙头，李星星赖床不想起，“没睡醒，没睡醒。” 隔毛毯拍拍她的小脑袋，李秀红道：“你带回来的海味不错，我煮了一锅海鲜粥，做了葱油花卷和鸡蛋饼，你再不起来就凉掉了，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刷的一声，李星星掀开毛毯。 李秀红噗嗤一笑，递上昨晚给她熨好的衣服。 吃完饭，李秀红把装有纸笔课本、饭盒的帆布挎包和军用水壶递给她，“学校的饭菜味道肯定一般，我在饭盒里装了两个花卷和一个粢饭团给你做午饭。” “谢谢娘！”李星星确实不敢对学校的食堂抱以期待。 “星星，娘得上班，我送你。” 陈念恩把妹妹送到学校大门口，塞了几张全国粮票给她。 临来前，特地在沪上用本地粮票换的。 “有的学校实行饭票制，我不晓得梧桐一中是什么情况，你拿着粮票有备无患！要是食堂的饭菜可以，你就吃热乎的，别亏待自己。”陈念恩细细地叮嘱道。 有哥哥关怀的感觉真好呀！ 李星星笑得特别甜：“知道啦，哥哥你真好！” 转身进校门，脚步变得格外沉重。 她已经感受到上学的辛苦了。 本以为她以十八岁的高龄重读高三，应该是年纪最大的了，结果跟班主任祁老师进班一看，几十个老大哥老大姐，比她小的几乎没有，和她差不多的倒有两三个。 “瞧着年纪，都不小了啊！”李星星小声道。 祁老师噗嗤一笑，“大部分的孩子十岁上学，最早也是六、七周岁，又有一些学生是建国后才开始上学，十来岁的大有人在，不算一年幼儿教育，六年小学，三年初中，再加上高中的三年，可不得二十来岁了吗？即使免费，好些孩子也不愿意上高中，一则不及中专毕业就能分配工作，二则二十来岁对家庭来说可是很好的劳力，所以咱们学校的高三生总数不及一百人，毕业生算高级人才，大学生是顶尖人才。” 人才可真稀缺呀！ 李星星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能晚一点进入社会就晚一点当社畜。 第149章 上学第一天 李星星总觉得自己身高不太行，可在班里六个女生当中竟是最高的，没做自我介绍，就被祁老师安排在第二排的位置，和一个圆润润的少女做同桌。 全班就数她最圆润啦！ 别人都干巴瘦，满脸菜色。 这种圆润也就比李星星稍稍胖一点点，约莫一米六的身高，一百一的体重，圆圆的苹果脸，小小的樱桃嘴，眼睛不大，小内双，鼻梁顶着几粒小雀斑，穿一身黄绿色的八成新华达呢列宁装和黑皮鞋，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羡慕。 “你好呀，同学。”李星星跟她打招呼。 她抬起头，挑剔地看了李星星几眼，发现她衣着虽然一般般，但军用水壶和帆布挎包都是九成新，这才开口道：“请叫我朱圆圆同志。” 李星星哦了一声，失去和她交朋友的想法。 那眼神，格外的高高在上呢！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坐下来，放好饭盒和军用水壶，李星星掏出课本和纸笔，为上课做准备。 课本封皮十分朴素，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 前排女生转头道：“我叫薛翠，你是转学来的吗？” “你好，薛翠同学，我是插班来的，和你们一起备战高考。”李星星冲她露出大大的笑脸，“我叫李星星，今年十八岁，你呢？” 善意得到回应?薛翠很高兴，“我十九岁。” 六个女生?全坐在班级的中间位置，两两同桌，男生则和男生同桌，异性之间也很少说话打招呼，男女之间的界限一目了然。 第一节课是数学?讲的是平面几何。 李星星偏科?以为自己要糟，结果内容全是她初中时学过的?很浅显，一听就懂了。 棒呆！ 这位祁老师上完数学?居然给他们上英语，原来是兼任班主任、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口音很标准?非常难得。 怪不得夏明启说梧桐一中是梧桐市最好的高中。 教学质量就是不一般呀！ 祁老师看到新学生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不知道在想什么?点名就叫她回答问题。 李星星习惯在外语课上和老师用相应的外语对话?脱口就是标准的英伦腔，流畅的答案令全班人都震惊了?齐刷刷的眼光看过来！ 新学生竟然可以和祁老师对话！ 祁老师也是满脸惊讶：“李星星同学?你英语不错啊。” 李星星好得意?故作谦逊：“一般一般啦！” “高考的时候好好发挥?争取考上燕京外国语学院?咱们国家非常缺乏外语人才。”祁老师很高兴地说完，让她坐下?继续讲课。 一开始，他以为李星星成绩一般来着，没想到英语是出乎意料地好。 相信?其他科目应该也不错。 可以期待一下。 李星星可不知道祁老师的想法，她终于熬到放学了。 然后她发现?大部分同学直接冲出班级，包括除了她和朱圆圆、薛翠以外的三个女生，剩下的同学则和她一样，拿出准备的干粮。 李星星没有第一时间打开饭盒，反倒好奇地打量他们。 先做到心里有数。 第150章 午饭各不同 李星星的同学们，有的啃杂粮面窝窝头，有的吃杂粮煎饼卷咸菜，有的捧着野菜团子，彼此之间低着头，谁都不看谁，各人享用各人的午餐。 有的人神色平淡，有的人十分窘迫。 后者就是吃野菜团子的，身上也是破衣烂衫，大李子村的骷髅人情况都比他们好。 与之相比，朱圆圆和薛翠的伙食竟比他们强了百倍！ 朱圆圆得意洋洋地吃八股油条配水煮鸡蛋，再加两块老面包、两块核桃酥和几颗大白兔奶糖，伙食非常丰富，薛翠则拿二合面馒头就着饭盒里香喷喷的盐豆子炒鸡蛋，也不错。 在朱圆圆的注视下，李星星缓缓打开饭盒。 有她们俩的午饭做对比，花卷和粢饭团不算很出格对不对？ 可还是引起朱圆圆的注意力。 她咦了一声，端正态度，“你吃得不错呀！” 薛翠转头一看，跟着惊讶道：“还真不错。李星星，你家人挺疼你的，舍得用白面做花卷，用糯米做粢饭团，我妈都舍不得做给我吃。” “我娘当然最疼我了。”李星星咬一口花卷。 虽然凉透了，但依旧好吃。 食材调料充足的情况下，李秀红的手艺确实不错，就是比不上夏明星。 朱圆圆嘲笑道：“什么年代了，还喊娘，你是乡下人呀？” 李星星不客气地道：“乡下人喊娘咋地了？又没吃你家大米！什么年代了，连喊爹娘爸妈都得分个阶层吗？我不信你爸妈不是喊爹娘。” 朱圆圆立刻不说话了，脸色略有些难看。 薛翠嘿嘿一笑，“遇到对手了，朱圆圆。” 朱圆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李星星吃完饭，抬手看下手表，问薛翠：“我家离学校很近呢，我是不是可以回家吃饭或者下馆子呀？骑自行车的话，挺快的。” “哇，大莺歌！”薛翠的关注点完全不在正道上。 她抓着李星星的左手腕，羡慕之色从眼睛里流淌出来，“你这么年轻就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手表了，还是进口表，可真幸福！” “我的问题，请回答我的问题，薛翠同学。” 薛翠终于淡定了点，回答道：“咱们学校中午不让学生回家吃饭，走读生带饭，像你我和朱圆圆，住校生则在食堂吃饭，他们有饭票。再说了，就算你想下馆子，各个饭馆里人员爆满，等咱们放学后也轮不上你点菜呀！下馆子得十点到门口排队。” 李星星甚是遗憾：“这样呀！” 下午放学，没有晚自习。 各个年级的一群学生们骑着自行车，嘻嘻哈哈，风驰电掣似的出了校园。 他们的衣着打扮都差不多，旧军装或者列宁装，挎着帆布挎包，李星星根本分不清是谁是谁，倒是一眼看见其中的一员，朱圆圆。 薛翠跟她一块步行，笑道：“他们都是大院子女。” 李星星了然，难怪有自行车呢。 薛翠问道：“李星星，你住哪里？看看离我家近不近，如果近，以后一块上下学。” “我住在梧桐街，你呢？” 第151章 金府的下落 薛翠猛地停住脚步，“梧桐街？梧桐街18号李宅？” 李星星倒是一呆，“你怎么知道？” “我家就在梧桐街呀！整条街的住户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你姓李，是新来的，又住在梧桐街，肯定是18号洋房呀！我听人说新房主姓李来着，是李峥嵘的孙女。”薛翠忽然捂住肚子大笑，“朱圆圆要是知道了，她更加讨厌你！他们家以前住梧桐街18号洋房！” 李星星傻眼：“不会那么巧吧！” 真冤家呀！ 房主人的出现，导致原租客不得不搬离。 薛翠揉了揉肚子，嘴角依旧是止不住的笑意，“真就那么巧。他们家不乐意搬家，但上面下命令，说原房主找到上面的领导，必须物归原主。他们一家现在住梧桐街16号，刘老太的房子，以后和你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定很好玩。” 李星星关注点转移，“刘老太？是一位小脚老太太吗？丈夫带小老婆出国了。” 薛翠奇道：“你认识？” “有一面之缘。”李星星无意多说。 薛翠点点头，道：“就是她，丈夫带小老婆和孩子出国，丢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国家倒是想给她安排工作，可她一小脚女人，又是老太太，能干啥呀？街道办事处偶尔分点手工活给她做。后来她把房子捐了，换一所小房子，也在梧桐街，房管局经过研究决定每个月从租金中分出三十块钱给她做生活费，也是国家不占群众一针一线的意思。” 李星星向她打听刘老太的地址，竟然在自己家的后面。 “那里是梧桐街后街，划归为梧桐街管理，原本住着大户人家的下人，就是大资本家金府的，全是带院的排房。”薛翠真是百事通，什么都知道。 “金府？梧桐街8号洋房吗？”李星星想起失约的金老太太，至今不知她之所求。 只听薛翠说道：“就是他们家，不过他们家已经不在了。” 李星星一愣，“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薛翠挽着她的胳膊沿街往前走，“不在了的意思就是全家出国了。有两个月了吧，两个月前说是到沪上奔丧，结果全家人一去不回，后来才传来消息说他们偷偷乘船去香江了，被认定为叛逃，金府已被查封，不久以后可能会分给哪个高级干部当住宅！” 李星星吸了一口气，喃喃地道：“可真是没想到。” 其实，在从小豆子手里拿到蓝水绿项链前，她很想和金老太再做一次交易的，以粮食换取和蓝水绿手镯同一块料的翡翠珠链。 没机会啦！ 薛翠耸耸肩，“是呀，大家都没想到，他们平时表现得特别老实，家产全捐了，不像别的资本家拿着定息挥金如土，只偶尔到第一饭店打牙祭，生活过得紧巴巴，谁知最后来了一招大的。不愧是万恶的资本家，果然狡诈无比！” 李星星忽然有点明白金老太太找自己买粮食的原因了。 不敢挥霍，又很少下馆子，当然缺粮。 “薛翠，你家住在梧桐街的哪儿呀？有空的话，我找你玩。”李星星悄咪咪地打探。 薛翠大大方方地道：“我爸职务高，但比朱圆圆爷爷的级别低，所以我们全家住梧桐街的独立式公寓，梧桐街2号洋楼的三楼，对门是房管局林局长。” 哟，出身不凡，怪不得认识和朱圆圆一块出校门的大院子弟。 第152章 朱圆圆的质问 朱圆圆还是知道了，以相当快的速度。 第二天早上，李星星刚在自己的位置坐定，就看到朱圆圆满脸怒气，质问道：“你住在梧桐街18号洋房？你昨天为什么没说？” 李星星无辜地道：“有什么问题吗？” 昨天放学前，她根本不知道对方一家是自家原租客好不好！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住人家的房子，以为属于自己呀？太霸道了。 朱圆圆愤愤不平地道：“你一个人，加上你娘就两个人，你们住那么大的花园洋房，不觉得浪费国家资源吗？” “房子是我的私人住宅，怎么能叫浪费国家资源呢？” “城里人多房少，很多职工分不到房，很多家庭的十几口人挤在一间破房子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朱圆圆道出许多城镇职工的辛酸史。 李星星眨了眨眼睛，“可那些不是我造成的呀？” 薛翠忍不住道：“行了啊，朱圆圆，你跟李星星说这些干嘛？你可怜普通工人家庭的十几个人住一间破房子，怎么没见你们家把花园洋房分几间出来给他们住呢？你家可是十几个人住七八间房，还有客厅餐厅厨房和小花园！” “就是！”李星星附和。 朱圆圆怒道：“那怎么能一样？我爷爷可是行政5级！按国家规定，就该分配到独立式花园洋房！薛翠，你爸行政13级，不也分到独立公寓了吗？” “行政5级咋地啦？房子是我爷爷的呀！国家还给我，是私人住宅。”李星星道。 “你爷爷消失了十几年，而且是前朝的官僚资本家，而我爷爷代表的是无产阶级，人民群众，在抗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朱圆圆骄傲地昂着头。 李星星冷漠脸：“说得就跟别人没立下汗马功劳似的！朱圆圆，国家都没说我爷爷是官僚资本家，你凭什么一句话就盖章定论？你难道不知道成分很重要吗？你以为你是谁呀？汗马功劳是一个人立的吗？没有无数先烈血肉铸就的抗争和守护，哪来今日的太平盛世？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枯骨们只是没有机会升官评级而已。” 真把她爷爷的贡献说出来，绝对吓死一大片人！ 他老人家可是让全国科技水平提高数十年！ 他老人家还救了几百万人的性命！ 没人能和他老人家比汗马功劳。 接着李星星又道：“再说了，朱圆圆，立功的是你爷爷，又不是你，你什么时候凭自己的能力住上独立式花园洋房，我才是真佩服你！” 两代人同时啃老，比她一个人啃老更可恶，好骄傲么？ 掏出课本放在桌上，李星星又问道：“你只提你爷爷行政5级，你爹呢？几级？” 薛翠噗嗤一笑，“她爸行政18级。” 李星星闻言挑挑眉：“比我老子低呀，真没想到。朱圆圆，你声势浩大，我以为你老子比我老子级别高呢，敢情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情感上不亲近渣爹，但把渣爹拉出来遛一遛还是可以的，撑场面嘛！ 听薛翠和李圆圆的意思，行政级别貌似很重要。 薛翠咦了一声：“你爸？” “人在省城，行政12级，而他才四十来岁，正值壮年。”李星星打开课本，“不说老子了，啃老没意思，我已经不屑啃老了！” 咸鱼少女正在含泪读书考大学，当新时代女性。 第153章 登门拜访 虽然和朱圆圆吵了一架，但李星星的同学缘反而好了些。 大部分城镇学生家庭条件不错，知道她住梧桐街18号洋房，就没人敢得罪她，牌匾和告示牌可是明明白白地挂着呢，谁跟朱圆圆似的，不长眼。 似薛翠这般冰雪聪明的女子，更加亲近李星星。 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李峥嵘肯定是立下大功方能遗泽孙女。 昨天晚上，林局长跟她爸闲谈时提点过一句，说陪李星星办理房产登记手续的就不是一般人，而且证明是上面开的，房产土地都是永久性的。 放了学，薛翠约李星星一块回梧桐街，“晚上来我家玩吗？” 李星星歉然道：“不行呢！” “为什么？” “我和哥哥到朱圆圆家为今天的争吵道一个歉呀！顺便再感谢他们家处理我爷爷的丧事。”李星星可比朱圆圆有心眼子。 昨天，她就想到拜访朱圆圆的爷爷了，没来得及行动。 还有一个原因是爷爷的遗书和他们祖孙的照片。 薛翠掩口一笑：“应该的，应该的！” 李星星点头，“我也觉得自己必须走这一趟，我可不能堕了爷爷的英名。你知道朱圆圆的爷爷喜欢什么吗？送感谢礼，送到心坎儿上才行。” 薛翠脱口道：“鸡蛋糕！” “啥？” 鸡蛋糕？爱好如此接地气吗？ “就是鸡蛋糕。又香又甜，松软可口，不是吗？每次上柜都会遭到大家的哄抢。朱爷爷喜欢，是因为朱奶奶喜欢。”真是老人小孩的最爱，薛翠也喜欢，但他们家的鸡蛋和糖都优先供给侄子、外甥和坐月子的嫂子了。 于是，李星星带些鸡蛋糕、奶糖、核桃酥、麦乳精之类的回家。 对陈念恩说是托人买的。 “哥哥，你陪我去。”李星星道。 听到妹妹和朱圆圆争执的内容，陈念恩眸色暗沉，旋即笑道：“好，哥哥陪你，咱们现在就去，赶早不赶晚。” 李秀红没下班，倒方便他们行事。 拎着一网兜的礼品，陈念恩携妹妹的手敲开16号洋房的大门，彬彬有礼地对警卫员说道：“请通报朱新国同志，就说李峥嵘的孙女前来拜访。” 待警卫员进去报告，李星星低声问道：“哥哥，你怎么知道朱同志的名字呀？” “打听到的。” 母亲上班、妹妹上学的这两天，陈念恩可没闲着。 他基本摸透梧桐街的情况了。 很快，警卫员来请他们进去，客厅中已有一位老人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 朱圆圆也在旁边站着，瞪眼看李星星，带着一丝警告。 陈念恩注意到了，上前两步，露出温文儒雅又腼腆的笑容，“朱同志您好，我叫陈念恩，和妹妹李星星特地拜访您，一则致歉，二则感谢。” 朱爷爷声音爽朗：“道什么歉？你们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 李星星不好意思地道：“因为我想收回爷爷的祖产，您不得不腾退18号洋房，我们不该来说一声抱歉吗？真是对不起，您给我爷爷办了丧事，我们却害得您忙碌劳累。” 第154章 无巧不成书 听了李星星的话，朱爷爷哈哈大笑。 他摆摆手，说道：“小李同志，都是应该的，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爷爷为国家和人民做了那么多贡献，我非常佩服，也以替你爷爷操办丧事为荣。你爷爷就是太低调了，但凡他当时多说一句话，丧礼就不至于默默无闻地结束了。” 上面早跟他打招呼了，虽没细说，但他心里清楚，李峥嵘的功劳一定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不然不会特意交代他暗中照拂李星星。 别人，谁有这样的待遇？ 统统没有。 他级别高，接触过部分核心秘密，有些事他心知肚明。 不用问，也根本不能问。 得亏他不晓得自己孙女做的事，不然一定给她一顿竹笋炒肉丝。 李星星脸上流露出些许轻松之色，梨涡乍现，“谢谢您的宽宏，您的慈悲，有您这番话，我的罪恶感瞬间就减轻了许多。” “小小年纪，好好上学，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朱爷爷又看向陈念恩，“你姓陈？陈念恩，你不是陈向阳的儿子嘛？和小李同志是兄妹？头一回听说呀！十年前，你爹带你拜访过我，还记得吗？那会儿我驻扎在省城。” 陈念恩微笑道：“我记得，朱爷爷，您给了我两块鸡蛋糕。” 朱爷爷一拍大腿，“没错！” 关系一下子就亲近了。 朱圆圆目瞪口呆。 李星星直接问出口：“哥哥，你们见过呀？” 陈念恩嗯了一声，解释道：“朱爷爷是爸和张建国同志的老上司，登门前我不知道，见了面才发现，真是太巧了。” “无巧不成书。”朱爷爷笑道。 李星星立刻道：“您十年前给哥哥两块鸡蛋糕，十年后我和哥哥给您送鸡蛋糕。” 朱爷爷这才看到茶几上网兜里的礼品，哎哟一声，“你们那么客气干嘛？拿回去，拿回去，我吃穿不愁，很不用送这些。” “一点心意，您若不收，我就认为您没原谅我们了，也没脸提自己所求。”李星星道。 朱爷爷叹了一口气，“行，我收下，收下。” 又交代朱圆圆：“你们不准惦记，给你奶奶留点鸡蛋糕，剩下的给你林爷爷补补。” 朱圆圆有点可惜地收回了放在礼物上的目光。 朱爷爷最后才问李星星所求何事。 “就是我爷爷的遗书和我们的照片儿。事后我想明白了，可能爷爷早知自己命不久矣，腊月初八直接让我去大李子村，交代我对外宣布他已不在才找亲生父母，没能送他老人家一程，实在不孝，所以想找回他的遗书遗物留作纪念。” 李星星一直很苦恼，自己刚到大李子村时的说法和老爷子的去世时间根本对不上，现在不得不稍作描补，真是太辛苦她了。 朱爷爷却道：“已不在我手里了。” 李星星一愣，“去哪里了？” “上面收走了，就在我搬离你家房子的前几日。”朱爷爷如实告诉她。 李星星错愕道：“收走了？” 就是说，她拿不到爷爷的遗书和照片了？ 朱爷爷冲她点点头。 岂止收走那么简单，李峥嵘和李星星均有档案加密，最高级别，时限为六十年，以朱爷爷的级别尚且没有资格查看，由此可见李峥嵘功劳之盛。 第0155章 陈念恩离开 母妹的生活上了轨道，陈念恩买下回沪的车票。 他的假期本就不多。 梧桐市到沪上，得坐二十来个小时的火车。 对于陈念恩的离开，李秀红和李星星十分不舍，但又不可能让他放弃沪上的大好前程调到梧桐市，只能叮嘱他好好地照顾自己，又给装上近百斤的大米和富强粉。 一样四五十斤，装在一个麻袋里。 夏明启和陈奎准备的，娘俩特地分一些给他。 可惜李星星没拿一点腊肉腊肠出来，不然就给他带上了。 李秀红倒是给陈念恩做了两件夏衫和两双千层底布鞋，用她们之前在供销社买的布料，一针一线全是为母之慈之爱。 “哥哥，你可别亏待自己。”李星星认真地说道。 陈念恩一一应下，点头道：“放心，我回到沪上以后经常和你们通信，再给你买一批学习资料寄来。星星，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娘，有什么急事就发电报给我。还有啊，我不在的时候，你别听信男青年的花言巧语，他们一个个坏得很！” 临走前，不忘诋毁想拱他家小白菜的猪。 李星星不服气地道：“我才没那么好哄呢！我可聪明啦！” 她，不缺衣，不缺穿和住，爷爷留了一批宝藏给她，没人能用物质诱惑她。 将来，她卖掉古董会成为很富很富的女富豪。 陈念恩好脾气地道：“是是是，我们星星最聪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哥哥等你考上大学，考到沪上，和我做校友，咱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这个啊！”李星星没敢一口答应。 大城市比较危险，生活节奏快，不太适合咸鱼躺。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道：“哥哥？火车可以办理托运的？你把凤凰牌自行车带走，给你用，我和娘用蓝翎自行车就行了。” 陈念恩一呆：“你说什么？” 李星星重复了一遍，“学校离得近，第一饭店离得近，只回大李子村麻烦一点，但没必要用两辆自行车，你带一辆，省得买了。” 哥哥没有自行车，她可清楚着呢！ “就这么说定了，你等着啊！”李星星转身跑进自己的房间。 住进这套洋房，她就有自己的房间了。 第一晚在一楼凑合住，后来搬到二楼住主卧，而李秀红依旧住一楼。 李星星从随身超市里拿出自己从石狮子屁股后挖出来的盒子，取出里面的十根大黄鱼，下楼交给陈念恩，在他震惊的眼神中谄媚道：“给你自行车不是白给的，拜托哥哥用金条换了钱，帮我收购一些古董，容易寄的就寄给我，不方便运输的就暂且放在你那儿。” 李秀红回过神，“又是你爷爷留给你的吗？” “是啊，爷爷留给我的金条。”这次说的是真话。 不抓住机会把可爱的古玩字画买下来，等着六年后被砸被烧吗？ 沪上可是重灾区。 毕竟，全国有一半的资本财富都在沪上。 相处多日，陈念恩已经相当了解妹妹的爱好，不知道她图什么，不断地在古玩字画和瓷器玉石方面花大钱，那些钱够很多家庭生活几十年了。 又能怎么样呢？ 做哥哥的，必须宠着呀！ 十根金条虽然沉，但体积并不大，中指粗细，一把就能抓住所有，陈念恩用换洗衣服卷起来塞进行李包，背到身上，“家里那些东西，你尽早收拾收拾藏起来，别放在外面招人眼。” “我晓得啦，哥哥。”李星星早给他们安排了去处。 洋房下的密室。 就在储藏间下方，密室之下还有密室，上面的不过是掩饰而已。 第0156章 还债很容易 虽说没有比随身超市更隐秘的地方了，但并不保险，一旦消失，里面的东西肯定跟着灰飞烟灭，即使李星星因为爷爷的叮嘱，每天都告诉自己不能移动金貔貅。 万一呢？ 万一她手贱碰到了呢？ 自己想等到数十年后光明正大地把宝贝拿出来，就得过明路。 所以，全堆放到密室中！ 如果有人上门搜查，大不了再提前收进随身超市。 当天晚上，李星星起开黑沉沉的乌木地板，露出下面严丝合缝的一块块青砖。 李秀红就见女儿在上面蹦跶，一会儿踩踩这块砖，一会踏踏那块砖，眼花缭乱的，看不懂任何规律，却发现中间四块青砖缓缓下沉，沉到一定程度，缩进两侧，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米见方，容人进出，一条台阶蜿蜒而下。 她吸了一口气，难怪都说大户人家狡兔三窟。 密室造得可真仔细！ “娘，洞口太小，箱子太大，进不去，麻烦您守在上面，我把东西一件件地运下去。” “没问题。”李秀红义不容辞。 李星星又道：“东西太多，一天弄不完，今天先把字画和瓷器搬到下面，那些镶玉的金银器皿就算了，把玉起下来藏进去，再找时间把金银卖掉。” 李秀红十分不解：“只要玉？不要金银？” 她也知道玉是好东西，但是玉根本不值钱！ 他们家，就有一些这样的老物件儿，早年东家打赏的，兄妹十人婚嫁时都分到一些，不多，毕竟是爹娘的积蓄分成十份，建国后她听说七哥七嫂娶儿媳妇时缺钱，拿到城里问价，压根没人要，只金银能换些钱，于是就给压箱底了。 晶莹透亮的玉才是好玉，金银器皿上的老玉可不漂亮呢！ “我看中的本来就是玉，文物，国宝，为了那些玉我才花大价钱买这些金银器皿。”李星星解释完，找工具给李秀红，“娘，您在上面守着的时候正好帮忙把玉起下来，下手千万轻点啊，金银毁损不要紧，可不能弄坏了玉。” 李秀红答应了。 李星星先把一扎字画卷轴拿下去。 四四方方的密室，相当于三四十平方的房间，底面也是严丝合缝地铺着青砖，她按照八卦图形踩踩地砖，果然又露出一间密室，小一些，里面很干燥，也有隐秘的通风装置，足以放下许多宝贝，十年八年内不会出现保存不当的问题。 运宝贝是一项大工程，非一朝一夕之功。 每天下午，李星星放学，李秀红下班，娘俩关门闭户，在家里把东西纷纷运到密室下面的密室中，分门别类地摆放妥当。 李星星偷偷把自己用粮食换的一些顶级珠宝掺在其中。 储藏室中，除了空箱子，只有被嫌弃的一批金银器皿，在起玉的时候弄变形了。 李星星拿着买这些金银制品的收据，和李秀红抽空，分批次地把东西运到不同银行，称斤轮两地兑换成现金，足足有三万八千五百多块钱！ 也就是说，还债，真的很容易！ 不过，她没有港币，只能按照汇率把大黑十们还给赵海云。 先存着，等攒够了一起还！ 第0157章 送饭的 李星星每天过得很充实，根本没时间下馆子。 忙到飞起，想不起来。 得亏李秀红厨艺不错，又时不时地从饭店买点荤菜带回来，暂时抓住了她的胃。 夏明星望断秋水，久等佳人不至，于是特别感谢他亲哥临走前透露的些许信息，自掏腰包买下自己中午做的清炖狮子头和三宝鸭，来到梧桐一中。 “我找新转到高三的李星星同学，可以叫她出来一下吗？”他对看大门的老头儿说道。 老头儿闻到一股肉香，问道：“送饭的？” 有些家庭条件好的学生中午就是由家中保姆送饭到门口，他已司空见惯。 夏明星笑了一下，“是，我就是送饭的。” “你等着。” 李星星听说有人给自己送饭，感觉很奇怪。 她娘全日制上班，中午最忙，不可能来给她送饭的。 走到门口看见俊美逼人的夏明星以及他手里的提篮，李星星立刻加速，一路小跑，仰着脸，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夏同志，许同志说有人给我送饭，是你吗？” 夏明星带她到旁边说话，含笑道：“我今天做了狮子头和三宝鸭，尝尝？” 李星星吸溜下口水，面带犹豫。 “怎么了？”夏明星问。 没在第一时间对美食下手，不是她的性格呀！ 李星星咬咬下唇瞅着他，终于问出心底压了很久的疑惑：“夏同志，你为什么给我送饭呀？上次我就想问你了，跟前的人太多，没来得及。” 问出口了！ 问出口了！ 夏明星按下心中的一丝激动，反问道：“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李星星的眼睛左右乱飘。 两颊浮现淡淡的红，恰似春风中盛开一瓣桃花。 “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星星。”夏明星又轻声问。 “只有正在谈恋爱的男女才会互相送东西以表示好感。”她小小声地道。 她是聪明星人好不好？并不是无知无觉。 何况，夏明星毫无掩饰。 听了她的话，夏明星脸上露出灿烂到极致的笑容，“所以，我正在热烈地追求你。” 李星星的小脸蛋瞬间红透了。 “可以吗？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夏明星追问。 李星星没有回答，而是拿出自己拒绝上一个追求者的理由说道：“夏同志，我讨厌油烟味儿，我不喜欢做饭。” 夏明星马上道：“没关系，我是厨师。” “我还不喜欢洗衣服，太伤手了。”每次洗小衣服，李星星就格外想念洗衣机。 夏明星笑了，“我皮厚肉粗，不怕伤手。” “啵”的一声，李星星心里冒出一颗喜悦的泡泡，接着道：“我喜欢穿衣打扮，一年四季都要增添许许多多的时髦衣服，很花钱。” “我一个月的工资加补贴共有一百五十元，全部上交，由你支配。” 喜悦的泡泡变成一串串了。 李星星觉得自己果然很物质。 她娇嗔道：“我才不要你的钱呢！” “是，你喜欢吃我做的菜，我给你做一辈子。”夏明星打开提篮，拿出包裹严实的带盖瓷碗，打开后露出淡雅浓香的狮子头和三宝鸭，递筷子给她，“趁热吃。” 第0158章 确认关系 席地而坐，李星星吃得美滋滋。 爱心饭耶！ 香喷喷，有点甜！ 夏明星捧着紫砂罐坐在她的左侧，含笑而望。 “你不吃吗？”咽下鸭肉，李星星问道。 “我在饭前就已经吃过了。”夏明星跟她说，话题紧接着一转，“但我们晚上可以一起吃饭，你放学后直接到饭店，我用自己的食材给我们做两个好菜。” 不算以权谋私，他可以做得到。 像今天中午一样，付清钱款即可，就是比别人多一分机会。 李星星抬眼看他，眸光盈盈，“夏同志，我没答应你的追求呢！” 夏明星深深地凝视她，“现在，你接受吗？饭由我来做，衣服由我洗，钱由你花，读你的书，上你的学，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没人指手画脚。” 李星星眼睛发亮，“真的？” “比真金还真。”夏明星只差没举手发誓了。 李星星忽然有些为难，“夏同志，你几乎满足了我对未来另一半的要求，然而我不知道你的要求是什么，我未必能做到。” 夏明星温柔地道：“看到你灿烂的笑脸，我就很满足了，没有别的要求。” “你以貌取人！”李星星震惊脸。 夏明星承认：“最初的好感都来自于见色起意呀！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活泼、最伶俐、最可爱、最有朝气的小姑娘，我可喜欢你了！” 李星星不甘示弱：“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同志！” “所以，最好看的姑娘和最好看的青年理应成为一对，你愿意让我的梦想成真吗？”夏明星见缝插针地向她表白，争取属于自己的名分。 李星星跃跃欲试：“我觉得，我们可以的！” 帅哥、美食，都是她的！ 人生一下子美如画。 夏明星大喜过望，“李星星同志，我们谈恋爱了哟！” “就从吃我的剩饭开始！”李星星指着自己剩下的大半只三宝鸭，冲着他笑。 她记性可好了，深知新任男朋友食量大如牛。 吃过，不代表吃饱呀！ 他们要勤俭节约。 吃对象的剩饭，其实是很亲密的举动。 夏明星接过她用过的筷子就吃起来，而李星星则递上她娘给她准备的午餐。 一沓白面烙馍，一盒菜根香。 所谓菜根香，就是李秀红从饭店里带回来的各种菜根凉拌而成。 虽是下脚料，但清脆爽嫩，十分可口。 李星星见他吃得干干净净，饱嗝都没打一个，不禁眨眨眼睛。 要知道，她娘特地多做了一些烙馍，生怕她在学校吃不饱。 “你学厨，是不是为了吃饱饭？或者为了吃到最好吃的食物。”她好奇地问。 夏明星大笑：“你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也是第一个看破真相的。” “真的呀？我果然很聪明。”李星星得意得尾巴快翘起来了，“你也非常聪明，你的选择非常明智，民以食为天，没有比吃更重要的了！” 夏明星偷偷跟她透露：“我是家里的老小，很受宠，大嫂有些不满，认为我吃得多，占了其他人的份额，当时大哥一连两三年不得回家，工资补贴全家，爹娘没办法，托了大哥的战友送我从军，因为军里吃特供，管饱，可我这人懒得很，又怕死，不想冲在最前线，把自己弄到炊事班，再后来就退伍了，一心钻研厨艺。” “你大嫂可真坏！”李星星和他同仇敌忾，倒不是很在意夏明星伟岸形象因胆小怕死而破灭，毕竟是人之常情，低声道：“我也怕死，生活如此美好，谁舍得离开呢？夏明星，以后你不用担心吃不饱饭，我养你呀！” 看门的刘老头儿扬声道：“你们够了啊，该上课了！” 夏明星忙把篮子里给李星星做的零嘴儿塞给她，“饿的时候甜甜嘴儿。” 第0159章 狗鼻子 上课前，李星星准时回到班级。 薛翠忽然回头闻了闻，睁着两只因清瘦而更显大的眼睛，“星星，谁给你送饭的？你一定吃肉了！你身上有肉味儿，是什么味儿呢？” 朱圆圆冷不丁地道：“第一饭店的三宝鸭味道！” 李星星呆，惊叫：“薛翠，朱圆圆，你们长了什么鼻子？” 闻一闻就知道她吃的菜，以后偷吃好东西再来上学，还能瞒过她们俩的狗鼻子吗？ 朱圆圆得意：“最瞒不住鼻子的就是食物味道！我一闻就知道了。李星星，你日子过得果然好，居然有人给你送三宝鸭！” 李星星回击她：“你要是没吃过，你怎么知道？” 都是吃过的人，说话就别酸里酸气了。 朱圆圆哼，薛翠笑。 别人只有羡慕的眼神儿了。 现在物资匮乏，哪怕是干部和高工子女，吃到肉的机会也很少，更别说第一饭店的高价饭菜了，一顿高价饭菜的费用够家里吃一个月！ 只能说，住在梧桐街的李星星真不简单！ “李星星，你还没说是谁给你送的饭呢！”朱圆圆打破砂锅问到底。 李星星打开水壶喝一口水，大大方方：“刚谈的对象。” 新鲜热辣。 朱圆圆和薛翠同时吃一大惊，异口同声：“你谈朋友了？” “是呀，有什么问题吗？”学校又没规定学生不准恋爱，李星星甫一入校就研究过校规校纪，以防自己不经意间就触犯了。 朱圆圆上下打量她：“难怪你满面春风。” 眼睛都弯成月牙儿了。 薛翠却皱了下眉，开口道：“星星，我觉得你必须好好考虑一下终身大事，高中毕业后还有四年大学呢！结了婚，有了孩子，很难兼顾学业。” 朱圆圆赞同道：“就是，李星星，你可别犯傻！现在和刚建国那会儿不能比了，城里有很多重要的岗位招聘第一条件就是高中文化程度以上，大学毕业转正后属于行政级别22级，工资五十八块五，中专毕业的普通职工学徒工资十八块，几年后转正后也才三十六。” 差了老大一截！ 论涨工资的潜力，肯定是大学生更受重视。 可惜，大部分世人就是短见，宁可让儿女们早点参加工作补贴生计，也不愿意让他们好好地上高中，考大学。 李星星一脸无语，“我才十八岁，你们考虑得太长远了” 十八岁刚成年，没到结婚年龄。 虽然现在的婚姻法规定男二十岁、女十八岁即可结婚，但对李星星来说这个年纪还是太小了，她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呀！ 不想成为别人的八卦对象，她赶紧翻出课本，“哎呀，上课了！” 下午是祁老师的数学课。 放学后，李星星没有立刻前往第一饭店。 她回家先放下书包，洗脸刷牙擦上雪花膏，然后换一身漂亮衣裳，重新梳了麻花辫扎上缎带结，又往手腕和耳后喷了一点点香水。 没有抹口红，得顾忌学生身份。 李星星从包包中选一个香奈儿的牛皮链条包，就是大家熟悉的香奈儿2.55。 黑色的，很漂亮。 是赵大土豪回到沪上践诺而送的配饰之一，和李星星曾穿过的真丝睡衣、高档护肤品、香水什么的一起带回来了。 光不同的包包就有十来个，基本都是国外大牌，有些她都没见过没听过。 牛气得你不承认都不行。 第0160章 赴约 踩着半跟的蓝棠皮鞋，李星星悠然地踏进第一饭店。 她先到一楼的后厨，对瞪眼打量自己的女服务员说道：“同志，我找我娘！” “你娘？”服务员看到她和李秀红颇有几分相似的漂亮脸蛋，恍然大悟：“啊！你是李秀红同志的女儿！你身上好香！你娘正在忙，我替你叫她一声。” 没人不认识李秀红，毕竟她进来就是正式工，没有当过学徒。 好在，她手艺不错，夏明星特地下楼关照过几次，大家都不敢小看她。 一转身，围着白色围裙的她就看见女儿了。 “星星？你怎么来了？上午有猪肉供应，我提前买了一点肉臊子和切好的面条，一碗的量，准备带回家给你下臊子面呢！”是李秀红做厨子的隐形好处。 白吃白拿是不行的，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呢！ 她已习惯自己所处的工作环境。 李星星笑嘻嘻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娘，我和夏明星约了一起吃饭，晚点回家，您下班回到家见不着我的话千万别着急。” 虽然是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但她仍然有点小害羞。 算不算早恋呢？ 她上高中的时候一直想尝尝早恋滋味，可惜没有中意的清新校草小鲜肉。 好看的没有阳刚气，有阳刚气的五官不好看，好些都长着青春美人痘，没有一个像夏明星一样长得又好看又有男子气概，一手好厨艺更是戳到她的小心脏！ 人生在世，唯有帅哥和美食不可辜负！ 李秀红闻言大吃一惊：“星星，你说什么？” 她上短短几天班，狼崽子就趁机叼走自家宝贝女儿了？ “他长得好看呀！”李星星坦然得理直气壮，“会做好吃的，会给我送饭，除了娘和哥哥，他对我最好啦！就目前来说，我很喜欢。” 李秀红就……有点为难了。 国家婚姻法鼓励自由恋爱，摒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她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她也深知女儿早晚有一天会谈对象，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她们母女俩团聚没几个月，相处的时间甚至不到两个月！ 最重要的是，竟然没防住夏明星！ 她可是精心地给女儿准备一日三餐了啊，仍是没勾住她的胃。 沉默片刻，李秀红语重心长地道：“太早了，星星，你在上学，七月份参加高考。” “娘，我已经十八岁，成年人，不是小孩子。”李星星说道。 二九年华，正是谈恋爱的青春时光呀！ 李秀红叹气：“改天带他到家里坐坐。” 到时候，再探虚实。 “星星，我总得问问他的家庭情况，家里有什么人，住在哪里，工资级别高低。”什么都不知道地就把女儿嫁出去，她才没那么傻。 这世道，精明些才能过好日子。 “好哒！我跟他说，商量好了再跟您回话儿。”李星星可不会自作主张。 谈恋爱，要尊重男朋友的意愿。 跟亲娘打过招呼，李星星欢快地上楼去也。 李秀红回到面案前，之前和李星星说话的服务员就笑道：“李秀红同志，难怪你天天惦记着闺女，每次有什么好吃的都不忘买回家，长得真好，打扮得也时髦极了！” 语气里充满了羡慕。 李秀红却很忧伤。 就是长得好，才招来了狼崽子呀！ 偏偏，女儿很喜欢。 第0161章 第一次约会 李星星不知母亲心中的纠结，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 几个月没来吃饭，二楼还是那个二楼，摆设一点没变，她却感到有点陌生了呢！ 以后得经常来才行。 姓彭的女服务员倒是认出李星星了，急忙迎上来，请她到靠近后厨的位置坐下，笑嘻嘻道：“夏同志待会儿就忙完了，李星星同志，你先坐着等等！当时我就觉得呀，你和夏同志之间准有猫腻儿，你们之间好得太过分了，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李星星一本正经：“小彭同志，我们很清白的！” “是是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小彭没有不相信，谁谈朋友不是表现得清清白白啊？她和她男人结婚前走在大街上，连手都不敢拉呢。 李星星托着腮帮子，“他在忙什么呀？我看有些同志已吃得差不多了。” 小彭低声道：“今天供应的食材用光了，的确不该忙，可你们的饭菜正在做呀！夏同志自己带的食材，就是用饭店的灶具。” 厨房里人可不少，都盯着哪！ 其实，他们可以用饭店食材给自己做饭的，算成工作餐嘛，但夏明星这人当过兵，特别较真儿，私用饭店的食材，可以，粮票、钞票一分都不能少，还得记账，唯一允许职工带回家的就是下脚料，菜根、萝卜皮之类。 他自己以身作则，别人就不敢往家里倒腾，冬天削萝卜皮都不能削掉大块肉。 现在的节气没有萝卜，夏明星就用野荠菜、黑木耳、鸡蛋、火腿做了几笼四喜蒸饺和松茸鸡汤、文思豆腐、清蒸武昌鱼、凉拌薄荷。 有荤有素，清淡可口又不失美味绝伦。 晚餐，不宜大油。 李星星吃得美滋滋，眉眼弯弯如画。 夏明星喜欢看她吃饭的样子，她对美食的虔诚让自己很有成就感。 “星星，好吃吗？”他问。 李星星立刻竖起大拇指，“超好吃！” 越是粗茶淡饭，越见真功夫，夏明星的厨艺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比她在燕京国宾馆、民族饭店吃的一点都不差。 甚至，犹有过之。 夏明星，他有成为神厨的潜力。 夏明星听得心情很好，学她的口气说道：“星星，你今天超好看。” 对上他亮晶晶的双眼，李星星难得地害羞了。 一点点红晕出现在脸颊上，粉粉的，嫩嫩的，娇艳可人。 夏明星的笑容愈加灿烂，释放出十足的热力。 李星星只觉得怦然心动，他笑得可真好看呀，像一道光划破充斥着雾霾的天空，带来光明和璀璨，温暖和希望。 居然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眼睛也和他的名字一样，像星星！ 眉毛、鼻子、嘴巴，帅得恰到好处。 单手搓搓脸，李星星故意道：“我就今天好看，以前不好看吗？” 她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有一种敢说是就叫你好看的意思。 夏明星机灵地道：“不不不，星星，你每天都是最好看的女同志，只不过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我想你喜欢穿衣打扮是很有道理的。” 这才差不多。 李星星高兴了，小声道：“你也是最好看的男同志。” 最好看的男同志和最好看的男同志，天生一对。 第0162章 送与不送 吃到中途，李星星忽然问道：“薄荷和荠菜是哪儿来的？真爽口。” 是春天的味道。 但是，她不觉得夏明星有时间挖野菜，漫山遍野的野菜也不会留给他去挖，上学路上她经常看到一些没有工作的妇女带着孩子三五成群地到城外挖野菜。 他们边走边聊天，李星星听到的。 夏明星回答道：“我住的院子很大，前院后院一片空地，我给弄成了菜园子，除了瓜果蔬菜，任边边角角的野菜疯长，有婆婆丁、薄荷、荠菜、苋菜、马齿苋、茼蒿等等，有一部分野菜晒干了收起来，冬天加上猪油渣蒸包子、角子，味道特别棒！” 李星星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你说的野菜我全认识，婆婆丁就是蒲公英嘛！消炎败火可有效了，我小时候牙疼，爷爷煮一锅婆婆丁蚂糊，吃几天就不疼了。” “你说得没错，真聪明！”夏明星不吝赞美。 李星星笑得很得意。 就是六十年后，槐花镇的婆婆丁被大家挖得濒临灭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的养生风，野菜成餐桌上的宠儿了，每逢春夏季节，很多人三五成群地到乡下挖野菜，城乡人士都有，蒲公英是最受青睐的一种野菜，导致蒲公英越来越少，少得到田埂野外逛半天也挖不到几棵，没有蒲公英种子飞散，来年的蒲公英自然就更少了。 夏明星继续道：“听我哥说，你们得下个月一号才能领票证，说明你们这个月没有蔬菜吃，我明天早上摘点新鲜的给你们送去好不好？” 讨好丈母娘第一步，送菜。 李星星得寸进尺：“比起新鲜的菜，我更喜欢成品哟！” 她，最讨厌淘米洗菜了，伤手。 说实话，做饭很容易变成黄脸婆，就不美了。 夏明星立刻笑道：“家里的韭菜可以收割了，我给你们做韭菜盒子好不好？你是想吃上次的油炸韭菜盒子，还是干烙的韭菜盒子？” “后者，后者。”油炸的吃多了不好。 “好！明天早上你和李同志就别做饭，等我给你们送。”夏明星心里有数了。 时下年轻人的约会只有三种方式。 吃饭、逛街、看电影。 但是，电影五点开始，很多单位五点准时下班、学生五点放学，他们吃完饭已经六点钟了，电影已经播放近半，夏明星能做的就是和李星星一起吃饭。 想到在楼下工作的丈母娘，夏明星决定早点送她回家。 娶媳妇，不能操之过急。 一步步地来。 幸亏他有这么个心眼子，因为和李星星并肩下楼就看到坐在大堂中的李秀红。 摆明是在等女儿。 夏明星暗暗庆幸自己的脑袋瓜子够聪明。 “李同志，天黑了，我送您和星星回家。”他彬彬有礼，态度热情。 李秀红假笑：“夏同志，你也得早点回家不是？我们娘俩作伴，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家也属于梧桐街道，咱们顺路。”夏明星给自己找出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再者，您和星星两位女同志走夜路，我实在不放心。” “你多虑了，现在治安好得很。”李秀红道。 李星星看看老妈，瞅瞅男朋友，决定偏心一点点，最后拍板：“妈，就叫夏明星送我们，我怕黑，他当过大兵，有安全感。” “没事，我带了手电筒。”李秀红早有准备。 李星星和夏明星瞬间傻眼了。 第0163章 家里来人 六点多，天未大黑。 毕竟是春天了嘛，变得天长夜短。 李秀红拉着李星星在前面走着，夏明星在后面跟着。 他，顺路。 大家共有的路，都能走。 李星星扭头看他一眼，掩口偷偷笑。 遇到强势的丈母娘，好可怜哟！ 夏明星冲她扮个鬼脸，活活泼泼的不见半点恼色。 在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下面，丈母娘疼女儿，视若珍宝，自己高兴都来不及呢，说明自己的对象美丽又可爱，人人都喜爱。 李秀红心里暗暗点头，脸上却绷着，“星星，好好走路。” “哦！”李星星回过头，甜嘴蜜舌地道：“娘，我扶着您，您看着脚下。” 没人说说笑笑，气氛好差哦！ 李星星大眼珠子转了转，“娘，我跟您说个笑话！” “你说。”李秀红道。 李星星清了清嗓子，“从前有个男同志，他喜欢一个女同志，想娶之为妻，就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青年，女同志说：‘投缘的’。” 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 李秀红点头道：“两口子相处确实得找个投缘的，不能由着性子来。” 李星星心想，她和夏明星就挺投缘的，但她没说，继续自己从网上看到的小笑话：“男同志听到以后，反而伤心地哭了起来。” “哭啥呀？”李秀红很纳闷，人家女同志可没说错什么。 李星星笑眯眯，“他一边哭，一边问女同志说：‘头扁一点不行吗’。” 李秀红噗嗤一笑，伸手点点女儿的额头，抬头看到自家大门近在咫尺，“好了，我们到家了，夏同志，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她很客气，夏明星却婉拒了。 “李同志，我双手空空，就不打扰您和星星的休息了，改天咱们饭店里放假的时候，我再携薄礼登门拜访您。”夏明星很懂礼数地道。 没到正式拜访的时候他就空着手登门，会被街坊邻居笑话死，也会被说不尊重岳家。 夏明星可不想落人话柄。 李星星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给她足够的尊重。 李秀红神色稍缓，“既然如此，夏同志你慢走，明天还得上班呢！” 夏明星乖巧极了，“李同志，再见，星星，再见！” 李星星冲他挥挥手，“明天见，你路上小心点儿啊，遇到什么事什么人都别多看，走自己的路，回自己的家。” 天黑了，黑市就出来了。 暗中以高价交易物资的不在少数。 夏明星比李星星更了解黑市的情况，回家途中偶遇在巷子里鬼鬼祟祟的人，他愣是目不斜视地与之擦肩而过，径自到了自家门口。 看着已被打开的大门，他皱眉推开，“娘，是您吗？” 透着灯光的屋里走出两高一矮三个人，分别是他娘、他大嫂林岚和他大侄子夏清辉。 五岁的夏清辉和小叔叔的关系最好，他原地蹦跶两下，刷的一声从台阶上跳下来，再次弹跳，抱住夏明星，两腿盘在他腰间。 “小叔，小叔，我可想死你了！”他欢快大叫。 夏明星拍拍他的头，“是想你叔叔我做的饭！” 第0164章 说媒 小家伙不害臊，嘿嘿笑，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的样子像极了夏明启。 虽然父子共用一张脸，但他爱说爱笑，神情更似夏明星。 夏大娘欣慰地看着大孙子和小儿子热情互动，林岚也是满脸笑容，柔声柔气地道：“小三，今天很忙吗？比平时晚回家个把小时。” “不忙。”夏明星随口道。 他刚和李星星交往，没讨到丈母娘的欢心，暂时不想说。 进了屋，夏明星才开口问他娘：“这么晚了，娘您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了？”夏大娘故意问道。 “能来。”夏明星可不想做不孝子，“您平时不大来啊，说不打扰我工作，今儿来，肯定有事，这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夏大娘戳了他额头一下，“有你的一封挂号信寄到家里了，我给你送来。” “我的？”夏明星指着自己鼻子。 夏大娘嗯了一声，取出一封信放在他跟前桌上，“东北寄来的。” 夏明星立刻拆开信，就着灯光看完，缓缓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夏大娘关切地问。 夏明星叹了一口气，“一位战友寄来的，找我有事，您别操心，您和大嫂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们下碗面疙瘩。” 祖孙三代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面疙瘩肯定是白面做的，他们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吃上白面了。 夏明星见状就到自己房间里，打开橱柜取出一碗面粉拿到厨房，迅速利落地做了半锅青菜面疙瘩，切了一点点火腿丝放进去。 夏大娘过来帮忙，见到了就道：“不年不节的，放啥肉呢？” 夏明星没回答，问道：“上回让大哥捎回家的火腿和海味，你们吃了吗？” “没舍得吃，留着过年。”夏大娘老老实实地道。 “粮食供应本来就不足，有点好吃的给你们送去你们就别放着，拿出来给大家吃，免得亏了身子骨。”夏明星道。 夏大娘摇头道：“过年那场雪后就一滴雨没下，一粒雪没见，干旱缺水，我到城郊看了看，今年庄稼长势不好，粮食匮乏的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能省一点是一点，到更困难的时候可以救命！你喜欢吃吃喝喝，也别由着性子来，攒一点粮食好娶媳妇。” “我娶媳妇，您不用愁。”想起可爱娇俏的李星星，夏明星脸上笑容泛滥。 夏大娘却道：“咱家就你没结婚了，我能不愁吗？仗着自己做厨子，不愁吃，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上，愣是把自己拖成了大龄青年！你大嫂的堂妹林双双长得特别好，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干活又利落，嘴巴又甜，要不你们见个面？” 这才是她今天来看儿子的主要目的。 夏明星脸一沉，“过年时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我的终身大事不用你们操心。” 林岚闻声进厨房，笑道：“小三，你先听我们说，我堂妹双双真的很出色，成分是贫农，我大伯又是大队支书，从小教得好，有初中文化程度，和你很相配。” 第0165章 翻脸 林岚说话的时候，心里特别有成算。 虽然不是一把刀、方向盘、绿军装和白大褂，但厨师也是好职业，比上面几个职业更实在，谁嫁给夏明星都饿不着，堂妹嫁进来能和自己守望相助。 别人，她可不放心。 夏明星工作多年，手里握着那么些钱，平时总能带些细粮肉食回家贴补生活，要是娶了外人，岂不是都倒贴老丈人家了？ 林岚万万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所以，她总把自己的表妹、堂妹介绍给夏明星。 今儿是堂妹，过年时说的是姨表妹，上上次说的是姑表妹，他们一听说夏明星的职业和家底儿，立刻就答应了，不带半点犹豫。 嫁给夏明星，说不定能拿到进城指标，成为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更别说夏明星在城里有一座大院子和三间大瓦房！ 林岚忍不住又道：“小三，你年纪不小了，你不结婚，爹娘就夜夜睡不着，觉得你单独住在外面，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你别叫他们担心好不好？我安排时间，你见见我表妹，你一定能相中，她很漂亮。” 夏明星气上心头，“漂亮？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如果李星星在，一定回答：是！ 她要是不漂亮的话，夏明星肯定不会追求她。 林岚被小叔子顶撞了也不生气，依旧温温柔柔，十分可亲，“你上次不是说想找个漂亮又可爱的对象吗？怎么我给你介绍个漂亮的，你见都不见就不满意了？” 夏明星哼了一声。 上回就是过年的时候，他这么说是因为李星星漂亮又可爱，根据李星星说的。 他可不是只看重外表的人，他注意到李星星是因为她朝气蓬勃的样子，有着时下女性身上所不具备的灵动活泼。 工作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别以为他不晓得大嫂打什么主意。 惦记自己的东西，给她吃面疙瘩？ 给她吃屁！ 夏明星盛了一大一小两碗满满的面疙瘩，火腿丝用笊篱捞得干干净净，小的给夏清辉，大的给夏大娘，就给林岚留一锅稀汤寡水，漂两个菜叶子。 林岚顿时傻眼了。 夏明星离开厨房前对夏大娘道：“娘，吃完了把锅碗瓢盆刷一刷，我去割韭菜。我已经有自己喜欢的对象了，我们正在交往当中，谁要是再跟我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介绍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惹我和我对象不高兴，别怪我翻脸！” 夏大娘啊了一声，刚想细问，就见小儿子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林岚跺了跺脚，“娘，您看，小三什么态度嘛？我把自己堂妹介绍给他，知根知底，您和爹也见过几次，不都是为了他好吗？他自己在外面找的，没经过您和爹的眼，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什么性格，哪有亲上加亲的好！” 夏大娘不满地看了儿媳妇一眼，“之前答应把你堂妹介绍给小三，是不知道他有对象，现在他有对象了，你就别提你堂妹。” 拨半碗面疙瘩给林岚，夏大娘捧着碗到外面找儿子问清楚。 第166章 交代 夏明星割了一畦韭菜，装在篮子里拿到堂屋，就着灯光择掉枯叶。 夏大娘一边吃着面疙瘩，一边问道：“小三，你先别忙，待会儿娘吃完了帮你择韭菜，保证给你洗得干干净净，不沾一点泥。跟我说说你对象呗！哪里人？几岁了？是城镇户口还是乡下户口？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哪？我和你爹给你准备聘礼。” 夏明星抬头看了老娘一眼：“准备什么聘礼？说来听听。” “三转一响咱家是凑不齐的，没票！你已经有自行车了，你二嫂也有陪嫁的一台缝纫机给全家人使用，我想给你对象买块胜利牌进口表，你看成不成？”夏大娘说得豪气极了。 夏明星嫌弃道：“七八十一块的苏联表？别埋汰人了，我都看不上，更别说星星了。” 夏大娘愣了下，“你对象叫星星啊？名字真好听，和你一样好。你要是觉得苏联表不行，要不咱们给她买块大莺歌？定价一百四十八。再贵的你就别张口了啊，你老子娘辛辛苦苦，就攒那么一点棺材本，可不能由着你霍霍。” 夏明星低下头继续择韭菜，“不用您花钱，星星现戴的就是大莺歌，您再给她买一块有什么意思？我给她买了一块劳力士。” 今天没带出门，明天就送给她。 见到自己第一眼相中却没买到手的小金表，她一定很高兴。 夏大娘却高兴地笑了。 未出阁的姑娘竟然有英纳格，说明家庭条件不错，用不着他们家的贴补。 她儿子果然好眼光。 “这么说，你对象是城镇户口了？”夏大娘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工人买手表都得花小半年工资，乡下人是想都不用想，根本买不起。 夏明星嗯了一声，“她和她娘都是梧桐市户口，大哥认识她们。” 夏大娘闻言便放心了。 既然大儿子认识却没阻止小儿子，说明未来小儿媳妇顶顶好。 她忽然又起了疑问，“星星和她娘是梧桐市户口，她爹呢？她家里其他人呢？还是就她和她娘两个人生活？” 虽然不用担心口粮问题，但是得问清楚。 看来是不交代不行了。 有夏明启这位好哥哥，夏明星相当了解李星星的家庭情况，正色道：“星星的爸妈早就离婚了，她爸是12级干部，在省城，有个亲哥哥在沪上工作，大学毕业生，我见过，很优秀，星星本人准备参加今年的高考。星星的外公外婆在世，家有九个舅舅，几十个表兄弟全是城镇户口，他们家的条件很好很好，说起来还是咱们家高攀了。” 夏大娘咦了一声，“九个舅舅，几十个表兄弟全是工人，你说的是槐花公社大李子村李大柱子家吧？星星她娘叫李秀红，爹叫陈狗蛋。” 夏明星奇道：“您怎么知道？” “你忘了，你娘我娘家就是槐花公社的啊，隔三差五地回去看你姥姥和舅舅，哪能不知道槐花公社的主要人和事！槐花公社可就出陈狗蛋一个高级干部。是了，是了，过年那会子我听你姥姥说过几句，李秀红找到女儿，人就不疯了，她们娘俩都进城了呀？” 夏大娘更加满意了。 她拍拍小儿子的肩膀，“好饭不怕晚，老话真没错！”</p> 第167章 态度 没见到李星星，夏大娘已经对她产生巨大的好感。 甭管长得如何，她不会成为小儿子的累赘！ 这一点，很重要。 不是夏大娘太注重成分和户口，而是她太了解饥荒下口粮的重要性。 林岚想介绍给夏明星的堂妹林双双，也是城镇户口，不过不是梧桐市户口，而是他们松花县的，在松花县副食品店做会计。 之前的几个没有城镇户口，所以夏明星说不见，夏大娘就没再继续说服小儿子。 现在，从各方面来讲，林双双比起李星星，差远了。 首先就是粮食供应，梧桐市细粮供应比例高，逢年过节有些特殊供应是松花县没有的。 第二，高中生的口粮高于普通会计。 第三，比起林双双所在的林庄大队，大李子村上下团结一致，这两年那么困难，他们村没饿死一个人，而老李家人多势众，正适合他们人丁单薄的老夏家。 至于小两口吵架，夏明星会不会受到来自老李家的暴击？ 夏大娘咳咳两声，反正他皮实，抗揍！ 想娶人家闺女，咱们不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因此，对于夏明星翌日一大早起来就给丈母娘、小媳妇做饭的行为，夏大娘不仅没有反对，还帮着淘米洗菜、烧火擀饼作为支持。 夏大娘是一家之主，林岚心有不满也只能憋着。 但是，她对李星星却是厌恶极了。 没进门就惊动婆婆和小叔子给她做那么些好吃的，可见不是个懂事的。 四五个白面做的韭菜盒子、加了花生碎的婆婆丁蚂糊汤、一饭盒的清炒绿豆芽、一饭盒的凉拌薄荷和裹着油条、榨菜、黄瓜条的粢饭团。 油条是夏大娘特地出门买回来的，每个饭团里都裹了一根油条。 全被夏明星包起来，放进帆布挎包。 自家人呢？起个大早，一人只有一碗蚂糊、一根油条和半块韭菜盒子，多了没有。 除了那些饭菜，夏明星又摘了两筐瓜菜，挂在自行车后座，推到李宅大门口。 看到坐在门口台阶上等他的李星星，夏明星露出大大的笑容。 酒窝乍现，俊美逼人。 李星星揣着小鹿乱蹦似的心，跳下台阶，眼睛弯弯，“夏明星同志，早上好！” “早安，星星。你昨天说到婆婆丁蚂糊，我给你盛了一饭盒，记得趁热喝。”夏明星先把帆布挎包从车把上拿下来递给对方，低声道：“包里还有我做的早饭和午饭，箩筐里是摘的青菜和黄瓜、番茄，方不方便我给你送进去？” 如愿看到李星星亮若繁星的眼睛。 “方便，方便，请进，请进。”李星星打开门，期待等候一夜的美味。 见到李秀红，夏明星打招呼，“李同志，早饭得趁热吃，我先走了。” 李秀红却不想占人便宜，“星星，你把富强粉和大米包一点装在箩筐里给夏同志带回去。” 李星星闻言道：“夏明星，你跟我到厨房。” 夏明星摆手道：“不用，不用，给心上人送饭哪能要你们家的粮食呀？我手里头攒了不少东西，够给你送很长时间的饭。再说，我直接去饭店，不打算回家。” “带到饭店不是更好？我晚上想吃你做的银丝卷。”</p> 第168章 求救 不由分说，李星星把夏明星拉到厨房，拿上一只箩筐，准备装东西。 夏明星拉住她找面袋子米袋子的举动，“星星，真不用给我，你们家的粮食留给你和李同志改善生活，或者贴补姥姥姥爷他们，我待会儿回家拿食材带到饭店给你做饭。我养了两条鲤鱼，晚上给你做糖醋鱼好不好？” 李星星停下手，“你不是说直接去饭店的吗？怎么又回家了？” “那是我在你妈妈跟前说的是托辞，她跟我太客气了，咱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的呀！对不对？”夏明星低声说完，又跟李星星交代自己必须回家一趟的原因：“我有个战友的家里人写信向我求救，我得给他回信，越快越好。” “求救？他们家发生什么事了？”李星星忙问道。 她对大兵们，有一份天然的好感。 没有他们的负重前行，哪来后方的盛世太平？ 夏明星回答道：“他们家快断炊了，我那位战友带人上山找吃的，为了救别人，自己摔到陷阱里，断了腿，很严重，送到医院治疗需要一百来块钱，家里孩子小，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半，屯子里的亲人都很穷，他爹娘实在没办法了，总不能看着他就此瘸了，偷偷托人写信向我求救，我打算给他寄两百块钱和一些粮票、粮食，你同意我这么做吗？” 李星星对上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反问道：“战友出事，又是为了救人才受伤，你帮助他们是应该的呀，我为什么不同意？” 夏明星大喜，“你真不反对？以后遇到这种事，我可能还要出钱出力。” 顿了顿，他解释道：“这一两年粮食吃紧，很多战友家里非常困难，我算是条件比较好的，工资和补贴高一点，又有门路弄到粮食，很难对他们坐视不管。这一点，我得事先跟你说明。昨天你答应交往，我太高兴，就忘记说了。” 李星星问道：“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不帮他们了吗？” 夏明星摇摇头，“别的事情我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件事，我可能会惹你生气。” 李星星闻言笑了。 战友情呢，果然比金坚。 “你不用担心，以后我和你一起帮他们。你有门路，我也有门路，说不定你在这方面的门路还不如我呢！”作为未来的大富婆，李星星不介意多帮几个人。 夏明星十分感动，“星星，你真好！” 李星星嘻嘻笑，“有多好？” “又美丽又善良又可爱，好得独一无二、举世无双！我夏明星真是太有福气了，竟然遇到这么好的姑娘，肯定是积了八辈子的德！”甜言蜜语，夏明星也是信手拈来，伸手进自己的兜里，“所以，我一定要送你一份礼物以表达我的心意。” “什么礼物？”李星星好奇地问道。 “你伸手！”夏明星说。 难道是定情戒指？ 李星星麻溜儿地把右手伸到他跟前。 手腕皓白如雪，十指纤纤如玉，相当漂亮。 夏明星看呆了一下，“换左手。” 李星星立刻改换左手伸出来，然后她就看到夏明星从兜里掏出第一百货的包装盒，打开后从中取出一只钻石小金表。</p> 第169章 喜新厌旧 她心心念念的小金表！ 直到小金表戴在手腕上，冰冰凉凉的触感令李星星回过神！ “哇！劳力士的钻石小金表！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只手表？居然被你买了！你可太油眼光了！”一股欢喜从李星星的心眼儿里透出来，像泉水冒泡似的，汩汩地往外流，她恨不得原地蹦一蹦，以表达自己收到礼物的兴奋。 虽然两次光临没买到它，但最后还是落在她手里了。 好高兴！ 好高兴！ 和原本戴在左手腕上的英纳格相比，小金表显得太有档次了。 小巧、精致、漂亮、高大上！ 钻石亮亮闪闪，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却又不是很灼人。 李星星毫不犹豫地摘下英纳格手表，即使它已经陪伴自己好几个月。 就这么喜新厌旧！ 夏明星笑道：“你喜欢就好！” “非常喜欢！” 要不是时代局限，李星星都想奖励他一个香吻了。 抬手仔细端详，她忽然觉得金表配黑皮带更好看一些，没那么高调。 可惜，她自己不会换。 对夏明星一说，夏明星就道：“我给你弄。我怕表链太长，你戴上后得修改，就找钟表匠借了两件工具，和金表、皮带一起放在盒子里了。” 考虑得周全吧？ 夏明星动手能力很强，很快就给李星星换好表带。 李星星把手表重新戴在左手腕上，金表、黑带、皓腕，别提多好看了。 虽然表盘金灿灿的，但一点都不显得张扬。 越看越喜欢。 就是怕当街被抢。 仇富，自古以来就存在某些心里不平衡的人心中。 李星星笑嘻嘻地道：“我出门时，就用一条棉布手帕扎住手腕，金表藏在其中，这样外人就看不见了。”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夏明星听了，冲她竖起大拇指，“好主意！” 李星星得意洋洋，想了想，说道：“你等我一会儿啊！” 出了厨房，回到大厅，李星星拿起夏明星装饭菜的挎包，把几个饭盒掏出来，跟李秀红说道：“我楼上还有自己从沪上带回来的东西，给夏同志装点儿。” “应该的。” 刚说完，李秀红就注意到她腕上的小金表，立刻叫住她，“星星，哪来的？” 李星星低头看了看，举起手对她笑道：“夏同志送给我的，是不是很好看？我有了这块手表，以前买的英纳格就给您用吧！我先上去给他拿东西。” 蹬蹬蹬，直奔楼上进卧室。 稍稍考虑几秒钟，李星星从随身批发超市里翻出两听麦乳精、两大包大白兔奶糖、几斤红糖、一包红枣和一块二斤重的腊肉。 撕掉一些不符合年代的塑料包装，用油纸包好，装进挎包里。 见挎包仍有空间，李星星又用小布袋装了点花生米塞进去。 拎到厨房交给夏明星，李星星道：“给你战友寄过去，补补身子，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星星，你可太好了！”夏明星心中的感动又多了几分。 李星星笑眯眯地道：“所以你要对我更好一点哟！”</p> 雪第170章 雪中送炭 夏明星的这位战友名叫高磊，是个地地道道的东北汉子，躺在市医院已有好多天了，行动不便，全靠老婆红花一个人忙里忙外，伺候他的吃喝拉撒。 同一个病房的人，都对红花赞不绝口。 而红花，身材高高大大，肿肿胖胖，手背上一摁就是一个坑。 谁都知道，这种胖是浮肿，饿出来的。 动弹不得的高磊苦笑不已，问红花道：“咱们带来的钱，花完了吧？你跟医生说，咱出院回家行不行？在医院养着和在家里养着，没什么区别。” “怎么能没区别？你摔得多严重啊？等咱家筹到钱，你得做手术呢！” 现在没做，就因为钱差得太远。 红花在背地里抹了几次眼泪都不敢在丈夫面前露出来，咽下满腔苦涩，她给高磊掖了掖被子，“你是咱们家的壮劳力，你养不好，撇下俺们娘几个可怎么办？爹娘在家里借钱，你可不能在这里泄气，借到钱，你就能做手术了。” “咱们屯子里穷得很，问谁借钱？住院，每天都在花钱，昨儿俺听到护士催交钱了。” “不用你操心，你给我好好养着！”红花说完就端着尿盆出去了。 刚出病房就碰见来找她的护士，说道：“你们得赶紧想办法交钱，你家那口子的伤不能拖，早点做正骨手术，好得快。” 红花弓着背，“俺爹娘回家筹钱了，尽快赶过来。” 又问道：“俺现在欠多少钱了？” 护士看了下手里的清单，“每天是住院费八毛，皮下注射一毛，中换药一块，导尿两毛，你们欠五天的了，还有之前的血常规检查等，一共欠了十块零九毛！你家那口子伤势太严重，内伤外伤一大堆，手术费至少得准备五十块钱，还有后续的大换药，一天一块四。” “晓得了，晓得了，俺们一定还上。”红花抹抹眼泪。 倒了尿洗了盆回到病房门口，红花就听到她公婆的声音，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爹，娘，借到给磊子做手术的钱了吗？” 高母道：“借到了，借到了，磊子的战友给寄了两百块钱！” 红花听了，眼里瞬间放出明亮光彩！ 高磊问道：“娘，你们找谁借钱了？大家都不容易。” 高父和高母刚到，还没来得及说，闻得儿子问，高母老老实实地道：“你不是有个做厨子的战友在梧桐市吗？俺听说梧桐市有神仙送粮食，支援全国各地几百万的人民群众，翻到你记战友联系方式的本子，托人给他写了信。你这位叫夏明星的战友真是个好人，二话不说就给寄来二百块钱，还有三十斤的全国粮票和一堆营养品，走的挂号信。我都带来了，那麦乳精，叫红花冲两碗，你们俩都补一补，红花比你更需要营养，别你好了，她又倒下。” 红花急忙摆手：“我不用，我不用，给磊子喝，他可遭了大罪！” 手术费有着落了，她流出喜悦的泪水。 高磊一呆，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给红花补，给你们补，给孩子补，我强壮得很，又有病号餐，不用补！”</p> 第171章 粮换粮食 手脚不能动、跟骨头架子似的一个汉子躺在床上说自己强壮，谁信呢？ 他可是等着掏钱做手术的。 因此，关于夏明星寄来的营养品，高家两代四口人你推让给我，我推让给你，都想留给对方补充营养，谁都不愿意独自享受。 红花显然更强势一些，她一锤定音：“红糖补血，给磊子留二斤红糖，做完手术后好好地补一补，剩下的营养品都让爹拿去换粮食！娘，咱家没粮食了吧？俺记得和磊子进城看腿钱，咱家缸底下就一层红薯面了。” “俺问咱们大队支书家借了几斤代食品。”高母说道。 都得问人借粮才能有饭吃，肯定是自家没有了。 红花点了点头，叫高父先去交钱，请医院准备给丈夫做手术，然后低声对丈夫和婆婆说道：“咱家没有吃好东西的嘴，救命要紧。夏同志给寄的全国粮票，可贵了，带着油，一斤粮票以前能换本地细粮票一斤二两，现在能换一斤半，咱们再找人换成粗粮，一斤细粮换三五斤粗粮，这么一来，三十斤粮票不就翻了好几倍？” 高母惊喜道：“红花，你可真聪明，你看，俺和磊子还有你们爹就没想到，光想着让你们补身子，可咱们是饿的呀，还是粮食要紧！” 红花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营养品都很贵，医院里好些住院的不缺钱，缺啥？缺营养品。探望病人的，也得提些营养品。俺想私底下问问别人要不要，咱不要钱，就换成粮票或者粮食，一斤大白兔奶糖或者一听麦乳精就能换十几斤粮食，带回家加些野菜，又够咱们一家六口吃上好些日子，说不定能熬到粮食下来的时候。” 病房里有三个病人，那一个家属带着病人做检查去了，另一个中年人摔伤的，刚住进来，他和他老婆听到了婆媳俩的对话。 夫妻俩对视一眼，由中年妇人开口道：“妹子，找别人换啥呀？别舍近求远，俺跟你换呀！俺家老头儿这摔伤了，家里儿媳妇生完孙子又下不来奶，红糖麦乳精拿回去给她和孙子喝！全国粮票到手俺也能找人换点细粮，给儿媳妇好好地坐月子。” 红花一愣，“你全要？” “全要，全要！”对方也是个豪爽人，“俺家一个月就半斤糖票，甜甜嘴都不够，更别说坐月子了，大兄弟战友寄来的营养品可真是雪中送炭！” “可不是吗？俺全家都没想到他给俺家寄那么些钱和那么些东西。”高母道。 这年头，谁不清楚粮食的珍贵？ 夏明星给他们寄三十斤粮票和二百块钱，就是他们全家的大恩人，一辈子不能忘。 红花却道：“大嫂子，你可有足够的本地粮票？俺不要钱，俺就要粮票或者粮食。” “我姓郭，”郭大嫂说，“实话跟你们说吧，俺家粮票不足，但俺家有粮食呀！都是老家送过来的粗粮，俺按数给你们换，不是比你们拿了粮票再找人换粮食方便吗？” 高母羡慕道：“你们老家肯支援你们呢！俺们屯子去年收成可好了，交了公粮，剩下的全部被调出省支援京津沪，弄得俺们一家家勒紧裤腰带。要不是靠着小兴安岭，能到山里找点吃的，现在得饿死一大片。”</p> 第1172章 谢礼 说到缺粮不缺粮的问题，郭大嫂和高母不禁惺惺相惜。 “说实话，城里头也不好过，你知道俺们的粮食供应有几斤吗？”她问高母。 高母摇头：“不管咋说，城镇户口吃皇粮，旱涝保收啊！” 郭大嫂嗐了一声，道：“十五斤！你说，一个成年人十五斤的口粮，够干啥的呢？谁不知道咱们东北人的胃口大啊？别说壮劳力，就是小媳妇，十五斤口粮也不够她吃的！家家户户的孩子们呀，饿得喝水解饥，夜里嗷嗷哭。” 看到郭大嫂脸上的凄然，红花闻言，吃惊道：“只有十五斤吗？” “可不是！”郭大嫂吐苦水，“没工作的普通市民就十五斤口粮供应。三分细，七分粗，可细粮根本就供应不足！俺家老头儿和俺儿子干重工，供应高一些，可他们胃口大，全靠老家支援，俺家才撑到现在。咱们黑土地肥沃无比，是产粮大省，去年没遭灾，什么原因造成的？还不是为了支援京津沪，倒把咱们自己给饿着了。听说，要不是梧桐市有爱国人士献几十亿斤粮食给国家，指明支援各地灾区，京津沪各得一亿斤细粮，咱们市里连十五斤口粮都供应不起。领导们做好调粮准备了，后来因这事才取消的，准备调出去的粮食留给本地人。” 红花一呆，“梧桐市？磊子，磊子，梧桐市不就是夏同志的家乡吗？难怪他一口气给咱们寄三十斤粮票，一定是他们梧桐市粮食供应充足。” “他学厨，听说是在大饭店上班，手里多少有些存货。”高磊说道。 战友的好意，他接受得比较容易。 同时，不会因为梧桐市粮食供应充足就减轻对夏明星的感激，因为夏明星给他的不仅仅是钱财和好意，而是全家人的几条命！ 高母忽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打开递到他眼前，“俺和你爹不识字，只看了寄来的东西和汇款单，以前你当兵时给俺寄过钱，俺认得。不知道夏同志信里写了啥，你自己看，也说给俺们听听。” 高磊从头到尾地看完，笑了。 “夏明星说，他不等着用钱，让咱们别有心理负担，让俺好好养伤，赶明儿好上山给他弄些山货寄过去，说他谈了个对象，特别善良，大部分营养品都是他对象给的，他对象正在上学，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一口吃的。” 说到这里，高磊对父母道：“咱家得有点山货吧？你们回家给他寄过去。” 高母连连点头，“有呢，有呢，俺收拾出一麻袋干蘑菇、干木耳原本打算送到市收购站换钱给你攒手术费，现在有你战友寄的钱，咱们就不卖了，全给他！” 别看是一麻袋山货，其实在当地根本换不了几个钱，更比不上粮食的珍贵。 夏明星给他们寄来的粮票和营养品和郭大嫂做完交易，高父高母的骡车连夜拉着一麻袋红薯干回屯子，心中对夏明星的感激不言而喻。 夏明星可不知道有一麻袋东北山货即将来袭，他正跟李星星在李宅的小花园里约会。 没办法，李秀红不放心让女儿外出。 小花园挺好的，一对青年男女在一片花团锦簇中大手牵小手，外人看不见，嘻嘻嘻！</p> 第1气73章 咸鱼气质 虽然是晚上，天上的月光不太明朗，但小花园的亭子里有电灯泡，穿过玉兰花的枝丫，照在甜甜蜜蜜的小情侣身上，仿佛镀了一层光 帅哥在眼前，就是赏心悦目啊！ 李星星的头发丝儿都在笑。 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李星星瞅瞅眼前蔫巴巴的花花草草，突发奇想，“小夏哥，你说我要是把花园给铲平了种菜，会不会被说成粗俗，不懂风雅？” 叫夏明星太生疏，叫明星不带同志两个字又容易被人挑刺，她直接给夏明星起了爱称。 小夏哥，她的专属。 夏明星立刻道：“谁说种菜不种花就是粗俗？当下什么最要紧？民以食为天，吃饭最要紧呀！现在四月底了，几个月没下雨，夏收秋收又得减产，咱们必须做好各种准备，这么大一块地不用实在太可惜了。星星，你真想种菜的话，我每天下班就过来给你打理，我有种菜经验，还有足够的种子，保证种下地后给你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样一来，天天都能见面呢！ 丈母娘没有阻拦的理由了。 夏明星觉得自己好聪明，一下子就明白李星星的用意了。 “谢谢你，小夏哥，你真好。”李星星晃了晃他的手，满眼笑意，娇俏得不得了。 夏明星心里醉醉的，“我说过一辈子对你好，就一定会做到，谁叫你那么可爱呀！你不爱干活，全部留给我，我在炊事班的时候常做这些活儿，干得可利落了。” “你不是学厨的吗？在炊事班里居然种菜！” “何止种菜，还得养猪。”夏明星说道，“偷偷跟你说，我也是养猪的一把好手，不过比起养猪种菜，我更喜欢做菜，然后吃进自己肚子里。” 自己做菜自己吃？ 聪明的李星星察觉到一点东西，“小夏哥，你不喜欢给别人做菜？” “我喜欢做菜给你吃。”夏明星适时地表达出心意。 李星星脸颊红扑扑，“小夏哥，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我知道你的工作和地点，接下来就是了解你的家庭情况和个人爱好，相互了解，才能长长久久嘛！” 夏明星笑意泛滥。 压低声音，他说道：“每次回爹娘那儿，我从来不做饭，于是爹娘想吃我做的饭菜就跑到我住的地方，因为我怕别人知道我的存货，不得不自己下厨。星星，我学厨的初衷是不让自己饿肚子，给自己做好吃的，而不是做给别人吃，但是没办法，我需要工作，这份工作不会让我挨饿，还有工资和补贴，方便我收集各种食材，给自己做更美味的食物。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只做我们两个人的饭菜，才不管别人吃什么！” 李星星眨巴眨巴大眼睛，水汪汪的，全是光聚在里面。 “志同道合呀，小夏哥！”李星星没有因为夏明星消极的工作观而不悦，反而十分赞同地道：“每天做那么多人的饭菜，好累的！两个人的就很轻松了。” 两只咸鱼，肯定是闻着味儿才和对方相遇的。 夏明星更高兴了，“你不反对？” “才不反对呢！”李星星可不想累到自己的男朋友，做两个人的饭菜，有时间过二人世界，逛逛街，看看电影，不香吗？</p> 第1714章 遇故人 次日是周末，是劳动节，是法定节假日，夏明星和李秀红依旧得上班，他们基本全年无休，因为越是休假日，越有不用上班的顾客光临饭店，他们反而更忙一些。 唯一有假期的是李星星。 她可以睡懒觉，李秀红和夏明星却不能。 所以，七点钟左右，李秀红就现身小花园，“星星，夏同志该回去了，明天还得上班呢，面粉厂的周经理定了几桌席面，可忙了。” 李星星抬手看看时间，“那么早？” 她还想和夏明星继续说悄悄话呢！ “不早了。”李秀红道，“夏同志回家得收拾收拾吧？洗洗脸刷刷牙，就很晚了。” 夏明星就不再逗留，“星星，我先回去，你早点休息。对了，你明天来饭店吃饭吗？饭店二楼卖得太贵，我自己带食材给你做饭，蜜汁火方做主菜，好不好？” 李星星咽了咽口水：“必须去啊！” 男朋友做的饭菜，百吃不厌。 夏明星笑了，“行，我等你，我明天上班带着蔬菜种子，下班后和你一起回来把小花园收拾出来，种上菜，吃不完晒干收着，冬天就不缺菜了。” 李秀红愣了愣：“种菜？” “是啊，娘。”李星星把自己的计划说给她知道，“我看了，小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不是很名贵，前租客打理得不细心，好些都旱死了，不如弄成菜园子。小夏哥每天摘给我的黄瓜番茄可好吃了，我也想种一片，腌黄瓜，做番茄炒鸡蛋。” 浓浓的黄瓜味儿、番茄味儿啊，六十年后卖的和它们根本不能比！ 即使六十年后农家自己种的黄瓜番茄，味道也因品种问题而变得寡淡。 李秀红眼睛放光，“打算得很好，但不用麻烦夏同志，你姥爷姥姥收着好些菜种子。” 李星星摆摆手，“何必舍近求远呢？您上班，不得空回家，我也没时间呀！明天是五月一号，咱们该去领粮票啦！” 没法儿睡懒觉了。 一大早，李星星就跟李秀红起床。 吃完夏明星送来的饭菜，李秀红和夏明星上班，而李星星则到梧桐街粮油店领粮票。 抵达时，门口已排着长长的队伍。 大人孩子齐上阵，甚至还有人以竹篮压着石头充当人在队伍中间占位置。 “这么多人呀！”李星星吃惊道。 排在她前面的老太太觉得耳熟，回头和李星星的眼睛对上，两人齐声道：“是你！” 竟然是给李星星大钻石的小脚老太太！ “我姓刘，现住在梧桐街后街。”老太太主动开口，“我记得你是李峥嵘的孙女，18号洋房还给你了对不对？我听人说了。” 18号洋房易主，根本瞒不住街坊邻居。 李星星早有心理准备，“是我，您最近好吗？” 刘老太笑道：“很好，搬了家，耳根子立刻就清净了。” 李星星上回给她的细粮和腊肉，她吃了好长时间，补得自己都有力气走路了，正准备找机会拜访李星星，居然就遇到了。 可见，她们有缘。</p> 第175章 搭讪 两人说话很小，仍有人听到。 排队很无聊，听见刘老太说李星星是李峥嵘孙女，住18号洋房，好些排在她们前面的人立刻转过身和后面的人一样上下打量李星星。 皮肤白皙，长相娇俏，头发乌黑浓密，一双眼睛似点漆一般，又若明星闪动，身上穿一件崭新挺括的棉质白衬衫，配蓝色劳动布做的工装背带裤，脚踩蓝棠皮鞋，斜挎帆布挎包，身材苗条，亭亭玉立，左手腕扎一条蓝色手帕，时髦得令人眼前一亮。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年轻，没结婚。 自己是高中生，毕业就能参加各个单位的招聘，娘也是正式职工，条件一流。 谁娶到她，谁就拥有一套花园洋房，全家人跟着沾光，尤其是二三十平方的房子里住一二十口人的家庭，太需要解决住房问题了。 一整栋花园洋房啊，谁不惦记？ 拥有私人产权的房子不用交租，一年下来可以省不少钱呢！ 梧桐街道里早有人想登门拜访李秀红和李星星，奈何娘俩天天早出晚归，街坊邻居根本见不着她们的人，如今碰到李星星，焉能不搭话？ 有一个骨架粗壮却很瘦的大妈从前面退出来直接插到李星星和刘老太之间。 李星星皱眉道：“插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大妈不以为意，“我从前头挪到后面，前头的人还得感谢我呢！” 她脸上堆满笑容，伸手想拉李星星的手，被她躲开后依旧没放在心上，“小李同志，我姓马，你可以叫我马大娘，咱们同住在梧桐街，以后常来往啊！我儿子在百货大楼上班，常有处理品，你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刘老太焉能不知马大娘家的情况？ 一家三代二十二口人，住着三间狭窄的砖瓦房，挤挤挨挨，仗着儿子在百货大楼当仓库管理员，拔尖脑袋地想找有房儿媳妇，还是有私人产权的那种。 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没等刘老太开口，李星星就干脆地道：“我有需要的话直接寄信给我哥哥，才不找别人呢，我年轻，得避嫌，不然我对象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她可是聪明星人，看破了马大娘的心思。 李宅受人惦记，她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因为风暴在六年后来临，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自家小洋房而不落人话柄。 刘老太眼里露出一丝笑容，高声道：“小李同志，你有对象了呀？” “是呀，我对象长得可好看了。”李星星斜身越过马大娘，笑嘻嘻地告诉刘奶奶，“他在饭店上班，做菜尤其好吃，我每次都吃得差点把舌头吞下去。刘奶奶，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吃他做的饭菜，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选择有多棒了。” 旁人一听，顿时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有主了，他们还有机会入住18号洋房吗？ 马大娘不死心，刚想说话又被刘老太打断了，“小李同志，你就挎着一个包，咋把粮食运回家呀？我给你占个位置，你赶紧回家拿粮袋子。” “不是拿着供应证来领票就行了吗？我办粮油关系时人家跟我说的。”李星星问道。 刘老太失笑：“你不会是第一次领粮票吧？” “是啊，就是第一次！” 刘老太闻言，忙对她详细说明领粮食的情况。 第176章 渣爹牌后盾 每个月一号，各个街道的粮店会向市民发放粮票和油票、肉票等生活供应品票券，市民全部凭粮食供应证和副食品供应证等前来领取。 第一种领取方法，只领票，不买粮，改天来买也不是不可以。 第二种就是不领粮票，只领其他票证，然后由工作人员算出一家子粮油本儿上的供应指标，签发各种购买品种，市民交钱拿牌子，直接到粮库窗口领粮食，必须自带装粮食的器具，粮店可不会给他们准备这些东西。 百分之九十的市民选择第二种。 月初的粮食供应比较充足，来晚了，谁知道粮店还有没有供应？现在粮食那么紧缺，去年就没发够粮食，以粮票代替。 领口粮，赶早不赶晚。 所以，人口较多的人家凡是没上班的全部出动。 拿着各种装粮器具，或者挑着扁担、推着自行车和单轮车。 听完刘老太的话，李星星仔细看看周围，拍拍自己的额头，“我和我娘都没领过，压根没经验！刘奶奶，谢谢您的提醒啊，我立刻回家拿粮袋子。” 刘老太忙把自己带的竹篮子放在李星星所在的位置，当成她在排队。 大家都这么干，没人有异议。 李星星再次谢过刘老太，飞奔回家。 幸好离得不远。 李星星到厨房翻出大大小小的几个布袋子胡乱塞进箩筐，把箩筐挂到自行车后座，锁上大门，自己一溜烟地骑到粮店门口，刘老太前面仍有七八个人在排队。 而马大娘，已经回到她原来的位置，刚好进店。 李星星气喘吁吁地站到刘老太身后，没注意别人眼里放出的精光。 一个个，全盯着自行车。 跟下山的饿狼盯着一块肉流口水 排在李星星身后的一个女青年沉不住气，问道：“小李同志，你这辆自行车可真好看，又轻巧，在哪儿买的呀？咱们梧桐市里没有卖的。” 李星星没说是进口的，只道：“沪上运来的。” 女青年羡慕极了，“沪上买的？那一定是高档货了！你家有亲戚在沪上啊？” “我哥哥在沪上工作，老头子从军十八年，现在省城当干部。”李星星很有心眼儿，趁着人多，直接把渣爹的存在抖落出来。 叫什么来着？ 扯着虎皮当大旗。 免得周围一些宵小之辈当她们娘俩是好欺负的弱势人群。 没有露面的陈向阳已被女儿利用得彻彻底底。 刘老太果然年老成精，她有心和李星星交好，刻意追问道：“你爹在省城当干部呀？行政几级？能在省城当干部的可都是厉害人。” 李星星笑道：“行政12级来着。” 刘老太哎呦一声，“高级干部呀，级别不低，职位肯定也高。” 这个，李星星就不知道了。 听到李星星和刘老太的对话，好些人收了心思。 工人农民虽然是领导阶级，但大家对干部仍有一定的敬畏感。 女青年却拉着李星星的手，笑容灿烂地道：“小李同志，我叫褚翠翠，住在刘奶奶的隔壁，刚接了我妈的班儿进缫丝厂工作，咱们可以做好朋友吗？” 李星星啊了一声，继而点头道：“可以啊！” 虽说朋友不贵在多，贵在知心，但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 又是一个翠翠。 因为她现在喜欢翡翠，所以她和叫翠翠的女孩子很有缘吗？ 第177章 劳动节供应 粮店的工作效率很高，没多久就轮到刘老太进店了。 李星星跟在她后面进门。 不懂就多看再学习，免得让人笑话。 自行车就停在粮店门口，有人跟她说道：“我们替你看着！” 李星星道谢。 其实，她一点都不担心。 槐花镇的老人曾跟她说过六七十年代的事，说那时候的生活风气特别好，艰苦朴素就不说了，难得的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那位老人是赤脚医生，从来不担心自己丢自行车，因为无论停放在哪里，都没人偷，哪怕是十天半个月。 饿到偷粮食的有，偷自行车的几乎没有，因为自行车是大件，报案就会严查到底。 当然，也和当时的风气有关。 李星星不知道真假，她看到粮店里只有一个柜台，柜台后面有好几个工作人员在忙活，年纪、性别各有不同，看似分工不同，其实有点相互监督的意思。 刘老太上前递上各种供应本儿，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边翻着本儿，一边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打着，“一个人，二十五斤粮，今天是劳动节，细粮充足，你可以领三斤玉米面、两斤标准粉和两斤半的大米，九毛八，十七斤半粗粮全是红薯干面，一块两毛两分五。” 李星星在心里算了算，一共是两块两毛零五厘！ 一个人的口粮只需花两块多。 虽然早就知道六十年代物价极低，但李星星仍然很吃惊。 如果不买奢侈品，她挣的钱够自己母女生活几十年，直到改革开放，物价飞涨。 中年男子报了总数，刘老太交钱，中年男子递给她几根不同的竹签子，旁边的人则用信封装一沓花花绿绿的票证，一块连本儿递还给刘老太，“劳动节有特殊供应，每人一双劳保手套，凭日用品购货证到百货商店购买。” “没别的了？”刘老太问道，“去年劳动节有二两香油呢！” “去年不像今年这么缺粮食啊！要不是咱们梧桐市运气好，得了几千万斤粮食，你们现在得领一半的粮票。香油等年底吧，兴许有二两供应，今年的面粉和大米供应充足，你们就知足吧。”中年男子敲了敲柜台，“下一个，快点儿！” 轮到李星星，效仿刘老太把供应证递上去，“不领粮票，领口粮。” 中年男子哦了一声，翻开崭新的粮油供应证，“新来的呀？我跟你说一遍，两个人，五十八斤粮，粗七细三，十七斤四两的细粮，可以领四斤标准粉、五斤大米和八斤四两的玉米面，玉米面九分，标准粉一毛八，大米一毛四，总共两块一毛七分六。粗粮是四十斤六两，红薯干面每斤七分钱，总共，两块八毛四分二厘。两者相加，五块零一分八厘。” 李星星赶紧递上一张五元、一张一角的纸钞。 中年男子找了钱，在本上写几笔字，盖上章，拿一大把竹签子给她，往旁边指了指，“到粮库窗口装粮食，窗口标着粮食品种，你递签子给他们，直接接装粮食。你不知道怎么区分签子的类别，就问窗口后的工作人员。” 李星星发现是四种签子，上面标有五两、二斤、五斤和二十斤的字样，最小是一两。 旁边的人也把花花绿绿的票证装进信封里给她，同时在副食品供应证、日用品购货证、购煤证盖章写字，“有劳保手套供应，别忘记买。除了煤球按季来领票，其余都是按月，煤球每户每季一百斤，四月一号发过煤球票，你们才迁来，现在给你装进去了。有一些日用品供应有票，有些没有，蔬菜和调味品也没有票，直接凭本购买，蔬菜一人定量三十斤。” 李星星连声道谢，“辛苦各位同志了。” 第178章 一个月的供应 迅速跑到粮库窗口，李星星说明自己初来乍到的情况，窗口后面就有人道：“真麻烦。面粉不是四斤吗？把你手里两根二斤的签子给我就行，只两根的那种。” “对哦！”数一数不同竹签子的数目就能分辨出属于哪一种口粮的了。 李星星递上去，工作人员叫她在滑道口接面粉。 刚张开布袋子的口对上去，几斤面粉就顺着滑道流出来，流进布口袋。 不是很白，有些发灰。 但是李星星知道，这才是正常的面粉，六十年后雪一样的面粉都是精加工，有的甚至加了食用添加剂以增白，她家有粮油店，她很清楚面粉厂的道道儿。 领完面粉，李星星如法炮制，依次领取玉米面、大米和红薯干面。 红薯干面更黑，玉米面有些粗，大米其实就是糙米。 同时，她记住了签子的类别，下次就不用问发粮食的工作人员了。 背着五十多斤的粮食，好累哦！ 李星星扶着门框踏出粮店，赶紧把箩筐挂在自行车后座上，对早一步出来却没离开的刘老太说道：“刘奶奶，把您的篮子挂在车把上，我送您回家。” 正合刘奶奶的意思。 她嘴里推辞道：“这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反正咱们顺路，我也得把粮食送回家。”李星星把篮子接过来挂上车把，又请刘奶奶坐到后座，“我骑自行车，特别快。” 一双小脚背着几十斤粮食，走路得多疼啊！ 李星星只要想到自己在网上看到的小脚照片就觉得头皮发麻，封建社会的男人真是太坏了，为了自己的畸形审美，害惨无数女性。 那可是在女性小时候，生生地折断脚趾将之裹到脚底板下！ 把刘奶奶送到她的家门口，刘奶奶打开大门，请她进去喝茶，“我有事相求。” 李星星推着车子进院，停了车，又跟进三间砖瓦房，“什么事啊？” 她心里隐约有了一点猜测。 刘奶奶小声道：“如果你有门路，能不能给我换点儿细粮？就按黑价儿算。我瞧今年形势又严峻得很，想给自己攒点儿粮食，免得到时候饿着。” 李星星就道：“你让我想想办法吧，我那朋友不要钱，只收珠宝和老物件儿。” “我有啊！”刘奶奶道，“搬家的时候，除了一些料子差的大件家具不能挪动，直接卖给朱家，其余的东西能搬我全叫人搬来了，都是死老头子早些年购置的，也有一些卖不着钱又换不着东西的玉翠玛瑙钻石，左邻右舍，谁家手里都有这些东西。” 反正她是活不到珠宝见天日的时候，不如换了粮食给自己吃。 李星星笑道：“那您等我消息吧，有消息了我来找你。” “多谢，多谢。”刘老太感激涕零。 李星星摆摆手，告辞回家，先把粮袋子放进厨房，然后回到卧室倒出信封里的票证。 两张面额为150克的肉票、两张半斤的油票、一张半斤的糖票、一张一斤的鸡蛋票、三张豆腐票、一张一百斤的煤球票、一张一块的香皂票和二十张洗澡票，再加上一些没有票的日用品供应，就是她们母女俩一个月按规定能买的所有物资了。 这点东西够干啥？六两肉都不够李星星一个人塞牙缝。 果然还是得从随身超市里拿东西出来补贴生活。 第179章 宝藏爷爷 抬手看看时间，十点钟，距离和夏明星的约定还早着呢！ 趁李秀红不在家，李星星果断溜进自家的批发超市。 琳琅满目的物资给她自信。 生活的自信。 双手合十，再三感谢老爷子的储备，李星星回到她和老爷子的住所。 不管是在老李家、李宅生活还是出门在外住旅馆，为防别人发现端倪，李星星一直没有以身进入随身超市，而是直接以意念取东西。 今儿难得有机会，李星星踏进老爷子的卧室。 看到卧室中熟悉的摆设，看到老爷子放在书架和书桌上在去世后被自己整理过的部分书籍，李星星眼里微酸，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想爷爷了。 很想，很想。 虽然身处贫瘠年代，自己不缺衣少食，又多了亲人和男朋友，但她和老爷子生活的快乐时光却不再有了，只能通过日记进行怀念。 是的，李星星和老爷子都有记日记的习惯。 老爷子的叫育儿日记，从捡到她不久以后开始记录，一年一本，一共十八本，她的则叫成长日记，十岁起写，至今八本，祖孙俩会把生活中比较重要的事情一一记下，留待晚年的时候再打开看，或者传给后人，也是一种趣味。 因为自己需要上学，所以李星星十八年的人生中有一半时间没有陪伴老爷子，而是在学校中度过，不清楚老爷子在自己上学时做了什么。 祖孙俩互相尊重，从不翻看对方的日记，现在有机会啦！ 心动不如行动，李星星把书箱中最上面的一本日记拿到手，眼前一花，回到了现实。 差点忘了，她只有十分钟时间。 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可能是空间对李星星的限制，幸而不限次数。 摸摸日记本的封皮，李星星翻看，如愿看到老爷子熟悉的字迹。 老爷子书法极好，也喜欢用钢笔写繁体字。 他擅长多种书法字体，但第一页用的却是颜体，笔力雄厚，气势庄严，近代有名书法家中无一人可以与老爷子的功力相媲美。 这是老爷子生前的最后一本日记。 随着老爷子的记录，李星星眼前重现祖孙二人的生活点滴。 很多日记内容和她没有关系，最让她震惊的是，送自己上大学后，老爷子在燕京逗留了很久，前前后后约有一个月，居然和一些已退休的老干部见了面。 李星星越看越震惊，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根据老爷子只言片语的记载，他老人家的各种研究资料全部来自国家部门，也是通过国家的认可后才大量收购粮食。 也是，他老人家囤积数十亿元的物资，动作频频，不可能不引起国家的注意。 难怪那些研究资料对现在的国家如此有用！ 有针对性呀！ 老爷子留在石狮子屁股后面地底下的遗信没有提及此事，原来是记在日记里了。 他是怎么和国家交涉的呢？ 没有记载，李星星无从得知，但不妨碍她对老爷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投地，“我的爷爷可真厉害啊真厉害。” 总是不断刷新她对爷爷的印象。 真正的牛人，她爷爷，宝藏爷爷。 有爷爷，躺赢。 第180章 巧克力 要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翻看老爷子的日记，李星星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老爷子在背后做出的种种努力，即使穿越仅仅是大师的一些话。 对自己，对国家，他已做到极致。 李星星抱着日记本，又想哭了。 准备继续挖掘老爷子的秘密，却发现手表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钟。 这又是个奇怪的地方。 手表在她进入随身超市后一直走动，和外面时间仿佛同步，但超市却又呈现时间静止的状态，真是矛盾极了，神奇极了。 不过，拥有随身空间本身就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有点说不通的东西，太正常了。 李星星把日记本放回原处，决定晚上回来继续寻找老爷子的秘密。 现在，她要和男朋友约会啦！ 拆一盒老爷子囤的高档巧克力，取一块进嘴巴里，丝滑的口感美得她将眼睛眯成一条缝。 有好吃的，应该和男朋友一起分享。 世上最好的女朋友李星星找出常用的水果刀，刮掉巧克力上面的浮雕字母和图案，用油纸包好装进挎包，直接带到第一饭店，上楼找夏明星。 她妈正在忙，就不打扰啦！ 当然，面粉厂周经理请客，楼上也很热闹。 尚未开席，人已坐满十张红木大圆桌，桌上摆着茶水、点心和瓜果。 周经理正与人谈笑风生，忽然看见李星星，猛地站起身。 他想起赵海云前些日子特地打电话给他和一些梧桐市的老朋友，拜托他们暗中对李星星稍加照拂，虽不解他对李星星的热情，但却展开笑颜，热情地招呼道：“小李同志，有道是相遇不如偶遇，今日大伙儿小聚，你也一起吧！” 李星星婉言谢绝：“多谢周经理的好意，我和我对象有约，就不打扰各位用餐了。” 周经理不假思索地道：“叫他一起吃，加个座就是。” “不行哦，他得给你们做菜呀！” 周经理一愣，“夏同志？” 有钱人比较挑剔，在场的又有不少本地资本家，今天所有菜色都由夏明星负责。 李星星笑得大大方方，“对，就是他。” 那么英俊的男朋友，必须秀出来。 周经理闻言笑道：“夏同志确实不错，相貌出众，手艺绝佳，人品也是极好的，小李同志以后天天能吃到第一饭店二楼的饭菜。” 李星星跟着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眼睛闪闪亮亮，一点不害臊。 在座的原丝绸厂厂长现丝绸厂总经理温秀珠走过来冲李星星一笑，笑容优雅端庄，“小李同志，上回咱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您是温秀珠同志嘛！”少有的女强人，并且性格很爽朗，酒量超好。 温秀珠露出一点赞赏之色，“我本来打算下午去你家找你，提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找我？”李星星指着自己的鼻子。 她最近很安静耶，老老实实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温秀珠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小李同志，我记得你精通好几国的语言是吗？” 李星星好奇道：“温同志有什么事吗？” 第181章 新工作 温秀珠开门见山地道：“虽然咱们梧桐市丝绸厂的规模比不上江南一带，但在多年的经营下，已经发展得非常好了，工艺精湛，出产的丝绸绚丽多彩，直供各大百货商店，包括京津沪等地，就是地理位置不够好，没有和外国达成出口协议。” 李星星眨眨眼睛，“咱们梧桐市挺好的呀，历史悠久，人杰地灵，交通发达，英国的詹姆斯夫妇不特地停留了几天吗？您怎么能说地理位置不够好呢？” 温秀珠回答道：“名气不大呀！外国商想进口丝绸，率先想到苏杭的丝绸厂。” “那您打算怎么做？” 温秀珠指了指自己坐的位置和旁边位置，“不如咱们坐下说？喝点茶。” “您有话就直说吧，我得我找我对象去，我们约好了。”李星星可不想和这一群人精子太接近，他们跟金老太似的，都是老姜，辣得很。 温秀珠忍不住笑了，不再拖泥带水，“我想请你当翻译。” “翻译哪一国的语言？说不定我不会呢！”李星星跟她说实话，毕竟自己不是万能的，没有精通全球各国的语言。 如果温秀珠需要的是冷门翻译，她就不行。 “法国的。”温秀珠说道，“五月中旬，我们厂里接待来自法国的朋友，他们是做服装生意的，喜欢咱们国家的丝绸，所以成立一个考察团，前来考察咱们国家的一些丝绸厂，咱们梧桐市丝绸厂好不容易才挤进名单，可是我却找不到法语翻译。” “不能找不到吧？”李星星记得曾经到法国留学的名人可不少哩。 温秀珠叹气，“有是有，但是个男同志，年纪有点大了。这次考察团里有一个脾气特别大的女性设计师，她不喜欢男翻译在她跟前招摇，点明找女翻译，只为她一个人服务。一时半会，我到哪儿找去？打电话找赵同志帮忙，他最近又忙着和外国商交涉进口粮食的事情，就向我推荐了你，说你法语和英语一样好，我信他。” 说到这里，她笑道：“小李同志，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日薪两百元，外加五百元的置装费。你别嫌少，我和财大气粗的赵同志没法比。” 关于这方面，李星星可不是好糊弄的，“难道他们到我们国家下了飞机，一直没有翻译吗？既然咱们梧桐市丝绸厂只是其中之一，那么其他丝绸厂肯定有准备，应该也会安排女翻译陪同左右。” 温秀珠嗐了一声，“大家是竞争关系，谁肯把自己的人借给别人用？我想，你把詹姆斯夫妇哄得那么开心，想必也能哄好这帮法国朋友，所以请你务必帮忙。” 李星星想了想，“五月中旬开始，什么时候结束？不能耽误我七月份的高考。” 虽然，她不是很想上大学，但家人的期望很高。 咸鱼只好含泪努力。 见李星星略有松动，温秀珠立刻道：“不会耽误你的高考，顶多半个月，最长不会超过一个月，他们还得考察别的丝绸厂呢！” 想到欠赵海云的债务，李星星答应了。 第182章 甜甜蜜蜜 小彭听到他们的对话，赶紧走过来请李星星到后厨的休息间，因为夏明星正忙得分身乏术，出不来，所以由她招待李星星。 夏明星早就交代过她。 “小李同志，你又接翻译工作了呀？”小彭佩服极了。 会说外语的，都很厉害。 李星星笑眯眯地道：“我得挣钱啊！你们夏大厨要是没钱了，我好养他！” 要钱有钱，有物资有物资。 她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女朋友！ 小彭噗嗤一笑，“你知道夏同志每个月有多少工资和补贴吗？” “总共一百五十元。”夏明星跟李星星交代过。 “哎呀，夏同志真是好同志哪，这么早就把工资如数告诉你了，真有心！”小彭羡慕得不得了，“你说养夏同志，是觉得每个月一百五不够你们花吗？” 李星星点头，“对啊，我花钱很厉害的。” 她现在对衣服鞋袜不感兴趣，对古玩字画很感兴趣。 古董珠宝的多寡，关系到她未来的幸福程度。 夏明星他偶尔接济一下分散各地的战友，一定会有找她帮忙的时候。 小彭心里不太认可他们大手大脚的花钱方式，但绝不会说出口以讨人嫌，给李星星泡了一杯茶，悄声道：“周经理带来的茶叶，是什么狮峰龙井，说是明前茶，你尝尝。” “擅自动用客人的茶叶，不好吧？”李星星说道。 小彭满不在乎地道：“没事儿！来咱们这儿吃饭的资本家经常剩余一些茶叶、糕点不再带回去，我们也不能私自带回家，但可以在饭店分享。” 这些茶叶就是剩下的。 她压低声音，[顶点小说 .vip]“我始终不太懂资本家的生活。” “怎么了？”李星星问道。 “毫无理由地请客吃饭，席开十桌，一桌八十元，不算酒水，就因为他高兴。”那位周经理就是原来的面粉厂厂长，公私合营后，身居要职，每年领取大笔分红。 一直以来，资本家花钱，毫无节制。 八百块，是小彭两年的工资。 李星星却是淡淡一笑，“给国家创收，不是挺好吗？” 只要没剥削并压迫老百姓，资本家的钱靠本事挣来，没什么好批判的。 自古以来就有士农工商，商人本身就是个职业啊！ 薪水有高低，职业无贵贱。 她就喜欢当厨师的夏明星，嘿嘿！ 清炖狮子头刚出锅，夏明星将之一一盛到碗中，回首就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李星星，被热气蒸红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招手叫她进来。 “可以进吗？”李星星问道。 “可以。”夏明星的地盘他做主。 李星星打扮得干净整洁，又不爱动手动脚偷吃东西，旁人没有意见。 李星星溜进去，在夏明星身畔站定，笑道：“小夏哥，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什么？”夏明星刚问出口，嘴里就被塞进一块巧克力。 苦味在舌尖泛滥。 很快，浓郁的香气在口中肆虐，细腻顺滑的口感油然升起。 夏明星唔了一声，“巧克力！” 李星星竖起大拇指，“最好吃的巧克力哟！我吃到它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你。” 夏明星听了，格外高兴。 他可爱的对象，世界第一好！ 第183章 槐花饼 负责十桌酒席，掌厨的夏明星自是忙碌异常。 李星星不想离他太远，于是就找小彭要一张小马扎，坐到角落里。 既不打扰他工作，又离他很近。 正准备利用帆布挎包做掩饰取一点零嘴儿出来，夏明星借着罐焖三宝鸭的一点时间，用另一套锅灶煎几个金灿灿点缀着星星点点绿色的槐花小圆饼，亲自端给李星星。 李星星双手接过，笑弯了眼睛，“哪来的洋槐花？” 夏明星笑道：“二哥一早送过来的，整整一篮子。你先垫垫肚子，等我忙完工作再多做一些，请你娘李同志上来品尝。” “我娘不会上来的。”李星星比较了解自己母亲。 “我们三催四请。”夏明星笑说。 该有的礼数得有，不然丈母娘就变成别人的丈母娘了。 李星星干干脆脆地应道：“好！” 槐花饼真的好好吃！ 六十年后，槐花可贵可贵了，一斤十块钱，供不应求。 槐花镇虽然叫槐花镇，但那时候的槐树已变得很少见，偶有几棵矗立乡间，多数是有主的，没到盛开的时候就被人盯上，早早地撸干净。 李星星亲眼见过撸槐花的疯狂。 还有人偷别人家的槐花呢！ 她也很喜欢槐花的清香。 真正的天然无污染呀！ 吃第一口，看一眼夏明星。 吃第二口，再看一眼。 美食不能辜负，美男不能忽视。 据说认真的男人最英俊，夏明星真是英俊到极致了。 “爷爷保佑，我可真有福气呀！”对着男朋友，李星星美滋滋地吃完槐花饼，擦擦嘴，托着两腮继续看夏明星工作，颠勺炒菜，动作一气呵成。 背影雄健，厨师服下的腱子肉隐约可见。 身材好好哦！ 高大挺拔，宽肩长腿，放在六十年后一定是最受欢迎的爱豆。 不过，好多爱豆身高不太行，又比较奶油，比不上她男朋友的阳刚帅气。 率先忙完手头的伙计，夏明星的徒弟之一小郑凑到李星星跟前，单纯的面孔上闪着丝丝好奇，“小李同志，你喜欢吃槐花饼呀？” “我喜欢吃你们夏同志做的槐花饼。”别人可舍不得放油盐。 而且，里面打了鸡蛋、加了面粉。 天生一条金舌头的李星星一口就吃出来了。 不是饲料鸡蛋，不是打过农药上过化肥的小麦粉，味道真是好极了！ 小郑听了李星星的话就道：“我家屋后种了两棵槐树，长得才旺盛，半开不开的时候最嫩了，明天我给你们撸一篮子带来，让李秀红同志带回去给你蒸着吃，味道也不错。小李同志，楼下新来的白案厨师李秀红同志是你娘吧？” 李星星点点头，“是的。” “那就行了。”如果李星星和自己师傅成佳偶，李秀红就比自己高两个辈分，小郑不敢有丝毫轻慢，“夏同志曾经叫我下去敲打一楼厨房里的人，免得他们仗着自己资历高就欺负李秀红同志，我当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现在见到你就知道啦！” 李星星一笑，从挎包里抓出一把大白兔奶糖，“请你吃糖。” 帮过她娘，她记情。 小郑不好意思伸手拿，“喜糖吗？” 是不是有点太快？ 他没准备好给师傅的结婚礼物。 第184章 家庭情况 听了小郑的话，李星星瞪大眼睛。 “当然不是喜糖，我们才确定关系，哪能很快就结婚，你们夏同志还没通过我娘的考验呢！”李星星把糖往前递了递，“就是请你吃糖，谢谢你们对我娘的照拂。” 除了糖，她不知道该拿什么才不会太出格。 小郑挠挠头，“我们没做什么，你该谢的是夏同志。” 李星星笑盈盈：“我会另外谢他的。” 其实，他们是男女朋友，倒不必这么客气。 反倒是夏明星扬声叫小郑：“小郑，过来切豆腐，我待会儿得用。” “来了！来了！”小郑飞奔而去，忘记接糖了。 夏明星等他到跟前，瞪他一眼，“赶紧的，别偷懒。” 离他对象那么近干嘛？多干活才是正经。 醋意上来，夏明星把小郑使唤得团团转，而对方还觉得自己比丁师兄受重要，总是借着干活的间隙向对方挑眉挤眼以示炫耀。 小丁在心里啧了一声，傻瓜！ 和生性跳脱的小郑相比，小丁就很稳重，是夏明星的得力助手。 为了偷懒，夏明星对两个徒弟的培养十分用心，别看他们年轻，做菜已经达到夏明星的八分水平，比很多大饭店的主厨都出色，可以独当一面。 所以，夏明星中午就做周经理的指定宴席，其余的由两个徒弟负责。 忙完自己的工作，做好自己和李星星的菜和槐花饼，夏明星直接撂挑子了，和李星星端着饭菜到休息室享用。 主食是槐花饼和银丝卷，菜是蜜汁火方、清炖狮子头、红烧肉和香菇炒青菜、凉拌黄瓜、番茄炒蛋，其中清炖狮子头和红烧肉是夏明星掏腰包从饭店里给自己截留的，毕竟他没有这些新鲜的食材。 开动前，夏明星和李星星下楼请李秀红。 不出所料的，李秀红拒绝了，“今天饭店里的供应比平时多一倍，我们正忙呢，你们先吃，我在楼下吃一碗青菜面就行。” 夏明星暗暗高兴。 虽然讨好丈母娘很重要，但他更喜欢和李星星两个人的相处。 今天是劳动节，一楼供应多一倍，二楼也一样，其他人正在忙，太方便他们两个人在休息间里享用美食了。 比较特别的是，周经理给他们送了几个菜。 名义上周经理席开十桌，实际上多准备了一桌作为备用，宴席结束后也会由一些朋友打包带走，因为在座的不全是资本家，有些朋友家庭条件很一般。 送的菜里有一道罐焖三宝鸭、一道松鼠鳜鱼、两份鲍汁扣海参、两份鱼翅捞饭。 都是周经理自带的食材。 李星星哇一声，“吃不完！” 夏明星却有了决定，“我们把海参和鱼翅捞饭吃掉，因为就两份，三宝鸭和松鼠鳜鱼留下来带回去给你和你娘做晚饭，好不好？” 李星星闻言道：“不打包带给你的家人品尝吗？” 夏明星笑，趁机跟她说起自己家的详细情况，“我爸妈都在松花县工作，那是我们的老家，我姥爷家就是槐花镇槐花村的，现在叫槐花生产大队。不过我因工作关系，户口落在梧桐市，我自己早些年买的一座青砖瓦房。” 交代清楚出身来历，才方便李秀红及其家人打听呀！ 第185章 看电影 二楼的食材在中午就用光了，晚上不接待客人，没到五点就提前下班了。 电影五点开始！ 夏明星把种菜的事情抛之脑后，下楼跟李秀红说一声，并把蔬菜种子、装菜的饭盒等物交给她先行带回，自己和李星星到对面的电影院买票。 售票员就道：“一人一毛五。” 夏明星递上三毛钱，拿到两张入场券，根据上面的字样带着李星星上楼，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以年轻人居多，费了一点劲儿才找到座位。 竟然是一部彩色电影！ 讲的是沪上姑娘献身祖国建设的故事。 色彩当然不是很鲜艳，光线有些昏暗，但老味道浓浓的。 李星星以前没看过这种画质不清晰的老电影，此时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不忘从挎包里掏出巧克力和夏明星一起分享。 没有爆米花，巧克力代替！ 看到沪上姑娘们在舞会上的身影，各种衬衫和裙子如繁花一样，绚丽多彩，引起前后左右一些女青年的低呼，“沪上的服装真的好好看呀！” 李星星跟着点头。 别说，她们的裙衫搁到六十年后都不过时。 以李星星挑剔的眼光来看，舞会上女孩子们穿的碎花连衣裙、白衬衫配红色半身裙、背带裙，各式各样，颜色都不同，有的打着红领结，踏着黑皮鞋、白皮鞋，亭亭玉立，如花绽放，比几十年后的女明星更有味道。 舞会之外，小西装也有，裙衫是很多姑娘的日常打扮，有的甚至发丝打卷儿。 李星星觉得自己可以大胆一点，秀出自己的衣橱。 她悄悄跟夏明星说道：“我有好些裙子呢，等天气再热一点，穿给你看。” 夏明星眼睛一亮，“好呀，走在大街上，你一定是最好看的那位姑娘，别的男青年看到我们并肩而行，一个个都想打我！” “为什么打你？”李星星问。 夏明星振振有词：“因为我有世界上最好看的对象呀！他们羡慕，羡慕得要死，又不想打自己，只能来打我了，谁叫我比他们有福气！” 星心大悦：“你可真不谦虚。” “我是老实人，只说实话。”夏明星挑挑眉，回应道。 电影就在他的吹捧中悄然结束。 片长一个半小时，出来已经天黑了。 虽不致黑漆漆，但光线模糊。 夏明星不敢耽搁，忙送李星星回家，而李秀红就坐在门口台阶上等他们。 “天黑了，先不种菜了，夏同志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李秀红指指脚边的箩筐，“蔬菜种子我留下了，其他的你带回，菜热一热，不用再做晚饭。” 夏明星忙道：“不了，不了，菜是周经理送给星星，星星特地给您留的。” 箩筐也不要了，一溜烟跑掉。 他觉得，李秀红收了蔬菜种子，一定放了回礼。 做人对象的，哪能要丈母娘的回礼呀？ 而且，自己以后可以找借口来拿箩筐，又能和李星星见面了。 李星星跺跺脚，对着他的背影道：“我明天有事，晚上就不去饭店了。” 夏明星的声音遥遥传来：“早上给你送饭。” 谈朋友，面是一定要天天见，否则三年不见会想得慌。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第186章 债务问题 翌日一早，夏明星庆幸自己没有如约种菜，因为夜里气温骤降。 明明是春末，一下子回到初春。 院子里的果蔬冻坏了好些！ 夏明星心疼极了，来不及收拾被冻坏的果蔬，先做三个人的早饭，槐花饼、胡辣汤、，顺路再买几根油条和肉馅饼、开花馒头。 到了李宅，听说他一大早就过来，没吃饭，李秀红果然留他一起吃。 达到目的的夏明星窃喜不已。 “星星，我种的菜冻坏了不少，我就没给你做午饭，而是买了馒头，你中午蘸酱吃。”夏明星递给她两个用纱布包好的开花馒头和一瓶牛肉酱。 牛肉酱是他和李星星交往前一天做的。 二楼有牛肉供应，他掏钱买了一块。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这不就用上了？ 夏明星再一次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李星星不客气地收下了，笑眯眯地道：“你做的牛肉酱我可爱吃了，拌面条最好吃，双星牌牛肉面，嘻嘻！对了，爷爷给我留了不少门路，我托人弄点东西，晚上带回来，你有时间来拿，我就不给你送了，免得招人眼。” 夏明星警觉地道：“如果有危险就别找他们，我养得起你。” 大不了，干点私活儿。 “没危险，放心！”李星星早有说辞，“一个月的六两粮票够干嘛呀？我们也不能天天吃二楼的高价饭菜对不对？你得支援战友，我还欠着赵海云同志的钱，咱们得学会勤俭节约一点点，否则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夏明星不假思索地道：“欠钱？欠了多少？我有点积蓄，给你先还上。” 李星星在他跟前伸出五根白嫩嫩的手指头。 “五百？我有。”夏明星道。 “什么五百？五百的话，我早还清了。是五万，而且是港币！我在燕京遇见一些想买的东西，自己没钱，更别说外币了，就找赵同志借了五万。” 对上夏明星瞪大的眼睛，李星星故意道：“是不是突然有压力了？” 夏明星摸摸额角冒出来的汗珠子，“压力是有点大，不过我可以努力挣钱帮你还。” 李秀红忽然道：“夏同志，你要是觉得星星花钱太厉害，债务太高，你承担不起，你可以提出分手，我们不会怪你的。” 夏明星脱口就道：“我不分手！您可别再提了。” 金钱是身外之物，欠债就还钱，努力点呗，哪能放弃自己最可爱的女朋友。 闻听此言，李秀红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态度热情了许多，“夏同志，你很不错，我不反对你和星星谈朋友，但是你们该有的分寸不能逾越。” 夏明星雀跃不已：“谢谢您的成全！” 就说真心换真心嘛！ 李星星也很感动，“小夏哥，你没听我说完呢！虽然我欠债五万港币，但转手卖掉一些买来的东西，再加上手里剩的一些钱，已经凑够四万，还差一万多，等我卖掉我爷爷留给我的金条，就够还赵同志了，用不着你的钱。” 最后一句关于金条的事又是胡说八道。 夏明星哦了一声，却已打算把存折找出来给李星星。 一万多，也不是小[51小说 ..]数目。 第187章 身价倍增的鸡 下午放学，李星星先回家放下挎包，取一只箩筐背在身上，然后骑着蓝翎自行车悄悄溜达到曾经和金老太做交易的废弃老宅。&lt;/p&gt; 重新勘察一遍地形，她找到一座隐秘的地窖。&lt;/p&gt; 看情况，应该是以前的冰窖。&lt;/p&gt; 大户人家一直喜欢冬日储冰，夏日用来解暑。&lt;/p&gt; 如今已是空空如也。&lt;/p&gt; 放下打算和人做交易的物资，李星星立刻出城，找没人的地方开始化妆，化得超认真。&lt;/p&gt; 涂黑手脸和脖颈，加粗眉毛，抹出两块腮红和血盆大口，戴上假发，扮成一个爆炸头的青年妇女，早上穿的蓝色呢大衣换成一件黑红格子罩衫，皮鞋换成一双千层底黑布鞋，额角贴一块狗皮膏药，拉高一边眉毛，眼角再点一颗大黑痣。&lt;/p&gt; 天黑后，她收起蓝翎自行车，换成一辆大永久，后座挂着两个空箩筐，操着一口方言，打着黑脸小姑娘表姐的名义到黑市找到老王和老赵。&lt;/p&gt; 几个月过去了，他们的生意依旧蒸蒸日上。&lt;/p&gt; 进进出出不少人，一个个都鬼鬼祟祟，几乎不露脸。&lt;/p&gt; 具体是老王打通了关节没人来查，还是半公开，李星星不清楚，无心打探，反正能让她顺利出售物资就行。&lt;/p&gt; 她赚钱，买家则多一口吃的。&lt;/p&gt; “两千斤大米、两千斤面粉、一千斤小米和整整五头大白猪，你们收不收？”她问道。&lt;/p&gt; 老王毫不犹豫地道：“收！全收！什么价格？”&lt;/p&gt; 李星星满口胡言乱语：“俺妹子说，你们给钱干脆，事后不追查，没给俺村子带来麻烦，俺就不跟你们狮子大开口，你们给她什么价，就得给我什么价，只能高不能低，还有秃噜过的一些鸡鸭鹅和五百斤豆油。”&lt;/p&gt; 老王两眼放光，“我全要了！大米、小米和面粉三块五，猪肉七块钱。”&lt;/p&gt; “鸡鸭鹅和豆油呢？”对黑市中的价格，李星星略感好奇。&lt;/p&gt; “一只鸡在我们在市场里头卖三十，我给你二十块钱的价，鸭子十五，老鹅五十，豆油六块钱一斤。”明明比官方价格高出十倍几十倍，老王却是轻描淡写，“妹子，我们总得赚点不是？让底下的兄弟跟着沾沾好处。”&lt;/p&gt; 李星星倒抽一口气：“一只鸡三十？”&lt;/p&gt; 她分明听她娘念叨过，第一饭店二楼的鸡汤太贵，因为一只大鸡才一两块钱。&lt;/p&gt; 黑市三十块？身价忒高了。&lt;/p&gt; 有点离谱了啊。&lt;/p&gt; 老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物以稀为贵啊，妹子。现在是什么年景？各地正闹饥荒，禽肉蛋类十分紧缺，就算人家拿四十块钱出来，也未必能在黑市里买到一只毛重二斤的鸡，更别说老鹅了，真真地少见。”&lt;/p&gt; “俺家鸡养得可好了，秃噜掉毛还得有三斤，你是不是每只得给我加两块钱？”李星星这会儿说的是实话，没吹牛。&lt;/p&gt; 她家收的散养土鸡，成年公鸡一般四五斤，母鸡稍轻些。&lt;/p&gt; 老王没拒绝李星星的要求：“如果真跟你说的一样，每只鸡加两块就加两块。”&lt;/p&gt; 李星星打了个响指。&lt;/p&gt; 多赚二十块钱，两张大黑十就是六十万哩！&lt;/p&gt; “老王大哥，我也有一个条件。”&lt;/p&gt; 老王闻言就道：“你说。”&lt;/p&gt; “东西被俺给放在一个安全地方了，隐蔽，乡亲们不愿意露面，你们也不许多带人跟着我去，就你们俩验货，交易完成后，等我走了，你们再找人运东西。”&lt;/p&gt; 老王一口答应：“没问题！不过……”&lt;/p&gt; &lt;/p&gt; 第188章 金府珠宝 李星星看着老王，“不过什么？太离谱的要求俺可不答应。”&lt;/p&gt; 老王踌躇片刻，回答道：“我们一时之间拿不出许多现金，能不能用金条代替？”&lt;/p&gt; 金条！&lt;/p&gt; 李星星眼睛一亮，“你们手里有金条，别的东西呢？”&lt;/p&gt; 老王就问具体是什么东西，李星星说道：“俺村子里特别缺嫁女儿娶媳妇做嫁妆、聘礼的金货，不过俺听说城里有钱人喜欢翡翠钻石宝石啥的，慈禧太后尤其喜欢，俺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听得可羡慕啦！你有没有？”&lt;/p&gt; 那些是建国前流行的东西，现在不值钱，有些人还是喜欢的，手下和顾客遍布整座梧桐市及其周边的老王手里自然也有。&lt;/p&gt; 可老奸巨猾的他不会这么跟李星星说实话，而是笑眯眯地点头，附和道：“对，有钱人的太太小姐讲究风雅，说金子俗气，特别喜欢绿翡翠红珊瑚白珍珠大钻石，年轻的女孩子戴在身上别提多好看了。一头猪换一盒珠宝玉翠，你觉得怎么样？”&lt;/p&gt; 不花钱就能买下这批猪肉，真是太好了。&lt;/p&gt; 五头大白猪，至少有上千斤的净重，几盒珠宝可换不到一千块钱。&lt;/p&gt; 李星星却道：“俺们村有很多大姑娘小媳妇，个个喜欢打扮，五盒珠宝不够分的，要十盒，每盒不能低于二十件。俺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可以分辨出翡翠钻石珍珠宝石的好坏，你不能拿孬的糊弄俺，不然俺们村杀鸡宰鹅想卖钱的时候，俺就不来找你了。”&lt;/p&gt; 老王立刻收敛心思，“行行行，一头猪换两盒，保证是高品质的珠宝，大资本家金府流出来的！其余的东西拿现金和金条给你。”&lt;/p&gt; 李星星一愣：“你是说梧桐街8号洋房么？”&lt;/p&gt; 老王目露惊奇，“你知道？”&lt;/p&gt; 李星星淡淡地道：“听说过，听说他们家老有钱了，他们家的宝贝肯定是好东西，如果你拿的东西让俺满意，俺给别人捎带的牛肉让一些给你。”&lt;/p&gt; “牛肉！”老王差点蹦起来，“你有牛肉？不会是老牛吧？”&lt;/p&gt; “当然不是，成年不久的肉牛，鲁西大黄牛！”肉质很好，比普通牛肉贵，槐花镇有一家卖熟牛肉的全用这种牛肉，李星星从小吃到大。&lt;/p&gt; 喜得老王直搓手，“真是瞌睡送枕头——正是时候！”&lt;/p&gt; 李星星啊了一声，“你们想要牛肉？那可不好弄呢，俺们在山里就养了两头，今儿先宰一头，父老乡亲们家里留些，拿到城里卖一些。”&lt;/p&gt; “两头！”老王声音扬高又压低，一双小眼睛瞪得老大老大，“妹子，剩下那头牛千万别卖给别人，留给我，在价格方面，我绝不会亏待你！”&lt;/p&gt; “一头牛差不多五百公斤呢，大概可以出四百五十斤肉。”李星星道。&lt;/p&gt; 老王忙道：“整头牛我全包了！”&lt;/p&gt; “什么价？”&lt;/p&gt; “三根大黄鱼。”老王壕气冲天。&lt;/p&gt; 李星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一根大黄鱼能兑一千三，三根就是三千九。”&lt;/p&gt; “合适！不少人就喜欢这一口，下剩的几百斤骨头、牛油、牛鞭、牛杂、牛尾都是好东西。”老王道，“什么时候送来？”&lt;/p&gt; “先紧着今天的交易进行，牛得等秋天才杀呢！”李星星道。&lt;/p&gt; “行，我等。”&lt;/p&gt; &lt;/p&gt; 第189章 再发一笔财 老王离开片刻，回来时拎着沉甸甸的皮箱，随着李星星前往梧桐市中的废弃老宅。&lt;/p&gt; 不出所料，依旧人迹罕至。&lt;/p&gt; 李星星熟门熟路地走到冰窖口，让他们下去验货。&lt;/p&gt; 没几分钟，老王就上来了，喜不自胜：“和上次的品质一样好，半扇猪得有一百二十斤左右，三大块牛肉有百来斤，你们村可真够胆大，竟然可以瞒天过海地种地养殖。”&lt;/p&gt; 李星星撇撇血盆大口，“俺们跟人学的，从战争年代就开始在山里开荒了，藏得深。”&lt;/p&gt; 她不信老王这些黑市团伙底下没偷偷搞。&lt;/p&gt; 黑市，可不仅仅是倒买倒卖，而是有完整的产品供应链，尤其是禽肉蛋类和粮食。&lt;/p&gt; 老王嘿嘿一笑，也半点不信她的话。&lt;/p&gt; 黑市里就这样，交易双方很多人极力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无论是买方，还是卖方，都有可能撒谎，绝对不会追究东西的来源和东西的去处。&lt;/p&gt; 算是黑市心照不宣的一个规矩。&lt;/p&gt; 所以，即使老王对李星星手里的货源垂涎三尺，依然没有跟踪或者调查。&lt;/p&gt; 拿出一把小算盘，老王开始算账，“五千斤大米小米和面粉，三块五一斤，一共一万七千五，十只鸡二百二、十只鸭一百五、五只老鹅二百五、五百斤豆油三千块、百来斤牛肉我给你算五百块，外加五筐鸡蛋，一筐有几百个？”&lt;/p&gt; “四百整。”土鸡蛋，占的空间小一些。&lt;/p&gt; 换成个儿大的洋鸡蛋，那种塑料筐就只能装三百个。&lt;/p&gt; 老王飞快地拨动算盘珠子，“一个给你三毛，两千个就是六百整。总数是两万两千两百二十，我只带一万的现金，一万两千二百二给你十根大黄鱼，如何？”&lt;/p&gt; “俺占便宜了。”李星星道。&lt;/p&gt; “不，追根究底还是我们占便宜，你要的价比别人要的实在。”老王收了算盘，打开旧皮箱，“你点点，一万现金、十根大黄鱼和十盒珠宝，珠宝全部都是从金府流出来的，在他们出国前，怕是带不走才出售的，我亲自上门收的，我清清楚楚，绝对没骗你。”&lt;/p&gt; 李星星先打开老旧的木质珠宝盒，入目全是珠光宝气。&lt;/p&gt; 老王精到啥地步知道不？&lt;/p&gt; 除了戒指、耳环、胸针、项链必须有金制底托镶嵌以外，其余的没一件金货。&lt;/p&gt; 翡翠、钻石、宝石和白玉、碧玉、玛瑙、珍珠样样都有，新旧不一，少部分成色一般，搁到六十年后也不值几个钱，如玛瑙、碧玉、糯种翡翠，大部分质量不错，但和金老太曾跟李星星做交易的几件极品绝对是无法相提并论。&lt;/p&gt; 不过，五头猪换来的，很合适啦！&lt;/p&gt; 未来的财富又增加了，而且还清赵海云的债务仍能余下一大笔钱。&lt;/p&gt; 人生就是美滋滋。&lt;/p&gt; 到郊区，换个地方，悄悄地把旧皮箱和自行车收进随身超市，找地方卸了妆，再换回上学穿的衣裳，推出蓝翎自行车，挂上一箩筐的物资，李星星打着手电筒，优哉游哉地回家，见到在家等自己的李秀红和夏明星。&lt;/p&gt; 夏明星出现的理由很正大，担心李星星出事，见不着她就不放心。&lt;/p&gt; 他在等待期间还给李星星做了晚饭，等她回来吃。&lt;/p&gt; &lt;/p&gt; 第190章 改口 夏明星包了一点小馄饨，见到李星星才到厨房煮水下锅。&lt;/p&gt; 李星星跟前跟后，十分感动，“小夏哥，你真好！”&lt;/p&gt; 忙完了，回家就有热乎饭。&lt;/p&gt; 馄饨出锅，她飞快地洗完手，小心翼翼地把碗捧到客厅，舀一个吹吹放进嘴里，“唔，好吃极了！天下第一绝！”&lt;/p&gt; 里头放了鱼肉、虾仁和猪肉，鲜香满口。&lt;/p&gt; “娘，小夏哥，你们吃过了吗？”李星星问道。&lt;/p&gt; 和他一起进屋的夏明星刚想开口，被李秀红抢先了，没好气地道：“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们在饭店里早吃过了，下回你可不能随便出门了，一个人，害得我提心吊胆，夏同志足足等你两个小时，还买了一点猪肉带回来给你剁馅儿包了一笼包子。”&lt;/p&gt; “李同志，您叫我的名字就行。”夏明星忙于插口。&lt;/p&gt; 虽说父子之间、夫妻之间、同事之间和师徒之间都以同志两个字称呼对方，但夏明星就是觉得太客气，客气到近乎没有人情味儿，跟官样文章似的。&lt;/p&gt; 李秀红对他笑了笑，改口道：“行，以后我叫你明星，你叫我……”&lt;/p&gt; 夏明星迅速截断：“婶儿，我先叫您婶儿。”&lt;/p&gt; 结了婚，改叫娘。&lt;/p&gt; 一想到改口的场景，夏明星心里就格外欢喜，格外期待。&lt;/p&gt; 李星星则道：“娘，没事啦，我很小心的，你看我什么时候不谨慎了？小夏哥，我带回一大块牛腱子肉和一大块牛腩、两根牛骨头和牛排骨，底下还有一只老鹅和一刀五花肉，咱家又没有冰箱，天气又开始热起来了，能放到明天再做么？”&lt;/p&gt; 夏明星毫不犹豫地道：“第一饭店有冰窖，你想放多久就放多久。”&lt;/p&gt; 李星星一喜，“公物可以私用吗？”&lt;/p&gt; 夏明星莞尔道：“我有用冰窖的资格，冰窖很大，咱们的东西就占一点点地方，不会有人说二话，你尽管放心。”&lt;/p&gt; “那可太好了，我带回来的时候一直担心放不住。”&lt;/p&gt; “放不住的话我就给你直接做成牛肉干、牛肉酱，方便带到学校里当午饭。”不是很为难的事儿，夏明星接着道：“放进冰窖前，我把骨头炖了，再割一些肉下来，明早给你包牛肉馅的包子，好不好？”&lt;/p&gt; 李星星猛点头，“明天早上你送来的时候别在家吃饭，咱们一块吃牛肉包子喝牛骨汤。”&lt;/p&gt; 一对小儿女约好饭，吃完小馄饨，李星星才把夏明星送出门。&lt;/p&gt; 走出堂屋，李星星就悄声对他道：“箩筐的最上面有个油布包，里面有我托人给你买的两件衬衫和两条裤子，你回去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回来叫我娘给你改一改尺寸。”&lt;/p&gt; 夏明星心里暖得不得了，“星星，你真好。”&lt;/p&gt; 李星星笑嘻嘻：“因为你也好呀！”&lt;/p&gt; 好跟好是相互的。&lt;/p&gt; 单方面付出，总有心冷齿寒的一天。&lt;/p&gt; 夏明星闻言就笑了，从兜里掏出一个存折塞给她，“你凑了两万，我这儿有两千多，你拿去直接还给赵海云同志。”&lt;/p&gt; 这是他今晚登门的目的之一。&lt;/p&gt; 李星星忙推辞道：“小夏哥，我有钱！”&lt;/p&gt; 刚刚赚了一万块呢！&lt;/p&gt; 夏明星合上她拿存折的手，“你不是说还债不是差一点么？就用这些钱凑上，别等翻译工作结束后了。”&lt;/p&gt; “我……”&lt;/p&gt; “咱们之间不分彼此。”夏明星郑重地道。&lt;/p&gt; “谢谢小夏哥。”李星星想了想，收下了。&lt;/p&gt; 收是收下了，但花不花在于她。&lt;/p&gt; 男朋友肯为她花钱，感觉好骄傲好幸福呀！&lt;/p&gt; &lt;/p&gt; 第191章 掩人耳目 次日，在李宅和李星星母女一起吃早饭，夏明星把李星星送到校门口才去上班。 没多久，有位资本家送来在自家冰窖中冷藏一夜的牛腱子肉到第一饭店找夏明星，委托他给自己加工成酱牛肉，牛肉品质和李星星带回家的极为相似。 “我家老爷子牙口好得很，就喜吃牛肉，夏同志，麻烦你了。”这位资本家说道。 夏明星做酱牛肉有自己研发的独特秘方，凡是吃过的人都会念念不忘。 搁解放前，他若开一家熟食铺子，必定日进斗金。 这位资本家的到来仿佛打开了闸门，当天陆续有不少资本家及其子女前来找夏明星给自己加工食物，他们带来牛肉、猪肉和鸡鸭鹅等，只需付出加工费即可享用美味。 所有牛肉应该出自同一头牛，鲁西黄牛。 作为梧桐市厨师界最有名气的一位，夏明星近日根本没听说肉联厂宰牛。 如果有，第一批好肉肯定优先供应第一饭店。 八成是从黑市出来的。 夏明星自己在黑市里买过东西，不觉得奇怪。 他就是有些遗憾，没提前得到消息。 趁此机会，李星星放学后从家里推出两箩筐的米面、挂面、花生油和肉蛋之类给刘老太送上门，大大方方的反倒没人注意，跟刘老太说是从黑市供货人手里拿到的，反正那么些东西流进市场，谁也不会怀疑自己所拿之物的来源。 这叫什么呢？ 这叫掩人耳目。 她可真聪明！ 很多人都从黑市里买到米面粮油，就显不出她了。 刘老太高兴地取一匣珠宝送给李星星。 李星星吓一跳：“您！” 太壕了吧？ 这一匣珠宝虽然不多，就两层抽屉装着两套首饰，但一套红宝石，一套蓝宝石，绝对都是宝石界的王者，前者明艳瑰丽色若鸽血，后者则是美丽的矢车菊蓝。 大颗宝石品质一流，镶嵌工艺更是精美无比。 看款式和风格，不是国内传统首饰，倒像是国外的，且有些年头了。 刘老太笑道：“我到这把年纪，不知道几时踏进棺材里，留这些东西在手里干嘛？死后不知道便宜谁呢！跟你换些细粮吃，算是没白活一场。我这人，婚前不受娘家重视，婚后不得丈夫喜欢，死老头子为几个姨太太挥金如土，却从来不给我购置名贵珠宝，只有一些出门撑场面的珍珠玛瑙，压根没几件好东西。” 她伸手点点匣子里的宝石首饰，“这是金太太留给我的，真正的尖货。” “金太太？”她怎么无处不在呀？ 刘老太点头道：“就是原本住8号洋房的金家主母。他们全家出国的事情是早有打算，年前年后把一些东西处理的处理，送人的送人。我和她做了多年的邻居，以前经常一起打麻将，她把无法带走的首饰挑了两箱送给我做纪念。” 两箱！ 不是两盒，不是两套。 “她倒是大方。”李星星喃喃道。 “金家财力雄厚，她一直是个大方人，出身好，头脑又极精明，肯定是觉得国内形势不好才带全家人麻溜儿地跑了，她娘家侄子在解放前就定居在香江，生意做得不错，他们应该是去香江。”刘老太说完，又对李星星道：“她有东西让我交给你。” 李星星指着自己的鼻子，“给我？” 第192章 金老太的信 “金太太跟我说，要是遇见一个叫李星星的年轻女孩子，就把东西交给她，特地画了一幅你的肖像给我看，说如果遇不到就是没有缘分。”刘老太笑了笑，“我当时一看就认出你了，但我没跟她说我见过你，只接了她的委托。” 李星星双手合十，“谢谢，谢谢您没跟她说认识我。” “她留了一封信给你。”刘老太道。 李星星啊了一声。 刘老太起身进卧室，很快取出一个首饰盒递给她。 整体是乌木雕花，入手很沉，约有一二十斤的重量，李星星打开顶盖和侧面两扇门，露出三层抽屉，外加顶部一层戒指收纳格。 格子里嵌有二十几只精美名贵的钻戒、宝石戒指、翡翠戒指和几对耳环。 底下抽屉一层放一串翡翠项链，一层放一套翡翠首饰。 项链的珠粒晶莹饱满，颗颗圆润，每一颗都比小豆子家那串珠子的直径大一圈，应该就是金老太口中说的蓝水绿翡翠珠链，和手镯同料，后者则是金老太在第一饭店赵海云所设宴会上戴过的翡翠首饰。 她曾经褪下其中一对镯子送给李星星撑场面，李星星宴后便退还给她。 没想到，她临出国前又送给李星星了。 最底层的抽屉里最是光彩夺目，因为黑丝绒上缝缀一条全钻镶嵌的流苏项链和同款的耳环、手链、胸针、戒指，戒指主石和项链吊坠均是一颗超大的祖母绿型钻石。 信就压在钻石项链下面，封固完好，没有拆过的痕迹。 李星星打开，从头到尾地看一遍。 金老太所求很简单，就是拜托李星星每隔一段时间送一些粮食到梧桐城郊的指定位置，每次够三五个人吃十天半个月即可，会有人及时取走，双方不用见面。 首饰和暗格中二十根大黄鱼是她给李星星的谢礼。 金老太说，钱是身外之物，不是很牢靠，说没就没了，反倒是知识储备、生活技能和眼界、经验才是最好的东西，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舍下九成半的财富，请李星星不必在意自己所赠的一星半点，又叮嘱李星星有机会就好好上学多读书，千万别本末倒置。 虽说知识确实比金钱更重要，但超级大富婆教导贫穷美少女不要太重视金钱？ 她怎么瞧出自己爱钱的本质？ 李星星忍不住问道：“金老太太到底多有钱？” 刘老太想了想，“在你爷爷李峥嵘捐献家产之后，金氏家族便是梧桐市首富，祖上出国巡抚，后人接手你爷爷献出来的许多产业，曾被称为金半城，梧桐市的生意仅占一小部分，大头在沪上，那是金老太娘家曾经的地盘儿，经营烟厂、银行、珠宝店、百货、纺织厂、电影公司，还有游轮搞贸易等等。公私合营时期，他们果断把自家企业捐出来，点滴未留，也不领取分红。虽然他们历年来积攒的财富攥在手心里，但能带出国的十分有限。” 不然，金老太不会到处散财。 没有大笔钱撒出去，他们不会走得如此顺利。 李星星恍恍惚惚地推着自行车回家。 这些大资本家哦，每次在她觉得自己很富有的时候打击她。 金老太的珠宝得用车载斗量来形容吧！ 刚踏出后街，一头栽倒在蓝翎自行车前的骷髅把李星星拉回现实当中。 她推着自行车迅速离原地三尺远，别是碰瓷的吧？ 第193章 逃荒人 真骷髅，已不成人样了。 是一位女同志。 黑乎乎的破烂衣衫下，身形很长，比麻杆儿还瘦几分，就一层皮裹着骨架子。 她背着巨大的破烂包袱，手里拉着一个同样瘦骨嶙峋的小男孩，自己摔倒，手却没松开，男孩跟着趴倒在地，哇的一声哭出来：“娘！娘！” 声音稚嫩，十分凄厉。 见那位女同志半天没动静，夜色又将降临，过往行人竟无一人驻足，李星星只好蹲到她跟前，伸手指戳了戳，“喂，同志，你没事吧？醒了就睁睁眼。” “饿晕的，你给她灌口水。”李星星领口粮时见过的马大娘端一碗热水出来递给她。 事情正好发生在她家门口，被她瞧见了。 李星星闻言就哦哦两声，停下自行车，伸手扶起晕倒女子的脑袋，把热水给她灌下去，碗还给马大娘后，她又从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剥开。 一颗塞到晕倒女子嘴里，一颗塞到小男孩嘴里。 “别哭啦，姐姐请你吃糖。”李星星在大李子村可是见识过糖果的威力。 所有孩子都喜欢甜甜的味道。 小男孩果然不哭了。 他贪婪地吮着奶糖，竟顾不得晕倒的母亲了。 好在喝了水，又吃了糖，晕倒女子很快缓和过来，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二毛，二毛，娘没事儿，娘缓缓。” 被称作二毛的小男孩高兴道：“娘，姐姐给老子一颗糖，可甜可甜了。” 嘴里亦有奶香味未散的晕倒女子扶着额头，有气无力地向李星星道谢。 奶糖可不能缓解饥饿。 拥有庞大物资的李星星不介意对他们释放善意，伸手进箩筐，掏出两个白面馒头，分给他们一人一个，“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站起来。” 馒头还是给爷爷办丧事宴席上剩的。 李星星之前带一些回大李子村，仍有许多不曾拿出。 晕倒女子和二毛愣了一下，飞快地把馒头抓到手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一点不客气。 马大娘在一旁羡慕地道：“星星，你真够大方的，虽然小了些，但却是白面馒头！我们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舍得蒸几个，平时的细粮全换成粗粮了。” 李星星瞥她一眼，“您有说这话的时间，不如您再端碗水给他们，免得噎着。” 刚说完，晕倒女子就噎着了。 她伸长脖子，使劲地往下咽，舍不得吐出半口。 “吃那么急干嘛？又没人跟你们抢？”马大娘撇撇嘴，又倒了一碗水给她。 晕倒女子却哑着嗓子以一口外地方言说道：“咋能没人抢？吃下肚才是自己的。老子的大毛、大毛他出门要饭，再没回来，老子只找到两只沾了血的烂草鞋和一堆骨架子、一颗头，别人跟老子说他被龟儿子煮了吃了。他瘦成那个熊样儿都被人盯上，何况一个白面馒头！” 叽里呱啦，马大娘两眼茫然听不懂。 李星星却听懂了，是川地方言。 她啊了一声，人吃人？ “你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没有救济粮吗？”李星星记得自己捐了几十亿斤粮食啊！ 就算不过是杯水车薪，也该有一些流入重灾区吧？ 晕倒女子神色麻木，眼神茫然，“老子是赵家村的，到哪儿去？老子也不晓得，带着二毛一路逃荒来的，走了几个月了。” 第194章 工资 李星星听了晕倒女子的话，心情十分沉重。 骤然得到数套珠宝和金条的喜悦，此时荡然无存。 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无论自己接触到的大资本家们如何穷奢极欲，无论自己靠卖物资赚了多少钱，都不能掩饰六十年代缺衣少食的事实。 吃不饱饭，才是大部分人的生活常态。 而现在，更是困难中的困难时期。 若不是缺粮缺得太过，自己那些东西不会在黑市中卖出高价。 偏偏这时候马大娘虽然听不懂，但却提醒道：“听我一句话，你们得赶紧去街道报备一声，不然会被当成盲流赶出城，或者遣返回乡。不过，就算你们报备了，也只有被遣返一条路，我们这儿不会把你们留下的，不然没法对别人交代。” 晕倒女子竟听懂了马大娘的意思，就着水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老子吃完馒头就有力气了，马上就出城，不睡在城里街头。” “你带着孩子就不怕？”李星星问道。 “怕死了又怎样？俺就剩老子和二毛两条命，别的啥都没。老子一路走来，就属你们这儿生活好，没人盯着老子想割老子身上的肉。”晕倒女子心眼儿也活泛得很，眼里露出一丝期盼，“要是能留下来，该多好！” 李星星回以沉默。 “你们有力气走路了吗？我送你们一程吧。”最终她如此说道。 晕倒女子爬起来，伸手抱着二毛，“能走了，不用送。” 李星星坚持道：“我送你们。” 她不知道晕倒女子是好是歹，不敢随便收留他们，但可以给他们一点食物以度过短期内的饥饿，让他们有时间寻找出路。 出了城，晕倒女子看着她递来的箩筐，“小妹儿？” 李星星把箩筐往她跟前递了递，见她没敢接，便放在她脚边，“别的我帮不上，里面有几块玛仁糖能补充营养，还有一沓煎饼、几个馒头之类，希望你们能好好活下去。” 说完，她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心软地收留他们。 唉，生长在五星红旗下，日子过得太幸福，就是看不得可怜人。 晕倒女子放下二毛，打开箩筐，看到大半筐的食物，还有上面压的好几张一块、两块的钞票，她当即就拉着儿子的手，对李星星离开的方向跪下磕好几个头。 “二毛，你记住姐姐的脸了吗？”她低头问儿子。 二毛道：“记住了，给糖的姐姐，好人！” “是大恩人，你要一辈子记住！” “哎！” 而深受感激的李星星则在进家门后向李秀红交代晚上回家的原因，“太可怜了，娘，他们真是太可怜了，你不知道他们瘦成什么熊样儿了。我总觉得咱们大李子村的生活已经够困难了，顿顿红薯，没想到他们一路逃荒过来，竟会发生人吃人的惨剧。” 勤俭节约，势在必行了啊。 她不能再挥霍了，否则会遭天谴的。 她又对李秀红道：“娘，您什么时候休息？咱们再给姥姥姥爷送点粮食吧。” “我刚发了工资，明天不去上班，把蔬菜瓜果和煤球等日用品供应买回来，时间充足的话，我再回大李子村一趟，你只管好好上学。”李秀红说。 李星星眼睛一亮，“发工资了？多少钱？” 李秀红骄傲地回答道：“二十一块八毛八。” 李星星则傻眼，“这么少？” 竟然不够自己在第一饭店二楼吃顿饭。 李秀红拍了她的胳膊一下，“我刚上班，是一级工，一个月上二十六天半就能拿全薪二十九块钱，合成一天一块零九分五，我上班后没休息，总共二十天班，就该拿这个数。” 李星星惨叫：“我的天，工资太低了吧？” 果然，养家糊口得靠她。 指望她娘的工资生活，饿死的可能性很大。</p> 第195章 排队 李秀红早就向同事仔细地打听过，他们说买东西得赶早，因为需要排队。 抢购的人太多，很多紧俏物资都是售完即止。 第二天的一大早，她推着挂有箩筐、竹篮等容器的蓝翎自行车出门时，东方刚有些许光线透出，楼上的李星星则在呼呼大睡，不受半点影响。 李秀红没有做早饭，而是给李星星留字条让她买早饭，吃热乎的。 想到家里的六两肉票，李秀红打算先买肉。 虽然李星星前几日带回一大块五花肉在冰窖里冻着没吃，但是肉票不能浪费。 六两也是肉，够炒一碗肉臊子给李星星下面条。 一到肉铺门口，李秀红差点惊呼出声。 无他，人太多了。 在她前面，足足排了五六十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部分困得眼皮子打架，坐着打盹。 李秀红问前面的马大娘，“你们几时出来排队的？我觉得自己够早了。” 出门时她特意看过李星星给她的英纳格手表，才五点。 “积极分子半夜就开始排队了，我今儿起晚了，刚出来。”马大娘回头看到李秀红，眼睛一亮，“你和李星星同志长得好像，你是她娘李秀红同志吧？在第一饭店上班。” 李秀红点点头，“你认识我家星星呀？” “认识，可熟了！”总共和李星星见过两面的马大娘信口胡说，紧接着就道：“就是你女儿手头有点松，遇见逃荒的娘俩，我给两碗热水，她居然给人两个白面馒头！雪白雪白的馒头啊，闻着就让人流口水，我们家过年都不见得能吃上。” 李秀红微微一怔：“我家星星一直是好孩子。” 马大娘不是很认同，“到底是年纪小，一副没吃过苦的样子，你们得好好教导才行，粮食那么紧缺，给别人了，自己吃什么？” 李秀红有些不高兴，“我和她爹还有她哥养得起。” 马大娘猛地想起李星星说过，她爸是行政12级，那么月工资至少一百六七，也有特殊供应，于是便讪讪地转移话题，“看你这么疼闺女，你怎么任她年纪轻轻地就找对象呢？嫁了人，可就不会像在爹娘身边那么娇生惯养、无忧无虑了。” 李秀红一愣，随即笑笑：“缘分到了。再说，夏同志人品极好。” 一般人听说李星星负债数万，早吓得面无人色转身离开，哪像夏明星，转手把存折交给李星星，让她拿去还债。 更别说他天天给李星星做饭、送饭了。 偶尔来早一点，李星星没起床，他也十分纵容，耐心等待。 李秀红对他改观，就是因为他对李星星足够好，自己不就是希望女儿可以找到一个宠她疼她一辈子不离不弃的人生伴侣吗？ 真遇到了，她不会棒打鸳鸯。 接下来就是打听一下夏家的详细情况。 家庭条件是次要的，主要是夏父夏母以及夏明星哥嫂的性格为人。 嗯，先不给女儿炒肉臊子，买点肥肉带回大李子村，委托自己父母悄悄地打探打探。 下定决心后，李秀红耐心地等肉铺开门。 肉铺开门较晚，大概八点半才开始卖肉，顾客脸上却没有一丝不满，似乎习以为常。 轮到李秀红和马大娘时，肉铺中挂于横杠或者摆于肉案的肉已所剩无几。 但是，顾客却没有减少丝毫。 在李秀红后面，是排有七八十人的队伍。</p> 第196章 买肉 马大娘近前惊叫道：“许峰同志，肥肉没有啦？板油有没有？” “没有了，没有了，现在供应量大减，只有瘦肉和骨头，肉凭票，骨头不要票，但和猪肝一样属于营养餐，得凭医生开的证明才能买。”肉案后面有好几个卖肉的工作人员，但回答问题的却是一位中年男子，膀大腰圆，一看就是杀猪宰牛的好把式。 “一个个的手咋那么快咧，不给俺们留点肥肉！瘦肉可炒不出油来！”马大娘气呼呼地抱怨一通，然后把肉票和钞票往前一送，“许峰同志，给我割一两瘦肉。” 许峰利落地割掉一小块肉。 上秤一称，一两整。 马大娘却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篮里，对李秀红说道：“李秀红同志，要不要我等你一块回去？反正没啥好肉，你随便买点，肉票留着等下次有肥肉了再来买。” 李秀红微笑道：“您先请吧，我待会儿得买煤球。” 马大娘闻言便先离开了。 和她相比，李秀红买肉显得格外阔气：“麻烦给我割六两肉。” 许峰抬头看了李秀红一眼，“新来的？以前没见过您。” “是的，上个月才搬来。”李秀红道。 “梧桐街新搬来的就一家，18号洋房，想必是您家了。” 许峰说完这句话，手指从几块瘦肉上一一划过，最后停在一块猪前腿肉，割出拳头大的一块肉，带一点肉皮和肥膘，秤杆儿在李秀红跟前高高翘起却被他飞快按下，“精肉七毛六一斤，瘦肉七毛，六两则是四毛二，外加六两肉票。” “谢谢。”李秀红付了钱和票。 买完肉，转身挤进糖果店、粮油店的人群当中，把糖票和油票用掉，四毛四买半斤白糖，六毛九打一斤花生油，只可惜她有鸡蛋票但店里没有鸡蛋供应，白搭！ 别的店里有没有，她不知道。 因为，凭证的东西得到指定店里购买。 李秀红遗憾地收回鸡蛋票，接着凭供应证买香皂、洗衣粉、劳保手套和一些不凭证也不要票的生活日用品，最后买煤球。 市民按季购买煤球，大多数在上个月就买过了，所以人不多。 一担煤球两块四，足足的一百斤。 李星星嫌李秀红的工资低，可李秀红买齐所有东西，只花五块钱。 娘俩的口粮，是五块出头。 两者相加一共十块钱。 所以，在李星星不买高价商品、不吃高价饭菜的情况下，她一个月的工资足够娘俩的生活开支，并且绰绰有余。 说一句实在话，她们娘俩真的什么都不缺。 因她今日打算回大李子村，李星星又不在家吃饭，所以没忙着把蔬菜买回家。 李星星已经出门上学，回了张字条给李秀红。 字条旁边有两个箩筐，筐里分别装着李星星准备的东西，有二斤红糖、两瓶罐头、一兜糖果、一兜鸡蛋、两块老腊肉、两听麦乳精、十把挂面、二十斤面粉、二十斤大米以及她给小朋友们准备的一兜陀螺，人人有份儿。 李星星昨晚带回来的，但李秀红不知道她从哪儿搞到的这些金贵物资。 她总有一些别人找不到的门路。 黑市价高，想必她又花了不少钱。 李秀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个月二三十的工资相对女儿的大手大脚来说确实是有点少啊，好在有陈念恩的二十块钱和陈狗蛋的六十块。 陈狗蛋几个月没给寄粮票了，不知道这个月有没有。 无暇多想，李秀红给自己下一碗青菜面，吃完就匆匆赶往大李子村。</p> 第197章 衣锦还乡 刚踏进大李子村的范围，李秀红就被发现了。 虽说春红薯远远没到收成的时候，他们也没种小麦，但因今年天气异常，李大柱果断带领大家提前一个月播种玉米、大豆、花生，大部分的玉米套种在红薯地里，少部分是单独播种，所以，大家都在劳作忙活。 李秀红想回家，必须穿过他们村位于村落周围的田地。 这不，刚露面，许多人直起腰，跟她打招呼。 李秀红和李星星消失个把月，大伙儿岂能不问？ 得知娘俩凭借李星星祖父的关系进城，一个有正式工作，一个进高中读书，全部吃商品粮，大家别提多羡慕了，眼睛红得跟撒进辣椒面似的。 “秀红回来啦！” “真是秀红呀，进城后头一回家来哩！” “城里人就是不一样，白了，胖了，衣服打扮连块补丁都没有，说她今年四十岁，谁信呢？比二十岁的姑娘还俊俏！” “秀红姑穿的白衬衫黑裙子真好看，脚上居然是一双皮鞋！” “大柱子，你妹家来了，你不赶紧敲响下工的锣？” 李大柱正好在这一片田地里巡逻，闻言道：“十二点了，你们不说，我也该叫你们下工做饭吃饭，下午再来上工。关乎咱们下半年的口粮，不准偷懒啊！” 敲响铜锣，响彻大半个村，听到的陆续下工回家。 李大柱则和李秀红并肩而行，“你侄子们工作都是能不休息就不休息，只为了多拿点儿工资，今儿不是星期日，你咋回来了？” “我们饭店恰恰是星期日最忙，我需要采购生活用品的，今天没上班。”李秀红道。 李大柱嗯了一声，又问道：“星星上学如何？叫她什么都别管，认真读书，考一个好大学，别信学习无用论的屁话，你看那些拿高薪的同志们哪个不是知识分子？就是打天下的老同志们也进修过。你侄子们要不是个个读过书认得字，哪能顺顺利利地找到工作。” 建国初期，人才匮乏，除了体力活，凡是读书认字的人工作机会比文盲大十倍百倍。 村里有些人说酸话，认为李大柱靠关系把儿子侄子们全部送进城镇吃商品粮，实际上他们靠的根本不是关系，而是学识，最低达到小学毕业水平，最高的相当于高中文化程度，在松花县一所初中当老师，吃穿待遇都不错。 李秀红就是了解这些内幕，才全力支持女儿上学读书。 “星星一直很乖，按时上学，按时放学，她外语很好，我觉得她能考上大学。”反正在李秀红心里，女儿浑身上下没有缺点。 李大柱笑道：“考不上也没关系，有陈狗蛋呢！” 李秀红撇撇嘴，“他可靠不住！星星问他要东西，信寄出去几个月了？没见回音。给我的赡养费虽然按月寄来，粮票却没有。” “如今粮食供应紧张，兴许他自己也有困难。”李大柱说了一句公道话。 说话间，抵达老李家。 父母尚未到家，李秀红却发现自家门口有两只母鸡带着两群小鸡崽儿和几只小鸭子，不禁道：“家里什么养的？得有十几只**？国家让养啦？” 李大柱点头：“禽蛋告急，国家鼓励社员搞养殖，集体养殖、私人养殖同时进行，由供销社统一收购。大伙儿害怕朝令夕改，不大敢养，咱家得起带头作用，爹娘不仅养鸡养鸭，还养了两只小猪，就是人辛苦些，天天得打猪草。”</p> 第198章 打听 兄妹谈起最近的政策，直到父母叔叔带小宝下工回来，李大柱跟他们打过招呼才离开。 “姑奶！”已长些肉的小宝见到李秀红，眼睛一亮，往李秀红身后看了看，没见到李星星的身影，眼神一暗，浑身洋溢着失望的气息。 李秀红好笑道：“姑姑上学没来，但有给你准备礼物哟！” 从箩筐里拿个陀螺给他，又抓一把糖。 小宝喜不自胜，嘴甜地道：“谢谢姑奶，谢谢姑姑。” 自个儿含着糖，到院子里抽陀螺。 而李老头儿和李婆子、十三姥爷等人见到李秀红，首先关心李星星的学业，随后才问李秀红的工作情况，倒把李秀红带来的东西给忽略了。 李秀红不以为意，她深知父母有多么重视教育！ 父母曾经打算送她进城上女校的，可是那段时间正逢战乱，危机四伏，只能在家里跟父母哥哥读书认字，无缘校园。 如今得知李星星上学很认真，李老头儿十分欣慰，“读书好，让星星好好地读，别想着补贴家里，你平时多做点好吃的给她，免得她吃不到好东西，那股子读书的气就泄了。咱家至今没出一个大学生，星星要是考上了，可真是祖坟冒青烟。” 他特地翻出压箱底的一块澄泥砚，叫女儿转交给外孙女。 “老东家酷爱书法，星星受他教养，想必毛笔字写得不错，这块砚台是老东家早年见我好学特地赏给我的，老东家少年时期用过的东西，我珍藏了五十多年，没舍得给你哥哥，如今传给星星竟是再合适不过了。” 老东家不就是女儿的爷爷？ 李秀红不客气地收了，“还有一件事得麻烦爹娘呢！” 李婆子问是什么事，她就把夏明星和李星星谈对象的事情告诉父母，“娘，您帮我仔细打听打听夏家的具体情况。” “星星确实到了说亲的年纪，我本想等你们娘俩工作、学习稳定了再说，免得耽误芳华，却没想到星星自个儿给自己找个对象。”李婆子笑说一番，“翠花娘家就是槐花村的，你来做饭，我先找她粗略地问问，别的到松花县再说。” 好些孙子在松花县上班，应该能打听到夏家的底细。 李婆子想了想，抓一把糖到翠花家，她正坐在院子里监督三蛋媳妇烧火做饭，李婆子就在她身边坐下，“翠花，我找你打听点事儿，有没有空。” 翠花看到她递来的糖果，急忙往怀里一搂，“有空，有空，你问啥？” “槐花村里是不是有人嫁到松花县了？婆家姓夏，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叫夏明启，二儿子叫夏明明，小儿子叫夏明星。”李婆子开门见山。 翠花不假思索地道：“是有这么一户人家，姓毛。” “他们家什么情况？你知道夏家的事吗？” “夏家的人出息，哪能不知道？你说的人叫毛学英，是俺们村极能干的人，村长的闺女嫁得能不好吗？婆家是县城的，大地主，可有钱了，就是人丁单薄，她丈夫的身体不大好，今儿感冒，明儿咳嗽，不能干活，大家背地里都叫他病秧子。毛学英倒争气，进门连续生下仨儿子，喜得公婆逢人就夸，很早就让她当家了，和亲家关系特别好。” 李婆子眉头一皱：“大地主？” 翠花点头道：“以前是大地主，毛学英两口子经营不善，十几年前就把家业败得一干二净，成分上是贫农，比咱们还好呢。夏家大儿子从军，二儿子干啥我就不知道了，听说小儿子做厨师，出过国，进过京，做过国宴，现在梧桐市第一饭店当主厨。”</p> 第199章 为人母的心思 翠花出嫁多年，知道的事情十分有限，但足够李婆子先向女儿交差。 倒是李老头儿想起一点东西，“松花县的大地主夏家？在老东家散尽家财之前，我跟他们家打过交道，算算，得是夏明星的爷爷、太爷爷了。耕读之家，人品厚道，家风很好，最是仗义疏财，地多，但因年景不好常常不收租反而开仓放粮，所以余财不多。他们产业败了不要紧，要是没败落，划归地主成分可就惨了，所以说以德传家才是根本。” 李老头儿甚至怀疑夏家是明面上的败落。 为啥？ 战乱年代你一个不参与政治的地主露富，那不是找死吗？ 作为大李子村的庄头儿，又得东家重用，老李家当初分到的地可不少，但被李老头儿尽可能地分给儿子们，很快就分薄了，又因人口众多，子孙经常在外打工补贴生计。 饶是如此，最后依旧被定性为贫下中农。 李秀红嗯嗯两声附和父亲，“成分很重要，上学、读书都受影响，如果他们家成分是地主，我一定阻止星星和夏明星交往，免得跟着遭罪！说实话，我不在意他们有钱无钱，就是夏明星父母兄嫂的脾性为人得打探清楚，到时候他们合起来欺负咱家星星，我得心疼死！星星年纪小，爱玩爱闹，又懒又馋，若是婆家斤斤计较，她日子不会好过的。” 虽然不是时下人人称道的贤妻良母，但李星星却是她的心肝宝贝，私心作祟，她也不希望女儿变得贤惠能干，因为贤惠能干的人最吃亏。 当年陈狗蛋提出离婚时，陈家的人希望她做贤妻良母。 就是无条件答应和陈狗蛋解除婚姻关系，不影响他的前程，任由他在外面娶新老婆，自己则在老家从一而终，安生度日，不能有一声抱怨。 呸！ 李秀红当时就往陈狗蛋他娘脸上吐了一大口唾沫！ 从装疯卖傻并月月收割陈狗蛋的工资开始，李秀红就知道，不管是遇到好人家还是坏人家，贤妻良母都做不得，因为他们无论遇到什么事，会理所当然地要求你贤惠能干，你要是稍有一点不满足他们，他们就立即翻脸，骂你不贤惠！ 一个好人做半辈子好事晚年做一件坏事能被人骂一辈子，若是一个坏人做半辈子坏事最后做一件好事，立马受到所有人的褒扬，说他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就是人性。 人性告诉李秀红，如果自己不疼自己，别人会把你往死里踩。 因此，她回城前再三地拜托父母。 李婆子不耐烦地道：“记着了，记着了，不用再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我从翠花家出来时碰见你小哥，他家槐花开得晚，给撸了一篮子，我刚又在菜园子里摘了两筐黄瓜番茄和青菜，你一并带回去，在城里生活，一针一线都得花钱，省一点是一点。” 李星星带给家里的东西，多多少少分了些给儿子们，李九柱给一篮子槐花，不亏。 李秀红笑着接了，“娘，红薯吃多了烧心、反胃，我和星星有口粮供应，吃不完，时不时地在饭店吃，又有门路弄到粮食，你们别亏待自己，粗细搭配着吃。” “所以你今儿中午把肉炒了？那么大一块儿。”李婆子心疼得要命。 和李星星相处日久，李秀红也变得大方了，“天热，不吃就放坏了。” 李婆子挥手，“快走你的吧，晚上给星星做点好吃的，读书最费脑子了。” 李秀红抿嘴一笑，不慌不忙地道：“星星晚上肯定不回家吃饭。”</p> 第200章 开始工作 李秀红确实了解女儿，然而事情总有意外。 傍晚回到家见女儿正鼓捣半导体收音机，她惊讶极了，脱口道：“星星，你没去第一饭店找夏明星？我看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呀！” 李星星扁扁嘴：“第二饭店招待燕京来视察的领导干部，把小夏哥调去帮忙啦！” 事发突然，夏明星只来得及让小彭转告她。 “小彭跟我说，小夏哥这一回不能随便回家，更别提出门，必须等工作结束后才可以回来。”李星星补充道。 未来，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男朋友了。 有一点不开森。 李秀红闻言，颇感好笑，柔声安慰道：“为人民服务嘛！兄弟单位之间相互帮忙是应该的。快来，看娘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洋槐花！”李星星闻到一股槐花香，“晚上咱们吃槐花饼吧！” “你没吃饭？咱们就吃槐花饼，但我给你带回的是砚台。”李秀红取出李老头儿送给李星星的澄泥砚，“你姥爷给你读书的奖励，他珍藏五十多年的宝贝，是你爷爷用过的东西！” “爷爷用过的砚台？”李星星如获至宝，捧在手心里，按到胸口。 她忽然心起疑惑：“姥爷认识爷爷吗？” “认识，咱们大李子村以前是你爷爷的土地，你姥爷是庄头儿，你姥姥曾在李家做过厨娘，就是咱们住的18号洋房，不过是小厨娘，而非大厨。” 李星星震惊道：“从来没听你们提过！” 李秀红笑了笑，“你以前没说你爷爷是峥嵘老人呀！再说，几十年前的事了，知道的人已经少之又少，没什么好说的，免得惹人注意又生风波。” 李星星猛点头：“对对对，烂在肚子里！” 下次回大李子村，她可以偷偷向姥姥姥爷询问关于爷爷的事情。 现在，她抱着砚台往楼上跑，“娘，我练书法，您做好饭了再喊我！” 一朝穿越，懈怠几个月。 再不好好练字，无颜见江东父老。 舍不得用爷爷的砚台，在燕京买的文房四宝可以派上用场。 赵海云真的很大方，文房四宝和颜料说是最好的就是最好，李星星磨好墨汁，先写几个字练练手感，然后默写古诗。 毛笔字配古诗，韵味十足。 李星星练得很顺利，没有辜负赵海云所赠的文房四宝。 温秀珠虽不及赵海云财大气粗，但两天后登门送置装费给得相当利索，另外送给李星星一件真丝旗袍和两件真丝连衣裙，是拿他们丝绸厂料子找裁缝做的。 李星星迟疑片刻，“做翻译，衣着方面没必要喧宾夺主，简单大方更好。” 什么样的场合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她门儿清。 电视上的女翻译个个都打扮得庄重大方，绝不花哨。 温秀珠笑道：“不是给你置装费了吗？你自己买合适的衣服，这两件是我另外送你的礼物，麻烦你明天请假，和我一起乘火车去沪上。” 李星星一愣，“不是说五月中旬接待他们的吗？” 时间可没到。 温秀珠摊摊双手，“那边的女翻译可不会陪考察团登上来咱们梧桐市的列车，为了表示诚意，以及让这位设计师旅途更愉快，我们亲自跑一趟。” 李星星答应了。 反正现在见不到男朋友，就赚钱吧！ 如果有机会见到赵海云，正好把债务清了。</p> 第201章 二次赴沪 温秀珠性格爽利，李星星做事利索。 先跟李秀红说了一声，拜托她见到夏明星的话转告他，然后就去学校请两周假，收拾两件换洗的衣物鞋袜就和温秀珠踏上赴沪的列车。 温秀珠的财富、势力和人脉真不能和赵海云比。 之前去燕京坐的是高级软卧，现在则是普通软卧，一间四个人，李星星、温秀珠以及随她一起的女秘书许敏、男翻译唐辞。 唐辞擅长的是俄语和英语，留过学，人很傲气。 他向来看不起李星星这种小打小闹直奔着钱财才接翻译工作的行为，一路上没和她说一句话，眉梢眼角冷冷的。 李星星打小儿受爷爷娇宠，更不会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她问温秀珠：“温同志，你口中的设计师是法国人吗？” “是，正宗的法国人，名字叫琳达。” “法国是个讲文明礼貌的国家，他们非常非常重视礼数，握手是最起码的礼节，他们喜欢花，但忌讳牡丹、菊花、玫瑰、杜鹃、水仙和纸花，在他们国家，康乃馨是不详的花朵，黄色系的花也被他们讨厌，因为象征的是不忠贞。他们的国石是珍珠，国鸟是公鸡，国花是鸢尾花，他们最不喜欢墨绿色，大部分人喜爱蓝、白、红，不喜欢仙鹤、黑桃之类的图案，忌讳阿拉伯数字13，忌讳星期五，厌恶用英语交谈，交谈不能问及私事。” 李星星说到这里，眼睛看着温秀珠，“他们不喜欢请朋友下饭店，喜欢在家中招待客人，认为主人亲手烹制的食物才能彰显诚意。” 温秀珠目瞪口呆：“规矩也太多了吧？” 李星星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这是最起码的啦，细数的话，还有很多。我只是提醒您一句，别犯了他们的忌讳而不自知。” 顿了顿，接着道：“商务方面，他们喜欢预约。” 温秀珠嗯了一声，“意思就是咱们到了沪上，预约过才能见他们是吧？” “是这么个意思，他们一般不接受临时访问，而且纪律性很差，他们可以迟到，但不喜欢外国人迟到。”李星星说完，笑问道：“温同志，在等待拜访的期间里，我可以自由活动吗？我有点事需要办理。” “当然可以。”温秀珠对她并无约束。 李星星放心了。 他们两点多钟抵达沪上，直接入住国际饭店。 据说，琳达一行人就在国际饭店，住的是总统套房。 温秀珠没有忙着预约拜访时间，而是让大家休整一下，“星星，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办，咱们明天预约时间，看看什么时候能见到人。” 李星星脆生生地答应，当即背着装钱的皮包，乘坐电车前往愚园路的赵家大宅。 也巧，她刚到赵家大宅门口，就见赵海云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出来。 “小李同志！”赵海云一眼看到她。 李星星冲他挥挥爪子，“赵同志，我来还钱啦！您有时间吗？” 赵海云尚未答话，老头儿已围着李星星打转，不时地惊呼出声：“我的乖乖，你这面相不对呀！明明是早夭的命格。”</p> 第202章 预言 听了老头儿的话，李星星瞪大眼。 “不可以宣传封建迷信！”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的。 “易学是传统文化，不是封建迷信。”老头儿盯着她的三庭五眼，点头道：“你命该早夭，没错，就是命该早夭，活不过一天的那种，但你被拥有大功德的人救了，而你自己也累积下无边的功德，佑你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李星星吓一跳，“真的假的？” 嘴里说封建迷信，心里其实有些信了。 她不就是被自己爷爷救下的吗？爷爷就是拥有大功德的人，而自己借助随身超市放出几十亿斤粮食，救了几百万条人命，又献上无数研究资料，确实算得上大功德。 只见一面就能说出这些东西，老头儿有点本事呀！ 会不会看出自己穿越？会不会发现随身超市？ 不等她想完，老头儿就道：“小丫头，我从不说假话。来来来，咱们进去说，我得好好看看你。小赵啊，我先不走了，和她说说话。” 赵海云求之不得，忙道：“您请。” 李星星只好跟进去。 她来找赵海云的主要目的是还钱，钱没还，就不能立刻离开。 到客厅坐下，老头儿迫不及待地道：“小丫头，把你的生辰八字说给我听听，我给你算一算，不收你的卦钱。” 赵海云笑道：“小李同志，这位萧大师可是香江最厉害的风水师，我特地请来为我指点迷津的。他老人家是无数富豪的座上宾，一卦值千金，但他只看风水，从不给人算命，你是我知道的第一个，说实话我都惊住了。” 李星星哦了一声，“香江那边的确很重风水，豪门娶个媳妇都得看长得是不是旺夫相，生辰八字是不是足够好，可惜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生辰八字耶，能随便告诉外人吗？ 必须不能。 最重要的是，她怕萧大师看出点什么，那就完蛋了。 萧大师真没到一眼看破万事的水平，他遗憾地道：“没有生辰八字，推算得不够准确，不过依你的面相而言，早夭命格已经变成富贵命了！小赵，你该学一学，我早说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你得多积点德，才好庇佑自己以及子孙。” 赵海云却道：“话是没错，但您不得不承认，祸害遗千年的事实。” 做了多年的生意，他要真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话他就是个棒槌！ 萧大师叹道：“这话倒也没错，人心险恶，不平则起怨，怨深则成恨，万事都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小赵，你早点给自己准备后路，沪上，呆不长了。” 赵海云悚然一惊：“请您明示。” 之前萧大师始终不肯给他指点人生方向，没想到因为李星星的出现松了口。 萧大师摇头道：“多则八年少则三年的事儿。你和这小姑娘不一样，小姑娘有铜墙铁壁护着，你可没有，须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你的事业已经到巅峰了！言尽于此，你自己做决定，我走了。” 临走前对李星星道：“小姑娘，我住国际饭店，有空来找我玩。”</p> 第203章 经租房 心事重重地叫司机亲自开车送萧大师回国际饭店，赵海云方请李星星重回客厅。 “小李同志，你都听到了？”他率先开口。 李星星喝口明前茶，好心地建议道：“虽然在十八岁以前我一直不太相信封建迷信，但那位萧大师的话，您不妨认真对待。他给我相面，的确说中了某些事实，我是被爷爷收养才侥幸活下来，也因爷爷才获得庇佑。” 不得不承认萧大师的牛逼！ 风水师，果然是个神秘的行业。 赵海云轻笑，“其实，不用萧大师提醒，我也发觉了一点端倪，不然不会安排老婆孩子全部住在国外不回来，只我一个人留在国内。” 公私合营的政策刚出来，他就知道自己的产业保不住了，第一时间支持这项政策。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他跟李星星说道：“土改，地主的土地没了。虽说是有一些恶霸地主，以剥削老百姓为乐，该杀！但仍有许多人的土地是勤勤恳恳攒下来的，被分给懒汉穷汉，自己跟着受罪，何其无辜？还有不少地主家里被搬得干干净净，甚至掘地三尺。” 李星星装作不知道，“啊！有这些事？我年纪小，没经历过。” 赵海云忍不住笑了一声，“先是土改，接着就是公私合营，以类似赎买的方式领取定息，然后又是经租房。不过十余年，地主的土地没了，商人的产业没了，大伙儿的房子没了，下一步大概就是我们这些资本家握在手里的家底了。” “经租房是什么？”李星星没听过，很好奇。 “你不知道吗？两年前发布的政策，就是多余的房子经由国家统一管理出租，名义上产权是自己的，实际上只能拿到20%到40%的租金，自己的房子自己做不了主。”赵海云脸上带笑，语气平静没有丝毫起伏。 李星星啊了一声，“怎么规定的？” 赵海云想了想，“燕京是房屋超出十五间或者建筑面积超过二百二十五平方，沪上是建筑面积超过一百五十平方，郊区超过七十平方，不同城市规定略有差异，但超出部分一律经租，按月领取20%到40%的租金。我家除了这套宅子，其余的均已成为经租房。” 李星星闻言就急了，“我的房子是不是在经租范围内？” 李宅虽然没有十五间，但建筑面积大，房产登记的是三百二十平方。 “我的房子是私人产权，永久性的。”李星星又道。 赵海云失笑，“我前头儿不是说了吗？房屋产权还是私人所有，我也有我家所有房产的全部产权证，有什么用？谁知道赶明儿有什么政策下来。就拿土地来说，先是平均分给老百姓，现在又成为集体制，以后？私有变成公有的可能性很大，以我的推测来说。” 李星星烦恼极了：“那可怎么办？” 难道匾额和告示牌依旧护不住爷爷的老宅子吗？ 赵海云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就别太担心了，总归不会让你无家可归。” 李星星叹了一口气，“赵同志，有些事，你不知道。” 她不想成为疯狂年代里别人攻讦的目标。 看来，关于房子，得早做打算了，亏她以为自己和母亲可以永久地住下去。</p> 第204章 无债一身轻 想起自己的来意，李星星忙把鼓鼓的手提包放到茶几上。 “赵同志，我欠您五万港币，合成两万一千三百五十元，没错吧？” “没错。”赵海云说。 没算错账的李星星微微翘起嘴角，“您知道的，我一普通人压根儿弄不到港币，只好还以国内现钞，您介意吗？” 赵海云哈哈笑道：“不介意，不介意！” 太好了！ 李星星松口气，掏出一沓又一沓的大黑十，“我带来两万五，您点点。” “就这么点钱有什么好点的？我能信不过你？” 赵海云说完，起身从书房找出李星星当初写的借条，给她看过后确认真伪，然后当面点火烧掉，“小李同志，咱们之间的账清了。” 李星星高兴地道：“无债一身轻。” 真的感觉到轻松了呀！ 说实话，欠债的滋味真不好受。 赵海云却又把李星星还给他的钱往李星星跟前推了推，“小李同志，你把这笔钱带回去。” 李星星大吃一惊：“我还给你的呀！” 让她带回去算什么事？ “先存在你那里，待会儿我再给你拿四万块钱，凑成五万。”赵海云道，“前事难料，就当我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到时候真遭难了，得麻烦你偷偷照料些。” 李星星一呆，“您算错账了。” 两万五加四万是六万五，不是五万。 别问她为什么连本带利地给两万五，问就是港币更难得，黑市里的价格很高，几乎一比一，就算还两万五，也是赵海云吃亏了。 关于这些信息，她在燕京外国友人服务处听其他顾客聊天时说的。 赵海云笑笑：“得给你一点保管费不是？” 李星星抓了抓麻花辫，“我人微言轻，又没啥本事，怕担当不起这样的重任。” “没事，尽力而为即可，我不会把钱只存放在你一人手里。”赵海云本来就精明，何况萧大师又给了提醒，少不得开始准备后路。 要是平安无事，最好，没人想倒霉。 如果真的出事了，哪怕只一条后路派上用场，前期付出再多都值。 坐在沙发里的赵海云往后一靠，“共产主义，讲究的是人人平等，没有阶级、没有剥削和压迫，可从古至今哪来的真正平等？有人勤劳，有人懒惰，有人聪明，有人愚钝，从事行业各不相同，注定有高低之分、贫富差距。” 李星星小声道：“咱们国家是共产主义社会。” 赵海云缓缓吐出一口气，“你说得对！我不该在你跟前说这些话，但我已预料到未来的阶级斗争和均贫富政策。” “我保证不跟第三个人说起。”李星星作封口状。 赵海云忽然转移话题，跟她说道：“经过上面同意，我联系国外友人，以私人名义从法国进口粮食约10万吨，由香江转运沪上，六月份可以抵达。” 李星星立刻道：“赵同志，您救人无数，功在千秋。” 赵海云一乐，“会不会被记功我不晓得，渣打银行里的美元花光了倒是真的。” “您花了多少钱？”李星星问道。 赵海云摸摸下巴：“将近七百万。” 李星星眼睛瞪得特别大特别圆，写满了震惊：“将近七百万？美金？” 所以，她捐的粮食值一亿多美金？ 她忘记自己捐的粮食中有不少粗粮，不能和小麦价格相提并论，只觉得自己形象高大。</p> 第205章 又不劳而获了 相比于李星星暗地里的自我陶醉，赵海云就平静多了。 他笑道：“得感谢小李同志你，咱们国家明确减少工业设备进口计划，外汇储备得到大大的缓解，根据我的估计，进口粮食计划很快就会提上征程，只可惜咱们国家外汇储备不足，仅有一亿美元，怕是得分期付款、延期付款或者出口黄金白银换外汇。” 李星星一呆：“外汇储备仅有一亿美元？” 赵海云点点头。 “百废待兴，咱们国家真是太困难了。”李星星忍不住说道，又问道：“粮食供应那么困难，一直没有进口粮食吗？” 关于这一点，她真不理解上面的决策。 赵海云解释道：“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咱们国家是粮食净出口国，去年签下今年的出口协议，出口粮食约两百三十万吨，得按约定出口。” 李星星皱眉，“出口再进口？不够麻烦的。” 之前觉得赵海云进口10万吨粮食委实不少，现在和出口额一比，不值一提了。 “赵同志，梧桐市曾有百万吨粮食增援广大人民群众，上面会不会因为粮食得到短暂的缓解而不提进口计划啊？我认为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听了李星星的问题，赵海云点头道：“你说得有一点道理，但今年上半年许多大省非旱即涝，已经完全确定今年是颗粒无收，梧桐市出现的百万吨粮食不过杯水车薪，根本无法缓解大面积的饥荒，粮食进口势在必行。” “那就好，那就好。”李星星拍拍胸口。 她真怕自己的捐赠适得其反。 赵海云笑道：“小李同志，等粮食到了，我叫人给你捎一些，保证你们饿不着。” 李星星婉拒道：“谢谢您，赵同志，我心领了，我们家没饿肚子，那些粮食不如用来帮助其他有需要的人，救人命于水火之中，他们会感激你的。” 赵海云仔细打量她，面色红润，骨肉均匀，神采飞扬，确实不像挨饿的人。 于是，他适时改口道：“行吧，你需要的话再给我打电话。” 李星星双手合十，“谢谢！可以麻烦您现在给我哥哥单位打个电话吗？让他下班后来接我，我怕明天忙起来就没时间和他见面了。” “没问题。” 赵海云打电话给张建国，让他转告陈念恩来接李星星，然后就去书房取出四万块钱，又抱出一个镂刻精致的黄花梨木首饰箱给李星星。 李星星突然很有经验地问道：“什么东西？” “你自己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赵海云下巴朝首饰箱的方向点了点。 李星星没伸手，“赵同志，无功不受禄。” “今天要不是你的出现，萧大师不会跟我说得那么清楚，我承你的情，这些是谢礼！你别放在心上。再说了，我太太和孩子们短期内不会回国，我的一举一动备受瞩目，轻易不能离开沪上，这些东西根本送不出去，真出了事，不知道便宜谁，不如送你，落个好去处。” 李星星一脸无语：“您说我像什么样子呀？来还钱，借条烧了，我倒多带回四万块，您又送一箱首饰，我真成不劳而获了。” 她搞不懂大资本家的财大气粗。</p> 第206章 炫富的最高境界 赵海云之阔，堪比金老太太。 一箱有六层双格抽屉和两层收纳格，里面的珠宝尽是精品，很多戒指、耳环和项链镶着大块大块的宝石、钻石，翡翠都是绿汪汪、水灵灵，令人心情激荡。 以目而测，顶层收纳格里的戒指主钻没有一颗低于十克拉。 赵海云把李星星的惊讶看在眼里，“不值一提。” 他如此说道。 “赵同志，冒昧问一句，您到底多有钱？”李星星问出同样的话。 上一次，问的是金老太。 刘老太的回答已让李星星长了见识，没想到赵海云用戴有硕大红宝石戒指的手端起茶碗，却对她说道：“有些存在银行里，有些没有，我只记得我在银行的定期存款约两千一百万，每年可以领取工厂的六十万多定息和经租房的十来万定租。” 李星星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我的耳朵可能出毛病了，我听您说您有两千万。” 六十年代的两千万啊，什么概念？ 即使不是首富，也得名列前三。 李星星曾听过一位著名资本家在六七十年代拥有千万存款的传奇故事。 赵海云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二三十年前，我们家的开销就高达百万！我女儿一周岁生日的时候，我曾送给她一条慕莎依芙的钻石项链，链上满镶十六粒十克拉钻石，吊坠则是一颗鸽子蛋似的红宝石，清宫流出来的缅甸贡品鸽血红。” 李星星冲他竖拇指，“您别说了，我全明白，全明白！” 炫富最高境界，他达到了。 除了佩服，没二话。 “赵同志，您这样炫耀财富会遭人仇恨的。”李星星好心提醒道。 要不是她已经拥有难以计数的珠宝字画和古董，也会对赵海云亮出仇富的眼神。 赵海云放下茶碗，“我少时一个人流落沪上，经营几十年，活到今年六十岁，富贵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即使低调又有谁相信？怕是人人都认为我在藏富。既然上面希望全民共产均贫富，那么我就把钱捐给国家做科研经费，你说可好？” “好是好，您舍得吗？”换成李星星，她可舍不得。 “捐了，省得被人惦记。” 就当花钱消灾。 李星星眨眨眼睛，“您自己做决定就好，这些钱和东西我先替您存着，您需要的时候打声招呼，我立刻归还。” 赵海云摆摆手：“一口唾沫一口钉，首饰说送你就送你。我太太和孩子们出国时只带走一些稀有且昂贵并备受喜欢的珠宝，余下许多，回头我收拾收拾，大概能找出二三十箱，到时候再送你几箱，其他的全部送人。” 真壕气！ 李星星已经无言以对了。 幸而陈念恩来得及时，她得以脱离土豪的世界。 再待下去，真的会仇富哦！ 因携有巨款和珠宝，李星星便先让陈念恩送自己回国际饭店，将巨款和珠宝锁进自己带来的皮箱，然后上楼吃晚饭。 “有西餐供应，哥哥，我们尝尝西餐！”李星星拉着陈念恩，兴冲冲地踏进西餐厅。 刚踏进门，她就看到温秀珠一行人正在吃西餐。</p> 第0207章 说漏嘴 温秀珠出身于梧桐市的富商家庭，曾到英国留学，唐辞亦是英国留学生，家境富裕，许敏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学过外语，所以三人的用餐礼仪颇为优雅，无可挑剔。 其实，不算意外。 大部分得以出国留学或者上大学的人出身都很好，有一定的经济条件支持他们读书。 李星星想到这里，和陈念恩过去打招呼。 温秀珠盯着陈念恩看两眼，“星星，这位同志是？” “我哥哥陈念恩！现在不是自由时间吗？我就和哥哥一起来吃饭。”李星星笑得老骄傲了，又向哥哥介绍温秀珠等人。 温秀珠和陈念恩握了下手，“陈同志真是一表人才！” 陈念恩笑容浅浅，略带腼腆，“舍妹年幼，自小娇生惯养，若有行事不周之处，还请温同志见谅。” 温秀珠笑了：“陈同志，你多虑了，星星虽然年轻，但很有才华，帮了我很大的忙。” “如此，就不打扰温同志和两位同志用餐了。” 陈念恩带李星星在靠窗的位置落座。 兄妹相对，半晌无语。 陈念恩想问妹妹从赵海云家拿出来的钱和珠宝是怎么回事，但因周围人多便先咽了下去，转为问起她和母亲的生活近况。 李星星答道：“娘的工作很顺利，我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请假来沪上，叫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陈念恩不赞同妹妹荒废学业的行为，“不到两个月就该高考了，你得全力以赴，我等你考到沪上呢！” 李星星讨好一笑，“哥，我高考有把握。” 说实话，高中课程没有自己初中时学的内容深奥。 陈念恩却道：“高考不是小事儿，几百几千个人竞争一个大学名额，谁有百分百的把握？纵观古今，又不是没发生过马失前蹄的情况。我看，娘就是太宠你，什么事都由着你，我下次写信跟她好好说说，得监督你的学习才对。” 李星星惨叫：“我的哥，不要呀！” 学习很累的，能偷懒就偷懒，有人监督还怎么偷懒？ “就这么定了。”陈念恩一锤定音。 李星星的脸瞬间垮掉。 她已经预料到未来的悲惨命运！悲惨！ 陈念恩好笑地道：“你那么不爱学习，外语是怎么学会的？” “我的语言天赋一级棒超级好！”才不说在爷爷高压政策下学习的苦难史，小机灵鬼儿迅速转移话题：“哥，点餐，你买单！” 彼时流行的俄式菜，但他们吃的是法国菜。 并不贵，总共消费十元钱。 西餐厅中在座的有外国人，有本国人，个个衣着光鲜亮丽，明显出身良好。 说明一般人真不会踏进西餐厅。 李星星心情低落片刻，很快兴致昂扬，眉梢儿扬得高高的，小表情甚是得意，“回家后我让小夏哥给我做西餐！” 点蜡烛喝红酒，叫作烛光晚餐！ 陈念恩警觉地道：“小夏哥是谁？没见你在信里说过。” 哎呀，说漏嘴了！ 李星星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呀转，“小夏哥就是小夏哥啊，他听说我欠赵海云同志五万港币，立刻就把自己的存折拿给我还债了。” 最帅男朋友！ 第0208章 太难了 陈念恩快气死了！ 千叮咛，万嘱咐，自家小白菜还是被猪给拱了。 才多久啊？一个多月。 他娘怎么没防着点儿呢？ “星星，你需要钱还债，你直说啊，拿外人的钱干嘛？娘也是的，都不管你吗？”陈念恩气急败坏，开始在心里查看自己手头的积蓄。 悲哀地发现，就不到一百块钱！ 虽然拿了妹妹的金条，但陈念恩没有将之兑换成现金，全是自己掏私房钱给妹妹买老物件儿，每个月再给母亲寄二十，自己也要生活，基本攒不着钱。 李星星上次给寄的三百块，他用来给母亲、妹妹买夏季衣鞋了，刚寄出去。 李星星吐吐舌头，“小夏哥不是外人呀！” “你姓李，他姓夏，怎么不是外人？”如果夏明星站在跟前，陈念恩恨不得把他捶成肉酱，可见妹妹被抢走的怨气有多深。 “他是我对象，就跟我姓李了呀，咱们老李家的半子！” 半子也是子。 李星星好佩服自己的机智！ 点个赞！ 陈念恩的脸差点裂开：“你都想到结婚的事了？可真不争气！” “遇到好男人要及时抓住，抓到手里才是自己的，跟争不争气没关系。”以过来人的身份，李星星语重心长地道：“哥，你也是，遇到好姑娘，千万别脸皮薄，大着胆子赶紧追，娘有儿媳妇，我就有嫂子啦，我不当刁钻万恶的小姑子！” 善解人意？天下无双的好妹妹！ 李星星自恋地摸摸小俏脸，“所以，哥，你千万别当棒打鸳鸯的大舅子啊！” “就当！”陈念恩愤愤然地道。 李星星马上道：“行行行，哥哥您给小夏哥设九九八十一难，我绝对不反对！” 一边是男朋友，一边是亲哥哥，怎么才能调解好呢？ 她可真是太难了。 陈念恩用力切牛排，咬牙切齿地道：“等我抽空到梧桐市见到他再说！” “嗯嗯嗯！”李星星狂点头。 话题终于停止了。 悄悄擦一把不存在的汗，李星星问出自己心底的一点疑惑：“哥，你在沪上好几年，你知道什么是定息吗？我经常听人说定息几十万、定息几万，就是不明白其意义。” 陈念恩手一顿，回答道：“公私合营政策下来后，大小资本家不再是自家企业的主人，不再像解放前一样领取股份分红，而是以国家赎买的方式每年拿定息，一般是企业总市值的5%，十年后企业属于国家所有，定息终止。” “啊！”李星星之前一直以为定息是股份分红，可以领到永远，原来就十年！ 十年！ 算一算，十年只能领到总市值的50%？ 赵海云说他每年领六十多万定息，意思是他的产业值一千二三百万。 “赵海云同志的资产在沪上能排前三吗？”李星星问道。 陈念恩想了想，“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全国资本当中，沪上占一半。我记得公私合营前后，企业总值两千万、三千万的有好几家，均在沪上，解放前后出国并带走千万美金的大资本家亦不止一两户。” 好，李星星还是低估了沪上资本家的有钱程度。 第0209章 做穷人的准备 第二天一过，李星星又获得自由时间了。 那位叫琳达的服装设计师以及考察团很高傲，他们受沪上大资本家的邀请参加舞会、视察丝织厂、逛友谊商店，活动多得不得了，生活丰富多彩，面对温秀珠亲自赴沪来请他们前往梧桐市的诚意，只定下五月十六号作为和温秀珠的见面时间。 沪上在国际上很有名，梧桐市的存在就不起眼了。 要不是梧桐市在考察名单上，他们压根不想去，乘车太辛苦了。 温秀珠有求于人，不得不忍气吞声，跟李星星几个人说让他们自行安排时间，逛逛街、买买衣服什么的，自己则找赵海云帮忙打听琳达参加的舞会。 赵海云一直很照顾同乡，二话没说就给她拿到水泥大王家的舞会邀请函。 他亲自给李星星送来一张邀请函，以及四箱珠宝。 装在两个皮箱里拎到国际饭店。 不等李星星开口他就说道：“我这两天收拾了一下，把珠宝中的精品挑出来，有四箱，剩下的和存款一起捐给国家。” 李星星咦了一声，“您不是说送人的吗？” “不送了，交情好的朋友都不缺这些东西，送给他们说不定还得惹出祸事，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赵海云改变主意，“捐给国家，经由首饰进出口公司再加工或者翻新后卖出去赚外汇，功劳还能记在我头上。” 李星星虽然爱钱爱珠宝，但她深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至理名言，冲赵海云一笑，“赵同志，我先替您收着，赶明儿再换给您。” 赵海云摆摆手，“就二三百件，还什么还？当成我老头子送给你的嫁妆。” 就二三百件？ 就？ 李星星嘿了一声，“既然您说是精品，想必当初置办时花了不少钱？大手笔地送出去就真的不心疼？说实话，我都替您心疼。” “值钱也是以前的事了，以后谁说得准？”赵海云满脸的不在乎，“拿我上回送你的几套首饰来说，和粮食放在一起，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选择粮食而不是首饰，粮食能救命，首饰能吗？也只首饰进出口公司以极低的价格回收再出口。” “关于您这种说法，我已经听过一百遍了。”不断重申珠宝首饰的不值钱。 真不值钱吗？ 其实，他们心里清楚。 好东西就是好东西，从古至今都没变过。 和金老太一样，赵海云急需脱手才成箱地送给李星星。 他很清楚，李星星能保住这些东西，在自己遭难时她的一句话比任何人都管用。 “小李同志，你跟我回家一趟成不成？我和人约了明天来清点财物，你看看库房里积存的衣物布料等有没有喜欢的，省得拿丁点儿布票再去花钱买。我可是清楚得很，每个人每年能到手的布票少得可怜，都不够做两身衣服。” 李星星奇道：“您准备把家产全部捐了？” 赵海云点点头，“光捐钱，人家铁定认为我藏金藏银藏宝贝，不如叫他们亲自登门来清点，宅子也捐了叫他们自个儿掘地三尺。” 他已经看透了，有钱就是罪过，这是个越穷越光荣的时代。 他准备当穷人。 第0210章 进宝库 大钱和名贵珠宝都收了，李星星在意几件衣服和几匹布料吗？ 脸皮厚，吃块肉。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如果赵海云真倒霉了，她可以用这些东西偷偷地帮助赵海云。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物资更匮乏。 叫上陈念恩，李星星随赵海云走进赵家库房，好奇地东张西望。 哇！宝库一样！ 瓷器、布料、皮草、药材、家具、摆件、金银首饰、古玩字画等物真是应有尽有。 陈念恩无奈极了，对赵海云报以歉然的眼神儿。 赵海云一乐，“陈念恩同志，你不必如此，我特别欣赏小李同志爽利大方的性子。这些东西捐出去以后，肯定被送到淮国旧当二手货进行出售，你们挑些喜欢的又何妨！你是小李同志的哥哥，也挑一些留作日后之用，别客气。” 李星星扭头道：“我看中好多喜欢的东西，但没法带回家呀！” “我托人给你捎回梧桐市。”赵海云说道。 李星星立刻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在赵海云来看，运输是一件极简单的事儿。 李星星眉开眼笑地指着几卷皮草道：“赵同志，我想要这些皮子，给自己和家人做皮袄、皮马甲、皮褥子、皮靴子，御寒超棒的！” 赵海云毫不犹豫地道：“还有几件没穿过的貂皮大衣，一并拿走！” “丝绸也要，做被面子、袄面子和裙子都很好，我和哥哥早晚要结婚的，到时候不用花钱买啦！”李星星选择实用性比较强的东西，“白棉布可以用来纳鞋底、做被里子和汗衫之类的，呢料可以做大衣和中山装，灯芯绒做衣裤、被面。” “没问题，再给你打包一些棉花、蚕丝做被子做袄。”赵海云说。 李星星继续往前走，“我看到老山参了，有些年头了？好东西！赵同志，你留几支，给我两支好不好？可以泡酒、可以入药、可以在炖鸡时放一点参须参片。还有鹿茸、红花、灵芝、冬虫夏草之类，我都想要一些。” 赵海云大手一挥：“你尽管拿走，我有需要再问你要。” 李星星抱住一个乾隆年间的斗彩加粉彩天球瓶，“好看，当花瓶！” 文物意义重大的精美古瓷直接挑走二十好几件。 真是一点不客气！ 陈念恩傻眼，拽了拽她的衣袖，“星星，你适可而止。” “我不知道适可而止怎么写啦！”李星星兴奋得两眼亮晶晶，扑到两座深紫色的顶箱式雕花大衣柜，“小叶紫檀！好东西，就是运输不方便！” 赵海云扑哧一笑：“可以拆卸，你喜欢的话，我叫人给你送到梧桐市。” 这些老家具，拿到淮国旧也不好卖。 陈念恩捂着脸，没眼看。 幸而，他妹妹继家具之后又挑了些字画古玩，唯独没看最贵重的金银器皿，几箱金条摆在她跟前，她跟没看到似的。 倒是赵海云从中摸出两小盒金条递给陈念恩和李星星，“麻烦你们帮我收着。” 一盒二十根，沉甸甸，十几斤。 以防有人暗中窥探，赵海云只让李星星和陈念恩带走金条，“剩下的那些东西，明天过了官方明路我再叫人装车给你们拉到梧桐市。” 李星星闻言就道：“我明天再来。” 见证赵海云捐家产的盛况。 第0211章 过明路 翌日清晨，赵海云家来了很多人，门口停了好几辆卡车。 军绿色，带篷布。 引发不少关注，但无人近前。 本来，住在愚园路一带洋房中的多是资本家，很少有闲人靠近。 赵海云大大方方地请他们进门。 到客厅落座之前，当先一位中年人和他握了下手，“得知赵同志捐献家产的意愿，我们感到非常震惊，敢问赵同志一句，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您下此决定？” 赵海云不假思索地道：“因为社会主义思想的改造！” 李星星目瞪口呆地看到欧阳同志脸上露出笑容，颇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赵同志的改造果然很彻底，说明我们的发展方向是正确的。”欧阳同志不吝夸赞，“共产主义社会，消除阶级差距，正是我们的奋斗目标。” “您说得没错，为此我愿效绵薄之力。”赵海云话说得很漂亮。 欧阳同志闻言，表情更亲切了。 赵海云可没忘记李星星的存在，趁机向欧阳同志介绍道：“欧阳同志，这位是家乡来的一位小同志，很多家人在农村生活，而农村物资比较匮乏，趁着清点库房的机会，我特地叫她来挑一些得用的物品带回去补贴家计，具体挑了哪些东西，请您先过目。” 欧阳同志顶了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赵同志，没有这个必要。” 赵海云却笑道：“很有必要。我既然向上面承诺将家产全部捐出作为科研经费，支持国家建设，在把些许东西赠送给老乡之前就得经过你们的同意。” “我们没有任何意见。”欧阳同志说道。 白得几千万的资产，送出的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 赵海云，他可是沪上最富有的大资本家之一。 他的企业没有负债，本人积攒数十年的家底更是丰厚无比。 出发前，欧阳同志就得到上面指示，只要不过分，尽量满足赵海云这位爱国资本家的一切要求，也允许他自留一部分财产作为以后的生活费。 赵海云坚持道：“欧阳同志，您和各位同志请移步库房。” 欧阳同志答应了。 工作人员跟着他，李星星则跟着赵海云。 精心挑选的好东西呢，可得注意了，光明正大带回去自是上上之策。 她相中的几大件紫檀家具均已拆卸成零件，堆放在角落里显得很不起眼，挑选的其他东西除了一点药材衣料，没有贵重金属物品，不存在赵海云转移家产的嫌疑。 多亏了大家都不重视古玩字画，不曾打开李星星选的十几幅古代名家真迹卷轴。 欧阳同志带着工作人员一一检视清楚，未作登记。 李星星偷偷地拍了拍胸口。 占点便宜可真不容易。 不多会儿，赵海云忽然道：“欧阳同志，我发现家里有些化妆品和皮包之类的东西，委实没有捐献的必要，一并送她，如何？” 欧阳同志莞尔一笑：“您随意。” 于是，李星星又得一批高档化妆品和名牌包，数目不多，全新的，包装袋都没打开。 赵海云特地向欧阳同志解释来源，是一些海外友人来国内旅游时所赠，原本是送给他老婆和女儿的礼物，但因母女俩现居国外，所以一直没用上。 赵海云紧接着得寸进尺：“有些穿过的旧衣服和用过的手表，我想叫她带回去送人。” 主要是他收藏的几只古董表。 别的，他不爱，就喜欢玩手表，买的全是精品。 捐出去不知道流落何方，简直就是糟蹋了。 第0212章 清点 李星星虽不是表姐，可她一直喜欢手表。 穷玩车，富玩表嘛！ 珍稀款的手表既能彰显富贵，又足够低调，比珠宝更得人心。 肤浅的她对此眉开眼笑：“谢谢赵同志的支援，谢谢诸位同志的豁达，我们家很需要这些东西，一年四季的衣服和婚嫁用品都不用愁啦！我们家乡冬天很冷的，暴雪尺厚，滴水成冰，有赵同志送的皮子做褥子，姥姥姥爷以及我们全家人的冬天会很暖和。” 欧阳同志抬眼打量她。 第一眼，就觉得李星星不像乡下姑娘。 细皮嫩肉，白白净净，五官精致娇俏，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灿若明星，透着灵动，哪怕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蓝裙子，身上也没有一丝土气。 比《沪上姑娘》那部电影的女主角还好看。 实在话，不掺假。 在他提出疑问前，赵海云仿佛看破一切，笑道：“小李同志成分极好，祖上是贫农，父亲是革命干部，母亲和外祖家是贫下中农，根正苗红，现在随母在梧桐市里居住，正在上高中，准备考大学，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同志。” 听到她成分好，欧阳同志神情缓和，点点道：“国家正需要人才。” 便不再纠结李星星是否像农村人，说道：“赵同志，我们什么时候进行清点？” 赵海云笑道：“随时可以。” 搬出赵海云送给李星星的东西，数十名工作人员开始清点库房其他物品。 最受重视的当然是金条和银元。 李星星看到了。 装金条的箱子最先被挑出来，好几个人没抬动，最后尴尬地一人一盒往外搬。 黄金体积小，但它重。 寸金寸斤之语不是古人胡乱说的。 一方黄金将近二十吨，可想而知一箱黄金的分量。 即使，箱子并不大。 李星星懂事地没有多看，待赵海云送给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一一装箱封好搬上车，直接雇两个心腹开车运往梧桐市，她写封信请司机交给李秀红由她接收，便向赵海云告辞。 她觉得，自己不是来沪上当翻译，而是来做贩子。 贩一大堆好东西回家，全是的。 赵海云把她送到门口，给她一个新地址和新电话号码，小声道：“那些手表里有几块古董表是我的最爱，你替我保管，女表和一对情侣表作为保管费。我在机械厂附近租下两间房，很快就会搬过去住，你有事到新住处找我或者打电话，电话是办公室的。” 李星星关切地道：“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您……” “普通人能活下去，我当然也能，少时又不是没吃过苦。再说，我月薪很高，有一千二百元，够我一个人活得很滋润。”赵海云笑说。 “一千二百元？”好高啊！ 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高薪级别了。 李秀红每天忙得团团转，一个月才二十九块钱。 赵海云不以为意：“很高吗？一般般，沪上月薪在千元以上的不乏几十个。” 失敬，失敬。 失陪，失陪。 李星星又长见识了。 “赵同志，我很快就会回梧桐市，接下来的重心放在学习上，您有什么需要的就给我写信或者发电报，我收到后一定尽力而为。”绝不推脱。 “好！” 赵海云目送李星星离开，重新回到库房。 第0213章 惹众怒 经过一天一夜的清点，工作人员向欧阳同志作报告，赵海云也在场。 赵海云的家产统计如下： 金条一百八十七公斤、银元三十六万八千五百二十三枚、金银首饰二千二百三十四件、珠宝玉器一千四百六十八件、字画二百一十六幅、瓷器铜器木雕等古玩三百二十八件、美钞三十二万六千、港币七十五万八千三百、RMB现钞十二万三千四百元，古今中西家具六十八件、各色药材补品十三箱、丝绸一百六十九匹、各式布料七十六匹、各式皮草三十一张、四季衣裳三百六十八件、棉花四百二十斤、蚕丝五十斤、书籍五万八千四百三十二册。 唯有库房以外的轿车、自行车、缝纫机、相机、半导体收音机、唱片机、台灯、手电筒、锅碗瓢盆、在用家具陈设等物和赵海云的衣服、被褥、日用品没有算在内。 但在经过赵海云同意后，这些也得登记入册。 欧阳同志听完就倒抽一口气，“赵同志，你确定全部捐献？” “百分百的确定！四辆轿车全捐了，一辆不留。这座宅子又大又空，我搬出去，宅子和其他已在出租当中的各处房产一起捐给国家，随你安排谁住进来，我不在意。”赵海云脸上没露出半点心疼。 欧阳同志笑容满面：“这座宅子捐了，您住哪儿？” “我在机械厂附近租了个小房子，一个人住，足矣！”赵海云接着说出对其他物品的安排，“欧阳同志，别的就算了，古玩字画、瓷器旧家具和古籍比较有文化意义，我希望可以捐给博物馆，其余书籍捐给图书馆。” 真当旧货卖出去，就该哭了。 欧阳同志愿意给面子，“这些东西收归国有后不能随意出售，要送到文物部门进行分门别类，该出口的出口，该送到博物馆的送到博物馆。” 工作人员立刻在清单上做了补充。 赵海云正式签下捐献书，在统计出来的财产清单上盖私章，一式两份，自己留一份，同时遣散家中佣人，并放弃可以领到数年后的企业定息和房屋定租。 此事一经见报，掀起轩然大波。 李星星花两分钱买了一份报纸，头条就是民族资本家大义献家产做科学研究，标题是竖着的红色繁体字，字体硕大方正。 字里行间表扬了赵海云的爱国之心，也披露他所捐献的家产数目。 数目之巨，令人吃惊又佩服。 在家产交付国家当天，赵海云就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搬进靠近机械厂的两间砖瓦房，虽不至于两袖清风，但随身的只有一些家具、衣物用品、纸笔、粮票之类和一辆自行车、曾放于书房里的部分现钞，没有一件贵重物品。 连他戴几十年的标志性红宝石戒指也捐出去了，算在珠宝玉器当中。 真真正正地由资产阶级变成无产阶级。 可是，他的行为却惹了众怒。 大家都是资本家，一伙儿的，就你把几千万家产给捐了，凸显出你的高尚，凸显出别人的渺小，让上面怎么想他们？人民群众怎么看他们？ 他们捐是不捐？ 捐？大部分的资本家根本舍不得，当初选择留在国内或者从海外回来就是因为生活不受影响，没人愿意舍弃富足的生活选择贫穷度日。 不捐？他们的处境变得尴尬了。 虽不至于当众出言抨击赵海云，但疏远却是显而易见，开舞会都不带他一起玩了。 李星星听温秀珠说的。 她最近参加好几场资本家聚会、舞会，除了极少数的爱国资本家，其他大资本家及其家人在背地里骂赵海云，说他不仁义！ 一个人出风头，害得大家进退两难。 第0214章 敲定 李星星庆幸自己没拿邀请函跟温秀珠赴会的同时，心说：“过上三五六年，你们这些资本家就该佩服赵同志现在的种种举动了。” 顺势而为的做法叫明智。 一无所有，思想被改造得彻底，到时候谁整他呀？ 下个月可是有10万吨粮食抵达沪上，将会大大缓解一部分人的饥荒。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总不会帮的全是白眼狼儿。 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海外关系，这是抹杀不了的，而赵海云明显不打算让妻儿回国。 虽然，李星星不明白赵海云为什么不出国。 自始至终，她清楚感觉到赵海云完全没有出国的意思。 李星星很快转移话题：“温同志，明天拜访法国来的考察团，您准备好了吗？我有一枚蓝宝石和钻石镶嵌的鸢尾花胸针，您要不要用？” 就是赵海云所赠珠宝之一。 非常精致，而且来自法国的顶级珠宝品牌。 这批珠宝中有很多国外大牌，有李星星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真是孤陋寡闻了。 温秀珠闻言道：“你不用？” “我是翻译，简单大方就好了呀！”李星星给自己准备了白衬衫、黑裙子和黑皮鞋。 极简风格，非常完美！ 再配上小夏哥送的小金表，不戴任何首饰。 温秀珠却没借用李星星的鸢尾花胸针，她一身蓝紫色旗袍配一条满绿的翡翠珠链，认为最能体现出东方的温婉含蓄之美，然后带上李星星和许敏、唐辞准时到顶楼和考察团人员见面，送上好不容易找来的蓝紫色鸢尾花。 果然博得对方的喜欢。 就是年届四十有五却冷漠高傲的琳达，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抱着温秀珠贴了贴脸，称赞道：“你的品味和你的气质一样出众，我真是看腻了街头巷尾一群又一群的蓝褂子蓝裤子。” 温秀珠心中无奈。 她能怎么办呢？国家倡导的就是艰苦朴素，衣着颜色以黑灰蓝为主。 沪上风气已经很时髦了，女同志们可以穿漂亮的旗袍、布拉吉和半身裙，如花枝招展。 李星星的语言天赋真不是她吹牛，法语说得和英语一样好，把双方的对话翻译得格外准确，双方相处得十分愉快。 琳达又问李星星：“你口音纯正，曾到法国留过学？” “没有啊，我跟爷爷学的。”但李星星上辈子寒暑假经常跟爷爷出门旅游，光法国就去过好几次，主要还是老爷子让她感受法国的语言环境和生活气氛。 对于眼前的琳达，有一点点印象。 她到巴黎旅游时，这位曾为国际上许多名人设计服装的顶级服装设计师已作古多年，但老爷子却买下她生前设计的红裙子送给孙女。 是一件亮缎连衣裙，问世七十年后依旧深受消费者喜爱。 李星星特地了解过她的生平。 虽没达到如数家珍的地步，但熟悉琳达的不少经典作品。 此时，她提起琳达最引以为傲的设计，“我特别喜欢您设计的小红裙，优雅、漂亮、端庄大方，无论是日常还是晚宴，它都是非常得体的一件服装，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消失于历史长河中，它就是经典，永恒的经典。” 琳达心花怒放，“你见过我设计的小红裙？” “当然，我还穿过呢！”李星星笑道，“配上胸针，感觉自己跟着变得高贵了。” 琳达更高兴了，“是的，简单的服装和闪亮的胸针是完美搭配。” 她是这个服装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她高兴了，考察团就和温秀珠立刻敲定前往梧桐市丝绸厂视察的时间。 十八号，两天后。 第0215章 惨兮兮 翻译费，李星星决定少收。 她不好意思真按日薪二百元的价格来拿。 来沪上一周左右，温秀珠就预约和赴约的时候用到她，即使宴会、舞会上有可能遇见外国人，她也没带李星星同去，而是带着男翻译唐辞，对李星星的说辞是唐辞跟她好几年了，比较了解梧桐市丝绸厂的发展情况。 李星星虽然在出发前了解过丝绸厂，但却不及唐辞。 李星星真的不在意，她只为自己在离沪前两天又获得自由活动时间感到高兴。 自己是来旅游的。 公费旅游，吃住，轻松到爆！ 当然，她和哥哥吃饭就不需要温秀珠付账了。 她没那么厚的脸皮。 李星星想在回家前和哥哥多聚聚，十六日下午到古玩市场转一圈，花掉几百元，晚上特地约哥哥到国际饭店一起吃咖喱牛肉汤，不料哥哥却化身严厉的家长，除了一兜水果、罐头、营养品，另外给她带来一藤条箱的复习资料。 有他的，也有他找同学要的。 其中有位同学十分优秀，以高考状元的身份上了燕京大学。 “哥，哥，您可是我亲哥！” 听了妹妹的话，陈念恩脱口道：“我当然是你亲哥。我要不是你亲哥，你当我有闲心给你收集高考复习资料？有一部分是我高考前用的，谁都没给。你带回去，早上起来先看书，睡觉前也要多多地复习，多做题，全部吃透，高考的时候才会更有把握。” 陈念恩进城上学时年岁已经很大了，好在他从小就跟母亲读书识字，上学后咬着牙苦学，不仅追上同龄人，而且顺利考进大学，陈老头和陈老太天天念叨着陈家祖坟冒青烟。 他见识过读书改变命运的例子， 刚进城那会儿，读过书的人很容易找到工作，文盲就不行，只能干苦力活。 陈狗蛋要不是婚后跟李秀红读了几年书认了一些字，他一文盲顶多就当个小兵，而不是一路升到团长，又经过不断进修、打拼，升到师长转业。 李星星不知哥哥的想法，苦着脸：“辣么多！辣么多！” 一箱耶！ 复习，得复习到猴年马月？ 陈念恩以为她咬字不清，并没有在意，赠以温柔笑脸：“有一半是卷子，我托人从沪上几所高中找的，是他们今年的新卷子，你带回去做完给我寄回来，我要检查。” 竟然还有卷子！ 怪不得藤条箱带着一股油墨味儿。 李星星的心碎成八瓣儿了。 陈念恩仍在喋喋不休：“我不大相信你的自制力，回头我给娘写封信，让她监督你，更不能让夏明星打扰你的学习。” 这一点，最重要！ 李星星以下巴磕桌，“哥哥，亲哥呀，不要这么严！” 她已经深深地吃过高考复习时期的苦头儿了，为什么还要再经历一次？ 早知道学习如此辛苦，她……她就选择工作了！ 可是，寒暑假很诱人。 看着妹妹黑亮亮却充满哀怨的眼神儿，陈念恩很有耐心地低声道：“前些日子我用粮票淘到一只翡翠镯子，极绿极绿，仿佛滴得出水，还有一套红宝石首饰和一枚祖母绿宝石戒指，成色非常好，如果你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我就把它们送给你当礼物。” 为了让妹妹认真学习，陈念恩可谓是煞费苦心，不惜许以重赏。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第0216章 甜蜜的烦恼 陈念恩自以为拿捏住妹妹的小爱好，谁知妹妹却不按常理出牌。 她下巴一扬，“我可不是好收买的！” 当她缺金银珠宝吗？ 她最不缺了。 国际饭店房间里就有五箱呢，整整五箱！ 别人的珠宝以件计，她的则以箱计，认真说起来，总数绝对超过一千件了。 虽然不像玛丽皇后那样拥有众多珠宝可以照亮半个地球，但到改革开放后，她李星星应该能攒够照亮整个梧桐市的数目。 富婆预备役用得着辛苦学习嘛？ 辛苦学习到上班，一辈子的工资可买不回一只玻璃种蓝水绿手镯。 蓝水绿，即帝王绿，达到玻璃种的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所有珠宝当中达到标准的仅有八件。 就算满绿翡翠有价格低廉的时代，十几元、几十元一件，可同一时间的工资也很低很低，所以翡翠仍属奢侈品，光靠工资是买不到极品滴！ 李星星狠狠地了解过相关行情。 陈念恩才不管妹妹的小心思，他要做到哥哥应尽的职责，“长兄如父，你得听我的。别的事情我可以由着你，哪怕你拿赵同志那么些东西我都没意见，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就是学习方面不能纵容你偷懒。不在一起生活真是太不方便了，没法儿天天盯着你读书。” “幸亏没住在一起！”李星星心道。 有个喜欢管东管西的哥哥，好烦恼哦！ 甜蜜的烦恼。 吃完饭，陈念恩拎着箱子送她回房间，抬手看腕上一只国产旧手表，发现只有七点，在李星星上完厕所出来，他索性打开箱子找出卷子拿出纸笔，监督李星星做卷子！ 李星星哇哇大叫：“我好困！我好困！” 吃饱了，就该睡觉了。 陈念恩把她提溜到桌前，“时间还早，好好做题，至少做两张卷子。” 不看着点儿，真不行。 陈念恩最怕她又溜达到黑市中换东西。 大部分人民群众弃若敝屣的东西，偏她当宝贝。 作为曾经的十里洋场，沪上有钱人多，好东西多，虽说大部分资本家生活不受影响，宝贝仍攥在他们手心里，但仍有一小部分流入黑市当中，陈念恩跟李星星说的几件东西就是来自某位大资本家的姨太太，别人收了又转卖给陈念恩。 李星星啥都没法想了，咬着笔杆做卷子。 很浪费脑细胞。 陈念恩掏出来的第一张就是数学卷子，纸张粗糙，是比较便宜的油纸，手写刻板再以油墨滚印出来的那种，一手楷书端正挺拔，极有风骨。 手蹭上去，字迹立刻模糊，雪白的肌肤沾上油墨，黑一片。 “哥，我要洗手。”李星星举起手，想趁机偷懒。 陈念恩没被她的小狡猾瞒过，端着一张温柔脸：“星星，做完了再洗，不然洗了手回来还得蹭上去，麻烦。” “会弄脏衣服。”李星星继续找理由。 “没关系，我给你洗，不就是一件白衬衫吗？哥再给你买一件都行。”陈念恩把她挽到中臂的衬衫看在眼里。 李星星扁扁嘴，“好，其实我是想上厕所。” 陈念恩呵呵两声：“十五分钟前，你才从厕所里出来，根据正常人的身体特征，在不腹泻的情况下，不需要现在上厕所。” 李星星完败！ 第0217章 锦鲤裙 艰难度过被卷子包围到眼冒金星的十七号，李星星于十八日早上迅速收拾行李，跟温秀珠和考察团等人踏上归程。 仍旧是普通软卧。 她一个人的行李，占了半间包厢，即下铺底下。 秘书许敏忍不住道：“李同志，你来的时候就带一个行李箱，离开的时候竟然多出两个更大的皮箱和一个藤条箱，你买了些什么呀？得花不少钱？刚到沪上的几天，经常见你出门，神龙见首不见尾。” 许敏快羡慕死了。 这几日，李星星的衣服就没重过样，吃饭也大手大脚。 自己只有一个磨损相当严重的旧皮箱，李星星却有三个，几乎都是新的，还是劳烦大家帮忙拎上火车，自个儿就拿藤条箱。 李星星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有朋友送的，有我哥哥准备的，都是土特产。” 她怕火车上不安全，已于昨夜把五箱珠宝偷偷转移到随身超市，空出来的皮箱则装着从中翻出来的糖果零食巧克力衣服布料之类和自己逛街买到的几件古玩字画。 “行啦！”温秀珠开口打断许敏的好奇心，“星星，你随我到琳达那儿。” 和詹姆斯夫妇一样，琳达住的独立房间。 因为她需要随行翻译面对乘务员要茶水餐点，所以李星星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跟着享受一把法国大餐，煎鹅肝和鱼子酱的味道足够正宗。 语言上没有阻碍，聊得就比较愉快。 琳达拿出自己带的时尚杂志，“我带了杂志和书籍，星星你看不看？” 李星星想了想，“我看画册，我带了画册！” 前儿下午出去溜达时从古玩市场买来的，名家真迹，用来打发时间。 你说做卷子？请忘记陈念恩的交代。 于是，琳达靠窗看杂志，李星星坐在椅子上翻画册。 忽然受到启发，李星星从皮包中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稿本开始伏案画画。 看累了，琳达起身踱步，舒展筋骨。 路过李星星身边，她忽然站住脚步，看着一尾鲤鱼从她笔尖成型，寥寥数笔，已勾勒得栩栩如生，整幅画有九尾形态各异、泳姿矫健的鲤鱼，以碧波菡萏作衬。 “这是鲤鱼？”等李星星收笔，琳达忽然开口。 李星星抬头笑道：“是锦鲤，一种观赏鱼，有水中活宝石的美誉，也是祥瑞的象征。我现在是以白描的手法打稿，覆纸绢上色后才好看。” 琳达脑海中灵光一闪，“你听过龙虾裙吗？” “听过，辛普森夫人穿它登上杂志封面，引起一场时尚潮流，以至于今天仍有设计师根据龙虾来设计服装。”李星星老实回答道。 “我们合作！”琳达道。 李星星闻言一愣，“请问您是什么意思？” 琳达抓住脑海中的灵感，“别人可以设计龙虾裙，我为什么不能设计锦鲤裙呢？” 她兴致高昂，“我不喜欢为高定礼服做设计，因为高定的美丽只属于一个人，成衣则属于大家！我们来设计一个锦鲤系列，我负责裙子的设计到选料、打板、制作，你则画出不同的锦鲤图，中西结合，一定是时尚界最美的传奇！” 李星星严肃着一张小脸儿，深吸一口气：“可是我的画技很一般。” 她可不想丢人丢到国外去！ 第0218章 合作 李星星的谦虚并未打消琳达的念头，她仔细看了看李星星的作品，“在我看来，你画得非常棒！我开始期待染色后的样子了。” 李星星把画册递给她，“这些才是真棒！” 名家出品，花鸟山水，足可流芳百世。 她的和人家一比，小巫见大巫。 琳达翻看一遍，却不感兴趣地放到旁边，重新拿起李星星的稿本，“我不懂你们国家的美术，我只欣赏飞天，而且我认为你画的锦鲤更灵动，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活泼！咱们就怎么说定了，你画出不同的锦鲤图，我来设计不同的裙子，图案的著作权属于你。” “著作权？”李星星挑挑眉。 “你的画是艺术品，当然有著作权！我记得你们国家似乎不太重视这方面，我们可以签定正式合约，我带了律师，我替你注册版权，无论我们品牌是用在服装上还是配饰方面，都会付给你相应的版权费。”从事服装设计的琳达尊重艺术，不愿意白白使用李星星的作品。 李星星倒是来了点儿兴致，“您不嫌弃我画得不好就行！” 就当挣点儿外快。 她对赚外国人的钱很感兴趣。 真没想到哦，她拙劣的作品居然可以走出国门面向全世界！ 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没到梧桐市，李星星就先和琳达达成合作。 她又画了几幅锦鲤图底稿，有双鲤交尾，有单鲤跃龙门，有荷叶下锦鲤嬉戏，就没有一幅是相同的，让琳达越看越想和她合作。 “锦鲤的斑纹和色彩各不相同，现在只是底稿，难窥其美。”李星星说道。 琳达笑容满面：“我非常期待成品！” 李星星便道：“我没带宣纸和颜料，等下车后我画出来给你看。” “一言为定。”琳达用生硬的中文说道。 温秀珠听说此事后又惊又喜，立即说道：“琳达，你有没有考虑用刺绣手法把锦鲤图搬到衣服上？我们丝绸厂除了各种精美丝绸，还有一批绣娘，精通苏绣，手艺十分精湛，你可以先看看，比印花或者手绘更能持久。” 琳达沉吟片刻，回答道：“我当然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刺绣不是简单的艺术，它需要的时间太长了，不适合用在成衣方面。” 李星星则道：“其实可以用的，做高级成衣。” 琳达抚掌一笑，“有道理！虽然划分了等级，但上流社会和普通市民都可以享受到锦鲤裙的优雅和美丽。我需要实地考察，看看你们厂里的丝绸质量和刺绣工艺，如果让我感到满意的话，这批成衣的料子和刺绣就和你们合作。” 温秀珠兴奋极了，“一定不会让您感到失望！” 他们梧桐市的确不是丝绸之乡，可也有几百年代代相传的手艺匠人，并不比江南逊色，也有人种桑养蚕，缫丝厂建了好几个，但因梧桐市名气不显，积压许多蚕丝无处可销，愁得各个厂长睡不着觉，他们特别支持温秀珠和这家服装公司达成合作。 琳达对梧桐市丝绸厂终于产生了一点期待感。 第0219章 接车 一声声鸣笛声响起，来自沪上的列车顺利进入梧桐市火车站。 下了车，一股热浪扑面袭来。 干燥的炙人的烈焰，晒得大家皮肤火辣辣。 琳达毫不犹豫地戴上遮阳帽。 她穿着修身而简洁的U领白缎子连衣裙、同色高跟鞋，挎着蓝色鳄鱼皮质手袋，配一枚蓝宝石鸢尾花胸针，皮肤雪白，浓眉红唇，虽已人至中年，五官不算精致，眼角也生了皱纹，但她身材保养得极好，一举一动优雅而迷人，引起站台许多人的注意力。 李星星很羡慕。 永不褪色的时尚就是优雅，不是珠宝，不是华服。 她觉得自己应该朝这个方向修炼气质。 温秀珠则打断李星星的思绪，让她翻译自己的话：“请诸位上车，到饭店稍作休整。” 她提前发电报让厂里派车来接了。 于是，李星星等人先送考察团的人员陆续上车，驶往第一饭店。 用腕上缠住小金表的手帕擦擦汗，李星星准备把行李搬进最后一辆吉普车时，忽然听到许敏在身后小声嘀咕道：“那么多行李，可真累。现在才五月份，去年六月都没今儿让人觉得燥热，就跟伏天里喝了一碗羊肉汤似的，嗓子眼里直冒火。” 李星星听到了，但没扭头看她，目光被人群中鹤立鸡群的人吸引住了！ 真鹤立鸡群。 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俊美中英姿勃发，堪称儒雅和阳刚的结合体。 周围被压制到黯淡无光的人和物在李星星眼里化作虚无。 “小夏哥！”她惊喜地飞奔而去。 看着裙角飞扬的娇俏少女一路小跑冲自己而来，夏明星不自觉地露出灿烂笑容，可以与天上的太阳公公相媲美，“星星！” 同时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免得她因惯性而立足不稳。 “小夏哥！”李星星被他的帅脸迷晕了头，眼儿弯弯，小嘴一张，啦啦地狂吹彩虹屁：“小夏哥，我们有好多个三秋没见啦，下车就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太高兴了！你是提前得到消息过来的吗？你的出现，就像大旱中的及时雨，是我困难中的救赎。” 夏明星压不住嘴角泛滥的笑意，“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李星星嘿嘿几声，“没人帮我把行李搬回家的困难。” 指了指地上的三个皮箱和一个藤条箱，撒娇道：“小夏哥，我得跟着考察团直到他们离开，短期内陪他们住在第一饭店，可能没时间回家，你帮我把皮箱和藤条箱交给我娘带回去，麻烦她把我换下来的几件衣服洗干净再送到饭店。” 她最讨厌洗衣服，真想把随身家中的洗衣机搬出来。 插上电，通上水，转啊转，解放双手。 夏明星对她想偷懒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他也舍不得一双青葱玉手受到洗衣粉和肥皂的侵蚀，低声笑道：“如果我们结婚，就不用麻烦婶儿给你洗衣服了。” 李星星脸蛋儿爆红，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你给我洗呀？” 夏明星飞快地道：“当然！” “不跟你说了！装换洗衣服的皮箱钥匙给你，你拿给我娘，等我有空再下楼找你。”李星星在许敏一声接着一声的催促声中上了吉普车。 吉普车从夏明星跟前驶过时，她隔着玻璃车窗对夏明星挥手。 夏明星含笑回应。 直到看不见车屁股，他才任劳任怨地把四个箱子绑上自行车送到李宅。 第0220章 送饭 跟夏明星一样，李秀红提前得到女儿到家的确切时间，陈念恩以电报方式通知她的，所以特地请了假，在家里打扫卫生晒被子。 前两天从沪上拉来的一车东西，现正堆放在储藏间。 未经李星星的同意，李秀红就没处理。 见到夏明星车上的行李箱，她撩起围裙擦擦手，声音里充满喜悦，“星星到了吗？” “到了，但她必须跟考察团住进第一饭店，特地交代我跟您说一声。”夏明星卸下行李箱，又把一把皮箱钥匙交给李秀红，“星星说她皮箱里有几件衣服没洗。” 李秀红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个懒丫头！我知道了，待会儿给她洗。” “我给您打水。”夏明星想帮忙。 “不用，不用，自来水方便得很。”李秀红阻止他的动作，“星星的哥哥前些日子给她买了裙子和衬衫、皮凉鞋寄过来，我洗好收在衣柜里，你替我捎给她先穿着，等她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晒干我再给她送到饭店，天气热，衣服得勤换洗。” 夏明星自然没有异议。 不过，他先回家给李星星做午饭。 十一点左右，拎着一兜饭盒和行李包到第一饭店时，李星星正在忙。 别人忙着休息，她忙着画一幅锦鲤图。 宣纸、丝绢和画笔、颜料等都是温秀珠叫许敏秘书买了送过来的，拜托她先画两幅出来让琳达过目，然后再到工厂找人绣出来。 她的头脑很精明，希望一幅用在琳达设计的裙子上，一幅绣在旗袍上面，推销丝绸。 关乎梧桐市丝绸厂的生意，李星星画得格外用心，先为旗袍画了一幅莲叶下的双鲤戏水图，以丝绢覆盖，描后上色。 所谓熟能生巧，很快就完成了。 见到敲门的夏明星，她惊喜之余又生疑惑：“小夏哥，你今天不上班吗？” 在火车站见到他，没来得及问。 “这帮法国人只吃法国菜，温秀珠同志提前请做西餐的厨师坐镇第一饭店，我忙完第二饭店的工作后有假期，索性休息一天。”夏明星伸手擦掉她鼻尖上的颜料，随她踏进标准单人间，“我带来你哥哥给你买的衣服鞋子，还有刚出锅的午饭。” 李星星兴奋两眼亮晶晶，“做了什么好吃的？在沪上的这段时间，我最想念你的手艺！” 故意忽略哥哥的好意，谁叫他让自己做卷子！ 哼哼哼！ 夏明星不知此事，微笑回答道：“我做了小鸡炖蘑菇、糖醋排骨和香菇青菜、洋葱炒木耳，主食是米饭和馒头。” 李星星哇了一声，“我爱吃！” 尤其是小鸡炖蘑菇里的蘑菇，口感一流，香气浓郁。 “好像没你不爱吃的东西！”夏明星笑道。 “谁说的？我就不爱吃苦瓜，不爱吃莴苣，不爱吃丝瓜和芹菜！” 夏明星一愣，“这些菜挺好的呀？我都种了。” 李星星扁扁嘴，“有味道，怪怪的味道，苦瓜特别苦特别苦，我不喜欢吃苦。” “好好好，不吃不吃，咱吃肉！”夏明星把六个铝制饭盒和一兜馒头掏出来摆到桌子一角，一边打开盒盖，一边道：“还记得我们给我战友高磊寄钱寄东西的事儿吗？” “记得啊！”李星星给了好些红糖麦乳精呢！ 夏明星露出一口白牙，“他收到后非常感激，给咱们寄了山货，榛蘑、木耳之类的，我先泡一点给你炖小鸡，剩下的等你忙完再送到你家。” “放你那里，你做菜好吃嘛！”李星星以手指捏起最上面的一块排骨放在嘴里。 夏明星轻拍她手背一下，“先洗手！” 李星星麻溜儿地吐掉骨头嚼着肉，把画纸稿本颜料等全收到一边，才去洗手。 第0221章 乐极生悲 小情侣经久未见，你喂我一口饭，我喂你一口菜，真是腻腻歪歪，甜甜蜜蜜。 可惜李星星目前在工作期间，十分忙碌。 吃完饭，和温秀珠等人陪同考察团到楼下享受法国大餐，下午到丝绸厂转一圈，经过琳达的同意将绘制好的锦鲤图交给绣娘，回来就是精致浪漫的下午茶时间。 随后，李星星经常早出晚归。 既要负责考察团和梧桐市丝绸厂的翻译工作，又要抽出时间画出自己脑海中浮现的各种锦鲤图，不能重复，不能马虎。 即使熟能生巧，也要慢工出细活，她必须对自己和琳达的合作负责。 三过家门而不入，说的不是大禹，而是她。 李秀红和夏明星想见她，必须挑在考察团等人没起床或者入睡后的时间段，除此之外，他们根本见不着李星星。 好在忙碌有所得。 梧桐丝绸厂的丝绸质量、绣娘的手艺都很给力，经过重重考察并详细检验后，琳达表示满意，旗袍上一幅活灵活现的锦鲤图更让她眼放精光。 “用在礼服上一定漂亮！”琳达脑海中灵感汹涌，恨不得立刻回去画设计图。 不仅漂亮，而且实在。 认真看起来，各种丝绸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偷工减料，难怪好些朋友都喜欢来这里采买丝绸、瓷器、漆器等华美的艺术品。 是的，艺术品。 琳达认为刺绣就是一种艺术品。 看过绣娘们从前完成的一幅幅精美绣品，琳达决定买下来用在服装设计和手袋设计方面，而锦鲤图属于另外的小订单，她只定了七幅来自李星星绘制的锦鲤图，按照她定下的尺寸，全部绣在上好的素面锦缎上面。 五日后，经过讨价还价，双方订立价值四十万美元的丝绸大单，二十万美元的刺绣大单。 这是一年的订单，一年后会看情况来确定是否合作继续。 合作达成后没多久，琳达随团回沪，带走李星星画的二十四幅锦鲤图。 由服装公司高层见证，经律师公证，李星星将著作权注册等事情委托给琳达负责，签订合约中的版权费是每幅每年一千美金，先付一年的版权费，后期会根据销量调整，用来刺绣的七幅则是一次性买断，每一幅为五千美金，一分都没少给李星星。 李星星喜滋滋地揣着巨款回家。 版权费总计六万九千美元，翻译费三千六百元，不包括五百元的置装费。 李星星推辞一番，但温秀珠坚持按天数付款。 合作如此顺利，李星星真的功不可没。 既然资本家小姐出身的温秀珠不差钱，李星星就笑纳了。 “娘，娘，娘，发财啦！”把美钞和现金捧到李秀红跟前，李星星笑得灿烂无比，胸膛挺得老高，“我们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缺钱了！” 李秀红目瞪口呆，由衷地道：“可见学习的用处！” 她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些钱。 李星星啊了一声就听她继续说道：“星星，我收到你哥哥的信了，他让我监督你做卷子、复习功课，高考结束前不准再请假，我觉得非常有道理！” 李星星急忙道：“我得整理东西，从沪上带来很多东西呢！” “先做卷子！那些东西我看过了，不着急整理。”李秀红可不是好糊弄的。 李星星卒！ 第0222章 饿晕了 五月二十七号，李星星不得不去上学。 倒不用特地销假。 在李秀红的监督下，昨晚九点入睡前做完几个小时的卷子，早上起来读书，即使夏明星及时美味的甜豆浆和小笼包也不足以弥补。 她深深地受到了伤害！ 来自学习的暴击！ 因此，整个人蔫头耷脑，像遭受风吹雨打的小花苞。 朱圆圆嘲笑道：“李星星，听说你请假给丝绸厂做翻译去了，怎么？没管你吃还是没管你喝？瞧你这样子！双眼无神，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哪有社会主义接班人的雄赳赳气昂昂！” 李星星撇她一眼，趴在课桌上。 做卷子，真的好累哦！ 每一张卷子都会浪费掉一亿个脑细胞。 薛翠很关心地道：“是不舒服吗？天气有点热，忍忍就好了。” “热？还好！”李星星小时候被遗弃于深山，受了寒，精心调养十八年，依旧是畏寒体质，所以在这样的天气里，根本不觉得特别热。 倒是周围的同学，个个热出满头大汗。 有的拿书本当扇子，有的拿着从家里带来蒲扇，级别高一点的则用折扇，说的就是朱圆圆，扇面展开，竟是齐白石的作品！ 李星星深深地瞅了两眼。 朱圆圆以为她羡慕自己的折扇，特地亮给她看，一脸洋洋得意，“我这把扇子是我爷爷在燕京琉璃厂买的，当时花了十六块钱呢！” 十六块钱！ 一句话引来周围同学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幼稚！”李星星都不稀罕炫耀，“薛翠同学，今天第一节是什么课啊？” “数学，祁老师的课。”薛翠回答道。 李星星拿出课本，不多时就听到上课的铃声。 拉动敲击款的老实铜铃，铃声浑厚悠长。 见到进门的祁老师，李星星小声道：“半个多月没见，祁老师瘦了很多呀！” 洗得有点薄且还打着补丁的白衬衫空空荡荡。 和李星星的蔫头耷脑不同，他是真的面无人色，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薛翠悄声回答道：“饿得呗！张援朝的粮票在上学路上丢了，哭得撕心裂肺，被祁老师知道，祁老师就把自己的粮票给他了，昨儿中午到食堂吃饭，我看见祁老师来得最晚，就喝一碗一分钱的青菜汤。肯定是因为到月底了，祁老师手头也不宽裕。” 张援朝是他们的班长，成绩优秀，成分极佳，但来自农村的他家境十分贫穷，每个月都要把补贴攒下来带回家补贴生活。 薛翠知道李星星不了解同学的情况，特地写在纸条上递给她看。 李星星蹙了蹙眉。 与此同时，祁老师站在黑板前，敲了敲黑板，“上课了，都打起精神，距离高考真的不远了，你们可别不放在心上。再过两天该放农忙假，你们想怎么撒欢儿就怎么撒欢儿，现在得认真地听课，认真地复习。” “农忙假？”李星星惊呼。 祁老师看她一眼，“六月份该收麦子了，你们有七天假，农村的学生得回家帮忙。打开课本，我们来讲今天的内容。” 别看李星星天天不想上学不想学习，可她很尊重老师，听得聚精会神。 不料，正讲课的祁老师身形晃了晃，接着一头栽倒。 额角磕到讲台，顿时头破血流。 第0223章 醒过来了 李星星吓了一大跳，全班人却很冷静。 有点习以为常的样子。 不能说他们冷漠，实在是他们已经习惯面对老师、同学饿晕的场景了。 那位曾经受到祁老师帮助的班长张援朝同学第一个冲过去，和另一位男同学很有经验地扶起祁老师，转头问道：“谁带水了？给祁老师灌两口。” 他们俩没有水壶，平时渴了就去接自来水直接喝。 “我有，我有！早上灌的开水，现在是温水。”李星星可顾不得什么洁癖不洁癖，她拧开自己的军用水壶递过去，在张援朝扶着祁老师、那位男同学给祁老师灌水时，自己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开道：“吃点糖是不是可以补充体力？” “可以！可以！”张援朝愣了一下，飞快塞到祁老师嘴里。 李星星蹲在旁边，解下腕上手帕按住祁老师额角伤口，“祁老师是饿晕的？” 张援朝涨红了脸，十分羞惭，“要不是把粮票给了我，祁老师不会饿晕的。” 眼泪，一滴滴地流下来，落在地面上，溅起些许尘土。 比起祁老师，张援朝更黑更瘦，四肢就跟麻杆儿似的，一折就断的那种，很大的眼睛凹陷下去，颧骨高耸，满面泛着菜色，和李星星救过的逃荒娘俩没有两样。 听说他已经二十岁了，瞧着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李星星叹了口气，“先送祁老师去医务室包扎伤口，学校有医务室吗？” “没有。”张援朝道。 “没有？”李星星郁闷了一下，“我包里好像有纱布和消毒药水，让我找找。” 她回到座位伸手进帆布挎包，手里很快出现一卷纱布、一包棉签和一卷医用胶带，还有一瓶碘伏，以防万一，手在包里悄悄撕掉瓶上的标签。 掏出自封袋里的棉签蘸足碘伏，李星星给祁老师擦拭伤口。 磕破的伤口不大，不严重。 祁老师被疼醒了，哎哟一声，悠悠地睁开眼。 感受到口中的甜味，祁老师就对着眼前的俏脸道：“我没事，谁给我吃的糖？” “没事儿？您都晕倒了，摔得头破血流，叫没事儿？”细细擦好，消过毒，贴上纱布，用胶带粘住，李星星松了一口气，趁祁老师和大家没细看，她迅速把东西收回挎包，“祁老师，接下来您得补充营养，您把自个儿饿坏了，谁给我们上课呀？” 在张援朝愧疚的泪水中，祁老师不肯承认自己两天没吃饭的事实，“我没挨饿，就是上了年纪，脚底下没站稳。张援朝，你别哭啊！” “老师，都怪我！”张援朝泣不成声。 “行啦行啦，我没事！”祁老师扶着他颤巍巍站起身，没来得及扶住讲台，身形又晃了一下，吓得张援朝和另一位男同学一左一右搀着他。 李星星从挎包里掏出一块拆掉包装袋的老面包，递给祁老师的时候顺手撕掉一块直接塞进祁老师嘴里，“课，咱不急着上，您先吃点东西！您喝了我的温开水，用了我的药水，就得听我的，现在、立刻、马上，吃下去，垫垫肚子。” 祁老师好不容易才咽下嘴里的面包，一个劲地摆手，“不行，不行，我哪能吃你的面包！” 面包？那可是紧俏物资。 第0224章 后续 一块面包仿佛惊醒了大家，好些自带午饭的同学纷纷掏出食物争相递过来。 “祁老师，吃我的！”鸡爪子似的小黑手递来一块掺着菜叶子的杂粮面窝窝头。 薛翠递来的是一截杂粮菜煎饼，切面露出夹在里面的黄瓜丝、青菜丝和榨菜，“祁老师，祁老师，我一顿不吃没啥，您可不能倒下。” “薛翠你让开，祁老师当然该吃我的，我家保姆给我煮了一个鸡蛋呢！”朱圆圆仗着自己珠圆玉润的体型，挤到最前面，把李星星给顶到一边，打开饭盒，“祁老师，我的饭最好，您吃我的，李星星的就算了，她家就娘俩，收入低得很。” 李星星翻白眼：“我当几天翻译，收入可比你爷爷高！你把午饭给祁老师，自己中午吃屁呀？我就不一样了，我刚从沪上回来的，带了很多好吃的。” 面对学生们一张张关心的脸，祁老师十分欣慰。 “我都不要，我又没饿着，你们担心啥？”吃一颗糖和一口面包，祁老师就缓过来了，朝大家摆摆手，“你们回座位上，咱们没上完课哩！” 朱圆圆、薛翠和李星星异口同声地道：“吃完再上课！” 她们可不希望祁老师再晕倒一次再摔破头！ 祁老师真的很好。 李星星说话更是直接：“我从小就不爱吃别人剩下的东西，面包少了一块就是剩的。祁老师，您不吃的话，我给扔了啊！” 祁老师哪能不明白她的好意，“你这孩子！” “吃！”李星星把面包塞到他手里，“我们看着您，吃完了咱们再上课。” 祁老师无奈，一口一口地吃完。 怕他噎着，李星星又递上军用水壶，等他喝了几口，却抬手看看时间，“我看这节课没几分钟了，您吃完直接回办公室休息。” 大家对此很赞同：“对，祁老师，您赶紧回去休息。” “行行行，我这就回去。”祁老师到底没有拒绝学生们的好意。 朱圆圆直接指挥张援朝：“你！张援朝，老师因为你饿晕的，你又是班长，你和夏超英一块把祁老师送到办公室再回来！” 满怀愧疚的张援朝和那位男同学夏超英自然没有异议。 老师不在，大家伙儿就自由了。 回到座位上，朱圆圆就问李星星：“你从哪儿买的面包？不错呀，我也去买几块。” “法国人吃下午茶剩的，还有很精致的小蛋糕呢，可惜天热不经放，只有面包能放两三天。”李星星满嘴胡言乱语，反正大家不会找琳达他们求证。 朱圆圆咦了一声，“你接待的是法国人？你会法语？不是英语吗？” “法国人不喜欢说英语，他们推崇自己的母语。” 李星星不承认不否认，放好挎包和水壶，低头整理桌上的课本，正准备找一条新手帕出来缠住小金表，手腕忽然被朱圆圆抓住。 “李星星，你换手表啦？”她惊呼出声。 上次是英纳格，这次居然是劳力士，还是镶钻的小金表！ 朱圆圆曾在百货大楼里见过，定价一千八百块，她买不起但可以看啊，隔三差五地到柜台前溜达一圈，后来再去看时已经被人买走了。 谁知道，会在李星星手上看到它。 第0225章 叽叽喳喳 朱圆圆的嗓门高，一句话带来的威力堪比手榴弹！ 全班女生中只有李星星戴手表已经足够大家羡慕得了，何况是换手表。 换手表！ 意思就是至少有两块手表。 啥家庭啊？ 给闺女买那么多手表。 班里少少的几个女孩子纷纷起身围到李星星桌前看究竟。 反正祁老师不在，班长也不在。 李星星真是小看了手表在大家眼里的魅力。 薛翠转过头跟着凑热闹，一眼认出李星星的小金表，“咦咦咦咦，这不是朱圆圆经常到百货大楼看一看的劳力士钻石小金表吗？” 李星星猛地瞪大眼：“什么？” 信息量有点大！ 朱圆圆恼羞成怒：“薛翠，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不说话，长嘴巴干嘛呀？”薛翠捂着嘴巴噗嗤噗嗤地笑，再看一眼被李星星用手帕缠住的小金表，“我记得郑雪表姐说，郑雪就是卖手表的售货员，她是我的远房表姐，我听她说这块表被第一饭店的厨师长夏明星同志买走了，怎么在你手里呀？星星。” 李星星哎哟一声，“卖手表的售货员是你表姐？” 以为八竿子打不着，哪知道居然是干部家庭的亲戚。 更想不到的是，朱圆圆曾觊觎过小金表。 果然，美丽的东西人人爱。 薛翠嗯了一声，“星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那么好奇干嘛呀？夏同志他就是我的对象啊！手表是他买来送给我的礼物。”李星星笑出一脸甜蜜，“我超喜欢的！” 女生们哇了一声，满眼羡慕。 单纯的羡慕，不含杂质。 “李星星，你有对象了呀？” “你对象当厨子，你以后一定不愁吃穿了。” “说，有时候中午会来给送饭的人是不是就是你对象？” “李星星，你对象对你可真好，居然给你买小金表！关于这块手表，我有亲戚问过售货员，要一千八百块，吓得她当场摔个大马哈！” “一千八！我的妈呀！” “我的妈呀！” “李星星，原来你比朱圆圆还有钱呐，她都买不起那块手表，我就更不用说了，我爸妈的工资加起来，一年只有八百多，却要养活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乡下老家的亲戚又时不时地来打秋风，日子过得甚是艰难，烦死了！” “金超美你就别诉苦了，我天天听，听腻了！咱们问问李星星沪上好不好玩，沪上姑娘的衣着打扮是不是就像电影里一样，特别时髦？” 说到穿衣打扮，一群女生更有兴趣了，小嘴叭叭叭，跟小喇叭似的没完没了。 于暗淡和沉默中，增添一丝斑斓和活泼。 是属于少女的天真和无邪。 听到有同学问李星星和对象买结婚用品时是不是专程跑到沪上买，李星星扶了扶额，“打住，打住，打住！我们正在上课，上课，不要谈论我对象对我好不好的问题，也别说什么结婚不结婚，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朱圆圆鄙视眼：“你会不好意思？” 全班就数她最活泼了。 李星星冲她扮鬼脸，“吃你的鸡蛋，别多嘴！” “那是我的午饭，哪儿能现在就吃，我可不想中午吃屁！”朱圆圆道。 第0226章 都不容易 虽然天气炎热，但大部分走读生依旧带饭上学。 只是从炒菜、炒饭、粢饭团变成馒头、窝窝头和咸菜、盐豆子之类。 天气热，后者放不坏。 李星星也不能免俗。 夏明星今天有事不能来送饭，给她蒸了银丝卷，做了一瓶鸡肉酱。 小鸡炖蘑菇用掉半只鸡，另外半只鸡的肉丝就用在辣椒酱里了。 朱圆圆眼尖，看到了，却没有露出一丝羡慕，打开自己的饭盒，嘀嘀咕咕：“小半年没下雨了，又是一个灾年，我爷爷自我减少供应，不肯吃肉，害得全家人的伙食水平跟着大降。” “有饭吃你就知足，看看祁老师饿成什么样子了。”薛翠瞪她一眼道。 朱圆圆不服气地回瞪。 李星星则很关心祁老师，挖一大勺鸡肉酱给朱圆圆夹在馒头里，再挖一大勺给薛翠抹菜煎饼，“薛翠，祁老师家里什么情况啊？怎么能叫他饿着呢？” 问清楚了，好出手帮忙。 别的东西不多，粮食她大大的有啊！ 在粮食方面，国内没人比她更富有了。 她，真是一只富裕崽哦！ 前提是，不和大资本家们相比。 薛翠想了想，回答李星星：“祁老师家就祁老师一个人上班拿工资，老婆是火柴厂的临时工，可他们家里有七个儿子！小孩子供应低，半大的小子则吃穷老子，光靠口粮他们家哪够吃啊？月底了，他们家的口粮肯定跟着见底，再加上祁老师把粮票给张援朝，雪上加霜。” 祁老师必然没把此事告诉家里。 依他们家里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会饿到这位顶梁柱。 紧接着，薛翠又压低声音：“张援朝是烈士子女，他爸牺牲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他娘拉扯他和弟妹五个人，上面还有一对祖父祖母偏心他小叔叔，天天压榨他们家，抚恤金压根就不够用，能继续读书也是祁老师走访后的结果，所以他真的也不容易。” 李星星肃然起敬：“烈士子女！” 薛翠咬一口菜煎饼，摇头道：“我想过帮忙，但我家日子最近不大好过。” “怎么了？”李星星关切地问。 薛翠叹道：“这年头能怎么着？缺粮呗！我爸老家的人找过来了，说老家从年后到现在没下一滴雨，好不容易种下地的小麦全旱死了，夏季颗粒无收，大家早在春天就断粮了，全靠野菜树叶树皮糊口，实在是接不上了，只好来找我爸帮忙。我爸亲自走了一趟，确定是事实，帮忙调了一批救济粮，回来后把全家人的口粮尽可能地省下来寄回老家。” 对，她和朱圆圆是干部子女。 李星星想到这一点，立刻道：“薛翠，朱圆圆，我问你们一件事啊！” “什么事，你说。”朱圆圆珍惜地小口吃着水煮蛋。 李星星就道：“我在沪上见过华侨商店，但因我不是华侨，就没进去自取其辱。你们了解华侨商店的情况吗？是不是华侨指定商店？国外汇款或者外币，在国内怎么使用？我只在燕京的外国友人服务部用外币买过东西。” “你竟然用外币买过东西，可真有你的！”朱圆圆羡慕得不行，接着道：“国外汇款，你说的是华侨汇款？为了提高外汇，免得华侨们以物顶汇，国家很早就发布政策，侨胞可以凭汇款单到银行兑换RMB并领取侨汇券，拿侨汇券到指定商店可以买很多紧俏物资，粮油电器进口商品等。至于外币，到银行兑换RMB也有相同的待遇。” 李星星若有所思。 薛翠问她问这些干嘛，她回答道：“问清楚，好办事。” 她手里有六万九千元的美钞呢，到银行兑换的话，应该可以领到不少侨汇券，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他们梧桐市发行侨汇券了吗？ 目前为止，她只在沪上见过。 第0227章 分配 不管发行没发行，李星星认为那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儿。 放学后，她到第一饭店和夏明星一起吃饭，饭后则和李秀红一起回家，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找她锁进柜子里的一沓沓美钞。 李秀红问她找这些干嘛，她把祁老师和张援朝同学的情况说了。 “娘，像他们这样吃不上饭的老师同学一定大有人在，看着就可怜。我想，反正咱家不缺钱，不缺粮，不如拿一万美钞捐给学校，让他们自个儿兑换RMB领侨汇券，甭管是咱们梧桐市发行的，还是他们派人专门跑一趟沪上，凭券采购粮油，补贴贫困师生，都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天天大吃大喝，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到晕倒，心里可不是滋味儿了。” 心酸，真心酸！ 一个个穷得真是……比李星星上辈子跟爷爷捐钱捐物的山区儿童还不像样！ 李秀红眼里满是慈爱，“我的星星真善良。” 李星星睁大眼睛：“娘，您不反对？” “钱是你挣的，我当然不反对。”李秀红本来就是心胸豁达的人，何况，李星星捐钱等于捐粮，吃了她的粮食，十个人当中至少得有一半人记着她的情分，将来她遇到困难，总会有一两个愿意站出来帮她一把。 比之李星星一时的怜悯，李秀红看得更长远。 她挣的美元，瞒不了人的。 在场的丝绸厂干部就不在少数。 与其被别人惦记，不如早早地用掉，用到实处，谁也不好意思再盯着。 得到母亲的赞同，李星星格外兴奋，开始规划手里的美元，碎碎念：“不能一次性用完，得慢慢儿地来。捐一万给学校，总不能忘记自己的家乡不是？我决定捐一万给大李子村，给咱们大李子村买几辆拖拉机，减轻大家耕种和收割的负担！” 大李子村可没拖拉机。 光靠人力运输粮食，真的会累死！ 李秀红一愣：“拖拉机？一辆得一千多呢！” 李大柱以前想买，但他们没有指标，而集体上也没钱，就搁浅了。 哪个生产大队如果有一辆拖拉机，社员出门在外挺胸抬头，能吹一辈子牛，可惜他们整个槐花公社总共就三辆拖拉机，属于田地比较肥沃的生产大队所有。 李星星财大气粗，丝毫不觉得一千多有多贵，她点头道：“我知道一辆拖拉机得上千元啊，具体一千几就不晓得了，没查到相关资料，听说还分什么手扶拖拉机、履带式拖拉机。六月一号开始放农忙假，到时候咱们回家让大舅操心！” 她给钱不管事，免得浪费脑细胞，会秃头的。 秃头少女就真的不美了。 李秀红摸摸她的脑袋，“好！” 她的女儿，真的很好很好。 李星星以头顶蹭了蹭她的手心，“娘，咱家是不是还有红薯干面？买回来就没大吃，放着别生虫了，明儿给祁老师家送去好不好？我向薛翠打听过祁老师的住址。” 李秀红从小到大吃红薯吃伤了，现在条件转好，她也不吃和红薯有关的食物。 老家最不缺的就是红薯，她们捎过细粮回去，没给过红薯干面。 第0228章 捐钱 次日一大早，李秀红给祁老师家送东西，李星星则揣着一万美钞到学校找校长。 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 听她说完来意，校长猛地站起身，满脸吃惊，“李星星同志，你真的打算捐款？捐一万美元换侨汇券给咱们学校的贫困师生补贴生活？” 李星星拍拍胸口，“君子一言九鼎！” 校长呆了。 半晌后，他看着摆在自己办公桌上的美钞，声音跟着颤抖了：“你知道一万美金能兑换多少RMB吗？能拿到多少侨汇券吗？” 李星星摇头，“我没兑换过，不清楚具体汇率。” 知道港币汇率是因为她欠赵海云的钱。 美金？ 不好意思，得到银行兑换了才知道。 汇率这东西，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 关于侨汇券和外汇券，她查过资料，但查不到更详细的，所以才问朱圆圆和薛翠。 校长认真地道：“根据现在的汇率，一万美金可以兑换两万四千六百一十八元RMB，可以领到等值的侨汇券，而一百面额的侨汇券可以购粮六十五斤、黄豆五斤、糯米五斤、油四斤、布二十尺和豆类食品五斤，还可以买三转一响之类的大件。” 李星星哇了一声：“侨汇券的购买力好大！” 难怪人人当成宝呢！ 路过华侨商店时，她清楚看到守门人和进出人员脸上的傲气。 “李星星同志，你已经知道侨汇券的用处了，依然决定捐一万美金吗？你可得想好了，认真地考虑好，别等捐了以后再感到反悔。” 听了校长的话，李星星不以为然地笑笑：“捐啊！有一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我爷爷时常挂在嘴边：‘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爷爷的一生如此，我自然不能辜负爷爷的谆谆教导！捐了，捐了！校长，我偷偷跟你说哦，我把自己的锦鲤图著作权卖给外国人，以后每年都有版权费。就是我有个小小的问题，校长，您能为我解答吗？” “什么问题？”被感动了的校长特别和蔼可亲。 “咱们梧桐市能兑换吗？有侨汇券吗？反正我没见有华侨商店。”如果有，李星星觉得自己可以兑换一点，用侨汇券买东西，一定棒极了！ 大舅拿侨汇券买拖拉机，就方便了。 校长摇头道：“咱们省里没发行侨汇券，梧桐市自然没有，只可以兑换钱币，因为侨胞一般居住在闽越沿海一带，那边发行得比较早，沪上、燕京是后来才发行的，渐成规模。咱们真要兑换并采购粮食物资，得跑一趟沪上，沪上的物资种类繁多，容易买到。” 李星星表示了解，“得去沪上啊，好麻烦！” 校长一笑，“能采购到粮食物资，麻烦算什么？许多人恨不得有这样的麻烦。六月一号开始放农忙假，我就借这几天时间带人去办这件事！” “嗯嗯，您辛苦了。”李星星道。 校长又笑了，“辛苦啥呀？高兴都来不及。” 凭券购买一万六千斤左右的粮食，买完后仍有余钱，大大缓解贫困师生们的窘境，不用担心课上到一半又有老师饿晕或者学生饿晕。 第0229章 爱美之心 捐款不能私底下收，校长直接叫来校方几个管理层人员，自己亲笔给李星星写了一张收据，盖上所有见证者的印章，既证明李星星的善心，又清清楚楚地入账。 见证者睁着一双震惊的眼，端着一张震惊的脸。 都没想到李星星竟是如此大方！ 一万美金啊！ 李星星捐的不是钱，是粮食，是物资！ 一万美金代表什么？ “代表两万四千六百一十八元RMB，代表我们用这笔钱可以顺利采购到一万六千斤粮食、一千二百三十斤黄豆、一千二百三十斤糯米、一千二百三十斤豆类食品、九百八十四斤油和四千九百二十三尺布料，买齐所有粮食物资仍余下一大笔钱。” 会计算账算得飞快，眼含热泪。 别问她为什么哭，问就是太激动了，太感动了！ 怎么、怎么就有这么好的学生呢？ “李星星同志！”名叫范爱国的中年女会计紧握李星星双手，“我不能代表广大人民群众出身的师生们，但我可以代表自己感谢你！” 李星星受不住这样的热情，“应该的，应该的！我该去上课了。” 飞也似地逃出校长办公室。 把捐献收据细心地收进挎包中，李星星理了理裙摆，慢悠悠地踏进教室，开始上语文课。 裙子是陈念恩给她寄来的衣服之一。 整体米黄底，碎花小雏菊，白色圆领，灯笼短袖镶白边，腰间扎一根同色腰带。 很清新，很漂亮，配一双白色皮凉鞋，衬得佳人皮肤如雪，亭亭玉立。 朱圆圆眼热得不得了，刚下课就问道：“李星星，布拉吉是不是在沪上买的？咱们梧桐市百货商店根本没这样的货。” “我哥哥给买的，羡慕？”李星星得意地道。 “羡慕。”朱圆圆伸手摸了一下，“你下回什么时候去沪上？你替我捎一件。上回你不打一声招呼就请假，早知你去沪上，就让你给我捎东西了。沪上的衣服鞋子格外时髦，领先全国水平，咱们梧桐市拍马不及。” 薛翠插口道：“不麻烦的话，也替我捎一件，或者叫你哥哥给我们买了寄来。沪上产的就行，可以不是一模一样的。我攒有十几块钱，就是不知道这条布拉吉的价格是多少。” 李星星摊了摊双手，“我没自己买过，不晓得。” 朱圆圆却很有经验地道：“一般是九尺布票六块五，咱们梧桐市布拉吉的价格，不知道沪上会不会贵一点。钱倒是小事，主要是布票，梧桐市的布票拿到沪上不能用。星星，能不能拜托你哥哥给我们换几张布票呀？不是买，是换，友好交流，不算投机倒把。” 李星星斜眼看她，“拿什么换？” 朱圆圆脱口道：“粮票啊！我攒了点粮票，换成全国粮票寄给你哥，请他帮忙淘换沪上布票，然后再买布拉吉。” 想得真美！ 李星星翻白眼，“我哥哥可忙了，没时间逛街。” “我不信，再忙都有休息的时间。”朱圆圆拉着她的胳膊，近似谄媚地道：“星星，拜托了！看在我爷爷和你爸爸曾经是上下属的关系上，你就大发慈悲地答应我！拿到布拉吉以后，我请你到第一饭店吃红烧肉，一楼王厨子的红烧肉乃是梧桐市一绝。” 平时叫李星星，有求于人就叫星星，真的好势利哦！ 第0230章 退回不成功 星心似铁，李星星不为所动。 她才不给自己哥哥找麻烦！ 大热的天里，挤进百货大楼的人群里买东西，好累好累的。 朱圆圆一个劲摇晃她的胳膊，“星星，好星星，好同志，好同桌，你就答应我和薛翠的请求！大家都是女孩子，你不可以一个人独自美丽，不管我们。” “对对对！”薛翠和朱圆圆想法一致。 李星星闻言，真不敢小看女孩子的爱美之心，“别晃了，快散架了！” “那你答不答应？”朱圆圆问。 李星星举双手投降：“我带回好几件布拉吉，没穿过，回来让你们每人挑一件。” 布拉吉不就是碎花连衣裙嘛！ 她随身超市的库房里堆积如山，替换首饰盒拿出来的衣服布料更是塞满两个大皮箱，衣服的颜色款式各种各样，时髦程度不比沪上逊色，又符合年代，当初她还说老爷子是图便宜咧，进那么些老式服装，现在才知道老爷子是为她做准备的。 朱圆圆立刻收回手，“说定了，放学后我和薛翠去你家。” 另外几个女生家庭条件很一般，没有朱圆圆和薛翠的任性，虽然羡慕，但没流露出找李星星买一件的意思。 可是，真的好羡慕呀！ 沪上的布拉吉。 偏在这时，祁老师走进教室，“李星星同志，你出来一下。” 李星星一愣，乖乖出去。 “祁老师，什么事呀？” 祁老师低声道：“你娘送到我家的东西我全部带来了，你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捎回家。” 粮食有多珍贵，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不能收学生的孝敬。 李星星叹了一口气，“祁老师，我是您的学生，您遇到生活困难，我孝敬您不是应该的吗？何况我没充大头。要是我和我娘生活艰难，我就不孝敬您了。东西您收着，反正我不会拎回去，好累的，您要是过意不去，就按市价给我钱。” “你这孩子！”市价才几块钱？有钱没票根本买不到粮食好不好！ 李星星赖皮道：“反正我老家盛产红薯，我和我娘真吃伤了，实在不想再吃，放在我家里只有发霉生虫一条路！三四十斤，您给我两块钱得了！” 说完，她又摇头：“不行，不行，不能收钱，被打成投机倒把怎么办？还是送您！” 祁老师傻眼，“李星星同志！” 远远看到语文老师的身影映入眼帘，李星星说道：“您少少地给我们布置作业，我特别感激您，就当是红薯干面的回礼啦！该上课了，不是您的课您请回。” 撒腿就跑进教室。 傍晚放学，左手拉着朱圆圆，右手拉着薛翠，在祁老师找来之前溜之大吉。 薛翠跟着跑得气喘吁吁，朱圆圆也没来得及骑回自行车，她胖一点，跑得更辛苦，吱哇乱叫，“你干嘛啊，星星，又没有狼狗在后面追你！” 李星星停住脚步顺口气，“我怕祁老师找来。” “你怕他干嘛？”朱圆圆不解。 李星星漫不经心地道：“下个月一号就能领粮食了，我把我和我娘这个月没吃完的一点红薯面送给祁老师，他想还回来。” 朱圆圆和薛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李星星，有你的！”朱圆圆道。 薛翠跟着点头，“是啊，星星，没想到你刚销假回来就付诸于行动，我得向你学习。” 李星星不自在地摸摸发梢，“我是力所能及地帮一点，你们就罢了，虽然你们是干部家庭，但看你们午饭吃得还没我好呢！不说了，不说了，走，去我家，挑你们喜欢的布拉吉，我带回来一大堆呢！” 朱圆圆和薛翠瞬间扔掉一切，“冲！” 第0231章 令人羡慕的衣橱 三个女生说说笑笑，很快步入梧桐街。 梧桐街的路边两侧种满法国梧桐，有几十年的树龄，但没有绿树成荫。 无他，早被饥饿的居民们扒皮撸叶。 对于李星星住的18号洋房，朱圆圆再熟悉不过，毕竟她在里面住过七八年，熟门熟路地道：“星星，你住哪个房间？” “楼上。”李星星带她们上楼。 李秀红没下班，俩女生自然不觉得拘束。 踩着红木楼梯，朱圆圆跟在后面说道：“我以前也住楼上，最小的那个房间，老太太安排的，和两个堂姐、一个堂妹住一间，睡上下床，而我哥没结婚却独占向阳的一间大房，有独立卫生间。我家老太太是老红军，各方面都好，就是重男轻女，我可烦她了。” “我比你幸福，我妈疼我，我是户主，我住二楼主卧。” 李星星说着，推门进房间，紫檀雕花的大衣柜、梳妆台和架子床率先映入眼帘，接着俩人才注意到紫檀雕花案椅和摞在一起的皮箱、藤条箱和樟木箱。 老式家具呈紫色近墨，略显沉闷，窗帘和蚊帐的颜色却很活泼。 淡粉纱帐、绯色印花缎子做窗帘，十分俏丽。 “你用老家具啊？不嫌老气吗？”朱家住在这里的时候，都是老爷子老太太用。 李星星道：“我喜欢呀！” 老洋房里最让她感到满意的就是几件紫檀家具。 老奶奶的陪嫁家具、老爷子的祖传家具和毕生收藏，应该有上百件，现在剩下的紫檀总数不过十大件，黄花梨三五件，红酸枝七八件，其余就是新式家具，博古架、书房、墙壁和库房则是空空如也，没有爷爷曾经说过的各种珍宝和古玩字画。 被搬空啦！ 被谁搬空的，无从追查，李星星也没法计较。 经过李星星的同意，朱圆圆拉开紫檀雕花大衣柜，“哇！好多衣服！” “皮草大衣、呢大衣、羊皮袄、棉袄、毛衣、毛裤、罩衫、衬衫、布拉吉、半身裙、旗袍、裤子……”薛翠一样一样地数下来，惊呼不已，“看着全是新的。” 李星星提起案上的热水瓶给她们倒水，“一年有四个季节，分一分，一季就没几件了。” 说实话，真的不多。 新，是因为她穿的次数不多，洗的次数有限。 朱圆圆深深地受到了刺激，鼓着腮帮子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长的、短的，你光呢大衣居然有九件，九件！你还说不多，你想要多少才是多？可怜我朱圆圆骄傲了十几年，竟只混到一长一短两件羊毛呢大衣。” 李星星扬了扬眉梢儿，骄傲脸：“我有好哥哥好爷爷，你嫉妒不来。” 朱圆圆丧丧地道：“还真是！” 薛翠相对更沉稳一些，笑道：“星星，你准备让我们挑选的布拉吉呢？我声明一下，如果有红色的布拉吉，先让我挑。” 朱圆圆不满地道：“我也想要鲜艳的布拉吉。” 她受够灰扑扑的颜色了。 偏偏，祖父母格外推崇黑蓝灰和军绿，她不得不偷偷匿下对颜色的喜好。 “我记得有好几件红裙子，你们随意挑。”李星星拿下一个皮箱打开，取出一件件衣服摊开于床，“都是新的，没洗过，没穿过。” 主要是，没时间整理，就搁置了。 第0232章 自力更生最佳方式 这一箱全是裙子。 各种各样，大碎花、小碎花、条纹、格子、纯色的连衣裙、半身裙、背带裙等。 都是符合年代的经典款。 六十年后，它们就叫复古款了。 复古款，一点都不土气！ 薛翠眼疾手快，拿起一件红底波点连衣裙。 一眼就相中了。 “好看吗？”她抖开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 李星星点头道：“好看！” 薛翠身材清瘦，完全压得住红底白波点。 “那行，我要这一件，明儿上学再把钱和票捎给你。”薛翠爱不释手，摸了摸柔滑垂顺的料子，“不是棉布，是府绸，得贵一点。” 李星星不在乎地道：“府绸也是棉布的一种啊，就六块五，不要票。” 白送？她没想过。 朱圆圆惊呼：“不要票？” “嗯，我托人买的瑕疵品，没要票。”李星星继续胡编乱造。 薛翠听了，举起手里的裙子细看。 朱圆圆问道：“你看啥？” “我在找瑕疵。”薛翠翻来覆去，“星星，你这瑕疵品根本没有一点瑕疵啊！” 李星星扑哧一笑，“谁说瑕疵品一定是商品本身有瑕疵？有可能是包装出现！” “你说得对，出口转内销的一部分商品都是包装出了问题，成为瑕疵品、处理品。”朱圆圆说完，兴奋地道：“李星星，不要票，我要两件！” 李星星耸耸肩：“随便，前提你是给够钱。” “少不了你的！” 朱圆圆开始挑挑拣拣，越看越想哭。 每一件都很漂亮。 好像全部买下来哦！ 可惜自己攒的零花钱有限，朱圆圆忍痛放弃所有，只挑一件正红背带裙和一条月白底小碎花带白腰封的布拉吉。 “背带裙可以配我的白衬衫。”朱圆圆道。 李星星则道：“两条裙子十三块钱，虽说背带裙用料少，但它料子好。” “没问题！”朱圆圆很清楚李星星给她们的价格十分便宜，“明天上学的时候我把钱捎给你，你尽可放心，不会少你一分钱。” 李星星白她一眼，“你敢赖账，我找你爷爷！” 朱圆圆撇撇嘴，“告状精！” 李星星不高兴地道：“你再说，我就不给你了啊！” 朱圆圆立马把裙子搂进怀里，“谈好了，不准反悔。” 薛翠看了看窗外，夕阳西下，光线如金，开口打断她们的斗嘴，“朱圆圆，我们该回家了，我得回家做饭，没时间在外面消磨时间。” “对，该走了！告辞，告辞。”朱圆圆飞快地拉着薛翠下楼。 担心晚一步，李星星就反悔了。 李星星送走她们才回房收拾散落在床上的裙子。 问她为什么没去找夏明星？ 因为夏明星被原纺织厂老板请去给他老娘做寿宴去了，李秀红面点做得好，也被抽调过去帮忙，很晚才会回来。 这也是中午没人给李星星送饭、只能吃银丝卷、鸡肉酱的原因。 所以，某懒惰星人必须自力更生了！ 最佳方法就是泡一碗香辣牛肉面，加上两根火腿肠和一颗卤蛋。 深深地吸一口气，满脸陶醉。 久违的味道啊！ 方便面的味道太霸道，她一直没拿出来和母亲男友一起分享，只能独自品味。 第0233章 转移 吃完饭，洗完澡。 闲来无事，李星星开始清点自己新得的五箱珠宝。 一直没时间细看。 现在全部搬出来摆在房间里，依次打开柜门、抽屉和收纳格，一件件华贵精致的珠宝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一道道绚丽的彩虹。 美极了！ 任何女人都会被迷住，没有例外。 第一箱的最贵重，钻石宝石很大颗，翡翠很极品，后四箱品质稍逊一筹，但每一箱珠宝的数目却是第一箱的几倍，也都是好东西。 李星星在第一个首饰箱中拣出一只大钻戒戴在无名指上。 铂金六爪镶嵌一颗明亮式切割的钻石，晶莹剔透，肉眼看很干净，直径约两厘米，然而李星星的手指过于纤细，整个戒指戴上去后直接歪到一边。 真鸽子蛋！ 至少有几十克拉。 李星星举起手端详半天，没发现美感，倒觉得有点儿滑稽。 她叹气自嘲：“穿花棉袄出场的美少女，阅历浅，气质薄，果然驾驭不了鸽子蛋！” 把钻戒放回去，只能以数珠宝来安慰自己了。 赵海云说有二三百件，实在是谦虚了，光整套首饰就有七十八套共计三百八十七件，其余耳环、簪子、戒指、胸针、项链或者吊坠总数有二百零八件。 也就是说，他两次送给李星星五百九十五件珠宝。 “太多了！”李星星喃喃自语。 好好替他收着，二十年后再问他是否收回。 到时候确定他真的不要了，才算属于自己。 李星星把珠宝箱子塞回随身超市楼上的卧室，又把金条和六万五现金与之放在一起。 生怕自己手贱不小心移动金貔貅的位置，她到楼下找出两块玻璃和玻璃刀，划出两块玻璃把金貔貅所在多宝格给封死，这样就不会碰到它了。 既然如此，地下密室的东西就可以转移进来。 之前放进去是为了在李秀红跟前过明路，现在明路已过。 私人产权的房子也不是很保险，而且不利于字画古玩的保存。 李星星很清楚这一点，特地在随身的家中整理出一间房，用来堆放自己的宝贝。 被宝贝环绕的感觉，真好！ 李星星乐颠颠地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摸到金老太送的翡翠珠链，拿起来准备挂在脖子上臭美一番，忽然想起金老太给她留的信，好像拜托自己定期往某个地点放些粮食？ 妈呀！ 她给忘了。 抬手看手表，七点半，天已黑。 李星星果断换身男孩纸的衣服，戴上假发套，抹黑手脸腿足，翻出一只箩筐装几袋子细粮，骑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风驰电掣地赶到废弃老宅。 没错，金老太留的地址就是废弃老宅。 她在信上说，这是她家大地主亲戚的祖宅，刚解放那会儿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一直无人占据，但她对李星星说西北角马厩遗址底下有个极隐秘的地窖，外人不晓得。 李星星很快找到这个地窖。 先看看四周没有第二个人，她才掀开沉重的石板，打开地窖，通通风，再钻进去。 打开手电筒照亮地窖，她呆住了。 第0234章 闪瞎眼 地窖里满满当当，全是箱子。 大大小小，目测得有四五十个，没有封条，没有锁头。 李星星打开离自己最近也是最上面的一个小箱子盖儿，深深地吸一口气吐不出去。 金子！ 亮闪闪的金条！ 码得整整齐齐。 这下子，李星星真的忍不住腿软了。 太震撼了叭！ 她她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爷爷给她留的、赵海云给她的都是一小盒金条，巴掌大的盒子。 一根金条，大概和一根食指、中指差不多。 十根金条、二十根金条重是重了，但给她的冲击力不够大。 赵海云捐家产时她看到工作人员清点金子和银元，为了避嫌，她没靠得太近，震撼力度自然也比不上此时此刻。 李星星现在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金光闪的。 再打开别的箱子，十口小箱子里是金条，其他的大箱子里是银元、瓷器、字画、玉雕。 银元最多，占了二十五口箱子。 白花花，圆溜溜，学民国剧里放在嘴边吹一下，真的！ 李星星在其中一个装金条小箱子里找到一封信，仍是金老太所留。 金老太在信中说，如果李星星看到这封信，说明刘老太已如约将自己委托给她的一点珠宝转交给李星星了，而李星星也是答应自己的请求才会前来送粮，为了表示感谢，愿将地窖中所有财物赠给李星星，作为她替自己照顾亲人的回报。 这些是金府的最后一笔财产，他们没法带走，又不想捐给国家给自家带来麻烦，思来想去，认为李星星得到它们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因为，金府的发家起源于他们以低价接手李峥嵘捐献出来的产业。 老太太很精明，没题名道姓。 但是，李星星知道她是写给自己的。 老太太在最后说，放粮地点不在此处，不会有人光顾，李星星不用担心有人发现她取走地窖中的财物，关于照顾亲人的方法，只需每月五号把粮食藏匿于城北水库以东的二十四孔石桥北侧三棵老榆树往西三丈处，挖地三尺会发现她准备好的一只铜铸敞口缸。 以西边一棵老榆树为准。 李星星以手捂住心口窝：“老太太真会定时间定地方！” 不及多想，她大袖一挥，把箱子全部收进随身超市，拎着箩筐飞快离开，离开前不忘把石板放下去，表面恢复原样。 急匆匆回到家，狠狠地喘几口粗气。 太刺激了！ 重新洗个澡，换上棉质睡衣，李星星缓缓神，开始清点金家最后的财产。 每箱金条二百根，十箱就是两千根，每根十两，每两31.25克，总重六百二十五公斤，以目前的金价来计算，价值两百六十万。 真不愧是金半城啊！ 刚捐出一万美金而得意洋洋的美少女再次受到打击。 转念一想，是金老太送给她的耶！ 送给她？ 太大方了叭？ 世上有那么大方的人吗？ 李星星不太相信，索性将之和赵海云所赠五箱珠宝、一盒金条和现金、名表放在一起，二三十年后见到它们的主人再来决定它们的结局。 她已拥有无数，还有爷爷的宝藏待取，不贪心得到更多。 太贪心，容易遭雷劈！ 不想遭雷劈的少女很快抛开金府最后的财产。 二十年内都不能拿出来，跟宝钗蒙尘有啥区别？ 没区别！ 说不定二十年后其主人会来找她要东西。 还是第二天来自薛翠和朱圆圆的十九块五毛钱拿得比较踏实，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夏天了，作为她和小夏哥的雪糕基金，甚好。 第0235章 代写作业 进入愈加炎热的六月，冰糕开始畅销。 冰糕厂的工人推着自行车，后座上绑着包有小棉被儿的木头箱子，沿街叫卖。 烈日下，一群光膀子、光屁股小孩儿跟前跑后。 个个晒得黑漆漆，看别人买冰棍儿自己跟着吸吮手指流口水。 一根老冰棍三分钱、一根赤豆棒冰四分钱、奶油冰棍五分钱、奶油雪糕一毛钱、奶油大雪糕一毛二、汽水一瓶一毛五、冰激凌两毛五。 李星星买两根奶油大雪糕，兴冲冲地拿到第一饭店。 结果，夏明星全没收了。 李星星鼓着腮帮子：“小夏哥，我来和你分享的，不是让你独享！” 夏明星看着她：“上个月的月初，是谁捂着肚子嗷嗷叫来着？我忘了，你提醒我一下。” 李星星垂头丧气：“我！” 姨妈痛。 差点忘了。 算算时间，她又该来造访了。 眼巴巴瞅着奶油大雪糕被夏明星拿到厨房分给两个挥汗如雨的徒弟，“你们俩，吃完了再出去，别叫星星看见，她馋得慌。” 他真是世上最体贴的男朋友。 李星星经常念叨男朋友、女朋友，夏明星很自然地就以男朋友自称了。 比对象好听，比革命战友好听。 念出来，仿佛带着丝丝缕缕的柔情蜜意，绵绵不绝。 夏明星也没空着手离开厨房，他端着自己煮的桂圆红枣茶走进休息间，放到李星星跟前桌上，“你该喝这样的东西。尝尝，甜茶，我放了一大把红糖，多余的装在暖水瓶里，你渴了就倒出来，活血化瘀暖身子。” 李星星趴在桌上对碗吹了吹，“太热了，待会儿喝。” 夏天喝热汤，养生是养生，就是不够凉快。 “我给你吹。”夏明星把茶碗端起来，接着含笑问道：“星星，你的假期有什么安排？” 提起这件事，李星星就不那么欢快了，哀怨道：“做卷子！学校发的，还有我哥给我准备的半箱卷子没做完，还有半箱复习资料，我哥让我妈监督我把复习资料里的题目做了，每天晚上做到九点多才能睡，五六点再起来读书，我快累死了！” 以至于，今天早上到梧桐街粮油店排队领票证都没她的事儿。 李秀红特地请了半天假。 夏明星耐心地听她碎碎念，感受到大舅子潜在的用意，“要不要我帮你解决一部分？” “咦！”李星星坐直挺起背。 男朋友代写作业？ 好主意呀！ 她一开始怎么没想到。 一定是累糊涂了。 两只大眼睛blingbling地闪，“小夏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夏明星唔了一声，笑道：“除了晌午和傍晚需要做午饭和晚饭，时间它就无处不在，譬如现在，我不正和你聊天喝茶吗？” 作为主厨，择菜、洗菜和大部分切菜、做菜的活儿都不需要他出手。 他又补充了一句：“供应又减了，那点简单菜色，小郑小丁能做好。” 意思就是他很闲！ 李星星马上道：“你等着，我回家拿卷子！” 夏明星把温热的桂圆红枣茶递给她，“喝完再走，不着急。” “谁说不着急？可多可多的卷子了，我觉得靠我自己得做到地老天荒才能完成。”李星星一口气喝完，一抹嘴，“我速去速回！” 第0236章 高材生 原本李星星担心自己和夏明星的笔迹对不上，特地把学校发的卷子交给他做，因为老师有时候检查得不太仔细，正想叮嘱夏明星写得潦草一点，李星星发现他先翻翻自己做过的卷子和作业，在卷子上写出来的一行字迹和自己的极为相似。 相似到什么程度？ 乍一看，就是同一个人写的。 “行啊，小夏哥，没想到你有这一手！”李星星先惊后喜，喜形于色。 棒呆了，呜呜！ 以后有做不完的作业和卷子，找男朋友代写。 夏明星摊开卷子，一边填写简单题目的答案，一边道：“我上学前的几年一直跟爷爷读书识字，几年下来，别的本事没有，就练了一手临摹的功夫，凡是我见过的笔迹，都可以模仿得七七八八，保证连原主都认不出来。” “看出来了，好厉害！”李星星一脸佩服地看着他做卷子。 全对！ 压根儿没思考，写得全对。 李星星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夏明星的文化程度，“小夏哥，你做高考复习题一点都不生涩，感觉很有经验的样子。” 夏明星得意地道：“我是圣约翰大学的学生。” 李星星呆滞脸：“圣约翰？出了好多好多名人的圣约翰？全英语教学的圣约翰？沪上的圣约翰？你几岁上的大学啊！学校八年前就解散了。” “我十六岁毕业，距今十年，你可以算算。”夏明星道。 李星星偏偏没抓住要点：“你比我大八岁呀！” 她只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夏明星反问道：“我没跟你说过我的年纪吗？” “没有！”不过李星星眼光倒是准确，觉得他和自己有七八岁的年龄差。 “我真是太粗心了，没有跟你交代，我的错！”夏明星仔细想了想，自己确实忽略了这一点，忙作改正：“夏明星，男，二十六岁，贫农成分，毕业于圣约翰大学，现职厨师，等同八级工，工资九十元、津贴六十元。” 李星星把脑袋伸到他眼前，压低声音：“贫农家庭能供出到沪上上大学的孩子？” 夏明星莞尔，小声道：“爷爷在世的时候倒还好，但我爹身体孱弱，不善于经营，他接掌家业后给败得一干二净，那是解放前几年的事了。建国后爹凭自己认得几个字，找份工作糊口，现在和我娘、二哥一起租住国家的房子。” 信他的邪！ 李星星不再追问，坐直身，严肃脸：“赶紧给我做卷子！” “遵命！”夏明星奋笔疾书，遇到一道比较深奥的题目，他侧首问李星星该怎么做。 李星星给他讲了一遍。 讲完了，她挠挠头：“好像花得时间更长了！” 夏明星眨眼，“是吗？” “是，太是了！你不是圣约翰大学毕业的吗？这么简单的题目为什么不会做？” 夏明星想了想，回答道：“我毕业十年，早把以前的知识给忘了，时隔多年，教材跟着发生变化，我不会不是很正常吗？” 倒不是没可能。 好些人长大后就不会做小时候做过的题目了。 小手拍拍桌子，李星星迅速下达新决定，“这样，小夏哥，你先做自己会的题目，不会的空出来留给我自己来做！” “好！”夏明星答应了。 第0237章 请求 晚上在自家楼上书房里进行查缺补漏时，李星星狐疑地看向陪自己一起回家的夏明星。 是她的错觉吗？ 做出来的全是送分题，没做的全是高考重点，需要复习巩固。 夏明星仿佛没发现李星星眼里的疑问，开口问道：“星星，你几时有空？” “你知道我有七天农忙假的呀，我又不回老家干农活，天天有空。”李星星甩甩写字累到酸痛的手腕，“只要让我逃离卷子的虐待，一切好说！” 夏明星闻言道：“我想正式登门拜访，接你到我家转转。” 李星星的一双大眼睛瞬间瞪圆了。 见家长？ 要不要这么快？ 他们谈恋爱才多久？ 夏明星轻轻揉着她的手腕，看到自己送的小金表贴合皓腕，表情十分愉悦，“我爹娘很早想见你，天天催我，嫌我动作太慢。” “那你呢？”李星星调皮地问。 “我恨不得原地娶你！” 李星星小脸全红透了，酥酥麻麻的感觉爬上脊背。 夏明星不仅长得超帅，嗓音低沉醇厚，又有青年人的朝气，她不知道用什么话里辞藻来形容，总之是格外格外地好听。 继颜控之后，李星星觉得自己又化作声控了。 夏明星低头抵着她的前额，眸光温柔，声音愈加低沉：“星星，你定个日子好不好？我想让我们变得更加名正言顺。” 李星星故意道：“现在不是名正言顺吗？” “是名正言顺地谈恋爱，我想要的是谈婚论嫁。”夏明星在她手指上亲了一下，“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我们该谈婚论嫁啦！” 李星星羞羞哒：“我还小呢！” 十八岁就谈婚论嫁，忒早了。 她生活的年代，三十八岁没结婚的单身贵族大有人在。 夏明星捏捏她滑腻腻的脸蛋儿，“十八岁已经到达结婚年龄了，哪儿小了？星星，求你可怜可怜我，快可怜可怜我。” “可怜你什么呀？”李星星大惑不解。 她年纪小，思维跟不上。 夏明星眼角笑出一丝纹，“可怜我一把年纪还打光棍，请你早点结束我的光棍生涯。” “去你的！”老男人！ 夏明星勾着她的手指，“星星……” 李星星刚想说让自己考虑考虑，李秀红的声音就在门外楼梯处响起：“星星，八点多了，你送送明星，别耽误他休息，明天得上班。” 李星星吐吐舌头，脆声道：“知道啦！” 她推夏明星往外走，“你先家去，回来我跟我娘商量商量。” “星星，尽快！”夏明星催道。 “知道啦！知道啦！” 李秀红疑惑地打量他们，等夏明星一走，就问李星星是什么事。 李星星小声道：“他想接我去他家见父母。” “不着急。”李秀红道，“等我回你姥姥家问清楚他们夏家的情况再决定不迟，我就一个宝贝闺女，不打听详细了我不放心。” “那您什么时候回大李子村呀？”李星星问道。 李秀红揉揉她的脑袋，“女孩子矜持点，别那么迫不及待。” 李星星眼里闪着一丝狡黠，“迫不及待的是小夏哥，不是我！我是想问清您回家的确切日期，好托人给姥姥姥爷弄些肉蛋营养品。” “别肉蛋了，我今儿听人说，整个六月份没有肉蛋供应，光有票！” 第0238章 增量做饭法 市民没有肉蛋供应，影响是巨大的。 李星星出来进去总能听到街坊邻居的怨声载道。 没有肉，没有蛋，生活都没了奔头。 不要小看市民们对肉蛋的渴求，真是深刻到了骨子里，家庭条件稍好的无不携家带口涌向各个国营饭店，因为饭店的供应没断。 但是，供应量大减，每天仅有定量肉菜，售完即止。 多则二十几份，少则十三四份。 第一饭店的一楼如此，二楼亦如此。 李星星待在二楼的休息室，做卷子做累了出来溜达一圈，深有感触，跟夏明星道：“小夏哥，天气热，胃口不好，我们中午吃凉面！” 把饭店的肉截留下来自己吃，容易遭人恨。 回家切点腊肉或者火腿吃不香吗？何必在这儿炫耀。 夏明星正有此意，不知道怎么跟李星星说，见她如此善解人意，便笑道：“你不能吃凉的，我给你做汤面，打两个荷包蛋。” “哪来的鸡蛋啊？”李秀红上个月、这个月都没买到鸡蛋。 饭店里倒是有，但却有数，大家都盯着呢！ 夏明星笑道：“我二哥昨儿晚上奉母命送来的，说是姥姥家养鸡攒出来的，又找别家淘换几个，凑了二十整数，让我做给你吃，不准我偷吃。” 李星星一愣，由衷地道：“我可真是太幸福啦！” 对素未谋面的夏大娘，好感倍增。 她朝夏明星勾了勾手指，在他靠近时小声道：“我分给你一个，就不算偷吃！” 夏明星嘴巴咧到耳后，“星星，谢谢你。” “不客气！” 两人正甜甜蜜蜜地说私房话，小彭敲敲门进来，“夏同志，上面来通知了，您出来签收一下，然后公布下去叫大伙儿学习学习。” “什么通知？”夏明星问道。 小彭回答道：“就是继续推广增量做饭法。” 李星星抢先问道：“什么是增量做饭法？” 头一回听说，真新鲜。 小彭想了想，她认字，倒是看出一些眉目，“好多方法呢，一时说不清，就拿米饭来说，要用双蒸法，将米干蒸半个小时，然后一斤米加水四斤，猛火再蒸一个小时，一斤米可以出饭五斤，比原来增加了百分之四十的量，大米增量法的一斤米可出六斤米饭，温水泡蒸法和夹生蒸饭法、加水蒸饭法、炒蒸法都是一斤米出五斤饭。还有玉米增量法，一斤玉米可以出五六斤馍馍，面粉增量法一斤面可出三斤半馒头，一斤玉米芯面粉可出二三斤馍。” 李星星惊呼：“玉米芯面粉？是我想的那个玉米芯吗？” “是啊，就是玉米脱粒后剩的那个玉米芯棒子，磨成面粉可以蒸馍。” 李星星表示怀疑：“又是玉米芯面粉，又是多加点水，不是粮食，能顶饿吗？” 米和面粉都是有数的，就算多蒸出二斤饭和馍馍，也是水分。 夏明星的脸色不大好，“叫二楼跟着学增饭法，不是砸招牌吗？” 去年他就看到了上面的相关文件，推广此法，但因梧桐市粮食缺口不是特别大，又有神秘人捐赠的大批粮食，便把增量法给搁置了。 现在突然又下命令，是粮食缺口变大了吗？ 果然，才过一天，李星星就听外间顾客讽刺道：“增量增量，米饭膨胀，饿坏肚子，撑坏膀胱，早知如此，不如在家吃自己的口粮！” 第0239章 六月五号 特殊时期，增量做饭法昭示粮食的极度匮乏。 梧桐市的饭店、食堂相继将之发扬光大，很快被人民群众接受。 先学习，后效仿。 家家户户都缺粮，有口饭撑肚子，总比只喝水强。 就是不划算。 二两粮票买的米拿回家，不用增量做饭法也能蒸出四两米饭，到饭店却只买到一碗平平的二两饭，增量做饭法出来的二两米饭才用多少米？ 不识字的人也能算出来。 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不过，自己用增量做饭法给家人做饭倒是可以节省不少粮食。 李秀红格外后悔：“领粮票的时候我就该换成粮食带回来，要不你抽空买粮食？” 李星星不想去，“有什么好后悔的？咱家有米有面，充足得很，不去饭店吃就不去呗，粮票留着买早饭吃，油条麻团包子不能用增量做饭法。” 她在第一饭店特地看了通知，增量做饭法只能用于蒸饭、蒸馍馍。 李秀红仔细一想，“你别说，还真是！” 李星星得意洋洋，一眼看破真相，她果然是聪明星！ 她机灵地道：“娘，您什么时候看望姥姥、姥爷呀？我那朋友最近弄到一批好东西，有肉也有蛋，我买点回来，咱们自留一点，剩下的您给姥姥、姥爷捎去。小宝和姥姥、姥爷老的老，小的小，需要补充营养，不然没法应付秋收。” 李秀红可不好哄：“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同意夏明星来接你？” “嘿嘿嘿！”李星星脚尖在地面划了几圈。 对此，李秀红早有决定，“夏明星再问你，你就跟他说等你高考完了再说。在此期间，我会抽空回你姥家一趟。” 最重要的，是高考。 别的，全部都得押后押后再押后。 李秀红不允许任何人影响自己女儿的学业和未来。 李星星立正站稳，举起两根手指贴着眉梢：“保证原话传达！” 李秀红又问：“我记得你说夏明星他娘叫他二哥送了二十个鸡蛋给你吃？” “是呀！”一号晚上送来的，李星星已经连续吃三天啦！ 水煮蛋、炒鸡蛋、红糖蛋花汤，轮流吃，吃不腻。 李秀红闻言便抿抿嘴，说道：“你的门路要是安全，就弄块猪肉回来，给夏明星带回去给他爹娘补补油水儿。” 她们娘儿俩，绝不欠人情。 吃人家鸡蛋，还以肉，有来有往。 李星星一口答应：“我明天不去饭店，你跟小夏哥说一声，让他下班后来找我。” 李秀红翻白眼：“天天早上给你送饭，明儿早上他来了，你自己跟他说。” “是哦。”李星星差点忘了。 她和小夏哥，天天见！ 第二天是五号，夏明星和往常一样，磨一壶豆浆、蒸几笼包子送来。 青菜包、粉丝包和豆沙包，素的依旧美味。 李秀红吃完就先走一步，夏明星滞后。 他级别高，可以晚点上班。 李星星把李秀红的话如实转告，他挨着女朋友的肩，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婶儿的担心不是没道理，我跟我爹娘说，等你放暑假了再接你。” “下班后你再来，我找人弄点东西，你带回去。” 第0240章 买粮钱 五号是金老太定下的时间，李星星拿人家的二十根金条和蓝水绿项链，不能不给粮食。 毕竟，她占了大便宜。 废弃老宅地窖里的几十箱金条银元不能随便动，刘老太转交的可以呀，那是金老太点名道姓送给她的粮油物资费用，拿得理直气壮。 因此，李星星没跟夏明星去第一饭店。 改头换面，骑上大凤凰，找到金老太说的老榆树，傻眼了。 三根光秃秃直挺挺的树干，树皮树叶被扒得干干净净，就差被砍倒挖树根再扒皮，方圆几里的地面裂痕纵横，尘土飞扬，却寸草不生。 你说夏天应该长势茂盛的野草？野菜？ 早被大家挖得和树干一样干净啦！ 虽然是大白天，但四周压根没人出现，格外荒凉。 李星星拿出皮尺丈量到位，挥舞锄头开始奋力地刨地。 地面干硬，刨起来特别费劲儿。 挖地三尺多深，砰地一声，锄头碰到铜铸敞口缸的缸盖，也是铜制。 李星星拽住提手，掀开沉重的盖，里面竟不是空的。 缸底有个一尺来高的粗瓷咸菜坛，李星星在姥姥家见过同款，小口大肚。 但揭开破旧的封口布，里头装的不是咸菜，而是银元。 满满的一坛。 全是旧的，并不白亮，反而有些发黑。 银元上面压着一张草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毛笔字：“买粮钱。” 落款没名没姓，只有日期：五月六号。 就是一个月前。 应该是金老太的亲戚曾经来查看缸里是否有粮食，发现没有，便放上一坛买粮钱。 李星星哎呦一声。 人家掏了钱，自己给得太少总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 不怕自己贪钱不给粮吗？ 真是心大。 李星星收下坛子，随即往缸里扔进一袋大米、一袋面粉、一袋玉米面和四条腊肉、一桶花生油，几乎把缸塞满了。 盖好，填满土，稍作掩饰，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原地。 她对前来取粮食的人不感兴趣。 对谁感兴趣呢？ 当然是她英俊帅气而又体贴的小夏哥啦！ 五点零十分，夏明星准时登门。 二楼清闲，一楼倒是忙得很，李秀红大概会晚一两个小时。 “星星，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夏明星挽起白衬衫的袖子，找李秀红常用的围裙，“咱们一起种的青菜可以吃了，晚上吃青菜面可以吗？” 李星星拉住他：“不用你忙活，我做好饭了。” 她，偶尔可以勤快一下下滴！ 夏明星立刻捧场道：“我可得好好尝尝！” 李星星依次端出白切猪头肉、烧鸡、酒鬼花生米、凉拌海带丝、卤猪蹄、拍黄瓜，“锅里烧了紫菜蛋花汤，还有充足的白馒头！” 黄瓜是今儿到店里买的。 她们有蔬菜供应证，一个月六十斤呢，上个月就没买完。 紫菜蛋花汤直接把袋装紫菜和佐料倒进锅里煮开，打上蛋花就行。 酒鬼花生是星星批发超市的袋装商品，拆开包装袋倒进盘子里即可，猪头肉、烧鸡和凉拌海带丝则是李星星是从熟食店里拿出来的。 尝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星星批发超市确实占据一条街，但有路两侧很多门面属于批发超市却又独立营业的。 譬如药店、蛋糕店、服装店、粮油店、卤味店等等。 都有营业资格证。 当然，超市里也有这些柜台。 熟食用老爷子重金买的秘方所制，生意一向好，每天做的卤菜都供不应求，因为只卖新鲜的，所以，李星星一旦取完熟食店和熟食柜台里摆放的熟食，以后就不再有了。 除非，她用老汤继续卤制。 第0241章 识破不说破 夏明星吃得赞不绝口，李星星脸上梨涡乍现，得意得尾巴翘起来。 有金手指，秒变大厨。 请叫她，李大厨。 “小夏哥，好吃你就多吃点，全吃完，我给我娘留过饭了。”李星星给他挟一块切得很漂亮的猪头肉，“最近没有肉蛋供应，你好好补补。我好不容易才找门路买到的，出了门不许跟别人说。这些稀缺的东西数量十分有限，下次能不能买到得碰运气。” 夏明星张口接下猪头肉，“遵命！” 他真的吃不出来吗？ 当然不是。 除了拍黄瓜，都不是李星星做出来的菜。 没有一道热菜，大概是她从哪家国营熟食店里买的！ 梧桐市有几十家熟食店，原本是私人的，不乏传承百年、数十年的老店，名气极大，几年前公私合营，就由私人转为国营了。 手艺比他的略逊一筹，但肉的美味程度可以让人忽略一切。 李星星抓着猪蹄啃得满脸油，“小夏哥，我偷偷跟人买了一刀肉，可肥可肥了，你带回家给你爹娘，就说是鸡蛋的回礼。” 肉是真正的好肉，土生土长的小黑猪。 用粮食红薯西瓜菜叶子喂养长大的土猪肉，特别肥，不含瘦肉精，不含激素和饲料。 老大的一块儿，肥膘三指厚。 李星星拎出来，夏明星哎哟一声，“太多了，你们留一点。” 李星星摆摆小手，“我给家里留了一块，回来让我娘炒出来，能放几天，你赶紧把这块肉送回家处理，天热，别放坏了。” 夏明星送回松花县的家，差点把全家人给高兴坏了！ 肉啊！ 肉。 松花县三个月前就没有猪肉和鸡蛋的供应了。 以前有供应时，他们全家每个月最多能买到一斤半，往往选择肥猪肉和猪板油，用来炼猪油炒菜，吃点油渣。 虽然可以到国营饭店打牙祭，但次数极其有限。 所以，想吃肉，还得靠当厨师的夏明星。 夏二哥夏明明抱着猪肉亲两口，眉开眼笑，“我的亲娘来，二十个鸡蛋换回一刀肉，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行啊，小三，你媳妇儿倒大方。” 没门路，谁能买到一刀肉？ 虽未见到李星星，夏明明已经对她产生大大的好感。 大侄子夏清辉原地蹦跶，挥舞两只小爪子，激动得满脸通红，“肉！肉！奶奶，明天可以吃红烧肉吗？我最喜欢吃您做的红烧肉了。” 他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吃红烧肉了。 肥腻腻、软绵绵，香甜可口。 拌上大米饭，可以吃好大好大一大碗哟！ 夏大娘一巴掌拍到夏明明脑袋上，“亲什么亲？别脏了我的肉！” 夺下来，叫上大儿媳：“小林，你和我一起把肉洗了切块，用盐炒出来，不然放不住。” “来了，来了！”林岚双眸晶亮，一边勤快地洗肉切肉，一边在心里盘算，一刀肉足有六斤六两，切得仔细些，偷偷藏一斤给娘家送去应该不会被婆婆发现。 她弟弟很久没吃肉了。 弟弟是她嫁人后的依靠，她有好东西就得想着弟弟。 第0242章 夏大嫂 相比大部分城镇居民，夏家住得颇为宽敞。 七十多平方米的四间砖瓦房带一个小院子，夏父和夏大娘住东间，林岚带夏清辉挨着他们住一间，夏明明和夏明星同住西间。 余下一间做堂屋。 如今夏明星在梧桐市上班，夏明明经常独占一间房。 他都计划好了，这间房以后就做他的新房。 看在一刀肉的面子上，夏明明殷勤地给弟弟开门，“小三，小三，请进，请进，要不要我给你打洗澡水？再拿一把蒲扇？” 夏明星不客气地道：“要！” 一路风尘仆仆，正觉得浑身难受哩！ 李星星喜欢他的厨艺和长相，他得保持干净整洁。 再英俊、漂亮的男人、女人，一旦邋遢了，就跟乞丐没区别。 洗完澡，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 院中有一株石榴树，树下摆着石桌子、石鼓凳。 微风拂来，凉意森森。 “小三，星星家里怎么说？你什么时候接她来咱们家呀？”夏大娘问他，手里挥着大蒲扇，“我可是把见面礼准备好了，也跟街坊邻居淘换了几张布票。” 林岚接口道：“小三，娘可偏心了，足足给你们准备几丈布票呢！” 夏明星看了她一眼，没理她，只把李秀红的意思告诉父母，“顶多两个月我就把星星接回来见您二老，您二老耐心些。” 夏大娘连连点头：“高考最重要！高考最重要！” 高中毕业生就能找到不错的工作，要是大学毕业就厉害了，国家包分配。 妥妥的城里人。 两个月？等得起。 夏大娘最怕李秀红对这桩婚事有意见，毕竟她跟前就一个闺女，又是失而复得的，可不是得成心肝宝贝一样？ 夏明星闻言笑道：“李婶儿通情达理得很，您别瞎担心。” 林岚又道：“小三，我听说你对象和她娘两个人在梧桐市住一栋花园洋房？真的假的？以后嫁给你，花园洋房就是陪嫁了？” 夏明星沉着脸，“大嫂，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那样的一栋花园洋房两三年前能卖六千块钱呢！”林岚早打听清楚了，虽说这两年因粮食供应困难，再加上国家管制，房屋的价格有所下降，但没几千块钱根本买不下花园洋房的私人产权，实在令人羡慕。 夏明星淡淡地道：“甭管多少钱，她的房子不卖。” 那可是李峥嵘的故居。 平时和李星星聊起李峥嵘，李星星眼里流出来的全是怀念和尊敬。 “小林！”夏大娘不高兴地叫了大儿媳妇一声，“清辉揉眼睛了，你带他回屋睡觉。” 林岚笑道：“娘，我又没说什么。” 夏大娘警告道：“老大长年累月不在家，家里人觉得你一个人带孩子生活不容易，时常纵容你，可你若破坏小三的大好婚事，别怪我不客气！星星家的房子再怎么好，再怎么贵，都不是我们夏家的东西，别惦记！” “我没惦记。”林岚口不对心地道。 夏明星觉得没意思，“爹，娘，我得休息了，明儿赶早回市里上班。” 夏父点头道：“工作要紧，你早点睡。” 夏明星算好时间，五点半起床赶到梧桐市，不耽误自己给李星星做早饭，谁知天没亮就听他娘阴森森的声音在堂屋响起：“小林，你舀我的肉往哪儿去？” 紧接着听林岚陪笑道：“娘，我想趁小三在家炒一顿让他吃完再回。” 偷肉被发现，脑筋一转就有了这话。 夏大娘一把夺回手中，“小三媳妇送的肉，不需要你来分配！” 第0243章 广而告之 七天的农忙假一晃而过。 又开学啦！ 李星星第一次积极地赶往学校。 上交作业。 两节课上完了，依旧没人发现她找男朋友代写部分卷子。 太令人高兴咧！ 以后就这么做，主意棒棒哒！ 上完厕所回到座位，李星星美滋滋地转动手中钢笔，转出各种花样儿，突然听到广播室大喇叭刺啦刺啦地响，似乎有人在广播室调整广播。 不是广播时间呀？ 大家惊奇地侧耳倾听。 片刻后，杨校长的声音响彻校园上空。 “各位老师们、同学们，在此感谢李星星同志对我校贫困师生的无偿捐助。李星星同志今年十八岁，中途插班进校不过两个月，但她根正苗红，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五月底，因祁伟饿晕一事心生感触，李星星同志主动向我校捐赠一万美元。这笔外币乃是李星星同志出售作品著作权所得，由我和会计、采购员等人奔赴沪上，兑换RMB并采购大量物资。” 仿佛察觉到校方师生的吸气声，杨校长顿了顿，继续道：“外币用处之大，不用我多说，我们凭侨汇券可购粮食、黄豆、糯米、油、布等紧缺物资，考虑到我校师生的实际困难，得到当地帮助，弃布、油、糯米和黄豆而只取粮食，共带回粗细粮食四万斤，大大缓解校园食堂的粮食缺口，可资助数百贫困师生度过难关。我代表全校师生，再次感谢李星星同志的慷慨解囊。公布贫困师生申请补助条件如下：家庭人均月收入低于八元钱或人均口粮低于十五斤，农村籍贫农学生优先，烈士子女优先，除国家例行补贴外，再按贫困级别进行补助，达不到申请标准的师生也会由我校安排的老师进行访查，确认极度贫困后也会予以适当补助。高考在即，愿我校师生再无饥饿之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有所成方能报效祖国。” 慷慨激昂的广播结束，李星星班级里先是一片寂静，很快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很多人饱含热泪地望着李星星。 被所有目光包围的李星星全身僵直，感觉很不自在。 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张援朝突然冲过来向她深深地鞠一躬，吓她一大跳，“班长同志，你干嘛行此大礼？” 张援朝站直身，大声道：“感谢你，李星星同志！你既救了祁老师，现在又捐那么多钱来帮助我们这些贫困生，我不仅要感谢你，还要写文章寄到报社请他们发表，歌颂你的美好品德，歌颂你的无私奉献！” 歌颂？ 好羞耻呀！ 李星星的纤纤玉手摆得飞快，同桌朱圆圆都看见残影了。 只听她语重心长地道：“张援朝同志，咱们首要任务就是待战高考，写文章歌颂就不必了，你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李星星就是做一点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她只是不希望这些扛起祖国未来的栋梁之才生活在苦难当中，给身体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和病根，因而影响他们的寿命。 李星星看过相关资料。 为了省钱或者省口粮，和祁老师那样一顿只喝一碗素菜汤的人不知凡几。 后来生活条件转好，他们却英年早逝。 第0244章 好人卡 虽然张援朝被李星星制止，没有发表文章，但杨校长毫不掩饰的广而告之，令李星星这位初来乍到、默默无闻的插班生一夕成名。 毕竟是，一万美元！ 谁家要是有一万美元，那真是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都花不完。 在这一天里，总有学生在上课前、下课后到他们班级门外瞅瞅李星星。 认识认识，免得迎面不知。 这时候的大部分人很淳朴，就是好奇、敬佩，或者跑过来感谢李星星，没别的意思。 “你们班里哪位是李星星同志？”有女生拉住出门上厕所的朱圆圆。 朱圆圆睁着溜圆的两只眼睛，“皮肤最白、长相最好看的那位就是了，我同桌，她穿着米黄底小碎花的布拉吉。” 女生闻言就放开她，跑到李星星跟前。 朱圆圆扁扁嘴。 问完就扔，真是没义气。 都不问问她是谁吗？她可是李星星的同桌！ 那名女生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却干净，稀疏的黄毛扎着细细两根麻花辫，一看就是来自特别贫困的家庭，比逃荒要饭的骷髅人强一点点。 她冲李星星鞠躬：“李星星同志，感谢您的无私奉献，您真是个大好人！” 叮！ 好人卡！ 李星星刚想说不用谢，就听她继续道：“我叫时蒙，力气很大，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给你干，我一定义不容辞！” 李星星失笑：“这倒不用，你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时蒙握了握拳头，“我已经听说了你对我们的期望，我一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嗯，加油！”根据李星星查阅的资料，这一年的高考生百分百能考上大学，因为参加高考的不到三十万人，录取名额却有三十多万，录取率高达111%。 随着时蒙的感谢，李星星又收到第二张好人卡。 来自班中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蓝好妹，没爹没娘跟祖父母生活，虽然是城镇户口但家里特穷，之所以取名女性化是老人为了让他健康成长。 紧接着，又收到第三张好人卡、第四张好人卡、第五张…… 收到手软。 放学铃声响起，她飞快地拎包即溜。 顾不上动作慢吞吞的朱圆圆和薛翠了，瞬间没影儿。 朱圆圆瞪眼：“跑那么快干嘛？我想问问她卖的什么作品著作权呢！” 薛翠笑道：“她害羞！” “嗐！有啥害羞的，这可是无私奉献的好人好事，该有记者来采访拍照片然后公开报道的光彩履历。”朱圆圆深谙其中的门道。 吃晚饭的时候，她就说了这事儿，满脸佩服地道：“李星星可真是太伟大了。” 朱爷爷一愣，“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校长广播里说的，粮食都运来了，假不了。”朱圆圆道。 朱奶奶眼睛一亮，“老朱，是不是陈向阳的闺女？住18号洋房的李峥嵘孙女？你和陈向阳是老上司、老下属，把她介绍给咱们家方方怎么样？” “奶，您想得可真美！啥好事都想着我哥，他配吗？再说，人家李星星早有对象了，有爹跟没爹一样，用不着你们来决定她的终身大事！”朱圆圆不客气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听到她捐一万美金才动的心。” 以前，她奶奶虽然眼馋李星星母女俩住一栋花园洋房，背地里说酸话，但李秀红月工资仅有几十元，又是和陈向阳离过婚的，她奶奶压根就看不上李星星。 再根正苗红，也不是大院里长大的孩子。 现在起心思，足见一万美金的诱惑。 作品著作权费用，有一就有二呀！ 第0245章 大战偏心奶奶 朱奶奶听了朱圆圆的话，很不高兴地道：“熊丫头，你哥怎么配不上李星星了？他根正苗红，你爷爷是5级干部，你爸是18级干部！” 朱圆圆差点笑岔气：“您不看看他那副磕碜样儿！” 小时候出天花，留下一脸麻子儿，身量不高，倒有一身沉甸甸的肉，全家就数他最胖了。 长相磕碜就罢了，偏偏没本事，上学从来是倒数，要不是老爷子级别高，他靠推荐上了中专，毕业后分配到机械厂，凭自己连工作也找不到。 这样窝囊的人，她都看不上，何况骄傲的李星星。 夏大厨多好看呀！ 又好看，又会做好吃的。 凡是长眼睛的人都选夏明星，而不是她哥朱大方！ 朱方直接告状：“奶，您听朱圆圆说的什么话！” 朱奶奶连忙安抚唯一的大孙子，“方方，你别听她胡说八道，谁结婚看长相啊？咱们看的是成分，你根正苗红，家风清白，肯定能讨到好媳妇儿！” “我要找个既根正苗红又好看的。”朱方大言不惭。 朱奶奶连连点头，“奶奶肯定给你找一个最好看的女同志。” 朱圆圆撇撇嘴。 伸长胳膊，手里的一把搪瓷勺子伸入朱方跟前的搪瓷碗，快很准地舀走一大勺菜，菜里赫然有两片肥肥白白的猪肉！ 朱奶奶拿筷子敲她手背，“你干啥？没大没小！” 朱圆圆哼一声：“您总是偏心！无论是以前的18号洋房，还是现在的16号洋房，您让我哥一个人住最大的房间，让我们四姐妹住最小的房间，总是把最好的菜放在我哥面前，我不伸长胳膊我吃不到呀！怎么就没大没小了？” “你哥将来得娶媳妇，当然该住最好的房间！”朱奶奶不觉得自己偏心，谁家的东西不是先紧着长子长孙？ 朱圆圆嗤笑！ 朱爷爷出声道：“有什么好菜全部放中间，大伙儿都能吃到。” 朱奶奶悻悻地应了，瞪朱圆圆一眼。 朱圆圆迅速低头吃猪肉，假装没看见。 猪肉不香吗？ 何必看偏心奶奶的大白眼。 朱爷爷扫了一眼低头吃饭的几个儿子儿媳，起身把一大碗丝瓜炒肉片挪到饭桌中央，招呼另外三个孙女：“平平、安安、琪琪，你们趁热吃。” 朱圆圆的堂姐堂妹这才伸筷子挟丝瓜。 和猪肉一块炒的，同样好吃。 猪肉？她们不敢挟。 一直以来，家里只要有好吃的，都是堂哥所有。 她们没有朱圆圆的暴脾气。 朱圆圆恨铁不成钢：“出门别说是我姐妹！看我的！跟我学！” 站起身，挽起不存在的袖子，使搪瓷勺子使出残影，连续挑出好几片肉分放在堂姐堂妹碗里，也给爷爷和自己挟了好几片，“吃，大家吃！都是姓朱的，不能什么好处都让哥给占了，上面是老的，下面是年幼的妹妹，一个人独霸最好的菜，好意思么？” 朱奶奶怒道：“朱圆圆，你给我住手！” 朱圆圆的回应就是再挖几勺丝瓜炒肉片放在她妈碗里，“奶，您可是老红军，自诩思想先进，妇女能顶半边天，那么重男轻女的思想就要不得！” “我怎么重男轻女了？我要是重男轻女，我让你上学？” 第0246章 渣爹的酒终于到了 朱圆圆才不怕朱奶奶，她振振有词地道：“上学是国家倡导的，爷爷发了话，您是不敢公然挑衅才让我们姐妹上学的，和您重男轻女没关系，我们上高中可没花钱。您要真是没有重男轻女的落后思想，男女平等就从吃饭开始，好的坏的大家一起分享。李星星和她哥送营养品，爷爷把别的送给战友，鸡蛋糕留给您，您呢？偷偷给我哥，当我不知道呢？” 她哥在奶奶房间里吃完鸡蛋糕出来正好碰到她，她闻到味儿了。 朱奶奶气得浑身哆嗦，“朱圆圆，你再跟我顶嘴试试！” “您别放大嗓门儿，我听得到！”朱圆圆扒着碗里的高粱米豆饭，“我郑重地提醒您一句啊，凭我哥那副尊容，您就别惦记我同桌了。我知道您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找一个既根正苗红又门当户对、又有钱有房、又有才有貌的孙媳妇吗？恰好，星星现在特别符合您的要求。爷爷，您知道您媳妇儿的思想很危险吗？再不管，叫人怎么看咱家呢？” 陈向阳可不是吃素的。 建国前，朱家和陈向阳、陈燕红夫妻住同一个营区，朱圆圆仗着人小嘴甜，经常到陈家蹭吃蹭喝，比李星星更了解陈向阳。 表面上不吭不响，心里有数。 他和陈燕红没有孩子，陈燕红想收养娘家的侄子、侄女，他就是不同意，梧桐市解放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父母和儿子接到身边，在陈念恩的教育上十分用心，摆明是把所有资源留给儿子，而非外人，即使陈燕红的侄子侄女也姓陈。 朱爷爷沉着脸：“闫爱军同志，圆圆批评得对，你必须端正自己的态度，对家人一碗水端平，不准惦记已有对象的李星星同志。最重要的是，现在是新社会，讲究自由恋爱，别搬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别大搞门当户对的封建风气，咱们家的孩子，成年后找的对象别管是干部子女，还是贫农子女，只要情投意合，都可以结婚！” 朱圆圆鼓掌道：“对，男女平等，婚姻自由！” 朱奶奶不高兴地道：“我都是为了谁？” “反正不是为了我们姐妹。”朱圆圆说出事实，招呼堂姐妹，“吃饭，吃饭，吃完了咱们上楼复习功课，别看奶奶在这儿暴跳如雷。” 朱平平、朱安安和朱琪琪迅速扒饭。 “急什么？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再上去。”朱奶奶道。 朱圆圆扮个鬼脸：“您不是有大孙子吗？男女平等从吃饭开始，以前没保姆，我们才七八岁，您就让我们淘米洗菜刷锅洗碗做家务，现在轮到我哥啦！” 朱爷爷开口道：“闫爱军同志，你和几个儿媳妇跟保姆搭把手，圆圆得替我办事。” “什么事？”朱奶奶顺口问道。 “有个老同志从省城开会回来，下午到的，陈向阳托他给小李同志捎两箱茅台和一些吃的穿的用的，送到我这儿来了，待会儿让圆圆带人给送去。” 李秀红单身，李星星已成人，他一个老头子不适合登门。 第0247章 绿美人 李星星，她目瞪口呆。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始终没等到自己问渣爹索要的茅台酒，以为他得老年痴呆所以置之不理，没想到时隔半年后，他居然托人捎来了！ 她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朱圆圆，听她替渣爹说好话：“你爹捎给你们的东西，可多啦！” 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裹呢！ “有啥？”李星星打开一个包裹翻看。 嘿呦喂！ 大米一袋，面粉一袋，小米一袋，各二十斤。 比他欠李秀红三个月的粮票多一倍，而且光靠三十斤粮票能买到的未必全是细粮。 吃食当中除了六十斤细粮，还有四斤大白兔奶糖、一兜水果糖、二斤白糖、二斤咸肉、四个罐头、两盒午餐肉和四只西瓜、一兜油桃和一兜香瓜。 朱圆圆羡慕得流口水：“你爹对你真好呀！还有穿的和用的。” 搬出来时，她奶奶的眼珠子快掉了。 因为，太多了！ “娘，您开一个黄桃罐头给圆圆吃，招待两位警卫员同志，再给圆圆装一个西瓜、几个油桃和两个香瓜带回去给朱爷爷尝尝。”李星星继续拆包裹，拆出厚厚的一封信和两件布拉吉、一双黑色皮凉鞋、一件蓝白条纹的圆领短袖上衣。 “海魂衫！”朱圆圆惊呼，把短袖上衣抓在手里。 李星星看了看。 这款服装，星星超市库房里多的是。 朱圆圆咂咂嘴，摸了摸，塞回李星星手里，“等我攒够钱和布票，也买一件。” 用的也有，香皂、雪花膏、蛤蜊油、洗发香波和一个崭新的军用水壶，但李星星不甚在意，她比较在意两箱茅台！ 两箱耶！ 她要一箱，渣爹寄来两箱。 白瓷瓶的金轮牌绿美人。 绿美人之所以在后世被人亲切地成为绿美人，是因为背标是以绿色为基调，主要图案是两位飞天仙女献酒，次要图案是青绿山水画，还有中英文简介，整体包装得华贵优雅，气质脱俗，据说刚上市时就好评如潮。 这款酒，只供出口，又因次年改版，导致存世量极为稀少。 半个世纪以后，一瓶绿美人的拍卖价格是二百多万。 渣爹给李星星的一箱里足足有十二瓶，两箱就是二十四瓶。 二十四乘以二百万是多少来着？ 四千八百万。 李星星心里乐开了花：“不错嘛！我买的就逊色极了。” 不能比，不能比。 朱圆圆捧着罐头正吃得十分陶醉。 警卫员不接受，先走一步，她则接受得十分痛快。 闻言，她说道：“李星星，你喜欢喝酒？下回我把我爷爷的酒给你偷两瓶出来，他也爱喝茅台酒。人家喜欢喝茶吸烟，他就和人不一样，一顿不喝酒就馋得慌，经常拿自己的甲级烟和战友换酒喝。” 李星星一口拒绝：“可别，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变成小偷！再说了，我从来不喝酒，我就是喜欢收藏茅台酒。” 朱圆圆挠挠头，不明白酒有啥好收藏的。 吃完罐头抹抹嘴，她站起身，“东西送到，我该回家啦！” “我送你。”李星星把李秀红装在网兜里油桃和香瓜、西瓜拎到手里，到门口递给朱圆圆，“老家还有老人孩子呢，别的就不给你们了。” 朱圆圆一点不客气：“谢谢啦！” 李星星则回屋拆信。 第0248章 往事 看在价值四千八百万的二十四瓶绿美人份上，李星星很有兴致地看信。 刚拆开，信封里先掉出一沓大黑十。 舔舔手指，李星星开始数钱。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张整，崭新的一百元。 李秀红看见了，问道：“陈狗蛋在信里说啥？” “他说，前几个月他接济战友遗孤，实在是手头紧，没法按约给您寄粮票。现在您有工作，我上学，都有口粮供应，他以后不给咱们寄粮票，但每隔三个月会给我寄点吃的用的，钱照旧，并且从这个月起，每个月您六十我四十。”李星星从头看到尾。 李秀红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工资加津贴，陈狗蛋一个月拿一百八左右，给她寄六十就是证据，现在寄来一百元，他自己手里剩八十，而买四斤大白兔奶糖需要十块钱。 就是说，他自己留得有限。 “算他有点当爹的样子。”李秀红轻嗤出声。 李星星则好奇地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秀红沉思片刻，点评道：“一个非常功利的男人。” “我看他对我也不错，为什么由着他娘把我扔了？”李星星继续问。 “你没出生时他就揣着我陪嫁的二十块银元出远门，跟着部队打鬼子，所以你被遗弃和他没关系。”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李秀红没有恶意抹黑前夫，“他们家最坏的是老虔婆。我后来才知道，陈狗蛋上面本来有两个姐姐，生下来就被她和她婆婆摁到马桶里溺死了。” 李星星打个寒颤：“我是不是得庆幸她把扔了然后被爷爷捡到，而不是直接溺死。” 一想到这事，李秀红就痛彻心扉。 李星星能活下来，真是侥幸。 她摸着女儿的头发，“我心里非常感激你爷爷，要不是遇到他，我就见不到你了。所以我对老虔婆的恨，一辈子都消不了！” 李星星道：“我们越过越好，气死她！” 最好的报复方式就是自己过得比仇人幸福一百倍。 李秀红笑了：“好！” 接下来收拾东西，“要不要开个罐头你尝尝？” 李星星摇头，“我不喜欢吃罐头。给你留一瓶，剩下的孝敬姥姥姥爷。您什么时候回家？糖果罐头倒罢了，瓜果得趁新鲜带给他们，咱们留一个西瓜，叫小夏哥一起吃。” 李秀红就笑：“家里的边边角角也种了点瓜果，该熟了，不用专门给他们送。” 梧桐市地邪，啥都不能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 前一晚娘俩才说过瓜果问题，次日早上开门就见到十三姥爷和李大柱。 李大柱举起手正准备敲门，冲李星星笑道：“看，咱爷俩真是心有灵犀，我的手还没抬起来，你就来给姥爷舅舅开门了。” 李星星反倒吓一跳。 抬手一看，七点差十五分。 “大舅，您和十三姥爷几点出发的？这么早就到了。快进来，快进来。” “三四点起床的。家里的瓜菜茂盛，你姥姥和你妗子们摘了些，给你们娘俩送来，省得你们吃一根葱都得花钱。另外拉两车柴火，用来烧水做饭，也不用买了。”李大柱侧开身，让李星星看到他们爷俩身后停在台阶下的两辆骡车。 平板车堆着高高的木柴，以麻绳捆绑得十分结实。 至于他们说的瓜菜，应该藏在木柴底下。 李星星赶紧打开两扇大门，请他们把骡车牵进来，扬声对堂屋道：“娘，娘，十三姥爷和大舅舅来给咱们送柴火送菜了。” 第0249章 最好看 李秀红闻声而出。 见到哥哥和叔叔，顿时喜上眉梢。 进城两月有余，皮肤变白变嫩，脸颊丰润，眼神清亮，头发乌黑，显得年轻了十岁，身穿一件陈念恩给她买的水红衬衫配黑裤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十三姥爷和李大柱呆了一呆，“秀红？” 真是大变样了。 上个月回家，还没这么大的变化。 “哎！十三叔，大哥，昨儿晚上星星还念叨你们呢！陈狗蛋给她寄了些东西，要送家里给你们尝尝。”李秀红说完，直接吩咐女儿：“你拿上粮票和水壶，再把食篮带上，到早点铺子里买豆浆油条和大饼，再看看有没有肉馅饼。” 夏明星送饭，只有三人份，可不够五人吃。 叔叔和大哥两个人在家干的都是体力活，胃口大得很。 十三姥爷不等李星星答应就阻止道：“星星，别去！我和你大舅带饭了，你姥姥才烙的煎饼，又带了大葱和大酱，够我们吃。” 买饭？可不划算咧！ 路过松花县时，李大柱想给他买俩包子垫垫，排队时听人说现在用什么增量做饭法，一斤面粉能多蒸出一两斤的馍馍、包子。 他立刻把李大柱拉走了。 一斤粮票买一斤面粉，回家可以蒸出实打实的一斤半馒头呢！ 李星星闻言道：“煎饼卷大葱有啥好吃的？味道呛得很。” 她就不爱吃。 一溜烟跑到梧桐街的国营早点店，一口气买十个大饼和十根八股油条，一根油条需二两粮票，十根就是二斤，加上大饼的二斤，一共用掉四斤粮票。 排在她后面的市民不满道：“你买那么多，我们后面的怎么办？” 谁不晓得国营饭店里全是售完即止？ 李星星扭头一笑：“不好意思，同志，我家今天来亲戚，需求大一点，明儿就不来了。” 那人闻言倒有点不好意思，“是得好好招待亲戚，你买，你买。” 没有肉馅饼，但有馒头、花卷和包子。 一看就是用增量做饭法做出来的，李星星抿抿嘴，没买，打了五份甜豆浆装一壶。 她从小就喜欢喝甜豆浆，理所当然地认为大家都爱喝。 回到家门口，正好和夏明星碰头，两道目光在空中交错，碰撞出热恋特有的火花。 李星星大眼亮晶晶，“小夏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夏明星欢快地道：“星星，我给你熬了红豆粥。” 李星星高兴地翘起嘴角，“我喜欢喝浓稠的红豆粥，拌一点糖更好喝，我家正好有几斤白糖。小夏哥，你是不是做了葱油饼？我闻到味儿啦！” “馋猫鼻子尖。”夏明星点点她的娇俏小鼻子。 进门看到两辆骡车停在院子里，他微微一愣，“家里来人了？” 李星星点点头，“是十三姥爷和大舅。两人年纪相仿，但十三姥爷历经沧桑，显得比大舅黑一点老一点，腿脚不太灵便。” 夏明星停下自行车，懊恼地道：“可我没有好好打扮打扮。” 穿的是旧衬衫和旧皮鞋。 太不得体了。 “小夏哥，即使你不打扮也是天上最闪亮的一颗星，地上最好看的男同志！”李星星满嘴彩虹屁，左手挽着他的胳膊，“快跟我进来，见见十三姥爷和大舅。” 第0250章 请假 夏明星的存在，十三姥爷和李大柱早就知道了。 因此，见到他，叔侄俩并不奇怪。 十三姥爷很和气，慈眉善目，一点都不为难人，也没有问东问西，“小夏，什么时候有空，跟星星回大李子村转转，她姥姥姥爷都没见过你。” 夏明星激动得要命。 老人要见他，说明他过关了。 于是恭敬地道：“等星星放假，我接星星见过父母再去拜访姥姥和姥爷。” 他巴不得明天放假。 可惜，高考在七月二十到七月二十三，距今一月有余。 真难熬！ 夏明星心里直叹气。 李秀红莞尔，招呼道：“吃饭，赶紧吃饭，明星得上班呢！明星，你到饭店帮我请半天假，我下午再去上班。” 一号半天，今天半天，加起来是一日假，符合规定。 一个月上够二十六天半算满勤。 李秀红记得所有规章制度。 夏明星一口答应，“婶儿，我待会儿给送点菜过来。” 李星星忙忙地咽下红豆粥，张口道：“小夏哥，你别顶着大太阳跑来跑去了，家里有些菜，我再买点就够招呼十三姥爷和大舅。” 假借买菜之名，行取货之实。 她得再弄点东西让姥爷和舅舅带回去给大家分分。 好不容易进一趟城，哪能空手回。 “你得上学。”夏明星残忍地点出事实。 李星星挥挥手，“一会叫朱圆圆替我请假！我不是捐了点钱么？校长昨天用大喇叭广播得人尽皆知，很多人来我们班围观我，太热情了，吃不消，我正打算避一避呢！” 李秀红想了想，赞同：“请两天假，等大家不好奇就算过去了。” 天天被人围观，滋味可不好受。 她刚开始装疯时也有这样的遭遇，总有人来看热闹。 “我顺路给你请假，不用麻烦别人。”昨晚是一起吃饭的，夏明星听李星星说过捐款的事儿，心里佩服得不得了，怪不得她欠债五万港币一点儿都不着急，原来她几幅画就能卖六万九千美元，顶好几个五万港币。 女朋友太厉害，男朋友必须跟上。 吃完饭，夏明星匆匆上班去了，上班前先给母女俩请假。 李秀红换一身粗布衣衫和吃饱喝足的叔兄二人卸下柴火，整整齐齐地码在厨房一角，李星星则跟他们打声招呼，骑着挂两个箩筐的自行车出门。 转一圈回来，箩筐里已装满东西。 路过刘老太家，她正坐在门口打蒲扇乘凉，见到她便笑道：“星星，没上学呀？” “请假了。”李星星停下自行车，犹豫一下，贼头贼脑地左顾右看，发现别家门口都没人，凑到刘老太跟前小声道：“有好东西，要不？” 刘老太急切地道：“要！” 她压低声音：“有肉没？这个月没肉蛋供应，我快馋死了。” 很多有钱人爱吃山珍海味，她不一样，她爱猪肉。 无论是浓油赤酱的红烧肉、酱肘子，还是肥瘦均匀的炒腊肉，她都喜欢。 无肉不欢。 李星星上次给她的，吃完了。 李星星抬手看时间，不着急，她就道：“刘奶奶，我想喝口水。” 刘老太激动不已：“我家里有的是白开水，快进来！” 刚进院，她就把门反锁了，不让外人窥探。 自行车推进堂屋，见李星星从箩筐中拿出一袋大米、两把挂面、一兜鸡蛋、一个熟的酱肘子和一块五花肉，刘老太转身取出一枚红宝石戒指和一枚钻石戒指给她。 两只没法卖掉的戒指换一堆肉和细粮，这生意，真是太划算了、太划算了。 和刘老太一样，用廉价食物换回名贵珠宝，李星星觉得这样的交易进行一百次都不腻。 皆大欢喜。 第0251章 日子过得太好了 这年头儿，粮食为主。 肉，得减掉一个点。 是王。 看见李星星从箩筐里拎出一刀五花肉，十三姥爷和李大柱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一个人能买这么多肉？”李大柱时常到公社到县城，比大李子村的社员们更加了解世情，他们槐花公社供销社收购的禽蛋类根本不往外销售。 原因很简单，全部供给干部家庭和高级知识分子了。 李星星拿的这块肉特别肥，谁都知道是好肉，顶顶好的那种。 李星星冲他眨眨眼，“大舅，看破不说破啊！” 李大柱震惊：“真是在黑市里买的啊？” “您知道黑市啊？”李星星对此很好奇。 她一直以为他大舅是格外循规蹈矩的那种人呢！ 李大柱失笑，“我做大队长，哪里不晓得黑市的存在？就是地下经济嘛！我还亲眼见过地下工厂、地下运输咧！咱们大李子村盛产红薯，虽说吃不饱，红薯也烧心、胃胀，但让人饿不死呀！常有城镇居民徘徊在咱们村子周边，花点钱买上几十斤红薯以渡难关，开地下工厂的买回去做粉条，缺钱的人家很愿意偷偷地卖给他们。另有一些人家挑些瓜菜红薯摸到黑市里淘换票证东西，就是卖钱，价格也比供销社给的高一点。” 黑市，大部分地点在城外。 利益驱使，总有人前仆后继地扎进黑市。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千古不变的至理名言。 黑市里的肉蛋细粮是怎么来的？有些是乡下人自个儿进去卖的，有些是黑市里管事儿的到乡下高价收购，然后再加价出售，也收金条银元老物件儿，还有一些是亡命之徒在深山老林里偷偷地搞养殖、种植，收获后再高价出售，大伙儿一块分钱。 总之，黑市里头复杂得很，自有一套成熟的运行方式，国家屡禁不止。 如今粮食供应困难，就更猖狂了。 最近有好些社员不顾灾荒仍在蔓延当中，偷偷摸摸地卖红薯干，粮店里几分钱一斤的红薯干在黑市里能卖一两块钱，他们大大地发了一笔横财。 翠花都说亏大了。 一篮红薯能卖几十块，够娶两个儿媳妇，可她只换回一个儿媳妇，娘家又是个累赘。 因此，看三蛋媳妇天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李星星听完李大柱讲解他所知的黑市情况，擦一把汗。 她，是高价出售粮肉的一员啊！ 算不算助纣为虐？ 不过，说一句实在话，购买黑市高价细粮肉蛋的一般都是富人，穷人只会尽可能地购买粗粮，或者拿细粮换粗粮，量大管饱。 摸摸鼻子，李星星赶紧道：“娘，切两斤做红烧肉，剩下的捎给姥姥姥爷。” 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啦！ 大家缺油水儿，红烧肉应该是每个人的向往。 她在老李家吃不着肉时，就格外想念油汪汪肥腻腻的红烧肉。 十三姥爷吃惊道：“做两斤红烧肉？不行，不行，过年都没这么奢侈。” “哪里奢侈了？”李星星鼓鼓腮帮子。 怕吓着十三姥爷和大舅，她都没敢拿出猪头肉、酱牛肉之类的熟食，只在五花肉之后拿出一只烧鸡，“在烧鸡店买的，娘给切开摆盘。” 有两个硬菜打底，李秀红再做的就是素菜。 一道清炒丝瓜，一道炒青菜。 油汪汪的样儿又让十三姥爷和李大柱吸气吸气再吸气，到底没吸住口水。 日子过得太好了？ 第0252章 夏家败落原因 李星星常常跟人家做交易，自然不会忘记自己家。 她时不时地往家里偷渡一些粮油肉蛋和各种物资，日积月累，数目委实不少，有底气的李秀红不肯委屈自己和闺女，米面油盐和肉蛋都是敞开用。 炒一盘素菜，她足足用一大勺花生油呢！ 搁以前，想都不敢想，甭说做了。 来不及蒸馒头，她蒸了一锅大米饭。 白花花、香喷喷的大米饭盛出来，十三姥爷和李大柱又呆了。 李星星和李秀红带回家的那些米面，她们娘俩不在家时，李婆子可舍不得做白米饭、白面馍，顶多是二米饭、红薯干米汤、二合面的煎饼卷子，菜里偶尔出现一点荤腥。 那样，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伙食了。 李星星先盛一碗冒尖儿的米饭递给十三姥爷，再递一碗给李大柱。 李秀红热情地招呼他们：“十三叔，大哥，吃啊，别客气，锅里还有饭。天热，饭菜放不住，星星嘴挑得很，不爱吃剩菜。” 十三姥爷震惊道：“这样好的菜剩了也不吃？” 李秀红点点头，“她不吃。” 十三姥爷看向李星星的眼神儿瞬间变了，“太娇生惯养了，谁养得起？” 李星星笑嘻嘻：“小夏哥呀！” 她挺挺胸，骄傲脸：“小夏哥对我特别好，我吃不完的饭菜由他来吃，就不会剩下啦！他很能吃的，他一顿可以吃掉我需要两天才能吃完的饭菜。” 所以，剩菜什么的，不存在！ 十三姥爷闻言道：“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当然，我那么聪明！”李星星递筷子给他，“十三姥爷，您快尝尝我娘做的红烧肉，比小夏哥做的差一点点，下次让小夏哥做给您吃。” 十三姥爷挟一块红艳艳颤巍巍的红烧肉，轻轻一抿，入口即化，“真好吃！” 香得舌头快吞下去了。 在侄外孙女眼里竟然不及夏明星做的？后者做得得多好吃？ 不敢想象。 李大柱也不再跟妹妹外甥女客气。 话，没时间说啦。 先吃。 李星星胃口小，李秀红没那么饥饿，母女俩各吃三五块红烧肉，再加半碗米饭和一些清炒丝瓜、炒青菜就有七八成饱。 “我和娘吃饱了，十三姥爷，大舅慢慢吃。” 闻言，爷俩抬头看她们两眼，接着就是风卷残云似的，一人干掉两碗米饭，四样菜吃得七七八八，他们才放缓速度，偷偷地松了松裤腰带，继续吃，吃到清盘。 十三姥爷用红烧肉的汤汁拌米饭时，忽然道：“夏家的事情打听清楚了。” 李秀红咦了一声：“什么情况？” 李星星的眼睛很亮很亮，“我也听听，十三姥爷您快说嘛！” “夏家败得比十几年还早点，二十年前就大不如从前了，因为夏明星他爹是病秧子，许多珍稀的药材补品都填进他肚子里，在这方面花的银子能打出他那么个人儿，再加上战乱年代经营不善，解放前几年就开始卖房子卖地，最后剩的十分有限，被划归为贫农。” 很多富裕人家是吸大烟、赌博而走向败落，夏家格外与众不同，因而广为人知。 第0253章 不体面的职业 听到十三姥爷的话，李秀红皱眉。 “明星他爹身体不好？严重吗？”她问道。 十三姥爷认真地说道：“说他身体不好，活到今年六十依旧好好的，就是不能干活，富贵病，得精心细养。大嫂仔细问了，说他是早产儿，生下来才两斤出头，隔三差五地就病一场，故而娶了身强体壮娘家有一堆兄弟侄子的老婆，夏明星三兄弟倒是像足了他们娘。” 李秀红放心了。 她就说，夏明星没有虚弱的样子。 接着细问家庭情况，着重于夏大娘和夏大嫂的为人处世。 男主外女主内是传承上千年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一个新媳妇能不能迅速融入婆家，主要看婆媳关系和妯娌关系。 李秀红可不希望自己女儿结婚后就应付一些狗屁倒灶的家务事。 “说来话长了。”十三姥爷道。 李星星两只耳朵竖起来，听她十三姥爷絮絮叨叨。 什么夏父在粮管所当会计，未退休。 什么夏大娘为人不错，爽利人。 什么夏大嫂林岚比较一般，就是个普通女同志，有初中文化程度，在家带孩子，娘家稍复杂一点，但影响不到夏家的任何决定。 什么夏家三兄弟感情好，老大从军，毕业于沪上最著名的军官学校，妻儿在家没随军，老二在松花县一中当老师，上的是师范大学，谈了个在缫丝厂工作的对象，老三是圣约翰大学毕业，现职厨师，哥仨中就数他的职业不体面。 虽然厨师是肥差，但在读书人眼里就是不体面。 李星星嘟嘴儿：“职业无贵贱，小夏哥当厨师怎么不体面了？我觉得很好，他会给我做很多好吃的，一般人会做佛跳墙狮子头吗？” 小夏哥会做饭，她有食材，他们是天生一对。 十三姥爷忙开口道：“这年头儿，厨师可是一等一的好工作。你姥姥说，你嘴馋，找这样的对象正正好，反正咱们又不图人家前程。” 这才差不多。 李星星轻哼。 她是馋夏明星的手艺和长相啦！ 她有钱，养得起家糊得了口，很愿意让男朋友只为她一个人服务！ 可惜，不现实。 十三姥爷吃完最后一粒米，把清盘运动进行得彻彻底底，“秀红，你下午得上班，我们不打扰你们娘俩，该回去了。” 李星星立刻道：“急什么？我收拾一点东西给您和大舅带回去。” 李大柱急忙摆手：“不用，不用，咱们家虽说吃不上精细粮，但比别的地方好，秋冬又能丰收，饿不着。去年饿得狠了，今年的社员干活都卖力气，玉米长得很好，我估摸着秋收后交过公粮，家家户户能分百十斤玉米。” “那是几个月后的事。”李秀红说。 她比李星星更清楚家里的事儿，大李子村不种麦，年年的年中青黄不接。 今年旱成这样，野菜不见得漫山遍野。 李星星想了想，“娘，您只管上班，让十三姥爷和大舅晚上吃过饭再走，我托人给弄些粮食，从城外直接运走，带回去给姥姥姥爷两袋子，剩下的和八位舅舅分一分。” 李秀红闻言道：“多弄些粗粮，细粮就免了。” “没问题。”李星星本来就这么打算的。 聪明？ 第0254章 心痛 下午都好忙碌。 李秀红上班前安排她大哥和十三叔在家里和面、洗菜、剁肉馅儿，说晚上回来蒸包子、蒸馒头给他们带回去给家人打打牙祭。 肉带回去，她娘肯定舍不得吃。 说不定，腌成咸肉留到农忙或者过年。 那可不成！ 自己娘俩吃不完娘家送来的菜，又不适合晒干，索性用来包包子。 李星星又给泡了点木耳、香菇、粉条、虾皮和笋干、梅干菜，又从箩筐里翻出一兜鸡蛋，割两捆韭菜，“再包些韭菜鸡蛋馅的，加点虾皮，味道好鲜！” 她不想干活，紧接着道：“我找人弄粮食。” 戴上大草帽，骑着自行车，顶着大太阳，出门溜达去也。 得找个取粮食的地点。 和老王他们第一次交易的破桥洞就不错，可以二次利用。 确定好，李星星过去勘察一遍，转身回城，再次路过刘老太家门口，见她正跟马大娘叽叽咕咕，便停下来打声招呼。 马大娘一拍大腿：“哎呦喂，大善人！” 李星星一愣：“啥意思？” 马大娘扶着她的车把，“你一中捐美金的事儿，我们都知道啦！” 李星星皱眉：“你咋知道？” “一传十十传百呀！”马大娘的小儿子上高中，嘴又快，他们全家人听说后，整条街就人尽皆知，也炸街了。 一万美金呀！两万多RMB。 疏朗阔绰一如李宅原来的主人。 “你真像你爷爷！”马大娘双眼里饱含羡慕，她小时候远远地见过李峥嵘一面，八面威风，可惜中年丧子，身后凋零，“偌大的家产说捐就捐，一点不觉得心痛。” 李星星最喜欢别人说她像爷爷。 不过，马大娘提醒了她。 原本跟李秀红说给大李子村捐一万美金买拖拉机，正好让李大柱带回去。 她自个儿忙得忘了。 匆匆赶到家，李星星跟李大柱说明情况。 嗒一声，李大柱手里正在搓洗的木耳哗啦啦掉进水盆里。 十三姥爷剁肉馅儿的刀跟着停住了。 “星星，你说啥？再重复一遍。”李大柱的耳朵大约是坏掉了，聋得厉害，他竟然听到外甥女要给大李子村捐一万美金换侨汇券买拖拉机。 李星星认真脸：“我要捐钱啦！美金！” 李大柱结巴：“你娘知道吗？你你你哪来的美金？” “知道的。”李星星小嘴啦啦地说出自己拥有著作版权费，但没说具体的数目，“已经给学校捐了一万，当然不能忘记大李子村。” 根之所在。 美金握在手里才是麻烦。 梧桐街的人知道自己捐钱，肯定有人溯本求源，查探钱的来历，如果知道她手里还有五万九千元，铁定各有主意。 必须尽快解决。 李大柱历经世事，脑子转得多快呀！ 这笔钱太烫手，所以她才捐出去。 他立刻道：“钱，我不能单独带回去，过段时间，过段时间，我带上会计、印章和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亲自来接收，光明正大地捐款，剩下的钱，你得光明正大地处理，以免被人惦记。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几万美金呀，好心痛！” 虽然不属于他，但属于他外甥女，心痛得难以呼吸了。 第0255章 姜是老的辣 在马大娘说话的那一刻，李星星就迅速地下定决心。 既然保不住，当然捐给最大的那位啦！ 她可是很有心眼儿的。 捐出去了，不再有人惦记，甚至得让她三分。 不管怎么说她都在上面挂了号。 李大柱听完外甥女的打算，一个劲点头：“对，对，捐给国家，谁都挑不出错！别人再怎么羡慕、嫉妒，都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家里那些亲戚们也没有理由来找你们娘俩打秋风。” 全捐掉，没钱了呀！ 剩下李秀红的月工资，她们娘俩还得过日子呢。 谁好意思惦记？ 谁惦记，谁没人性，唾沫星子能淹死他们。 “大舅，你们继续忙活，我打个电话。” 李星星找到朱爷爷家。 朱爷爷不在家，家里只有保姆。 这位可不是普通保姆，她是烈士遗孀，手脚勤快，心里有数，在朱家工作好几年了，昨儿听朱圆圆说过李星星捐款给学校的事，正佩服得很。 李星星来借电话，她当然不会不同意。 相信，朱爷爷一定不反对。 李星星一个电话打到陈同志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道：“陈同志，没影响您工作？我想捐一笔款子支援国家建设。” 陈同志十分不解：“捐什么款？” 李星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一遍，“我花不着，留在手里是浪费，捐一万给学校资助贫困师生，捐一万给家乡买拖拉机，剩下的四万九千元想捐给国家，您派人来接收！早点来啊，我快高考了，得复习功课，每天好忙好忙的。” 陈同志惊呆：“四万九千美金？” 挣钱的本事不一般呀！ “是呢，剩下四万九，我一分没花。”李星星骄傲地道，“赚外国人的钱，支援咱们国家的建设，是不是很棒的主意？” “特别棒！”陈同志喃喃地道。 难为她小小年纪，始终惦记着国家。 她拿出来的那批科研资料很详细，科学家们已经根据资料研发出许多先进设备，投入建设当中，为了保护她，不得不抹掉她在其中起到的贡献。 关于她的调查资料，更在数月前全部销毁，不留任何痕迹。 甚至，老领导特地叫他给李星星祖孙安排了一段过去，任何人再调查，就只能查出李峥嵘在组织的掩护下出国办事，悄然而回。 祖孙俩的成分，没有任何问题。 有人问领导，为何单独给她题额，又将李宅发还，领导原话是：“我与李公峥嵘神交久矣，念其功德，听说他有孙女在世，便略加照应。李公捐献毕生家产，可没捐老宅子，咱们国家不能占群众一针一线，发还不是应该的吗？” 算是过了明路。 李星星除了聪明活泼一点，交游广阔一点，生活条件好一点，别的地方和普通女孩子没有区别，毕竟有亲爹亲哥照应，好奇的人很快就散了。 反正不影响他们，不必太关注。 陈同志忽然开口：“小李同志，我不派人去了。” 李星星眼里闪着问号：“啥？” 不派人来，她怎么捐钱？ 陈同志谆谆教导：“我给你们梧桐市一把手薛凡同志打电话，让他明天登门，亲自接收你这笔款子，捐给梧桐市不就是捐给国家吗？没两样。我离你比较远，你遇到什么事，到底鞭长莫及，反倒是捐给梧桐市，当地人得念着你的好。” 拿到这笔款子，梧桐市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到沪上兑换，拿侨汇券采购一批粮油布匹作为市民供应，大伙儿都得好处，就更没意见了。 陈同志打算提醒他们一下。 姜，是老的辣。 李星星学到了。 第0256章 一起行动 事情顺利解决，全家人的心放进肚子里。 夏明星在饭店中无意间听人议论李星星向学校捐一万美金的壮举，而这一万美金为学校顺利换回几万斤粮食，他心知不好。 任其发展，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小瞧人民群众的仇富之心。 现在可是无产阶级当家作主。 下班后，夏明星和李秀红摆脱同事的追问，匆匆忙忙赶回李宅，听李星星得意洋洋地说出决定和陈同志的建议，他们狠狠地松一口气。 解决了，就好。 钱什么的，真是身外之物。 大家平平安安，最圆满。 于是，热热闹闹地开始包包子、蒸馒头，煮一锅小米粥。 夏明星手艺好，亲手调的包子馅儿。 韭菜鸡蛋馅、青菜馅、粉丝猪肉馅、香菇笋干猪肉馅、梅干菜猪肉馅，拳头大的包子，皮薄馅大，足足蒸了八笼，一笼三十个。 一个个白白胖胖，李大柱和十三姥爷目不转睛。 出锅后，家里的盖帘不够用。 案板、笸箩、柳条筐和面盆统统派上用场。 刚端到堂屋，李星星伸手从盖帘上捞起一个包子，左手倒右手，“烫烫烫！” “该！”李秀红道，“没人跟你抢，冷一会儿再拿能怎么着？” “我来吹。”夏明星接手。 “我先替你们尝尝嘛！”李星星总会找到理由，就着夏明星的手咬一口包子，皮破馅出，香气陡然四溢，“我的手气真好，香菇笋干猪肉馅儿！” 李大柱笑：“天生的富贵命。” 一般人，真养不起她。 “新时代了，什么富贵不富贵，别叫外人听见对他们不好。我啊，就盼着她和念恩两个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别无所求。”李秀红说完，招呼叔叔和兄长，“别光顾着说，喝稀饭，吃包子，待会儿得出城赶路，千万得吃饱了。” 男人的胃口就是大。 夏明星干掉十五个包子，李大柱和十三姥爷一人吃十个，又各自喝两碗稀饭。 别看李星星啃得欢快，一个五成饱，两个就吃不了。 夏明星接手她剩的半个梅干菜猪肉包子。 李星星喝着小米粥，“小夏哥，一会你和我们一起行动！我托人弄了些粮食放在城外某个地方，我们拿一点，剩下的让大舅和十三姥爷带回家。” 夏明星忙道：“我那儿有存粮。” “拿着！”李秀红开口了，“天天都是你做了饭送来，消耗多少，我心里有数，哪能总由着我们娘俩混吃混喝呀？星星她爹寄来一些东西，再加上家里的存货，我收拾好了，分三份，我们留一份，十三叔拿一份给我爹娘，最后一份给你。” 又不忘交代李大柱：“谁问包子馒头，就说是托明星向国营饭店买的，别声张。” 天黑后，晾凉的包子、馒头装进箩筐，连同她收拾出来的箩筐和麻袋一并搬上骡车。 李大柱和十三姥爷熟练地驾着骡车，夏明星骑自行车带李星星，李秀红单独骑蓝翎自行车，一行人出了门，消失于夜色中。 顺着李星星的指路，来到她说的破桥洞。 “小夏哥望风，娘和十三姥爷、大舅离远点，我先下去看看粮食运到了没。”李星星安排好，熟门熟路地下到桥洞底下。 第0257章 千辛万苦 李星星极为熟练地往桥洞底下扔粮食。 糙米、玉米面、麦麸各十袋，花生油十桶，大米、面粉各两袋，外加自家榨油剩的一些豆饼、花生饼、菜籽饼。 没跟170吨粮食一起捐出去，因为当初放在粮油店小库房里了。 属于另外一批。 粮食全是二十五公斤装的白尼龙口袋，和塑料油桶一样，没有任何字迹。 老爷子一向考虑周全。 粮油店中带生产日期和品牌、产地的是往外售卖的，没有字迹的肯定是给她囤的。 弄些灰尘稍作掩饰，李星星爬出来，叫夏明星近前，“我望风，你们搬。小夏哥，大米和面粉你各拎一袋子出来，其他的全部搬上骡车。” 细粮不给舅舅。 她又跟李大柱说道：“大舅，你回去跟八个舅舅说，不是的，除了豆粕，其他的我得收钱给人家，糙米、玉米面和麦麸一家一袋，按两毛钱一斤，很便宜了，花生油一块一斤，一家一桶，大米面粉量少，我出钱买给姥姥姥爷，分不分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李星星觉得，舅舅们绝对愿意掏钱买粮。 可能性高达百分百。 他们家家户户有工人，钱财方面肯定不缺，缺的是粮食。 光靠城镇供应的那份限量口粮，不可能人人吃得饱。 除了大舅舅，和其他几位舅舅感情实属一般。 感情是处出来的嘛！ 要不是看在姥姥姥爷的份上，李星星想不到给他们准备。 之所以如此做，是让姥姥姥爷知道儿子们也有，他们可以放心享用外孙女的孝敬。 打着手电筒下去搬粮食，一行人全程呆滞。 李大柱脱口道：“星星，啥门路呀？” 一口气弄来一二千斤的粮食。 虽说以粗粮为主，但那是粮食啊，可以填饱肚子的粮食！ 还有油。 清亮亮、香喷喷的花生油。 李星星坐在桥头上晃荡着腿儿，“都说保密了，干嘛跟你们说呀？人家可不希望我透露出一丝一毫关于他们的消息。” 李秀红则催促道：“大哥，别啰嗦，快点！” 搬上车，摞整齐，盖上骡车上面本就有的破油布，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只留了一块儿豆饼用石头砸碎了喂骡子。 离开原地，又送他们一程，叮嘱他们千万小心，李秀红方携女儿、女婿回城。 担心路上遇见逃荒者被抢，李大柱和叔叔没敢走大路，更不敢走小路，而是利用自己对梧桐市及其周边的熟悉程度选择平时没人走的地方。 压根没有路，披荆斩棘，走得万分艰辛。 直到后半夜，爷俩才赶到家。 不敢停留，悄摸摸地进老李家。 李婆子和李老头儿年迈警醒，开门见到他们吓一跳：“怎么给做贼似的？” 李大柱全身都湿透了，“可不是跟做贼一样吗？秀红和星星托人给弄了些粮食，我们爷俩一路上都吓死了，怕被抢。” 李老头儿揭开油布打灯一照，“我的天老爷！” “好东西在箩筐里，馒头包子大家分，其他的归您二老，是秀红和星星的孝敬。”李大柱先把箩筐卸下，搬进堂屋，然后才卸粮食进偏房。 看到两筐大馒头和大包子，李婆子和李老头儿又呆了。 “天气热得很，赶紧掏出来晾一晾，别捂馊了。”李大柱的话瞬间提醒了老两口，忙把家里的盖帘、笸箩、簸箕拿出来，晾馒头包子。 忙碌间，李大柱已把一切交代了。 李婆子当机立断：“你们先歇歇，早上叫孩子们来吃饭，我来热包子，天热可不能放。至于粮食，只跟你媳妇和你弟弟弟妹们说，不告诉任何人，让他们晚上来交钱搬回家。” 先把给他们老两口的箩筐、米面给藏好喽！ 第0258章 第一次上头条 且不说老李家一大早是怎样的欢声笑语，李星星很快迎来梧桐市的一把手薛凡。 李秀红特地请假在家陪她。 她可不放心让女儿一个人面对那么些人精。 和薛凡同行的，有他的秘书、管理财务的会计，有市里的二把手、三把手，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文质彬彬，衣着朴素，不乏有打补丁的。 李星星睁着圆溜溜的两只大眼睛。 竟然、竟然有两位在几十年后身居极高位的领导！ 薛凡是一个，叫常征的二把手是一个。 不能说他们兴师动众，四万九千美金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兑换RMB就是十几万。 他们甚至带来了记者，扛着相机。 要采访李星星，要拍照。 一个女学生，捐助一万美元资助贫困师生，又把余下的钱捐给国家，可是大好事。 时下讲究的就是无私奉献。 好人好事本就应该被公开报道啊。 只有这样，才会引起人民群众的敬佩、效仿。 李星星捂着半张脸，“拍照就不用了？” 感觉真的好羞耻！ 薛凡跟她握了下手，笑道：“用的，用的，登报必须有照片。李星星同志，我代表我们梧桐市的人民群众感谢小李同志你的无私奉献，有这笔外币，我们梧桐市就能采购十万斤粮食和大量布匹豆油，解决人民群众的部分困难。” 李星星真没那么高的觉悟。 她是怕麻烦，才急于甩掉这块烫手山芋。 而且前提是她不差钱。 如果她缺钱，才不会捐咧！ 心虚地接受各种花式表扬，李星星绷着脸，表现得特别稳重。 末了，薛凡赞叹道：“李星星同志，你比我女儿小一岁，真是比她强一百倍！我本以为你像学校捐助贫困师生已是大善，没想到你竟然把剩下的全部捐给人民群众。” “您女儿？”李星星很好奇。 姓薛？姓薛？ 该不会是薛翠？ 仔细看眉眼，确有一两分相似。 薛凡的回答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和你在同一个班上学，我听她说过你很多次，可以说咱们虽未谋面，但我久闻你的大名，实在是优秀出众。” 李星星掩下心中的疑惑，不好意思地道：“您真是过奖了。” 她忙道：“咱们说正事，我把钱拿出来，您和各位清点一下，进行确认。” 记者忙举起相机。 李星星长得漂亮，打扮得亭亭玉立，非常上相。 摁下快门，拍了好几张照片。 有她的单人照，有她和大家的集体合影，有薛凡和她握手的一幕，有她捧出四万九千美金出来的一幕，有她签捐献书的一幕。 虽然是黑白照，但拍得很清楚。 两天后，李星星低头在美金旁边签字的一张照片登上梧桐市早报头条。 人生中的第一次头条。 文章的字里行间，全是朴实的彩虹屁！ 夸得李星星认为他们说的是仙女，不是自己。 真是没眼看。 李秀红却与有荣焉，一口气买二十份报纸。 “下次你大舅来，让他捎几份回去给你姥姥姥爷看一看，再拿几份送给邻居们看一看，我再收藏几份。”她喜滋滋地做好分配，做好事当然要留名呀。 不留名，谁知道你做好人好事？ 捐钱的初衷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 第0259章 爱心牌电风扇 不用李秀红刻意宣扬，街坊邻居全知道了。 一份报纸仅需两分钱，梧桐街居民家庭较周围富裕些，按月定报纸的人家不在少数，又有些职工上班时可以在办公室看报纸。 李星星的照片和报道，位置显眼。 只要不是瞎子，只要不是文盲，都能看明白。 没像上次那样炸街。 原因很简单，大家有好处呀！ 一个个心里跟明镜似的。 十万斤粮食相对人口来说虽然少得可怜，但运进梧桐市里，总有人能沾点好处。 主要是布啊，加起来几百匹，大家有机会抢购！ 远在松花县的林岚，挥舞着报纸奔进屋，声音急促：“娘，娘，娘，你看到梧桐市今天的报纸了吗？小三他媳妇竟然捐了十几万！” “十几万？”夏大娘一把夺过报纸展开看究竟。 一目十行地看完，她道：“哪来的十几万？放屁！明明是四万九千。” “娘，您说的是美金，我说的是RMB，折合下来，四万九千美金不就是十几万吗？我听人说，十几万的侨汇券有六百匹布的供应券、四五千斤的油、六千多斤的糯米和六千多斤的黄豆、六千多斤的豆类食品，还能换七八万斤的粮食！可以堆成山了。”林岚羡慕得眼睛滴血，“那么大一笔钱全捐了，小三知道吗？” 要是当嫁妆带到夏家该多好？ 她做大嫂的随便拿点回娘家，就够爹娘兄弟顿顿吃大米白面了。 夏大娘眉梢一挑，严肃地道：“小三他媳妇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需要小三当家作主！没结婚呢，你就惦记，你想干嘛？你进门七八年，不管是你结婚前我们家给的聘礼，还是婚后老大给你的生活费，我可没要一分！” 同理，无论李星星家里有多少钱，她都不会过问。 这年头儿，手里握着一大笔广为人知的财富，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捐款，是聪明人的聪明做法。 夏大娘心里相当欣赏李星星，恨不得夏明星立刻把她娶进门，可惜她正准备高考，无论如何都不能打扰她。 如果人人都有她的善解人意，那就天下大吉了。 李星星现在是梧桐市的焦点，她担心自己惨遭围观，继续请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复习功课。 人怕出名猪怕壮，她不努力都不行。 如果高考没有好成绩，人家肯定用各种各样的言论包围她。 真是太惨了！ 她的梦想是做咸鱼呀，怎么混到如此地步？ 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赶在捐钱之前给大舅他们弄粮食让他们回去，搁现在，打死她都不给弄，以免有人在暗地里窥探她们家。 “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李星星哀怨地趴在大案上看夏明星。 “耐心点，很快就到头了，刚开始他们觉得新鲜才关注你，粮食供应越来越困难，发现公粮交不上来，他们就不会有闲心了。”夏明星说完开始扯出一团电线。 他给李星星带来一台电风扇。 铁疙瘩似的，非常沉，放在案上都不带晃一下。 电线有一点短，夏明星带来工具给她接长，插头入座，打开开关，四个蓝色铁制扇叶子呼呼地转起来，送出阵阵热风。 天气热，风不凉。 但，李星星心里是舒坦而甜蜜的。 第0260章 不吃进口粮 夏明星，他可能是一位言灵师。 即使有男朋友陪伴，李星星也快憋疯了。 憋在家里一个多星期，于六月二十号把陈念恩给她准备的半箱卷子全部做完，李星星溜出家门寄出去的同时买一份报纸，忽然看到一个爆炸性新闻。 真正的、万众瞩目的头条。 邮电局卖报的工作人员跟她说道：“是不是有钱人都喜欢捐款？这人捐得比你多。” 李星星道：“我和他可没法比。” 她早有预料，不意外。 今天的头条是：原籍梧桐市的沪上大资本家赵海云继捐献数千万家产后，又斥资将近七百万美金从国外进口10万吨粮食，目前已平安抵达沪上码头！ 全是小麦、稻谷和玉米。 在码头上，赵海云对这批粮食当场做出妥善安排： 其中3万吨分别支援京津沪的贫困户，家庭平均收入低于八块钱或者人均口粮低于十五斤均可申请，1万吨回报家乡梧桐市贫困户以及下面的缺粮农村社员，余下6万吨由国家发往灾区人民进行救助，争取将每一粒粮食送到最有需要的人民群众手中！ 李星星捐的四万九千美元与之相比不过小巫见大巫，人民群众的关注度自然转移到赵海云身上，包括梧桐市居民，全在议论纷纷。 无数掌声、无数赞誉像潮水一样涌向赵海云。 李星星格外感激他。 终于，终于可以踏出家门上学堂啦！ 上学的时候想在家里睡懒觉，现在天天睡懒觉，她又想上学了。 人心就是不知足呐！ 看看路边风景，美哉美哉。 真没几个人关注她，进了教室，只有朱圆圆和薛翠相继把自己整理的复习资料借给她看，“你不在学校的时候，老师讲到的内容。” “谢啦！”李星星双手接过。 朱圆圆不怀好意地道：“真心谢的话，就让我挑一件布拉吉。” 李星星呆了呆：“你不是从我那儿拿两件裙子了吗？” “我妈这个月发工资，又给我十块当零花钱了！”平时护着妈，不是没好处，朱圆圆喜滋滋地掏出一张大黑十拍在李星星手里，双手合十：“拜托！” 李星星塞回去：“没新的啦，我娘都给洗了。” 虽然有些根本没上身，但一时之间不想再卖给朱圆圆呢！ 饥饿营销了解一下。 闻言，朱圆圆一下子就蔫儿了。 李星星侧头她上哪一门课，朱圆圆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听到门口有人慷慨激昂地道：“打死不吃进口粮！资本家从资本主义国家买回来的粮食，沾着资本家剥削压榨劳动人民的血汗，做出来的是人血馒头，会腐蚀我们社会主义的心灵！我们一定要抵御他们的侵蚀！” 话音未落，人已走进教室。 除了同桌和前后桌、左右桌，李星星对班中的同学并不熟悉，最近也就班长张援朝和受捐助贫困女生时蒙给她留下一点印象。 所以她不认识这位和张援朝说话的男生。 朱圆圆嘀咕一声：“傻子！” 饿极了连树皮草根都吃，谁在乎是进口粮还是国产粮？有粮食吃就该额手称幸了。 李星星眼尖啊，她揶揄道：“这位同学口口声声说不吃进口粮，可你为啥用进口货啊？口袋里别的是派克钢笔？美国的。” 第0261章 辩论 本来热热闹闹的班级，因为李星星的一句话瞬间鸦雀无声。 若有一根针掉地上，必然清晰入耳。 太毒了！ 这嘴。 朱圆圆噗嗤一笑。 仔细看两眼，她说道：“真是派克钢笔！最近两年才进口的，一支好几十块钱，我在百货大楼里见过，我买不起，最终买了一支英雄牌钢笔。” “我用的是大金星。”李星星骄傲地秀出来。 南英雄，北金星。 口口声声说不吃进口粮的男同学瞠目结舌，一张脸蛋涨得通红通红。 “我！”他半天说出一个字。 李星星理解他对资本主义国家的愤恨，但对他的观点不敢苟同。 老美对自己国家进行各种封锁，不单单是技术方面，还有贸易方面，赵海云进口的粮食都得绕开老美，托友人经由法国进口运到香江，再转运沪上。 没办法中的办法。 别说赵海云，就是国家搞进口，都得绕开老美。 恨是对的。 可，粮食有错吗？ 难道他不知道很多老百姓正活在极度饥饿当中？ 若有粮食，谁吃人？ 10万吨粮食能救多少人，他心里没点数？ 成年人了，不会不懂。 李星星翻开课本，眼若寒星，“别光说，得身体力行才行。同学，你的行动诚实，和言论不一致，你让大家怎么相信你不吃进口粮呢？各个百货商店里有进口商品，囊括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你倒是建议国家把它们全部撤柜呀！赵海云同志的善心被人如此曲解，耗费七百万美金、用尽所有人情才运回来的10万吨粮食又该何去何从？” “出自富裕家庭嘛，月月吃商品粮，当然不知道人民群众的需要。”朱圆圆讥笑道。 薛翠深以为然，开口说：“林寻同志，你大可不必如此愤慨，真的！因为你根本不符合这批进口粮捐助对象。第一，你的家庭人均收入不低于八块钱，第二，你们家的人均口粮不低于十五斤，又是城镇户口，而非贫农出身，令尊每个月可享受特殊供应。我们的口号是打倒资本主义，不是摒弃资本主义国家的所有，而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吃资本主义国家的粮填饱我们的肚子，回头打倒资本主义国家，解放被剥削被压迫的工农子弟！” 李星星鼓掌：“对！就该这么干！像我，我就挣外国人的钱，既给咱们国家增添外汇，又可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吃饱喝足，努力为国家的发展做贡献，早日赶英超美！” 薛翠的言论，和她不谋而合。 冷静，不偏激。 对时局有比较清醒的认知。 朱圆圆撇撇嘴，白薛翠一眼，风头又被她抢走。 薛翠一开口，林寻不作声了。 祁老师进来打破僵局，一眼看见李星星，笑眯眯地道：“李星星同志回来上学了？让咱们鼓掌欢迎！她是咱们学校的功臣，我是受益人之一，她也是梧桐市的功臣，会有更多的人受益，上面点名表扬她和赵海云同志的赤子之心，号召人民群众向他们学习。” 第0262章 改变 祁老师拿出国家发行的最新报纸。 华夏日报比梧桐市早报级别高、发行广，乃是国家之喉舌，更加深入人心。 他显然听到林寻同学在门口的偏激言论，扬了扬手里的报纸，接着道：“大家不用担心吃不吃进口粮的问题了，经过研究决定，国家拟向国外进口粮食五百万吨、一亿美元的古巴糖，刚刚发布的最新消息，需五亿美元。因咱们国家外汇储备严重不足，仅有一亿美元，准备在出售八千万两白银的基础上，再出售黄金四十万两，白银六千万两，两者总价值一亿四千万美元。收支相抵，仍差五千万美元，需要减少进口或者出售金银物资以求平衡。” 他说的这些内容，许多同学听不懂。 国家已有一亿美元外汇储备，出售黄金白银获得一亿四千万美元，明明多于外汇储备，为什么还差五千万美元？ 李星星却听懂了。 外汇储备不能在国内交易，全靠出口进口使用外汇来维持平衡，一旦进口大于出口，这份平衡就会被打破，她记得赵海云说过，今年出口粮食二百多万吨，进口五百万吨，显然超出出口总数，何况还有一亿美金的古巴糖。 听祁老师继续道：“为了可以在短时间内进口大量粮食，我们国家决定撤销工业设备的进口、撤销原定的出口粮食计划，承受巨大的政治压力，选择用延期付款的方式，先付40%的现款，需两亿美元左右，余下60%在延期归还后需缴纳利息。同学们，国家已经在努力改善我们人民群众的粮食供应问题，我们是不是得尽一点心意？” “是！”同学们异口同声。 祁老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放学回家后，请同学们转告家人或者周围的街坊邻居、父老乡亲们，若手里有金条银元以及首饰一类，动员大家拿到到银行兑换现金，因为国家急需用黄金白银换外汇买粮食！” 立刻就有同学说道：“我家好像有银元，袁大头，好几十块，都是以前留下来的，我回家就让我爷爷找出来拿去银行换钱。” “一个银元可以兑现金一元，一两黄金则是一百三十元。”祁老师适时地开口。 同学们踊跃极了。 “很多人家都有袁大头？我家也有。” “我小时候记得银元比现在贵一两毛，分袁头、孙头、杂牌，等级不同价格不一，现在全部定价一块了。” “有人来收银元，才给九毛一个，还不如到银行换钱呢！” “我家大院隔壁住着军阀的姨太太，她以前珠光宝气，手里肯定有金条银元或者金银首饰，我回家就动员她为国家出一把力。” 李星星没有参与其中，她很迷茫地望着祁老师。 如果、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关于粮食进口和金银出口是明年的事儿，而决定这件事的会议举办时间是今年年底。 所以，历史改变了？ 放学后，李星星匆匆回家，到自己房间里反锁上门，找出自己曾阅览过的一些资料，果然翻出六十年代进出口记录，证实自己的记忆没出错。 提前进口，是不是说明困难时期可以提前结束？ 好事儿！ 李星星喜滋滋地把书放回书架，不小心碰到繁体版的《资治通鉴》，掉落到地上，从书页里飘出几张纸。 什么东西？ 第0263章 爷爷的一家 纸是折起来的宣纸，李星星捡起来逐一展开。 大大小小好几张，绘有不同的人物像，都是老爷子的作品，工笔彩绘，画面淡雅。 她很疑惑，“爷爷什么时候夹进去的？我竟然不知道。” 爷爷的秘密真的好多哦！ 随即哑然失笑。 《资治通鉴》太深奥，这个版本的块头超大，又是竖着的繁体字，她没大看过，这是爷爷的最爱，摩挲得纸张起毛边，而自己一般看小块头简体版。 是她没有看，不是爷爷故意隐瞒。 李星星低头看纸，上面是她不认识的少年。 说是少年有点不合适，瞧年纪大概在十岁上下，只能说是男孩。 留着辫子，五官平平，不帅。 眼神儿倒是格外精明，有点像爷爷。 爷爷？ 李星星盯着留白处的一行字：“爱子李浩小像”。 李浩，是爷爷早逝的独子。 浩，是非常好的一个字。 从水，原因是李浩命里缺水，水能救命，却没料到他最终葬身水域。 他的死亡，是老爷子一生的痛。 翻下一张，仍是李浩的肖像，藏身假山石下摇头晃脑读书的样子，书的封面赫然是《资治通鉴》字样，周围蝶舞猫戏牡丹花，画得活灵活现。 那么小就读《资治通鉴》，厉害啊！ 难怪爷爷把画像夹在这套书里。 李星星佩服得五体投地。 继续翻，翻到一张“李浩踢蹴鞠”。 最大的一张画像是一家三口，上面的中年男子赫然是年轻版爷爷，穿着官服，旁边的女人生就一张瓜子脸儿，眉清目秀，一身整整齐齐的老式旗袍，挂一串碧绿的翡翠珠链，双腕戴四只同色翡翠手镯，配有翡翠戒指、翡翠耳环、翡翠簪子，优雅端庄。 李浩约八九岁年纪，没像父母那样坐得端正，他侧身趴在梅花茶几上，翘着一条腿，伸手扒拉几上的翡翠白菜，好像在抠白菜叶子！ 原来，爱翡翠是家传之风啊！ 翡翠白菜耶！ 雪白的白菜帮，碧绿的白菜叶，露出一点黄绿的菜心，整体栩栩如生。 然而，明明画的是合影，李星星却感受到满纸悲伤。 爷爷早年丧妻丧子，人至晚年，为妻儿画像时焉能无动于衷。 李星星轻叹：“爷爷的妻儿要是没死就好了，足慰爷爷亡灵，我也可以把爷爷留下的宝藏地点告诉他们，让他们取出来用。” 可惜，不太可能。 如果老奶奶活着，也得九十多了。 现在的平均寿命低得很，岁数上八十的都少之又少，何况九十。 李星星找出一个盒子，郑重地把画像叠好放进去，又翻看《资治通鉴》，不意外地找出一些画像、书签，有素描、有工笔画，书签上更有爷爷的随笔。 全部收到盒子里，然后和爷爷的日记为伴。 担心有人突然登门造访，李星星没敢在随身家中久留，很快出来下楼，抬手看时间，是自己去饭店找男朋友呢？还是等他回家做饭？ 最近没法儿出门，都是夏明星来她这儿做饭再陪她复习功课。 没等她下决定，有人敲门。 第0264章 来生意了 李星星过去打开大门。 来的是刘老太。 笑眯眯的，很慈祥。 李星星很惊讶：“快请进，您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进去说。”刘老太颤巍巍地随她进了屋。 李星星请她落座，给她冲一碗麦乳精。 别人眼里极金贵极难得的东西，在她家里却是司空见惯，借口很好找，就说是渣爹寄来的钱，当然随便她买买买啦！ 刘老太眼里流泻出丝丝笑意，从怀里取出挽成疙瘩的一个手帕包递给她。 “前些日子有个老朋友来找我玩，闻到我做红烧肉的味儿，百般追问源头，我说是用珠宝到黑市里找人换的，她托我下次帮她弄点肉蛋细粮。怕她发现端倪，我今儿才来找你，你要是方便的话，过几天给我多送点。不亏待你，这是她给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哦豁！ 哦豁！ 意思是自己的生意版图扩大了？ 老客户带新客户，隐秘又不张扬，更不用见面，维持神秘感。 李星星打开手帕包，差一点被闪瞎眼了！ 一枚蓝钻戒指哦！ 蓝钻！ 枕形切割，闪耀着晶莹的纯净的湛蓝光芒。 肉眼看，很干净。 镶嵌工艺十分精美，两侧各配一粒桃心形白钻石，桃尖在下。 李星星挠挠脸。 继粉钻后，她变成拥有蓝钻的少女了？ 也太棒了叭？ 十八岁前见都见不到的顶级钻石，这会儿可以玩一颗再玩一颗！ 比金老太给的那颗粉钻大一圈儿，同样好看。 “刘奶奶，你老朋友好有钱哦！”李星星由衷地道。 刘老太失笑：“她以前自己做生意，在沪上倒卖过地产，开过电影公司，手里的好东西比我多得多。如果不是金太太出国前送我一些珠宝，再加上我婆母临终前把私房留给我，我手里原有的那点东西压根儿不能入眼。” “她是什么来历呀？我得问清楚，会不会给我们带来危险。”李星星说。 刘老太没有隐瞒，“藏着掖着都来不及，谁宣扬出去呀？绝对没危险，谁家不往黑市里走一遭儿？她叫蓝玉，今年四十八岁，原是一位大军阀的姨太太。后来兵败逃亡，蓝玉随夫定居沪上，很是逍遥了一些年。在沪上的时候，我、她和金太太、赵太太经常一起打牌打麻将。赵太太就是捐10万吨粮食的赵海云之妻，听说她和一双儿女出国时光珠宝就带走五十箱。十年前，国家颁布婚姻法，规定一夫一妻，老军阀为了表明自己对国家的忠心，把姬妾们统统遣散，蓝玉便搬回梧桐市，国家给安排一份图书馆的工作。” 李星星小嘴呈O型。 姨太太啊！ 得宠的姨太太，确实比刘老太这种不得丈夫之心的原配夫人更有钱。 还有赵海云的老婆，居然带走五十箱珠宝？ 妈呀！ 难怪赵海云送给自己五箱珠宝表现得不痛不痒。 李星星麻溜儿地把蓝钻戒指套在自己手指上。 无名指戴着有点大，中指刚刚好，没歪到一侧。 “你手白，又纤细，戴得很好看，珠宝只配美人戴。”刘老太赞美道，“我听蓝玉说，这颗钻石重12克拉出头，是二十多年前一位沪上富商从美国钻石商手里买的，当时花了两万美元，后来送给蓝玉做生日礼物，她都没戴过几次。” 现在的两万美元也不是小数目啊，何况二十几年前。 李星星举起手仔细端详。 成色十足的蓝钻，六十年后送上拍卖场，轻而易举地卖到几千万美元！ “我可占大便宜了！”她小声道。 刘老太摇头，“蓝玉不大喜欢钻石、宝石，她喜欢翡翠，达到了非常痴迷的程度，光是段家玉飘花手镯，她就收藏三对，还拥有慈禧太后生前常戴的翡翠手镯、翡翠护甲套、翡翠朝珠、翡翠十八子。金太太送给你的蓝水绿翡翠，晶莹剔透，浓郁柔亮，蓝玉一见钟情，向金太太重金求购几次都没成功，若有机会见她，你在她跟前可别说漏嘴！” 原来又是一位翡翠发烧友！ 李星星扑闪着大眼睛：“您放心，您不说，我不说，她绝对不会知道。” 好东西，当然攥在自己手里，概不出售。 第0265章 你情我愿 李星星收下蓝钻戒指，却没有立刻给刘老太送东西。 好像，刘老太是来她家串门儿。 喝一杯麦乳精，说几句话，刘老太回家做饭。 两手空空地来，两手空空地回。 往后的一些日子里，只要李星星在家，刘老太就来串门儿，做出两家关系好的表象，以消除外人的疑心。 慢慢儿的，倒和李秀红熟了。 两人都是被丈夫抛弃的人，难免惺惺相惜。 刘老太独居，年纪大却不孤僻，李秀红则是豁达善良的性格，见她小脚不便，遇到自己可以帮忙的事儿便搭把手，也不求回报。 试问，谁不喜欢好心人呢？ 远亲不如近邻。 就是察觉到李秀红似乎不知自己和李星星私底下的种种交易，刘老太在李秀红跟前守口如瓶，说话小心，不敢泄露一个字。 平安无事，李星星并不阻止她们的接触。 不知不觉，时间跨进七月。 更热了。 没有一滴雨。 李星星蔫蔫儿的，万分不想上学。 是的，继头条事件后恨不得上学见风，她现在又热得不想出门了。 家里有风扇，教室里可没有。 人多，窗户又小，简直透不过气。 汗味儿重得很。 李星星被熏得头晕眼花，苍白着一张脸向祁老师请假，“头晕、难受、想吐、肚子疼，我觉得我可能中暑了，想回家歇一歇。” 几次随堂测验，她的成绩都不错，祁老师很大方地批了假。 “回家多喝点水。”他叮嘱道。 “谢谢祁老师！” 出了校园走出一段路，李星星立刻活蹦乱跳。 今天是五号。 又到她给人送粮食的日子了。 骑车出城，找地方熟练地乔装打扮一番，再到城北水库附近，先谨慎地四处勘察，方圆数里不见人影，方回到榆树西侧掘地三尺。 揭开缸盖一看，自己一个月前放的东西果然不见了，只有两只瓜皮绿翡翠手镯压着一张草纸，依旧是歪歪扭扭的字：“君如约而至，赠以重礼，鄙人无以为报，遂以玉钏相谢，家有临产之妇，若有红糖小米鸡蛋，愿再以重金相许。” 一股于困难时期苦苦挣扎求生的气息扑面而至。 李星星叹一口气。 先放大米、面粉和小米各一袋，每袋十公斤，接着用两个密封的玻璃罐装十包红糖、四罐婴幼儿1段奶粉，特地拆开包装倒进玻璃罐。 最后，再放一兜鸡蛋和一兜大白兔奶糖、一兜和田大红枣、两只腊鸡。 仁至义尽了。 李星星觉得。 怕对方不知奶粉的作用，或者舍不得给孩子喝，她掏出一张白纸，用钢笔写左手字：“婴儿奶粉限一个月内食用，逾期则有害无益，若需要则留言，次月再送。” 掩上土，她迅速返城。 先不改装扮，走梧桐街后街，顺路敲开刘老太的家门，从车上卸下一只沉甸甸的麻袋放到院子里，挤挤眼睛不说话，转身就走。 她准备溜达两圈卸了妆容再回家。 刘老太认出李星星的眼睛，会意，由她离开。 离得近，什么时候送珠宝都可以，不会赖账的。 李星星喜欢她的珠宝，她又何尝不馋李星星能拿到的粮油肉蛋？ 你情我愿，交易愉快。 第0266章 呼吁 反锁上门，刘老太拆麻袋。 翻出肉、蛋、米、面和红糖、白糖、桂圆、红枣等物各两份，她便心里有数了。 一份是她的，一份是蓝玉的。 自己满意，蓝玉就一定感到满意。 一般人可弄不到这些东西！ 迈着小脚，一样一样地运进堂屋锁进橱柜，藏好麻袋，刘老太攥着大蒲扇，锁上门去找蓝玉，却见几个青年男女堵在她家门口说话。 蓝玉双手抱胸，倚着门框，唇畔似笑非笑。 虽已年届中年，但她身材丰腴，皮肤雪白，瓜子脸，两道秀丽的眉毛斜飞入鬓，头发乌黑浓密，一件酒红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衬得她整个人又娇又媚。 如果李星星在场，她一定可以认出正口沫横飞劝说蓝玉的青年男女，打头的青年乃是口口声声不吃进口粮的林寻同学，其余几个也是积极响应祁老师号召的同班同学，动员人民群众把金银首饰拿到银行兑换现金以支援国家出口赚外汇。 热血沸腾的他们，不怕热，不怕累，四处奔走，到处呼吁。 半个月以来，收效甚佳。 许多老百姓纷纷拿出家里积存的金银首饰和袁大头等物到银行兑换，但普通人家能有多少金银之物？加起来不及资本大户的零头。 他们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蓝玉。 她一直没动静。 今天是林寻等人第四次找上门了。 蓝玉不耐烦地道：“我哪有什么金银首饰？早八百年响应国家号召，全部送到银行付之一炬了！你们不信，可以到银行查，我当时兑换一大笔钱存在银行里，一定有记录！说一百遍了，谁家里有金条银元和金银首饰，你们找谁去，别找我！” 林寻闻言便道：“你可是大军阀的姨太太，最是珠光宝气。” 有钱人，哪个不给自己私留一些金银财物？ 蓝玉翻个大白眼：“那是十年以前的事情，现在我们遵守国家婚姻法，早就没有任何婚姻关系，你别在这儿满嘴乱吣！” 刘老太走过去，“蓝玉，发生什么事了？” 蓝玉见到她，收敛怒色，“刘大姐，你来找我？” 刘老太嗯了一声，没来得及开口，林寻就转身看向她，双眼精亮，“你是以前住在16号洋房的刘家老太太？我们正准备找你。” 刘老太皱眉：“找我干嘛？” 林寻慷慨激昂地把国家进口五百万吨粮食的宏伟计划一一道出，“你们这些军阀的姨太太、资本家的大太太，享尽荣华富贵，手里一定握有无产阶级工农群众所没有的金银珠宝，现在国家需要你们，请你们全部拿出来送到银行！国家不占你们的便宜，按市价予以现金！银元仍是一块钱一枚，黄金则提升到一百七十元一两，比上个月之前足足贵了四十块钱！” 刘老太摆摆手：“谁不晓得我家死老头子出国前把家产变卖得干干净净，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大宅子？别说黄金，我连一块银元都没有，你们找错人了。” 林寻满脸不信：“怎么可能？” 刘老太淡淡地道：“你爸是房管局的林局长？你问问他，收房子的时候是不是满屋空荡荡，就剩一些旧家具和我一些旧衣服旧衣料。” 她提前把财物悄摸摸藏到蓝玉家里，然后于事后转移到自己住的小房子。 自始至终，帮忙搬家的房管局工作人员没看到一根金条一块银元。 蓝玉顺手锁上门，挽着刘老太的胳膊，“跟他们说这些干嘛？根本说不通！走，去你家坐坐喝口水，我可烦死他们了，天天堵在家门口。” 比起这帮人，刘老太家的肉蛋细粮更吸引她。 来找她，一定是弄到手了！ 第0267章 有心人无处不在 公私合营以前，蓝玉什么时候馋过肉？ 她吃的是鲍参翅肚。 猪肉？ 都是下人吃的。 现在？ 红烧肉可真香！ 她和刘老太一人二斤五花肉，先用刘老太那块肉做红烧肉，她的那块则定于饭后剁成馅儿，混以大葱，半夜起来蒸包子，够两人吃一整天。 两人合伙，谁都不吃亏。 好长时间没有大口地吃肉了。 咬一口肥而不腻的红烧肉，蓝玉眯起眼睛，“入口即化，妙极了！” 刘老太失笑：“我是小脚，走路累得慌，又得装作一副没钱的样子，才不乐意出门下馆子，你不一样呀，你有工作，又有积蓄，闲时不能去国营饭店打牙祭吗？非缠着我给你弄物资，人家可不乐意多给我。” 蓝玉摆摆手：“就是天天上班才没时间下馆子呀！每次我到饭店，早就售完即止了！现在搞什么增量做饭法，当时吃饱，一泡尿出来，肚子却空了。” “正吃肉，别说得那么恶心。”刘老太说。 “说的是实话，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蓝玉嘻嘻一笑，再次挟一块红烧肉，“真香呀！一个戒指换这些东西，我觉得划算，在黑市里花几百元可买不到呢！想想就郁闷，价值两万美元的钻石、我几万块大洋买的翡翠，竟沦落到不值钱的地步！好在我十分聪明，趁机到黑市里收购翡翠，甚至收到金太太的两件翡翠，可惜没有蓝水绿，料想是带出国了。” 得意洋洋。 她可是很识货的人。 黑市里，不乏和她一样的聪明人不断收购珠宝古玩，等到这些东西可以见天日，国家允许自由买卖，他们绝对会成为最先发家的一批人。 她嘴里说不值钱，其实这些东西并不便宜。 国家收购价低，不代表黑市给价格低。 一颗大钻石戒指、一套宝石首饰在黑市里能卖上百元、数百元，翡翠玉石低一些，质量好的百十块，差的仅需几块钱，相对大部分市民来说已是相当昂贵。 不过因为这两年粮食更贵更稀缺，显得珠宝古玩廉价罢了。 一斤细粮飙升到六块钱了，十斤就是六十，一百斤就是六百，供不应求。 咽下嘴里的红烧肉，蓝玉继续道：“刘大姐，外面的灾荒更险峻了，梧桐市及其周边的小麦几乎颗粒无收。我听说很多城市的粮食是进一点就销售一点，随时有脱销的危险，咱们接下来必须多囤粮食，免得下半年、明年接不上。我手里还有一小箱首饰，都是钻石、宝石、珍珠之类我不喜欢但价格还可以的，明儿给你送来，你拿去全换成粮食。” 刘老太默默地点头，“卖粮食给我的人性格极好，又大方，大约是愿意的，我再添一些金太太给我的珠宝，应该能换回咱们吃两三年的大米面粉。” 她之前已攒了些，但没必要告诉蓝玉。 蓝玉叮嘱道：“不够的话，拿金条换，买到油、肉、糖之类的就更好了。” 她们无权无势，想活着，就得以防万一。 李星星不知道俩老太太得寸进尺，居然想从自己手里再弄一批粮油物资而囤之，她因家里粮油充足，带回家的东西反倒不及给外人的多。 仅有一只鸡，她想吃大盘鸡了。 第0268章 大盘鸡 大盘鸡发源于边疆，但六十年代尚没有大盘鸡这道菜。 不过，李星星知道做法呀！ 她只是懒，不是不会做。 路过蔬菜供应店正好看到新鲜的春土豆上市，一堆一堆的格外显眼，她赶紧把箩筐中的鸡送回家，再拿供应本和菜篮子排队购买。 轮到她，工作人员打开供应本，抬头看她一眼，“蔬菜被划归为国家二类商品，这个月开始一人不能有一天一斤的供应，减为半斤，各种蔬菜任选其一，但土豆可以做主食，限量购买，每个成年人每个月最多可以买十斤，儿童减半，你们是两个人，就是二十斤。” 李星星啊了一声：“每天半斤蔬菜够谁吃？” 荤素搭配需要以蔬菜为主呀！ 每个人每天的绿叶蔬菜摄入量应该在一斤左右，即五百克。 夏明星胃口大，他们家一顿得消耗好几斤蔬菜，还是主食充足的情况下。 工作人员耐心地解释道：“国家有困难，咱们得谅解不是？各地严重干旱缺水，你看看咱们梧桐市多久没下雨了？半年！所以，一人一天有半斤蔬菜吃就很不错了，燕京那边每天只有二两鲜菜的供应呢！” 知足，梧桐市居民。 闻言，李星星鼓了鼓腮帮子。 “买二十斤土豆，再买一斤青椒和两根大葱。”她说。 “有大葱票吗？” 李星星咦了一声：“大葱票？” 这个月票证是李秀红领的，她不晓得哩。 票证种类比她五月份领的多，赶紧翻，翻出一张大葱票，不多不少，恰好两根。 回到家，土豆洗净削皮切块，木耳泡发洗干净，切四五只青椒和一把红辣椒，再切一块姜一棵葱，剥一头蒜，准备花椒、大料、白糖等若干。 接着烧土灶。 土灶铁锅炖土鸡，最香了。 大块大块的鸡块下锅煸炒，炒到变色出油，放姜片、蒜瓣、花椒八角和盐、老抽、十三香等佐料继续，然后放土豆混合翻炒，加水烧开改小火慢炖。 炖土豆的时候加一点点醋，土豆炖的时间再长都不会软烂黏糊。 另一口锅则用来煮一袋干制皮带面。 大盘鸡拌面，味道一绝！ 一大盆皮带面煮熟捞出来，鸡肉已炖到开始收汁，李星星立刻倒进青椒、红辣椒和黑木耳，稍稍翻炒片刻后就将之盛到超大的搪瓷盆里，留一些汤汁在内。 没有大盘子，只好以搪瓷盆代替了。 色彩缤纷，十分绚烂。 大盘鸡拌面，吃得夏明星和李秀红大呼过瘾。 女儿\女朋友的厨艺大有长进！ 说起蔬菜供应量减半，李秀红庆幸道：“幸亏咱们把小花园平掉种菜，长势极好，等到秋天光土豆就能收获不少，再种点萝卜白菜，够过冬了。” “什么时候种萝卜白菜？”李星星问道。 “头伏萝卜二伏芥，三伏里头种白菜。但，萝卜是指胡萝卜，芥菜用来做咸菜的，三伏里头才种萝卜白菜。”李秀红先说谚语再解释。 李星星不是很懂，胡乱点头。 反正，星星超市冷库里的蔬菜都是一车一车拉来的。 那数量，绝对够全家人吃到地老天荒。 夏明星却开口道：“星星，有我在，你不用操心这些琐事，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 李秀红猛然回过神，“对对对，高考最重要！” 差点又叫女儿给迷惑了。 第0269章 我养你 在母亲和男朋友的监督兼照料下，李星星接下来不得不静下心来，专心地备战高考。 毕竟，高考真的不远了。 和后世六月份的高考时间不一样，得推后一个月，就是七月。 今年定在七月二十到七月二十三，为期四天。 可以说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 当然了，现在已经很热了。 李星星曾偷偷拿出室内温度表，发现有三十八度。 三十八度！ 如同置身火炉当中。 每天挥汗如雨，学得好辛苦。 早读、晚复习。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夏明星真是恨不得拿牙刷给她刷牙，把饭菜送到她嘴边。 “太夸张了啊，小夏哥，我又不是没长手。”李星星吃着他做的椒盐土豆饼，五花猪肉是他从饭店买下带回来的。 当厨师就是幸福，总能买到外面没有供应的食材。 夏明星做出来的椒盐土豆饼色泽金黄，口感酥脆浓香，肉馅油润鲜嫩。 特别特别好吃！ 没法形容的好吃。 李星星叹气，愁上眉头：“吃惯你做的饭菜，上了大学可怎么办？” 夏明星不假思索地道：“你到哪儿上学，我就跟到哪儿，继续照顾你。” 李星星呆愣。 李秀红动容。 片刻后，李星星说道：“小夏哥，你净说胡话，你的手艺那么好，第一饭店愿意放人？再说，哪里的工作都不好找！” 她不是刚穿回来时两眼一抹黑的人了。 几个月来，从薛翠和朱圆圆口中，她已经了解到很多常识。 夏明星笑道：“我把徒弟带出来了，他们没什么舍得不舍得，至于工作，我有手艺在。” 有手艺，就容易找到工作。 他一点不担心。 李星星忽然拍拍胸脯：“找不到工作，没事！我养你呀！” 她记得，小夏哥和自己一样想当咸鱼。 不想上班=咸鱼。 两个人的梦想不谋而合。 李秀红跟着笑：“对，让星星养你！” 不工作，就离不开了。 她可不是很古板的女人，养家糊口也不是男人一个人的责任。 妇女能顶半边天，当然养得起家。 至于女儿会不会很辛苦，李秀红觉得不辛苦，她挣钱好容易，自己也可以帮女儿，反正自己挣的钱和陈狗蛋寄的钱都给女儿，够他们生活的。 这个月，陈狗蛋已准时寄来一百元。 夏明星不觉得受到侮辱，反而高兴得大笑：“星星，你真好！” 李星星超自恋：“那当然，我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小仙女！小仙女，无所不能。而且除了家人，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夏明星伸手越过桌面，握着她的手，双眼如星，“星星，我可太幸福了。” 李秀红突然吃撑了。 她不知道自己吃到满嘴狗粮。 “星星，你决定报考哪所大学了吗？”李秀红打断小情侣的对视，“我记得你哥哥当初高考，高考前半个月填写志愿表。” 李星星咦了一声：“高考前填报志愿？” 李秀红点点头，“燕京、沪上、省城都有好大学，私心里我希望你报考沪上的大学，有你哥哥照顾你，但最终得看你的志愿。你外语好，我听说燕京外国语学院很厉害，但我们家在燕京没有亲朋好友，你一个人去上学，我不太放心。” 李星星就问夏明星：“小夏哥，你说我应该报考哪所大学？” 自信心爆棚，好像所有大学任她挑选。 第0270章 填报志愿 夏明星莞尔一笑，“我们的意见不重要，主要看你自己的意愿。你想去燕京上学，我陪你到燕京，你想去沪上上学，我陪你到沪上，你想去省城上学，我陪你到省城。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你去哪儿，我跟到哪儿。” 如此娇俏可爱的女朋友，他可不放心让她一人远在千里之外。 他知道李星星的优点，别人也能看到。 谁没长眼睛？ 别以为他不晓得哦，自从李星星捐了几万美元，总有一些毛头小子在附近徘徊，尤其是一个姓马的百货大楼仓库管理员。 想撬墙角？想得真美！ 李星星想了想，“燕京虽然是首都，大学名列前茅，但好冷的，气候又干燥，不穿个貂都没法儿过冬，可我不能穿貂上学？不得被认作资本主义！” 李秀红忙道：“你怕冷，可得好好选择。” “省城大学也很好，影响力名列全国前五，离家近一点，可我在那儿人生地不熟，也不是好选择。”渣爹和他一家子在省城，李星星不想和他们接触，避开为妙。 渣爹的钱、渣爹的酒和渣爹的吃食可以收，亲近就免了。 李秀红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就剩下沪上了，要不你和你哥哥做校友？你做了很多从沪上拿来的复习卷子，对那边的教育水平应该很有了解。” 李星星点点下巴。 她问夏明星：“圣约翰是不是并入复旦了？” 夏明星点头，“有几个系并进去了，而不是全部，外语系是其中之一，中文系好像并进师范大学了，如果我记忆没出错的话。” “怎么会错呢？你说是，肯定就是了。”李星星一拍桌子，“我跟哥哥当校友！” 间接的，和男朋友也算校友。 嘻嘻！ 嘻嘻！ 夏明星闻言便道：“我得提前做准备了。我以前到沪上交流学习的时候，国际饭店总经理曾想聘请我做顶楼主厨，我联系她问问。” 李星星瞪大眼。 国际饭店总经理亲自邀请，厉害啊！ 太厉害了。 果然是一招鲜吃遍天。 “小夏哥，我好佩服你哦！”李星星满脸赞叹。 李秀红也惊了一下，随即笑道：“明星，先别忙着联系人家，等星星的录取通知书下来再说。如果没被录取，咱们就得另做打算。” “好的，婶儿。”夏明星也是如此打算。 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毕业多年，也不太了解现在的录取情况。 没两天，学校便发下志愿表。 有两张志愿表，一张是重点大学，一张是普通大学。 祁老师对李星星班里的学生说道：“咱们复习到现在，大家对自己的成绩都有数，按照自己的成绩来填报，有考重点大学的实力千万别填报普通大学，反之亦然。在填报志愿表之前，你们必须考虑清楚，是学医、学农，还是报考理工，还是当老师等等等，大学有很多，总有一两所符合你们的爱好。要是实在难以决定，回家问问家长再填报。” “我不用问，我和家人商量好了。”李星星大笔一挥，填写沪上复旦大学。 关于第二志愿、第三志愿，全是沪上的大学。 都在重点大学志愿表上。 祁老师指点道：“考上大学就是国家的人了，得服从分配。” “啊？”不想服从分配怎么办？ 祁老师耐心解释道：“规矩，咱们得遵守规矩。好学生们的专业一定得平均，不能集中于某一所大学某一个专业，所有人都得写上‘服从分配’四个字。” 第0271章 通过 高考志愿表填报结束，在学生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中开启政审工作。 家里有人参加过高考、或者有亲戚负责政审，可能提前得到一点点风声，没有经验的就全完不知道这道程序，保密进行，档案封存。 薛翠、朱圆圆属于前者，李星星属于后者。 但，薛翠和朱圆圆并未向李星星透露这方面的信息。 有些事能说，有些事不能说。 祁老师是班主任，又有课程没结束，不能参与学生的政审工作，临近高考前，便悄悄找到负责这方面的教导主任，“徐主任，李星星同学的成分没问题？” 祁老师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 如果政审不通过，任何一所学校都不会录取她。 去年，他们学校出现一位高考理科状元，全省最高分，八所重点大学想录取他，最终败在“不宜录取”的政策前。 祁老师难过得不得了，却无可奈何。 那孩子，年初跟家人出国了。 李星星外语好，给外国人做过翻译，一口外语肯定有来历。 教导主任听完他的话，“你说李星星同学啊？这孩子的政审可把周老师给跑断腿了，一家子分布得太散了，母亲在梧桐市，父亲在省城江宁，哥哥在沪上，外祖父母和九个舅舅在槐花公社大李子生产大队，表兄弟几十个，周老师跑一个遍，得请大队、公社和工作单位出具证明，盖章生效。幸亏李星星同学没有姑姑姨妈亲姐妹什么的，不然……” 关于政审，一丝一毫不能马虎。 祁老师目瞪口呆：“这么多人，不得几十口子？成分和政治表现怎么样？要是有一个劳教、判刑的，就得影响李星星同学的录取情况。” “外祖家有一百多口子！” 教导主任说完，找出李星星的政审表，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点着纸面对他说道：“成分没问题，完全没问题。你来看，李星星同志的祖父母是贫农，父亲、哥哥和她是革命干部成分，母亲是贫下中农，外祖父母、舅舅、表兄弟都是贫下中农，政治表现良好，没有出现被管制被劳教被判刑被镇压的情况，绝对的根正苗红，我已经盖过章了。” 至于收养李星星的李峥嵘，他不在亲属之列，他的人际关系不影响李星星。 成分看的是出身，政治表现看的是家庭。 看清政审表上有“优先录取”四个字的长方形红章，祁老师放心了，“难怪李星星同志一片赤子之心，原来是家教使然。” 教导主任笑道：“那可不！她可是受到上面公开表扬的。” 又道：“对于这样的学生，即便成绩没有达到录取分数线，也有重点大学降分录取。” 祁老师闻言便道：“不会达不到录取分数线。李星星同学虽然是中途插班，也经常请假，但她的成绩很不错，外语尤其流利，超出所有同学的水平。我以为她会报考燕京外国语学院，没想到填报的全是沪上大学。” “大概因为她哥哥在沪上，所以报考同一所学校。”教导主任一语中的。 祁老师想了想，“有道理！” 第0272章 高考 不知不觉，高考在大家的不知不觉间就降临了。 七月二十日，晴。 大太阳当空照，没进考场便已感觉到炙人的火焰扑面而来。 李星星以手当扇子，一个劲地对脸扇风。 煎熬，太煎熬。 数十年后提前一个月高考不是没道理。 至少，六月初没有七月底的热度。 夏明星给她买一顶遮阳帽戴上，理了理帽檐，“手帕带着擦汗，考完出来喝酸梅汤。” 李星星咽下口水，“冰镇的就好了。” “你不相信我的手艺吗？我做的酸梅汤，放凉就很好喝了。”考虑到她的身体原因，夏明星仍旧不希望她吃冰糕冷饮。 “好叭！我进去了，你们别站在太阳底下等，找个阴凉地。” “星星，进了考场不要紧张，先看一遍卷子，合理地安排好做题时间，免得时间到了却做不完。不管最终考得如何，尽力就行。”李秀红把检查过的笔袋递给她，“准考证在里面，六支钢笔全部注满了钢笔水，不够用的话，还有半瓶钢笔水。”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别的考生几乎全是独自前来，说说笑笑没有半点紧张感，只李星星有人送考，引来许多同学的关注，满是好奇。 朱圆圆和薛翠冲李星星挤眼睛。 像李星星家人这么重视高考的，特别少见。 夏明星和李秀红都请假了。 连续四天，每天陪李星星进考场，等她考完接她回家，不问她考得怎么样，就让她好好地吃一顿，然后休息，再复习明天的考试科目。 顺顺利利地考完三天。 唯一的政治有点薄弱，但在男朋友的细心辅导下，已经增加了考高分的几率。 第四天的最后一场考完就解放了，李星星奋笔疾书。 答题答得很顺，毕竟她有走独木桥的经验。 卷子做到一半了，李星星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哇的一声。 有人哭。 哭声老伤心了。 很多考生和李星星一样扭头看，发现是自己的同班同学，那位柔柔弱弱跟祖父母生活的男生蓝好妹，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怎么了？”监考老师走过去。 蓝好妹哽咽道：“我的笔尖劈了。” 他就一支笔。 这种事，太常见了。 监考老师摸遍全身，找出一支钢笔，拧开看看却没水儿了。 钢笔尖和蓝好妹的又不配套。 刚想开口问其他考生有没有多余的笔，李星星就举手道：“老师，我多带了两支钢笔，您过来拿一支给蓝好妹同学。” “太好了，李星星同志。”监考老师走到她桌前。 看见笔袋里装了五支大金星，他瞬间睁大眼！ 加上李星星手里正用的钢笔就是六支。 六六三十六。 太阔气了。 李星星拿一支钢笔给他，微笑脸：“时间挺紧的，让蓝好妹同学好好做卷子。” 学校应该发一张奖状给她，上书“最佳友爱同学奖”。 蓝好妹大声道谢，抹抹泪，开始继续答题。 考完交卷，蓝好妹双手捧着钢笔还到李星星跟前，鞠了一躬，“谢谢你，李星星同志，如果没有你的这支钢笔，我就做不完卷子了。” 做不完，代表失分，距离大学远一大步。 “同学之间不用客气，我先走了，我娘他们在门口等我呢！”李星星把钢笔收进笔袋。 第0273章 瓦罐鸡汤 高考结束啦！ 不用再做卷子啦！ 解放啦解放啦！ 欧耶！ 随着不甚庞大的人流，李星星脚步轻快地迈出校园。 据悉，他们学校的这一届只有二百多个高考生。 其他高中的应届生也在一二百之间，没有一所超过三百之数。 相对于梧桐市上百万的人口来说，真是少得可怜，所以没有刻意更换考场，就在自己学校参加考试，监考老师都是本校的。 夏明星却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李星星。 身穿粉蓝碎花布拉吉、麻花辫绑着同色缎带结的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像只小蝴蝶一样冲夏明星飞奔而去，到他跟前又及时刹住，仰着脸，笑嘻嘻地道：“小夏哥，高考结束，我们是不是应该吃顿大餐作为庆祝？” “当然，我亲自做。”夏明星递上水壶，“今天熬了一点绿豆汤。” 李星星拧开瓶口的塞子，“有没有加冰糖？我喜欢甜的。” 夏天喝冰糖绿豆汤，解渴、消暑，不亚于酸梅汤。 就是绿豆性大寒，无论是李秀红还是夏明星都很少以绿豆做粥做汤，偶尔用姜丝、辣椒炒个绿豆芽，甚是清脆爽口。 夏明星笑：“加了。” “棒呆！”李星星喝两口，甜甜的，有点温。 虽然不够冰爽，但却很解渴。 拧上塞子，她左顾右盼，“娘呢？” 亏她跟蓝好妹童鞋说自己母亲在外面等自己，结果呢？ 压根儿没见着她的人影儿。 夏明星回答道：“婶儿忽然看见一个人，说是认识的，就追过去了。” “我娘认识的人？谁呀？”李星星一头雾水。 她娘进城不到三个月，除了在家就是上班，或者出门买粮油供应品，根本没朋友。 哦，除了经常串门儿的刘老太。 “不清楚。”夏明星并没有追问，他接过水壶和李星星的笔袋，“咱们回家等，婶儿说她一会儿就回家。我早上用瓦罐煨汤，到家正好开盖。你辛辛苦苦几个月，得好好补补。” “补补补！”李星星最喜欢补补了。 夏明星一大早从第一饭店里截留的一只老母鸡。 不需要她假借黑市之由带东西回家，夏明星总能弄到一些市面罕见的食材，就像今天放在鸡汤里的三两松茸。 野生的呢，老珍贵了。 星星超市里就没有。 第一饭店里的一碗松茸鸡汤价格不低，但原材料很便宜。 跟沪上古玩店的情况有点类似，成品可以作为高价饭菜出售，原材料却不能，加价超过20%就属于投机倒把了。 所以，夏明星买得超划算！ 加松茸煨出来的鸡汤，骨酥肉嫩，汤汁浓郁呈金黄色，油亮亮。 回到家，夏明星先给李星星盛一碗鸡汤，汤里赫然有根大鸡腿，“我先炒菜，你尝尝味道的咸淡，等婶儿回来咱们就可以吃饭了。” 李星星狂点头。 虽然她知道吃饭应该礼让长辈，但是馋虫忍不住啦！ 在肚子里直蹦跶。 蹲在火炉似的厨房里喝鸡汤，味道鲜美得李星星恨不得吞下舌头，“有点烫，有点油，不过比之前第一饭店里喝得还好！小夏哥，你越来越厉害啦！” 她竖竖大拇指。 抓着大鸡腿啃得满脸油，抬眼见到李秀红从外面进来。 第0274章 十三姥爷的前妻 见李秀红的脸色颇有气愤之色，李星星好奇地问道：“娘，您碰见谁了？” 李秀红没回答，转身洗手。 李星星更好奇了，鼓着腮帮子拉长声音：“娘！” “有啥好问的？你不认识。”李秀红给夏明星打下手。 “我就是好奇嘛，好好奇哦！”李星星加重语气，“梧桐市这么一点儿大，要是碰上您追过的那个人，我却啥都不知道，被他骗了咋办呀？” 李秀红手指虚点了她几下，“就你有理由。” “您说嘛！说嘛！”李星星撒娇。 李秀红叹了口气，“我遇见你十三姥爷的前妻了。那个在你十三姥爷被抓壮丁不到两年就跟着货郎跑了的女人，我竟然在梧桐市见到她了！” 李星星呆了呆。 原来不是改嫁？是私奔！ 难怪李秀红生气，之前说得也太含蓄了。 “她？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李秀红回答道：“她叫周翠萍，我没追上她，不知道她的职业。” 夏明星手一顿，“周翠萍？有点耳熟。” 李秀红转眼看他，“你认识？” “让我想想。”夏明星脑海中跟走马观花似的掠过种种过往，“皮肤很白，是不是嘴角长有一颗小黑痣？年纪，今年四十九岁。” 李秀红连声道：“对，没错，是她！你在哪儿见过她？” 夏明星欲言又止。 李秀红莞尔：“你说，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就是气不过她对小叔的无情无义，偏偏今儿见到她，竟打扮得十分光鲜。” 夏明星老老实实地道：“她是大嫂的母亲，住在松花县，不是梧桐市。” 李星星瞬间睁大眼睛。 “你那个坏大嫂的娘？”什么猿粪哪！ 夏明星无奈地道：“我只见过她两面，如果不是婶儿提起，我压根想不起来。他们家开豆腐坊，生意做得不错，但大嫂的母亲很少露面。公私合营后的豆腐坊被收归国有，大嫂父亲仍留在豆腐坊里做经理，一年大概有一千元的定息。” 李星星不高兴地道：“她家条件不错，咋对你那么坏？” 她可没忘记，男朋友当兵就是林岚作祟。 夏明星摊摊手，“人性而已。” 李秀红更不高兴，“卷走小叔的家财，难怪一个货郎能开起豆腐坊！老天真是不公平，小叔半生孤苦，她倒儿女满堂！女儿是你大嫂，有儿子没？” “三女一子，大嫂是老大。”夏明星如实回答。 “果然不公平！” 李星星听了李秀红的话，安慰道：“您别恼啦，十三姥爷有我们照顾呢，将来有小宝，一定不会过得比他们差！” 夏明星则不敢吱声。 毕竟，那是自己家的亲家，大嫂的亲娘。 如果李秀红对这段关系感到不满，不同意他和李星星交往，他就完蛋了！ 好在李星星很会缓和气氛，“娘，回来问问那个女人卷走十三姥爷多少东西，握着这个把柄，小夏哥的坏大嫂欺负我们，我就戳她一家子的痛处！” 虽说那时候属于战乱年代，有人根本没有结婚证，但周翠萍和十三姥爷可没离婚。 婚姻存续期间卷走所有财产与人私奔，现有的法律都不敢判她无罪。 十三姥爷想追回的话，可以告她。 李秀红转嗔为喜，“就你聪明！” 第0275章 定日子 夏明星加快炒菜的动作。 他需要立刻做一桌美食，讨好女朋友，讨好丈母娘，以消除林岚娘家给自己带来的麻烦。 真晦气！ 没想到林家有这样一段过往。 倘若他娘打听到，铁定不同意夏明启和林岚的婚事。 婚姻不合适，离婚、改嫁都没什么好说的，夏明星的姨妈就是离婚再嫁，日子过得很不错，但直接和人私奔又卷走家财，真真是人品有问题了，而且是大问题。 脑子里想着，手上却利落地把菜盛出来。 瓦罐鸡汤、文思豆腐、红烧狮子头、蒜香排骨、京酱肉丝和龙井虾仁。 主食是李星星喜欢吃的银丝卷。 得亏他们家院子大，厨房封闭，香味传不到外面。 不然，早有邻居举报他们了。 市场上没有肉蛋供应，他们哪来的肉？铁定怀疑他们参与黑市交易。 “星星，尝尝狮子头。”夏明星挟一个放在李星星碗里。 一共就做了四个，色香味俱全。 夏明星对李星星越体贴，李秀红就越满意，看到这样一桌饭菜，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星星，都是你爱吃的，可着劲儿地吃。” 李星星两根手指贴着眉梢：“遵命！” 不过，她喝了一碗鸡汤，啃了一根大鸡腿，再吃都有限。 夏明星趁机重提接李星星见家长的话题，脸上满是真诚，“我爹娘日盼夜盼，就等星星考完试定一个时间，他们好提前做准备。天气炎热，弄点好吃的根本放不住，到跟前又未必能买到货，非得提前预定不可。” “粗茶淡饭即可，不用刻意准备。”李秀红道。 “要准备的。”夏明星可不希望家人在李星星第一次上门时就怠慢她，“星星，你的意思呢？你觉得哪天比较吉利？” 李星星眨巴眨巴大眼睛，“问我？” “你是当事人，由你决定。”夏明星表示尊重她。 “我不懂什么吉利不吉利耶，让我娘定！她比较了解什么是良辰吉日。”李星星推到李秀红身上，“我们家，我娘才是一家之主，嘻嘻！” 李秀红果然很高兴，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的黄历，“明天是六月初一。” “是的。”夏明星道。 “六月六，接姑姑。届时，你舅舅家应该接你娘走娘家，我也得回一趟娘家，不如定六月初八，就是阳历的七月三十一，正好让星星好好地歇歇。”李秀红说道。 夏明星喜上眉梢，“我立刻回家跟我爹娘说一声。” 见父母的日期一定，意味两人向婚姻又迈进一步。 届时收下见面礼，离订婚、结婚还会远吗？ 必须不远了啊！ 夏明星离开时，脚步带风。 李秀红忍俊不禁。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真是全梧桐市找不出比他更好的女婿。 又勤快，又大方。 “金大姐的女婿就不行，工资三十六块钱，没比我们多几块钱，脾气却大得很，一点家务不肯做，整天吸烟喝酒下馆子，工资全花在自己身上，对老婆孩子不闻不问，得亏金大姐的闺女有工作，又有金大姐帮衬，不然母子四个得喝西北风。”李秀红最鄙视这种男人。 自私自利，毫无担当。 有对比，愈加凸显出夏明星的优点。 第0276章 礼物和情侣装 李星星疑惑道：“金大姐是谁？” “哦，她是第一饭店一楼后厨打杂的，年纪比我大些，中年丧夫，只一个闺女，家庭住址属于梧桐街范围，是后街往后那一片的，平时挺聊得来。”李秀红道。 “行啊，娘，进城三个月，您连朋友都有几个了。”先是刘老太，现在是金大姐。 再过几个月，说不定又有什么赵大娘钱大姐孙嫂子了。 朋友多了，性情跟着开朗了。 好事！ “别贫嘴，认真想想到时候带什么礼物去夏家。”李秀红转移话题，“明星肯定不会空着手来咱们家，你当然也不能空着手上他们家门，不然会被人家笑话的。” 她们又不是没有家底的人家，当然得讲究些。 夏家大嫂林岚是周翠萍的亲生女儿，有一句话叫言传身教，就凭周翠萍那副小气刻薄劲儿，李秀红觉得林岚肯定不会太大方，自己女儿一定能把她比下去！ 家人、外人看在眼里，心里能没有想法？ 人呐，就是经不住对比。 李秀红小时候经常跟在小叔和哥哥们屁股后面打转，小叔对她照应有加，现在打一辈子光棍，李秀红就特别恨周翠萍。 那样无耻、恶心的女人，不应该活在别人羡慕的眼神中。 要知道，小叔不在时，老李家可没亏待她一分一毫，活计都是李大柱带弟弟给干的。 十叔牺牲，十婶带两个孩子过得艰难，仍旧撑下来了。 李星星不大懂送礼的门道儿，“应该带什么礼物呢？我没经验。” “太重了，有巴结之嫌，太轻了，有轻视之嫌。”但怀着压下林岚的心思，李秀红仔细想了想，建议道：“你爹寄来的奶糖我留有二斤没动，再买一兜水果糖和一兜水果、两个西瓜，我再给买些桃酥、江米条、大芙蓉、鸡蛋糕，绝对拿得出手，他家有孩子，到时候有街坊邻居亲朋好友来看认门的新媳妇，散糖给他们甜甜嘴。” 李星星哦了一声，“咱们家是不是也得散糖呀？” “当然，就用明星登门拿来的糖，街坊邻居听说他来接你到他家认门，肯定来咱家凑热闹。”李秀红不担心夏明星不带糖，糖是必备之礼，“别的就不需要带什么了。” 李星星眨巴眼睛，那么轻的礼？ 李秀红看破她的心思，“不轻了，有人结婚的时候连水果硬糖都没有呢！” “对哦，翠花妗子家的二蛋哥用一篮子红薯换来一个媳妇，根本没有婚礼，更别说糖果了，翠花妗子借衣服时倒从您手里拿几颗糖回去。”李星星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用二十一世纪的眼光来看待本时期，“不想了，就按您说的办，我先去洗澡！” 痛痛快快地洗完澡出来，拎着脏衣服和一大一小两件海魂衫。 李星星根据渣爹寄来的那件海魂衫，特地从星星超市服装店库房里翻出两件同款T恤衫儿，一样的蓝白条纹，圆领，棉质地。 剪掉原有的吊牌就没有年代隔阂了。 “洗干净，等到那天我和小夏哥一人穿一件！”她把衣服泡在印有牡丹花的搪瓷盆里。 勤快地洗呀洗呀洗唰唰！ 刚搭在晾衣绳上看着衣摆往下滴水，溅落在水泥地上，李星星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不禁和李秀红面面相觑，“娘，八九点了，谁大晚上地来拜访？” “我看看！”李秀红过去开门。 门外露出朱圆圆的一张脸，她立刻打开整个大门。 第0277章 买裙子 朱圆圆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带来一个瘦瘦弱弱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瞅着晾衣绳上的两件海魂衫，她对李秀红和李星星甜甜一笑，介绍道：“李阿姨，星星，她是我的堂姐朱平平。” 李秀红招呼她们进屋喝白糖水。 李星星则问道：“你们姐妹俩大晚上地过来，有什么事吗？” 朱圆圆伸出两根手指，开门见山地道：“有两件事。” 看在她上次送来渣爹捎的绿美人，李星星没拒绝，“你说。” 朱圆圆笑道：“你说你的布拉吉没新的，全被李阿姨给洗了，我可不信！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最近上学翻来覆去地穿三四套布拉吉，偶尔穿件背带裙，可我分明记得你那箱子里有二三十件裙子，所以，你肯定有没穿的。” 李星星翻白眼：“你怎么还惦记我的裙子呀？” 朱圆圆仍旧笑嘻嘻：“谁叫你的裙子时髦呢，那可是沪上的货！这回真得求你，我姐明儿结婚，因爷爷和姐夫家讲究艰苦朴素，不大办，两家人一块吃顿饭，可不能没一件新衣服？我姐的衣服都打好几个补丁了。” 李星星闻言看向朱平平。 她不像朱圆圆那么开朗大方，羞得低下头搓衣角。 身上穿一件很旧的碎花衬衫，光前面就能看到仨补丁，黑裤子的膝盖处也有两个补丁。 和朱圆圆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李星星皱眉：“你们家没有一张布票了？我不信。” “甭提！谁不晓得老太太的偏心劲儿，发到家的布票全被她攥在手心里，连我爸妈都摸不着，宁可补贴爷爷的下属亲友，也不肯用在我们姐妹身上，说什么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偏偏爷爷觉得很有道理，他老人家的衣服更是补丁摞补丁。”要不是朱圆圆向来强悍，总能从祖父和父母手里抠到钱，再托亲朋好友买处理品，她也没有新衣服可穿。 “给我等着。” 李星星丢下这句话上了楼。 再下来时，手里已多了一件淡红碎花布拉吉和一对儿枕巾。 枕巾是大红色，绣着金双喜和牡丹花。 布拉吉之所以没挑大红的，是因为淡红的平时可以穿，大红的就过于鲜艳了，再过几年估计没人敢穿大红的。 朱圆圆眼露惊艳，朱平平也被布拉吉吸引了全部目光，挪都挪不开。 “裙子六块五，不要布票，枕巾送给朱平平姐姐做新婚贺礼，不要钱。”不轻不重刚刚好，李星星没打算往重了送。 虽然星星超市里堆着各种各样的痰盂、水壶、床单、枕巾什么的。 朱圆圆立刻把没舍得破开的大黑十放到她手里，“谢啦！” “不客气。”李星星找她三块五。 朱平平嗫嚅下小嘴，跟着道谢，感激得不得了。 谁不想做个体体面面的新娘子？ 婆家给准备了一身华达呢列宁装，可在这样的天气里，谁穿华达呢？谁穿列宁装？ 等她们姐妹俩拿着裙子和枕巾欢欢喜喜地离开后，李秀红忍不住道：“看圆圆堂姐的样子，干部子女的生活不见得就比咱们好！” “但比吃不上饭的农民强一百倍。” “倒也是。” 第0278章 猿粪 朱圆圆的家庭情况如何，朱平平的婚姻又如何，李星星和李秀红根本不在意。 不过，第二天，李星星知道朱平平的对象是谁了。 起源于她到第一饭店找夏明星。 好不容易考完试，当然得出来溜达溜达，轻松一下。 外面的风景好美哦！ 就是热。 李星星挥着蒲扇。 白石老人绘制的折扇，她可舍不得用。 夏明星好几天没上班，几个资本家出身的老顾客想念他的手艺，见到他就点不少难度很高又可以供应的饭菜，他正在厨房里挥汗如雨，就让李星星在休息间自己玩， 小彭给她倒茶，“李星星同志，你还记得曾向你表白的罗瑞吗？” 除了夏明星，就一个追求者。 李星星很快想起来了，“蒜头鼻，脸上有几颗痘痘，说他爸妈是什么高级工人。” “就是他，人家发达了。”小彭道。 李星星咦了一声：“高升了？” “是结婚。”小彭纠正道，“日子就定在今天。” “哦。”李星星不感兴趣。 记得她妈曾经说过初一十五二十三都不是良辰吉日，咋定在今天结婚？ 可是呢，小彭和薛翠有点像，很爱八卦，叽里呱啦地在她耳畔说道：“他们在咱们楼下定了两桌饭菜，委托郑同志和丁同志掌厨，不然你以为你家夏同志为啥忙成这样？” “什么！”李星星的眉毛一下子竖起来了，气呼呼地道：“是人干的事吗？既不想花钱买高价饭菜，又想吃美味佳肴，请小郑小丁掌厨，那不是二楼才有的待遇吗？娶了哪门子的千金？竟然害得我家小夏哥累成狗！” “不然怎么说人家发达了呢！女方家里住16号洋房，高级干部家庭。” 李星星听了小彭的话，掏掏耳朵。 “16号洋房？姓朱？”娶的不会是朱平平？ 小彭的回答很快确认了，“就是姓朱，你认识呀？” 她一拍额头，“差点忘记你住在18号洋房了，和16号洋房就有一房之隔。听说是罗瑞的妈和朱平平的奶奶认识，给他们牵的线儿，罗家下聘时送上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胜利牌苏联表、蝴蝶牌缝纫机、飞鸽牌自行车和一台红星牌半导体。” 小彭满脸羡慕：“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啊！” “什么是四十八条腿？” 小彭解释道：“就是双人床、大衣柜、梳妆台、饭桌、椅子、橱柜和沙发等，林林总总加起来正好四十八条腿。” 李星星了解了，“如此看来，罗家蛮有钱的。” “那可不！罗瑞父母是两个八级工，一个月就有两百左右的工资，只罗瑞一个儿子，又娶了干部子女，可不得拿出诚意吗？” 说完，小彭碰了碰李星星的胳膊，揶揄道：“就不知道夏同志家给你的聘礼如何。” 相信，曾经在场且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定会拿两家做对比。 虽然小彭承认夏明星手艺好，人又长得好看，但他毕竟是兄弟三人，家又是县城的，聘礼方面肯定不及罗瑞。 三转一响都得要票，没票，有钱也买不着！ 第0279章 真大方假大方 李星星是无言以对的人吗？ 当然不是！ 撸着袖子上！ 她认真地说道：“小彭，我和你算一笔账，算清楚了，你就知道到底是我家小夏哥对我倾尽所有，还是罗家对朱平平好。” “算什么账啊？”小彭不明所以。 “算算罗家的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里有几毛钱花在朱平平身上。”李星星道。 小彭更好奇了，其他几个服务员也过来凑热闹，“怎么算？” 李星星回答道：“首先，四十八条腿的家具是给他们结婚准备的？放在房子里，不是属于朱平平一个人所有。” 小彭点头，“肯定的呀！” “这不就结了？不算花在朱平平一个人身上？”李星星问道。 小彭和几个女服务员仔细想想，还真是！ 看着，罗家花了大钱，可追根究底用在自己儿子身上，一毛没便宜外人。 小彭开口道：“听你这么一说呀，四十八条腿真不算是给朱平平一个人买的，我白羡慕了呀！看我这脑子，猪脑子。难怪罗瑞父母是八级工呢，就是精明。看着是花了不少钱，可实际上一样都不会留在朱家，还是他们儿子的。” 李星星点头。 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嘛！ 她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四十八条腿的归属一清二楚了，咱们来说说三转一响。和四十八条腿一样，收音机是大家的，缝纫机肯定是朱平平和她婆婆都能用，罗家要是没有自行车，聘礼中的自行车也是全家人使用，手表是男表女表？小彭，你打听清楚了吗？” “手表倒是女式的，我听郑雪说的，罗瑞带朱平平买的，好像还买了一身华达呢的列宁装和一双蓝棠皮鞋，别的就没听说买什么，俩人饭是在咱们二楼吃的，就在前天，你当时参加高考，夏同志请假不在。”小彭交友广泛得很，消息灵通，话题一转，“但关于自行车，罗家就一辆，买一辆当聘礼，也才两辆，不够他们家一人一辆。” 说到这儿，她反应过来了，“敢情朱平平就得一块手表！七八十一块，我也买得起。” 李星星一拍手，“真大方、假大方不就出来了？” 朱圆圆带朱平平找她买裙子，她就知道朱平平的婆家一定不大方，真有心的话，就该给儿媳妇扯几身衣服，至少有一件当季的用于婚礼上穿。 毕竟，不是贫苦老百姓。 也有人不是好糊弄的，迟疑道：“可罗家花的钱是实打实的呀！朱平平婚后不需要为三转一响和四十八条腿而操心，得了实惠，花没花在她一个人身上有什么要紧？多少人家娶媳妇，一条腿都拿不出来，别说三转一响了。” 李星星立刻道：“那你们就别说罗家对朱平平好过小夏哥对我呀！我家小夏哥对我才是实打实的好，天天给我做饭吃，给我买了一块劳力士，又把存折给了我。” 小彭哇了一声：“夏同志的存款上交了？” 李星星得意洋洋：“那可不！” 罗瑞和夏明星，没得比！ 光是长相，就被夏明星甩出一百条街了。 请不要忽视颜控的首要选择。 第0280章 第二场婚礼 在此起彼伏的一片羡慕声和嫉妒眼神中，李星星又道：“我接了两次翻译工作，当时你们都在场，你们说，我是缺钱的人吗？” “必须不缺呀！”小彭开口，“你捐了好几万美元，哪里像缺钱的人！” 那可是大数目，换了侨汇券，别说一百套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就是一千个也买得到。 整个第一饭店的工作人员，谁没看过报纸呀！ 还有赵海云给李星星开的工资，足足一万元，外加一千置装费，听说还有购物费。 “妈呀！” “天哪！” “我的娘哎！” 以上是几个姑娘同时出声。 她们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夏同志赚大了！” 娶的是金娃娃呀！ 随便接一个来自资本家的翻译工作，赚的钱就一辈子花不完了。 “所以，婚姻的好坏，不是由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来决定的。像我这种不缺钱的人，我根本不在乎小夏哥家里给的聘礼是高是低，我只在乎小夏哥对我好不好。你们呢，更得看长远些，别被眼前的一切迷惑了心志。”李星星相当地语重心长。 别看她只有十八岁，可她的想法很成熟哦！ 想看自己和夏家的笑话，没门！ 小彭嘴里嗯嗯地点着脑袋，随即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呀？夏同志的年纪可不小了，他们家就不急吗？” 李星星害羞道：“还没见父母呢！” 小彭大惊小怪：“夏同志太心大了？居然不带你见父母？你们谈朋友有好几个月了。” 李星星回护夏明星：“我在准备高考嘛！昨天考完试，我们就已经定日子见父母了，来来来，你们谁有见父母的经验，传授一二。” 小彭撇撇嘴：“我没有，你问金豆子。” 金豆子姓金，城市小业主的出身，名叫金豆子，可见她父母的发财之心，意思就是他们家原来经营了一家豆腐店，奈何公私合营后就只能拿定息。 金豆子是脾气很好的姑娘，她软软一笑，“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他来我家接我，提一些礼品，我到他家见见他的父母和其他长辈，长辈们会给一点见面礼，吃完饭，下午出去逛逛街，扯两身衣裳，看看电影，他就送我回家了。” 李星星傻眼：“如此简单？” “是呀，没什么复杂的。”金豆子抬手看了下时间，听到楼下的喧哗声，“应该是新人举行婚礼了，要看看吗？” “看啊！”大家异口同声。 反正饭菜没做好，不急着上菜，他们就凑凑热闹呗。 出了休息间，一个个伸头往下看。 这是李星星见过的第二场婚礼。 比李三蛋的无婚礼，无疑是隆重了许多。 罗瑞同志的额头上依旧冒出几颗痘痘，穿着雪白的衬衫和军绿裤子，并没有穿出英俊伟岸的姿态和气概，倒是胸前别了一朵红花。 朱平平也别了一朵红花，身着淡红色布拉吉，身形苗条，相貌清秀。 说实话，李星星并没有看到喜气。 新人脸上虽有淡淡笑意，但缺乏对婚姻的憧憬和幸福。 主婚人是朱爷爷，站在新人旁边，一身打着补丁的旧军装，两鬓斑白，目光炯炯，声音朗朗：“今天是罗瑞同志和朱平平同志的大婚之日，作为他们的爷爷，我宣布他们结为革命伴侣，希望他们今后兢兢业业地为革命事业做贡献。” 下面响起热烈的掌声。 有的来自两家亲友，有的来自一楼客人，和李星星等人一样，纯粹凑热闹。 李星星却目瞪口呆。 就这？就这？仪式竟如此简单？ 第0281章 关于婚礼 太没有仪式感了！ 什么婚礼嘛！ 李星星咬着腕上的小手帕。 跟夏明星坐在休息间一起吃午饭时，她说道：“小夏哥，我们的婚礼，绝对不可以平平淡淡！一生一世就一次的婚礼，不能敷衍了事。” 夏明星给她挟菜，双眼带笑：“放心！我已经计划好了，到良辰吉日，你从家里发嫁，我带车队来迎亲，这边定酒席招待姥姥舅舅那边的亲戚，我家招待夏家的亲戚，即使没有十里红妆绕城三圈，也一定热热闹闹，人尽皆知。” 李星星不禁目露憧憬：“听着好棒的样子！” 令人期待。 人生在世，哪个女孩子不希望有个完美婚礼？ 归根结底，就是用心没用心。 夏明星趁机道：“等我接你见过爹娘，你就得好好考虑这个问题了！” 一丝红晕爬上李星星的脸颊，“我还小呢！” 刚早恋就结婚？未免太快了。 夏明星一本正经：“我国婚姻法规定了，男二十，女十八，即可领取结婚证。我今年二十六岁，而你，二九芳华正正好。” 李星星拿起一个银丝卷堵住他的嘴：“不要说啦！” 越说越让人不好意思了。 夏明星很懂得适可而止，咬着银丝卷，咽下去，“不说，不说，先把你接回家再说！” 日子定在六月初八，过得真是太慢了。 时间太让人讨厌，磨磨唧唧地不肯往前走。 它要是嗖的一声，转天到六月初八该多好呀！ 李星星抿着嘴笑：“我娘不是说什么六月六接姑姑吗？我想，如果舅舅那边有人来接我娘走娘家，我跟着回大李子村。小夏哥，你就直接到大李子村接我，好不好？主要是除了刘奶奶，我们娘俩和梧桐街的街坊邻居不太熟，显不出热闹。” 散的糖，何必便宜外人呢？ 大李子村那么些父老乡亲，还有一群可爱的小盆友，给他们吃不甜吗？ 夏明星求之不得：“没问题呀，我找经理给我和婶儿请假，初八一早，我就从松花县出发，距离槐花公社大李子村很近。” 李星星很高兴：“说定了？” “一言为定。” 李星星晚上跟李秀红一说，李秀红深觉有理。 “我女儿真聪明，我竟没想到让父老乡亲们跟着沾沾喜气。如果我们回大李子村，糕点水果就得提前买好。” “我五号买点给姥姥姥爷带回去，七号再买，免得时间间隔太长，糕点出油，果子不脆。” 李秀红想了想，“有道理，送得糕点果子不好，人家嘴里不说，心里嫌弃。也别七号买了，八号一大早，我和你大舅跑一趟，供销社没有的话，就去松花县买，这些是比较常见的东西，容易买得到。” 娘俩商量好，就定下来了。 李秀红照旧上班，李星星倒是格外忙碌。 刘老太悄摸摸送来两箱珠宝，想为自己和好友蓝玉买入两三年的米面油肉之类。 “我发觉，你似乎很喜欢钻石翡翠，特地给你挑了些出来，虽然比不上金太太送你的，但成色不错，尤其是我从蓝玉手里要的一对儿段家玉手镯。” 第0282章 六月六接姑姑 什么是段家玉呢？ 段家玉就是玻璃种飘花手镯。 源自于民国期间段姓玉商，整体通透宛如玻璃一般，飘着一朵朵蓝绿花，似绿色的水草在水中荡漾，又似鱼儿遨游，情景交融，十分漂亮。 当时出了四百多对手镯，大部分流落海外。 说实话，不及金老太送给李星星的那只飘花手镯。 那只飘的是正阳绿花。 在翡翠界，向来是以绿为尊。 正阳绿是唯一可以和帝王绿并驾齐驱的颜色。 李星星本人更喜欢绿翠，喜欢绿翠中蓬勃的生命力、浓郁的灵气。 不过段家玉更有历史意义，李星星把玩片刻，“刘奶奶，你们能等吗？最近一段时间我挺忙的，而且他们近期没货，须得等一两个月。不过你们放心，在我出门上学之前，一定帮你们办得妥妥当当，兴许能弄些腊肉火腿什么的。” 刘老太大喜：“不着急，不着急，上回你给弄的，够我们吃几个月。要是东西不够换的话，你跟我说，我再给你补一些，反正卖不到钱，不如换成吃的。” 李星星认真地道：“我又占便宜了。” 极大的便宜。 这回给的，可比之前给的多得多。 两箱呢！ 虽然箱子不大，但首饰体积本身就小呀。 刘老太小声道：“我想尽快处理掉，家里怕是藏不住了，你千万得藏好，别跟任何人说。” “怎么了？”李星星警觉地问。 “你上次才给我送东西那会儿，好些你们学校的学生来动员我和蓝玉把金银首饰送到银行兑换现金以支援国家换外汇，我和蓝玉说没有，他们不相信，怕会再来。”刘老太叹了一口气，“我原来的邻居，住15号洋房的，也属资本家成分，他们家前两年就糟了，被翻几次，损失好些东西，今年全家被下放到北大荒，房子家产全被没收了。” 李星星撒谎：“我喜欢是喜欢，只能留几件，大半给人家，不然我可拿不到货。我一向藏得严实，任何人都找不到。” 随身空间，够隐秘？ 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人找到。 刘老太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东西是好，可比不上命。我先回去，不打扰你了，你什么时候有货什么时候送到我那儿就行。” “好！” 李星星真没时间弄这些。 因为，六月初六很快就到了。 一大早，李大柱果然来接李秀红。 李星星笑：“大舅，您好忙哦！什么事儿都得您出面，不累吗？” “怎么跟你大舅说话的！”李秀红戳她额头一下，给李大柱盛饭拿韭菜盒子，“在家没吃饭？吃完饭咱们再回村。” 李大柱没跟她客气，对外甥女笑道：“就我一个人熟门熟路，我不来谁来？” 李星星吐吐舌头，“辛苦您了，赶紧吃饭，小夏哥早上调的馅儿，味道可好了。” 李大柱狼吞虎咽地吃完，一抹嘴，“换洗衣服收拾好了吗？咱们回家！” 李秀红早就准备好了。 除了娘俩的衣服鞋袜，还有给老人孩子们买的糖果糕饼水果点心，还有李星星找出来的两匹布，林林总总一大堆，差点没压塌李大柱骑的自行车。 第0283章 受到热烈欢迎的糖 踏进大李子村，李星星受到热烈欢迎。 热烈到什么地步呢？ 一串大大小小的大头娃娃围着她打转，眼含期盼。 年纪最大的有十来岁，小的磕磕绊绊刚会走。 以李小福打头。 这些娃子们当中，就数他最活泼。 拉着小宝和两个弟弟上蹿下跳，“姑姑，姑姑，你好久没回来了，俺想死你了！” “想我？是想我的糖？”李星星故意生气道。 李小福摸了摸头，嘿嘿一笑。 他把小宝往前一推，“当然是想你了，不信你问小宝。” 明明跟着一干小伙伴东奔西跑、风吹日晒，小宝依旧皮肤白净，相貌俊俏，比刚来大李子村时长了不少肉，不再干巴瘦，相当相当的扎眼，就是小裤衩脏得不成样子。 当然，相对其他孩子算是干净的了。 主要是十个孩子中有八个光屁股，剩下两个穿裤衩，一个个晒得比小铜人还黑。 全数聚集在村口，大概是久等了。 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呐！ “来来来，排队，排队，乖乖地排队，姑姑或者姑奶奶我开始发糖了！”李星星身家丰厚，并不在乎小盆友的一点小心思。 她晓得，这些孩子可怜。 自己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他们却什么都没有。 吃饱，已是他们最大的心愿，糖果零食几乎是想象不到的奢侈品。 一个黄毛稀疏的十来岁小姑娘道：“俺喊你姐姐，不是姑姑。” 李星星咦了一声：“你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 以前，没领过糖。 “俺叫四妮儿。”小姑娘道。 光说名字，李星星哪知道她是谁，刚想开口，李小福紧接着道：“翠花奶奶生的！” 李星星哦了一声。 原来真是一个表妹。 一人发两颗水果硬糖，她拍拍瘪了一大圈的帆布挎包，“好啦，小的们，给姑姑或者姑奶奶我让路，后天再来我家玩，散糖给你们吃哦！” “姑父来接姑姑的时候吗？”李小福问。 李星星眼睛一瞪：“你听谁说的？” 李小福嘴里咬着糖，含含糊糊地道：“听我娘说的！奶奶和娘说，姑父后天来接你。姑姑，所以到时候会有好吃的糖对不对？” “对的，太奶奶说是喜糖。”小宝满脸狡黠。 李星星叉腰：“一个个的，耳朵不要这么灵！太灵了，没有糖吃。” 一听没有糖吃，小孩们笑嘻嘻地一哄而散。 “害羞啦！害羞啦！” “姑奶奶不好意思啦！” 就剩李小福兄弟仨和小宝，毕竟是自家孩子，不怕。 小宝一手攥着糖，一手拉着李星星的裙角，生生在碎花裙子上印出一个脏手印，“姑姑，姑姑，姑奶奶走远了，你不和我们一块回家吗？” 李星星低头看着小豆丁，“一两个月没见，说话利索了啊！” 像个大孩子。 小宝仰着脸，脆生生地道：“我长大了。” “好的，大宝，咱们回家！”李星星已经看不见大舅和母亲的身影了。 她加快脚步，顺利进入老李家。 “姥姥，我回来啦！”声音欢快一如既往，仿若百灵鸟。 李婆子从厨房里出来，撩起围裙擦擦手，“又被孩子们拦住了？你也忒大方了。知道你心眼儿好，手里散漫，提前赶到村口等着，多少糖都不够散给他们的，四五十个孩子呢！快进屋，外面热，姥姥给你拌了一盆凉粉，和你娘先垫垫。” “凉粉？哪来的？”李星星可没听说谁家打粉条。 “你大妗子娘家在槐花公社，年年打粉，来接她的时候送了点粉面子，我就做了一锅凉粉，当道菜。”李婆子说道。 第0284章 没人占便宜 绿而发黑的凉粉，经酱油、蒜泥、醋一拌，清凉爽滑，十分解暑。 李星星拿一个超大碗出来，“姥姥，姥姥，给我盛一碗。” 一盆？ 她可吃不完。 李婆子没来得及动作，李秀红走过来，用一个小碗盛一碗，塞到李星星手里，同时把大海碗拿走，“凉东西，少吃点。” “娘！”李星星惨叫。 碗太小了叭？就比她的拳头大一点点。 好不容易才尝到天然的、纯真的、不掺杂任何添加剂的凉粉。 李秀红可不纵容她，“小心我跟明星说你贪凉。” 李星星扁扁嘴。 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她真的要生气了哦！ 管得太严了。 李秀红转身又给小宝、李小福等人各盛一碗，“吃两口就罢了，留着肚子吃饭。” 她大嫂子和侄媳妇都被娘家来人接回娘家走亲戚，因口粮问题，再加上孩子们知道李星星回家肯定有糖吃，不愿意跟去，所以李小福兄弟和李大柱中午来老李家吃饭。 吃完凉粉，李星星开始发问：“姥姥，我姥爷呢？” “下地干活了。”李婆子回答。 “这么热，还干活？年纪那么大，别中暑了。”李星星担心得不得了。 “乌鸦嘴，呸呸呸呸！”李婆子往地上连呸几声，接着道：“一天好几个工分，谁舍得在家闲着？闲着可没粮食。” 李星星顺口道：“我养你们呀！养得起。” 一说到这，李婆子把她叫到堂屋东间，打开箱子的锁头，掏出一个鼓鼓的手帕包给她。 “什么呀？”李星星问。 “上回你大舅带来那些粮食，你舅舅妗子们高兴得什么似的，虽贵些，可比有钱买不到的强。来扛粮食时，他们把钱带来交给我，你数数对不对。” 李星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确实说粮食有价了。 三样粗粮总共一百五十斤，两毛一斤就是三十块钱，花生油十斤十块钱，一家就是四十块，九家就是三百六。 结果，她数出六百块钱。 “姥姥，对不上呀！多了一大笔哩。” 李婆子却道：“你说豆粕不要钱？谁信哪？一块饼十八斤，哪家没分五六块？你舅舅妗子都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商量一番，索性每家凑五十整。” 李星星低头看钱，“一家五十，九家四百五，依旧多出一百五。” 李婆子瞪眼：“你给姥姥姥爷的粮食难道不要钱？两袋子米面加起来一百斤哪，粮管所都没这么好的东西，除了国家市场，私底下用一百块可买不来。” 李星星忙道：“我不收您的钱，您和姥爷的粮食，我来垫，我有钱。” 超富的崽！ 李婆子坚持道：“我让你收，你就收着买嫁妆！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往家里添多少东西了？今儿你娘又给我两匹布，一匹四十尺。你心里没数，我心里清楚着呢！给你的钱，买不来九牛一毛。你和你娘在市里住，买根葱都得花钱，不能再大手大脚地贴补我们。” 李星星想了想，“行，我收下，您缺钱的话就跟我说一声。” 李婆子摆摆手：“一年到头虽然分不到多少钱，但乡下没什么花销，我和你姥爷攒的那点钱，很经花，不用你小丫头来操心。” 不操心好啊！ 不操心，代表家里不缺衣不少粮。 李星星觉得，她可以多喜欢舅舅们一点点，给钱就说明他们都是明白人。 不怕亲戚多，就怕亲戚胡搅蛮缠惹是生非心里没点逼数。 第0285章 捐款去 老李家不是一般的有教养。 李秀红和李星星进城住花园洋房，全村人都晓得，可三个多月以来，愣是没有一家上门打扰她们，也没人到她们跟前哭穷。 一个都没有！ 今儿是六月六，出嫁的姑娘回娘家，除了李大柱的妻子、儿媳不在家由李大柱带孩子来老李家吃饭，其他八家有女人没回娘家，而是留在家做饭，但没一个孩子跑过来。 他们不知道老李家会做好饭吗？ 当然知道。 发糖的孩子里有他们八家的十来个孩子。 拿到糖，他们就回家了，没人说跟李星星到太奶奶家蹭饭。 倒是快到饭点时，家家派个孩子来给送菜。 不多，一家一碗菜，大多数是重复的酸辣土豆丝，少油无盐。 但，心意到了。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 李星星给送菜的孩子们一人发两颗大白兔奶糖，喜得他们原地乱蹦，“姑姑，姑姑，你真好！奶糖比硬糖好吃，香香的。” 李星星扬着下巴：“知道我对你们好了？” “嗯！”给别人硬糖，给他们奶糖，果然是亲姑姑。 李星星又给眼巴巴的李小福兄弟和小宝一人发两颗，以示公平。 自家的孩子嘛！ 后来，每次领糖都不甘落后的李小福小盆友长大了，考上燕京大学中文系，成为一位著名的作家，撰写回忆录的时候，李星星在其中占据很大的篇幅，她发给大家的糖果，带回来的玩具，是他们童年里最珍贵、最美好的回忆。 回忆录一经出版，李星星声名大噪，比作者更让读者感到好奇，因为她一定是个富婆。 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儿了，李小福现在正光着屁股冲李星星讨好地笑，成为李星星屁股后的小尾巴。 吃饭的时候坐在李星星脚边吃饭，李星星午睡的时候，他在屋门口和弟弟玩。 等李星星出门溜达，迅速跟上。 黏胶一样，甩都甩不掉。 李星星不在乎，挎着帆布挎包溜达到大队部，“大舅，你们大队干部、会计都在呀？” “什么事？吃饭的时候没听你说。”李大柱道。 李星星拍拍帆布挎包，“为了让您和大伙儿少跑一趟，我把要捐给咱们大李子村的一碗美元带过来啦，现在就捐，你们想方设法买拖拉机，秋收正好用得上。” 善解人意吗？想得周到？ 世上没有比她更聪明的李星星了。 “啪嗒”一声，会计正喝水的搪瓷缸掉到地上滚三滚。 掉了瓷儿他都来不及感到心疼。 正在汇报工作的几个生产队队长惊呼：“一万美元？美元是啥东西？能买拖拉机？” 有的生产队长有管理才能却不识字，不晓得美元为何物。 “好东西！”李星星笑眯眯地解释道，“美元可以拿到银行换RMB领侨汇券，侨汇券不仅能买到米面油布，还能买建筑材料、机器零件，拖拉机更是小意思啦！我把这笔钱捐给咱们大队，买拖拉机，减轻耕种收割的压力。” 会计一拍脑门：“你上过报纸，你捐给国家四万九千哩，竟然还有一万？” 李星星又笑了：“专门给咱们大队留的。” 第0286章 一张照片 会计激动得差点窜上天！ “专门留给咱们村？我的天哪，小星星你可太实在了，好孩子！” 他搓着手，蹦起来，以超快的动作打开抽屉翻出自己收藏的一沓旧报纸，抽出其中一份传给大家看，“看看，都看看，小星星捐款的照片和报道！当时我看到就想说了，大队长非不让，说大家知道小星星捐钱，肯定有不知好歹地想去打扰她，现在终于可以说了！” 不过，他真没想到大李子村居然有份。 众人纷纷传看，没人说会计现在像个野猴子，“真是小星星咧，拍得真好看。” “四万九千，那是多少个一百呀？” “不晓得。” “好几百个，一万是一百个一百。” “旁边站着的人，我认得，我去年到城里买东西，听人说他是一把手哩，大领导。” “大队长就是大队长，面对这样的大事，竟然沉得住气，没炫耀一声儿。” “小星星，你真舍得捐啊？” 大李子村百分之八十的社员姓李，虽然不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但这几个祖宗不是亲兄弟，就是彼此沾亲带故。 也就是说，在场的都是自家人。 比较遗憾的是，文盲占据百分之八十，家家户户离城镇很远，根本没人有闲钱买报纸看新闻，所以都不知道李星星捐款的事情。 老李家倒是有报纸，可他们会炫耀吗？ 当然不会。 大家很慈爱地望着李星星，“小星星，你真捐钱给咱们买拖拉机？” 拖拉机啊！ 一千多一辆哩，不用牛不用马，喝点油就突突突地往前跑。 想都不敢想。 李星星点头，“真捐！一万美元能换两万多RMB，能买十几台拖拉机，到时候每个生产队分一台。不过，我不知道去哪里买，得你们自己商量。” 会计握拳：“我知道哪里可以买，市农机站啊！” 李大柱泼他冷水：“得先拿着美元到沪上兑钱领侨汇券，没侨汇券，咱们又没指标，谁卖拖拉机给你？回来我跟公社会计说一声，看这事儿怎么搞。别啰嗦，你拿纸笔出来，让星星写一份捐献声明，你写收据，一式两份，咱们大家作证盖章。” 会计麻溜儿地拿出来了，催促道：“星星，快写！” 李星星一边写一边道：“我一共就六万九的美元，一万捐给学校，四万九捐给国家，专门留给家乡的一万拿出来，手里没有一分，你们可别再惦记了。” “一万就很多很多了！”会计连声道。 做会计，最会算账了。 人，得知足。 李星星写完捐献声明书，就着李大柱递来的印泥，在纸上摁手印，其他人作为见证，会签字的在上面签字再摁手印，不会签字的直接摁手印。 李大柱盖章。 生怕李星星反悔，会计迫不及待地写收据。 一式两份，盖上章，大家摁手印。 李星星表现得就很淡定，在大家关爱的目光下，慢悠悠地翻看旧报纸。 当她看到报纸上的一张照片时，目光突然凝固了。 照片上的女子，鹅蛋脸，卷头发，眉眼像极了爷爷画像里的老奶奶！ 第0287章 寄信询问 黑白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晰，印刷到报纸上，就更显得模糊了，再加上报纸比较陈旧，李星星能看出照片中女子像老奶奶全靠自己的精准眼力。 实在是太像太像了。 要不是服装打扮不同，真像同一个人。 是老奶奶的亲戚吗？ 可李星星分明记得爷爷说过，老奶奶是原配嫡女，从小就不受父亲和继母的疼爱，外祖家对她避而远之，可以说是孤苦伶仃，要不是和李家早早定下娃娃亲，而李家只认她，她的婚事早被继母所生妹妹取而代之了。 一句话，婚前是个苦命女子，偏又于中年与儿子一起葬身黄河，尸骨无存。 李星星把报纸拿到眼前细看。 标题乌黑方大：“国家推行一夫一妻制的重要决策”。 内容的字迹略小，已经模糊了，她连蒙带猜，总算看明白关于这张照片的报道。 主要内容是国家拟定新婚姻法，推行一夫一妻制，鼓励大家遵纪守法，主动脱离封建遗毒，无论是富商、军阀还是地主、乡绅，凡是姨太太们主动离开须得立刻放行，若无生存能力，不愿意离开，亦可留下，丈夫们不得主动提出离婚。 文章里着重表扬了几位在第一时间主动向丈夫提出离婚的先进分子，称赞她们思想先进，向往平等，不留恋荣华富贵等等。 譬如，沪上大资本家赵海云的姨太太金氏。 譬如，大军阀霍统的姨太太郑氏。 譬如，梧桐市大资本家金逸轩的姨太太李氏、云氏、上官氏等。 譬如，江宁城大地主胡三千的姨太太欧阳氏、顾氏。 譬如，大军阀程颢的姨太太李氏、赵氏、关氏、君氏等等。 譬如，沪上大银行家容城的姨太太白氏、江氏。 ………… 唯独没提照片上那位女子的身份。 李星星气得差点把报纸撕两半，她想要照片中女子的信息啊！ 李大柱率先发现她的异常，“星星，咋啦？” 李星星迅速掩下心思，若无其事地笑笑：“没事，没事，就是想要这份报纸，大叔，你能把这份报纸送给我吗？” 喊的是会计。 会计点完钱，莞尔一笑，“你可不能叫我大叔，你得我喊舅舅。” “啊？”又来一个舅舅？ 李星星傻眼，自己到底有多少个舅舅啊？ 李大柱笑着解释道：“他是你十姥姥家的舅舅李云生，是我和你娘的亲堂弟，小时候都是你娘照顾他的，字也是你娘教的，他们姐弟俩关系特别好。你被遗弃那会儿，你云生舅舅直接拿着棍子打到陈家，把陈老头和陈婆子吓得屁滚尿流。” 李星星听了，急忙改口：“原来是亲舅舅啊！报纸送我呗！” “拿去，全拿去都行，都是我平时进城收集的一些旧报纸。”李云生豪气地一挥手，“你需要的话，家里还有半箱子。” “那倒不需要。”李星星不爱看报。 要不是照片里的女子太像老奶奶，她压根不会注意到这份报纸。 “大舅，云生舅舅，我怕麻烦，关于捐款这事儿，拜托各位不要声张，等拖拉机买回来再给大家一个惊喜。”反正李星星不在村里，大家怎么激动都没事。 这几天住在村里，就别太扎眼了。 大家听了，当然没有异议。 第0288章 八卦中心 李星星心里藏不住事儿，她实在想知道照片中女子的身份。 不查清楚，她睡不着觉。 到底和老奶奶有没有血缘呢？ 如果有，是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她为什么那么像老奶奶？ 无论是眉目口鼻，还是端庄优雅的气质，都很相似。 要不是李星星知道爷爷奶奶只有一个儿子，她几乎认为照片上的女子和奶奶是母女了。 揣着报纸回到家，李星星把有照片的那篇报道剪下来，叠好塞进信封，然后找出金星钢笔和信纸，给赵海云写信，请他帮忙打听女子的身份、年纪和籍贯。 李大柱次日到公社或者县里询问购买拖拉机的方法，李星星请他帮忙寄出去。 寄的挂号信。 寄出去后，李星星就没时间想这件事了。 小孩子的嘴，没把门，糖果也没堵住，一传十十传百。 她成大家八卦的中心了！ 全村都知道她有对象了！ 全村都知道她对象初八来接她了！ 初八的一大早，李秀红和李大柱进城买糕饼点心，回来就发现自家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三三两两，或站或坐，闲话家常。 爷们少，女的多，孩子多。 爷们到底不好意思来凑这样的热闹。 女人孩子们奔着什么来的，李秀红想都不用想，“都不干活吗？” 翠花道：“那么热，干啥活？没得热死人！倒是你家星星够争气呀，年纪小小的就找好对象了。秀红，她对象是什么情况呀？你们家人嘴严实，只小孩子说姑父来接姑姑，没说是哪里人，叫什么，更没说是干什么的。” 李婆子虽然向她打听过夏明星外祖父母家，但没说原因。 所以，翠花不知道李星星的对象是夏明星。 李秀红笑笑：“在市里当厨师，挺好的一小伙子。” 翠花不满：“说了等于没说。” 又好奇地问道：“当厨师可饿不着，一个月能拿多少钱的工资？什么成分？” “待会儿你们见到就知道了。”李秀红可没心情纵容翠花嫂子的好奇心，推着自行车进门，扬声道：“星星，明星有没有几点到？” 李星星穿着清新靓丽的海魂衫从屋里出来，“大概九点钟左右。” 他们私底下约好的。 不早不晚，刚刚好。 那件大的海魂衫也已经给他了。 李秀红嗯了一声，卸下箩筐，“我摆几样糕饼点心上桌好招待明星，你把剩下的打包，出门的时候带上。” “好！”李星星进屋帮忙。 四个白瓷碟子，装四样糕饼：蜜三刀、羊角蜜、桃酥、大芙蓉。 准备带去夏家的点心均不拆包，依旧由油纸包好，捆着细绳，分别是两斤蜜三刀、两斤羊角蜜、两斤绿豆糕和两斤江米条，另加两斤大白兔奶糖和两斤水果糖，一共十斤。 李秀红没买到水果。 别说西瓜，连香瓜都没。 不过，十斤糕饼糖果已不算轻了，花了好几斤粮票，娘俩几个月的糖票也全用上了。 毕竟，可以当粮食，可以当营养品。 真正的好东西。 李星星瞧了瞧桌面，问李婆子要了两个碟子，进娘俩住的偏房，再出来，装了一碟瓜子儿和一碟五香花生米，凑成六样。 李秀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带回来的，装在哪个包裹里。 李星星拍拍小手掌，“六六大顺。” 完美！ 第0289章 来了来了 九点差十分，李星星正准备到村口迎接夏明星，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喊她。 “星星，星星，你对象来啦！”不知道是哪个娘们的声音，尖利得吓人，笑得跟火鸡一样，“哎哟喂，长得可真俊！” 李星星忙踏出家门。 穿着同款海魂衫的夏明星英俊又帅气，剑眉星目，笑容开朗，浑身似有光芒闪烁，停下自行车，两根烟、两根烟地散给在场的爷们儿。 接了烟的爷们瞬间喜笑颜开，“小伙子，不错，不错！” 谁家来接对象认门给人散过烟？ 没有。 李星星的对象果然大方。 有的人就着夏明星递来的火点着烟，有的舍不得吸，直接夹到耳朵后。 翠花就说道：“喂，星星的对象，爷们有烟抽，我们呢？” 夏明星已递完最后一根烟，闻言忙道：“有糖，有糖，给大家沾沾喜气。” 翠花一下子就高兴了：“你得跟星星喊我一声妗子。” “妗子！”夏明星喊完，侧身从挂在车把上的帆布挎包里抓住大捧的水果糖，无论大人孩子，一人三两颗，“我今天来接星星到我家认认门，买点糖给大家甜甜嘴。” 大方得众人称赞不绝。 翠花夸张地叫道：“星星，你快来，看你对象，找得可真好，高高大大，干活儿肯定有力气。你们俩，竟然穿一样的衣服！” 后知后觉才发现。 一样的蓝白条纹衫，不同的是李星星穿一条米白色半身裙，夏明星则是深蓝裤子。 李星星走近，“那当然，我的眼光一流！” 她扶着车把，冲夏明星笑道：“别在门口耽搁了，姥姥姥爷在家等着见你呢！各位姥姥姥爷、妗子嫂子，人我带家去啦！” “去！去！”翠花攥着几颗糖，十分满足。 夏明星推着自行车跟她进门，“大家都在吗？你说大舅喜欢喝酒，我买了酒。” “舅舅们都不在，我待会儿去请他们。” 夏明星没等李星星说完，冲着从堂屋出来的李老头儿和李婆子露出大大的笑脸，“是姥姥和姥爷？姥姥姥爷好！” 嗓门儿忒高，声音洪亮。 没人不喜欢热情的孩子，李婆子忙招呼道：“快进来，快进屋，太阳出来了，外面热。星星，叫你舅舅来。” “好嘞！” 李星星挨家挨户地找舅舅，集齐九个舅舅带回家，夏明星已和姥姥姥爷相谈甚欢，十三姥爷和李秀红几乎插不上嘴。 李星星蹭到夏明星身边，“小夏哥，你们在说什么？” “在等舅舅们。”夏明星笑着回答时人已站起身，先给李大柱递烟。 门外散的是勇士烟，这会掏的是大前门。 态度毕恭毕敬。 李星星挨个儿给他介绍，“都说娘亲舅大，我有九个舅舅，厉害？” 夏明星点头：“厉害，我以后可不敢欺负你。” “你想欺负我？”李星星眼儿一瞪。 “不敢，不敢。” 大家都笑了。 李大柱指了指椅子，“小夏，你坐，坐下咱们再说话。” “您和几位舅舅请先坐。”夏明星自己反而矮下身，敬陪末座。 第0290章 关于嫁妆 除了李大柱，李二柱兄弟八人初次见到夏明星，见他仪表堂堂，礼数周全，言谈举止落落大方，衣着打扮干净整洁，心里暗暗点头，十分满意。 能让李秀红同意他和李星星交往，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做哥哥的，谁不晓得李星星乃是李秀红的心头肉，比疼陈念恩更甚。 李二柱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平时除了干活，几乎很少来父母家里吃饭喝茶，此时却开口道：“小夏，你们家是怎么打算的？” 夏明星很干脆地回答道：“我父母当然是巴不得我原地结婚，不过咱们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能少，我两个哥哥有的，我都有。今儿特地登门来接星星到我家认认门，见见亲友，我父母早就想见她了，催得要命，之后就能会亲家了。” 聘礼、婚期什么的，由双方父母或者冰人开口，他在这就不说了，免得被认为轻浮。 李二柱微微颔首。 李大柱则道：“回去跟你爹娘说，除了床，其余的家具不用你们操心，我们家收着几根好木头，到时候我带弟兄们给星星打一整套家具。” 李星星一愣：“大舅！” 李大柱笑道：“我们早就跟你妗子们商量好了。我们接二连三地娶儿媳妇，被扒得干干净净，手里没啥东西，好在手艺仍在，给别的都不如一套家具实在。你大舅我的手艺很好，保证把家具给你打得漂漂亮亮。” 李星星神情忸怩：“我有家具的。” 老家具。 全是紫檀和黄花梨一类，不是新家具可比。 “你是说花园洋房里的家具吗？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旧了。”李大柱早就看过李宅的所有家具，“老东西藏着掖着，别亮出来给人看。” 新时代了，旧东西容易惹祸。 夏明星倒不好意思了：“聘礼该由我们家准备的。” “聘礼是聘礼，嫁妆是嫁妆，不能混为一谈。”李大柱开口，接着笑道：“对于聘礼，我们也没什么要求，反正是原样带回去。” 李秀红忽然插口道：“我们准备八铺八盖。” “娘，大舅，现在说这些，太早了！”李星星都没做好准备。 李大柱忍住笑：“好好好，不说，不说，我不说。” 过了一会，夏明星抬手看了下手表，笑道：“姥姥，姥爷，舅舅，婶儿，时间不早了，趁着太阳不甚毒，我想和星星早点出门，可以吗？” 李老头儿适时开口：“把你带来的东西带回去，下次来别这么多礼。” 夏明星忙道：“孝敬婶儿和姥姥姥爷舅舅们的东西，哪能带回去？何况，我没准备什么重礼，就一些茶酒糖果，糖果用来散人，让大家沾沾喜气。” 转头对李星星说：“星星，你有要带的东西吗？” “有！”李星星戴上遮阳帽，背着香奈儿的黑色链条包，提着装有糕饼糖果的元宝篮。 特地找十三姥爷新编的，小巧精致。 夏明星一眼看见里面的东西，阻止道：“星星，什么都不需要带。” “你没空着手来，我哪能空着手去你家？”李星星推着他往门外走，“走啦，走啦，别啰嗦别耽搁了。娘，我们走啦！” 送他们出门，目送他们远去，李秀红又跟门口徘徊的父老乡亲聊几句，方转身回屋。 李婆子已打开夏明星带来的东西，脸上满满的震惊。 第0291章 重礼 夏明星送的礼，很重。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李秀红也忍不住目瞪口呆。 两个箩筐，装了十样礼。 茅台八瓶、茶叶八盒、大前门八条、麦乳精八听、大白兔奶糖八斤、五花肉八斤和四样说不出精致叫不上名称的糕饼点心，每样八斤。 一大兜水果糖和一兜水果没算在内，每样少说也有十来斤。 沉默片刻，李老头儿开口：“倒是用心了。” 既展示出夏家或者夏明星本人的财力，也表现出夏明星的诚心。 有些人家是缺钱，置办不出重礼。 这一类，情有可原。 可有些人家虽然有钱，却十分吝啬，携薄礼登门，对女方的轻视一目了然。 而且，没有一点能力和门路，可弄不到这些金贵礼品。 “我们准备的是不是轻了？”李秀红喃喃道。 李婆子摇头：“不轻不重，正好，主要看男方送礼，女方不带礼的占十之八九。” 此时此刻，夏明星却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跟后座上的李星星聊天，“其实，你大可不必带东西，我记得大嫂初次上门就是空着手。” “你大嫂那么坏，我就是要把她比下去呀！再说，不空着手是礼貌，我是讲礼貌的好孩子。”李星星下巴一扬，想到夏明星看不到才稍稍收回去，以皮包压着裙摆，“小夏哥，她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打爆她的头！” 口气超凶！ 夏明星开心：“以后全靠你了，星星。” “不客气。”李星星道。 左顾右看，发现没人，小手悄悄搭在夏明星腰间。 仿佛触电一般，夏明星的肌肉一阵紧绷，旋即放松下来，“星星！” “嗯？”李星星应声。 “就是叫叫你。” 李星星哦了一声，俏皮道：“小夏哥。” “嗯？” 夏明星刚想问她有什么事，就听她笑道：“我也是叫叫你。” “调皮！”夏明星的口气很宠溺。 微风徐徐，带来的却是炎热。 李星星藏在遮阳帽下的小脸嘻嘻笑嘻嘻，看到后面有人骑车追上来，她连忙放下不老实的小手，放在皮包上化身乖女孩。 果然没人注意，与他们擦肩而过。 李星星重新搭回去，“小夏哥，到你家，我该怎么称呼你的爹娘呢？他们比我爹娘年纪大一截，我叫大爷大娘呢？还是叫伯父伯母？” “叫大爷大娘，更亲切。”夏明星建议道。 “好的！”李星星记住了，接着道：“你跟我说说大爷大娘的性格和喜好，免得我不知情，撞上他们的忌讳而不自知。” 夏明星心里一片熨帖，“爹娘脾气很好，没有什么忌讳。爹的身体不太好，心思细腻，喜欢看书写作，可惜不敢随便发表，你跟他聊名著聊书法的话，他会格外高兴，因为我们全家没人在这方面随他。娘嘛，娘的性格比较火爆，但人不坏，很勤快，看不得家中脏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我又没随她，她可不高兴了。” 李星星哈哈笑：“我不爱做家务，咋办？” 继承勤快的特点？ 很抱歉，她也没有哦！ 夏明星马上道：“没事，我们家娶媳妇又不是娶来专门做家务的。星星，有我在，你就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一辈子不食言。” 从军数年，早就会整理内务了。 习惯成自然，哭！ 第0292章 初登夏家门 你一句，我一句，甜言蜜语洒一路。 太阳作证，风作证。 不知不觉就到夏家所住的街道。 和夏明星一样，李星星也遭到夏家街坊邻居的围观。 她比较注重个人形象，忙以十分优雅的姿势从后座下来，伸手理一理裙摆和皮包，露出乖巧又恬静的笑容。 可甜美了！ 碎碎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之镀一层光晕。 声音清清脆脆，跟夏明星喊这个姨，喊那个叔，再喊个姐姐嫂子什么的。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粗壮的中年大妈一拍大腿，“哎哟喂，到底叫小三子找个才貌双全的好姑娘！瞧瞧，这模样，这气派，满县城里找不出第二个来！怪不得看不上我侄女，也看不上小林的堂姐妹，果然郎才得配女貌！” 夏明星不满地道：“陈大妈！” 李星星抿嘴嘴巴笑，揶揄道：“小三子？” 没叫小三已经很好啦！ 小三者，第三者也。 陈大妈笑得格外放肆，“上回你不给我面子，今儿我偏不给你面子！女同志，你这对象脾气可差了，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李星星笑盈盈：“小夏哥好得很，从来不对我发脾气。” 她伸手到篮子里抓两把水果糖出来，“大妈，请你吃糖，多说小夏哥的好话！” 陈大妈失笑：“当我是灶老爷呢？” 话是如此，接糖的速度一点儿都不慢。 其他人双眸一亮，看向李星星。 李星星果然很上道，把一兜二斤的水果糖全拎出来散给他们。 听到消息就出门的夏大娘分开人群抵前，抓住李星星的手腕，轻轻晃了晃，脸上堆满笑容，“星星，我总算把你盼来了。来来来，跟我家去，不和他们打交道，一个个不嫌害臊，专门堵在门口要糖，赶明儿你们娶媳妇，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陈大妈把糖果装进口袋里，挥挥手，“你这儿媳妇为人大方，真有小三子的，快家去，我们不上门叨扰了。” 看新媳妇，不就是图几颗糖吗？ 现在糖到手，他们自然就不进去了。 李星星得以和夏大娘、夏明星踏进夏家大门。 “他们嘴贫了些，人却不坏，就是让你破费了。”夏大娘拍着李星星的小手，软软的，跟拍着一团棉花似的，柔若无骨。 散出去那些糖，少说有二斤，心疼！ 李星星露出美丽的酒窝，甜甜地笑道：“没破费，大家热闹热闹。” “对，热闹热闹，是得让他们沾沾喜气！”夏大娘的笑容灿烂无比，喜欢她的大方和周到，不愧是小儿子的对象。 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瞧，连衣服都穿一样的，就是养眼呐！ 夏大娘看李星星，真是一千个满意，一万个满意。 “小三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揍他。”夏大娘决定当个不包庇儿子的好婆婆。 林岚踏出堂屋看到这一幕，听到这句话，心里跟喝了一瓶酸醋似的，酸气四溢，“弟妹来了呀？小三，这就是弟妹啊？长得真漂亮，打扮得真好看，难怪娘喜欢得不行，天天念叨着，早早地拜托这个拜托那个，买糖买果子买肉，就等着招待你，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 第0293章 喊爹得奇石 不愧是坏大嫂，说话真不入耳！ 长得再温柔漂亮，也掩盖不住刻薄本性。 李星星咧开小嘴儿，冲她露出假假的笑容，“您就是大嫂子？我听小夏哥提过您，初次见面，大娘又太喜欢我，如果让您感到不高兴的话，请您包涵一二，毕竟我不是故意的！” 林岚噎住了：“我没不高兴。” 李星星笑笑不说话。 不高兴？摆出一副晚娘面孔干嘛？ 真让美丽失色。 没听过相由心生吗？ 说一句实在话，林岚长得非常漂亮，大美人级别，身材苗条，皮肤白净如雪，鹅蛋脸上镶嵌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柔弱中兼具成熟风情，温婉恬静。 是李星星穿到六十年代以来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可是，骨子里的气质却破坏了整体，总给人一种不太和谐的感觉。 夏大娘开口：“好了，小林，你到厨房里看看鸡汤煨得如何了，守在跟前别叫木炭熄灭了，我带星星进屋见见你们的爹。” 随即又跟李星星抱怨：“老头子身体弱，走两步喘三口气，我没叫他出来，免得中暑。” 李星星忙道：“就该好好养着呀！我是晚辈，哪能劳动长辈呢？” 夏大娘更高兴了。 先不说她儿子先相中李星星，就说李星星的才貌家境，也是他们高攀了。 长得好，五官精致，甜美动人。 才华出众，懂好几门外语，其他人会一门就算厉害了，她会好几门。 家境，李星星有大洋房，他们家小三子只有小瓦房，她爹是12级干部，自家老头子就是个濒临退休的小会计，真是惨烈对比，只怕小三子会落下吃软饭的嫌疑啊！ 吃软饭就吃软饭，一般人想吃还吃不上呢！ 想通后，夏大娘对李星星就更热情了。 未来的婆媳俩亲亲热热地拉着手走进堂屋，差点沦为隐形人的夏明星适时开口，对李星星介绍堂屋中正儿八经坐着的中年男子：“星星，这是爹。” 李星星脱口道：“爹！” 一字出口，她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路上问好该叫大爷的，她怎么跟夏明星顺口喊爹了？ 夏明星眼里闪过一缕笑意。 真是意外的惊喜。 夏父呆了呆，连忙应声道：“哎哎哎，好孩子！” 真是个热情的孩子啊！ 他赶紧摸口袋。 都喊爹了，不能不给见面礼。 摸了半天没摸出一毛钱，才想起见面礼在妻子身上。 有点后悔不带钱。 好在他很快从兜里掏出准备找老朋友给自己刻章的一块昌化石。 巴掌大的一块，通体盈血，鲜艳绝伦。 夏父递给李星星，“我听小三说你精通外语，说明你是好学的孩子，这块石头送你，叫小三陪你找人给自己刻一枚私章。” 李星星哇了一声：“昌化鸡血石！全血大红袍！” 夏父很惊喜：“你认识？” “懂一点点。”老爷子酷爱收藏印章，曾教李星星见识过四大印章石，而昌化石就是其中之一，不过手里没有珍品就是了。 夏父格外高兴：“送给识货的人就更合适了。” 李星星大大方方地接下来，“可以分割成两块，我和小夏哥一人刻一个章。” 情侣章。 嘻嘻！ 第0294章 二嫂是熟人 一块石头都想着夏明星。 夏父和夏大娘相视一眼，更觉得满意无比。 娶儿媳妇，不就是想叫儿子有个贴心的伴侣吗？ 夏明星抬眼看向李星星，李星星感觉到他的视线，回以甜笑。 目光碰触，夏明星忍不住翘起嘴角。 他本就长得非常好看，一笑更迷人，李星星立刻有点晕头转向，腮帮子上面全是天然的红晕，透出蓬勃的活力。 六十年代的婚姻，向来很直接。 无论是谈恋爱还是谈婚论嫁，从不拐弯抹角。 夏大娘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红绸子手帕包儿塞给李星星，“好孩子，我把小三交给你了，感谢你的接收，功德无量！” 红包装进皮包，李星星接收得非常愉快：“小夏哥做饭很好吃呀！” “可他平时不爱做呀，我懒得管他了。”夏大娘踢了夏明星一脚，“我在水盆里泡了一个大西瓜，你去抱来切开给星星解渴。” 西瓜虽然寒凉，但也不是不能吃。 夏明星切了一盘端过来。 绿皮红瓜瓤，点缀着一粒粒黑籽儿。 夏明星先递给李星星一牙西瓜，再拿给父母，“给二哥二嫂留了半个西瓜在厨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今儿我接星星来家里，二哥二嫂不会不现身？”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声音道：“小三，你说我什么坏话呢？” 李星星好奇地看过去。 只见一个和夏明星长相略有些相似却没他那么英俊的白衬衫青年和一个花裙子女青年并肩进屋，手里各拎一个网兜，装着水果、罐头之类。 看到女青年的那一刻，李星星瞬间瞪大眼。 熟人！ 她认识啊。 褚翠翠，第一次领粮票时认识的。 记得她说自己在缫丝厂上班。 褚翠翠冲她一笑，“星星，你还记得我吗？当时真没想到有一天会成为妯娌。” 李星星有点不好意思：“好巧呀！” “不然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褚翠翠是一位非常爽朗的女孩子，毫不矫揉造作，向夏父夏大娘问了一声好，“大爷，大娘，我来蹭饭了。” 夏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傻孩子，什么蹭不蹭的？我巴不得你天天来。” 又问出大家同样的疑惑：“你和星星认识？” 褚翠翠挽着李星星一条手臂，“我们都属于梧桐街范围，领粮票时认识的。我一直想托星星帮我找人从沪上捎两件时髦衣服，但因非亲非故，一直不好意思登门打扰。现在真好，小三厉害啊，竟然让我和星星做了妯娌，做了妯娌，星星你愿意帮忙吗？” 紧接着来一句：“好妹妹，有谢礼，绝不亏待你！” 真不能小看沪上衣服给女性们的吸引力。 李星星抿嘴一笑：“不用谢礼，你想要什么款式的衣服？下次给我哥哥寄信，委托他找人买两件寄过来，小事，不麻烦。” 褚翠翠高兴道：“我和夏明明的婚期定在初冬，天气很凉了。” 李星星闻弦歌而知雅意，“秋末冬初正是穿大衣的好时节，要不请我哥哥托人给你买一件红大衣？羊绒的，你想要短款还是长款？进口货不要票，短的七十块或者七十七，长的一百块，面料的质感、款式都很好看。” 褚翠翠不假思索地道：“长款红大衣！” 夏明明惨叫：“短的，短的，我没攒够一百块钱呐！” “放心，我有。”褚翠翠道。 第0295章 兄弟情 听到堂屋传来的欢声笑语，独守厨房看着瓦罐煨汤的林岚更心酸了。 他们那么和睦，却把自己撇在一旁。 自己为夏家生了长孙，居然没得到独一份的崇高待遇。 想到儿子，林岚慌里慌张地赶往堂屋，打断屋里和谐的气氛，“娘，娘，清辉呢？我老大一会没见着他了！” 声音尖利，嗓子差点劈了。 夏大娘吓一跳：“你小点声，清辉不是在屋里睡觉吗？我把他哄睡才出门迎接小三和星星，不然哪里能由街坊邻居一帮老娘们哄走星星带来的一大包糖块儿！” 这个大儿媳妇，总是一惊一乍。 林岚听了，拍拍胸脯：“吓死我了，我以为清辉丢了。” 夏大娘没好气地说道：“我的眼睛天天盯着清辉，就算我不跟着，也有你爹看着，哪里能把他弄丢？你当我们是吃白饭的呀？行了行了，快把剩下半个西瓜切了端过来，你和大家一起吃，给清辉留两小块就行，我和小三到厨房做饭炒菜。” 又叫李星星歇着，“让你两个嫂子陪你。” 李星星马上道：“大娘，我帮您和小夏哥，我很会做双星牌牛肉面。” “什么是双星牌牛肉面？没听过。”夏大娘道。 夏明星噗嗤一笑：“我做的牛肉酱，星星煮的面条，两者一拌，合起来就是双星牌牛肉面。娘，我和星星有空的时候做给您和爹尝尝，今儿就由我掌厨。” 他舍不得让女朋友吃少油无盐的饭菜，浪费自己托人弄到的食材。 夏明明大乐：“翠翠，咱们有口福了。” 虽然是夏明明的未婚妻，也知道夏明星在第一饭店二楼掌厨，但褚翠翠真没吃过夏明星做的饭菜，忍不住心生期待：“一定好吃极了。” 李星星骄傲脸：“当然！” 随即补充道：“但是做饭很辛苦，你们不能使唤我小夏哥。” “哎哟喂，这就护上了，小三，高兴不？”夏明明问道。 夏明星道：“我知道你羡慕，但你羡慕不来。” 他低头对李星星道：“厨房里很热，你在这儿坐着和爹、二嫂说说话，食材全部处理过了，很快就会做好。” 李星星对对手指：“我想帮你嘛！” 在公婆跟前，务必展示出勤快的一面。 提升好印象。 “可我心疼呀！”夏明星说完，对褚翠翠道：“二嫂，帮我照顾下星星。” “晓得了！”褚翠翠挥挥手。 夏明星拽走了夏明明，“你来帮忙，不能让我和娘两个人辛苦。” 夏明明踉跄前行，“慢点，慢点，手松点，别使那么大的劲儿，你哥哥我是文弱书生。” “二哥，你就该锻炼锻炼，既然去支农了就好好干活。” 李星星伸头看了看弟兄俩的背影，“二哥和小夏哥的兄弟情好好哦！” 褚翠翠纠正道：“是三兄弟都很好。大哥虽然不在家，但他们兄弟感情却很深，每次倒腾一点好吃的，明明给大哥寄，小三也给大哥寄。” 比林岚这位妻子做得还好呢！ 夏父笑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吃尽了孤掌难鸣的苦头儿，不希望三兄弟长大后各顾各的，唯独忘记兄弟情，所以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教导他们兄友弟恭，也希望你们妯娌之间和和睦睦，在顾小家的基础上别忘了大家。” 第0296章 扶弟魔 李星星和褚翠翠相视一眼，笑道：“您放心好啦！” 她们对彼此的感觉棒棒哒！ 可以做好朋友，自然可以做好妯娌。 又没有深仇大恨利益纠葛。 至于林岚，则被两人忽略了。 实在不敢恭维。 林岚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因为她盯着西瓜正想着该如何送到娘家给弟弟吃。 虽说水果价格不贵，但量少就显得稀罕，每每供不应求，要不是夏明星和夏父夏大娘纷纷托了人，根本弄不到手。 又沙又甜，合该进入弟弟的嘴啊！ “爹，西瓜吃不完，我先收下去了啊！”林岚忽然开口道。 夏父闻言一愣。 他向来体弱多病，确实不敢贪凉，而李星星和褚翠翠很有节制，也只吃一块西瓜，剩下一大半就这么拿下去，显得多不好看？ 吃不吃，放着呗，应该等上饭菜时再撤下去。 李星星初见林岚，不了解她，可褚翠翠和夏明明订婚一年了，能不知道林岚的品行？ 她笑了笑：“星星，你饭后喜欢吃水果吗？” “喜欢啊！”饭后水果嘛，以前跟爷爷经常吃的，光进口水果就吃了不少，可惜因为这时代水果稀少，自己没敢往外拿，只能偷偷地吃。 褚翠翠立刻说道：“大嫂，别撤了，放在饭桌上等吃晚饭了再吃，解渴。” 林岚咬了咬下嘴唇，眼神楚楚可怜。 褚翠翠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位大嫂，又在想怎么把西瓜送回娘家？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夏父不管事儿，夏大娘刀子嘴豆腐心，爽朗大方，从不苛待儿媳妇，平时洗衣做饭带孩子，全是行家里手，可林岚就不懂得感恩两个字如何书写，老认为老两口偏心老二老三，没把她这位生了长孙的儿媳妇捧到手心里就是偏心！ 而她自己呢？ 有点吃的穿的则想尽办法送到娘家，贴补她那个好吃懒做的弟弟。 其实，林家根本不穷，一年光定息就有上千元，林父又在自己原来的豆腐坊里当经理，工资很高，养活一家三口是绰绰有余。 褚翠翠和夏明明约会时，经常见他们三人游公园、吃西餐、看电影。 生活得相当滋润。 不过林家对女儿的教导就是倾尽一切为弟弟，婆家靠不住，弟弟才是她们的依靠，有什么好东西一定要先想着弟弟。 林岚如此，底下的两个妹妹和她一模一样。 为了她们的弟弟，根本不顾公婆的想法，对丈夫和孩子也不是很关心。 褚翠翠和夏明明定亲前，家里人早把夏家和林家的情况摸透了，虽然林家的行事很恶心人，但夏家不错啊，很难找到比夏父夏大娘更好的公婆了。 相携上厕所时，褚翠翠小小声地把林家事告诉李星星。 李星星恍然大悟，原来林岚是一个扶弟魔，难怪看自己不顺眼，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存在影响她把婆家东西运往娘家。 洗完手回堂屋，饭菜已上桌。 鸡鱼肉蛋，琳琅满目。 李星星哇了一声：“好丰富呀！小夏哥，你辛苦了。” 赶紧递手帕给他擦汗。 夏明星笑道：“做饭给你吃，一点都不辛苦。” 一眼看到李星星腕上露出来的钻石小金表，林岚开始她的疯狂嫉妒。 第0297章 饭桌上的风云 林岚认识这块定价一千八的劳力士钻石小金表。 每次夏明启发工资给她寄来，她娘、她兄弟就会约她一块到梧桐市逛街，下馆子、逛百货大楼，去年花四百五给她兄弟花买劳力士时，她娘一眼相中小金表。 他娘一直喜欢真金白银的东西。 奈何，小金表价格太贵。 一千八呢。 她娘的钱不够，她也掏不出来。 夏明启每个月只给她寄五十当零花钱，另外给家里寄五十做生活费。 一千八是三年的零花钱。 从那以后，林岚开始攒钱，想把小金表买下来孝敬她娘，没想到钱没攒够，小金表却戴在李星星的手脖子上，谁给她买的？ 张口就问：“星星，小三给你买的手表吗？真好看。” 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李星星的手腕。 热烈的阳光自门窗斜射而入，落在大家的身上，令小金表上的钻石折射出缤纷火彩，璀璨又精致，闪亮极了。 夏明星不悦地道：“大嫂，你问这些干嘛？大哥给你买金镯子时，我们可没问。” 听到“金镯子”三字，林岚心虚，不敢再追根究底了，假装镇定地笑笑，“我就是问一句，实在是这块小金表太贵了，要一千八呢！” 李星星反问道：“大嫂，你看过报纸吗？” 林岚不明白她的意思，老老实实回答道：“看过，还看到你捐款的报道呢！” “既然你看过，你就应该清楚，买金表的钱对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李星星眼波流转，紧接着补充一句：“虽然现在没有了，但我以后可以继续挣。” 至于是不是夏明星送的，她干嘛要做交代？ 夏父看了林岚一眼，开口道：“星星，吃菜，吃菜，尝尝小三的手艺。” “好的，大爷。”李星星乖巧极了。 夏父笑道：“怎么不喊爹了？是嫌我没给改口费吗？” 李星星脸皮厚，一本正经地道：“是的，等您给了改口费，让我喊一百声都行。” 大家闻言都乐了。 没人再理会林岚的问题，全盯着饭桌。 在缺衣少食的年代，吃是第一位。 夏明明得意洋洋：“翠翠，你说我对你好不好？我提前得到消息，知道小三今天做一堆好吃的，立刻就带你回来一起享受。” “好好好，你对我最好！”褚翠翠吸一口气。 太丰富了。 九菜一汤，全是大分量。 瓦罐煨鸡汤、鲍汁扣海参、松鼠鳜鱼、糖醋排骨、东坡肉、清炖狮子头、酸辣土豆丝、清炒绿豆芽和卤味店里买来的一盘熟猪蹄、一盘凉拌猪头肉。 十全十美，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 褚翠翠第一次登门时可没这待遇，仅有五菜一汤，难怪林岚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不过褚翠翠很理解，毕竟是粮食匮乏的年代，夏明明又不是夏明星，五菜一汤里有三道荤菜已经很好了，而这些菜必然是夏明星的准备，人家对自己对象用心全在情理之中。 她和夏明明跟着沾光啦！ 吃吃吃！ 下一顿大概要等夏明星和李星星结婚了。 夏明明和褚翠翠相互给对方挟一块红烧肉，异口同声地道：“吃！”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第0298章 见面礼 褚翠翠得上班，而夏明明则在支农当中，今天是特意请几个小时的假。 吃完饭，一抹嘴，帮忙收拾好饭桌和碗筷，跟火烧屁股似的急匆匆出发了。 李星星和夏明星送他们到门口，褚翠翠一拉李星星的手，塞个红布手帕包给她，“一声二嫂子可不是白叫的，来，给你见面礼，快收下，别嫌不值钱，我手里头就数这个最好。” “谢谢二哥二嫂！”李星星嘴甜无比。 环状的硬物，应该是两个镯子。 李星星没有打开，直接塞到皮包里，跟夏明星说道：“等我们回去再看。” 夏明星点头：“随你。咱们进屋和爹娘说一声就一起回梧桐市，我陪你逛逛街、看看电影，然后再送你回家。” 他们商量好的，直接回18号洋房。 进了堂屋，只见一个五六岁的漂亮男孩子揉着肚子，满眼泪汪汪，“为啥不叫我起来吃饭？我小叔做的饭可好吃可好吃了！” 夏明星失笑：“给你留了，用小碗盛起来的。” 除了鲍汁扣海参和松鼠鳜鱼，其他的每样留一点。 “小叔你真好，天下第一好！”夏清辉快乐地原地蹦跶，把小脸蛋伸到李星星跟前，甜甜地笑道：“小婶，小婶，我是夏清辉呀！我跟你说，我小叔可好可好了。” 李星星笑道：“我知道他可好可好了。” 夏清辉煞有其事地点头：“你知道就好，也要对他好一点哦！” “遵命！”李星星笑回。 夏清辉的嘴巴一下子咧到耳朵后。 越是小孩子，越喜欢大人把他当作大人对待，平等对话。 夏明星摸摸他的头，对夏父和夏大娘说道：“爹，娘，我和星星待会儿出门逛街，晚上就不回来了，你们有什么事就到市里找我。” 夏大娘点点头，“我给你拿布票，你给星星买两身衣服鞋子。” 没提给钱的事儿。 夏明星手里其实有布票，但他仍收了下来。 夏大娘又把李星星带来的元宝篮提起来，“东西带回去。” 李星星忙道：“大娘，我没带什么东西，就一点儿糕饼糖果，您和大爷尝尝，剩下的留给小清辉甜甜嘴。小夏哥，我们走啦！” 生怕夏大娘坚持让她带回去，一扯夏明星，溜之大吉。 夏大娘追出门，只看到两人骑车而去的背影。 “这孩子！” 拎着篮子回到堂屋，夏大娘就对夏父说道：“你到屋里歇歇，睡一会，我把这些糕饼点心分一分，让小林给她爹娘送两斤，傍晚让小二给他丈母娘家送一些，再往我娘家送一些，让他们沾沾喜气的意思。天热，糕饼放的时间长了味道不好。” 夏父打个哈欠，“你做主。” 他们在这里分糕饼，李星星也在自行车后座拆红包。 褚翠翠给的见面礼果然是镯子。 两只翡翠手镯。 内圆外圆，条杆不粗不细，打磨得十分光滑，半圈满绿，半圈白底飘绿花，整体秀丽典雅，按后世的分级，比糯种的质地更细腻些，却又没达到冰糯的水平。 第0299章 赤金龙凤镯 糯种，在后世属于低档翡翠。 但在清代重色不重种水、采矿技术不成熟的情况下，算是珍贵物品。 这就是一对儿清代翡翠。 李星星的眼光被金老太、赵海云这些大资本家给养高了，偏爱种水色三者兼备的翡翠，可她依然珍惜褚翠翠的这份心意，戴在手腕上晃荡片刻，才用红布包好收回包里。 敢拿出来，是因为她注意到林岚就戴了一对翡翠镯子。 冰种飘绿花，底子清亮似冰，花色灵动缥缈。 和林岚本身温婉柔美的气质相得益彰。 聚集在夏家门口的街坊邻居，也有几个佩戴首饰，虽然都是不值什么钱的银制品，有些更是发黑得看不出本色，但足以说明首饰并未被禁止佩戴。 夏大娘给的红绸子包比较沉。 揭开一角，露出一片璀璨的金光，慌得李星星忙以红绸子包好塞进包里。 在路上，怕被人看见。 金子，可比玉器扎人眼。 “小夏哥，大娘给我的见面礼，你知道是什么吗？” 夏明星小声回答道：“知道呀！应该是我爷爷找人给打的金镯子，生前交代爹娘，留给三个孙媳妇做见面礼，一人一对，不偏不倚。” 顿了顿，接着道：“一只四两重，两只是八两，镂刻龙凤图案。” 李星星伸手到包里捏了捏红绸子包，“不全对，你再猜！” 隔着薄薄的绸子，她摸到戒指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足足有四个耶！ 好像还有耳环之类。 夏明星莞尔，“娘没给我看过，猜不出来，反正大嫂、二嫂只有镯子。大嫂进门的时候管得不严，金银首饰比较常见，娘当面给她，她当面打开，我有看到。二嫂的，是娘背着大嫂给她的，我和爹、二哥在场，跟今天一样。” 也是林岚不在时，夏大娘才给李星星。 李星星赞道：“小心是对的，你那个坏大嫂啊，真是天生的红眼病，从头到尾说话都酸不拉几，难怪二哥二嫂的见面礼在出门后才偷偷给我。” 猛地想起来，“对了，你大嫂没给见面礼！她是忘了，还是故意不给？” 不是她想要人家东西，这是最起码的礼数。 褚翠翠和夏明明没结婚呢，林岚可是名正言顺的夏家大嫂。 夏明星拧着眉头：“我做饭的时候，她没给？” “没给，提都没提。”李星星道。 夏明星很生气，“回来让大哥补给你。” 李星星忙道：“那倒不用，我又不靠见面礼过日子。” “是最起码的礼数，祖父母在世的话也要给的，若有叔伯也得给一份。”夏明星说，“大哥长年累月不在家，大嫂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李星星想了想，“有其母必有其女嘛！虽然我不太赞同‘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一类的谚语，因为我始终觉得品行好坏因人而异，不全由父母的基因来决定，但那些谚语用在你大嫂身上却是再恰当不过，她娘不是个好的，她也不是个好的！” 夏明星点头：“对，不是好人！” 林岚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也没耐心了，失去对长嫂应有的恭敬。 第0300章 买呀买呀买衣服 很快，两人把林岚的不着调忘却脑后。 逛街不香吗？ 香！ 李星星喜欢逛街，尤其在有男朋友陪伴的情况下。 就是人太多，不敢手拉手。 超遗憾！ 踏进百货大楼，夏明星带李星星直奔服装柜台，侧脸问道：“星星，你喜欢直接买成品还是喜欢买布料回家做？布票充足，你随便挑。” 李星星瞅瞅服装款式，失望道：“没有太好看的衣服。” 颜色、款式都比沪上的差远了。 服装柜台的售货员闻声想反驳，定睛看到两人身上的海魂衫，不吱声了。 无他，海魂衫是最时髦的衣服呀！ 李星星的目光扫来扫去，指着一件深蓝色的男式大衣道：“小夏哥，买它！” 夏明星一愣：“男式的。” “买给你呀！趁着这会儿天热没人买，咱们赶紧下手，等到天冷的时候，呢大衣肯定供不应求。”李星星心里老有数了。 她又道：“我有一件差不多颜色的。” 夏明星立刻道：“买！” 穿就穿一对儿啊！ 售货员适时地开口道：“这件大衣很贵的。” “多少钱？”李星星问道。 “一百二。”售货员说完，忙又道：“用的料子多，进口驼绒，真丝里子。” 李星星点点头，“拿下来给我们试试。” 见他们衣着打扮十分不俗，售货员难得通情达理一回，用竹竿挑下大衣，去掉衣架后递给他们，“瞧着很适合，你对象身材高大，撑得起来。” 确实撑起来了。 更显得夏明星伟岸英俊。 李星星很满意，“好看，就买它。小夏哥，你手里的钱够不够，不够我来掏。” 存折在自己手里，夏明星平时给自己买吃买喝买电风扇，没少花钱，今儿到自己家又买一大堆东西，按照他的工资算一算，差不多该破产了。 夏明星脱下大衣，“放心，管够。” 他提前问父母要了一笔钱，就怕自己在逛街的时候马失前蹄。 女朋友的眼光有多高，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买下这件大衣后，李星星又给自己挑了两件经典款的纯棉衬衫，一件纯白，一件淡蓝格子，总共花了不到十块钱。 夏明星道：“红呢子大衣好看。” 李星星莞尔一笑，“不用破费了，小夏哥。你当我没有呀？我有的，可红可红了，国旗红，正宗的进口羊毛呢料，哥哥在沪上给我买的，一直挂在衣柜里。长长短短，我有九件呢绒大衣，绝对够换洗的，千万千万不能买了。” 纤白的手指点点夏明星胳膊，“勤俭节约，勤俭节约，嘻嘻嘻！” “再勤俭节约，也得给你买两身衣服。”夏明星目光扫过柜台后的货架，“蓝白格子的裙子拿一件，再拿一条工装裤和一条卡其裤子。” 售货员飞快地拿下来，算盘打得飞快，“一百五十六块五加三丈布票。” 接着道：“呢绒大衣一百二，布拉吉六块钱加九尺布票，两件衬衫总共九块钱加十尺布票，卡其裤子十块钱加五尺布票，条绒工装裤十一块五加六尺布票。” 第0301章 送鞋的含义 夏明星一个月的工资加补贴尚且不够。 他掏出十六张大黑十递给售货员。 售货员开了票据，和钞票一起用头顶的夹子夹住，夹子沿着轨道嗖嗖地滑到收银台，等收银员找了零钱盖了章，收据和零钱再用夹子运回来。 李星星忍不住看两眼。 她发现，每个百货大楼都是如此操作。 相比售货员带顾客跑一趟收银台或者让顾客自己去，真的轻松多了。 省时又省力。 买完衣服，俩人转到鞋柜。 李星星自称拥有各式鞋子二十多双，实在没必要再买，夏明星却道：“鞋子是必备的东西，给个面子，买一双，买一双蓝棠皮鞋。” 名牌货，既体面，质量又有保证。 李星星眼珠子一转：“小夏哥，你是打算和我分手吗？” “什么意思？”夏明星不解其意。 “我送你鞋子的话，是让你脚踏实地，你送我鞋子就是让我远走高飞的呀！”李星星说出二十一世纪对情侣间送鞋的定义。 夏明星立刻道：“不买了，不买了！” 他可不想让女朋友远走高飞。 卖鞋的售货员愣住了，无语地看着李星星。 不争气，对象给买皮鞋，她居然不要，别人想要都没呢！ “这可是蓝棠皮鞋！沪上来的，时髦货！”售货员加重语气，同时提起蓝棠皮鞋的拥护者，“领导夫人们穿的就是蓝棠皮鞋。” 李星星笑道：“我知道呀！但我有好几……” “双”字没吐出来，她突然瞥见一张在报纸上见到的脸，像老奶奶的那张脸，她毫不犹豫地分开人群，朝那个人离开的方向挤过去。 她人在梧桐市？ 长得像老奶奶，又住在梧桐市，说没关系，谁信呢？ 夏明星不明所以，拎着衣服追到门口，“星星，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到一个人，找不着了。”李星星看了又看，因为很多人的衣服颜色款式相似，她追出来就见不着那张脸，自然根本无从找起。 夏明星问道：“谁？” 李星星无精打采地道：“你不认识。” 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扭头一看，“刘奶奶，您出来逛街哪？” 刘老太笑道：“发现去年的布票不用就过期了，我就出来扯两块布裁身衣裳，你们这是才逛了出来？最近两天找你娘，你家没人在。” 她经常到李宅串门儿，自然也见过夏明星。 李星星回答道：“六月初六跟我娘回老家，今儿下午她就回来了。” “晚上我找你们，借你们家的缝纫机使使，可以吗？”虽然刘老太知道自己上门说借用她们一定不会不同意，但仍提前打招呼。 李星星满口答应：“没问题，反正我不会用，就我娘偶尔使一使。” 晚上六点多钟，刘老太如约而至。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一个中年美妇人，对李星星、夏明星和李秀红介绍道：“她是我的一位朋友，名叫蓝玉，也想借缝纫机用一用。” 李星星呆住了。 蓝玉，她就是和老奶奶拥有同一张脸的女人。 第0302章 蓝玉 见到李星星呆愣的模样，蓝玉冲她抛个媚眼。 眼波流转，妩媚动人。 刘老太拍了拍她的胳膊，“蓝玉，你收敛点儿！” “知道啦！”蓝玉神情一敛，举止变得落落大方，优雅端庄，仿佛刚才的妩媚娇艳只是一种错觉，“小星星同志，借缝纫机一用，可好？” 李星星没答应，双眼盯着她的脸，“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蓝玉不解，挑眉道：“你说。” “我记得刘奶奶说过，你今年四十八岁，你姓什么？你是梧桐市的人吗？你父母是谁？我知道一个人，和你长得很像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听李星星的话，蓝玉反倒愣住了：“和我很像？谁呀？” “你没回答我呢！”李星星固执地道。 “OK！我跟你说，我也想知道我长得像谁。”蓝玉摊了摊手，“我是孤儿，打小儿没爹没娘，蓝玉是艺名，本名叫李渺，听说是我亲娘临终前给起的名字。她是我养父母从水里捞出来的，生我之前身受重伤，双腿骨折卧在床，硬生生撑到八个月生下我，生我的时候大出血，难产而亡，只来得及留下这个名字，养父母把我养到四五岁就相继去世，是养父母的父母把我卖到戏班子。戏班子走南闯北，我也记不清自己是哪里人，反正不是梧桐市，而是一个小渔村，不过是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梧桐市生活，我离婚后就搬回了梧桐市。。” 李星星的眼泪夺眶而出，“你姓李，你叫李渺？烟波浩渺的渺？” 蓝玉讶然道：“你怎么哭了？有什么问题吗？” 李秀红和刘老太、夏明星也都关切地看着李星星，夏明星更是直接开口：“星星，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我替你解决。” 他很着急，很担心。 交往数月以来，从未见过女朋友如此失态。 李星星没有回答，反而声音哽咽地道：“爷爷曾经说过，如果他有一个女儿，那么会起名叫李渺，如果再生一个儿子，那么就叫李瀚，因为他已经有一个叫李浩的儿子了。浩渺、浩瀚，都是相连在一起的，外人一听就是兄妹俩或者兄弟俩。” 刘老太反应过来：“你爷爷不是李峥嵘？你说蓝玉她……” 李星星自顾自地道：“老奶奶和李浩伯伯母子俩在四十八年前于黄河遇难，虽然我不知道老奶奶当时有没有怀孕，但是蓝玉同志你今年正好四十八岁，你母亲没留下别的信息给你吗？哪怕是爷爷的名字，都没说吗？” 蓝玉咽了一口唾沫，“信息？没有。或许养父母说过，或许没说，我那时候年纪小，就是听他们说过我也记不住，不过遗物倒是有一件。” 李星星忙道：“什么遗物？能给我看看吗？” 蓝玉也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就说道：“你等着，我回家拿去。” 在李星星焦急的等待中，蓝玉拿来一只翡翠戒指，戒面依旧绿莹莹的光芒四射，通透无暇，黄金打的戒臂却已斑驳发黑，颇有岁月痕迹。 李星星举在眼前打灯细看，看到戒臂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李”字。 第0303章 喊姑姑 熟悉的印记。 李星星没再说话，而是直奔楼上。 再下来时，手里多一个铜绿斑斓的小盒子和一沓画纸。 刘老太认出盒子是她从石狮子屁股后面挖出来的，“这不是你爷爷留给你的吗？” “是，是爷爷留给我的。”李星星拿出盒子里的印章和几件玉饰，对蓝玉说道：“印章都是爷爷以前用的，没什么对比性，但有一枚翡翠戒指，你看看戒臂内侧的字迹和位置，是不是和你的戒指一样。” 蓝玉手指微微颤抖。 咬了咬下唇，她毅然接过李星星递来的翡翠戒指。 戒面的颜色质地和自己的那只一模一样，绿汪汪，水润润，戒托也是黄金打造，内侧的同一个位置上刻着同一个字：李。 “这……这……”蓝玉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 “你再看看我爷爷生前的画。”李星星拿出自己从《资治通鉴》里找出来的画纸。 蓝玉展开一看，呆住了。 刘老太和李秀红凑到跟前，看到全家福中的女人，异口同声地道：“真像啊！” 简直一模一样。 蓝玉拿出来的翡翠戒指，正是李夫人戴的那一只。 李峥嵘技艺非凡，画得十分细致。 便是一只苍蝇，也纤毫毕现。 蓝玉呆呆地开口说道：“小星星，你的意思是……我可能是你爷爷李峥嵘的女儿？李峥嵘，梧桐市赫赫有名的红顶商人李峥嵘？” 即使李峥嵘失踪十八年，再现身后就去世，蓝玉也听过他。 李宅矗立，无人敢忘。 李星星冲蓝玉轻轻地点头：“你很有可能就是，年纪对得上，长得又像老奶奶，还有老奶奶曾经的翡翠戒指，但我不能百分百保证。” 因为，老爷子从未提过自己妻子老蚌怀珠。 而现在，老人均已仙逝，蓝玉的养父母又都不在了，根本无从查证。 但，李星星心里认为她是。 一个巧合很有可能是偶然，不可能事事都巧合。 刘老太呼出一团气，“蓝玉啊蓝玉，我和你相交一二十年，竟然不知道你和峥嵘老人有关系，也没发现你和李太太长得如此相似。” “你今年六十多，出嫁前一直住在梧桐市，没见过她吗？”蓝玉问道。 刘老太摇头：“我裹着小脚，家里管得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见李太太，偶尔见过一两面，印象不深，又过几十年了，哪里还记得长相。” 蓝玉捏着那张全家福，久久没有说话。 如果是真的，她这一生算什么？ 本应是名门千金，却沦落成梨园戏子，妙龄时所爱非人，更受权势所迫，不得不委身豪绅军阀，周周转转，伶仃一人。 李星星何等聪明？ 她低声道：“老奶奶母子葬身黄河后，爷爷不死心，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四处寻找，找了很多年，没有半点音讯，十年后才不得不放弃，给他们立的是衣冠冢。所以，爷爷去世后留下遗言就是把他火化的骨灰撒到黄河。这件事是朱爷爷督办的，好些人都知道。” 蓝玉很快收起心中的伤感，挑眉一笑，“来，叫声姑姑给我听听。” 李星星干脆地道：“姑姑！姑姑，爷爷的老李家可就咱们姑侄俩了，我是晚辈，您是长辈，记得多疼我一点啊！” 毕竟，爷爷的宝藏不属于她了！ 第0304章 翡翠青椒 蓝玉更干脆，应得很大声。 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丝绒小袋子，往李星星跟前一递，“来，姑姑不是白叫的，送一个见面礼，看看喜不喜欢。” 暗暗庆幸自己提前准备了一下。 这不，用上了。 李星星抽掉系子，倒出一件翡翠在掌心里。 是一只烟盒大小的立体青椒。 通体油润碧绿，脉络清晰，雕刻得栩栩如生。 乍一看，就跟真的一样。 光泽闪闪，似有水色流动。 碎钻镶嵌的扣头，顶端主石是一颗祖母绿型钻石，十分璀璨。 蓝玉笑道：“小星星，我这只青椒虽然不及那只价值一百万大洋的清宫之宝，也没有什么历史传承意义，但品质雕工绝对只高不低，没有任何瑕疵，无需雕琢虫子来遮掩，乃是我托人在缅甸找的顶级好料，又请名匠出手，耗一年的时间，才成就独一无二的青椒。黄女士找卡地亚给她的青椒镶扣头，我找的是慕莎依芙，主石是一颗10克拉全美方钻。” 李星星爱不释手：“您愿意割爱？我可是听刘奶奶说，您最喜欢翡翠。” “谁叫你是我侄女呢？给自己侄女，又没便宜外人。”蓝玉心里可有数了，“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珍之重之，让它成为第二只有传奇意义的翡翠青椒。” 想到爷爷的宝藏将属于眼前的女人，李星星不客气地笑纳了。 算是一点安慰奖！ 呜呜呜！ 爷爷的宝藏里光黄金就有一方呢！ 李星星一直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现在？ 依然姓李，却不是她的了。 不过，找到爷爷的亲生女儿，实在是值得欢喜的一件事，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也愿意把宝藏留给女儿，让她终身有靠。 想到这里，李星星问道：“姑姑，你什么时候搬来住？咱们住在一起，方便互相照应。宅子是爷爷发达后在祖宅基础上改建的，建国初期收归国有，我又想办法给要了回来，现在是私人房产，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蓝玉听了李星星的话，陷入沉吟。 片刻后，她开口道：“你愿意让刘大姐住进来吗？” “嗯？”李星星眨眨眼睛。 刘老太闻言道：“你拉上我干嘛？你是李峥嵘的闺女，你搬来是名正言顺，别提我。” 好不容易才找到根，和李星星认真过日子是正经。 “现在被那帮热血上头的学生们盯上，我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独居。”蓝玉说完，对李星星说道：“刘大姐就住一楼的一间房，一日三餐借用下厨房，别的不影响你们。这栋花园洋房面积大，住得人又少，短时间内没人说什么，时间久了，肯定有小人生事。” 李星星不明白：“生什么事？嫌我们娘俩住一栋花园洋房？” 蓝玉挑眉：“你不知道？” “什么？”李星星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经租房呀！” “经租房？” 李星星用力想，尚未想到经租房的含义，就听蓝玉说道：“多余的房子经由国家统一管理出租，房主可以拿20%到40%的租金。” 李星星啊了一声，“怎么规定的？” 蓝玉想了想，“燕京是房屋超出15间或者建筑面积超过225平方，沪上是建筑面积超过150平方，郊区超过70平方，咱们梧桐市是一户超过250平方和15间，不同城市规定略有差异，但超出部分一律经租，房主按月领取20%到40%的租金，称之为定租。” 李星星闻言就急了，“我的房子是不是在经租范围内？” 李宅虽然没有15间之多，但两层别墅的建筑面积大，房产登记的是320平方。 第0305章 分一半 蓝玉以点头来表示李宅确在经租房管理范围之内。 李星星皱皱眉，“我要房子的时候可是说了，房子是私人产权，永久性的。” 蓝玉失笑，“房屋产权依旧属于私人所有，但不代表它不在经租范围内，当初是为了解决老百姓的住房困难，国家才有这样的政策。据悉，政策刚出来那一年，共腾出超过一亿平方米的房屋，大大解决了当时住房困难。” 李星星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有主意了。 “这样，姑姑，我把房屋产权让一半给你，咱们俩一人只有160平方米的建筑面积，户口又是分为两户，没达到经租标准，看谁还惦记我们的房子！” 蓝玉是爷爷的女儿，本来就该她所有。 蓝玉莞尔道：“你舍得呀？半套房子值好几千块钱呢！我两年前卖掉一栋花园洋房，比你这套小一些，地理位置差一些，足足卖了六千块！” 李星星笑道：“有什么舍不得呀？给姑姑又不是给外人。” 她把蓝玉给翡翠青椒时说的话原样奉还。 蓝玉闻言便不再客气：“行，洋房产权一分为二，一层归你，二楼归我，不给人留下任何话柄，但住嘛就随便了，反正外人不晓得。” 李星星拍板道：“明天过户，然后您再搬进来就名正言顺，在不透露身世的情况下。” 翌日一早，李星星带上产权证、土地证等，和蓝玉一块到房管所，直接找林局长，没说蓝玉是李峥嵘的亲生女儿，只说把二层产权转让给他。 理由很正大：“不都说市民住房困难吗？我们娘俩独占一栋洋房，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平时和蓝玉同志、刘奶奶比较投缘，正好蓝玉同志手里有点闲钱，决定把二楼买下来由她和刘奶奶居住，给我和我娘留下一楼。” 林局长对李星星很有印象，“才过户不到一年，你真打算卖掉？” 李星星点头：“卖掉！她们住到李宅，原来的两处小房子就空出来了，可以租给两户有需要的人家，减轻国家的一点点负担。” 林局长便亲自给她们办理过户手续。 李星星把产权让一半给蓝玉，她的产权证书就得重新填写登记。 蓝玉到税务局交了税，很快就拿到新证，同时退还旧居，叫房管局三天后去收房。 想了想，蓝玉又把户口转到李宅，登记的住址是梧桐街18号洋房二楼。 走出公安局大门，李星星就问道：“姑姑，你和刘奶奶什么时候搬进来？赶早不赶晚。我可以帮你收拾行李，有沉重物品的话，回来叫小夏哥给你搬。” 帮爷爷找回女儿，自我感觉棒棒哒！ 蓝玉笑道：“先回家收拾东西，等你小夏哥下班后咱们摸黑搬家。” 她和刘老太有些古董珍玩不宜大白于天下，刘老太还有几件拆开后就没合上的紫檀、黄花梨老家具零件，夜晚悄悄地搬家是最好选择。 “行，咱们去第一饭店吃饭，我请您，然后跟小夏哥说一声。” 蓝玉撩了撩头发，行动间婀娜多姿：“小丫头，你姑姑我是长辈，哪能叫你一个小孩子家请客？偷偷跟你说，你姑姑我有钱得很，光银行里的存款就有几十万，我没有一儿半女，就你一个侄女，你可着劲儿地花，十年八年都花不完。” 李星星挺起胸脯：“姑姑，我不穷，我的钱尽够花了。” 虽然不是最富的崽，但有一整条街的物资哦！ 第0306章 搬家 搬家，夏明星当然是义不容辞。 至于花园洋房分一半产权给蓝玉的行为，他压根不在意，以后他和李星星结婚，李秀红有人陪伴，是好事儿，免得李星星放心不下。 不仅他，李秀红也是，一个字都没插口，全由李星星一个人做主。 五点钟左右，他准时下班，顺便到楼下说一声，和李秀红一起到蓝玉的住处，没让她等到客人吃完饭再下班。 这点面子，楼下还是给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蓝玉把地址告诉他，两人无须问路。 真是一栋小房子，两间房狭窄阴暗，因天气干旱，倒没显得潮湿，据说是李家以前的下人旧居，和刘老太的住处不相上下。 李星星心疼，小声道：“姑姑可是爷爷的千金哪！” 该住花园洋房的。 即使爷爷带自己长居槐花镇，也没让自己受过苦。 刚得知身世时，蓝玉也曾埋怨老天不长眼，今天却平复了心情，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生下来就在外面漂泊，有什么办法呢？乱世中除了前十六年吃尽苦头，后面二十年倒是养尊处优，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又找到自己的根，手里也有足够养老的钱，知足啦！” “是的，我们必须向前看，相信爷爷也希望我们好好地生活。姑姑，您就这些东西吗？”李星星看着地上的三十几只箱子，有皮箱，有藤条箱，有大木箱。 一部分是蓝玉早就收拾好的，一部分是她白天帮忙收拾的。 后者大多是衣服铺盖灯具等，前者…… 李星星一点也不好奇！ 沉甸甸的，不是金条就是银元和珠宝。 蓝玉听了李星星的问题，点头道：“我搬来的时候就这些行李，搬走的时候自然还是这些。哦，多了几袋子粮食和一些锅碗瓢盆，待会儿得搬过去。” 物资匮乏，东西难买，一件都不能丢。 她有一辆自行车，李星星有，夏明星也有，三辆自行车全用上，再加上她家里用来运粮食煤球的独轮车，来回几趟就搬完了。 接着给刘老太搬家。 刘老太的行李只有十几箱，但拆下来的老家具却为数不少，统统搬干净。 她住一楼，和李秀红毗邻，蓝玉住二楼。 尊老爱幼的李星星打算把主卧让给蓝玉，蓝玉拒绝了，“你住那么久，搬啥搬呀？不够浪费时间和精力的。就是你出嫁了，房间也是你的，不会有人动。我住的房间挺好，二楼第二大，比我那小房子的东间宽敞明亮。” 在卧室里转了转，蓝玉表现得十分满意。 主要是，隐私性好。 花园洋房带花园带院子，炖肉的时候再不用担心街坊邻居闻到香味了。 李星星帮忙把衣服一一挂进衣柜中，见到其中有大量的皮草大衣、皮草披肩和各色丝绸旗袍，便建议道：“姑姑，以后别穿这些衣服行不行？我也准备把我自己的同类服装全部收起来，只穿百货商店里卖的款式，以免有人拿来做文章。” 蓝玉想了想，点头道：“成，听你的！收起来容易被人翻出来，我改天拿到裁缝店叫裁缝给我改成皮袄、皮坎肩、皮褥子和缎面小袄什么的。” 都是顶顶好的衣服呢，尤其是貂皮大衣。 李星星自己的舍不得改动，决定收到随身家中，到时候就对她妈说藏进密室了。 就这么办！ 第0307章 姑侄闲聊 当天晚上，洗完澡已经是十点钟了。 忙碌一整天，无人不累。 蓝玉抱枕头和毛巾被走进李星星房间，“初来乍到，你陪陪我，给我壮壮胆。” 李星星往床里面挪了挪，让出一大片空位，“住在自己家，您怕什么呀？” 蓝玉放下枕头，顺势躺下，和她肩并肩，“一直没来得及问，你爷爷是什么样的人？年轻时我经常听人说起他的丰功伟绩，就是不知道他竟是我的亲爹！他先是把家产捐给抗战前线，十年后突然不知所踪，很多人都说他去世了，没想到十八年后又出现了。” 没关灯，李星星仰脸看床顶的精美图案。 “爷爷是一位很伟大的人，在我心里没有第二个人能比上他，他知识渊博，思维敏捷，很有经商才能，终生心系国家和人民，他的功劳，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大得多。他不喜欢吸烟，不喜欢喝酒，唯独喜欢写字作画，却从不叫我知道他对妻儿的怀念。那些画像是我无意间从《资治通鉴》翻出来的，在爷爷去世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 蓝玉眨了眨眼睛，眨去眼中的水汽，“你说，我娘活下来了，并且生下我，我哥哥会不会也活下来了？等着我们找他？” 李星星一愣，猛地坐起身。 蓝玉吓了一跳，“怎么了？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李星星重新躺下去，说道：“浩伯伯活着的话，今年是六十岁，四十八年前他已经十二岁了，如果他活着，应该记得自己的家，可以找回来才对。事实上，爷爷找他和老奶奶找了十年，没有结果，我觉得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更奇怪的是，老奶奶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叫收留她的人给老爷子送信？ 如果老爷子收到信，一定会把她接回家，治好她，平安地生下蓝玉，而不是任她在某一日因难产而亡，致蓝玉颠沛流离半个世纪之久。 留下的疑团太多了，乱麻似的，无从解起。 蓝玉闻言轻叹：“你说得有道理。那时候乱得很，人命如草芥。对了，你爷爷有没有说过，妻儿是如何遇难的？” 李星星声音低沉：“说过，老奶奶回娘家的，在回来的路上船翻了，全部不知所踪。” “我小时候住的渔村就在黄河边上，具体在哪儿，已经记不清了。”蓝玉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养父母的音容笑貌，不得不放弃。 李星星安慰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把您找回来了不是吗？” 说到这，蓝玉就道：“你莽莽撞撞地认下我，不怕我和你抢李宅的所有产权？” 李星星笑道：“有什么好怕的？本来就属于您啊！要不是我向上面要的房子，怕房子不在我名下会惹麻烦，全部产权转给你都行。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贴到蓝玉耳畔小声道：“爷爷喜欢狡兔三窟，他没把全部家产捐出去，他给自己留了一份活钱，埋在一个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等到时机成熟，咱们去悄悄地挖出来，全给您，您等着当大富婆！” 富婆真易主了。 哇的一声哭出来！ 第0308章 蓝玉的过往 蓝玉震惊地看着李星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她猛地住嘴，压低嗓子道：“你说我爹、你爷爷他留下一份宝藏？真的假的啊？从来没听人说过。” “您要是听人说过，那还叫宝藏吗？早没了。”李星星道。 “也是哦！宝藏者，藏也。”蓝玉精神一振，豪气地拍拍李星星肩膀，“现在别把宝藏的地点告诉我，我的经历复杂，我怕自己守不住秘密，铜盒子印章玉饰地契由你收着，将来挖宝藏的时候叫上我就行。挖出来了，咱俩一人一半，这叫见者有份！” 李星星眼睛一亮：“一人一半？见者有份？” 就是说，她有成为小富婆的机会？ 感觉好梦幻呀！ 前一分钟她与富婆失之交臂，一分钟后就变了。 蓝玉嘿嘿笑：“我无儿无女，就你一个侄女，不给你给谁？再说，你姑姑我十六岁以后就没缺过钱，我登台一次，出场费最高的时候有二十根金条，戏迷们出手阔绰，送的翡翠钻石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婚后我又经常以别人的名义做生意，倒腾地产，赚下不小的财富。我离开沪上时带回三十箱珠宝，真不在意老爷子那点宝藏。” 李星星瞪圆了眼睛：“您？唱戏？” “我唱的是武旦，从来都是以粉墨妆容露面，如果我以真面目示人，以我当时的名气来看，说不定会被你爷爷看到，可惜造化弄人，合该我们父女没有相见的缘分。我那时候在沪上特别出名，每次登台表演，下台后能从台上扫下一筐金条银元珠宝物件，谁见了我不喊一声蓝老板呐！解放初期，我捐了老大一笔金银给国家呢！” 李星星倒抽一口气。 牛逼啊！ 那位梅大师巅峰期出场费十根金条，她竟有二十根！ 不过，二十根金条相对老爷子宝藏中的一方黄金，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啦！ 紧接着她听蓝玉叹道：“可惜我就唱了不到四年戏，先是嫁给一个富商，后来富商因病去世，一个小军阀纳我做四姨太，再后来又改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军阀做九姨太，他们曾是我的戏迷，直到十年前的新婚姻法推行，我才得以脱离这种生活，重获自由。” 半生三嫁，真牛人也。 可，却也让人心疼。 李星星柔声道：“以后没人再强迫您嫁人啦！” 蓝玉的回应截然相反：“谁说的？就现在，我快五十岁了，还有人给我说媒呢，是带六个孩子的钳工鳏夫，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无非是惦记我手里的那点钱。都怪我，离婚后搬回梧桐市时，不小心露了富。” 她推了推李星星光滑柔润的手臂，“这宅子里有没有密室什么的？我得把我的珠宝玉翠全藏起来，绝不能放在表面上。” 李星星想了想，“井底下有一个，但被人知道了，不方便藏匿任何物品，储藏间底下有一个，我给征用了，放一些珍贵物件和家里的粮油物资，还有一个比较小的密室应该够您用了，就在别墅后墙根底下，哪天家里没人，我打开给您看看。” 老爷子的狡兔三窟可不是一句虚话。 一栋宅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有五六个地下密室，全是密室套密室，外人发现上面的密室，却不知底下还有一个，保密性相当好。 就是屋里的墙壁也有暗格。 第0309章 寻宝 暗格！ 李星星刷的一声坐起身。 蓝玉已有些困意了，揉揉眼睛：“星星，咋啦？” “爷爷说过，老宅子的墙壁里有暗格，我忽然想起来的，过去那么久，不知道暗格里有没有好宝贝。”这个秘密，李星星没瞒着蓝玉，“咱们明天找一找。” 蓝玉打了个哈欠，“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请了五天假，有的是时间。” 财大气粗如她，真不在意暗格里的东西。 能有多少？ 总归不会有她求而不得的蓝水绿翡翠。 她请了假，李秀红却正常上班。 上班前，她给大家做好早饭，小米粥配葱油饼、水煮蛋，对早起的刘老太道：“住在一块就是一家人，别分那么清楚，待会儿叫蓝玉姐和星星下楼吃饭。中午，你们切块腊肉，炒菜或者焖饭，都可以，晚上等我回来做饭。” 蓝玉年纪比她大一截，她便以姐呼之。 不管怎么说，李峥嵘于李星星有十八年的抚育教养之恩。 刘老太倒有些不好意思。 她帮李秀红烧锅时，已发现厨房和储藏室里食材的丰富程度。 米面油肉蛋，一样都不缺。 光是灶台上方就挂着好几条腊肉，黑油油的，煞是诱人。 李星星和蓝玉下楼吃饭，闻言，李星星便开口道：“我娘说得有道理，就四个人，值得分两锅做饭吗？咱们家的粮食呢，管够，你们的胃口又不大，吃完了我和小夏哥再找人买一点回来，别分什么你我他，同吃同住。” “这……这怎么行？”刘奶奶知道她门路广，铁定能弄到许多紧俏物资。 仔细说来，自己跟着可以占大便宜。 虽然自己给李星星一箱珠宝，可那箱珠宝可换不来顿顿大米白面加肉蛋的生活。 有钱，买不到东西。 这才是真实现况。 李星星冲她眨眨眼：“您是姑姑的好友，相逢就是有缘，住在一起就更有缘了，您有啥不好意思的啊？咱们轮流做饭，一锅做，一桌吃。” 一根绳上的蚂蚱，更不用担心被举报了。 蓝玉也道：“刘大姐，咱们不是托人弄细粮肉蛋了么？到时候直接搬到这儿，咱们俩就不算白吃白喝。” 李星星和刘老太面面相觑。 好像，蓝玉不知道有门路的人是李星星！ 刘老太忽而一笑，眉头舒展，皱纹浅了许多，“行，就按你的意思，到时候人家把东西送来，不通知你们了，我直接并到咱们家的储藏室和厨房，共同享用。” 蓝玉点点头，继续喝粥。 至于饭后洗碗，李星星可没有尊老爱幼的想法，大家一块儿干。 洗完了，擦擦手，抹上蛤蜊油搓一搓，李星星做了下扩胸运动，原地蹦跶两下，甩甩麻花辫，“姑姑，咱们开始寻宝，看看到底能翻出一些什么东西出来！” 她呀，真是猪脑子。 如果早想起来早找到，就可以昧良心地据为己有了。 得知根由，刘老太不禁大乐：“对对对，以前的老房子啊，都有密室、暗格，你们仔细找找，就此发财了也说不定。” 这老太太，跟着凑热闹，“把密室暗格空出来，正好给我用用。” 她也有一批好东西呢，不藏着不放心。 第0310章 真有宝贝 李星星扁扁嘴：“你们都是富婆，我不是。” 请看她嫉妒的眼神儿。 刘老太摸摸她软嫩嫩的脸蛋，笑眯眯地道：“小星星，我和你姑姑都没后人，你好好孝敬你姑姑，争取让她把遗产留给你。至于我，我可以向你作出承诺，将来我老了，你给我送终，我的私房全部留给你。” 李星星脱口道：“有这好事儿？我怎么不敢相信呢！” 反应特真实！ 刘老太莞尔一笑，她格外喜欢李星星的这份坦然。 “有什么不信的？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谁让我高兴我就给谁。”蓝玉不出门的时候，腕上戴着一对满绿翡翠镯子，冰种质地，翠色可爱，她摸了摸镯子，“等我化作一抹飞灰，我的翡翠依旧可以流传千古，说起来，我竟然只是一个保管者！” 李星星挽着蓝玉的胳膊，“好的，亲爱的姑姑，请让我成为下一代保管者！我绝对不会推辞你的大方，请用眼睛对准我的脸，看我真诚的眼神儿！” 嫉妒化作真诚啦！ 为了两位大富婆的继承权，冲鸭！ 李星星跑到中堂位置，摸着光滑雪白的墙壁，量了量尺寸，在几个位置敲敲打打，刘老太和蓝玉就见识到了什么叫机关。 一面墙一分为二，缓缓向上下两侧移动，露出一面青铜柜门。 柜子不大，一米见方，位于中堂的左下侧位置，而非中间。 蓝玉惊呼：“真有暗格啊！” 李星星也很惊讶：“看样子没人动哩，咱们看看里面有没有宝贝！” 青铜柜门上绘有八卦图案，她按照老爷子曾说的方法在不同方位上按了几下，合拢的两扇柜门向两侧滑动，露出上下两层格子。 “我的天！” “我的娘！” 一个声音是蓝玉，一个声音是刘老太。 她们呆呆地看着青铜柜内。 底下一层格子里全是古籍和字画卷轴，顶层则是金器、玉器和一些钗钏环佩之属，件件精美绝伦，价值不菲。 李星星瞅了瞅：“嘿，老爷子没哄我，真有宝贝！” 老宅子本身就是一个宝藏啊！ 亏她天天惦记着老爷子的宝藏，结果有宝贝近在咫尺。 蓝玉眼疾手快，抓住唯一的一条翡翠珠链，“我的了！” 这条项链的珠子颗颗浑圆饱满，晶莹剔透，虽未达到帝王绿的水准，但通体正阳绿，肉眼看无瑕疵，珠粒大小均匀，水汪汪，娇艳欲滴起荧光。 论美丽和价值，绝不比李星星的两条帝王绿项链逊色。 “好看吗？”蓝玉把项链挂到脖子上。 与之相比，腕上的镯子黯然失色。 李星星端详道：“翡翠配佳人，美得举世无双。” 蓝玉喜笑颜开：“有眼光！” 李星星嘿嘿一笑，探头仔细看柜中物品，若有所思：“姑姑，你来看，是不是所有的首饰都有使用痕迹？” 蓝玉看了看，翻看片刻，“还真是！” 她手里这块玉锁片就有很重的磨损痕迹，碎了一角，背面刻着“长命百岁”的字样，还有一个用刀刻的“浩”字，字迹歪歪扭扭。 特别丑，似是小儿所为。 她和李星星同时想到了李浩。 “我想，大概是老奶奶和浩伯伯生前常用的物品，您都收了！”李星星自诩拥有大批珠宝，对眼前的一切并无觊觎之意。 不过，与宝贝擦肩而过的感觉，好痛哦！ 第0311章 一人一半 看出李星星脸上的不舍，蓝玉噗嗤一笑。 她摸了摸胸前的翡翠项链，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翡翠留给我，其他的东西你拿去收着，尤其是那些书籍字画，咱们娘俩见者有份，就不分给刘大姐了。老爷子既然藏到暗格中，对他来说，想必是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 刘老太摆手道：“你们家的东西，给我我都不要！我一个老太太，要来干啥呀？手里那点东西就够我安度晚年了。” 李星星和蓝玉一击掌：“太好了！” 异口同声。 不愧是姑侄俩。 东西取出来，两人分了分，搬进自己卧室，继续她们的寻宝之旅。 楼上楼下各个暗格里都有一点东西，却不及中堂青铜柜里的珍贵，但林林总总也有一百七八十件，其中光大黄鱼就有六十二根，书籍字画七十多件。 蓝玉挑出仅有的几件翡翠饰品，剩下的，依旧是她和李星星一人一半。 欢欢喜喜！ 刘老太房间里的地下小密室就被她征用了，李星星把打开方法告诉她。 蓝玉直接避开。 半晌午时，趁刘老太出门处理她之前租住的小房子，蓝玉赶紧叫李星星带自己找到别墅后墙根的密室，要把自己的珍藏放进去。 李星星教她打开密室，通过风后，下去开启第二层，道：“底下还有一间密室。” 复杂的开启方式和隐秘的地理位置令蓝玉大开眼界：“我的天，老爷子可真够心思缜密的，狡兔三窟，无处不在呀！如果不知道打开方法，挖到密室该怎么办？” 李星星脸色冷然：“死路一条！” 蓝玉瞪大眼：“什么？” 李星星轻笑道：“我知道打开的方法，不会触动机关，外人胡乱挖掘碰触到了密室，机关就会立刻启动，不被射成筛子，我跟您姓。” 真以为密室是摆设哦？ “你跟我姓，不还是李吗？”蓝玉忍不住笑道。 李星星嘿嘿一笑。 接下来就帮蓝玉把三十一箱珠宝和今日分到的财物一一搬进密室，安置妥当才上来，重新关闭密室，外表看起来毫无痕迹。 “不对呀，姑姑，您不是说您有三十箱珠宝吗？”数来数去，多了一箱。 蓝玉没瞒她：“原本是三十二箱，我这些年在黑市里收了些好翡翠，足足攒了两箱！后来，拿出一箱珠宝交给刘大姐用来换粮油肉蛋，都是我不喜欢的宝石、钻石之类，不及我收藏的翡翠，没什么好可惜的。” 李星星被噎住了。 如果蓝玉知道那箱珠宝在六十年后件件价值十万、百万、千万，会不会后悔。 采矿技术落后的原因，现在和以前挖出来的翡翠矿石大多数位于浅表层，种水不及后期发掘的翡翠，以糯种为主，价格自然逊色许多。 举个例子来说，后世开采出一块玻璃种满绿翡翠做项链，价值一定在亿元以上，而清宫流出来的翡翠珠链因为种水不够通透水润，即使有历史意义，即使是满绿，拍卖价格也不会超过一千万，其余翡翠饰品就更不用说了。 到故宫博物馆逛一逛就会发现，展览出来的大部分翡翠物品种水一般。 皇宫尚且如此，何况民间。 由此可以断定，虽然蓝玉送给李星星的翡翠青椒、自己佩戴的翡翠手镯种水色极为出色，也不能说明她的收藏全在冰种以上，里面肯定有糯种的。 翡翠这一行，内行看种，外行看色。 而李星星，看种也看色。 所以，她的收藏才是一级棒！ 暗暗得意。 第0312章 高考没成绩 继刘老太的旧居还给房管局后，蓝玉的旧居也被收回。 两人，彻彻底底地属于18号洋房了。 多出两个人，热闹不止一倍。 除了李星星喜欢偷懒，李秀红和刘老太、蓝玉轮流做饭，刘老太和蓝玉喜欢厨房里充足而又琳琅满目的食材，恨不得施展出十八般武艺。 导致饭后洗碗的工作常常归于李星星。 好在她有夏明星，经常来18号洋房给她们炮制美味佳肴，再把李星星拐去约会。 一直热闹到八月五号，李星星差点忘记金老太之嘱托。 幸亏快到傍晚的时候她想起来了，急急忙忙地赶到城北水库，乔装打扮一番，再一次挖土掀缸，不意外地看到留言。 还有洗干净的两个玻璃罐。 想必，他们以为自己只有这些容器。 纸上留言道：“家中产妇严重缺乏营养，无法哺育一双孪生幼儿，幸得君之所赠，不及一月，幼儿已白白胖胖，煞是可人，再三拜谢，并以重礼相赠，再求奶粉及米面油肉，为家中老人妇孺补充营养，愿君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哇塞！ 生的双胞胎。 想到世界上有一对双胞胎喝自己送的奶粉慢慢长大，李星星突然很有成就感。 拿手电筒照了照铜缸，果然看到所谓的重礼。 一只拳头大的金寿桃儿。 很沉，很沉。 入手就知道是纯金打造。 实心的，格外实在。 底座还是小叶紫檀的哩！ 看来这家人不是一般的富裕。 也是，金老太的亲戚哪有穷人。 李星星毫不心虚地收下金寿桃儿，借着箩筐的掩饰，先往两个玻璃罐中倒八罐奶粉，够双胞胎吃一个月，然后又用油纸包几斤红糖，又放进几袋米面和一条滇南火腿。 真是大方的好人星！ 李星星又给对方留言，说自己九月须得出差，数月方回，八月底会在废弃老宅旧地窖里置放几个月的米面油肉，希望他们自己前去取走。 特地把地窖的位置详细写给他们。 就是安放金府最后一笔财富的那个地窖。 没办法了，这个缸盛不了太多物资。 得了金老太的好处，就得对人家的肚子负责。 说到出门，自然不是出差，而是上学，可李星星等啊等啊，这都过五号了，始终没等到高考成绩，也没等到录取通知书。 怎么回事？ 高考成绩呢？录取通知书呢？ 李星星终于耐不住性子了，跑到祁老师家问究竟。 她从不敢小看任何时代的天之骄子，很怕自己落榜，因为她在家人跟前吹牛皮了啊！ 牛皮吹得那么大，破掉就没脸见人了。 结果，祁老师不在家，祁老师的妻子跟她说：“不是暑假了吗？所有老师都得下乡支农一个月，还没回来呢。你有什么事？” “想问高考成绩和录取通知书的问题。” 祁老师妻子莞尔：“高考成绩从来不公布呀！你在家等录取通知书就行了。如果收到录取通知书，说明你考上大学了，反之则是落榜。不用着急，我记得你们祁老师说过，去年第一批录取通知书是八月中旬发到学生手里，还是燕京大学的！” 李星星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我差点以为自己落榜了。” 第0313章 一路连科 得到祁老师传授的经验，李星星不再出门潇洒了。 她得等通知书！ 搬出一张小马扎，立刻坐在家门口，翘首遥望邮递员。 大家好笑极了，但都由着她。 安安静静呆在家里，总比出门来得让人放心。 蓝玉不知道李星星在背地里倒腾物资，其他人可是一清二楚，每次都提心吊胆的，又不敢十分劝说，怕她生气。 她倒腾米面油肉，不就是为了保证家人的营养充足吗？ 是好心，是好意。 李星星等啊等啊，斗转星移，又是一天过去了。 拎着小马扎，她垂头丧气地回屋。 下班后刚抵达门口的夏明星只看到一道落寞背影，偷偷一笑，装作很严肃地跟进门，“星星，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李星星转过身，仰脸想了想，“一路连科！” 夏明星一愣：“一路连科？那是什么菜？我只知道是一种图案，用于瓷器玉器木雕。” “我不管，就吃一路连科！”李星星道。 夏明星举起双手：“好好好，我给你做！” 想做一路连科，得先有食材啊！ 夏明星思索片刻，出门到附近的凤凰湖公园，花五分钱门票，又两毛钱向管理人员从凤凰湖里折了两张荷叶和几朵荷花。 得亏夏日炎炎，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时节。 可惜，不是莲藕上市之期。 不过难不倒夏明星。 接着，他到第一饭店借出一副铜模子，回家煮一大碗荷叶汤。 淡绿的汤里漂着小荷叶儿、小莲蓬儿和小荷花儿，荷叶莲蓬是碧绿色的，荷花瓣尖儿染着浅浅的红，扑鼻就是一阵清香。 最显眼的却是一只白鹭。 面捏出来的，小小一只，黑芝麻点眼睛，活灵活现地栖息于荷叶莲蓬和荷花之间。 一碗汤，竟美得像一幅画。 李星星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夏哥，你好厉害啊！” 她等录取通知书等得心浮气躁才说要吃一路连科，图个吉利，万万没想到夏明星真的做出来了，而且闻起来好香！ 夏明星递个勺子给她，“尝尝你点名要的一路连科。” 李星星舀起一个小莲蓬儿，入口全是荷叶清香，“用荷叶汁水做的吗？是不是就像《红楼梦》里一样，小荷叶小莲蓬都用银模子压出来。” 夏明星露出赞赏的眼神儿，“把银模子改成铜模子就更聪明了。” 金银受国家管制，他们饭店可不敢冒风险。 “银模子铜模子都一样嘛！”李星星舀起一朵小荷花，“荷花的清香，加了荷花汁对不对？刚开始以为你用的是面粉，吃起来才知道是糯米粉！” 清香可口。 美滋滋地喝着汤，更爽了。 听到他们的一番对话，在座的另外三位女同志焉能不懂？ 也只夏明星愿意纵容李星星。 李秀红摇摇头：“星星，明星每天上班，很累了，你别老给他出难题，不能总叫他来给咱们做饭。你学着点，明晚给大家做你那什么双星牌牛肉面，我觉得味道不错。早上我起来做饭，也别叫明星一大早地往这里跑，外人知道了说咱们不像样。” 李星星摊手：“没有明星牌牛肉酱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不是她故意偷懒哟！ 第0314章 继续等呀等 虽然李秀红发话，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夏明星可不想放过和李星星的见面时间，尤其是最近，李星星待在家里等录取通知书，不去第一饭店了。 所以，他依然早上、晚上准时报到。 如此又是三天。 李星星差点成为一颗死星星时，忽然看到邮递员的身影由远及近。 她猛地蹦起来，“白同志，白同志，有我的信吗？” 姓白的邮递员笑道：“有！” 于是，他在李星星惊喜的眼神中说道：“有你的汇款单，你到邮局取，拿着自己的户口本。上个月，也是我来通知你的，当时是你娘在家。” 李星星闻言道：“是汇款单？” 她等的是录取通知书呀！ 消息闭塞，又没有身份证，档案信息又没有联网，被人冒名顶替了怎么办？ 这种事，她可是经常听说的！ 在星星超市做收银员的一位大姐姐就是受害者，她年轻时考上的是中专，不是什么一本二本，照旧被人冒名顶替，那可是一所毕业后有很大几率进事业单位的中专学校。 九十年代末的中专含金量很高。 大姐姐的美好人生没来得及开启，就夭折了。 而冒名顶替者却以及格分顺利毕业，用着大姐姐的身份进入事业单位，考编、考函授，坐在办公室里，享受各种好福利，找一位事业单位在编职工做老公，直到李星星穿回六十年代那会儿，这件事依旧没人关注。 已有网络覆盖的九十年代、千禧年初尚有此事，何况更落后的六十年代。 李星星好担心。 尤其是，现在并不公布高考成绩。 取钱的时候，她整个人无精打采，递上户口本和刚拿到手的汇款单，“取钱。” 连续几个月来取钱，每次一百元，工作人员几乎都认识她了，一边数出十张大黑十，一边笑道：“有钱取还不高兴呀？蔫蔫儿的样子，是热的吗？” “我在等录取通知书。”李星星道，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对旁边负责收信送信的邮递员说道：“同志，如果你们看到我的录取通知书，请尽快送到18号洋房，我最近在家，就等它呢，结果怎么等都等不到，急死我了。” 那位邮递员闻言一笑，“急啥？有的录取通知书九月份才到！” 李星星啊了一声：“那么晚？不会耽误报到吗？” 她上次考大学，九月份就开学了。 邮递员低头分拣信件，说道：“录取通知书到得晚，报到时间自然定得比较晚，反正不会影响大学生们的报到。李星星同志，你的信，我会格外留意的，一旦发现，立刻叫白同志送到你家，亲手交给你。” “谢谢，谢谢，如果我如愿以偿，就回来请你们吃糖！”李星星发下宏愿。 “那我们就等着了。” 邮局就在梧桐街范围内，大家谁不晓得李星星？给学校、给国家捐款几万美元的厉害人物，她说请大家吃糖就一定请得起、做得到。 李星星正准备离开，忽然看到一辆车停在门口，送来一批新的信件。 她站住脚，避让到一侧，“同志，同志，分拣信件的时候先看看有没有我的。” 她，不走了，等信。 第0315章 终于来了 这年头，谁不想考上大学呢？ 考上大学就是国家的人，工作包分配，捧着铁饭碗。 大家理解李星星的那份儿焦急，很愿意替她留意。 闲着的众人纷纷出手，分拣各个街道的信件，其中一个矮个子黑皮肤的姑娘扬起手里的信封，“李星星同志，你的信！” 李星星大喜：“哪里寄来的？” “沪上的。”那姑娘特意看了一眼。 李星星忙跟接宝贝似的把信接到手里，定睛一看，嗒一声，脸蛋子掉下来了。 “不是录取通知书。” 寄信人：赵海云。 李星星失望地撕开信封，“麻烦各位再找找啊，再找找，我先看信。” 她七月底不是寄信给赵海云，委托他帮忙打听照片中女子的身份么？后来李星星遇见蓝玉又确定她的身份，便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然而，赵海云很用心地打听完了回信给她。 信里说得十分详细，关于蓝玉的原名、艺名和出身、籍贯、婚姻情况等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和蓝玉说得没有不同，甚至还有蓝玉不曾说过的一些事情。 譬如，她曾有一段浪漫唯美的恋爱。 出身军阀的贵公子对她一见钟情，为她一掷千金，名震外滩，慢慢地俘获佳人芳心，就在大家以为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贵公子突然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一位富商千金，把蓝玉贬得一无是处，说她攀龙附凤，水性杨花，原来是他和友人打赌，以一千块大洋做赌注，说他一定能把蓝玉追上手，此事导致蓝玉成为大家的笑柄。 其后，蓝玉委身一位儒雅博学对她特别好的中年富商做填房，未尝不是因为这段经历给她的伤害太重，可惜那位富商没几年就因病而亡。 李星星咬牙，死盯着蓝玉初恋的名字。 程轩。 哦，他是蓝玉第三任丈夫的庶子。 蓝玉第三嫁，嫁给大军阀程颢，做了初恋的庶母！ 蓝玉心性之强大，令人佩服。 赵海云在信里说了一件事，和李星星有关，就是因她的外语成绩格外优秀，加之风闻李星星精通数门外语，复旦大学和师范大学都想要她，正在争夺当中。 前者认为自己学校名列沪上首位，又是李星星的志愿首选，有理由调档案。 后者则振振有词，说李星星外语成绩好，更适合当老师来教导下一代，为国家培养外语人才，因为国家的教师人数太少了，外语教师尤其稀缺，不能因为李星星的第一志愿是复旦就由着复旦录取，不然服从调剂是怎么来的？ 当老师？ 妈呀！ 那可是高危职业！ 李星星考虑过很多职业，唯独没考虑当老师，她可不想在几年后被学生整死或者失业！ 慌里慌张地正准备往下看信，忽然听到一个工作人员扬声道：“李星星同志，李星星同志，你快来，你要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 李星星把赵海云的信塞回挎包，直奔柜台，“哪个学校的？” 老天保佑！ 老爷子保佑！ 诸神保佑！ 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是沪上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呀！ 当老师可危险了！ 祈祷一万遍，李星星颤抖着小手接过递来的信。 第0316章 录取通知书 信封上倒没写明学校，只有“录取通知书”和收信人、寄件人名字及其地址等。 李星星的收信地址不用细说，寄件地址赫然是沪上师范大学！ “妈呀！” 是师范大学占上风了吗？ 复旦呢？ 复旦呢？ 不应该拿出沪上第一的气魄吗？ 李星星哭丧着脸打开信，抽出红皮硬纸的录取通知书。 果然是。 上面以非常漂亮整齐的繁体毛笔字写道：“李星星同学：根据国家的发展需要和你的个人志愿，录取你入读沪上师范大学英语系，兹定九月八日开学，九月五日、六日办理入学和住宿手续，务必按时来校报到。” 落款除了时间，还有沪上师范大学的大红圆章，鲜明异常。 背面写着注意事项，说被褥、搪瓷盆等生活用品和课本、讲义等学习用品均由学校按时发放，学生们只需携带本人的换洗衣服、饭盒和一支钢笔即可上路。 又说“赴校路费应自行筹措，若家庭困难，无力筹足，可申请补助”。 屋里的工作人员见她脸上不像高兴的样子，十分纳闷：“不是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吗？你等了那么久才等到，怎么？不高兴吗？” 李星星叹道：“不是第一志愿的录取通知书。” 矮个子黑皮肤的姑娘伸头一看，“沪上师范大学！国家十六所重点大学之一啊！就算不是第一志愿，你也很厉害了好不好！大学都免学费，但师范大学给你们发放生活补助哦，我哥哥上的梧桐市师范大学，一个月补助二十三块五，比学徒工的工资高！” 其他人听了，纷纷恭喜她。 大学生啊！ 铁板钉钉的大学生。 出来就有很好很好的工作，铁饭碗。 矮个子黑皮肤姑娘说出大家的心声：“李星星同志，录取通知书拿到了，你别忘了请我们吃糖啊，我们可等着了。” “请，请，一定请，回来就给你们送来。”李星星道。 她捏着刚出炉的录取通知书，问道：“你们谁有经验呀？跟我说说，一个高考毕业生会不会收到多封录取通知书？” 众人摇头：“这个？倒不晓得。” 他们当中，一个大学生都没有，文化程度最高的就是矮个子黑姑娘，中专学历。 迈着沉重的步伐，李星星回到家。 刘老太正坐在厨房门口择菜，见她表情不一般，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道：“星星，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去取钱了吗？” “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李星星回答道。 刘老太脸上绽放出惊喜的光彩：“好事儿啊，你不是一直等它吗？” 李星星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光打雷，不下雨。 “我是在等大学录取通知书，但我是想和哥哥当校友啊！现在来的通知书，是沪上师范大学的，第二志愿，不是第一志愿！赵同志跟我说，两所学校都想录取我，差点打起来，现在看来是第二志愿占了上风。” 一想到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某学校当老师，李星星就想痛哭一场。 教师，要命的职业呀！ 在历史的洪流中，人力是微不足道的。 她的人生规划中，以当咸鱼为目标，从来没有当老师的计划。 这可怎么办？ 第0317章 家庭会议 李秀红和蓝玉、夏明星下班回来，第一眼就看到李星星急得团团转。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问刘老太：“怎么回事？” 刘老太捶了捶腰，“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不是她的第一志愿，而是第二志愿，即沪上师范大学，听她的意思还是调配的结果，就是两所大学都想要她，结果来的是第二志愿录取通知书。这不，急了！” “星星，为什么呀？”李秀红问她。 李星星停顿下来。 她怎么回答？ 说不到六年，知识分子就倒大霉吗？ 不是一般的倒霉。 地位低下，仅次于乞丐，被冠以“臭老九”之称。 她当然知道国家非常需要教育行业的人才来为国家培养下一代，但她胆子小啊，她可不想成为学生们冲击的对象！ 要命的。 很要命很要命。 肉体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折磨，全是非人一般的折磨。 她从小到大被爷爷娇生惯养，活得那么骄傲肆意，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李星星不能说历史的发展走向，只好说道：“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行事毛毛躁躁，哪有耐心教学生？我担心自己误人子弟！” 当老师，真的没好事儿。 别以为寒暑假很轻松，下乡支农了解一下。 她找祁老师，祁老师不就是下乡了吗？ 面朝黄土背朝天，得累死啦！ 李秀红和蓝玉为难了。 李星星不想当老师，不想上师范大学，怎么办？ 既然沪上师范大学力压第一志愿，得以向李星星发放录取通知书，必然是激烈争取的结果，不给他们的面子，别的大学又不录取李星星，那高考不是白辛苦了吗？ 李星星咬着牙：“就算白辛苦，我也不要当老师！” 辛苦是暂时的，当老师是要命的。 说不定，殃及家人。 疯狂到极致的时候，谁都无法保证自己能独善其身。 夏明星比较细心：“星星，你是不想当老师，还是不想上师范大学？” “不都一样吗？”李星星道。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上师范大学和当老师有什么区别？上师范大学就是铁板钉钉的未来教师呀！”李星星越说越丧气。 夏明星莞尔一笑。 在李星星怒视之下赶紧收敛了，轻声说道：“星星，你要是不想上师范大学，咱们就等等，看有没有别的大学给你发放录取通知书。有一些尖子生，很多重点大学都争着要他，就看学生的最终选择了。” 李星星眨眨眼：“有这好事儿？” “有。”夏明星点头以示自己没撒谎。 李星星却道：“可你知道我的呀，我除了外语好一点，根本不是尖子生！” 她有自知之明。 夏明星闻言失笑：“你这样好的水平不算尖子生？谁算？门门满分吗？可从建国到现在，我从来没听说谁能考出全满分，包括高考状元。所以，你就是尖子生，不然第一志愿和第二志愿怎么会抢你？肯定是看中你的天赋呀！” 李星星听了，忽然有点小骄傲。 很快，危机感导致小骄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0318章 解决 真是烦死了！ 烦死了！ 李星星没精打采地道：“小夏哥，上大学是服从分配，就是国家让我去哪儿当老师，我就得去哪儿当老师，连填志愿都得服从调配，上师范大学就是百分百当老师一条路。我对沪上师范大学没意见，没任何意见，可一旦上了……” 还是那句话，结果无法改变。 李秀红脱口道：“大不了咱们不听分配呗！” 李星星瞪大眼睛：“娘，你敢和国家说不吗？我可不敢。大家都说上了大学就是国家的人，自个儿没法给自个儿当家作主！” 敢反抗，很容易落下话柄。 她都准备谨言慎行了。 皮草大衣和大部分皮包、旗袍都悄悄收进随身家里了呢！ 提前做准备，不留任何后患。 “那怎么办呀？你不想当老师。”李秀红脸色忧愁。 考上重点大学却被愁云惨雾笼罩的人家，除了他们，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家。 夏明星出声道：“星星，你要是对师范大学没意见，在没有其他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情况下，你就先去上学，得四年后才能毕业。四年后，你可以申请读研究生，做高层次人才，算一算，少说有六七年不用当老师。” 李星星咦了一声：“研究生！” 她怎么没想到？ 果然还是小夏哥的脑子灵啊！ 夏明星笑道：“对呀，十年前就有相关规定了，大学应当设立培养研究生教育的组织机构，就是研究生的时间我不太了解。大学毕业后，你可以申请其他学校的研究生继续深入学习，留在沪上也行，到燕京也行，不就等于转行业了吗？” 李星星乐得蹦起来：“对对对！读研究生！完成大学课程后，我要读研究生，才不要任由国家安排我到高校当老师。” 教师职业，快离她远远的！ 退散！ 退散！ 大家闻言松了一口气。 解决就好。 李秀红露出一丝笑容：“接下来就看有没有别的大学想录取你，如果有，你再看看是否选择其他大学，没有的话，咱们再上师范大学。我得提前给你哥哥写信，让他做好迎接你的准备，你们兄妹俩在沪上可得相互照应着。” 李星星重重点头：“嗯！” 她对沪上师范大学真的没意见，没意见，纯粹是不想做老师而已。 惜命啊！ 她的小命很珍贵，她有大批珠宝文玩等她几十年后的把玩呢！ 为了有朝一日戴上自己收藏的顶级珠宝，活下去，一定得好好地活下去！ 活成优雅漂亮的老太太，穿一件修身的丝绸旗袍，戴上完美无暇的蓝水绿项链，说不定会成为网络媒体头条，标题就是“惊！最漂亮老太太佩亿万帝王绿现身老年富婆活动，曾是沪上某重点大学的高材生，才华与美貌、气质兼备，堪称人生赢家”。 夏明星可不知道李星星想得如此长远，他笑道：“我来做饭。星星考上大学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我们好好地庆祝一番，今天没鲜肉，我做蜜汁火方，正好家里还有火腿。” 烦恼解决了，李星星满血复活。 “再做腊肉饭！我可想吃腊肉饭啦！”活泼泼地开始点菜。 夏明星宠溺一笑：“好！” 第0319章 渣爹做的孽 其后一周，李星星没收到第二封大学录取通知书。 就在她陷入自己是尖子生的深切怀疑中，忽然收到来自哥哥陈念恩的信。 厚厚的一封信，内容写得很长。 很碎，很繁琐。 他对李星星和李秀红说，李星星怕是要到师范大学就读了，因为两所大学招生办打得不可开交，最后找上司评理。 人才难得，尤其是李星星这种不用教就能上手的学生。 前者想把她培养成外交人才，会那么多外语，又很会调解气氛，博学多才，做两次翻译工作都完美收尾，不出门搞外交或者做翻译实在是可惜了。 后者则认为她可以教出更多的外交人才，准备把她当成特级外语教师来培养。 经过研究决定，认为李星星当老师更适合。 而且，没人规定师范大学外文系的毕业生不能搞外交不能做翻译嘛！ 但当老师的话，有师范大学毕业证更好些。 归根究底，还是人才太稀缺。 李星星看到这里，顿时气炸了！ 谁特么的多嘴多舌？ 没人多嘴多舌，没进行调查的话，学校怎么知道她懂好几门外语？ 除了刚开始接受赵海云聘请时炫耀过 再往下看，李星星傻眼。 她，不小心骂到渣爹了。 一切都是渣爹做的孽！ 他上个月到沪上出差，拜访了几位老朋友，偶然遇见沪上师范大学的校长，很骄傲地说自己女儿高考刚结束，又说自己女儿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厉害，光外语就会六七门，一定是遗传了自己的脑子，不用上大学就可以独当一面。 虽然他和李星星没有见面，但他对李星星的情况十分了解。 不至于一清二楚，但大事基本都知道。 师范大学的胡校长立刻动了心，稍作调查，接下来才有抢人的行动。 不动则已，一动就被发现了。 陈念恩的母校晓得胡校长性格，能让他动心思的一定是人才，深入调查后，填报他们学校为第一志愿的李星星同学果然是人才。 温秀珠就是他们学校的，他们找温秀珠打听得十分详细。 李星星忍不住骂道：“多管闲事！” 没养过她一天，给她惹麻烦倒是一把好手。 这渣爹，真渣！ 渣出天际了。 夏明星今天休息，陪她在家整理上学需要携带的一些物品，闻言道：“你说谁？” “我那个爹呀，都是他惹出来的事儿。”李星星气呼呼地说完来龙去脉，把信往桌子上一拍，“讨厌死了，害得我刚拿到通知书时惊出一身冷汗！” 得亏有研究生课程，不然她不就倒霉了？ 她知道她没有文人的贵气，但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啊。 她需要活下去，有尊严地活着。 说完，李星星看向夏明星：“到沪上上师范大学是铁板钉钉的了，你找工作的事有回信吗？我一个人去上学，好孤单哦！” 一句话，想让男朋友陪伴。 异地相恋很辛苦的。 现在火车的速度那么慢，一趟就得一日一夜，学期结束前基本没有回家的可能。 提到这件事，夏明星的双手搭上她肩膀，额头相抵，四目相对，“星星，我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0320章 求婚 李星星自认为是明理懂事的女朋友，闻言说道：“小夏哥，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开口，我们之间还那么客气干嘛？” 太客气，就不像谈恋爱了。 夏明星果断直言：“星星，我想结婚。” 李星星呆：“啊？” 结婚？ 现在？ 她、她才十八岁呀。 夏明星眼里满是温柔，“结婚了，我们可以提前去沪上租个房子，或者我找工作单位给我们分配一个职工宿舍，住在一起，更方便我照顾你，而且名正言顺，外人挑不出毛病，不会因为我们未婚一块逛街就说我们耍流氓。” 继续给李星星分析结婚后的好处：“结婚了，工资全部上交，生活无忧。” 顿了顿，再继续：“结婚了，你的衣服鞋袜全由我来洗，家务全部归我。” 见李星星眸光闪动，夏明星再接再厉：“结婚了，我可以顺利摆脱老光棍的外号。星星，如果等你毕业后我们再结婚，我就要再打四年乃至于六七年的光棍，太可怜了。我对你那么好，你就不心疼心疼我吗？心疼一点点就好。” 李星星小声道：“你没求婚呢！” 没求婚，怎么答应啊？ 求婚，就算没有鲜花戒指，也得有个态度？ 夏明星愣了下，随即便现出一片狂喜之色，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丝绒小戒指盒，单膝跪地，“李星星同志，求你嫁给我！” 说话间，以拇指推开盒盖，露出一枚戒指。 明亮的阳光从窗户斜射而入，照在血红的戒指主石上面，闪耀出夺目的光彩。 是一枚红宝石戒指。 黄金打造的底托，工艺很精致，宝石戒面没有大得很夸张，约莫拇指盖大小，椭圆形，红艳艳，整体通透干净，十分璀璨。 它的寓意：爱情。 李星星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灿烂笑容。 漂亮精致的小脸，洋溢着幸福。 夏明星仰着脸，眼里全是她的娇俏，“星星，答应我好吗？让我们一起携手走进婚姻当中，一辈子不离不弃，风雨共度。” “好！”李星星把左手伸给他。 既然以戒指求婚，那么夏明星想必很清楚国际上的一些规则。 譬如，求婚戒指所在的位置。 谁知道，夏明星迅速地把戒指套在李星星的无名指上，以大手包住她的小手，兴奋地道：“星星，你答应了，我是不是可以让爹娘请冰人上门请期？” 若想在报到前把婚事办了，时间相当紧迫。 距离报到时间已不足二十天。 李星星露出甜美的酒窝，眼里闪着调皮的光彩，“我没经验，你得跟我娘说，她同意了，你们才能定下婚期。不可以草率哦，我可是很挑剔的！” “绝不草率。”夏明星郑重许诺，“爹娘早就在做准备了。” 听到他提起夏父和夏大娘，李星星突然道：“我还没来得及看大娘给我的见面礼！” 本来打算晚上看过后就收起来，偏偏遇见了蓝玉。 再后来，就一直忙碌到现在。 所以，除了夏明星说的金手镯，她竟不知夏父和夏大娘送了什么。 第0321章 家底子都交代了 李星星抛下刚因求婚成功而喜悦满怀的夏明星，蹬蹬蹬地跑回衣柜前，翻出那天用的链条包，打开后掏出两份见面礼。 夏明明和褚翠翠给的不消细说，看过了。 夏父和夏大娘送的见面礼果然是以赤金龙凤镯为主，另外有两条金项链、两条金手链和一只红宝石戒指、一只祖母绿戒指、两只金戒指。 用手帕随便打包，颇有点碰撞摩擦痕迹。 夏明星伸头看了两眼，恍然大悟：“戒指是奶奶的遗物，我小时候见奶奶戴过，说留给我媳妇儿，只给我，不给大哥和二哥，我以为爹娘忘了，没想到藏了那么些年。” “你家，家底很厚嘛！”李星星道。 随便一出手，不是金子就是宝石。 夏明星摇头：“不少人觉得我们家藏富，其实是真败落。战乱年代能吃饱就不错了，爷爷和爹不擅经商，开销又大，再免除佃农的租子，一直入不敷出。所以，虽然没到卖房子卖地的地步，但爷爷和爹依旧全给卖了，省得房子地放在那儿年年收不上租子。要说穷，也不穷，好歹有点家底子，够咱们活得很滋润，大富大贵是没有的。” 又道：“那点为数不多的金条银元被爹娘藏得非常严实，别说大哥二哥，连我都不知道在哪里，更别说大嫂、二嫂了。爹娘对他们说，除爷爷特意留给孙媳妇的几件金器以外，家里啥也没有，全给我爹看病用掉了，所以，做儿子的每个月得上交家用给爹买药。” 李星星倒不在意家用得上交多少钱，她抬起自己的手，打量上面的红宝石戒指：“小夏哥，求婚戒指也是祖传的吗？” “那倒不是。” “嗯？”李星星好奇地睁大眼睛。 夏明星笑道：“我以前出过任务，从边境带回一些宝石、翡翠，这颗红宝石是其中最好的，鸽血红，我前段时间委托老金匠给打的戒指，喜欢吗？” 李星星鼓着腮帮子：“你藏私！居然没有全部交代。” “立刻改正！”夏明星举手以示决心，随即道：“数量不多，就一小包，揣回来的，本来打算作为结婚礼物送给你，现在跟你说，就不是惊喜了。” “想法不错，继续保持！”李星星笑嘻嘻。 夏明星趁机道：“既然你同意，那我晚上吃饭时就跟婶儿提一提，好吗？” 李星星把两份见面礼收进皮包，“随你啦！” 又慢条斯理地摘下戒指，找一根红绳串起来挂在颈中，藏于衣内。 她不着急，夏明星急。 晚上没吃两口饭，他就对李秀红提及婚事。 理由很充分：“我昨儿把电话打到沪上国际饭店总经理的办公室，她愿意接收我转调到他们单位担任顶楼中餐厅的主厨，工资待遇暂时不变。我想把婚事办了，不影响星星继续读书，每逢假期，她出来有个休息的去处，洗澡吃饭都方便。”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大哥在沪上没分房子，住的是双人宿舍，不方便招待星星。” 李秀红呆了呆。 女儿才回来不到一年，就出门子了？ 舍不得呀！ 第0322章 答应了 李秀红犹犹豫豫，半晌没吭声。 倒是蓝玉，她上下打量夏明星，挑眉道：“俊是挺俊的，手艺也好，你想娶我们家小星星？有房吗？有车吗？有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吗？我们小星星嫁妆丰厚，你们打算给多少聘礼？太薄了，我可舍不得小星星嫁过去吃苦受罪。” 甭说她见钱眼开，她深知没钱寸步难行的道理。 经历过苦难，才会晓得钱的重要性。 当然，现在票证供应最重要。 蓝玉有钱得很，可很多东西压根买不着，这就很让人郁闷了。 夏明星乖觉地回答蓝玉：“算是有车有房，三间瓦房，一辆自行车，姑姑放心，我不会让星星跟我以天为被地为庐。聘礼是爹娘给的，他们打算给多少，我不晓得，也不强求，但我愿意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全部给星星。” 蓝玉哦了一声，问李星星：“全给你了？” 李星星眨巴眨巴大眼睛：“除了结婚礼物，其他都给我啦，存折也在我手里。夏大爷和夏大娘给了很重的见面礼，我好像忘记跟你们说了。” 蓝玉听了，稍觉满意，“你想结婚吗？” 在大家的目光下，李星星对上夏明星紧张的目光，她嘻嘻一笑，“小夏哥想。” “我问的是你。”蓝玉道。 李星星转了转眼珠，“小夏哥向我求婚，我答应了呀！” 一枚炸弹入水。 砰地一声，水花四溅。 李秀红脱口道：“你答应了？” 李星星满脸无辜：“对呀！小夏哥对我那么好，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他？去沪上上学以后，您不在身边，我还等着在我学习很忙碌的时候，他给我洗衣服做饭呢！” 全是理由。 全是理由！ 李秀红伸手指虚点了点她，“懒丫头！” 转头对夏明星说道：“星星先投降了，我这做娘的能怎么办？这样，明星，问问你爹娘什么时候有空，让我们老的见个面说说话。” 有些事，有些话，得老人出面说。 譬如聘礼、嫁妆什么的。 “虽然咱们不指望夏家的聘礼生活，但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缺。”李秀红很看重这一点，不是她推崇三媒六聘这一封建老礼法，而是男方重视不重视女儿，用不用心，婚前看聘礼，婚后看待遇，她可不想糊里糊涂地就把女儿嫁出去。 像翠花嫂子对三蛋媳妇、朱平平的婆家待朱平平，都是不用心的例子。 敷衍到极致了。 李秀红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夏明星大喜过望：“我爹娘随时有空，由您定日子。” 李秀红抬头看了看日历，“我得给星星收拾东西先寄到沪上，里里外外有的忙活，就明天中午，来我们家吃饭，不去饭店，饭店人多，不方便说话。” “没问题。”夏明星代他父母一口答应。 他又道：“我明天请假，亲自掌厨，做一桌好菜。” 李星星哇了一声：“好棒！” 李秀红瞥她一眼，“我们老的说话，你们小的不能在场，等明星做完饭，他爹娘来了，你们就自个儿到外面吃。” “啊！” 第0323章 开小灶 第二天是八月十六日，朗朗晴空，万里无云。 18号花园洋房跟蒸笼似的。 好在院子里有绿树浓荫，稍解闷热之感。 李秀红没上班，蓝玉请了假，再加上很少出门的刘老太，全部严阵以待。 夏明星昨晚通知父母，今早提着食材过来，系着围裙张罗饭菜。 愈加地勤快。 不过，李秀红等人并不是懒惰之人，早把一些米菜淘洗干净了。 夏明星先做四样点心，然后再做饭。 李星星最懒，溜达到厨房里，偷偷吃掉夏明星递给她的一块酱排骨，小声道：“小夏哥，大爷和大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到？我娘她们紧张得要命。” 夏明星抬手看下时间：“定的是十一点半，叫他们一边吃一边谈话。” 干坐着说话，多尴尬。 李星星竖了竖大拇指：“周到！” 两人都不是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开小灶开得飞起。 肉圆子出锅，夏明星先给李星星盛一小碗，其他的装大碗，待会儿用来炖菜。 他忙着做下一道菜时，李星星捏一颗肉圆子吹凉了放在他嘴边，“小夏哥，赶紧吃，不然他们把我们赶出去自己吃大餐，我们就饿肚子了！” 你一个，我一个，一小碗肉圆子很快见底。 香喷喷，皮酥肉嫩。 超级好吃！ 因食材有限，夏明星做不出山珍海味，大都数是家常菜。 虽然卖相没有国宴菜的精致，但味道绝对不差一分。 李星星吃得小肚子圆鼓鼓，“我饱啦！” 夏明星再看下时间，“爹娘该到了，我们去门口迎一迎，回来再炒菜。” 除了炖菜，需要煎炒的菜都没下锅。 担心人没到，饭菜就凉了。 “等一下，让我先洗洗手，漱漱口。”说话时一张嘴全是肉味儿飘出来，大家就知道他们开小灶了，多不好意思呀！ 李星星很要脸的。 收拾整齐，两人走出大门，遥遥就见夏大娘骑着自行车带夏父。 没看错，就是夏大娘骑车，夏父坐后座。 前者身高腿长，孔武有力，后者文质彬彬，弱不禁风。 呈明显对比。 李星星颇觉新鲜。 初次到夏家拜访夏父和夏大娘时，夏父端坐家中，没瞧出什么不对，现在才知道俩人真是女强男弱，天生一对。 夏大娘见到小儿子和小儿媳，立刻单手掌车，挥手道：“小三，星星！” 长腿往地上一撑，半旧的自行车就停在台阶下了。 相当稳当。 夏父慢悠悠地下了车，拎着之前放腿上的一只元宝篮。 就是李星星带到夏家的那一只。 夏大娘忙道：“小三，快接着，别累着你爹！” “来了，来了，催啥呀！我爹真是手不能提。”夏明星伸手把篮子接到手里，和李星星带他们进门，说道：“李婶儿和姑姑请假在家里等你们，你们慢点儿走。” 夏大娘进院停了车，取下挂在车把上的一兜营养品，闻言嗔道：“慢点儿？傻孩子，说的什么话？婚姻大事千万不能慢，慢一点就会让被人捷足先登，你呀，只能原地跺脚。遇到星星这么好的孩子，是咱们祖坟冒青烟，你敢慢一点，你爷爷非得跳出来给你两拐棍。” 李秀红和蓝玉闻声走出堂屋，正好听到这番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第0324章 一对玉佩 相比李秀红含蓄温柔的性子，夏大娘干脆极了。 她一手拎着网兜，一手拽着丈夫，脚下生风，一边朝李秀红的方向走去，一边大着嗓门儿说道：“亲家同志，你好呀！” 李秀红莞尔一笑，“两位里面请。” 又叫李星星道：“给你夏大爷夏大娘倒茶。” “好嘞！” 倒茶，小事啦！ 他们进门落座，李星星转身沏茶。 蓝玉会享受，爱喝茶，家里全是她买的上等明前茶。 目光扫过沙发前的茶几，夏大娘心里暖如烈阳。 瓜子、花生、桂圆、红枣和四样精致点心、两样水果，都是现下十分紧俏的东西，足以说明主人对他们的到来十分欢迎。 对小儿媳，夏大娘是愈加喜欢了。 八年前，到林岚家商量夏明启和林岚的婚事，豆腐坊尚未公私合营的林家条件极好，结果总共摆出四样糕饼，全是常见的粗糙之物。 蜜三刀、羊角蜜、大芙蓉、江米条。 虽说搁到现在都是好东西，但在那会儿是真不稀罕，待客都不上档次。 夏家给林岚的见面礼可是两只金手镯，一共八两重，难道不值得林家到糕饼铺子买两斤精致点心款待？能值几个钱？ 由此可见，真不是钱不钱的事，而是用心和不用心的问题。 李星星双手奉上茶，小脸灿烂如花，“大爷，大娘，您二位喝茶，我把电风扇搬下来给你们用，消消暑气。” 夏大娘接了茶：“你歇着，让小三去！” 李星星嘿嘿一笑：“我搬不动，肯定得小夏哥出力呀！” 她才不会累着自己呢。 俩人把爱心牌电风扇搬下来，楼下已是相谈甚欢。 夏明星和李星星相视一笑。 扯出一截线子连着插座，插上电，风扇转起来，风吹起来。 夏大娘冲夏明星道：“你去做饭，让星星留下，我有话跟她说。” “行，你们聊，菜一会就炒好了。”婚事走到这一步，夏明星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利索地转身出去，留下父母和李秀红等人。 刘老太则道：“我帮忙打个下手。” 不管怎么说，她仍是外人，最好别在场。 夏大娘没注意，拉李星星坐在自己身边，开门见山地道：“亲家，当着你们的面，咱们就实打实地说话，不弄虚作假。” “明星是实在孩子。”李秀红很放心。 “小三他当了几年兵，国家教育出来的，他的忠诚、能力都不比别人弱，亲家你尽可放心。我听小三说，星星已顺利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心里特别高兴，又听说星星答应先结婚，就更高兴了，一夜没睡着，好不容易才盼到咱们见面的时候。” 夏大娘很会说话，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直接从元宝篮底下翻出一个比巴掌大一点的首饰盒，“我们家养个富贵爷们儿，加上几个孩子读书，又逢战乱，家业败得差不多，也幸好败了，落得一个贫农成分，惠及子孙。今儿来拜访亲家，翻箱倒柜，实在没啥东西拿得出手，就老公公留下的两块玉，生前说要留给小孙子和小孙媳妇。” 打开盒子，露出两块翠绿透亮的玉佩，圆牌子，雕一龙一凤。 蓝玉打眼一看就道：“好东西！铁宝亭家老工匠的手艺。” 夏大娘不知她是李峥嵘之女，只听夏明星说她是李星星的亲戚，便笑道：“我是粗人，不懂玉的好坏，现在不值钱，就是个念想儿。” 李秀红对李星星道：“你收起来，再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需要你帮忙的。” 把女儿给打发了。 第0325章 闷声发大财 玉佩不大，盒子倒是挺重。 沉甸甸。 应该不止两块轻飘飘的玉佩。 见识过各种暗格的李星星心有所感，到卧室里细细查看。 很快，她找到暗格了。 十根中指粗细的大黄鱼以横六竖四的方式铺在盒子底部，闪闪发光。 连忙收进随身家中，下楼到厨房，恰巧刘老太回堂屋去了，她便小声告诉夏明星，“大娘知不知道盒子底部有金条？十根呢，一根一千七。” 偶然听同学说黄金于七月一号开始涨价了，一百七一两。 李星星倒是没去银行换过。 夏明星闻言一笑，“家底儿给你一大半，可见爹娘对你的喜欢。” “咦！” 李星星受宠若惊。 夏明星小声道：“卖房子卖地的时候就我一个人在跟前，拢共得了十根大黄鱼和一万大洋，外人晓得家里得了钱，所以头几年以给爹买药看病的名义，把大洋花得七七八八，金条一直藏着没动。至于家里还有没有，反正我记得有一回听到爹娘说私房话，娘说辛辛苦苦半辈子，加上老爷子老太太留下的东西，攒的所有家底儿竟不如卖房子卖地得的钱。” 李星星明白了：“就是说，家底绝对不会超过十根金条和一万大洋。” “聪明！”夏明星又道：“那份家底里头算上给大嫂二嫂和你的见面礼，现在去掉这二十四两金，剩下的就更少了。” 李星星问道：“大爷大娘如此偏心我们，你大哥二哥知道吗？” 见面礼多给她四个戒指和金项链、金手链。 夏明星嘿嘿一笑：“叫他们晓得那不得翻天了？大嫂二嫂肯定不乐意！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了跟婶儿说一声，不要告诉第四个人。” 闷声发大财。 李星星跟着贼笑。 作为被偏心的那一对儿，他们表示捂住嘴巴不泄密。 夏明星翻炒锅里的香菇青菜，“我最小，爷爷最疼我，宠得我小时候性子可霸道了，不过我嘴巴甜，炖只鸡，一条腿给爹，另一条腿就是我的，大哥二哥只有鸡翅膀。” 想起年少轻狂的过往，他忍不住一笑。 李星星啊了一声：“坏孩子！” 要是搁年代文小说里，他就是反派，是极品小叔子，最后没有好下场的那种，偏心他的爹娘也一样，说不定会沦落到无人养老的悲惨境地。 她语重心长地道：“小夏哥，我们以后得对大爷大娘好一点。” 夏明星很高兴：“星星，谢谢你愿意和我一起孝敬爹娘。” “我有好些名贵的药材补品，人参鹿茸燕窝和冬虫夏草什么的，都是之前从赵同志家里挑出来的，保存完好，我们出发前收拾一些给大爷大娘，给他们补补身子。”婚前不给是担心给人落下巴结夏家的印象。 李星星心里很有数儿的。 夏明星一愣，随即道：“爹是早产儿，先天心脾不足，一直服用人参养荣丸，医院的人参常常断供，这些年都是我和大哥的战友帮忙从东北淘换了寄来再配药，又因粮食紧张，最近钱也不大好使了。星星，你手里有人参，真的太好了。” “那就留两支人参以防万一，其他的送给大爷配药。”李星星很大方地道。 别人对她好，她就对别人好。 投桃报李，天经地义。 第0326章 逛公园 最后一道菜出锅，一样样全端上桌。 米饭做主食，配有红枣桂圆汤。 李宅没吃完的海味、火腿和腊肉，做出鲍汁扣海参、蜜汁火方和芹菜炒腊肉，夏明星带来的鲜猪肉、排骨和鱼做成肉圆子炖粉条、酱排骨、东坡肉和松鼠鳜鱼、肉末蒸蛋，再加上香菇青菜、文思豆腐，倒也凑了一个十全十美。 夏父夏大娘一看就知道李家的生活比他们想象中更好。 他们家，一个月吃三五回肉已经是沾夏明星的光了，是全县数一数二的好生活。 李秀红嘴角一翘，流露出微微的笑意：“得感谢明星，好些是他从饭店买来的，我虽在饭店里工作几个月，但没他的面子大。” 至于李星星带回家的东西，只字不提。 大人们一个个按宾主入座，商谈要事，倒把辛辛苦苦的俩孩子撵出去看电影。 好在夏明星和李星星靠小灶早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了，两人洗洗手，洗洗脸，洗掉满身油烟味，再刷刷牙，背上帆布挎包，欢欢喜喜地出门溜达。 约会。 下午的首场电影于两点半开始，他们便花一毛钱买两张门票，到凤凰湖公园游玩。 因收门票，凤凰湖公园月月有收益，风景保持得很好。 不过，比起李星星给詹姆斯夫妇做翻译时，此时的凤凰湖水位下降一大半，水域面积也缩小了两大圈，非常的明显。 稀稀疏疏的荷花湖很漂亮。 荷叶如碧盘，蜻蜓栖菡萏，平添一份韵致和色彩。 其他植物尚没有遭到砍伐撸叶子，呈现给大家一片绿树浓荫。 现在是暑假时间，不少大人带孩子来逛公园，热热闹闹，不见缺衣少食的愁苦。 也是，条件不好谁有闲钱逛公园？ “小夏哥，一路连科用的荷叶荷花是不是在这儿弄的？有没有人打你？”李星星有点想念那道汤的清新可口，但又做不出随便折断公园植物的行为。 夏明星笑道：“我花两毛钱买的。” 那还行。 李星星点点头，欣赏荷花湖的景色。 忽然听到有人惊喜地道：“姐姐！” 随着声音，李星星扭头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小男孩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叫我？” 小男孩儿一路小跑到她跟前，仰着脸：“姐姐，姐姐，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我认识你吗？”李星星低头看他。 浓眉大眼，虎头虎脑，年纪倒是不很大，就是个普通男孩儿，没有瘦得很离谱，皮肤晒得黝黑，穿着旧旧的小裤衩，光着上半身。 小男孩儿挠了挠头，提醒道：“第四饭店你给我大白兔奶糖！” 李星星猛地睁大眼睛：“吃我饭底子的那个小男孩？” 记得，因为对方母子俩只喝白菜汤，她给对方买了一斤馒头。 大半年不见，小家伙胖了不少。 以前是大头娃娃骷髅架子，现在多了一丢丢肉，脸颊圆了一点。 听了李星星的话，小男孩儿使劲点头：“是我，是我，就是我呀！姐姐。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好久，后来在报纸上见到你啦！” 李星星倒有些不好意思：“你一个人来公园的吗？” “我跟姑姑来的。”他指了指朝他们走来的一个女青年。 竟是李星星认识的人。 余国红，李星星初次到梧桐市住国营宾馆，她是服务员，李星星曾于私底下卖给她一点儿细粮，名义上说是探亲带进城的。 第0327章 瓜子都是稀罕物 见到李星星，余国红比侄子更显得高兴。 “李同志，看到关于你的报道，我才知道你曾经帮过我嫂子和侄子，他们靠你给的一斤馒头，生生地熬了三天等到救命粮，没被饿死！后来想向你道谢，一直没机会见到你，今儿倒巧了，也是虎子眼尖。”余国红拉着李星星的手，感激地晃动。 李星星莞尔道：“不用谢。” 余国红却道：“该谢的，必须谢，救命之恩。你们中午有空吗？我请你们下馆子。” “真的不用啦，我们吃过饭出来的，一点多了，你们快吃饭去，我们还有事。”李星星冲小男孩儿一挥手，“再见！” 扯着夏明星就溜了。 实在不习惯面对这样的感谢。 她只是可怜小男孩儿罢了。 走远了，夏明星才开口笑道：“是那个让你和服务员发生争执的小男孩儿啊？倒是大变样了，看得出生活条件变得不错。” 李星星嗯一声，抬眼看他，“那个服务员招待你很热情的呢！” 翻旧账的方式就是她尖着嗓子效仿那个服务员：“夏明星同志来了！” 声音拉得长长的。 夏明星非常有求生欲地道：“我不认识她是谁！我只记得自己在第四饭店遇见一位满脸蓬勃朝气的姑娘，让我无时无刻不庆幸那天任由大哥拉我进第四饭店吃白菜面。” 李星星一下子就笑开了。 她把玩耳下的折辫，薄薄齐刘海下的一双大眼睛灵气逼人，声音甜美：“小夏哥，第一次见到你和大哥，我就想啊，这夏明星同志长得可真好看！你大哥气势凛然，你跟在他身后愣是不落下风，甚至更加好看，好看得不得了！” 当时，真没想到自己会和他有这样的缘分。 一阵彩虹屁吹得夏明星飘飘然，“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看的姑娘。”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最好看！” 趁人不注意，悄悄拉一下手，没敢握得太久，几秒钟就松开了，但不影响他们对自己的恭维：“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嘻嘻，笑嘻嘻。 甜甜蜜蜜地并肩往前走。 风景？ 只是他们的陪衬啦！ 电影院里从两点半开始放电影，两人买票进场。 今天放的是戏曲片《红霞》。 对李星星来说，没什么看头，图的是气氛。 她伸手进帆布挎包，掏出一油纸包的洽洽香瓜子。 没有爆米花，瓜子来凑。 甚至，准备一个纸袋装瓜子壳。 “小夏哥，吃瓜子，你尝尝味道怎么样，香不香。”五香是李星星喜欢的口味，她觉得夏明星应该也会喜欢。 尚未听到夏明星的回话，就先听到周围咽唾沫的声音。 火辣辣的眼神儿，全盯着李星星手里的瓜子。 他们已经闻到香喷喷的味儿了。 太霸道了，在鼻子底下徘徊不去。 “一定很香很好吃。”一个圆脸小姑娘忍不住开口。 陪她一块看电影却正襟危坐离她座位有三尺远的青年点点头，“小云，别盯着看，不礼貌，等过年的时候副食品店有供应，我给你买，不光买瓜子，还给你买花生和芝麻酱。” “嗯！”圆脸小姑娘用力点头。 如果她视线不盯着瓜子的话。 第0328章 坏丫头 李星星悄声问夏明星：“瓜子，很稀罕吗？” 回想一下，她最近拿出来好几次了。 没人说什么，她就没在意。 毕竟，只是平常东西，比不上鸡鱼肉蛋。 谁知夏明星却点头道：“平时没有供应，只有国庆节或者春节的时候有一点花生瓜子黄豆芝麻酱，数量不多。第一饭店不受限制，隔三差五有一些特殊供应。” 因而导致大小资本家趋之若鹜。 李星星哦了一声，悄悄把瓜子收回挎包。 以后，她得谨慎了。 上大学了，国家的人，一举一动不能那么肆无忌惮。 改而掏出两根芝麻糖，递一根给夏明星。 长管状芝麻糖，又名麻糖、灶糖，是一种古老的传统名点心，和糖瓜一样都是用麦芽糖做的，点心铺子里就有卖的，拿出来不容易惹人注意。 口感酥脆，又香又甜。 叫小云的圆脸小姑娘又流口水了。 成年姑娘尚且如此，何况跟家人来看电影的小孩子？ 儿童票学生票只需五分钱一张，条件好的家庭很愿意带孩子来消磨时间，他们比圆脸小姑娘更馋，有的甚至哇哇大哭要吃糖。 大人们，手忙脚乱地哄孩子。 拉了一波仇恨值的李星星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点吃不下去，但她没有分享的意思，催促夏明星：“小夏哥，快吃，再放回去就化了。” 咔嚓！ 咔嚓！ 一口又一口。 芝麻糖越来越短，越来越短，很快就被嚼嚼吃完了。 她双手一摊，冲不看电影光盯着她的男孩子说道：“别看了，没啦！” 男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妈妈狠狠地瞪了李星星一眼，转而哄孩子：“大宝不哭，看完电影妈妈给你买糖，咱们买大白兔奶糖，好不好？” “不吃大白兔，要吃芝麻糖。”小姐姐吃得可香了。 “好好好，就买芝麻糖。” 好不容易哄好了。 李星星吐了吐舌头。 “坏丫头！”周围都是人，夏明星不敢有任何气密动作，但眼神里却流露出浓浓的笑意，仿佛绽放出一朵花，绚丽夺目。 很快，花朵又变成一片温柔。 李星星几乎溺死其中。 她喜欢极了！ 真想亲亲他呀！ 不过，女孩子要含蓄，含蓄。 在外面，禁止亲密，必须注意影响，免得被当成流氓抓了。 夏明星又如何察觉不到李星星的眼神儿，心情澎湃，又一次恨不得原地结婚，也不知道他爹娘和李秀红谈得如何了。 想到这里，坐不住了。 等呀等呀等，好不容易等道电影播放完毕。 他立刻道：“星星，咱们回家看看爹娘说到哪个地步，有没有把定亲的日子定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尽快定下来，提前买菜买肉。” 市场一直没有肉蛋供应，买肉就更困难了。 李星星嗯了一声，“回家！” 到家门口，正好见到李秀红和蓝玉送夏父、夏大娘出门，个个笑容灿烂，可见他们谈得十分顺利，而且满意。 夏明星的一颗心，刷的落地。 夏大娘眼尖，“小三，你来骑车带你爹，咱们回家准备定亲的东西。” 第0329章 聘礼和嫁妆 八月二十号定亲。 明面上是四天后，其实只有三天的准备时间。 十七、十八、十九。 吃晚饭时，李秀红告诉李星星，“鉴于你们俩不日赴沪，咱们家有你舅舅打家具，我做主不要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除了手表，其他东西带到沪上不够累的。何况，明星早给你买了一块小金表，他和咱们家都有自行车，咱家也有缝纫机收音机，不需要他们再破费。” 李星星点点头，“小金表就可以顶一切啦！” 一千八呢。 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未必能花到一千八。 当然，有钱没票等于采购无门。 李秀红又道：“明星他娘说，前面两个儿媳妇都是六百六十六块钱的聘金，两匹红呢子料、两匹绸缎、十身衣服、两双皮鞋和三转一响、一套家具、喜被喜褥。老大结婚时，管得不严，轻而易举地就弄到了，老二订婚时早就开始凭票购买，虽有困难，好歹东拼西凑地弄到了票，买齐了三转一响，打了四十八条腿，轮到你和明星，衣料棉花有提前准备，也有他们积存的好木头可以打一套家具出来，但三转一响的票一张没弄到。” 李星星摆摆手：“您不是说不要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了？就不用他们费心了。” “所以，没有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他们家打算给你一千六百六十六块千的彩礼金和两匹红呢子料、两匹绸缎、十身衣服、两双皮鞋。”李秀红觉得很满意。 “挺好的。”李星星说道。 蓝玉吃饱喝足，终于空出嘴巴来说话：“你的嫁妆更好。你娘说，你舅舅给你打一套家具做陪嫁，我就说，我做姑姑的给你十万元做嫁妆。” 啪嗒一声。 李星星尊臀下的椅子打滑，她从上面跌下去。 尊臀亲地面，好痛！ 李星星揉揉它，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扶着桌子颤巍巍地站起身：“姑姑，您说啥？您再说一遍，我的耳朵呀它总是出毛病，竟然听到您说给我十万块钱做陪嫁！” 十万呀！ 十万。 蓝玉轻描淡写地道：“十万块钱而已，看你吓得！现在计划经济，没有票证，钱就是个屁！你是我的侄女，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气不喘，何况只是区区十万块钱。” 李星星没好气：“区区十万块钱？您去问问广大人民群众，存款超过一百的有几家。” 要是刚穿过来那会儿，她不觉得十万块钱算什么。 毕竟，爷爷送给她做生日礼物的劳力士满天星钻石手表足花了上百万，虽然最终留给她的账户余额只有十块九毛八。 可现在，李星星已经见识到十块钱的强大购买力啦！ 李秀红出声道：“你姑姑说完，明星的爹娘差点吓呆了。” 她也是，几乎跌下椅子。 女儿刚回来那会儿，她有千元存款就觉得自己很厉害，谁知蓝玉光嫁妆就给女儿十万。 蓝玉下巴一扬，“我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虽然咱们小星星不及夏明星勤快，又没工作，但嫁到他们家可不是高攀，而是下嫁。” 李星星纠正道：“我和小夏哥是结婚，没有高攀和下嫁之说。” 他们是平等的。 蓝玉挥挥手，“听到了，听到了！一口一个小夏哥，你小夏哥知道吗？” “当然知道呀，我天天这么喊他。”李星星道。 蓝玉无言以对。 第0330章 牛人蓝姑姑 蓝玉性格豪爽，说到做到。 翌日早上吃过饭，她就拉着李星星带户口本去银行。 “干嘛呀，姑姑。”李星星困得睁不开眼。 堕落了。 高考过后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 蓝玉点点她的额头，“给你办存折，再转十万块钱给你。” 李星星刷的瞪大眼睛，清醒了，“姑姑，你来真的？那可是十万块钱，不是小数目。” 蓝玉推她往前走：“你姑姑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那钱躺在银行里都没处花，给了你，你以后的生活可以滋润一点，不用为生计发愁。” 黑市里物价再高又怎样？ 她，钱多！ 李星星嘟囔道：“贫富差距太大，容易出乱子。” 仇富之心，自古至今没停止过。 阶级碰撞导致的后果很严重。 蓝玉摸爬滚打多年，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没见她渐渐地低调下去了嘛，很少去第一饭店光顾夏明星的手艺。 实在惨！ “钱存在银行里，总不会有人来明抢。”蓝玉有的是心眼儿，东西容易被抢走，存款可不能，不然谁敢把钱存银行里？ 国家想吸收储蓄，就得保证储蓄安全。 何况，有钱人多得很，她只是不起眼的一个。 她又道：“小星星，给你的钱，先存五年定期，五年内不动，五年后随你怎么花。” 她担心别人知道李星星有钱，都来借。 小姑娘脾气软，未必能全部拒绝。 李星星道：“不给我，岂不是更好？” “净说孩子气的话，姑娘出门子，哪有没嫁妆的？除非本身一无所有，否则一般女孩子空着手出嫁，婆家会看不起的。”这种事，蓝玉见多了。 到银行，她给李星星开两个账户。 然后，从自己账户里转两笔钱，一笔是十万元整，一笔是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钱。 李星星呆了呆：“姑姑，多了！” “没多。”蓝玉道，把工作人员递来的存折交给李星星，“十万元是夏家知道的，算是过了明路，存定期，八万块是给你的压箱底私房钱，活期，不准告诉你的小夏哥。” 女孩子，哪能没点私房钱啊！ 李星星觉得两张存折重若千斤，压手。 蓝玉收好自己的存折，又把她的存折和户口本塞到她包里，拍了拍，拉她走出银行，低声道：“你听着，夏明星有工作有工资，这笔钱你能不花就不花，留待将来入股做点生意什么的，那才是源源不断的金钱流进钱包里，一辈子吃喝不愁。” 李星星一愣：“做生意？姑姑，您……” “我可不是异想天开。”蓝玉道，继续压着嗓子，“别看现在搞公私合营，什么都是国家的，可人心是不知足的，国家想持续发展，经济就是必要因素，你且看，最多二十年，必然会开放经济，自由买卖，国营会慢慢转为私营。二十年后，你不到四十岁，正当壮年，拿这钱收购厂子也好，自己买地皮盖房子也罢，或者和别人合作入股，都是不错的选择。” 李星星目瞪口呆。 又听蓝玉说道：“住房困难、吃穿困难、工业品供应困难……建国初期，国家满目疮痍，负债累累，计划经济是不得不实行的政策，我挺理解的，但三十年的时间足够咱们国家缓过气了，到那时不发展经济都不行，要提高那什么GDP。” 牛人啊。 她这位姑姑，竟然预测得堪称精准。 难道，真是遗传？ 爷爷很会做生意，所以蓝玉也有超强的经商天赋。 听说，她在沪上曾倒腾过地产。 太厉害了叭？ 她受爷爷教导十八年，咋没学到爷爷的一二分本领？ 第0331章 抓住机会 相比蓝玉，李星星觉得自己弱爆了。 人家懂得经济，能看懂国家的发展形势，懂得开源，知道怎么做才能赚大钱，自己呢？只会以低价收购古玩字画金银珠宝坐等升值。 忒那啥了。 笨得无可救药。 估计，没等到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升值，蓝玉就已经利用经济头脑成为大富婆了。 要知道，二十年后开始发展经济，特区里遍地都是钱，就等着人来捡，而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的升值却在三四十年后，等到那时候自己已经是小老太太了。 能享受的，只有晚年生活！ 吃过午饭后，李星星忧伤地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 从这头滚到那头，从那头滚到这头，滚到一半她突然顿住了。 自己的梦想是当咸鱼，操心那么多干嘛？ 凭借自己的胆大心细脸皮厚，现在有很多金子在手，还有爷爷的一半宝藏，随便卖一点出去就够吃够喝了！ 趁粮食紧缺的机会，再出手一批货，收割一波金钱。 等国内粮食危机缓解，价钱可就没现在这么高，金银珠宝也不容易得了。 买家卖家都不是傻子。 再大干一场！ 跳下床，乔装打扮一番，李星星溜了出去。 出城，走得比往常远。 李星星千辛万苦才找到一个荒无人烟又隐秘的地点，就着一个低洼松软的地，花几个小时，挖出一个超大坑，底下铺一层草毡子，放上米面油肉等大堆物资，再盖一层草毡子，然后盖上土，消灭周围的痕迹。 彼时，天色已黑。 李星星戴爆炸头假发，点痣抹口红腮红，再次扮成一位青年妇女，急匆匆地找到老赵。 没见到老王。 但她说有米面油肉想出手，老赵立刻就把老王给找来了。 转移到僻静地说话。 “大妹子，可算把你盼来了，真让人高兴，你应该清楚最近的细粮肉蛋的稀缺程度。是不是杀牛了？”老王可是以三根金条的价格定下李星星手里的一头牛。 李星星放粗嗓子，压低声音，“除了一头牛，还有五头大白猪、二十只鸡、二十只鸭、二十只老鹅和五千斤米和五千斤面、一千斤花生油、两口袋白糖、一口袋炒瓜子、一口袋花生、十条滇南火腿和四十块腊肉，价格不能低于上次，可以用金条和珠宝做交易。” 老王毫不犹豫地道：“三十根大黄鱼加十盒珠宝。沪上有个大资本家出国，许多好东西流进黑市，我当时在沪上，得了一批，比金府珠宝的品质只好不差。” 李星星早算出大概了，清楚他给的价格很公道。 “成交！”干脆利索。 老王取东西的时候，李星星并没有留在原地，而是躲了起来。 等老王拎着皮箱，和老赵推着自行车出来，没有第三人跟着，她才现身，“离得远，你们验货后再叫人前去运回来。” 直接出城。 李星星格外注意了，没有尾巴跟着。 就着淡淡月光，见她竖着耳朵，偶尔往后瞅，老王便笑道：“这一行，我做了好几年，又借你的光交好不少厉害人物，各个黑市头儿没人不给我老王的面子，他们还想从我手里买东西，上回的肉大部分被他们分了。” 其实，他也眼红李星星的货物来源。 但，他怕自己找不着源头反倒把李星星给得罪了。 敢带大批货物进黑市，背后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实力？必然是有人躲在背地里盯着。 除了他，没人再得过同样的货。 第0332章 关于酒席 各自验完货，银货两讫。 迅速分道扬镳。 李星星不操心老王怎么运回去，老王和老赵也不跟踪她。 做几次交易，双方都很满意。 满意才能长远。 饶是如此，李星星仍在城外城里和大街小巷绕来绕去，途中进公共厕所，扯下假发，拿湿巾擦掉口红腮红黑痣，脱掉罩在外面的一件大褂子，出来就背着箩筐步行回家。 刚进门，就见堂屋灯火通明。 挂钟的指针走到十一点钟的位置。 李秀红和蓝玉、刘老太都在等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举起手，李星星先发制人：“有货到，听说我快结婚了，我那朋友叫我拿点东西回来。没进黑市，没有危险，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李秀红不忍责备女儿，苦口婆心地道：“星星，咱们家丰衣足食，不需要你冒险。” “可是咱们家缺肉呀！尤其是鲜肉，不能老指望小夏哥从饭店里买回来，次数多了，人家对他肯定有意见。”李星星振振有词，冲李秀红讨好地笑了笑，“我已经托朋友给我留一批肉啦，等到我和小夏哥结婚的时候用。” 她拍拍卸下来的箩筐，“这点留作定亲的时候用，咱们得招待冰人不是？” 蓝玉闻言道：“我看看有什么。” 随手掀开盖，哇呜一声，惊喜交集：“有五花肉耶！刘大姐，明天中午做红烧肉，蒸大米饭，再炒个酸辣土豆丝，我回家来吃。” 除了一刀五花肉，还有排骨、腊鸡、腊鸭、鲜鸡鸭和火腿、腊肉、腊肠。 全是市面上没有供应的东西！ 肉香扑鼻。 蓝玉可不像李秀红那么胆小，她劝说道：“既然小星星平安带回来，料想是安全的，别那么担心，地下经济搞得如火如荼，谁家缺衣少粮都得进去转一转，我从黑市头儿手里买过东西，也见到一些街坊邻居买高价粮，碰面假装不认识。买东西的人不算投机倒把，买点蛋菜粮食的农民也不是，被抓住就是没收东西，教育一番，倒买倒卖的大卖家被抓住才会被判刑。但，没点门路，谁敢开黑市？每次行动，早有人通风报信，他们溜之大吉了。” “对对对！”李星星猛点头。 那些东西流入市场，自己再拿出来一点就不扎眼了。 婚礼，必须用到肉呀！ 李秀红摇头道：“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定亲那日用一点招待冰人即可，酒席不要用鲜肉，火腿腊肉和香肠足三样，别的菜里再加点肉丝什么的。” 用鲜肉，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客人是来历不明之物？ 用十全十美招待夏父和夏大娘，是因为他们不会宣扬得人尽皆知，外人可不能保证。 李星星想了想，“没有八大碗，一桌三四个荤菜会不会太简陋？要不我们把鲜肉腌成咸肉，别人问咱们就说是以前攒下来的，没舍得吃。再说了，您和小夏哥都在饭店里工作，别人不用问也知道你们有门路的呀！” 李秀红坚持己见：“糖果可以多散一些，酒席绝不能太丰盛。其实，一桌有三四个肉菜已经算得上格外丰富了，有很多人结婚的酒席上根本不见荤。” 李星星眼珠子骨碌碌转动，“明天早上吃饭时，我问问小夏哥再决定。” 第0333章 拟菜单 夏明星想大办。 他想风风光光地迎娶李星星，即使没有三媒六聘、十里红妆。 但，李秀红的考虑也不是没道理。 红眼病可多嘞！ “这样，”夏明星问李星星要纸笔开始列菜单，“素菜就做凉拌藕片、酸辣土豆丝、香菇青菜、蒜泥茄子，都是时令蔬菜，家里有，市场也有***较容易买到，再加豆腐、鸡蛋两样，到村里换鸡蛋，能换来。荤菜做豆芽肉丸炖粉条、菜干炖腊肉、土豆片炒香肠、梅干菜扣肉，分量足，油水够，我再托熟食店把熟猪蹄、熟猪头肉给我们留着。” 十二个大碗，六荤六素。 不会特别过火，又很有排场，在外人认定的能力范围内。 李星星听了就道：“不还是得用到鲜猪肉吗？” “我可以借饭店的名义向肉联厂定一些猪肉，两家的肉都由我来负责采购，让小丁和小郑一人负责一家的酒席，他们不会不给面子。”夏明星很有自信，“星星，我知道你门路广，能买到一大批黑市肉，但是，给自家人吃用没关系，对外就别露出来了。” 腊肉腊肠倒还好，说是旧年的陈货，别人就算半信半疑也不能说什么。 鲜肉？ 少量无妨，太多就扎眼了。 李秀红跟着点头：“听明星的。” 对女婿，她更满意了。 李星星叹了一口气：“听说有鸡有鸭有牛肉呢！” 夏明星笑道：“我单独做给你吃。” “吃独食？我喜欢！”李星星展颜一笑，“中午我们做红烧肉，晚上我做大盘鸡煮面条子，两只鸡全做，不留了，你们都回来吃。” “好！” “好！” 分别来自蓝玉、夏明星和李秀红。 应得干脆利落。 酒席菜单定下来，李星星便和刘老太整理储藏室和厨房的食材。 两口袋粉条约二十斤搬出来，一捆捆干菜、一包包干香菇找出来，平时用来磨豆浆的一袋黄豆翻出来，再搬两袋子白面和玉米面，用来蒸二合面馒头做酒席主食。 东一点、西一点，不知不觉已攒下许多家当。 有李星星带回来的，有自家菜园子晒干的菜，有老李家送来的瓜菜没吃完然后晒干的，也有一点是蓝玉和刘老太带回来的、夏明星送来的。 李星星又翻出一袋子银耳和干红枣，“可以煮个甜汤，再加一个土豆拔丝。” 红薯没上市，不得用。 “十四道菜？”刘老太摇了摇头，“十四不好听，这有一袋子绿豆和花生，生点绿豆芽做道菜，花生也能炒一盘。” 李星星点头：“回来跟小夏哥说一声。” 他们的婚礼，当然要尽善尽美。 像李秀红说的，三四个荤菜？太寒碜了。 她跟刘老太说道：“您和蓝玉姑姑的两箱珠宝拿过去，人家愿意给三十袋米面，一袋五十斤，再加上肉蛋糖油什么的，好大一堆。我得悄悄儿地慢慢儿地给您运进来，藏在您房间底下的小密室，您看行不行？别放在储藏间和厨房，太显眼。” 虽然大家一块吃饭，但这笔粮油物资分出来比较好。 刘老太想了想，“行！” 她知道怎么打开密室，守着睡，踏实，可以随时取出来给大家补贴生活。 李星星出去一趟，回来时两个箩筐里各装一袋五十斤大米和一桶十斤重的花生油，先放到刘老太房间的密室里，然后再给她打下手，蒸米饭，做红烧肉。 蓝玉如约归家。 肉的诱惑力可见一斑。 明明，她们搬进来后就没缺过油水。 归根结底一句话：大家都是吃货！ 第0334章 鸳鸯礼书 李星星下午又出去一趟，傍晚又给刘老太带回两袋面。 得赶在赴沪前把她们的物资给全了。 谁叫她贪心，把人家的两箱珠宝提前收了呢！ 真是忙忙碌碌！ 她以后不再随便答应别人的请求了。 很累的。 反正，夏明星也不得清闲。 确定沪上的工作后，夏明星便向第一饭店总经理请订婚假兼办理离职手续。 至于到了沪上会不会面临变卦的问题，他并不在意，也没打算把自己的工作岗位卖掉。 城镇职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了工作，意味着工作、养老、医疗、住宿各方面都有了着落，一辈子不用担心吃不上饭。 夏明星的岗位要价一千元，有的是人愿意买。 总经理自然是舍不得，多少资本家奔着夏明星手艺来的，他心里门儿清，两个徒弟学得再用心，仍没有夏明星的那份天赋。 得其八成水平，终究不是十成十。 夏明星笑道：“总经理，我马上结婚了，我对象婚后到沪上求学，没个三五六七年根本回不来，我不跟着，让我独守空房不成？您看这样成不，我离开了，厨房空出一个岗位，您可以安排自己亲朋好友家的孩子来接我的班。当然，有手艺的话可以掌厨，没手艺的话，就得从学徒工做起，别人是这样，咱们也得这样，您说对不对？” 总经理眼睛一亮：“把岗位让出来？” “我又没打算卖掉，我走了，岗位不该空出来吗？与其争抢，不如接我的班。”婚宴菜肉还得饭店出面，夏明星不想和总经理交恶，表现得格外大方。 总经理拍拍他的肩膀，“如果在沪上过得不满意，你就回来重新应聘当大厨。” 意思就是答应了。 夏明星趁机提出自己婚礼酒席所需的菜肉，总经理果然没有拒绝：“跟采购员说一声，让他出面帮忙订购，小事，不成问题。” “多谢总经理，等婚期定了，请您喝喜酒。”夏明星笑道。 “定下来别忘了通知我。” 夏明星主厨数年，总经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去道贺。 下班后，夏明星直奔女朋友家中。 两盆大盘鸡加一大盆宽带面已经等着他们了。 酣畅淋漓地吃一顿，夏明星没有久留，而是回家打扫屋舍，次日找一群朋友把里里外外粉刷一遍，中午请他们到饭店吃顿酒菜，再向他们借布票、棉花票和各种票证用来买东西，傍晚拎回松花县，帮父母准备定亲礼。 到家时，夏父刚写好明天送到李家的鸳鸯礼书。 红纸上面先写“鸳鸯礼书”四个繁体毛笔字，下面是夏明星的生辰八字、夏父以自己本人名义向李府写的求婚词、落款、年月日和冰人名字等。 夏明星的生辰八字旁边空出一块，用来填写李星星的生辰八字。 按照常理来讲，夏父应该向李星星的父亲为子求婚，要写陈向阳及其父的名字，但因李秀红已离婚，把陈狗蛋父子当做死人，便以李府代之。 李星星姓李，不是吗？ 第0335章 定亲前 夏父从头到尾仔细看一遍，递给刚进门的夏明星。 “孝三年，你瞧瞧，如何？”他说。 夏明星笑容满面：“爹，您的书法愈发好了！” 求婚词写得花团锦簇，十分动人。 夏父得意：“不看看我是谁！小三，人家愿不愿意填写星星的生辰八字，就看你的了。” “看我的？”夏明星指着自己的鼻子表示不解，“星星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走到定亲这一步，没有不接婚书的道理。” 夏大娘出声道：“他爹，他小孩子不懂，你跟他说有啥用。” 夏明星听了，虚心请教：“我该怎么做？” “这才对嘛！”夏大娘拍拍他的肩膀，“明天早上起来，你把求亲的果子做出来。如果人家接了果子，就是答应求婚的意思，同时接受我们这边定下的婚期，会把星星的生辰八字和婚期写到鸳鸯礼书上由冰人带回来。” 夏明星双眉一扬：“做什么果子，您详细说说！” 两个哥哥定亲的时候他都不在场，竟然不知道有此门道。 夏大娘笑道：“一般准备双数，咱们来个吉利数字，就八斤果子，你做两斤羊角蜜和两斤蜜三刀、两斤江米条、两斤芝麻蜂蜜麻花，甜甜蜜蜜，节节升高。” “没问题！”夏明星一口答应。 夏大娘又道：“明天早饭也得由你来掌厨，媒人吃得高兴，到李家才会替你美言呐！” 夏明星道：“放心，看我的！” 正逢暑假，支农回来的夏明明肤色黝黑，闲散地倚着椅背，“爹，娘，看他乐得，快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夏父和夏大娘犹未开口，夏明星白了他一眼。 “二哥，信不信我跟二嫂告状？” 夏明明猛地坐起身，“告什么状？你可别胡说八道。” 夏明星扬了扬下巴，“那你就别多嘴！” 夏明明扁扁嘴，不说话了。 二十日一早，天没亮，他就听到夏明星起床的声音，在厨房里忙得声音都传进卧室了。 八斤果子做得格外好，饭菜准备得十分丰富。 四荤四素八大碗摆上桌，再加上亲手做的大米粥、银丝卷，夏父和夏大娘请来的四位媒人果然吃得满嘴流油，赞不绝口。 这四位媒人都是夏家本家人，夏明星的远房叔伯。 夏父这一支人丁单薄，族中其他人家倒是枝繁叶茂，住在乡下，平时来往颇是亲近，最近几年没少沾夏明星的光，有什么事求到夏明星跟前，不为难的话，他总能替大家解决，所以听说夏明星定亲来请人下聘，四个关系好的叔伯立刻就应了。 他们四个，恰好是亲兄弟。 “大弟，你家小三对象是什么情况？你跟我们详细说说。”年纪最大的夏堂伯开口。 夏父忙道：“大学生，才十八岁，叫李星星，就是报纸上给国家和学校捐款几万美元的那位小姑娘，爹是高级干部，哥哥也是大学生，在沪上工作，她和她娘住在梧桐市的梧桐街18号洋房，你们进城一问就找到了。” 夏堂伯吓一跳：“妈呀，小三够有福气的呀！” 夏大娘笑道：“好饭不怕晚嘛，到底叫他找一个才貌双全处处喜欢到不行的姑娘！大堂哥，你们聊，我得装箱了。” “娘，我帮您。”夏明星好勤快地说。 第0336章 又犯红眼病 按李星星的尺寸，夏大娘凭着手里的布票，在梧桐市百货商店买的十套衣服，两双蓝棠皮鞋和两双袜子是夏明星买来的，外加夏大娘压箱底的两块正红羊毛呢料子和两匹绸缎。 料子好，一点都没褪色，崭新如初。 另外准备两口红木箱子，镂刻精致，通体朱漆带铜锁，颜色十分鲜艳。 四匹衣料、衣服鞋袜和八斤果子等依次装进两口箱子里。 “我有朋友定亲时，特意买了梳子，说梳子寓意白头偕老，于是我就找人做了一对檀木梳。”夏明星特地准备了一个带镜子的红木梳妆匣。 打开给大家看时，里面有檀木梳、手镜、雪花膏、桂花油、口红、发卡、头绳等物。 相当相当的用心了。 褚翠翠请假跟夏明星回来凑热闹，见状就以胳膊肘顶了夏明明一下，开口笑道：“小三可真体贴，星星一定很高兴，你二哥当初就没想到这些。” 夏明星就道：“二嫂，你找二哥算账。” 和他可没关系。 夏明明忙道：“翠翠，翠翠，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当时高兴得晕头转向，哪里晓得该准备什么，怪小三没提醒我，绝不赖我！” 真兄弟！ 把责任推到兄弟头上，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夏明星白他一眼，把梳妆匣放进箱子里。 夏大娘任由他们斗嘴，不慌不忙地把鸳鸯礼书放进箱中，以红纸包的一千六百六十六块钱压住，“都说养儿防老，可你们仨结婚，把我们的老骨头都榨干了。” 林岚又嫉妒了：“娘，小三媳妇的礼金凭啥比我们多一千？” 她以胳膊碰了碰褚翠翠，“你说是？不公平。” 褚翠翠脱口就道：“有什么不公平的？星星没有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啊！大嫂，给你一千块钱，你没票，能买到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吗？何况，就是有票，一千块钱也未必够买这些东西，不信我算给你听！” “哪有那么贵。”林岚死不承认。 “一座大衣柜就得一百五！三转一响哪一件不得花上百块？我那收音机一百四，缝纫机一百三，手表八十，自行车一百五，加起来六七百，三四百可不够买剩下的家具。”褚翠翠是心里极有数的女孩子，“说到底，是星星吃亏了，人家心好不在意，你倒在这儿犯红眼病。” “我可以把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让给她！”林岚道。 夏明星气笑了，“大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和大哥结婚八年了，用了八年的破烂东西给我当聘礼，让我娘给你一千块钱？想得咋那么美！” “我说不过你，你们就仗着明启不在家……” 夏大娘不耐烦地打断林岚话头：“今天是小三大喜的日子，你再哭丧着脸，就给我滚回娘家！你要是有星星的嫁妆，我东拼西凑借遍亲朋好友给你一万都行，前提是你有吗？你有吗？连下聘的衣服你娘家都能扣下几身，我说什么了吗？” 这大儿子，什么眼光！ 林岚除了长得好看一点，要良心没良心，要手段没手段，只会说酸话，一心向娘家，得亏两口子长期分居，搁一块过日子不得闹得鸡飞狗跳。 第0337章 定亲啦定亲啦 关于定亲事宜，李秀红和夏父、夏大娘商量好了。 俩孩子的婚礼在老家举办，夏明星从松花县出发，李星星自老李家发嫁，因为两家的亲戚都在老家，不方便让他们往市里跑一趟，而定亲礼则由四位冰人送到李宅，不容易引人围观，毕竟和街坊邻居不算太熟。 至于作陪人选，李秀红于昨晚回娘家一趟，把李星星考上大学并准备结婚的喜事告诉他们，并于今早接上父兄叔叔来家主持定亲礼。 济济一堂，十分有排场。 夏堂伯看到来迎接他们的人群，当即对三个兄弟说道：“小三可不敢欺负他媳妇儿了。” 九个舅舅呢！ 说明，表兄弟为数不少。 真是个大家族。 李大柱打头，听到这句话，笑道：“我们家星星虽然只有一个亲哥哥，但有四十个表兄弟，拖家带口，光酒席就得坐满十桌。” 平时和李星星不大来往，是不想给彼此添麻烦，不代表有事时他们派不上用场。 夏堂伯咋舌不已，“人丁兴旺，令人羡慕！” 忙和兄弟卸下三轮车上的两口红漆木箱。 木箱是夏父和夏大娘用好木头打的，又大又沉，没一辆自行车能撑住，好在夏明星借来一辆人力三轮车，车斗里上下摞着两口箱子，剩下三人骑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两只大公鸡和两条大鲤鱼、两兜糖果，鸡腿上绑着红纸，鱼嘴里含着红纸。 一派喜气洋洋，但因梧桐街是富人街，深居简出，倒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没人好奇。 这几位叔伯家里没有自行车，骑夏大娘、夏明明和夏明星的。 至于当作聘礼给林家的自行车？ 早被林家扣下了。 长辈们寒暄，李星星却盯着三轮车看几眼。 好像，她家有？ 星星超市的库房里，不仅有六七十年代的缝纫机自行车，也有一批人力三轮车，在电动车横行无忌的年代，早被淘汰了。 红箱子搬进堂屋，夏堂伯直接打开，递上夏父手写礼单，先做交代。 另一人开箱取出鸳鸯礼书和红布包的八斤果子，双手奉上。 李老头儿把鸳鸯礼书接在手里看了看，递给李大柱，“星星的娘和亲家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做老的自然不会棒打鸳鸯，果子和聘礼就收了。” 言下之意就是愿意即时定下婚期。 夏堂伯大喜，“亲家老叔，您真是爽快人！” 竖了竖大拇指。 上回替夏明启到林家下聘，人家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接果子。 当初可是说好定亲时就把婚期定下来。 夏明启的假期紧张，夏堂伯不得不和兄弟们随后再拎着果子跑几趟，松口答应林家好几个条件，才让夏明启赶在假期结束前把婚礼办了。 人呐，就是不能有对比。 一对比，立分高下。 抓住机会，夏堂伯忙取出一大包礼金送上，“这是一千六百六十六块钱的聘金。来前，我们家请人掐算日子，又因星星这孩子九月初赴沪读书，便只能在八月下旬办婚事，可巧只有一个好日子，就是八月三十日，阴历的七月初九，不知亲家老叔意下如何？” 李老头儿点点头：“可以。大柱，你来填写。” 他叫李大柱。 李大柱应声，李星星忙取了笔墨出来。 李大柱执笔笑道：“星星，我这笔一落，你和小夏的婚事就铁板钉钉，再无更改了。” “我们本来就商量好了呀！”李星星回他。 虽然距离爷爷去世未满一周年，但他们槐花镇的风俗就是孙辈在守孝一百天后即可结婚，而这个婚期是爷爷逝后九个月差几天。 夏堂伯闻言，细细打量李星星，心中暗暗点头。 容貌气质果然出众，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比老大娶的林岚强十倍。 李大柱笔走龙蛇，填上李星星的生辰八字和婚期。 婚事，就此落定！ 第0338章 撞见蓝玉 李家办事爽快利落，夏家冰人心生喜悦。 你好，我好，大家好。 婚事本来就应该喜气洋洋的，若途中出现分歧，两家脸上都不好看。 所以，他们都对彼此感到非常满意，酒桌上更是你推我让，其乐融融，谈到三四点钟，十八个大碗菜吃得他们满嘴流油。 三分之二的荤菜以腊货为主，熟食次之，鲜肉极少。 毕竟是十几个大男人，胃口不是一般的大。 李秀红和刘老太蒸了一大锅米饭外加三四笼馒头，全光了！ 下午送走酒足饭饱的夏家叔伯，李老头儿就提出回大李子村的话。 李星星出声挽留：“姥爷，您和十三姥爷在这儿住两天呗，有空房间。” “不了。”李老头儿摆摆手，“得赶回家去给你舅舅搭把手把家具打出来，你们出远门用不着，就放在新房里晾着，又不是不回来了。” 十天，时间很紧。 好在自家子孙众多，倒不必很犯难。 他老人家又问李秀红有没有准备被面、被里和棉花，“你当初不是说给星星陪嫁八铺八盖吗？得找村里的全福人来做，你去年买的布料棉花虽剩了些，到底不够用。要是没准备齐全，我到父老乡亲们家中问问有没有存货。” 李秀红忙道：“早准备好了，您和哥哥们正好带回去找人做出来。” 都是李星星在赵海云家挑的。 全是极好的东西。 李秀红当初就打算用来给儿女做嫁娶之用，剩下的补贴家人。 她叫上李星星，从储藏间里抱出许多绸缎布料和棉花，还有两大捆各色皮草。 “爹，八铺八盖的被面子被里子我都裁好了，星星要宽幅的，全是一米八乘以两米，十二块绸缎和四块灯芯绒，做被里子的棉布不够宽，只有一米五，得拼接，您找人把棉花弹成六斤、八斤和十斤、十二斤的棉胎，让娘看着办。沪上的冬天阴冷潮湿，再给星星做一窄一宽的两个皮褥子，给念恩做一个，到时候一块打包寄过去让念恩接收。” 冬天远着呢，孝敬父母叔叔的和自用的倒不着急，李秀红先没提出来，继续道：“星星根本不会做被子，我担心她不会拆洗，拜托娘按被褥的尺寸给缝几个被罩出来，再裁一些棉布锁了边做被单、枕套。” 洗被罩可比拆被子轻松得多。 李秀红考虑周全。 李老头儿年纪大了，记性差，就让李大柱一一记下，“还有啥？” “皮子很够，布料也有，麻烦娘再给星星和明星一人做两件皮袄、两件皮坎肩、两件皮裤子和皮手套、皮大衣、皮帽子。”直接来全套。 李大柱嗯了一声，“得再做一件压箱袄。” 嫁女儿必备。 李秀红连连点头，“大哥不说，我倒忘了，得做，压箱袄必须得做。” 李星星挠头，结个婚，好麻烦！ 听得头都晕了。 李秀红把夏家下聘的果子和两兜糖果装进箩筐，“娘和嫂子们肯定做不完衣服被褥，说不定得请别人，糖果糕点散一点给她们吃，哥哥们到家分别抓些带回家，沾沾喜气。鱼，我们留着吃，两只鸡带回家先养着，到时候要不要用在酒席上，再看。” 想了想，又叫他们把李星星收拾出来的米面油肉干菜等带回去，以备酒席之用，“明星定了菜肉，我得给星星买嫁妆，哥哥二十九号再赶骡车来一趟，把东西拉回家。” “没问题。”李大柱道，怕是得多几辆骡车。 待儿子们把东西搬上骡车绑好，李老头儿准备打道回府，蓝玉忽然回来了。 李星星今天定亲，她想请假观礼，结果没成功，只好早早地去上班，也没见着李家兄弟父子等人，这会儿正好迎头撞上，李老头儿呆若木鸡，脱口道：“太太！” 第0339章 千金和丫鬟 蓝玉闻言一挑眉。 在李老头儿的眼里，这副神态更像李峥嵘的夫人了。 气势端严，高贵优雅，令人不敢仰望。 一时之间，李老头儿仿佛回到每年秋后向东家太太交租子的场景，低头哈腰，大气儿不敢喘一声，唯恐惹得东家太太不高兴。 他扭头看向外孙女儿，目光中流露出许许多多的疑惑，“星星！” 李星星心知他认出蓝玉的长相了，忙介绍道：“姥爷，她是我的姑姑，大家叫蓝玉，其实原名叫李渺，现在和我们一起住。” “李渺？李渺！”李老头儿应该很受李峥嵘的信任，他竟然知道此名的来历，喃喃道：“原来太太和少爷走娘家之前就已经有喜了，可怜老爷竟不晓得。小姐平安出生且活着，那太太和少爷呢？老爷苦苦找了许多年找不见，心灰意冷之下，方把家财散尽。” 蓝玉摊摊手：“我娘生我难产死了，哥哥？没见过？不晓得。” 李老头儿的眼神一下子湿润了。 李星星抱着他的胳膊安慰道：“姥爷，能把姑姑找回来已经是很幸运的事，关于浩伯伯的生死，咱们就别强求了，好吗？” 她很希望李浩活着，可她清楚，这份希望实在是微乎其微。 老奶奶被救起来的时候尚且身受重伤，何况正值稚龄的李浩？ 李老头儿拍拍她的手背，见惯生死的他很快平复心情，“我晓得，就是猛地听说太太难产而亡，有些伤感。不说了，我们该回去了，再晚的话，天就黑了。” “您和舅舅路上慢点，别着急。”李星星道。 蓝玉跟着李秀红母女送他们到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自始至终，李大柱兄弟没张口询问蓝玉的来历。 以他们的聪明劲儿，猜得八九不离十，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倒是蓝玉对李老头儿的态度和言语感到好奇，回到堂屋便问李星星是怎么回事，“你姥爷认识我爹娘？竟然喊我小姐，弄得我真跟千金小姐一样。” 李秀红笑道：“若是你们家没出事，我是给你做丫鬟的命，你不就是千金小姐吗？” 蓝玉何等聪明，“你们家原是我们家的下人？” “我爹曾是大李子村的庄头儿，我娘是厨娘，两人还是东家指的婚。”在蓝玉面前，李秀红并不以过去为耻，“但是，我出生时，峥嵘老人已经把大部分土地分给佃农，我们全家成为自由民，我也没当过丫鬟。” 蓝玉啧啧两声，“世事无常，身份颠覆的情况并不少见。” 若是别人，怕是心里不平衡。 明明是千金小姐，却沦落得和下人之女同居一室，称姐道妹。 蓝玉没有一丝一毫的纠结，她早看破人生了，很有兴致地问道：“夏家是不是如实送了一千六百六十六块钱的聘金和衣服鞋子布料？” “送了，全在我房间里，你尽管看。”李秀红道。 出嫁前得把箱子运到大李子村，她和李星星就没让李大柱等人搬到楼上。 至于聘金，李秀红则交给李星星自己收着。 第0340章 买嫁妆 婚期既定，接下来忙婚事。 主要是嫁妆。 家具和衣服铺盖都有着落了，但得买锅碗瓢盆。 可巧次日是周末，蓝玉休息。 李秀红倒想亲自给女儿买嫁妆，可这个月的假期得用在女儿出嫁那两天，便拟一个单子交给李星星：“在家里别闲得发霉了，自个儿把东西买回家。” 事急从权，只能如此。 蓝玉雀跃道：“星星，我陪你一道！” 凑个热闹。 虽然年将半百，但她眼神清澈，行事很有孩子气。 李星星把单子举到自己眼前念道：“大红铁皮暖水壶一对、痰盂一对、茶盘一对、茶具一套、搪瓷缸一对、搪瓷盆一对、花瓶一对、龙凤碗筷一对、勺子一对、尺一根……后面是什么？羊毛毯、毛巾被和枕巾、男式皮鞋带袜子？咦？给小夏哥买的吗？” 李秀红轻轻颔首，“装箱的时候得有女婿的一双鞋袜和你的一双同时压箱，我不指望你给他做鞋，直接买。你手里的钱够不够？我给你。别动聘金，原样带回去。” “我滴亲娘哎，我最不缺的就是钱！”李星星拍拍帆布挎包。 在大家的共同帮助下，她是最富的崽！ 蓝玉和她一块出门。 她挽着李星星胳膊踏进百货大楼，“这些陪嫁品容易买到，最主要的是结婚礼服，你总不能穿平常的衣服出嫁？可惜婚纱没得穿了。” “我有好几条红裙子，全新的没穿过。”李星星说道。 天气如此炎热，红裙子是首选。 她，早就打算好了。 蓝玉微微颔首，“倒还好。” “当然，我对自己和小夏哥的婚礼十分上心。”李星星自吹自擂，“先给小夏哥买双皮鞋和袜子，枕巾毛巾被和羊毛毯不用买，家里有。” 全在赵海云打包的东西中，而且是上等货。 提及家中一些物品的来历，蓝玉惊讶道：“你竟认得赵海云！” “我给他做过翻译。”李星星不肯多说。 蓝玉了然，“他是个很有侠气和义气的人，恩怨分明，我当初所遇非人，很多人都笑话我想攀龙附凤结果反被弃若敝屣，没有人骂那个死男人对我的欺骗行为，只有赵老板站出来替我说话。我一直记在心里，后来嫁的老军阀当权时，我给赵老板不少便利，他生意做得那么大，也有我的一点儿功劳，就是没想到他居然有捐献所有家产的魄力。” 李星星点点头：“我很佩服他，但愿他立此功德，一世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路过手表柜台，在售货员郑雪惊愕的目光中，蓝玉说道：“星星，我送你和小夏一对进口手表做结婚礼物，你来挑，喜欢哪一块？最贵的是劳力士。” 李星星摆摆手：“我有小夏哥送的金表，他也有一块劳力士，不用买！” 郑雪听到，脱口道：“李星星同志，你和夏明星同志要结婚了？什么时候的日子呀？都没听说，你们瞒得可真够严实。” 李星星抿嘴一笑：“才定下来，定的月底。” “恭喜，恭喜，双喜临门哪！”郑雪道。 李星星疑惑，“什么双喜临门？我们结婚就一个喜，哪里能叫双喜临门。” 又不是奉子成婚。 第0341章 再上头条 面对李星星的问题，郑雪笑道：“你不是考上大学了吗？” “啊，你怎么知道？”李星星不记得自己有刻意炫耀，梧桐街一带除了自家人，就邮递员的一帮工作人员晓得了，难道是他们说的？ 他们会闲到跟售货员唠嗑吗？ 不料，郑雪从柜台下拿出一份报纸，指着梧桐日报的头条新闻说道：“看，你的名字上报了，大概全梧桐市看报纸的人都知道。” “上报？”李星星拿过来细看。 标题是：“热烈祝贺梧桐一中以下学生被大学录取”。 原来，考上大学有上头条的待遇！ 真稀奇！ 李星星接下来看内容，内容是学生的名字和录取他们的大学名称，李星星的名字和沪上师范大学的名称赫然在列，旁边是薛翠和蓝好妹。 蓝好妹竟然也被沪上师范大学录取了。 薛翠则被人民大学录取。 班长张援朝考上了冰城军工大学。 录取朱圆圆的学校是江宁大学，和曾给李星星发好人卡的邻班女生时蒙成为校友。 李星星顺着一个个名字看下来，却发现自己班里的几位尖子生不在其中。 他们的成绩非常好，头脑灵活，知识渊博，随堂测验的成绩次次名列前茅，只有外语成绩不及李星星，怎么可能考不上大学？ 截然相反的是，成绩特别差的几个同学都考上不同的普通大学、大专。 李星星越看越疑惑。 大学是凭什么来录取学生的？肯定不全是靠成绩。 成绩那么好的几位同学居然全数落榜。 “郑雪同志，”李星星记得薛翠说过她的名字，“这份报纸能卖给我吗？” 郑雪一笑，挥手道：“我已经看完了，你拿去看，别提买不买的话，你和我表妹薛翠是同学，我能收你那两分钱吗？” “谢谢。” 李星星拿着报纸离开手表柜台。 想不明白，她暂时把报纸收进挎包，到鞋柜给夏明星选鞋子。 卖鞋子的售货员一眼认出她。 毕竟，对象给她买鞋却找一堆歪理的女孩子委实不多见，而且后来才想起来她是那位为国家捐款几万美元的李星星。 进步分子，爱国分子。 好人。 于是，售货员说道：“猪皮鞋七块六毛五，不要票，又便宜，买吗？” “给我对象买鞋，哪能买便宜的猪皮鞋呀？要买就买牛皮的。”李星星说道，浏览鞋柜里的一双双男士皮鞋，指着一双黑色牛皮鞋，“给我拿一双43码的。” “好的。”售货员拿出来给她看，“东单皮鞋，二十八块钱。” 李星星端详片刻，“就它了。” 痛快买单。 售货员说道：“前两天你对象来买鞋，一买两双，36码，给你买的吗？” 李星星眨眨眼：“必须的呀！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心里好甜！ 买好夏明星的皮鞋和袜子，李星星开始买陪嫁的生活用品。 工业券政策尚未开始，只要有钱就能买。 姑侄俩打开钱匣子，任由钱往外飞。 最后，傻眼了。 一大堆的东西，她们怎么拿回家？？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地道：“我留下守着，你先送一部分回家！” 听了她们的话，旁边传来噗嗤一声笑，扭头就看到薛翠和朱圆圆，而朱圆圆正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哈，李星星，你真是懒得够呛！” 居然相互推脱。 第0342章 通知亲哥 看到她们，李星星立刻计上心来，不理会朱圆圆的嘲笑，用特别温柔的语气说道：“薛翠翠，朱圆圆，咱们是好同学好朋友对不对？对不对？” 温柔到近乎谄媚了。 朱圆圆摆手道：“别想叫我给你当苦力！” 同学几个月，李星星一撅腚，她就知道李星星拉的是什么屎。 “看你说得！怎么能叫苦力呢？咱们明明是互相帮助。我是如此的柔弱可怜，手无缚鸡之力，朱圆圆同学，你就不心疼你就不同情我吗？”李星星有的是理由，“翠儿，你说我说得对不对？你们不会对我的困难袖手旁观？千万不要！我急需两位助我脱离苦海！” 薛翠莞尔道：“话说到这个份上，能不帮你吗？” 她走到李星星跟前，把两个搪瓷盆摞在一起，摞在一起的两个茶盘置于盆底，又把暖水瓶放在盆里，看盆里尚有空隙，又塞了勺子和筷子进去。 一副极有经验的样子。 双手一使劲，薛翠托着茶盘底部端起来，“走，先送你回家，我们的东西不着急买。” 朱圆圆只好跟着帮忙。 李星星冲她们俏皮地敬了个礼，“谢谢啦！” 四人分一分，东西就搬出了百货大楼。 李星星脚步轻快，问道：“你们到百货大楼买什么呀？” 朱圆圆脱口道：“和你一样！” 李星星反倒吓一跳：“和我一样？你们打算结婚啦？” 没听说她们有男朋友啊！ 闻听此言，薛翠和朱圆圆的脚下均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朱圆圆直接开口道：“你不是给自己买出门上大学的生活用品吗？” “当然不是！我买嫁妆的。”暖水瓶上有大红双喜和牡丹花，难道她们没看到？ 薛翠瞪大眼睛：“你要结婚了？什么时候？” “月底，三十号。”李星星老老实实地回答完，接着问道：“你们月底有空吗？我想请你们做陪嫁小姐妹，我只认识你们俩，关系又比较好。” 朱圆圆咽了咽口水：“我们竟然不知道！你结婚，你爹知道吗？” 李星星莫名其妙：“跟他有什么关系？” “陈同志是你爹呀！”亲爹。 看陈向阳给李星星寄的东西就晓得，他很重视李星星。 李星星却不以为然地道：“我长这么大，跟他没见过面，他也没养过我，只会给我惹麻烦，我才不把结婚的消息告诉他呢！反正他不会出现。” 说到这儿，她哎呀一声，“姑姑，我是不是忘记通知我哥了？” 婚姻大事，可以没爹，不能没哥啊！ 有道是，长兄如父。 蓝玉尴尬地道：“星星，你和你娘通知没通知你哥哥，你们自己不晓得吗？我又没时时刻刻地盯着你们。” 李星星懊恼极了：“忙忘了！” 昨儿收拾东西时提到给陈念恩做皮褥子，李秀红没提是否告诉陈念恩。 所以，李星星不确定。 但，路过邮电局，她拜托大家等她一会儿，自己跑去给陈念恩发电报。 普通电报三分钱一个字，加急翻倍，她发的加急电报，一串字：“妹于三十日结婚”。 六七四毛二。 不打电话给陈念恩，是担心被骂。 第0343章 接到电报后 接到电报，陈念恩脸色铁青。 从交往到现在才多久？居然要结婚了。 虽然在信里看到母亲说夏明星的好话，说夏明星各方面做得很好，她很满意，但自家小白菜被猪拱了自己都不能表示一下愤怒吗？ 愤怒，太愤怒。 陈念恩仍能保持头脑的冷静，向张建国同志请假。 “请假？无缘无故的，请什么假？”张建国随口说完，没等陈念恩回答就拿起突然响起的电话话筒放在耳边，“喂，我是张建国。” 那边传来低沉的嗓音道：“张建国同志，我是陈向阳。” 听到这句话，张建国不禁看向陈念恩。 年轻的面庞依旧白净斯文，显得很腼腆，却压不住眸光中透出的沉稳。 “陈向阳同志，你贵人事忙，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是找念恩的吗？正好，念恩就在我的办公室，让他接电话吗？” 陈向阳几乎是立刻说道：“让他接电话。” 张建国把电话话筒递给陈念恩，“你都听见了，接，问他有什么事。” 陈念恩果然就问陈向阳打电话干什么。 陈向阳也不生气：“你妹妹结婚的事情，有没有通知你？” “我妹妹结婚，当然通知我了，我可是她唯一的哥哥。”陈念恩丝毫不提自己听到妹妹结婚的消息后有多么生气。 张建国蓦地睁大眼睛。 结婚？ 而陈向阳则在电话的另一端说道：“没人跟我说。” 陈念恩轻轻一笑，笑容里透出几许讽刺，“没人跟您说，您怎么知道的？看来，是有人跟您通风报信。嘴巴倒是快，我才收到电报，您的电话就打来了。您知道又能怎么样？不会有人请您参加婚礼，您站在星星面前，她也不认识你是谁。” 李星星爱憎分明，拥有的东西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多得多，绝不会因为陈向阳给的一点蝇头小利而原谅他曾经对自己母亲造成的伤害。 陈向阳给李星星寄过多少钱，寄过多少东西，李星星在信里跟他说了。 听了儿子的话，陈向阳不禁提高声音：“陈念恩！” “我自己改的名字我很清楚该怎么叫，您不用重复。”陈念恩口气依然不变，“您要是没事的话我就挂了，我妹妹要上学要结婚，忙得很。” 陈向阳忙道：“你回去参加吗？” 陈念恩毫不犹豫：“当然。” “如果你路过江宁城的话，替我捎一些东西给你妹妹做嫁妆。”陈向阳道出打电话的用意，“你不答应，我就托别人捎过去。” 陈念恩淡淡地道：“我坐沪上直达梧桐市的火车。” 言下之意是不替他转交嫁妆。 凭什么？ 自己的当务之急是请假。 整个八月份没休息过，可以请四天半的假，下个月三十天，可以请三天半，加起来是八天，足够他在妹妹结婚前赶到梧桐市。 好好规划一下假期，甚至可以在婚后和他们一起返回沪上。 于是，陈念恩请的假从二十八日起算，但他买二十七日晚上的票，于二十八日晚上顺利抵达梧桐市，出站就见到来迎接他的母亲和妹妹。 出发前，他给母亲妹妹发了电报。 第0344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看到风尘仆仆、满身酸臭味儿的哥哥，李星星笑得好谄媚。 她殷勤地给陈念恩拎行李，双眼眨得格外灵动，“哥哥，哥哥，车上是不是很热？你饿了？回家，赶紧回家洗个澡，我给你做双星牌牛肉面。” 虽然忙于婚事，小情侣甚少见面，但夏明星隔三差五给她送一些好吃的。 牛肉酱是从黑市得到的牛肉所制。 鲁西黄牛，肉质极佳。 因其来历不明，上婚宴容易惹人注意落下话柄，夏明星在做一顿土豆炖牛腩给李星星吃过之后，把剩下的牛肉全做成牛肉酱和牛肉干。 李星星怀疑，是自己卖给老王的牛肉。 自己以高价往外卖，小夏哥再以高价买回来，自己却不能说。 苦在心口难开。 唉！ 幸而好哥哥就是好哥哥，陈念恩没向妹妹发难，重新把行李拿在手里，“天天听你吹自己做的双星牌牛肉面有多么美味，我得好好尝尝。” 李星星心情雀跃：“好哒！” 回到家，见到多出来的蓝玉和刘老太，陈念恩彬彬有礼，没表现得很好奇，毕竟母亲和妹妹在信里跟他说过是怎么回事了。 蓝玉忍不住道：“秀红，你儿子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 斯文俊秀，和夏明星属于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和长相，但同样的令人赏心悦目。 刘老太跟着点头，“都很像秀红。” 李秀红骄傲极了：“我的儿子和女儿，都是很好很好的。” 蓝玉对陈念恩笑道：“来，喊一声姑姑。” “姑姑。”陈念恩随着李星星的称呼。 在沪上，他详细打听过蓝玉的事迹。 很精明的一个女人。 虽然自己和蓝玉没关系，但凭蓝玉的父亲李峥嵘抚养李星星十八年，又把她教育得如此优秀，蓝玉就当得起这一句姑姑，他们兄妹必须给蓝玉养老送终。 蓝玉乐道：“乖侄子！” 伸手往兜里一掏，掏出一块满绿的立体葫芦挂件，比李星星从金老太手里得到的那只葫芦绿得更浓，质地更通透，闪着莹莹的光泽。 李星星的眼睛bling地亮了。 蓝玉将之递给陈念恩，“来，见面礼。” 陈念恩最近给妹妹收集这些物件儿，特地用心地钻研了一番，哪里不知贵重之处？他没伸手接下，而是先看向母亲和妹妹。 李秀红笑道：“你姑姑给的，拿着。” 李星星跟着点头，“亲姑姑！” 在蓝玉的笑声中，陈念恩这才双手接下，“谢谢姑姑。” “乖，洗澡去。”蓝玉说。 李星星忙道：“哥，我给你拿衣服。” “我带换洗衣服了，我还托徐妈妈到华侨商店给你买婚服和婚鞋。”陈念恩说道。 “婚服！”李星星惊呼，不再提李秀红闲时给他做的衣服，而是跟着追问道：“什么样的婚服？好看吗？婚鞋是高跟鞋吗？” 陈念恩点点她的鼻子，“等我出来再拿给你看，张建国同志和赵海云同志都有礼物。” 李星星不好意思了：“他们也知道了呀？” “是啊，都知道。” 等陈念恩洗澡出来，还没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就见夏明星和李星星头挨着头凑在堂屋窗户底下说话，脸上的笑容别提多刺眼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第0345章 化解 陈念恩磨了磨牙，走过去。 “星星。”他叫一声，“只顾着说话，你的牛肉面煮好了吗？” 李星星应一声，抬起的小脸上笑容未褪，灿烂明媚得不可思议，差点闪瞎陈念恩的一双眼睛，“哥，小夏哥来了，咱们不吃面，让他给咱们做饭。小夏哥做饭可好吃了，八大菜系的名菜都很拿手，你想吃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陈念恩挑挑眉，“可以呀！” 使劲使唤。 不客气。 夏明星厚着脸皮喊了一声哥，“哥，你喜欢吃什么菜？菜园子里有不少时令蔬菜，家里还有一些腊货熏肉，我还带了一点鲜肉。” “我想吃海鲜。”陈念恩故意为难他。 沪上滨海，海鲜是常见之物，梧桐市属于内地，又逢干旱期，鱼类少见。 夏明星笑了笑，并不生气，“没有新鲜的，干贝、海参、鲍鱼、紫菜、海带倒剩一些干货，还是星星从沪上带回来的。泡发已来不及了，可巧我托人给我留了一块排骨，给大哥做一碗海带排骨汤，如何？明早再做海鲜粥。” 陈念恩舔了舔后牙槽，“你工作忙，早饭就不用你费心了。” 夏明星回他：“星星爱吃！” “对对对，我爱吃，超爱吃！”李星星点头以提升男朋友话里的真实度。 一唱一和堵得陈念恩无言以对。 夏明星又不紧不慢地道：“我打算陪星星去沪上读书，虽然跟总经理说好上班上到月底结束，但婚期在即，就提前与人交接，岗位让给总经理的侄女，以后由小郑小丁当主厨，新来的小姑娘当学徒，我么，可去可不去。” 李星星忙道：“不能不去，咱们结婚酒席上的菜肉得指望饭店帮忙订购！” 夏明星嗯了一声：“放心，总经理发过话了，采购员和我关系好，已经把咱们需要的菜肉添进采购单中。水产公司从沿海城市运来一批咸鱼、活鱼、冷冻带鱼，我拜托采购员帮我订了，咱们的酒席可以再添两道菜，油煎咸鱼和红烧鲤鱼。” 李秀红插口道：“我们那边准备办三十桌，能弄到足够的菜肉吗？不能的话，每桌就素菜多一点，荤菜少一点，没必要非得按照你和星星拟的菜单进行。” 夏明星却道：“您不用担心，能弄到。” 一辈子就一次婚礼，当然拼尽全力地筹备。 他今天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询问老李家的酒席数量，好把预定的菜肉烟酒提前一天送到大李子村先行处理，又道：“我娘到槐花村及其周边的村子，拿东西找几十家农家换了二三十只公鸡和几百个鸡蛋，分一分，每桌酒席有半只鸡做菜。” “费心了。”李秀红懊恼，她竟没想到。 不可以买，可以换啊！ 她家能用来换鸡鸭的东西可不少哩！ 真是忙得湖涂了。 想了想，李秀红跟夏明星说道：“那些鸡和蛋就不必送到我们那儿了，两家菜色弄得一模一样，别人反倒犯嘀咕，有些差别更好些。” 夏明星闻言就问李星星的意思。 “娘说得不是没道理呀！听娘的，鸡给你们那边做菜。”李星星本想说自己可以托人弄些鲜鸡鸭，很快因李秀红的话而偃旗息鼓。 人多眼杂之时，低调！少女！ 男盆友太厉害，直接躺赢。 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她可以、拆礼物！ 最喜欢拆礼物了。 第0346章 结婚礼物 吃过晚饭，夏明星离开，陈念恩才把箱子提到妹妹卧室。 先拿出一块澳洲羊毛毯，是张建国送的。 李星星记得，百货大楼的定价是八十块钱。 有点烫手。 她和张建国压根没有来往。 “哥，这么贵的东西，你怎么可以收呢？而且，我过几天就去沪上了，你带回来，我们还得带回去，不够累的。” 陈念恩道歉：“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 “我原谅你啦！”李星星大方地道，“谢谢哥哥一路辛苦，千里迢迢地把它带来。” 陈念恩笑得心满意足。 他又道：“徐明堂，就是我那好哥们，特别会送礼物，居然送了一对暖水瓶，我放在宿舍里没带来，等你们到沪上再用。” “嗯嗯嗯，到沪上请他吃饭。”李星星并不是只进不出的性子。 暖水瓶，确实用得着。 “你考上大学的奖励，给你收着。”陈念恩拿出自己给她淘换的一些珠宝首饰，大大小小二三十件，“难怪你喜欢，色彩斑斓亮晶晶，确实好看。” 李星星爱不释手：“谢谢哥哥！” 结婚真好啊，收钱收礼物，收到手软。 陈念恩接着取出赵海云委托他转交给李星星的礼物，“重头戏来了。” 先是德国产的罗莱弗莱反光照相机和胶卷，然后是一万美元的礼金，最后是巴掌大一小盒的各色宝石，总有二三十块，大的如指节，小的似指甲盖，五颜六色，仿佛一盒彩虹。 李星星震惊脸：“家产不是都捐了吗？” 居然还能拿出如此重礼。 “他那样的老狐狸，哪能真的不给自己留点儿财物傍身？就不知道怎么藏的。”陈念恩伸手点点几样礼物，颇是感慨，“也是信任你我，才拿出来托我转交。不过礼金是他向老朋友借的，相机也是借钱到华侨商店买的，让我把你们的婚礼场面记录下来。” 宝石，则是私藏，没有示人。 李星星忍不住道：“见到他，我跟他说不应该借钱给礼金，打肿脸充胖子，使不得。” 陈念恩一笑，“你认为他是打肿脸充胖子？不，我觉得他是真老谋深算。如今，谁不知他穷得连送礼都得借钱。星星，这笔钱别捐了，到沪上换侨汇券到华侨商店，什么东西都能买到，你们可以轻车上路，不用大包小包地拿这带那。” 李星星很兴奋，随即作出犹豫状：“娘准备了好多东西，不带，岂不是浪费了？” “拣要紧的带上，别的在家里放着又不会长脚跑掉。”陈念恩给完建议，指着箱中自己托人给她买的婚服，外加一双红色高跟鞋和口红、化妆品。 李星星惊呼：“高跟鞋！” 尖嘴，细细的五公分跟，颜色非常鲜艳。 陈念恩推到她跟前，“我出去了你再看。” 等他离开后关门，李星星提起婚服，噗嗤就是一笑。 原来底下有一套大红色的内衣和丝袜。 哥哥不好意思了。 虽然是亲哥哥，但妹妹年纪大了，陈念恩很注意兄妹间的分寸，晚上也是住在楼下和母亲、刘老太毗邻，而不是和姑姑、妹妹一起住二楼。 刚下楼，听到外面有叫门声。 第0347章 又是礼物 陈念恩制止正给妹妹整理嫁妆的母亲，自己前去开门。 一张风尘仆仆的俊朗刚毅面孔显露眼前。 浓眉深目，和夏明星很像。 在他的背后，停着一辆吉普车。 “你是？”陈念恩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对方举起手，向他敬了个礼，声音硬朗：“陈念恩同志，你好，我是夏明星的大哥夏明启，特地请假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替陈同志给弟妹捎来结婚礼物。” 陈念恩皱眉：“我爹？” 他找的人是夏明启？夏明星的哥哥？ 真会找人，不觉得尴尬吗？ 没等他想完，就听夏明启回答道：“不是令尊陈向阳同志，而是我的老首长陈煦同志，他和小李同志在燕京一场舞会上而结识，算得上是忘年交。我请假的时候，他得知弟妹是小李同志，特地交代我送上一份大礼。” 陈煦同志？ 亲爹上司的上司。 陈念恩吓了一跳，“里面请，里面请。” “东西在车里，容我搬下来。”夏明启回身打开车门。 陈念恩上前帮忙，他便将搬出一幅装裱好的毛笔横幅递给陈念恩，“动作轻些。” 天色黑，门口灯光暗，看不清字的内容。 而夏明启自己则扛着一口箱子，迈着豪迈的步伐踏进大门。 熟门熟路。 见状，陈念恩眉头微拧，跟着进堂屋，扬声道：“娘，星星，小夏的哥哥来了。” 李秀红很快从卧室里出来。 而李星星则在二楼扶着栏杆伸头往下看：“夏明启同志？你怎么来了？” 夏明启把箱子放到地上，仰脸笑道：“小李同志，好久不见！快下来看看陈同志给你准备的新婚贺礼。” 李星星啊了一声，张大嘴。 陈同志？ 她、她、她何德何能哦！ 蹬蹬蹬地跑下楼，到跟前却一眼看到哥哥怀中斜抱着的横幅，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天作之合”。 落款是上面那位的名字和一枚红色私章。 李秀红注意到了，一脸震惊，“星星！” 蓝玉和刘老太出来看见，也呆住了。 “哇呜！”李星星扑过去接过横幅，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桌面上，手指碰了碰玻璃框，眼里流泻出浓浓的欢喜，“夏同志，这份礼物太让人惊喜了。” 夏明启调侃道：“你跟小三快结婚了，还叫夏同志？放心，我带见面礼了。” 一定是夏明星找他告状了。 李星星声音脆生生：“大哥！” 夏明启应了一声，果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厚厚的信封给她，“你们既要办婚礼，又要读书，有很多花钱的地方，我觉得给钱最实惠，请收下。” “谢谢大哥，我喜欢实惠。”李星星的嘴巴相当甜，又好奇地看着大箱子。 她在猜测，里面会是什么呢？ 毛巾被？羊毛毯？或者是枕巾痰盂搪瓷盆？ 夏明启在她的猜测中打开箱盖，“陈同志说，你一定喜欢他送的礼物。” 李星星探头看就到满满的字画卷轴，新旧不一，随手拿最上面的一卷出来，打开见是徐悲鸿的骏马图，不禁喜上眉梢，“哎呦喂！我可太喜欢了！” 送到心坎儿里了。 就算不全是名家真迹，有一幅徐悲鸿的作品也是她发了。 她的小命，真好呀！ 喜洋洋，美滋滋。 第0348章 说法 夏明启假期有限，没回家就先来梧桐街了。 东西既已交到她手上，便顺势告辞，美其名曰帮忙弟弟料理婚事。 送他出门，李星星回来欣赏刚收到的新婚贺礼，小手叉着腰，牛气哄哄地道：“哥，明天把横幅挂在咱们家的中堂！” 陈念恩诧异：“不当嫁妆带过去？” 李星星眉头揪了个小疙瘩。 “我们很快动身赴沪，带过去岂不是在家蒙尘？不可取，不可取。”李星星其实是想把这幅字留下护着李宅，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又转，很快有主意了，“出嫁的时候捧着亮亮相，出发前再搬回来，务必保持清洁干净。” 陈念恩问道：“若有人问起，该怎么说？” 李星星早想好理由了：“我为国家做贡献了呀！我捐钱了，捐的美元，友爱同学，报销国家，我效仿爷爷我光荣，上面为了表扬我才有这样一幅字。” 陈念恩点点头，“就这么说。” 里面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但他知道不能问，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妹妹扫清一切质疑。 “我给你搬到卧室。”他开口道。 李星星摇头：“横幅放在娘的房间里，明天带回家，嫁妆嘛，用一块红绸子蒙着。书画搬进储藏间，下面有个密室，我藏到里面。” 这两年古玩字画什么的不算稀奇，过几年就是个罪。 陈念恩帮她把箱子搬到储藏间，自己出去后带上门，摆明了对地下密室的不好奇。 李星星打开一层密室，下去放几袋粮油，并未下到底下一层，出来就把箱子收进随身家中，特别注意了一下门窗问题，保证无人窥探。 出来时，各人均已回房，横幅不在客厅了。 李星星蹦蹦跳跳地上了楼，方有闲心打开夏明启给的见面礼。 摸着那么厚，数目确实不小。 整整五十张大黑十。 货真价实的五百元大钞！ 这大伯哥不错嘛，夏家可能只有林岚一个奇葩！ 还好没影响自己和小夏哥的婚事。 第二天，李家舅舅们赶着几辆骡车如约而至，拉菜肉和陪嫁用品等。 见到陈念恩，表现得都很欢喜。 李大柱拍拍他的肩膀，“我以为你没空来了。” “妹妹出嫁，当哥哥的哪能不回来？算星星有良心，提前通知我，没让我从别人嘴里知道消息。”陈念恩跟大舅舅很亲近，给他们开门引路，“舅，先进屋吃饭，吃完饭到第一饭店后门把买的菜肉搬上车，再回来拉妹妹的嫁妆。” 昨晚吃饭时，和夏明星商量好了。 夏家酒席用的菜由夏明明带人拉走，他们家用的菜由他们运走，采购部提前分配好，至于夏明星和李星星就不用见面了。 结婚前一日，新人不能碰面。 “钱怎么给？”李大柱问。 陈念恩一愣，夏明星没提钱和票的事儿。 于是到屋里找李星星，问她。 李星星笑眯眯地挥挥手：“小夏哥说，从他这个月的工资里扣，多退少补。” 又道：“小夏哥的钱就是我的钱，不分彼此。” 当然，她的钱也是夏明星的钱，两个人的幸福生活就全靠她了。 夏明星当厨师，工资可不够花。 嘻嘻嘻嘻！ 第0349章 回村了 忙到十点左右，随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李秀红一双儿女携一大堆东西回村。 连菜肉，带陪嫁和换洗衣物，再加上大家中午的干粮，东西真不是一般的多。 九辆骡车满满当当。 蓝玉本想跟着凑热闹，却担心老李家没房间给她住，不得不推后一日，打算于李星星出嫁当天一早再带刘老太前往婚礼现场。 朱圆圆、薛翠和她们一起出发。 另外一个原因是，刘老太想守着花园洋房里的宝贝。 无论是她、蓝玉和李星星的金银珠宝，还是米面油肉，都是宝贝中的宝贝。 不容有任何闪失。 没人晓得，李星星的宝贝是随身携带。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有钱。 超有钱！ 如今她出门子，谁到老李家帮忙都能尝到一两颗糖果的甜美。 奔着糖，也是风俗人情，家家户户分出一两个人来帮忙处理酒席前的杂务。 和面蒸馒头、烙煎饼、捡柴火、淘米洗菜、处理腊肉腊货、搭建临时灶台、向家家户户借锅碗瓢盆桌椅等物，烧水给鸡鸭褪毛。 李婆子带着儿媳妇东奔西走，和亲朋好友换了三十只鸡、三十只鸭、三百个鸡蛋。 想要粮食的给粮食，想要粮票的给粮票，想要布票的给布料，家里有产妇婴儿的要红糖和小米就给红糖小米，顺顺利利地换来了酒席需要的鸡鸭和蛋。 所有来帮忙的亲朋好友眼睛亮晶晶，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有鸡有鸭有蛋，还有腊肉腊肠和火腿，全是老百姓不常见的好东西！ 就是煎饼和馒头也是面粉掺红薯面或者玉米面的二合面！ 想吃！ 想吃！ 干得愈发卖力。 热火朝天地忙到中午，回家吃完饭再来帮忙。 半下午，车队赶回来了。 朱漆箱子耀眼，陪嫁的锅碗瓢盆又多，刚进村就惨遭围观。 没到老李家帮忙的村民也忍不住跟着车队走，边走边看热闹，盯着琳琅满目的东西瞧个没完没了，羡慕得眼睛都快滴出鲜血了。 “李星星的婚礼得是咱们村的头一份？” “那可不！” “听说夏家给一千六百六十六块钱的聘金，前两个儿媳妇还有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我的老天爷呀，刚听说时，我吓得从炕上直接跌下来，半宿没回神。”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三个儿子拿工资，年年能攒不少钱。” “除了钱，据说有十身衣服和四匹衣料！可惜装在两口箱子里咱们看不到。” “别光眼馋夏家给的聘礼，人家星星的嫁妆丰厚呀，谁能比得上？住城里的大洋房，听她妗子说她考上了沪上的大学，光陪嫁的被褥就有八铺八盖，全是丝绸被面和条绒被面，还有大毛皮褥子皮衣裳！压箱底的钱更不可能少了。” “李秀红真疼闺女，看她娶儿媳妇怎么办，聘礼比女儿的嫁妆少，儿媳妇能愿意？” “瞎担心，不要嫁妆也想给李秀红当儿媳妇的黄花大闺女遍地都是，谁不晓得嫁给陈念恩就等于给大干部当儿媳妇？” “就是！咱们现在说的是星星。” “大队长兄弟几个对外甥女真好，给打的嫁妆竟是一整套家具！就是出门子太急了，没来得及涂漆，只上了桐油晾干，显得不大好看。” 李星星却很喜欢摆在门口晾晒的家具。 褐红原木色，镂刻简单又大方的各种吉利图案，整体古朴厚重。 仔细一看，竟是红酸枝，也是大家常说的老红木。 难怪说是攒的好木头。 果然好。 虽比不上紫檀、黄花梨，但在家具市场上绝对属于一流的好料。 李星星从骡车上跳下来，摸了摸靠近自己的一座梳妆台，冲李大柱笑得超甜：“大舅，家具做得好漂亮，我太喜欢太喜欢了！” 李大柱一笑：“喜欢就好。来不及上漆，就这样！” 伸手招呼帮忙的壮劳力来卸东西。 大家，再一次惊呆了！ 第0350章 忙忙碌碌 黄豆芽，绿豆芽，一筐筐。 青菜，一捆捆。 土豆，两麻袋。 活鲤鱼，三十条。 咸鱼，一筐。 水果罐头，一箱。 千山白酒，两箱。 各种香烟，七八条。 还有两盘红艳艳的鞭炮。 最令人垂涎三尺的是五花肉！ 四大块，红白肌理分明，一块得有十斤上下，加起来得有四十斤！ 还有两桶臭烘烘的猪下水。 “肉！”几个小孩子率先叫出声。 “大肉！” “哦哦哦，有肉吃了！” 再看处理中的鸡鸭、腊肉、腊肠、火腿，大家对酒席更期待了。 一二三、四五六，至少有六个荤菜呢！ 惦记着吃，竟没人关注陈念恩的到来。 小郑比较稳重，带着新学徒来老李家负责酒席的制作，挽了挽衣袖，对李星星道：“李同志，现在就开始，鸡鸭和猪肉该煮的煮，该烧的烧，不然放不到明天。” “麻烦你了，郑同志。”李星星忙道。 李大柱带他到灶台前，对跟前帮忙的父老乡亲们说道：“这位是小夏的徒弟，咱们酒席的大厨，姓郑，你们听他的指挥。今儿能买到鱼、肉和两副猪下水，得亏小夏的面子，从饭店定的，你们加把劲，把猪下水洗干净，明天就有九转大肠吃了。” “没问题，大柱子。” “大队长，你放心，咱们自己弄得特别干净！” “星星对象找得好，真是太有面子了。” 已有专人负责蒸馒头烙煎饼，他们这些就是淘米洗菜处理鸡鸭鱼肉。 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知晓老李家的存货有限，也担心老李家的一顿酒席吃掉他们全家人一年的口粮，许多来帮忙的亲朋好友没空着手。 这家拎半篮土豆，那家提几捆青菜，再不济也有一碗红薯干面。 谁都不愿意白吃白喝。 若空着手来，以后别人家办婚礼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所以，部分食材由大家东拼西凑，吃得更放心。 小郑点上灶台开始烧热水，叫人把洗干净的鸡蛋搬过来，一个个放进锅里，用两口大铁锅将鸡蛋全部煮熟，“把鸡蛋剥好，我待会儿用油炸，明儿给你们做虎皮鸡蛋！” 大家一听，特高兴。 肚子里缺油水儿，比起水煮蛋或者炒鸡蛋，大家更喜欢油炸的虎皮鸡蛋。 如此一弄，比原本拟定的菜单更加丰盛。 李星星反倒觉得更好，她喜欢热闹。 在卸东西的当儿，她拎一兜最便宜的水果硬糖出来散给大家，不论大人孩子一律每人两颗，一边给糖，一边嘴甜甜地谢过大家帮忙。 大家七嘴八舌地回道：“不用谢！应该的！我们可没少沾便宜！” 忙一天，能得好几颗糖，带回家给孩子，人人高兴。 一毛五一斤，一兜十二斤，花了十八块钱，但在很多人看来依旧是奢侈品。 该有的礼数尽到了，李星星回到东偏房。 蒙有红绸子的横幅放在炕桌上，地上堆放刚卸下的茶壶茶盘搪瓷盆和痰盂等生活用品，铺盖、皮褥子、皮衣裳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间炕梢，快摞到屋顶了。 李秀红又把两条毛巾被、两条羊毛毯抱进来和铺盖放一起。 李星星拎着装婚服婚鞋的皮箱。 跟进来的小媳妇大姑娘们羡慕得不得了。 太多了！ 太多了！ 这么多东西，得用到地老天荒啊！ 立刻有未出嫁的姑娘向李星星毛遂自荐，给她当陪嫁小姐妹。 跟去夏家长长见识也好呀，若是能和夏家那头的小伙子对上眼，就更好了。 第0351章 添妆 想当自己的伴娘？ 不可能。 李星星自来大李子村就深居简出，和同村小姐妹压根不熟，便开口说道：“我请两个同学陪嫁了，她们明天准时到。办完婚礼，她们和我一样，都得踏上去大学报到的火车，所以我更加珍惜余下的相处时光。” 两个大学生做陪嫁小姐妹？ 大家倒抽一口气。 好大的排场！ 毛遂自荐的姑娘立即偃旗息鼓。 对不起，村姑和大学生根本没法比。 有人东瞧瞧西看看，不小心扯掉横幅上的红绸子，笑问道：“星星，上面写的啥？” 文盲率高达百分之八十，满屋除了李星星母女读的书比较多，只芳嫂子认得几个字，她细细瞅了半晌：“天作之合，啥意思？” “说我和小夏哥天生一对。”李星星捡起红绸子，“写字的人非同一般，别碰坏了。” 芳嫂子看到落款，啊啊啊啊好几声。 她，没看错？ 李星星笑了笑，重新盖上，“宝贝，嫁妆里就数它最珍贵了。” 芳嫂子登时敬畏无比。 别人不解，问她，她小声说明，大家再看李星星时，眼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天哪，李星星可真不一般！ 难怪夏家肯出一千六百六十六块钱的聘金来娶她。 出了门，一传十，十传百，登时有许多老人拄着拐棍儿进来瞻仰，包括李老头儿、十三姥爷兄弟俩和李婆子，只差上供了。 真迹，真迹！ 如今可没人敢冒名顶替。 冲陈念恩摊摊手，李星星能说啥？啥都不能说，任由他们瞻仰。 直到天黑才散。 来帮忙的人各自归家，包括小郑和学徒工，没在老李家吃饭，说他们离得近，回家住，明天八九点钟来做酒席，不影响亲朋好友中午坐席。 李星星忙包两斤果子和两斤大白兔奶糖给他们带上。 幸而准备了许多糕饼点心和各类糖果。 小郑见惯好东西倒也罢了，学徒工却是喜不自胜。 这一趟没白来！ 两斤大白兔奶糖就值五块钱呢！ 担心馒头和煎饼供不上明天的酒席，李秀红母女俩下干面条给大家做晚饭。 刚吃完，李星星的九个舅妈和在大李子村居住的表嫂子们就到了，手里多多少少都拎一些东西，笑眯眯地对李星星道：“来给你添妆。” 听到新鲜的词语，李星星啊了一声。 反应过来，连忙道谢。 兴许是商量好的，由大舅妈打头，九个舅妈每人一块布，颜色不一，有些是棉布，有些是土布，每块够做一件上衣或者裤子。 表嫂子们就随意了。 芳嫂子和李星星关系好，送了一对红枕巾，其他人送手帕、毛巾、搪瓷缸、头巾、蛤蜊油、桃木梳之类。 礼轻情意重。 没来的表嫂们由九个舅妈代为转交，送的都是一些生活用品，李秀红叫来陈念恩拿簸箕接住，然后端到箱前，再由舅妈、表嫂们一样一样地放进箱中。 男方下聘有两只红箱子，他们也给李星星打了两只箱子，一共四只。 四四方方，又深又大。 李秀红开口道：“大嫂，麻烦您把咱娘给星星和明星做的衣服鞋袜一块装进去，不能让箱子空着拉到夏家不是？” “对，必须把箱子装满了。” 第0352章 压箱底 作为新娘，李星星反倒最清闲。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九个舅妈忙里忙外，把衣服鞋袜生活用品全部装进箱中，又对李秀红道：“明天封箱前，压箱钱别忘放进去。” 李秀红直接递上十六个红包，钞票全用红纸包得严严实实。 大家瞧不出数目，但看得到厚度。 大舅妈咋舌道：“你给多少？一沓得十张！” 李秀红抿嘴一笑：“是，一包一百元，一共一千六百块钱，我跟念恩商量过，给星星傍身用，麻烦几个嫂子和侄媳妇们帮忙压在箱子的四个角。” 吸气声此起彼伏。 真多！ 真叫人羡慕！ “秀红，你可真是倾其所有了。”大舅妈道。 陈念恩接口道：“应该的呀，我就这一个妹妹，不给她给谁？人家下聘给了一千六百六十六块钱，宣扬得人尽皆知，咱们可不能落了下风。好叫人知道，虽然少了六十六块钱，但咱们有一整套好家具和八铺八盖，妹妹又自带半套洋房。” 李星星捧着脸：“我好幸福！大家对我好好哦！” 她不是很懂婚庆风俗，但能感受到那份浓浓的情谊，用茶盘装瓜子糖果招待大家。 大舅妈没拿，又把芳嫂子的手给瞪回去，摆摆手，说道：“自家人不用客气，留明天待客，今儿都是自家人帮忙，明儿来的都是亲戚。” 李星星甜笑：“我和小夏哥准备了很多糖果，管够！” 一把一把地抓起来塞进她们衣兜。 舅妈们和表嫂们没有久留，揣着满满的糖果瓜子，笑不拢嘴地离开。 添妆的那点心疼，烟消云散啦！ 不久，李婆子进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递给李星星，当着李秀红的面儿说道：“我和你姥爷劳碌一辈子，攒的梯己全部用在儿女嫁娶方面，有点东西也早在那会儿分给你娘和你舅舅们，手里只剩一对镯子和两根簪子，是我出阁时东家太太赏的。今儿给你压箱底，希望你和小夏像我和你姥爷一样，甭管是不是吵吵闹闹，都能顺顺利利地白头偕老。” 镯子和簪子都是金的，很旧了。 款式很老，颜色发污，变形很严重，簪头的珍珠发黄，但沉甸甸的，满是心意。 李星星双手接下，“谢谢姥姥！” 李婆子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灰布小口袋，里面叮当作响，“你姥爷攒的大白洋，有袁头，也有孙头，大头都分给你娘和你舅舅们了，你表哥结婚时一人也得两个，再给你哥哥留两个娶媳妇，剩下十六个全给你压箱底，用红纸或者红布包两个分别放在箱子角。” 大洋？李星星最不缺了。 可她仍收了下来。 姥姥姥爷的心意呀，有什么理由拒绝？ 李婆子继续从兜里掏掏掏，掏出一个镶嵌珍珠、碧玺、翡翠、宝石、玛瑙、绿松石、青金石等物幻化出七色虹光的金累丝花瓣盒，“你十三姥爷手里最珍贵的就是它，不是爹娘留下的，是他自个儿从大太监手里得到的，说是慈禧太后用过的首饰盒。” 李星星哇哇两声：“这是十三姥爷说打赌输了就送给我的宝贝啊！” 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串糯种满绿的翡翠朝珠，种不细，色不匀，水头一般，珠粒尺寸很大，每隔二十七颗珠子就间以红碧玺佛头，还有金坠角、金备云和纪捻儿等物，都是清代朝珠必备之物，不知是不是慈禧太后戴过的。 “是！”李婆子点头，“那太监这么说的。” 李星星了一声，“我得谢谢十三姥爷。” 李婆子出声阻止：“你明天出门子，今晚上好好歇着，我把东西压在底下，明天封箱前不会有人毛手毛脚地往地下翻。” 考虑得格外周到。 第0353章 金腰带 等李婆子和陈念恩都走了，屋里只剩李星星和李秀红。 李星星打哈欠想入睡，就听母亲道：“别忙着睡，先来看娘给你的压箱底。” “啊？”李星星瞬间清醒，“还有？娘，您不是给我一千六百块压箱钱了吗？别给了，我特别担心您等我出嫁后就没钱花了。” “压箱钱是压箱钱，我现在给的是东西，你不想知道姥姥姥爷分给我的东西吗？” 听了李秀红的话，李星星好奇地道：“金银珠宝？” 李婆子说过银元之事，其中必有银元。 她家，好富哦！ 不是正经的贫下中农。 富裕的快乐，外人想象不到。 李秀红变出一把锄头，在墙角地面上刨啊刨，刨出一个深坑，刨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铁盒子，打开露出半盒银元和七八件金银玉翠饰物。 金银倒罢了，玉翠的品质实在一般，没有格外昂贵的东西。 拍拍盒子外面的泥土，李秀红用红布一包，塞到一只箱子底部，“你哥哥说都给你。” 李星星脱口道：“以后嫂嫂知道后岂不生气？” “不叫她知道不就行了！这些东西自家人晓得就罢了，若传出去容易坏事儿。”李秀红合上箱子盖，“没事了，你赶紧睡，明天有得忙呢！” 李星星一秒入睡。 太累了。 怪不得有些人一生只结一次婚，因为太繁琐啦！ 一天到晚，来不及喘气。 翌日一早，李星星起床后穿一件红底碎花布拉吉，其实是夜里当睡衣穿的，洗漱完准备换上哥哥给她买的婚服，立刻受到亲娘的阻止。 “急什么？内衣先穿上，等明星来迎亲再换婚服。”李秀红说道。 “啊？为啥呀？”新娘子不应该早早地穿上婚纱，早早地化妆等着新郎来接吗？ 她见过的婚礼，都是这样呀！ 有的，四五点起来化妆，条件好的找化妆师跟妆。 李秀红笑道：“你以为催妆是什么意思？行了，料想你是不明白的。你先吃饭，待会儿叫你芳嫂子在你身边提点你该注意的地方。” 她取出一条红布缝制的腰带搭在婚服上方，“到时候别忘记系在腰上。” “这是什么？红腰带？”李星星好奇地看两眼。 “有人在腰带里逢进两毛钱，有人缝几分钱或者块把两块钱，也有缝金条银元，给出嫁的姑娘们以防万一，和压箱钱的意义相差无几，等你们山穷水尽的时候拆开腰带，取用里面的钱。还有一个意义，就是腰缠万贯之意。”李秀红细心地作解释。 李星星噗嗤一笑：“几分钱几毛钱或者几块钱也叫腰缠万贯？既然腰缠万贯，那么怎么地都得缝个万儿八千！” “想得美！”李秀红道，“用脑子想想，真缝万儿八千的大钞，得坠成什么样子？” 一万块钱可是一千张大黑十。 李星星笑嘻嘻，把小脸凑到她眼前，“娘，您给我缝了几毛钱？婚礼结束后我就给压到箱子底，等我需要用钱时拿出来，我心里得先有底啊！” 李秀红小声道：“一头一个小黄鱼，是我出门子时你姥姥缝在红腰带里的。” 现在，传给女儿。 第0354章 天价礼金 八点左右，蓝玉带着刘老太、朱圆圆带着薛翠，准时抵达老李家。 俩伴娘，一人一身布拉吉，挎着帆布包，脚踩皮凉鞋，打扮得干净整洁，气质出众。 和李星星一样，在大李子村一片黑灰蓝的海洋里异常显眼。 一看就不是农村人。 无他，虽然布拉吉在城市里非常流行，大部分的女同志人手一件，但在乡下却很少有人穿，衣服不打补丁就算格外好了。 倒是李星星在城镇上班的表嫂们有几个穿裙子，一副城里人的气派。 该到的亲朋好友都到了。 李星星坐在屋里，真正见识到外祖家的枝繁叶茂，表哥表嫂喊到口干也记不清谁是谁，还有姑奶奶家、姨奶奶家、舅奶奶家的亲戚，接着被一群表侄子表侄女们围着喊姑姑分糖糖。 别问他们为什么赶来，问就是奔着有好几道大菜的酒席而来。 好久好久没尝过肉味儿了。 到家第一时间不是先找李星星，而是先瞅瞅灶台前大案上一盆盆的肉丸子、炸鸡蛋、烧肉片和煮熟的猪下水、过油的大鲤鱼等。 口水不断地分泌、分泌、再分泌。 礼钱给得特别痛快。 这一趟，真值！ 九个舅舅一人二十块钱，十三姥爷上十块钱，表兄表嫂们一人五块钱，远一点的亲戚就是三块、两块、一块，大李子村本家族人基本一户两块。 蓝玉等人到来时就路过收礼桌。 朱圆圆停住脚：“蓝同志，你和刘奶奶先进去找星星，我得替我爷爷上礼。” “好巧，我也是，替我爸上。”薛翠道。 朱圆圆惊讶：“你爸又不认识星星，无缘无故地上什么礼？” 薛翠抢先把十块钱递给收礼的会计李云生：“上我爸的名字，薛凡。” 然后才对朱圆圆道：“谁说不认识的？你忘了他们一块上报纸的事儿？而且，我才听我爸说，他和星星的爸爸是战友，一起跨过鸭绿江，背靠背地打过仗。星星的爸爸在省城，正职、兼职都不低，对咱们梧桐市颇有照料。” 云生会计手一颤。 和李星星一块上报纸，又叫薛凡，不就是一把手？ 迅速写名记账，收下十块钱。 朱圆圆撇撇嘴，也递上十块钱，“我爷爷朱大炮。” 听到朱大炮的名字，云生会计又愣了一下，“我马上写，马上写，十块钱。” 两人上完礼金，问道：“星星在哪个房间？” 她们见惯了茅草屋，看到李家的同等建筑物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云生会计指了指东偏房，“星星在屋里，你们进去就见着她了。” “等等我们，别忙着走。”蓝玉掏出红纸包的一沓大黑十递到李云生眼前，“星星得喊我一声姑姑，姑姑可不是白叫的，礼金就上一万。” 啪嗒一声，云生会计从椅子上跌下来。 周围来上礼金的、凑热闹的都张大嘴，睁着眼，呆呆地望着蓝玉。 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蓝玉挑挑眉：“怎么？不收吗？” “收！”云生会计狼狈地爬起来，伸手就把钱接了。 人家敢上，他为啥不敢收？ 看看屋里的横幅就知道，他们家星星，值！ 第0355章 开着吉普来接亲 一万块礼金的事儿很快传开了。 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惊叹声，都说夏家赚大了。 李星星，她就是个金娃娃呀！ 金娃娃李星星彼时端坐闺房中惨遭各路人马的围观，不晓得此事，她见到蓝玉等人，顿时目露欢喜，“姑姑，刘奶奶，圆圆，翠翠，你们都来啦！” 开心！ 朱圆圆打量她，皱眉道：“没新衣服穿吗？至少穿条红裙子。” “我娘不让我先换。”李星星指了指铺在炕上的婚服，“我哥哥从沪上华侨商店带来的婚服，还有一双高跟鞋，好看不好看？” 朱圆圆定睛一看，哇了一声，满脸艳羡。 是一条进口的正红礼服裙，整体是丝缎质地，外罩一层红纱，玫瑰形状的蕾丝布满上半身到腰际下方一点点，裙摆长及足踝。 未上身，已经让人感受到飘逸之美。 蓝玉摸摸下巴：“这样的婚服，不戴一两件首饰实在太可惜。” “我有。”刘老太掏出一整套红宝石首饰，宝石个头不大，但很鲜艳瑰丽，“圆圆，你替星星拿着，穿好婚服再戴，拣耳环和项链就够了。” 太多了，倒显得累赘。 李星星手里当然有红宝石首饰，不止一套，但她没敢拿出来，更没想到，刘老太居然在此时送给自己，还让自己戴出去。 “会不会惹麻烦？”她很担心。 一个不记得是排行第几的表嫂子开口道：“怕啥？咱家成分好，就是图个热闹喜庆！去年我到省城出差，见过在西餐厅举办的婚礼，新郎新娘穿的是西装和婚纱，戴一整套钻石首饰，有皇冠，后来又换成旗袍，没见有人说什么。” 李星星明白了。 就是说，现在没五六年后那么严，着装依然是自由的。 那就好呀！ 哪个女孩子不想美美地出嫁。 她掏出夏明星送的结婚戒指戴在手上，引来蓝玉诧异一瞥。 聊了一会，朱圆圆忽然一拍脑门，从挎包里掏出一卷红纸包的大黑十，“陈向阳同志人在羊城开会，得到消息太晚，来不及买东西托人捎来，特地拜托我爷爷取了五百块钱给你做压箱钱。我捎来的，别不给面子啊！” “放心，我和钱没仇。”李星星笑纳了，转手交给芳嫂子，塞进陪嫁箱子。 芳嫂子问道：“箱子满了，我封上了！” “封！”李星星道。 咔嚓咔嚓几声，四只大箱子全部落锁，钥匙交给李星星。 然后，李星星又见几个表嫂子裁了一条条宽宽的红纸，交叉贴在四只红箱子上，用的是糨糊，贴得十分牢靠。 芳嫂子交代道：“等你婆婆给开箱钱，你再叫陪嫁的小姐妹打开箱子。” 李星星记住了。 原来，还有开箱钱。 忽然听到一阵鼓乐声远远传来，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李小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姑姑姑姑，姑父开着吉普车来接你啦！” 小宝跟在后面，眼睛亮得惊人：“有人敲锣打鼓，还有人吹喇叭！” 一群小孩子七嘴八舌：“可有排场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一辆吉普、五辆军卡停在老李家的大门口。 绑着大红花，整整齐齐。 第0356章 催妆 夏明星说给李星星办一场热闹的婚礼，他做到了。 李星星坐在屋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好开心！ 好开心！ 比收到天价礼物更让她开心到爆！ 心里甜甜的，像灌了蜜。 可以预料到，他们的婚礼虽不至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此时此刻的确是独一无二，成为数十年不褪色的谈资。 弟弟结婚，夏大哥明启义不容辞地担当吉普车司机，他推开车门，和夏明星同时下车，利落地掏烟敬人，在拎红布包袱并跟车的夏堂伯介绍下，先递李老头儿和十三姥爷，接着是九个舅舅、陈念恩和其他的父老乡亲们。 一身军装太让人有信赖感了。 他上烟，夏堂伯散糖，不到十分钟，就突破重重包围，把夏明星送进东偏房。 门开着，两侧贴红纸，满屋新家具堆放当地，里面又有女孩子们的窃窃私语，不用想也知道李星星从这里出嫁，何况有个妇女同志把他们带来的百子千孙喜被抱进去了。 拍下迎亲车队的陈念恩皱眉看夏明启，“夏同志，会用相机不？” “会啊，精通。”夏明启看着他手里的相机。 好家伙，德国产的！ 陈念恩闻言就把相机和胶卷塞到他手里，“待会儿给我们拍全家福，拍完了我们家人的照片，再带到你们家那边拍，留作纪念。” “没问题。”夏明星找照相馆师傅给他们拍婚礼照来着，结果人家死活不肯。 大舅子不错呀，想得周到。 遗憾不再是遗憾了。 至于夏明星，眼里哪有相机啊，全是李星星。 满脸的笑，都快笑傻了。 倚着芳嫂子抱进来的喜被，李星星弯了弯眼睛，“小夏哥，你再笑脸就僵了。” “我高兴！”夏明星拉着她的手，看到自己送的戒指，笑容更灿烂了，“星星，你不觉得高兴吗？我想看你穿上婚服的样子。” 朱圆圆切了一声：“哪有你这样的？一句话就想让星星穿婚服跟你走，没门！” 她刚听芳嫂子说了什么是催妆。 得男方三催四请，以彰显新娘子的尊贵。 太棒了！ 夏明星虚心请教：“我该怎么做？” 朱圆圆扬着下巴，“什么时候放炮，什么时候再说。” 夏明星朝接亲的一帮小伙子使个眼色，立刻有一个小伙子跑出去，扯着嗓子道：“夏大哥，夏大哥，放炮，放炮，俺嫂子还没换婚服哩！不放炮，她不换！” 这样有钱的嫂子，得赶紧娶进门！ 跟着夏明星进门后，他们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好多、好多的嫁妆！ 偷偷听小媳妇大姑娘议论，什么爹娘给的压箱钱一千六、五百，什么有人上一万礼金，再看看满炕的铺盖，满地的家具和生活用品，够用一辈子了。 夏明启立刻就对李大柱道：“良辰吉日难得，我们一请新娘先换装。” 李大柱点头应允。 听到喜气洋洋的锣鼓声和鞭炮声，朱圆圆薛翠和芳嫂子等人就把夏明星等人赶出去。 检查屋里没有男同志，闩上屋门。 李星星顺顺利利地换上婚服，玲珑有致的好身材一览无遗。 眉目精致，肌肤如雪，经红裙一衬，美得大家为之屏声。 “好漂亮呀！”朱圆圆率先打破寂静。 薛翠跟着赞同，蓝玉笑道：“不错，不用抹粉增白，描眉上口红就行，我来！” 第0357章 拍照 李星星肌肤细腻，眉形很漂亮，蓝玉拿眉刀稍微修一下杂毛就非常完美了，再用眉笔一扫而过，淡淡的胭脂点上双颊，配以红唇，比春风里的一朵桃花更鲜艳。 戴好红宝石耳环和项链，退后一步仔细端详，蓝玉几乎失神。 如此漂亮的面容，如此甜蜜的神情，她的结婚，是奔着幸福而去的？ 夏明星得到允许进门，立刻被迷得晕头转向。 东南西北在哪儿？膝盖差点撞上炕沿。 众位女同志哄然大笑。 看不出来，激动成这样了。 随即露出羡慕的神色，只有喜欢到极致，才会紧张得手脚无处可放？ 芳嫂子从陪嫁中拿出一个木质搓衣板放在李星星跟前地上，“小夏，来，我教你，单膝跪搓衣板，给咱们星星穿上袜子，至于鞋，鞋不能沾娘家的土地，上车后你再给星星穿上。” 李星星瞪大眼。 难道，跪搓衣板就是他们传下去的风俗习惯？ 夏明星毫不犹豫地单膝跪搓衣板，捧着李星星的双脚。 “真好看！”他赞美道。 像白玉捏的，雪花堆的，有丝缎的柔滑，有羊脂的细腻，十根脚趾非常可爱，指甲就像一朵朵粉色花瓣，绽放出独特的美丽。 李星星蜷了蜷脚趾，“小夏哥！” 夏明星应了一声，给她穿上丝袜。 而且是红色的。 芳嫂子忽然打破这幅令人羡慕的场景：“星星，红腰带呢？姑姑给你缝红腰带了吗？千万得系着，别忘了。” “在这。”李星星拿起红腰带，在腰间打个蝴蝶结。 因为腰带里缝有小黄鱼，指肚大小，形状不显，但一两的分量不轻，很有垂感。 忽然听到外面响起的炮声和鼓乐声，李星星奇道：“怎么又放炮了呀？” 夏明星笑道：“二请姑娘出绣房。” 他想把李星星抱出去，可惜陈念恩不给她机会。 陈念恩把胳膊伸到李星星跟前，“星星，穿娘的鞋，咱们出去拍全家福。” 以前是兄弟背妹妹上轿，现在没轿子，风俗跟着改了。 夏明星赶紧跟上：“大哥，别忘了我呀！” 他也是全家福的一员呐！ 到底是亲哥哥，手持相机的夏明启心里是向着亲弟弟的，忙道：“先给新郎新娘拍一张合影，兄妹俩拍一张，再让新郎新娘陪着母亲哥哥来一张，再加姥姥姥爷拍一张，再加舅舅舅妈拍一张，最后和表兄弟、侄子侄女们来张大合影。” 抱着一只小公鸡的夏清辉插口：“还有我，还有我，我要跟叔叔婶婶照相！” “差点把你忘了！快跟小婶鞠个躬，喊一声。”摸摸儿子的头，夏明启赶紧问道：“我们的长命鸡带来了，亲家舅舅，你们的长命鸡呢？大堂伯说你们会准备好的。” 李大柱一拍脑袋，“看我忙得，差点忘了！” 赶紧叫人从东偏房里抱出一只小母鸡，低头问夏清辉：“你能行吗？” 夏清辉伸手搂住，一手搂公鸡，一手搂母鸡，两只鸡脖子上套的红布圈儿映红了他的小脸蛋，“是男人不能说不行！” 周围一片大笑声。 夏明星和李星星拍完合影，夏清辉硬是挤到跟前和他们照一张相，满是狡黠的小脸在镜头中定格，后来在网上被成为最帅的抱鸡小孩。 第0358章 我们结婚啦 夏明启充当摄影师，咔嚓咔嚓地给大家拍照。 很专业，很有架势。 拍下两张一百多口人的全家福，蓝玉突然提出和新娘合影，朱圆圆和薛翠也要和新娘合影，小宝凑到跟前也要和姑姑一起照相，蓝玉又拉着刘老太和李星星拍一张合影，不约而同地都把新郎给排除了。 哪怕，他是全场最俊的崽！ 夏明星不高兴地哼一声，给兄弟们使眼色。 心领神会，放炮、奏乐、搬嫁妆。 夏明启笑道：“三请新娘出门，踏上征程，一路平安。” 躲在旁边啜泣的李秀红眼泪汹涌而出。 李星星靸着她的鞋，走到她跟前抱抱她，小声道：“娘，我又没走远，而且，我是奔着幸福走的，对不对？” “对！”李秀红哽咽，头却点不下去。 和女儿团聚没一年，就要亲手把她送出门，太伤心了！ 李星星不出门，鼓乐声就不停止。 最终还是夏堂伯出面：“吉时快到了，亲家母，您放心，您的千金到了我们家，我们家只会对她好，绝不会欺负她！” 李秀红点点头，“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娘，您放心！”夏明星拍着胸脯作保证。 李秀红才想起给他一个十块钱的红包，改口费。 夏明星道了谢，揣着红包，到李星星跟前一伸手，“星星，跟我走。” “美得你！”陈念恩推开他，“有我在，哪有你的事？该我背星星上车，你，一边儿去！” “我给星星穿鞋。”夏明星跟上。 李星星坐进吉普车后座，靠着芳嫂子又抱回车上的喜被，夏明星单膝跪地，给她穿上红皮鞋，将旧鞋塞到陈念恩手里。 婚鞋的新颖款式，漂亮颜色，又引来小媳妇大姑娘的无数羡慕。 嫁妆已经全部搬上车。 陪嫁的家具用品比较占地方，足占了三辆车，陪嫁箱和被褥等又占一车，剩下一车装的是朱圆圆和薛翠，还有没上车的奏乐人、接亲人、领头人。 两人想跟李星星一起坐吉普车来着，可夏明星不给机会。 他仗着自己动作灵活，呲溜一声坐进车，和李星星并肩而坐，冲她们笑得得意洋洋。 想揍他。 李星星抿嘴笑道：“小夏哥，你收敛一点。” 成为被暴揍的新郎，就惨了。 朱圆圆从来不是一个温柔人儿。 “星星，我今天太高兴了，无法收敛，收敛不住。”听到老李家的放炮声，夏明星连忙催促他哥：“哥，亲哥，咱们走啦！” 夏明启发动车子，上路。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夏明辉扭头道：“小叔，你娶媳妇，是不是特别高兴？” “当然，娶媳妇儿的高兴劲儿，是从心眼儿里透出来的，你现在不晓得，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夏明星侧身握着李星星的手，眉梢眼角一片温柔，“星星，我终于娶到你了。” “是的，小夏哥。”李星星笑盈盈地回应。 她太开心了，手作喇叭放在嘴边对打开的车窗大声道：“我们结婚啦！” 夏明星凑到窗前，跟着喊道：“对，我们结婚啦！” 声音传得好远，好远。 一道清脆、一道低沉浑厚，交织在一起，渐渐融为一体。 第0359章 自取其辱 相比老李家的枝繁叶茂，夏家的亲朋好友就太少了。 总共，没凑够二十桌。 里头甚至有夏父夏大娘和儿子们的同事、战友。 很热闹就是啦！ 不是谁都有机会使用吉普车和军卡前去迎亲，有自行车就已经很风光了。 林岚的母亲周翠萍和林父来得不早不晚，端坐堂屋，林母笑得又温柔又娴静，细声细气地说道：“亲家母，你们家老三真有排场，菜色的丰富且不说了，竟坐吉普车迎新娘子。想当初，你们家明启迎娶我们家小岚，只有几辆自行车，高下立见。” 有不知道内情，闻言便觉得夏家偏心。 太偏了。 夏明启可是老大呢，弟弟办婚事按道理不该超过哥哥。 一碗水端不平，兄弟妯娌之间容易生嫌隙。 真会找事！ 红眼病是家传的？ 夏大娘气在心里，笑容却格外灿烂，嗓门儿特别高：“亲家母呀，你不能怪我，谁叫我们家小三媳妇她嫁妆丰厚呢！我们给的聘金，人家一分不留，另外还有一大笔嫁妆！只去几辆自行车，我担心连一口陪嫁箱子都禁不动，何况她舅舅给打的一整套家具和八铺八盖、各种锅碗瓢盆。说实话，五辆军卡开过去，人得坐一辆，剩下四辆车我怕拉不完嫁妆。” 褚翠翠的父母早已听女儿说过李星星家世，他们虽然羡慕，但不至于像林家那样嫉妒。 女儿的妯娌有钱，对女儿可不是坏事儿。 有钱的人一般都大方，抠门是极少数，而且是因没钱才抠门。 因此，褚母故意跟夏大娘一唱一和：“我们住梧桐市梧桐街，早听说你那小儿媳妇的名气，两次上报纸，一次捐款几万美元，一次被沪上师范大学录取，真是有钱又有才。前儿我逛百货大楼，正好碰见她买嫁妆，哎哟喂，花起钱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记得她给明星买鞋，售货员问她要不要猪皮鞋，她直接要牛皮的，一双二十大几呢！” 夏大娘叹道：“没办法，谁叫小三命好呢？摊上一个才貌双全的媳妇，摊上一个实实在在大大方方的岳家。我们没给买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他们也不计较。” 参加过夏明启婚礼的人听完，再不觉得夏家偏心了。 在场的人谁不晓得，林家扣下大部分聘礼，只给林岚带回两口箱子，还是下聘的箱子，开箱时，箱子都没装满，一点不符合他们城市小业主的身份。 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一件没回来，更别说六百六十块钱的聘金了。 在大家异样的眼神儿中，林岚又羞又臊，原地跺了跺脚，“你们说小三的婚礼就说小三的婚礼，提我干嘛？我爹娘养我一场，容易吗？聘礼本来就是谢岳父母的养女之资，哪有要求人家带回来的？带回是情分，不带回也在理。” 气呼呼地转身就回房间，谁都叫她不出。 夏堂伯家的堂伯母顿时急了，“我听到喇叭声了，车队指不定马上就到家门口，你家老大媳妇不出来，谁抱喜被？” 第0360章 过门啦 虽说林岚和褚翠翠都是嫂子，但褚翠翠终究没过门，不算夏家妇。 抱喜被，讲究得很。 必须得新人的嫂子来抱，以示姑嫂、妯娌感情亲密。 夏大娘此时正在门口翘首遥望，闻言，眉眼一沉，“再去叫她。” “我去！”褚翠翠道。 林岚再糊涂，不能不顾全大局。 何况，谁给她委屈了？ 她娘不开口，没人当她娘是哑巴。 自取其辱，怪得了谁？ 褚翠翠刚进去，锣鼓声已近在咫尺，浩浩荡荡地车队停在家门口，迎亲的鞭炮开始噼里啪啦地放起来了，仍未见到林岚出来。 眼见夏明星先下车，又绕到另一边把李星星扶下来，大家发出巨大的赞叹声。 真好看！ 从来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一对新人。 夏明星倒罢了，穿着比较常见的白衬衫配黑西裤、黑皮鞋，他那张俊脸再好看也已经被大家看腻了，哪有他媳妇来得耳目一新。 红艳艳的裙子和高跟鞋，闪亮亮的红宝石首饰。 肤色雪白，容颜娇俏，美成了一朵花。 褚翠翠在夏大娘旁边说道：“大娘，星星是不是比认门那会儿更显得好看了？” “是！”夏大娘直接看呆了。 她一直喜欢长相好看的人，当年就是见夏父俊秀出众才英雄救美，然后把自己顺利地嫁到夏家，和夏父恩恩爱爱三四十年。 李星星和夏明星手拉着手，走到夏大娘和夏父跟前，“爹！娘！” 清清脆脆的声音把夏大娘唤回现实。 “哎，我的乖乖！”夏大娘笑得见牙不见眼，忙从兜里掏出红纸包的一张大黑十，和夏父掏出来的十块钱一起递给李星星。 改口费。 李星星想起初次见面就喊爹的行为，不禁笑出声，“谢谢爹，谢谢娘！” 夏大娘侧身，“来，咱们进屋。” 待夏明星和李星星进门，她扭头对堂嫂道：“嫂子，让侄媳妇来帮忙抱被。” 夏家大堂伯母点头，叫自己的儿媳妇。 旁人则盯着车上的嫁妆，“不卸下来吗？旧时候有晒嫁妆的风俗。” 夏大娘笑道：“新社会了，不能处处讲究旧风俗。小三的新房在市里，待会儿直接拉过去。再说，卸在这儿，也摆放不开呀！” 院里院外已铺设酒桌了。 从国营饭店借来的大圆桌，二十张一字摆开。 旁边灶台处传来浓郁的肉香味。 小丁性子活泼，手艺却学得很到家，现在是拿出了十八般武艺。 大堂伯母听了夏大娘的话，说道：“陪嫁箱子卸下来，你得给开箱钱。还有，长寿面放在哪个衣柜或者抽屉里了？快拿出来，晚上煮给小三两口子吃。” 当即就有小伙子爬上车斗，打开高低柜的抽屉，取出一把雪白的银丝面。 好些人爬上车斗，先把四只红箱子卸下来。 大家在下面，看得眼花缭乱。 震惊的样子和大李子村村民没区别。 褚翠翠拿出做嫂子的风范，招呼陪嫁的两位姑娘到西间屋里陪伴新娘，一边带路一边说道：“新房在市里，这里就简单收拾了一下，你们别嫌弃。” 薛翠笑道：“挺好的。” 门上贴着红对联，窗上糊着红窗花，里里外外，喜气洋洋。 第0361章 林母其人 虽然是夏明星和夏明明兄弟俩共同的房间，只是临时使用，但夏明星收拾得很干净。 墙面粉刷得雪白，贴着“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百年好合”等剪纸，床上全是新席子和新褥子，铺着大红床单，上有鸳鸯交颈图案。 织有百子千孙的缂丝面喜被码在床内侧，更显得满屋亮堂，寓意吉祥。 夏明星扶李星星就床而坐，“星星，你歇一会。” “小夏哥，你同样累了一天，我们一起休息。”李星星揪着他的袖口，眼波盈盈，深处全是夏明星的倒影。 宽大的裙摆张开，与红被单几乎融为一体，衬得佳人如坐花心。 眉眼明媚，长鬓如云，美得惑人。 夏明星心头火热。 他把这份火热往下摁了摁，“我得去招待客人，你有事叫我，我在院子里随时能听到你的呼唤。你那两位同学呢？让她们陪你。” 刚说完，褚翠翠就道：“来了，来了。” 朱圆圆和薛翠跟夏明星打声招呼，分坐李星星两畔，“夏同志，你有事就忙去。” 褚翠翠也道：“小三，有我在呢！” “麻烦二嫂了。” 人太多，没法亲媳妇一口，夏明星怀着一腔遗憾地离开房间。 等到晚上就好啦！ 褚翠翠想了想，跟着出去。 很快，屋里只剩姐妹仨。 朱圆圆坐不住，起身四处看了看：“没嫁错人，都很用心。” 和她堂姐的婚礼相比，真是天上地下。 明明条件挺好的，只在第一饭店随便摆两桌，算什么婚礼呀？ 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 偏偏，老爷子非常赞同，认为有无产阶级艰苦朴素的作风。 李星星得意洋洋：“我的眼光好，你羡慕不来！” “你放心，我早晚会找一个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朱圆圆不肯示弱，她摸摸自己圆润的脸，“不过，要等我大学毕业以后。我的学业比较重要，可不想因为家庭琐事而分心，你就是耳根子软，才会答应夏同志求婚。” 李星星不满：“我的耳根子才不软！我们的家务由小夏哥处理，不会影响我的学业。” 她结婚的原因是她希望有人给自己洗衣做饭，但她不说！ 朱圆圆真羡慕了。 褚翠翠端着一茶盘瓜子花生糖果和三杯红糖茶，“我刚出门，小三就准备好了让我端进来，你们喝口茶解解渴。” 朱圆圆和薛翠相继道谢，只喝茶，没吃东西。 她们条件不错，不至于馋得眼里冒火。 李星星抿一口红糖茶，发现自己进门以后始终没见到林岚，不觉问出了声。 褚翠翠撇撇嘴，小声道：“眼红你和小三的婚礼排场，大嫂的妈说了几句酸话被大娘呛回去，大嫂就生气躲在屋子里不愿意出来，该抱喜被的时候我叫她，没用！” 李星星当即道：“不稀罕！” 随即顺着房门，看向外间熙熙攘攘的人群，“哪个是她妈？” 自己有必要见见十三姥爷的前妻。 褚翠翠道：“你和小三进门时没注意吗？大马金刀似的那位就是，穿一身红底碎花的布拉吉，戴一对瓜皮绿的翡翠镯子。” 打扮得比小姑娘还鲜艳亮丽。 第0362章 现场打脸 出门敬酒时，李星星打眼瞧见了林母周翠萍。 毕竟，在别人婚礼上穿红裙子且大有喧宾夺主之势的人委实少见。 她坐在第二桌。 主桌是夏明星的舅舅舅妈、姨妈姨夫等人，次桌是夏家的两门亲家，即林岚的父母和褚翠翠的父母，由夏堂伯四兄弟作陪。 夏明启和夏明明虽是女婿，但作为主家，带着兄弟朋友们负责端酒上菜，并未入座。 满桌十个人，只林母一人衣着鲜艳，不显老。 兴许是无耻的女人心理强大，脸皮厚，会保养，林母皮肤细致，相貌端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十岁左右，不经意间撩动鬓发，翡翠镯子衬得皓腕如玉。 瓜皮绿并不是高档的翡翠。 颜色不纯正不均匀，绿中闪青，类似西瓜皮。 林母戴的一副镯子是半透明质地，水头不错，相比不透明的瓜皮绿，价值好一些，不知是不是她卷走十三姥爷继承自父母的物品之一。 李星星不想给她敬酒。 给三位舅舅、三位舅妈和两位姨妈、两位姨夫敬完酒，她停住脚步，“小夏哥。” 夏明星低头看她：“怎么了？” 李星星所在位置距离林父林母极近，她说的话清清楚楚落在次桌众人耳中：“敬酒是感谢宾客们对我们的祝贺，但有些人对我们的婚礼不满，我不想给她敬酒！” 干干脆脆，就这么任性！ 众人均是一呆。 夏父和夏大娘忙里忙外，此时并不在场。 有人赶紧碰了碰夏堂伯的胳膊，夏堂伯起身笑道：“小李，此话从何说起？” “就从现在说起呀，大堂伯，我只给喜欢我、对我和小夏哥婚礼持祝福心态的亲朋好友敬酒。”李星星歪着头，耳畔的红宝石坠子不断打秋千，目光轻轻掠过林父林母，“大嫂连喜被都不乐意抱，想来是不打算把我当妯娌，我直接敬二嫂的娘家人！” 她端起茶盘上的酒盅，走向褚父和褚母。 步伐轻盈，身姿婀娜，光明正大地忽略首位上放下筷子等他们敬酒的林父和林母，后者的脸色在第一时间就变了，铁青无比。 李星星冲褚父褚母笑道：“两位同志，请。”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她喜欢当场报回来，省得憋气。 人活在世就一辈子，何必委屈自己呢！ 褚父早就看不惯林家的所作所为，笑眯眯地接了酒，“别的话我不多说了，在这里祝你和小夏同志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谢谢您！”李星星又给褚母倒一杯酒。 褚母抿了一下，“小李同志，恭喜你和小夏同志，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李星星不害臊地道：“我们本来就是一对呀，天作之合。” 在林父林母恼怒的目光下，她轻启朱唇，笑吟吟地道：“别看我的嫁妆好似很丰厚，其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横幅。圆圆，翠翠，你们到车上取下来，揭开红布，让大家看看和小夏哥是不是天作之合。” 朱圆圆冲她竖起大拇指，立刻就叫一个小伙子帮忙把横幅抱进来。 红布一揭开，龙飞凤舞的“天作之合”四个字映入大家眼帘。 目光瞥见落款和印章，本来没在意的人立刻正襟危坐，林父和林母脸上的怒色几乎凝固在脸上，发不出来，褪不下去。 赶过来想给父母解围的林岚也呆住了。 第0363章 开箱 看清横幅的大字，夏明星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媳妇有这宝贝。 很快，他就欢喜起来。 横幅在手，谁敢对他们的婚事表示不满？ 李星星更坏，她格外认真地对大家道：“你们看，这位老人家认为我和小夏哥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我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祝福，所以，不喜欢我的人、不欢迎我的人、对我们婚礼感到不满的人，统统退散！统统退散！” 似林父林母这样的人，让她敬酒？ 想尿喝！ 夏堂伯手忙脚乱，掸了掸衣襟，冲夏明明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接过去摆到大堂！” 夏明明回过神，“来了，来了！” 小心翼翼地接了横幅，埋怨迎亲众人：“你们搬嫁妆的时候就没注意吗？竟然任由横幅在车上这么长时间不请下来。” 要是早见到，谁敢对这场婚礼说三道四？ 唾沫星子淹死他！ 捧着横幅的小伙子挠头道：“盖着红布，我们哪里晓得是宝贝？只在搬嫁妆的时候得到许多人的叮嘱，让我小心点儿。” 那么些贵重嫁妆，碰坏一件他都赔不起，只当这件更珍贵一些而已。 谁能想到呢？ 用吉普车和军卡迎亲的风头，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 夏父和夏大娘闻声赶过来，得知根由，又惊又喜，忙给二儿子开路，把横幅请进大堂，清理掉条案上的所有物品，只放横幅。 欣赏片刻，夏父和夏大娘才又出门。 李星星和夏明星已敬到第三桌了，他们便没说什么。 掺和啥呀？ 小儿媳妇都解决了。 林父和林母一开始就表现出对婚礼的不满，别怪小儿媳不给面子。 热脸贴冷屁股？搁谁都不愿意。 接下来的敬酒顺利无比。 大家吃得更香。 一桌菜三分天下，荤占其二。 梅干菜扣肉、豆芽肉丸炖粉条、菜干炖腊肉、土豆片炒香肠、红烧肉、九转肥肠、熟猪蹄、凉拌猪头肉、炖鸡、炒鸡杂，足足十个荤菜！ 素菜是麻婆豆腐、虎皮鸡蛋、凉拌藕片、酸辣土豆丝、香菇青菜、蒜泥茄子。 最后上桌的是甜汤、拔丝土豆和二合面馒头。 吃得大家无不满嘴流油，挺着肚子离开。 林父和林母却不是最早走的。 李星星颇为遗憾，以为他们会因生气而中途离席，结果人家愣是从头吃到尾，清清瘦瘦的两个人，胃口可不小。 光馒头，两人就吃四个，又吃那么多菜。 反正，李星星看到炖鸡的鸡腿被林父扯下来放到林母碗里了。 一点都没客气。 随着宾客接二连三地离开，婚礼到这，基本结束了。 朱圆圆和薛翠跟着告辞。 她们的自行车跟车来的，骑着就走。 仅剩一些近亲没有离开，男的帮忙收拾外间的锅碗瓢盆桌椅灶台，女的簇拥夏大娘进西间，正在低声说话的一对小儿女瞬间分开。 “开箱了，开箱了，婆婆快给开箱钱。”堂伯母开口笑道。 闻言，李星星抿嘴一笑，拉着夏明星站起身。 夏大娘爽快地掏出十块钱红包塞给李星星，“星星，来，拿着，然后打开箱子，让你这些没见识的大娘婶婶嫂子们长长见识。” 李星星笑道：“其实没什么，就一些生活用品。” 拿钥匙依次打开，亮出满满当当的衣物布料生活用品。 堂伯母当场就对夏大娘说：“难怪你说亲家大方，箱子满得都快溢出来了，别人真不能比，没法比，没法比。” 说的，自然是林岚。 见过两场婚礼的人纷纷点头。 堂伯母拿出箱子里的龙凤碗筷，交给儿媳妇：“小三两口子得回新房，长寿面不能等到晚上做，现在让厨子煮熟，叫清辉给他叔叔婶婶端过来。” 结果，林岚不让。 第0364章 精明小孩儿 林岚恨死李星星了。 她不思己过，只恨李星星不给自己面子，恨她让自己父母下不来台。 经此一事，必然成为大家的笑柄。 夏家长媳威严何存？ 见林岚拦住清辉，意欲伸手打掉他手中茶盘上的两碗长寿面，夏明启及时赶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疾言厉色：“林岚，你在做什么？” 回家这两日，他已清楚知晓林岚在小弟婚事上的所作所为。 以往因自己长期不在家，有愧于家庭，即便她开销大一些，夏明启也不跟她计较，但最近她做得太过分了，不复初见时的温柔娴静。 夏明启本打算在婚礼结束后好好跟她说的，谁知她竟等不及了。 只是不让夏明辉端长寿面吗？她是借机发作。 面对夏明启，林岚脸色一变，马上换了一副口气，“我不是担心咱儿子年纪小端不住茶盘吗？为免他不小心打破饭碗烫到自己，所以想自己来，也算是给小三两口子赔罪。” 夏明启淡淡地道：“长寿面该小辈端给新人，你是小辈？” 该抱喜被的时候拿乔不出门，现在端面赔罪？谁信呢！ 林岚听了，脸上青红交错。 夏清辉翻了个白眼，“爸，你们慢慢聊，我给小叔小婶送面，免得面坨了。真是的，拦着我挣钱！我可是有红包拿的，又不是白干活。” 绕开父母，径自进了西间，声音脆生生：“小叔小婶结婚快乐，长命百岁！” 李星星惊喜道：“小家伙嘴好甜！” “如果小叔肯天天做饭给我吃，我的嘴巴会更甜，抹了蜜的哟！”夏清辉活活泼泼的样子像极了夏明星，手捧茶盘把面送到他们跟前，“小婶，请。” 李星星早得到芳嫂子提点，递给他一个红包，包了一张崭新的大黑十。 拿起一碗面，她逗大侄子：“清辉，这张钱别乱花，你好好存着，将来会有惊喜哟！” 夏明辉咦了一声，眨巴眨巴眼，转手交给夏大娘，“奶，您听到了？小婶让我存着，您给我好好地收着，谁要都不给！” “没问题！”除了林岚，夏家没人会花小孩子的红包。 夏清辉叮嘱道：“尤其是我娘，不能给！” 夏大娘摸摸他的头，“知道了。” 混得连亲生儿子都不愿意亲近自己，林岚竟看不到听不到，满心满眼都是娘家，和夏明启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她说不过夏明启，一下子气晕了。 外面收拾东西的众人都呆了。 他们从头到尾听着嘞，夏明启一句重话都没说，只说让她收敛各种小心思，和家人好好相处，她就这么晕了。 有人觉得她是真娇弱，有人觉得她可能装晕。 夏明启吓一跳，急忙把她打横抱起，急匆匆地送往医院。 夏大娘听说这件事，暗道晦气！ “小三，星星，家里乱糟糟的，闹心，你们吃完面，就坐车去新房休息，带上我叫丁同志给你们做的几样精致饭菜，我得跟去医院看看，不能让你们大哥受林家人的指责。” 交代完，夏大娘就出门了。 大家面面相觑，“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林岚闹幺蛾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夏清辉忍不住叹一口气，“我的亲爸啊，可真倒霉！” 第0365章 新房 林岚的突然晕倒，并不影响李星星和夏明星的行动。 没怪她在自己婚礼上出事，已经很善良了。 吃完没滋没味但极有寓意的白水煮面和里面的白水荷包蛋，夏明星叫人把四口陪嫁箱子、喜被和横幅、饭菜一一搬上车，他们就别过夏父，谢过小丁等人，弃吉普车而登军用皮卡，携一帮兄弟，吹着下午的小风，前往新房。 路上，又风光了一把。 大红花没摘，谁都知道是迎亲的队伍。 用军卡拉嫁妆，世间少见。 追着看热闹的小孩子为数不少。 李星星看到，低声跟夏明星说了一句话，他便拿出一兜糖果，沿路见到人时便撒出去，喜得小孩子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新房到了，十多斤糖散没了。 夏明星的兄弟和司机个个孔武有力，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东西卸到新房并摆得整整齐齐。 李星星适时地开口道：“小夏哥，你下厨炒点菜，让各位同志吃完饭再回去。我们带回不少菜，娘给装了一筐馒头，再做几样热乎的就够了。” 人家从早忙到晚，不管晚饭，像啥样呀？ 反正李星星做不来。 夏明星挽起衣袖：“我做饭，你歇着。” 招呼一帮兄弟到厨房帮忙。 他这里，食材齐备。 众人都晓得他手艺非凡，平时很难吃到，闻言便欢呼一声，呼啦啦地跟上去了，心里却赞叹李星星比林岚大方，会做人。 厨房里叮叮当当一片忙碌，李星星则回新房，反锁上门。 穿一天高跟鞋，脚疼。 摘下红宝石项链和戒指、耳环，暂时收进箱中，换上淡蓝色的碎花布拉吉，李星星又打散发髻，扎一根鱼骨辫，辫稍绑着红缎带结。 出来洗了脸，宛如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薄薄的齐刘海覆盖额头，下面的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不休，灵气逼人。 她到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小夏哥，需要帮忙吗？” 夏明星回首：“一筐馒头不够这帮饿狼填肚子，我煮了两锅你以前给我的干面条，你把碗筷找出来拿到堂屋餐桌上，等一会饭菜就好了。” “遵命！” 一摞碗太高，李星星怕自己拿不稳，分两次进行。 碗筷拿到堂屋摆好，她东瞧瞧西看看，对自己和夏明星的新房充满莫大的好奇。 虽然比夏家少一间屋，但面积却大一点，目测有百来平方的样子，她的陪嫁家具搬进来按位置放好，竟一点都不觉得房间拥挤。 水泥地面，墙面刷得雪白，里里外外贴着大红的窗花、红对联、红双喜。 一团团喜气不断往外冒。 手指点着嘴唇，李星星觉得照片洗出来以后可以做两个相框挂在墙上。 他们可拍了不少照片，胶卷几乎用光。 在老李家拍，到夏家拍，没有比夏明启更忙的了，既要当司机，又要当大哥，又要兼职摄影师，回头得着重感谢他一番。 除了娶老婆的眼光不好，大哥真是有当大哥的样子。 夏明星进来道：“开饭了！” 端着一大盆面条放在八仙桌中间，后面的人跟上。 从夏家带来的饭菜和刚做的大盘鸡、酸辣土豆丝、青椒炒鸡蛋、蒜泥茄子等简单家常菜一一上桌，就是八把椅子不够用，他们算上新人一共十二人。 李星星笑道：“我不太饿，你们吃。” 吃的长寿面还没消化呢！ 夏明星给她盛一小碗面条，浇上鸡肉和汤汁，“再坐着吃一点。” 其他人，七个人坐，四个人站着。 夏明星就站在李星星旁边。 都是兄弟，性情爽朗，没人计较谁坐谁站的问题，有吃的就行啦！ 端起碗，拿起筷子，开动！ 所有饭菜被扫荡得干干净净。 他们吃完没一抹嘴就离开，而是洗完碗筷一一归置后才走。 偌大的新房，就只剩新人了。 第0366章 花烛 天没黑透，睡觉为时尚早。 夏明星很想猴急一番，但怕吓到李星星。 正准备委婉一点，忽然听到李星星欢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夏哥，我们快进屋，数钱钱！箱子里有好多钱！” “好！”数完钱，就可以这个那个了。 嘻嘻嘻! 想到那一幕，夏明星差点笑出了声，“我把门锁上，再点上龙凤烛。” 托人买来的龙凤烛，必须在床头点一夜，燃烧到尽。 没开灯，就着烛光，两人欢欢喜喜地打开箱子，抄底。 李秀红给的压箱钱、夏家给的聘金、夏明启给的见面礼、渣爹叫朱圆圆转交的钱、赵海云送的一万美元礼金以及李星星今儿收到的改口费、开箱钱都被翻出来了。 数钱最开心！ 坐在床上，钱铺一床，数啊数啊数，数到手软。 “美钞一万元，现金四千二百八十六元。”夏明星瞪大眼，激动，“发财了！” 李星星笑嘻嘻地拿出几个存折，“大头在这里！” 夏明星先看到自己的存折，里面的钱一分没动，另外一张存折在李星星名下，里面存了十万元整，定期。 “我的媳妇！”他惊叫。 虽然他父母跟他提过，说李星星的姑姑给她十万陪嫁，但没人当一回事。 就是不信！ 十万元，又不是小钱儿，他们老夏家最巅峰的时候也没有十万家产。 没想到李星星真的带来十万元。 突然觉得，软饭真香！ 李星星眉梢儿挑得极高，得意洋洋：“小夏哥，我养得起你？” 夏明星认真地点头：“虽然这笔钱够养很多人，但是星星，你只准养我一个，绝对不可以移情别恋，看上别的男同志！” “放心！小夏哥，你是最好看的，我的心头肉！”李星星拍拍他的胳膊。 想拍他肩膀的，坐着够不着，只能退而求其次。 感受到小手的柔软程度，夏明星眸色加深。 李星星犹不自知，挪动尊臀，挪到夏明星身边，挨着他，神神秘秘地道：“小夏哥，我还有一大笔私房钱，很大很大很大的一笔，你要讨好我哟！” “我现在就讨好你。”夏明星道。 李星星咦了一声，声音被吞到他的肚子里。 脑海化成一团浆糊，又似烟花在眼前爆炸，散发出绚丽的光彩，整个人晕陶陶的不知东南西北，只有一双手攀着夏明星的肩膀。 满床的钱太碍事了！ 夏明星单手抓床单把它们一兜，裹个疙瘩扔进张开的箱子里。 离他们最近的那一口。 很快，两个人就倒在床上，重叠在一起。 李星星忽然煞风景：“小夏哥，我没刷牙！” “没事，我也没刷。”一起。 李星星又质问道：“你怎么可以那么熟练？是不是找别人练习过？” “我是男人。”夏明星道。 “男人怎么了？我还是女人呢！”十八岁前，李星星就偷看过小黄书啦。 小黄书里描写得超唯美，为什么他们的就不一样呢？ 夏明星捉住她的小嘴，“男人天生无师自通。” “啊，你坏死了！” 抱怨渐渐消失于接触当中，烛光摇曳，映出鸳鸯一双。 第0367章 重生 新人正入洞房，醒来的林岚却两眼看四周。 眼光里先是茫然，逐渐化作清明。 简陋的病房，年轻的夏明启，还有脸色不是很好看的婆婆。 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又晕过去。 林岚满脸不敢置信。 她重生了？ 她回到四十年前，小叔子结婚那一日了？ 上辈子发生了同样的事。 她被夏明启的说教气晕，越发厌恶独守空房的寂寞，厌恶夏家对李星星的偏心，整天作天作地，更趁夏明启长期不在家的机会出轨他人。 谁叫夏家都围着李星星打转呢？ 有什么好东西，惦记着给她和夏明星寄去，就不让自己送往娘家。 夏明明和褚翠翠也向着李星星。 尤其是她的儿子夏明辉，天天一口一个我小叔我小婶，根本不把她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 自己爱上别人，他们得承担主要责任！ 对方长得不如夏明启，工资也比不上夏明启，但他不喜欢自己老婆，会一心讨好自己。 一句句，甜得齁死人。 花前月下，情浓无限。 偷偷地来往数年，恰逢夏明启被下放到偏远地区，林岚毅然和他解除婚姻关系。 她可不想受夏明启的拖累！ 丈夫不要了，儿子也不要了。 反正，他们心里只有李星星，没有自己。 结果说好同时离婚的男人却畏惧岳家的势力，不愿意离婚娶她，害得她没法见天日，加之对方在那十年里相当得势，自己只能忍气吞声。 唯一让她感觉安慰的是，夏明启没时间报复他们。 可是，就在林岚以为夏明启一辈子不会起复的时候，夏明启平反了，转业到地方，又在改革开放的浪潮里下海经商，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富豪！ 富到什么程度？ 深市基建工程，他占三分之一！ 而那时，林岚已经年老色衰，被出轨对象抛弃了。 更让她受打击的是，父母和弟弟对她出轨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她手里拿走许多好处，最后却翻脸不认人，说没她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儿\姐姐！ 一腔真心错付。 林岚流落街头，从市民扔掉的报纸上看到关于夏明启的报道，有比他小一二十岁的美丽娇妻，有阳光帅气继承家业的大儿子和娇美可爱小女儿，报道到最后，提及她这位比小老婆更美丽的前妻，只说她有眼无珠，命里没有跟夏明启同享富贵的福气！ 林岚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冻死在桥底的那一刻，她告诉自己，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出轨，一定不会离开夏明启，一定会善待自己的儿子。 情感动天，一闭眼，一睁眼，她竟然真的回到了过去。 回到四十年前，她和夏明启感情出现裂纹的时候！ 林岚激动得泪流满面。 夏大娘没好气地道：“哭哭哭！又哭哭啼啼！今儿是小三的大喜之日，你哭什么？家里上上下下，谁对不起你了？你和你娘家没面子，得怪自己不给自己做面子，怨老大怨我们干什么？小林，拜托你，做个人，” 林岚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娘，我知道错了，我一定和明启带着清辉好好过日子。娘家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夏大娘狐疑地看着她。 这话，能信？ 第0368章 妯娌见面 林岚下定决心改过自新，醒来后提出出院，没有为难婆婆和丈夫。 忍一时，收获的就是首富夫人。 林岚在路上柔声细语地跟夏明启道歉，回到家向儿子表示母爱，在父子俩满是怀疑的眼神儿里又给公婆端茶倒水，勤快地收拾屋子，送走忙完方告辞的亲朋好友，绝口不提自己的父母，完全没有替他们打抱不平的意思，在夏家人看来，竟是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 晕一下下就改好了？ 早知道，早让夏明启把她气晕啊！ 夏大娘听到二儿子的小声嘟囔，拍他脑袋一下，“夜深了，睡你的！九月一号开学，你明天不得到学校做准备工作？” 夏明明哎呀一声，“十点！” 再不睡，明天就起不来了。 一溜烟跑回房间，随即传来他气炸了的声音：“这个小三！喜被拿走就拿走，反正天气热，我用不着，可他居然把凉席卷走了。” 夏大娘把旧凉席给他送进去，“新席子铺新床，你啰嗦什么？” 本来就是夏明星买的，拿回新房是天经地义。 林岚在外间不作声，一手拉着丈夫，一手拉着儿子，回他们的房间展现她的温柔。 不用跟夏明明打交道。 一辈子都是教书匠，没有任何成就，几年后又被学生整得头破血流，在家失业数年。 让人厌恶的是，他和褚翠翠居然在夏明启的生意里占一股，什么事都不做，后半辈子住别墅、开豪车、珠宝华服不离身，全是沾夏明启的光！ 同样沾光的还有李星星和夏明星。 夫妻俩好吃懒做，花钱大手大脚，结婚时得到的那点钱，按照他们的花钱速度早就被挥霍得一干二净，可他们脸皮厚，仗着夏父夏大娘偏心，硬生生占据夏明启生意中60%的股份，作为启明星集团董事长的夏明启只有30%股份，一辈子都在替他们打工！ 反观夏明星和李星星，利用夏明启赚的钱，天天东游西逛，今儿爬山，明儿看极光，日子潇洒得不得了，李星星更是千万翡翠不离身。 光是价值几千万的翡翠，她就有很多套！ 甚至，不乏帝王绿。 什么粉钻、蓝钻、鸽血红、祖母绿等名贵珠宝，从来没重过样。 怎么来的？还不是花夏明启辛辛苦苦挣的钱。 没钱，她买屁呀！ 以至于次日见到夏明星和李星星，林岚的表情有些微扭曲。 她想和夏明启好好地过日子，急需修补和婆家的关系，但一想到夏明启被占去的天大便宜，她又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和嫉妒。 尤其是对李星星。 她太好命了！ 一辈子就没吃过苦。 她到沪上求学，夏明星跟到沪上。 她被派遣到北大荒执教，躲过知识分子受到的冲击，夏明星跟到北大荒。 改革开放后，毛遂自荐跑到深市大学当教授，夏明星跟到深市。 四十年后，不顾校方挽留，麻溜儿地退休回家，细腻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和现在没有太大变化，就是成熟了一些，显得更优雅更出众。 这样不劳而获的人，让他们这些努力奋斗的人情何以堪？ 第0369章 奇怪的大嫂 没人注意到林岚奇奇怪怪的神色。 对于她的行为，大家持观望的态度。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她是不是因为夏明启在家才装样子。 不是没发生过。 夏明启离开后，立刻原形毕露。 夏明星和李星星不知林岚醒来后发生的事情，他们很客气地问了一句：“大嫂昨天突然晕倒，吓煞人也，现在好了吗？” 林岚硬是摁下心中的不满，温柔地笑道：“我没事，一时闭气，醒来就好了。” “那就好！”李星星对此不感兴趣，冲夏清辉招招手，晃晃手里精致的藤篮，“变变变变变，看我能给你变出什么样的早餐！” 刷的一声，掀开白纱布，粢饭团显露人前，码得整整齐齐。 “家里没肉啦，小夏哥就做了饭团子，特别特别好吃的饭团子。”李星星派发给大家，冲夏大娘撒娇：“娘，有没有多余的稀饭给我和小夏哥？” 见到漂亮的儿媳妇，夏大娘心情大好，“特地熬了红枣小米粥，管够！” 使唤夏明星：“愣着干啥？给你媳妇儿盛饭去！” 夏明星很快盛了饭，一手端一碗，一碗放在自己和李星星跟前，另一碗正准备放到自己跟前，夏明启伸手来拿。 他机灵地闪过，不满道：“大哥，你又不是没手，不能自己盛？” 夏明启虎着脸：“我是你大哥！” “大哥算什么？我连爹娘的饭都没给盛，你的面子能大过他们老人家？”夏明星冲他扮个鬼脸，就着碗沿喝一大口粥，“我吃过了！” 夏明启指着他，“放心，我不嫌弃你！” 在部队里，什么没吃过？ 野外生存的时候，树皮草根虫子全是食物。 李星星却是嘻嘻一笑：“大哥，你这样不卫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回护之心十分明显。 林岚及时表现：“明启，你吃饭团，我给你盛饭。” 不仅给夏明启、夏清辉父子俩各盛一碗稀饭，还给夏父、夏大娘盛饭，连夏明明都有份，吓得他半天不敢端起饭碗。 他这位大嫂，中邪了？ 以前可没这么勤快，都是夏大娘发一句话，她做一件事，从来不主动。 也有例外，吃肉的时候十分积极。 瞅瞅饭碗，夏明明担心林岚吐了唾沫在里面，眼珠子一转，端起来放到夏明启跟前，“大哥，您胃口大，大嫂盛的饭我消受不起，转而孝敬您，我吃饭团子就行！” 林岚差点气死！ 不识好人心，难怪一辈子碌碌无为只会靠哥哥！ 夏父并不在乎儿子之间的吵吵闹闹，那是他们表达兄弟情的一种方式，如今只关心夏明星和李星星的打算：“你们几时启程？” 夏明星正色道：“回门之后就出发，提前到沪，做好准备。” 夏父嗯了一声，“星星的学习，我不担心，倒是你的工作，有把握吗？光电话里的口头承诺，又没办手续。现在的工作岗位十分稀缺，何况是饭店里的，那是一块大肥肉，人人盯着，忽然被你一口吞掉，岂不是惹了众怒？工作落实不下，你就不能在沪上久留。” 夏明星依旧自信：“放心，您儿子我饿不着！” “对，有我哩，我有钱！”李星星说得夏大娘笑眯了眼睛。 再不用担心小儿子啦！ 第370章 意外的消息 饭桌上，夏明启向大家说出回部队的话。 不年不节，假期本来就有限。 林岚有上辈子的记忆，脸上没有半点意外。 上辈子，他这一走就是一整年，除了按时寄钱寄东西，没别的信息。 不然，她不会被别人的甜言蜜语所惑。 这辈子不一样了，她耐得住寂寞，首富夫人非她莫属。 听到儿子的话，夏大娘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么快？没在家里待两天。” “晚上的车票。”夏明启吃了一个粢饭团，又吃一个粢饭团，“家里还有喜糖吗？我下午把吉普车还给人家，总得给点喜糖意思意思。” 夏清辉跟着学舌：“意思意思，意思意思！” 夏大娘忙道：“一条烟、两斤大白兔奶糖，全是小三自己准备的，那五辆卡车的司机也是一样待遇，油钱是咱们掏的。” 不占国家一点便宜，免得外人说嘴。 夏明启看向小弟，“不错啊，怪有钱的，光散出的糖果有百八十斤了。” “一辈子结一次婚，当然得热闹热闹。”夏明星端起李星星的剩饭一口喝完，眼里闪着调皮的笑意，“你们放心，我和星星是咱们家最有钱的小两口，不会因此而穷。” 李星星点头赞同：“我很有钱！” 林岚心中一动。 公婆好像把婚宴收的礼金给他们了。 刚想到这里，就听夏大娘说道：“一共收了一百六十三块钱的礼金，还有七十五斤的粮票和三四十斤各色杂粮面，粮食不给你们了，礼金和粮票待会儿拿回去，找人把粮票换成全国粮票，带去沪上用。” 李星星不明白：“送礼还有送粮票粮食的吗？” 头一回听说，真新鲜。 夏大娘闻言便知她没经验，莞尔道：“粮食何等珍贵，有体面的人不愿意白吃白喝，上门作客均是自带粮食或者粮票，坐席就更不用说了。” 主家办一次酒席用尽所有粮食，接下来该如何生活？ 所以，夏家并未拒绝顾客们的粮食和粮票。 虽然他们办酒席的食材都是夏明星弄来的，不影响大家的口粮，但不能告诉人，不如直接收下，如果对方遇到困难，再帮一把就是。 李星星了然，“娘，真的全给我们？” “你们大哥结婚收的礼金给他们了，将来你们二哥的礼金也给他和翠翠。”夏大娘的意思很清楚，没有不公平，“礼单一并给你们收着，将来人家办红白喜事，你们得去上礼。” 成家了，就得负责人情往来。 李星星点点头：“没问题！该我们去的时候，爹娘就提醒我们一声。” 有来有往才能长长久久嘛！ 她冲夏明星笑得灿烂无比：“小夏哥，小夏哥，我们又发财啦！我估摸着，娘家那边收的礼金也会给我们，尤其是姑姑上的礼金。” 一万元呢，老李家肯定不会留下。 林岚忽然道：“你姑姑，是大资本家赵海云的妹妹蓝玉吗？” 李星星脸上变色：“你说什么？你说我姑姑是赵海云的妹妹？你听谁说的？我可从来没在你们面前提过姑姑的事。”</p> 第371章 泄露天机 赵海云和蓝玉是兄妹，意味什么，没人比李星星更清楚了。 如果是真的，那么赵海云很有可能就是李浩。 爷爷生死未卜的儿子李浩。 会是真的吗？ 他分明姓赵，知道自己是梧桐市人，他说过自己仰望爷爷，唯独没说自己姓李。 林岚虽有四十年的经历，但智商没有增长，她不明白李星星的惊诧来源于何处，脱口说道：“赵海云和蓝玉不就是你爷爷红顶商人李峥嵘的儿子和女儿吗？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你们的关系会那么好？他们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上辈子，蓝玉的遗产全部留给李星星了。 多少人羡慕她？数都数不清。 那时，才有报道披露蓝玉和赵海云曲折离奇的家世，以及和李星星的关系。 在他们的人生中，李星星占据二十年的篇幅。 他们挺过了十年，熬到了改革开放，成为经济特区的第一批投机者，赚得盆满钵满。 不愧是亲兄妹，头脑一等一的精明。 因此，夏明星和李星星后来的富裕生活除了靠夏明启辛苦赚钱，就是靠蓝玉的遗产，还有百岁大亨赵海云时不时的补贴。 赵海云对李星星好得让亲生儿女羡慕。 林岚重生那一年，是千禧年，赵海云整整一百岁，在沪上举办的寿宴堪称名流云集，声震商圈，不久以后，他于某国际拍卖会秋拍上豪掷上亿美元拍得一颗全美巨钻，镶一条项链送给李星星做生日礼物，成立李氏家族信托基金，李星星和他的子女一样，每个月可以领取两百万的零花钱，额外可以申请创业基金、教育基金等等。 李星星哪里晓得林岚想到几十年后的事，她只为林岚的消息来源感到震惊。 关于蓝玉是李峥嵘之女，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她从何得知？ 而且，口气十分肯定。 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首先得打听清楚话中真伪。 压下心中澎湃的一股激动，想立刻见到赵海云的迫切，李星星眯着眼儿笑道：“好奇怪哦，大嫂你居然什么都知道。” 林岚轻哼：“那当然！” 她知道三年困难、十年浩劫，她知道高考时间，她知道改革开放，她知道三十来年后的下岗潮，因为褚翠翠就是其中之一。 她引以为傲的缫丝厂工作，没啦！ 看着林岚眉梢眼角的优越感，李星星更加疑惑了。 她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黑亮的眼睛，不管林岚是从何得知，总有一天会路出马脚，为今之计就是赶紧处理眼前诸事，到上海找赵海云。 找到正主，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机灵的李星星开口道：“小夏哥，我们先打包一些被褥衣服寄出去吧，免得到跟前又手忙脚乱，耽误时间。” “不行。”夏明星道。 李星星的眉毛揪在一起，“怎么就不行啦？” 夏明星笑道：“我们先把结婚证领了！之前没有好日子，就我们结婚是良辰吉日，我就没提领证的事儿，现在可以啦！” 不料，夏大娘泼他冷水：“今天忌结婚领证，明天后天一样，九月三号才行。” 夏明星哀怨极了：“三号？早着呢！” 李星星拍拍他的胳膊，“我们可以忙别的呀，领完证再出发，不耽误。先把相片洗出来，再收拾行李，相片上的我们一定是最美哒！” 好期待呀！</p> 第372章 新婚燕尔 洗照片，把胶卷送到照相馆即可。 李星星付了不少钱，委托师傅给他们每份多洗几张，定期来取。 不是夏明星不想掏钱，而是他没钱啦！ 一场婚礼，花光了。 第一饭店代为订购的菜肉费用还得用工资结算。 至于夏家收的礼金和粮票，被夏大娘直接交到李星星手里，所以夏明星负责背着帆布挎包，李星星负责从里面掏钱，相当的心甘情愿！ “小夏哥，给！”出了照相馆，李星星从包里掏一卷钞票和粮票给他。 她笑盈盈：“男人身上不能没钱。” 碰到朋友，想请客吃饭却囊中羞涩，不好看啦！ 夏明星接了：“星星，你真好！” “我当然好！在经济方面，我不会卡得很严，你有需要就跟我说，我说养你就真的养你一辈子，不骗你！”李星星眉眼弯弯如月，一点不知谦虚为何物。 两人往前走，找到附近的粮管所，把本地粮票换成全国粮票。 黑市有相关交易，官方当然有，按比例兑换而已。 走出粮管所，李星星开始心不在蔫。 “想什么？”夏明星问道。 “我在想，大嫂她怎么知道姑姑是爷爷的女儿，甚至说赵同志是爷爷的儿子！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小夏哥，我特别震惊！” 夏明星沉吟片刻：“今天的大嫂，是有点奇怪。” 眼神儿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一时形容不上来。 一句话，比他娘都显得沧桑。 不知道他大哥有没有发现。 他装好兑换出来的全国粮票，“别想了，咱们到沪上见到赵同志就晓得真假了，反正爷爷子女的身份又不是见不得人。接下来该干什么？回家收拾被褥衣服。” 收拾收拾，就不小心擦枪走火，白昼宣淫了。 咳咳！ 李星星累得手指不想动弹，一脚踹到夏明星身上，“你吃饱了，怪滋润的，我可是饿着肚子呢！快去做饭。” 几点了都！ 夏明星一脸餍足，亲亲她香汗淋漓的脸蛋：“做腊肉饭好不好？咱们还有点腊肉、香肠和火腿，争取在出发前把它们吃光光！” “行叭！你快去做！”再不吃就饿死啦！ 夏明星起身下床，就着明亮的光线，李星星突然一愣，“你站住！” 夏明星扭头：“怎么了？” 李星星拥着被单坐起，手指他肩背：“很多伤疤！” 夜晚看不清，没注意到。 现在仔细看看，有弹孔，有刀疤，疤痕凸起，很是狰狞。 夏明星转过身来，李星星发现他的胸前也有不少同样的疤痕，他低头看了看，赶紧套上海魂衫，“星星，是不是吓到你了？” 李星星心疼极了：“是从军时留下的吗？” 夏明星轻轻嗯了一声，却没说自己出任务是九死一生，光养伤就养了半年，因身体不适合继续作战，便直接退伍回家，找份清闲的工作。 李星星叫他到跟前，掀开海魂衫用小手摸摸，“你不是说你怕死，当的是炊事员吗？” 敢情是哄她的。 夏明星拉着她的小手捏一捏，“没骗你，一开始就是炊事员，不过后来技不如人，就接受训练，接了一些出外的任务。都过去了，不要多想，我去拿结婚礼物给你当弹珠玩。” 跟李星星交代过的，昨天忙于洞房，就、就忘啦！</p> 第374章 急切 事关居住安全问题，担心李大柱阳奉阴违，下午回到梧桐市，李星星和夏明星直接找到砖瓦厂经理，给老李家订购一批上好的砖瓦水泥，又加钱委托他们送到大李子村。 够盖三间堂屋、四间偏房，再修一个门楼和一圈院墙。 谁都晓得李星星有钱，她就不遮掩了。 花在明处，让人知道她的钱在快速消耗中。 大家不仅知道她有钱，更知道她有一幅“天作之合”的题字，一般人有这样的待遇吗？别说砖瓦厂经理和夏明星相熟，就是没关系，也不会拒绝他们的请求。 甚至，对自己未能亲自道贺而感到遗憾。 谢过砖瓦厂经理，李星星和夏明星回洋房收拾行李。 李星星家常穿的衣裳鞋袜都没当作陪嫁跟到夏家，所以李秀红才提醒他们，只许带秋装和冬装各三五套，鞋子三五双。 等到过年，他们就该回来了。 可，精简再精简，仍旧收拾出三四个行李包、五六床被褥。 蓝玉直接道：“我在沪上有几个朋友，能搞到侨汇券，缺什么就找他们帮忙。” “我有一万美金现钞，赵海云同志借钱给的新婚贺礼。”李星星深深地看了蓝玉一眼又一眼，别说，他们俩性子倒是像得很。 尤其是出手阔绰的性格。 蓝玉摸摸自己的脸蛋，“我脸上长什么了吗？你老盯着我。” 李星星轻声道：“浩伯伯可能有下落了。” 想了想，觉得自己需要跟她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太突然。 “浩伯伯？”蓝玉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的哥哥叫李浩，不禁又惊又喜，“你说，你找到他了？真的假的？他人在哪儿？” “他在沪上，等我确定了再通知你。”李星星道。 蓝玉闻言便道：“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早点出发呀！” 找到哥哥，她就又有亲人了。 夏明星急忙插口：“我们定在三号领结婚证、取照片，中间还得到第一饭店结算工资，今天才一号，您急什么？没有结婚证，我们到沪上就没办法办理住宿。” 结婚证，很重要。 蓝玉气道：“不能提前领证吗？之前为啥不先领证？现在才说。” “因为三号才是良辰吉日呀！”李星星笑嘻嘻地给她顺了顺气，“您真的不用着急，认亲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得先确定他的身份不是？从别人嘴里得到的消息，未经确认就贸然找他相认，人家以为咱们疯了。” 蓝玉神色缓和，“你们尽快确认，确认他真的是，立刻给我打电话，我买票去沪上。电报太慢了，我把我所在的图书馆电话留给你。” “行，没问题！”李星星道。 她真是小看蓝玉的急切了。 自从得到这个消息，趁自己和夏明星住在梧桐街，蓝玉天天催他们领结婚证、买火车票，见他们不急不躁，她自个儿掏腰包托人给弄了三号的五张高级软卧。 李星星、夏明星、陈念恩和李大柱、李云生。 上午十点左右的火车。 一大早，她使劲敲李星星的卧室门，“不是说今天领结婚证吗？星星，你们俩别再睡到日上三竿啦！快起来，起来梳妆打扮！” 李星星抱着毛巾被满床打滚：“我就不该告诉她！” 夏明星笑：“后悔也来不及了。”</p> 第375章 结婚证 李星星和夏明星起床下楼，才六点钟。 “太早了！”李星星痛苦地道。 蓝玉振振有词：“洗脸刷牙不要时间？梳妆打扮不要时间？天天起床最后一名，吃饭第一名，等你们吃完，人家都该下班了。” 李星星伸了伸舌头。 夏明星摸摸她的头发，“你洗脸刷牙，我到厨房做饭。” “不用，你们赶紧洗漱，马上就吃饭。”陈念恩端着一筐葱油花卷和葱油饼进来，“娘四五点就起来给咱们做饭了，还有路上的干粮。” 李星星脱口道：“忙啥呀？火车上有吃的卖。” 国营的天下，价格不比外面的贵。 用料、味道都很实在。 陈念恩笑了笑，“娘的一片心意。咱们今儿都走了，她心里不得劲儿！我叫两个舅舅起床吃饭，你们该干啥就干啥去！” 李星星嗯了一声，和夏明星迅速地刷牙洗脸。 刚收拾好，早饭上桌。 李星星咦了一声：“饺子！大早上吃饺子？” 李秀红递两双筷子给她和夏明星，“出门的饺子进门的面，这一顿是你们出远门前的最后一顿饭，趁热吃。” “什么馅儿的？”李星星挟起一个捏出花边的饺子。 “腊肉馅儿。”李秀红道。 李星星已咬了一口，咸咸的腊肉已经被剁成了肉末儿，满口香，“好吃！” “喜欢就多吃一点儿。”李秀红说完，又问夏明星：“领完证，你们要不要回松花县一趟？还有什么事需要办理？得提前一个小时去火车站。” 夏明星喝一口大米粥，“不回，我爹感性，我和大哥出门从来都是不辞而别。领完证去拿照片，我们带走几张，剩下的您看着给两家分分，我们就不送了。别的事，昨天到第一饭店结算过工资，顺便开了证明，星星，你有什么事情没办吗？” 李星星想了想：“没有。” 在婚礼前，欠刘老太、蓝玉和金老太亲戚的粮食油肉均已默默给付，压根没机会查看金老太亲戚是否在地窖中留了财物给她。 开机密码、不对，储藏间打开地下一层密室的方法也告诉李秀红和蓝玉了。 又托李秀红把整理出来的药材送交到夏大娘手里。 其他的，很抱歉，她脑容量有限，若有想不到的，以后再说啦！ 于是，他们饭后直奔民政局。 李星星从来没见过如此简陋的民政局，工作人员十分清闲，喝茶看报纸，来领证的新人也不需要排队，随到随办。 交上两人户口本和所在街道证明或者单位证明，得到的竟是粉红色奖状！ 背面是粉红底色，左边是国徽，国徽下面是“结婚证书”四个繁体字，右边是红字，内容居然是婚姻法！ 正面就漂亮了。 一圈繁花似锦，属于“奖状”字样的位置写的是“结婚证”，下面的内容更简单。 “夏明星，男，二十六岁”和“李星星，女，十八岁”是并排的，手写，后面是印刷体内容：“自愿结婚，经审查符合婚姻法中关于结婚的规定，特发此证”。 右下角是填写日期和“梧桐市人民政府印”的大红章子。 夏明星将之对折，小心翼翼地收进挎包，“到了沪上，租好咱们的房子，我就请人镶几个相框，除了照片，就装结婚证，挂在墙上。” 李星星拼命点头赞同：“想法棒极了！” 一进门，谁都能看到。 他们是合法夫妻！</p> 第376章 被赶上车 出了民政局，合法小夫妻悄悄地手拉着手，到照相馆取回他们冲洗的一大袋子照片，结果没进家门就被堆在门口的行李惊呆。 李大柱、李云生和陈念恩一脸苦笑。 站在李秀红旁边的蓝玉则找好了理由：“时间紧急，你们没事就别进家门了，直接奔火车站，我和秀红特地请假送你们，是不是特别体贴？” 李星星有气无力：“好体贴！” “我就说嘛！星星一定很理解。”蓝玉沾沾自喜，然后拿出一本薄薄的书，“你爷爷画的那些画像我都夹在里面了，借你带去，好辨认那人的真假，以那人年轻时的照片作为证据才行，回来再把画像还我。” 就是李峥嵘亲笔绘制的家人肖像。 和蓝玉相认后，不待李星星开口相送，蓝玉就索了去，作为珍藏，因为她对父母的印象只能来源于这些画像。 又叮嘱道：“好好保存，别弄坏了。” 李星星收进皮包里，自己背着，“不管是不是，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您。娘，来吧照片分一分，我们带一些走，再把我们新房的钥匙给你一把，你闲了就去帮我们打扫一下，再把横幅搬回咱们家挂在中堂。” 差点给忘了，幸亏临行前想起来。 李秀红嗯了一声，接下钥匙。 蓝玉则道：“走吧！” 四个大男人扛着没有寄去沪上的大包小包，加上李星星，一行人被赶上公交车。 下了公交车，又被赶进火车站。 久等一个小时后，又被赶上刚进站的火车。 始作俑者：蓝玉！ 随着火车的鸣笛声响起，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两张面孔，李星星坐回软卧下铺的座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们真是太难太难了！” 赶鸭子上架，说的就是他们。 蓝玉的能量不小，普通人接触不到的高级软卧票一买就是五张，陈念恩和别人住一间，李大柱和李云生一间，恰在李星星和夏明星的左右隔壁。 此时的火车速度超慢，需要一天一夜才能抵达沪上。 而且，他们坐的是特快列车。 怎么打发漫长的时间呢？ 不是大资本家，不能打牌，不能打麻将。 李星星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夏哥，我们来嗑瓜子吧！” 面对面，消磨时间。 夏明星却神奇地掏出几本旧书，“我托人找了沪上师范大学的课本和讲义，去年的，和今年的应该没有差别。咱们来预习功课，等开学后你就很容易上手。” “高考才结束，就不能让我歇歇吗？”李星星趴在桌子上，满脸抗拒。 她讨厌学习！ 夏明星摸摸下巴，收回书，“咱先不看书，我陪你嗑瓜子。” 自觉赢了的李星星瞬间高兴起来。 你一把，我一把，咔嚓咔嚓！ 高级软卧车厢的列车员来送热水时，认出李星星，和外国人聊天流畅的年轻男孩子实在太少见，给她的印象很深。 “李同志，你又去沪上呀？”她问道。 李星星笑眯眯地点头，“上学！我考到沪上的大学了！” 列车员闻言，忙道：“大学生啊！真厉害。恭喜，恭喜，毕业就端铁饭碗，国家直接分配，不用自己辛苦找工作，比我们强多了，我好不容易才通过招聘当上列车员。” “谢谢。”李星星抓一把奶糖给她，“我也结婚了。” 看看夏明星，列车员又是一惊：“真是双喜临门呀，更得恭喜了。” 吃人嘴软，她跟李星星透露了一个小消息：“有一批茅台酒，你们要吗？飞天牌，出口转内销，没毛病，我可以给你们六瓶。” “必须要啊！” 只要是赚钱的投资，李星星都喜欢。</p> 第377章 潜移默化 不是天生的商业奇才，人又懒到骨子里不想奋斗，李星星只能以小博大。 好在，她了解几十年后的行情。 她甚至做好买股票的准备了。 根据老爷子留下的股市相关书籍，步入九十年代，年赚一亿不是梦！ 先炒股，再买房，主要精力放在古玩字画和珠宝的投资上。 李星星想得很美。 把六瓶茅台分别塞进装衣服被褥的行李包中以防碎裂，她美滋滋地向夏明星传授自己的投资理念：“越是少见的精品，以后它就越值钱，就跟古玩似的，好多画家生前不得志，死后百十年，没新的现世，经人一追捧，作品就值钱了。咱们存茅台，就是存钱养老。” 夏明星失笑：“化新酒为陈酿。不过，咱们还年轻，你就想到养老了？” 李星星以眼瞪他：“难道你不想和我白头偕老？” 回答不好，罪过大了。 夏明星忙道：“我恨不得和你生生世世白头偕老！” “这才差不多。”李星星高兴了，接着说出自己的理由，“我们国家不断发展，平均寿命一个劲地提高，早晚经济腾飞，物价膨胀，年轻人的压力越来越大，到时候，养活自己都是问题，哪里顾得上养老人？所以，为了不给小孩们增加负担，小夏哥，咱们得提前打算！” 夏明星点头：“没问题，咱们家由你做主，你指东，我绝不往西！” 就差举手发誓了。 李星星眼睛闪亮：“沪上是个好地方，遍地都是宝贝，我上次从古玩市场买一大批古玩字画带回家，以后就是咱们生活的本钱。” 夏明星心中一动。 话说，妻子的想法不是不可行。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看来你对咱们国家的发展很有信心！”他如此说道。 “当然！”李星星的口气十分干脆，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国家的发展了，更别说她向国家捐献的许多科技资料，必然不是没用。 她坐到夏明星身边，挨着他，贼眉鼠眼地道：“到了沪上，咱们就少买点吃的穿的和用的，反正结婚时得了一大堆衣服鞋子很够穿，再买新的容易让人嫉妒了，把这笔开支节省下来，悄摸摸地收购古玩字画，囤个三五十年，坐等升值！” 夏明星忍住笑：“古玩字画想买就买，吃的穿的不能委屈你。” “钱花在吃穿方面，买古玩字画的钱就少了呀！”李星星说得格外认真，“吃的下肚就没了，穿的很快就旧了，只有古玩字画越旧它越值钱。” “小财迷！”夏明星刮了刮她的鼻子，提醒道：“别忘了咱们有积蓄，用不着你节衣缩食。何况，我上班后有工资，按照常理来说足够咱们两个人的生活开支了。所以，该吃吃，该喝喝，该买买，别在生活上亏待自己。” “对呀，咱们有钱！光结婚就收了快一万五和一万美钞。”李星星一时没想到，迅速活泼起来，眼儿弯成月牙，“咱们的日子咋那么有奔头咧！” 夏明星眉头舒展：“有奔头不好吗？” “好，好极了！”足以消除回到六十年代的种种不便利。 发财的机会大呀！</p> 第378章 侨汇券 揣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们任由火车把自己送到沪上。 下车时为第二天的上午十一点钟，晚点约半个小时。 一行人乘坐有轨电车，直接入住陈念恩单位的招待所，开了两间房。 方便陈念恩下午上班。 他这个月只能请三天半的假，极为顺利地赶在中午前抵达，甚至有时间陪同舅舅和妹妹妹夫到附近的国营饭店解决午饭。 下午，他上班。 李大柱和李云生不敢闲着，他们拿着户口本和各项证明到银行兑换美元，再到华侨商店转转，打听购买拖拉机的渠道，而李星星和夏明星则悠闲地先回招待所。 爱美的人非常注重形象。 反锁门窗，拿毛巾被当窗帘遮挡门窗，热水兑凉水，相互擦擦身，换上干净的衣服。 小两口清清爽爽地逛街去也。 工作？ 报到？ 不着急，不着急！ 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拜访赵海云。 夏明星清楚妻子的心事，主动提出来的。 拜访，不能没有礼物呀！ 先到银行兑换一千美元，按汇率，拿到两千多RMB和同等面额的侨汇券。 工作人员给予善意的提醒：“你们可以到华侨商店用，可以送人，可以交换，唯独不能进行买卖，不要轻信华侨商店门口的打桩模子。” 李星星不解：“什么是打桩模子？” 不懂，很不懂。 “就是倒卖票证的票贩子！”工作人员解释道。 李星星恍然大悟。 黄牛啊！ 六七十年代的确是黄牛猖狂的时期。 她好奇地问道：“我听人说什么华侨商店入场证，需要吗？” 记不清华侨商店入场证是哪一年出现的，必须问清楚。 “那倒不用，没这项政策。” 听了工作人员的话，李星星顿时明白这玩意儿是后来出现的了。 仔细观察手里的侨汇券。 最大面额是一百元，竖着的中间部位上方标有“沪上市侨汇商品供应证”的字样，下面是面额和发行单位、发行时间、有效期等，盖着好几个圆章子，两侧和下方则印着粮食、食用油、棉布、黄豆等副券以及面额，十分复杂的样子。 工作人员又道：“副券得由柜台售货员剪下来，个人剪下无效。” 李星星表示受教，“谢谢提醒！” 高高兴兴地逛华侨商店。 “我在沪上求学时，没有华侨商店。”夏明星说道。 李星星眨眨眼：“最近几年才有的呀！” 好像是五五年，保护侨汇政策进行不过五年左右。 甭看华侨商店的服务员同样高傲，但没友谊商店门童那种拒绝国人进入的派头，毕竟有侨汇券的多是侨胞，来源于海外亲友的汇款。 友谊商店对外，看在友谊的份上，来吧，花点小钱钱。 华侨商店对内，大家都是同一个老祖宗，来吧，花点小钱钱。 追根究底，就是国家急需外汇储备，想尽办法地让大家使用外汇，给有外汇的人民群众提供大量的物资供应。 凡是友谊商店有的，华侨商店里基本齐备。 甚至，有更多的进口商品。 高档化妆品、高档皮包皮鞋、电吹风、电冰箱、洗衣机、自行车…… 还有工艺品柜台、金银首饰柜台、服装柜台、烟酒柜台、布料柜台、副食品柜台…… 商品真是应有尽有，令人目眩神夺。</p> 第379章 花钱的快乐 虽然进过燕京的外国友人服务部和沪上的友谊商店，但那是对外国人服务的，李星星作为一个翻译，亦不能十分尽兴，此时就不一样了。 进入购物天堂，眼睛都看不过来。 没办法，乡下人进城。 听到李星星的自嘲，夏明星不禁莞尔：“你若是没见识的乡下人，谁敢自诩城里人？我看，就是城里人也没有你的好看和气质。” 眉梢眼角的朝气蓬勃，格外地吸引他！ 李星星被他夸得飘飘然了。 在看到柜台摆的商品，迅速脚踏实地，“咦！沪上牌手表比百货商店里便宜二十块钱！” 售货员热情地道：“不然怎么说侨汇券就是钱呢？在这里，很多商品比外面便宜，手表只是其中之一，两位要来一块吗？六十元，物美价廉，不要票！” 李星星迟疑了一下：“我们都有手表。” 更贵的劳力士。 还有，赵海云送的古董情侣表，没拿出来哩！ 但想到外面的手表难买程度，又想到几年后的动荡，为了安全，进口表就不能戴了，她便果断地说道：“小夏哥，我们买一对好不好？” “买！”夏明星毫不犹豫地道。 李星星笑弯了眼睛，“多买几对，送亲戚、送朋友，体面！” 自行车就是宝马的年代，手表相当于卡地亚！ 夏明星无所谓：“咱家除了大嫂和清辉，人手一块，倒不需要，给姥爷舅舅他们买。” 清辉没有，是因为他年纪小。 林岚没有，是因为她的被娘家扣下了。 夏明启婚后又给她买一块进口表，没几天又不见了，就再没提过买手表的事儿。 “九个舅舅呢，难道买九块吗？不太符合我低调的性格。”李星星不要脸地说，“姥姥姥爷更低调，给他们买个挂钟即可。” 送钟，可不是送终的意思。 钟，代表的其实是钟鸣鼎食，所以带着美好的寓意。 看清代帝后收的礼物就知道了，很多收礼里都有进口的自鸣钟，珍宝。 站在柜台前，叽里呱啦一会子，李星星和夏明星买了五对手表，男女各半，自留一对，余下四对看机会再送人，先放在手里。 质量一流，放不坏。 路过家用电器柜台，李星星立刻拉住夏明星的胳膊，“小夏哥，小夏哥，等我们的房子定下来，务必来买电吹风、电冰箱、洗衣机！” 全是生活必需品。 夏明星十分纵容地点头：“没问题！如果单位不给安排房子，我就找朋友帮忙，租一套小院子，水电齐全的那种。” “你有朋友在沪上？”李星星看他。 夏明星笑道：“当然，不少哩，多是大学同学，只有几个战友转业回来在沪上工作。” 李星星一拍额头：“忘了，你还是我的师兄哩！” 圣约翰也有部分学系被并到沪上师范大学，说是校友不为过。 不用担心住处，两人继续高高兴兴地扫货，看到喜欢的就买，不计价钱，此时物价奇低无比，两千多很够今天的开销了。 花钱的快乐，似神仙! 以至于两人在拜访赵海云之前，不得不先回一趟招待所，把购物袋送回去。</p> 第380章 没找到人 考虑到赵海云目前的人设，没敢给他买很奢侈的礼物，挎着装书本和画像的皮包，李星星和夏明星拎着很简单的礼物和打包好的皮褥子找到赵海云住处。 不料，迎接他们的却是铁将军把门。 崭新的锁，闪着冷光，冲着他们俩整个儿地耀武扬威。 “不在？难道他在厂里上班？现在才四点，没到下班时间。”李星星挠挠头，寻思片刻，开口道：“小夏哥，要不我们直接去机械厂？” 名字好像是华兴机械厂？ 距离很近。 找到华兴机械厂，又被传达室拒之门外，“赵同志不在，你们不用进去。” 李星星眉头一皱：“上班时间，他怎么不在呢？我们到他家，家里根本没人。” “去燕京开会了，刚走没两天，据说有新的任务交给他，可能会离开华兴机械厂。”传达室里缺了一条胳膊却穿一身旧军装的老人家回答道。 闻言，李星星和夏明星面面相觑。 想找赵海云打探他是否是李浩，现在找不到人，咋办？ 回去的路上，李星星叹气：“只好等他回来啦！” 夏明星两手拎着东西，无法拍其肩膀予以安慰，柔声道：“反正我们人在沪上，随时可以找他，不用急于一时。” “我不急，就怕姑姑着急。”李星星说道。 夏明星耸耸肩：“没办法，不是急的事！几十年都过来了，何必急于一时？我倒是可以托人打听打听赵同志的过去，看看能否找到赵同志年轻时的照片。” 名人，一般都有过去的影像留下来。 李星星眼睛一亮：“最好是十二三岁的！” 一对比，就知道他是不是李浩了。 长相骗不了人。 即使天下间人有相似，但长相和年龄、原籍都对上的却没有。 夏明星想了想，“十二三岁的照片不太容易找。根据我所知道的有限信息，那会儿的赵同志正在西餐厅当门童，哪有闲钱给自己拍照留下来？” 李星星一愣：“门童？” 是她想象中的门童吗？ 很快，夏明星予以确认：“我大学时期曾听同学说过赵同志的出身来历，少年时期父母双亡，流落沪上，当过报童、当过门童、当过珠宝店的学徒工，还在当铺打过工，当过沪上大亨的跟班，在百货公司当过经理，总之，他什么都干过，十八岁自立门户，打拼出偌大家业，半生仗义疏财，急公好义，建国后，红色资本家中他占一席之地。” 李星星头一回听说此事，不禁道：“和蓝玉姑姑一样颠沛流离，如果爷爷知道，该有多心疼啊！本来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 夏明星笑：“现在没有少爷小姐了，工农人民当家作主。” 李星星赶紧附和：“没错，没错！” 慢慢溜达回招待所，天色渐黑。 见到在门口等自己夫妻的陈念恩和李大柱、李云生，李星星突发奇想：“咱们请两位舅舅和哥哥到国际饭店吃大餐吧！” 来沪上了，怎么可以不到国际饭店一游？ 有钱，任性！</p> 第381章 工作泡汤 相比李星星、夏明星和陈念恩的坦然自若，李大柱和李云生则束手束脚。 两人均是最普通的农民打扮，白汗衫儿配黑裤子，脚踩白底儿的千层底黑布鞋，皮肤黑得发亮，脸上颇具风霜。 忙一下午，汗味儿甚重。 要不是夏明星和李星星衣着光鲜、相貌出众，服务员都不耐烦招呼他们。 李大柱早已习惯服务行业人员的目中无人，不在意她的态度，叹气道：“我说随便找一家小饭馆儿对付一顿就得了，你们非来这里，一道菜又那么贵。” 每人限点两道菜，他们五个人直接由李星星点十道菜。 红烧肉、醉鸡、沪江排骨、葡萄鱼、蟹肉大排翅、八宝鸭、清蒸蟹、醉虾、芙蓉蟹粉和虾子大乌参，没一样素菜。 主食是小笼馒头，点心是猪肉百果松糕，汤是口蘑锅巴汤。 费用高得令二位舅舅胆战心惊。 足足六十八元。 他们干活，一年也余不下五十块钱。 李星星笑道：“没比小夏哥做得贵呀！” “你小夏哥做得是高价饭菜。”李大柱虽未进过第一饭店二楼，但却听人说过，那是有钱人踏足的地方，和老百姓无关。 李星星给他们递筷子，“这里卖的也是高价饭菜。” 随即笑道：“如果顺利的话，小夏哥以后就在这儿上班，咱们提前习惯一下。” 负责给他们上菜的那位女服务员正好听到这句话，鄙夷地看了李星星一眼，一口本地话脱口而出：“侬来阿拉饭店上班？想得可真美！” 李星星摸着自己的脸，“我本来就很美，用不着你说。” 故意曲解她的话。 对这个时代一些服务人员的工作态度，李星星相当不喜欢。 不愿意把顾客当上帝，可以，毕竟人人平等嘛，在爷爷的教导下，李星星逛街购物从来不会把自己当上帝，对导购员颐指气使，太没有修养了，但你作为服务人员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随便插话，实在过分！ 听了李星星的话，服务员差点气出个倒仰来。 大概，她没料到李星星一外地女人在国际饭店敢这样和她说话。 陈念恩给李大柱和李云生各倒一杯酒，在夏明星出口护妻之前慢条斯理地道：“下次我跟局长参加市里的会议，我得跟方总经理说说服务态度这事儿，真是越来越差了，差成这个样子，如何招待各国政要？让他们有宾至如归之感？” 夏明星亦道：“我记得方总经理对员工的要求极高，从不会做出对客人不礼貌的行为，怎么回事？什么阿猫阿狗都出来了？” 那位服务员更不屑了：“大话谁不会说？可惜呀！” “可惜什么？”李星星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方慧思想有问题，竟然替资本家说话，前天就被判刑了，需要改造十年！我们饭店当家作主的是马总经理。”这位服务员显然对方慧的严格要求颇有不满，神色间颇有些幸灾乐祸，“你们要找到她的话，只能去牢里了。” 闻听此言，众人一呆。 李星星同情地看着夏明星，“小夏哥，看来真的需要我养你了！”</p> 第382章 特别的服务 夏明星扶额。 他真没想到前些日子才通过电话的方总经理会出事。 果然像李星星说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面对李大柱和李云生的担忧，他倒从容得很，把八宝鸭的鸭腿儿卸掉一只放在李星星碗里，“以后全靠星星同志了，以此作为讨好星星同志的第一步。” 李星星噗嗤一笑：“我尝尝和你做的有没有区别。” 区别大了。 味道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瞪眼看碗里被咬了一口的鸭腿儿，李星星露出嫌弃的神色：“就这？就这？国际饭店高价饭菜就这水平？还没小丁小郑做得好！” 更不能和夏明星的手艺相提并论。 和她之前吃的截然不同。 难道，换负责人后，连主厨都换了？ 李云生尝了一口鸭肉，酥烂无比，肉质浓香，“味道挺好的呀！” “那是您没尝过小夏哥的手艺，必定会惊为天人。”李星星把碗推到夏明星跟前。 夏明星一口就知道毛病出在哪儿，又用公筷拨开鸭腹看了看，“鸭子没问题，处理得很干净，佐料和配料很齐全，就是火候过了。” 得亏服务员有工作在身，没在旁边，不然非得喷他们不可！ 别人吃得香喷喷，就他们挑三拣四。 除了八宝鸭，其他的菜色味道没有变化，李星星终于露出高兴的神色，招呼李大柱和李云生，“两位舅舅趁热吃，吃完了咱们一路走回去，消消食。” 又问拖拉机的事情打听得如何。 李大柱唔了一声，高兴道：“华侨商店真不错，难怪你捐几万美元的时候，你们学校和一把手他们都很高兴，原来华侨商店提供各项服务！我和你云生舅舅到那儿一问，人家直接就说，他们代为订票，电影票、戏票、各种门票、车票，包办婚礼婚宴，代为采购各种建筑材料、机器零件什么的，连建筑队伍都提供！” “啊！我们进店时，他们咋没说呢？”李星星疑惑道。 难道，认为他们不是大主顾？ 可看李大柱和李云生的打扮更不像大主顾呀！ 李大柱却很理解，“兴许是觉得你们有见识，了解其中的道道儿，又或许是觉得你们纯粹是购物的，所以没提，但对我们解释得十分详细！所以，十辆手扶拖拉机就交给他们帮忙采购再送到咱们大队，剩下的票和钱，我又买了履带式拖拉机、铁齿耙、柴油、打谷机、手摇的铁刨子等宝贝，在他们的游说下，我把钱和券花得一干二净。” 虽然花光了，但花得心甘情愿，花得心花怒放。 李星星抿嘴一笑：“大大减轻大家的负担，不错不错！” “对呀！我们签好了合同，国家单位又不会骗人，所以明天就带一部分货先行回家，他们连托运都会帮忙办理妥当，真是周到极了。拖拉机不从沪上发货，直接从厂子里调货到梧桐市由我们接收。”李大柱笑得合不拢嘴。 真是太方便了！ 梧桐一中采购粮食，想必采用了相同的服务方式。 早到家，早给爹娘盖好新屋，早安排秋收工作。 一路上总是听李星星说久旱必涝的话，李大柱心里直打鼓，决定走以防万一的路子，虽说提前收割会减产一些，但比全部泡汤的强。 此时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月后就对外甥女感激涕零。</p> 第383章 烛光晚餐 李大柱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说走就走。 买好票，办好托运，麻溜地离开。 当然，以他们的能力，根本买不到高级软卧，又不愿意让陈念恩动用陈狗蛋的关系，更舍不得高级软卧的票价，于是乘坐硬卧。 就这硬卧，还得靠陈念恩才能买到票。 干部享有的待遇。 普通老百姓？硬座就不错了。 他们一走，加上陈念恩上班，夏明星和李星星无人管束，立刻放飞自我。 今天是五号，可以去学校报到，但他们俩愣是不慌不忙，下午精心打扮一番，跑到沪上著名西餐厅享用烛光晚餐。 眼前是融融烛光，窗外是绵绵细雨。 是的，李大柱和李云生前脚刚上火车，后脚就下雨了。 虽不至于一场秋雨一场寒，但却减少了秋老虎的几分热力。 此时此刻，意境十足。 优雅地切着正宗牛排，李星星发现自家老公的姿势同样标准，忍不住道：“小夏哥，你行啊，切出来的牛排比我还好看。” 夏明星闻言便笑：“瞎说！牛排哪有你好看？你最美！” 继而低声道：“眉目如画鬓如雾，似是嫦娥出广寒。” 李星星被他夸得心花怒放，跟李大柱买到拖拉机似的，“小夏哥，你的嘴巴真是越来越甜了，咱们今晚品的是红酒，没喝蜂蜜呀？” 甜得齁死人。 “实话尔，非甜言蜜语。”西餐厅里有不少客人，均来自沪上的资本家庭，举手投足之间优越感十足，夏明星没敢太过放肆。 如果两人独处，他一定让李星星尝尝甜不甜。 现在，太遗憾了。 夏明星瞅了瞅对面的樱桃小嘴，一脸可惜。 都说夫妻俩感情深，心有灵犀一点通，李星星哪能不明白他的目光所在，不觉脸飞霞色，嗔道：“有人在，你收敛些！” 夏明星立刻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李星星噗嗤一笑。 好像老干部哦！ 闷骚十足。 她自找话题：“小夏哥，我报到后不想住校，可以走读吗？” 住校条件一定不好。 她不想委屈自己。 夏明星想了想：“我跟你们校方交涉一下，看他们能不能同意你和我住在校外。前提是我们得先在师范大学附近找好房子，可你明天就得报到。” 五号、六号报到，今天被他们消磨掉，错过明天就没有后天了。 李星星跟着发愁。 但，发愁不过三秒钟，她就乐观地道：“找哥哥呀！相对咱们来说，他对沪上的情况比较了解。财政局是以前的税务局，好像是，反正是几个部门合并的，房产过户需要纳税，哥哥找人打听，应该能找到房主多余的房屋。沪上的建筑面积超过一百五十平方就纳入经租房范围，那有家庭人口特别少的，房屋面积一百三四却住不完的，就是我们的目标！” 夏明星赞美道：“星星，你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其实他也想到了小户的多余房屋，正在犹豫是找大舅哥还是找战友帮忙，因为大舅哥对他抢走妹妹的行为感到很不高兴。 李星星听了他的赞美，顿时翘起尾巴。 在他们斜对面间隔两张桌子的顾客忽然站起身走过来，“你们想租房子？”</p> 第384章 夏明星的天才过去 看着眼前学者模样的中年男子，夏明星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番，回答道：“是，我们是夫妻，想在沪上师范大学附近租一处房子。” 文质彬彬，弱不禁风，和夏父有些相似。 鉴于人不可貌相的至理名言，夏明星回答的同时也有防备之心。 “我叫洪斌，原属圣约翰中文系，后来并入师范大学，如今在师范大学执教，为特级教师，你们可以自行打听。”中年男子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在新乐路有一栋洋房，距离师范大学不远不近，因为政策的原因，二楼三楼和偏房均纳入经租范围，只余下一楼。因我和妻子两个人居住，两个空房间就被楼上四五家子给盯上了，所以我想给自己找租客。” 他听到夏明星和李星星的对话，听出李星星考上的是师范大学，那是自己所在的学校，觉得他们不是一般人，立刻起了心思，上前搭讪。 对于楼上租客的行为，他真是烦透了。 再不解决，想获得一份清静都难。 李星星闻言呆了呆：“小夏哥，现在的情形叫什么？” “瞌睡送个枕头——正是时候！”夏明星一听洪斌的名字，再看他的长相，很快想起中文系确实有这么一位老师，不过没教过自己。 不是骗子。 他站起身，冲洪斌鞠躬，“洪老师您好，我是原圣约翰的学生夏明星，身边这位是我的妻子李星星，师范大学外文系的新生。” 洪斌咦了一声，“你是数学系那位最聪明的同时又最懒的学生！” 长相出众，和名字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毕竟，十六就大学毕业的学生实在少见。 夏明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学生惫懒，让老师见笑了。” “不不不，天才总是与众不同的，我理解，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有的学生靠勤奋，有的学生靠天赋，而夏明星就是天赋绝佳的那种，很多老师多次可惜这样的一位学生毕业后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按照常理来说，早该崭露头角了。 夏明星坦然道：“在老家当厨师，才辞职，想到沪上找份儿工作，陪星星读书。” 洪斌恨铁不成钢：“当厨师？你跟我说，你当厨师？夏明星，你那么好的才华，那么高的天赋，你跟我说你当厨师？你开玩笑的吧？你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洪老师，小夏哥的成绩很好？”李星星问道。 洪老师脱口道：“当然！数学系的几位老师常跟我抱怨，说他做作业的时候拖拖拉拉，经常不做，但考试成绩次次第一名，让人又爱又恨！” 李星星哇呜一声：“小夏哥，你好厉害！” 如此光辉的人生，他居然没拿出来秀！ 难道，优秀的人都如此低调吗？ 夏明星请洪斌入座，含笑道：“一般一般，不提也罢。” 李星星不赞同：“第一名呢，哪里一般了？洪老师，您跟我说说，我家小夏哥的大学期间是如何大展拳脚，威震四方！” 洪斌奇道：“他没跟你说过？” “没有！”李星星此时才发现，自己不太了解夏明星的过去。 譬如他身上的伤疤，譬如他的学生时代。 真是大意了。</p> 第385章 看房子 对于光彩夺目的过往，夏明星显然无意多说。 李星星虽好奇得跟猫爪子挠心似的，却很体贴，眸光一转，话题回到房子上面，“洪老师，能让我们瞧瞧您打算往外出租的房子吗？我们没落脚处，想租。” 既是师范大学的老师，又是夏明星所认识的，应该不会骗人。 夫妻俩思维神同步。 洪斌笑道：“看房子没问题，我真心想租给你们，你们真的结婚了？” 在他看来，李星星实在太年轻，跟十六七岁小姑娘似的。 夏明星立刻道：“您要看我们的结婚证吗？” “我不是怀疑你们。”洪斌急忙摆手，“我是想说，学校禁止学生恋爱，担心恋爱会影响学习，要知道你们每一个大学生都是国家的人，都是顶级人才，无数单位抢破头的存在，必须专心于学业。但是，你们结婚了，好像不在其列。” 夏明星得意极了：“所以我们办完婚事才出发。” 感谢自己的先见之明。 李星星由衷地道：“好严呀！是不是必须住校了？我不想住校。” “得住校，学校规定学生们必须住校，假期可出校，课外活动丰富得很。”洪斌回答完，接着道：“住校多好呀，住宿费全免，伙食费全免，医疗费用全免，洗澡不用花钱，一个月定量三十六斤粮食，和我这个老师是一样的口粮标准。” 李星星咬了咬下唇：“我们新婚燕尔，不想分开嘛！” 她一定不习惯学校的住宿条件和饮食条件。 学校食堂里一定没有佛跳墙、大盘鸡和八宝鸭！ 吃喝玩乐，吃排第一，没有美食供应，哪来的精力深入学习？ 不料洪斌却严肃地道：“李星星同学，你现在是国家的人，随时听从国家的命令，哪能让婚姻耽误自己的学业。” 这副样子好像高中教导主任哦！ 李星星举双手投降：“麻烦您带我们先看看房子吧，有了落脚地，我才好放心地报到。” 洪斌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认真地道：“有两间房，约六十五个平方，你们可以拿一间大房间做卧室，用小房间做厨房。” “没有专门的厨房吗？”李星星问道。 她家洋房就有厨房，还有偏房，就是以前的佣人房。 洪斌苦笑：“有厨房，但被楼上几家子瓜分了，在院子里胡乱搭建好几个棚子，二百平方米的花园里也被他们分割成菜园子种土豆红薯。我们老两口在单位吃饭，索性不开火，但有煤球炉子闲着没用，可以借给你们，还有锅碗瓢盆。” “我们先看看房子再说。”李星星更属意小院子。 独自做饭，香而不透风。 洪斌马上道：“吃完饭，我带你们去。” 他吃得差不多了，李星星和夏明星也一样，迅速解决，和他一起踏出饭店。 洪斌取了自己的自行车。 灯光下一看，居然是蓝翎牌！ 披上雨衣，他推着自行车和共用一把伞的夏明星、李星星沿街而行，半个小时后方抵达矗立于梧桐树后面的一栋洋房，推门就闻得一阵叫骂声。</p> 第386章 建议 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大妈站在院子里，冒着雨，叉着腰，用本地方言骂公婆。 可巧，洪斌是本地人，夏明星在沪上求学多年，而李星星的语言天赋好，全部听懂了。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明面上是骂自家老人，说他们活着浪费粮食，白占居住空间，害得孙子没地儿结婚，实际上是映射原房主洪斌和妻子秦淑英独占一楼。 谁都能听出来。 其他租客觊觎一楼空房间，没人出头制止。 洪斌脸色微沉，但他的修养令他做不出和泼妇当街对峙的行为，只能冲夏明星和李星星歉然一笑，“咱们进屋。” 夏明星和李星星神色如常，未受半点影响。 一楼有四室一厅和一间卫生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唯一的缺憾是厅中家具有一定程度的毁损，几个孩子在沙发上乱蹦乱跳，随地吐口水。 本来非常高档的沙发，变得惨不忍睹。 可能，不是自己的就不会感到心疼。 李星星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厌恶：“洪老师，房管局怎么给你们安排这样的租客啊？真是令人一言难尽。” 太没素质了！ 就跟那租人家房子，退房时留满地垃圾的没有两样， 洪斌又是一阵苦笑，掏出钥匙打开西边两间房门，“他们是纺织厂的职工，国家安排过来的，我能怎么着？” 李星星在大房间里转一圈。 约莫三四十平方的面积，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一座大衣柜和梳妆台，还有盆架子，式样比较老，虽然不是紫檀、黄花梨之类，但鸡翅木的也很好了。 “你们觉得怎么样？”洪斌问道。 夏明星就问李星星：“星星，你喜欢不喜欢？” “房间挺好的，但是楼上的邻居令人不敢恭维，和他们住在一栋楼里，我觉得自己会短命十年。”李星星从来不肯委屈自己，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洪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想租您的房子了。” 洪斌露出一丝失望，不死心地道：“我不收租金！” 夏明星委婉地道：“不是租金的问题，我们并不缺租金那点钱，而是爱清净。洪老师，您要是舍得这套洋房，我建议您和人口众多而住房格外困难的家庭置换房屋，选那种两间屋一个院的，岂不是比听他们指桑骂槐的强？” 住在这里，真是找罪受。 李星星的想法和夏明星一样，“就是，反正洋房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洪斌闻言一怔。 很快，他抚掌一笑：“真是人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 确实没什么舍不得的。 他又道：“你们坐着歇会儿，我给你们倒茶。我家秦淑英同志喜欢喝茶，家里常备，就是她最近走亲戚了，不在家，没法见你们。” 夏明星摆摆手：“您别忙了，我们得回去找房子，尽快安顿下来。” “别急。”洪斌道。 现在看来，真不是急的事情。 夏明星和李星星安稳坐在洪斌书房里喝茶，外面仍旧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闲聊时听说夏明星想找工作，洪斌灵机一动，“不然，你来学校应聘教职工，你那么聪明，何必当一个厨师蹉跎一生？”</p> 第387章 如实交代 在洪斌看来，夏明星当厨师真是暴殄天物、大材小用。 大学生当厨师？那些急需人才的单位眼瞎呀？任由他浪费自己的天赋。 据他所知，好些单位都会因为自己抢到几个大学生进单位而感到沾沾自喜，由此可见顶级人才的稀缺程度，真是炙手可热。 洪斌真觉得可惜。 夏明星失笑：“洪老师，您别歧视厨子，当厨子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让自己挨饿。” 要不是有一手绝佳的厨艺，他哪能追到漂亮可爱的星星！ 星星的嘴，挑剔得很。 八宝鸭的火候稍微有一点过头，她就能尝出来。 李星星跟着点头赞同：“就是，就是，没人规定大学生不可以当厨师！” 话题一转：“不过有清闲的工作，洪老师可以介绍给小夏哥，我不希望他太辛苦，一直觉得当厨师需要做很多人的饭，实在辛苦得不得了，我很心疼。至于您说的教职工就算了，虽然我们在同一所校园可以时常见面，但影响不好。” 教职工，实在是危险职业。 虽然教职工里包括教师和职员、后勤人员，但冲击来时，谁能独善其身？ 别看她现在考上师范大学，可她是以不当教师为目标而奋斗的。 洪斌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没好气地道：“图书管理员比较清闲，沪上有一家大型图书馆有对外招聘的打算，要求是高中以上文化程度，你甘心当一个图书管理员泯然众人矣？” 他问夏明星。 谁知，夏明星竟对此挑三拣四：“图书管理员哪里清闲了？既要整理书籍，又要负责登记借书还书等琐事，说不定还得负责打扫工作，比当厨子还让人感到疲惫！我做厨子，只做高价饭菜，价高味美量又少。” 洪斌指着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行行行，我不管你了！”洪斌真的管不了他呀！ 夏明星仍谢过他的好意，“天色不早，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再不告辞，他老人家得继续说教。 俩人回到招待所，刚进房门，李星星就叉腰呈茶壶状：“夏明星，你给我立正站好！” 夏明星很听话地立正站好了。 背靠白墙，两脚并拢，手掌贴着裤缝。 身材高大挺拔的他，看起来格外格外的乖巧。 李星星踱步到他跟前，白生生的手指点到他鼻尖，“你，把你瞒着我的事情全部如实交代，一个字都不准省略！” 竟然不让自己知道他的丰功伟绩！ 差点因此变成不关心老公的粗心女孩了，有木有？ 夏明星咬她手指一下：“往事不堪回首，没什么好说的。” “我想知道。”李星星道。 夏明星叹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你老公我因大嫂不满而入军中当炊事员，终因聪明绝顶而受重视，因为外语出色，又是无线电方面的人才，出过几次重要的任务。内容保密，我不能跟你细说，连爹娘都不知道，只大哥隐约了解一点。最后一趟任务，去了十三个人，只有我一人生还。因伤退伍，我重拾爱好，为一口吃的认真学习厨艺，再后来就遇见你了。” 他是一个厨子，就这么简单。</p> 第388章 心疼 李星星立刻心疼极了。 十三人去，一人归，战况必然十分惨烈。 也……是特殊任务。 难怪别的厨子总有一份油腻感，就她的夏大厨清清爽爽，帅气逼人。 原来，真的与众不同。 李星星不再追根究底地往下盘问，伸手摸摸夏明星的左边肩膀，那里有一道斜斜的长伤疤，“受伤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特别的疼？” 被针扎一下她都疼得想哭，何况那么重的伤。 夏明星把头歪在她的肩膀上，可怜巴巴地道：“是啊，可疼了，眼泪都掉出来了，一辈子不想再受第二回。老婆，心疼心疼我呗！” 李星星好笑地推了推他的脑袋，“正在心疼你呢，可疼可疼了。” 夏明星得寸进尺：“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果真低头在她心口亲一下，隔着薄薄的白衬衫。 李星星觉得心脏像被火焰包围，炙热一点点地向四周蔓延，蔓延全身，滚烫无比，烧得脸颊红艳，眼波如水，美得令人把持不住。 夏明星果然没把持住。 反锁上门，拉灯。 很久很久以后，黑暗中才有李星星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不复清脆，却更甜美：“小夏哥，我得上学，不能生宝宝。” 她自己还是个宝宝呢！ 大宝宝根本照顾不好小宝宝，最好就是不要小宝宝。 夏明星的声音更加低沉浑厚：“我们刚开始的两个人的生活，要小宝宝干嘛？生孩子那么痛，照顾他又很辛苦！明天送你报到，领完所有东西以后，我到医院要计生用品。让我想想去哪个医院，有个认识的军医好像在沪上某一家医院，直接找他！” 李星星伸手戳戳他胳膊，“说，你到底有多少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上回去燕京，李明德是你的战友，东北有，难道沪上也有？”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所以我在天南海北都有战友，男的。”夏明星回答道。 他们那支队伍里，就没有女兵。 李星星趴在他身上，“这两年日子不好过，你写信问问你那些战友或者家属，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告诉我们，我们有钱帮忙。” 夏明星摩挲她的后背，“最缺的仍是粮食。” 没有例外。 李星星哦了一声，“侨汇券可以采购大批粮油布匹，一百面额就是六十五斤粮食、四斤油、二十尺布和五斤黄豆、五斤糯米、五斤豆类，特别丰富。银行兑换窗口的工作人员不是说了吗？不可交易，但可交换。你找同学、战友或者我找哥哥，帮忙换成全国粮票寄过去，比寄粮食省钱省时，又不用担心半路遗失。” 真饿极了，遇到没有职业道德的邮递员，包裹丢失可不是稀罕事。 “粮票就不同了，比钱重要却又不是钱，咱们没花什么钱，他们接受起来比较容易，没伤害他们的尊严，毕竟得他们自己花钱买粮食。”在人际交往上，李星星脑袋可灵光了，“当然了，如果他们实在缺钱，我们可以汇点钱。” 方方面面全考虑到了。 她真是有钱又善良啊！ 李星星陷入自我感动当中，太像爷爷了。</p> 第389章 报到 夏明星抓着李星星的手，与她十指交扣，目光柔情似海。 “星星，你说我夏明星何德何能呀？居然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盯住你并把你娶回家，祖坟冒青烟都不够。”他说道。 李星星被他逗得笑：“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更好一点！” “一辈子把你当成宝。” 夏明星说完，下床穿衣，勤快地给她端水，洗脸刷牙擦洗身子。 清清爽爽地再共眠。 没人叫床，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吃完生煎馒头和豆浆油条，不急不缓地坐公交去学校。 和急匆匆的其他学生相比，他们真是太悠闲了。 不仅悠闲，而且出众。 男的剑眉星目，女的杏脸桃腮，皮肤较常人更白皙细腻，一人穿一件蓝白条纹的海魂衫配深蓝裤子、裙子，顿时成为焦点。 太好看了。 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看过他们，再看自己风尘仆仆的样子，自己都忍不住嫌弃自己。 有老生热情地招呼道：“你们也是今年来报到的新生吗？” 夏明星冲他一笑：“是的，请问报到处怎么走？” “那边。”老生当即给他们带路，又好心地提醒道：“学校明文禁止谈恋爱，你们最好收敛一点，被逮着后，重则退学，轻则记过处分！大家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可别因为这些小事害得自己不能顺利毕业，档案里留下污点影响终生，工作婚姻全部没有了。” “那么严格吗？”李星星好奇道。 老生用力点头：“非常非常的严格，学业为重！” 李星星笑了：“我们走在一起应该没关系，我们是夫妻呀，合法夫妻！” 老生瞬间张大了嘴。 “合法夫妻？你们？”他指指夏明星，又指指李星星。 听到李星星毫不犹豫地说两人是合法夫妻时，夏明星嘴角就翘得老高老高，“我们办完婚事才出来上学，特地带了结婚证和单位证明、街道证明。” 老生“妈呀”一声，“你们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以为是小情侣，结果是小夫妻。 李星星笑眯眯：“同志，有一件事很重要，我想问清楚。” “你说！”老生拍拍胸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们在校外有住处，我能申请外宿吗？不住校。”虽然洪斌已经说过，但李星星不死心呐，她真的不想吃苦受罪。 老生摇头道：“我建议你，最好住校。” 李星星的小脸蛋儿一下子垮下来，“真的不行呀？” 老生点头：“外宿容易出事，谁能保证学生在放学回家路上平平安安？不过假期和周末就没那么严了，你们可以效仿牛郎织女去相会！” 李星星看他。 这位师兄，很活泼啊！ 夏明星主动询问他的名字，“若有需要帮忙的，可能会麻烦同志。” 对方立刻回答道：“我叫欧阳毅，大二，英语系。你们呢？话说真巧啊，你们两口子居然考到同一所学校，不容易不容易。” 李星星莞尔道：“来上学的只有我李星星而已，他叫夏明星，已毕业多年。” 欧阳毅又张大了嘴巴：“毕业多年？你看起来很年轻啊！皮肤比我白，长得比我俊，打扮得光鲜亮丽，看起来比我年轻好几岁。” “我二十六了。”夏明星笑道。 欧阳毅啧啧两声：“那你可真显得年轻，羡慕！” 第390章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李星星很快发现，情况如欧阳毅所说。 很多来报到的男学生看起来比夏明星大上几岁，连报到处的老生都把他当成新生对待，得知他已毕业多年，来陪妻子报到，无不惊讶。 毕竟，大家都是独自来报到。 就李星星一个例外。 虽说录取通知书上说一切免费，只需带一支钢笔即可，但仍有许多来自外地的学生背着大大的行李包，就是麻绳捆绑的被褥和网兜装着的生活用品。 他们穿梭于校园中，报到的报到，找宿舍的找宿舍，一片忙碌。 而夏明星和李星星呢？ 脚步轻松，两手空空，只夏明星斜挎着一个不是很崭新的帆布挎包，里面装着两人的户口本、身份证明、结婚证和录取通知书。 报了名，拿条子去领课本、饭票和被褥等生活用品。 被子、褥子和枕头是一水儿的蓝白格子，棉布质，另发一张深蓝色毛巾被，另外还有搪瓷盆、毛巾、搪瓷缸，但没热水壶。 被褥很薄，在李星星看来，不足以抵御冬寒。 饭票如洪斌所言，一个月三十六斤。 “还好我们带了被褥，等到天冷了就带到学校。”夏明星陪她到宿舍门口。 结果，被宿舍管理员拒之门外。 “男生禁止入内。”严肃的中年大妈直截了当。 李星星啊了一声，“帮我把被褥送上去都不行吗？” 宿管员摇头：“部分女生已经入住，男生绝对不可以进去。就那么点儿行李，你自己扛上去得了，难道没人提醒你学校禁止恋爱？” 又来了，又来了。 第三次提醒。 李星星只好道：“我们结过婚了，我婚后来上学的。” 宿管员挑挑眉：“那么年轻就结婚？是他们家逼你的吗？怕你大学毕业后就忒的一声飞了，所以提前绑住你？如果是，你就跟我说，校方出面帮你解决！” 这种事，真不是没有。 宿管员自诩见多识广，特意问了一句。 李星星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们是自由恋爱、自愿结婚！” 宿管员哦了一声，“上去收拾吧！” 含着一泡不存在的眼泪，李星星先把褥子抱上去。 她被分配在三楼靠东边的一间宿舍，里面有四张高低床，分放两侧，就是八个床位，已有五个铺着整齐的被褥，屋子中央放着一张长方形大木桌和八个凳子。 住宿环境简陋啊！ 因床铺没贴名字，李星星赶紧选靠窗的北侧上铺，铺上褥子，倒也不算笨手笨脚，毕竟有一段上大学的经历。 “我真的好辛苦！”有娘宠、有老公疼，李星星很久没有自己铺床叠被了。 想到以后都得自己叠被，她哀嚎不已。 拍拍铺好的褥子，她叹道：“发被子褥子，就是没有被单子，得从家里带一个才行，也要带一个被罩，脏了可以带回家让小夏哥给洗。” 完美的计划！ 李星星给自己点个赞。 没来得及下床，就见两个女生说说笑笑地从外面进来，见到照亮宿舍间的美丽少女，她们愣了一下，立刻止住话题。 “你是新来的同学吗？”一个女生问道。 李星星下了床，自我介绍道：“我叫李星星，英语系。” 先开口的女生道：“我叫丁冉，她叫欧阳琳，同属外语系，但学的是俄语。” “丁冉同志，欧阳琳同志，你们好！”李星星很有礼貌地冲她们点点头，“我还有东西在楼下没带上来，先忙去了！” 第391章 被觊觎 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李星星才把被褥和生活用品全数运到宿舍。 丁冉和欧阳琳看得一愣又一愣。 真没见过如此娇气的姑娘。 叠被的时候，李星星听欧阳琳跟丁冉说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宿舍楼门口有个特别好看的男同志，我发现很多女同志频繁路过。要不是宿管员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怕早有人上前搭讪了！他的条件一定很好，海魂衫、黑皮鞋、戴着一块劳力士。” 李星星的手一顿。 说的不就是自家老公吗？ 她探头问睡在她下铺的欧阳琳：“欧阳同志，你在说谁？” “我们上楼的时候看到一个男同志，浓眉深目，比《沪上姑娘》的男主角还好看，一定有很多女同志主动追求他。”欧阳琳忍不住心动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李星星脱口道：“不可以！” “为什么？”欧阳琳不解，丁冉也不明白。 李星星气鼓鼓地道：“他是我的丈夫，你们不要盯着看！” 欧阳琳手里的搪瓷缸滚落到地上，惊叫：“你说什么？你结婚了？你那么年轻！” “我十八岁了，已成年，且达到婚姻法规定的结婚年龄。”李星星说完，丢下来不及整理的书本，立刻爬下床，“谁都不准盯着我的丈夫！” 破坏别人家庭是不道德的！ 丁冉忙道：“我们就是说说，没人盯着你家那位同志。” 欧阳琳却没说话。 李星星实在不放心，立刻要下楼。 “那里有柜子，一人一个，自己带锁，你可以先把课本锁进柜子里，免得遗失，听说再补课本的话就得另外收费。”丁冉及时叫住她，指了指门两侧，一边四个，呈竖排。 其实就是一排带柜门和门鼻儿的格子。 李星星回过神：“太好了！生活用品可以连盆放在床底下，我就愁没地方放书本！” 找个空格子，书籍塞进去，从兜里掏出一把锁。 其实是从星星超市里摸出来的。 老式的锁，符合年代。 锁上，拔掉钥匙，李星星惦记着被人惦记的夏明星，急急忙忙地说道：“我丈夫在楼下等我，我先走了。八号开学，明天自由活动，应该是给我们购置生活用品的时间，我今晚就不回来，明天下午再见。” “你今晚不住校，你住哪儿？”丁冉抓紧问道。 欧阳琳同样好奇地看向李星星。 听得出来，李星星是外地口音。 李星星道：“反正有住宿的地方，我衣服在那儿放着呢！我总得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再回学校吧？天气那么热，不换衣服很容易臭掉。” 跑下楼，蹦跶到夏明星跟前。 “小夏哥，我好啦！赶紧走，赶紧走，咱们接下来该干什么？”李星星拉着他就离开。 再不离开，就被某些女生的目光生吞活剥了。 夏明星笑道：“买东西，找房子。” 李星星跟着点头：“我缺床单被罩，最好买蓝白格子。缺热水壶，哥哥那里好像有徐明堂同志送的结婚贺礼，不用买。” 夏明星不时地应声，和她并肩走出校园。 不是不想手拉手，而是得注意影响。 真是太讨厌了。 第392章 介绍工作 沿街考察附近的情况时，穿过一条窄窄的、长长的、挂满各色衣服的老式弄堂，李星星当即说道：“小夏哥，我不要住在这种弄堂里，即使它们是沪上最传统的文化特色。” 感觉很不得劲。 可能是不习惯吧。 连裤衩子都挂在外面晾晒，没有一点私密性。 “我喜欢单独的四合院，有正房有厨房。”她说道。 夏明星笑：“四合院是北方的称呼，在沪上叫绞圈房子，我找找看。” 他知道哪里有此类房屋。 李星星嗯了一声，“反正我住校了，不被允许外宿，你可以慢慢地找，一定要找个可心如意的房子，钱票都不是问题，住得舒服最重要。” 接着又补充道：“房子推后，你先找工作。” 夏明星摸摸她的头，“放心！忙活一上午，咱们先吃饭。” “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李星星确实有饥饿感，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很消耗体力。 因为要找陈念恩要热水瓶，小夫妻俩找到他的单位，约他一起吃午饭。 徐明堂跟着凑热闹，听他们说找工作、找房子，立刻道：“找我呀！我可是地头蛇！妹夫，你会开车吗？” 陈念恩当即不满地道：“你叫谁妹夫？” “嗐！”徐明堂手搭在他肩上，“我不是早说够吗？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夏同志是你的妹夫，当然也是我的妹夫！我给妹夫介绍工作，你插什么话？边儿去，和咱们妹妹好好地吃饭，让我问问妹夫会干什么。” 夏明星笑道：“我比较擅长厨艺，但也会开车、修车。” 在部队里学的。 他聪明，学什么都快，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什么都学了一点。 徐明堂抚掌道：“会开车就行了！厨师的工作不大好找，当了厨师不挨饿，谁不眼睁睁地盯着？没手艺也能进去当个临时工。司机就不一样了，技术活！百货公司有个货车司机年纪大了，就想用一千块钱卖掉他的工作。” 李星星纳闷道：“没亲人或者徒弟接班吗？” “傻妹妹，哪舍得白给徒弟哟！何况徒弟又不是没有工作岗位。老师傅没儿没女，和亲戚又不来往，卖了钱，自己留着养老岂不美哉？白大褂、红旗飘，四个轮子一把刀，都是当下最好的职业，就算花钱，也有很多人乐意买。不过，一次性凑齐一千块钱的人家实在不多，目前仍没卖出去，所以我可以替你们牵个线。缺钱的话，我借给你们！” 徐明堂拍拍自己的胸口，十分仗义。 李星星转头问夏明星：“小夏哥，你的意思呢？” 夏明星没回答，先问徐明堂：“跑哪些道儿？太远了我可不去，太辛苦。” 他得留在沪上守着李星星。 徐明堂想了想，“我可真不敢保证！近的话，就在码头、火车站到仓库之间跑来回，远的话就是跑长途，来回一两日、三五日的样子，没有定论。” 夏明星听了，很犹豫。 徐明堂忙道：“你不能嫌累，你得看当司机带来的好处。” 他压低声音：“私底下挟点私货，没人在意，有些东西在咱们这儿卖得贵，在产地就是白菜萝卜价！不然你以为四个轮子凭什么吃香？” 第393章 买工作 若没把夏明星当作自家人，徐明堂不会如此推心置腹。 思及李星星的小爱好，夏明星很快下定决定。 “谢谢徐同志，我们不缺钱，麻烦你从中斡旋一番把工作落实。” 听了他的话，徐明堂反倒惊讶了：“你刚才还犹豫，怎么又答应了？” 变得忒快了！ 他一肚子的说服之语没来得及说完呢！ 夏明星笑笑：“工作对我来说很重要，有了工作才有落户沪上的机会，否则时间一到就得被遣返，如何再陪伴星星？找其他的工作，未必就比司机更好。何况……” 他压低声音：“走南闯北带点特产回来给星星。” 局限于沪上一地，很难弄到那些东西。 吃的穿的，全部有。 李星星的眼睛刷的亮了，“小夏哥，你真好！” “既然如此，赶紧吃饭，吃完饭就去，早点定下来，以防万一。”陈念恩打断他们俩的深情凝视，转而对徐明堂说道：“你下午请假？我是没假可请了。” 徐明堂点头：“我有假，你忙你的。” 真的很两肋插刀了。 吃过饭，他骑一辆蓝翎牌自行车，夏明星骑着陈念恩的凤凰牌自行车带李星星，三人到百货公司找徐父。 至于夏明星想找军医要计生用品的计划，暂且取消。 徐父听完儿子的话，双目看向夏明星和李星星，“一千块钱一分都不能少，你们舍得？夏同志刚入职，不可能拿到最高工资，一个月四十八元，得两年才回本。” 李星星笑：“我们不差钱，主要想要一份工作。” 小手拍拍夏明星身上的帆布挎包。 徐父竖起拇指：“大气！老金，就是这位即将退休的司机，他要价很实在，一千块钱真不算多，就是对新司机的要求高，熟手、年轻力壮、会修车，不用他费心思教导。因他在单位里面子大，说话有分量，所以对户口卡得不严，有很多单位只招收本地人。” 夏明星沉着冷静：“劳烦您替我们引荐一二。” “跟我来。”徐父带他们找老金。 老金没慌着答应，围绕夏明星转两圈打量半晌，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看看他的手，回头冲徐父道：“这个身架子长得好，手上全是老茧，肯定扛过枪，运输途中遇到打劫的都不怕！叫他开车溜一圈给我看看。” 直指旁边的解放牌大卡车。 李星星接过夏明星递来的挎包，“小夏哥，小心点。” “别担心！”夏明星对她笑了笑，翻身上车，动作灵活得不可思议。 运输部的场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解放牌大卡车来说真不算宽敞，夏明星开着车，在有限的空间里前行后退、拐弯抹角，一气呵成。 老金鼓掌，对下来的夏明星说道：“行，就你了！” 相当的干脆利落。 夏明星嘴角往上一翘，“谢谢您的割爱。” 老金摆摆手：“你可不是白得的，我张口就是一千块钱，单位里能掏出来的可不多。如果有粮票，钱的方面我可以适当让步给你们。” 夏明星摇摇头：“给您钱。” 粮票、侨汇券，他们都不够用，哪里舍得分给人。 第394章 新式里弄 一千块钱到手，老金痛快地把工作转给夏明星，当天下午办理各种手续，徐父顺便叫人事部门给夏明星办理户口、粮油关系的迁移证明。 有这些证明，才能顺利办理户口和粮油关系的迁移。 毕竟，跨省了。 李星星不是很了解。 她到学校报到必须用到的户口迁移证明和粮油关系迁移证都是夏明星顶着大太阳跑到梧桐市派出所、梧桐市粮食局给她办下来的。 自己懒得都没看就交给学校了。 “月底前，把户口和粮油关系转过来。”徐父拍拍夏明星的肩膀，说道。 夏明星谢过，“什么时候入职？” 徐父想了想，“户口和粮油关系转过来后，十月一号正式入职，老金打算干完这个月，毕竟已经工作好几天了，索性干满月，再拿八十一块钱的工资。” 老金拿最高级别的工资。 李星星笑道：“谢谢您，等我们找好落脚处，抽空叫小夏哥做大餐谢您父子二人。” 闻言，徐明堂激动地搓搓手，“太好了！太好了！我听你哥哥说过妹夫的手艺特别好，早就馋得不行。至于住处，不用你们忙活，我帮你们找，你们想找什么样的房子？石库门房子？新式里弄？花园式里弄或者公寓式里弄？” “想找绞圈房子，可以单独做饭上卫生间。”李星星道。 徐明堂一愣，“有点不大好找呢，而且大部分是聚族而居的大户人家，木质结构居多，很难找到单独的绞圈房子。我的妹妹，新式里弄不行吗？上下三层，一层一户，整体红砖结构，卧室、客厅、厨房、阳台和卫生间一应俱全，卫生间里有浴缸可供使用。” 岂不是和后世的住宅楼仿佛？ 李星星心中一动：“不用把衣服挂在门口晾晒？有独立卫生间？” “对！”徐明堂清楚他们两口子眼光高，看衣着打扮和谈吐气质就知道了，一定不乐意住棚户区和老式里弄，所以提都没提。 李星星和夏明星相视一眼：“麻烦你了，徐同志！” 徐父便不掺和儿子带他们看房子。 骑着自行车行在路上，徐明堂跟他们做介绍：“整栋别墅都是我家的房子，每层一百五十八平方米，我爷爷、奶奶住一楼，我爸妈住二楼，以前想把三楼租给你们哥哥来着，他嫌麻烦，一个人住没必要，就暂时空着了。” 李星星好奇道：“没经租？” 徐明堂嘿嘿一笑：“我们家提前得到风声，分户了。一层在我爷爷名下，二层在我爸的名下，三层在我的名下，算是钻空子。虽说每层的建筑面积比规定的一百五十平方米多出几平方，有多余房屋，但我爷爷面子大，跟房管局打声招呼，他们就对我们放宽了。相比那些独占大花园洋房的人家，我们家做得算是很有分寸了。” 说白了，还得有人有关系。 李星星说道：“等我们搬进来，可以叫哥哥一起住。” “好啊，到时候我搬回来住楼下，经常到你们家蹭吃蹭喝，不收房租。”徐明堂半点没跟他们客气，在夏明星和李星星开口拒绝前直接道：“每个月的那点房租，说实话，都不够我请你哥哥到国际饭店吃一顿！” 第395章 看中了 比起老式弄堂，新式里弄的环境无疑好十倍。 单是弄堂就有五米宽，行走其中，一点都不拥挤黑暗潮湿，而且绿化面积颇大。 偶尔碰见出门的住户个个衣着整洁，光鲜亮丽。 “这里的房子特别贵，解放前想租房，得拿金条来！所以，大多数住户的家庭条件非常好，在沪上算中上流，一些大文豪、大画家、大明星之类的名人都在这里住过，我家隔壁就住着京剧大家何田，唱武生的。”徐明堂说道。 李星星对京剧大家不感兴趣，笑道：“看得出来。” 有点满意。 四合院未必能比上新式里弄。 她之前的见识，太狭隘了。 路过新式里弄的一家百货商店，拿全国粮票买几样精致点心。 登门拜访哪能空着手？和昨天又不同。 穿过不算高的铁栅栏门，停下自行车，徐明堂带他们走进其中一栋别墅，对厅中戴眼镜缝衣服的老太太道：“奶奶，我带朋友来看房子。” 老太太一抬头，“哟，哪来的金童玉女啊！真好看！” 老太太的年纪约莫六十来岁，烫着漂亮的发卷儿，皮肤白皙，皱纹不多，穿着黑色灯芯绒的旗袍，腕上戴两只油汪汪绿莹莹的翡翠镯子，一派雍容华贵。 再一次证明，富婆爱翡翠的特点。 想到自己收藏的宝贝，李星星露出微微的笑意。 徐明堂冲自己奶奶露出大大的笑容：“念恩家的，就是他妹妹和妹夫！” “念恩长得好看，妹妹一样，更精致些。”老太太冲李星星招招手，等她到跟前就握着她的手，“三楼干净得很，经常有人打扫卫生，你们直接住下来，咱们做邻居可好？叫你哥一块，热热闹闹的，省得外人嚼舌头根子。” 徐明堂眉头一皱：“谁又说闲话了？” “左右不过一些眼馋咱们家有空房间的人，沪上住房困难，你又不是不清楚。”老太太说完，晃了晃李星星的手，“你哥哥和你明堂哥哥是好兄弟，你们要是因为客气不愿意住在我们家，我反倒要生气了。” 对于老人家的善意，李星星毫无抵抗之力。 她抿嘴一笑：“我想先看看房子。” 老太太当即就叫孙子带他们上楼，“我们这房子装修的时候花了大价钱，包你满意！” 上楼一看，当真满意。 房屋空间大，采光好，光阳台面积有三十平方。 卫生间设备好，厨房通风，两室一厅均有全套家具，可以拎包即住。 见李星星眉开眼笑，夏明星心中有数，“徐同志，房子很好，租金……” 不等他说完，徐明堂就道：“都说不要钱了，再谈钱，我就翻脸了啊！你真有心的话，将来你们住进来，开火做饭的时候，多加一碗米，多做两道菜，我们跟着蹭两口。” “没问题！”李星星说。 真为租金红脸，不值当。 他们以后有什么好吃的经常送到楼下就是了。 徐明堂笑着点头：“这就对了！走，咱们去房管所，正式登记一下，把房子租给你们夫妻俩和念恩三个人，看谁再说我们家的有多余房间！”</p> 第396章 赵海云的旧照 关于租房登记，倒不着急。 夏明星及时阻止急匆匆的徐明堂，俊脸含笑，令人如沐春风，“待我将户口和粮油关系全部迁到沪上再签，岂不美哉？” 徐明堂想了想：“更好，名正言顺。” 随即说道：“其实可以让念恩出面承租嘛！你们是一家人。” 夏明星不同意：“我出面，我和星星是主人，大舅哥出面就不一样了。” 徐明堂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你跟念恩真像，心眼儿多得跟筛子没区别。我妹妹年轻活泼又天真，你可别欺负她。” 夏明星扭头看李星星，双眸含笑，“你大可放心。” 李星星摸了摸维多利亚大床，心里正在想，躺在上面一定舒服极了，忽然听到徐明堂和夏明星的对话，她抬眼一笑。 大眼睛清澈而灵动，酒窝又深又甜。 徐明堂赞叹不已，真是花一样的年纪，绽放出花一样的容貌。 下到一楼，问他们什么时候搬进来。 李星星回答道：“明天吧，八号就得开学啦，只有明天有时间，顺便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再去华侨商店采购一番。” 正在整理相册的徐奶奶听到了，眼睛一亮：“一起呀！我最爱逛街。以前嘛，明堂的妈妈在家，每天陪我出去溜达一圈，最近出差，我就好久没有逛华侨商店了。昨儿和秦太太打麻将，听她说店里有新上的一批口红。” 李星星笑道：“徐奶奶您喜欢哪一款的口红？我买来送您。” “哪能让你一个小孩子给我买口红？你上学，又没有工作，零花钱给自己买衣服。”徐奶奶摆摆手，不小心碰掉腿上的相册，一些照片散落在地。 李星星上前帮忙捡拾。 在看到其中一张陈旧黑白照时，她小手一颤，拿到眼前细看。 若她没看错，中年人身后的少年是李浩？ 比画像里的李浩稍大两三岁，但眉目口鼻几乎没有变化，以至于李星星一眼就认出来了，激动得难以自持，“徐奶奶，照片上的人是谁？” 徐奶奶伸头看了看，“是我爹。” “我是问这位少年。”李星星点了点照片上的李浩。 见李星星神情不一般，徐明堂和夏明星同时近前，看清照片后，夏明星了然，徐明堂则替祖母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太姥爷的小跟班，如今赫赫有名的沪上大资本家赵海云，赵海云的名字还是太姥爷给起的。” 李星星猛地转头看他，“你说他是赵海云同志？” 徐明堂不假思索地点头：“是啊！就是他，以前有报社采访他时，还来我们家找我太姥爷借这张照片，因为是赵海云未发迹前唯一的留影。” 李星星脑袋里嗡嗡作响，差点听不清徐明堂的话。 真被林岚说中了？ 她到底是从何得知此等机密？下次见面得仔细探探她的底细。 正在她沉思的当儿，徐明堂滔滔不绝：“很惊讶吧？我听太姥爷讲古时也格外惊讶，大资本家竟然给我开西餐厅的太姥爷打过工！难怪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捐献家产之前，我们全家的财富不及他家的零头，叫什么？叫望尘莫及。” 挠了挠头：“又或者叫风水轮流转？世事无常？”</p> 第397章 两辈子的差异 徐奶奶很快打断孙子的话：“老黄历了，提出来说什么？没意思，倒叫人听了说咱们心胸狭窄。赵海云同志能有今天的成就，和他自身的本事分不开，谁有他捐献家产的魄力？你若能学得他半分精明，你太姥爷在九泉之下能喜得跳出来抚掌直说祖坟冒青烟。” 徐明堂哈哈大笑：“太姥爷跳出来那不是吓人吗？还是别了。” 一句话未说完，被徐奶奶扔到他怀里的相册砸了下。 “哎哟！”徐明堂惨叫，假装受伤。 夏明星和李星星忍俊不禁，难怪陈念恩和他相处得那么好，真是太活泼了。 见李星星捏着那张照片始终不肯松手，徐奶奶心中一动，问道：“星星，照片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有你就跟我说。” 李星星恳切地道：“徐奶奶，能把照片借给我一段时间吗？” “借照片干什么？”徐奶奶和徐明堂都很不解，但问出口的只有徐明堂，他仔细没看出照片有问题，“是因为赵海云同志吗？我听说，你和他关系很好，捐献家产之前，送了一些布料药材之类的生活用品给你。” 李星星微微颔首：“是有一些事需要赵海云同志给我解惑。徐同志，刚才你说，他的名字是你太姥爷起的？你知道他以前叫什么名字吗？” 徐明堂摇头：“不晓得。” 他转头看徐奶奶：“奶奶，您知道吗？” 徐奶奶目光悠然，仿佛回想往事：“他没有名字，是流落到沪上的孤儿，我爹收留他几日，闻得他懂外语，便留在西餐厅当门童，或者给外国客人介绍西餐，又以赵为姓，给他起名赵海生，后来觉得生字不好，又改成了赵海云。” 李星星惊讶道：“他懂英语？” 爷爷的儿子懂英语，并不是稀奇事，奇怪的是他既然懂英语，为什么要找翻译？自己就是因为他随身翻译故意翻译错误才出口揭穿，继而与他结识。 徐奶奶点头一笑，“何止英语，还懂一点法语呢！吃西餐的样子很正规，我爹就说他一定是出身好人家的孩子，只是战乱年代遭遇不测，以至于流落在外。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们家后来遭难，他发达了，没少对我们家援手。明堂的爷爷和爹做生意，也受过他的帮助，只是我们家到底不太行，成就一般，几十年才攒出两座公寓楼和几家门面。” 随着徐奶奶的叙说，赵海云的形象更立体了。 李星星轻声道：“我来沪上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找他，可惜他出差不在家，在府上见到他少年时的照片，真是意外之喜。”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在林岚的上辈子，她在数年后才在徐家看到赵海云的旧照。 从而确定赵海云就是李浩的真相。 而今生，林岚无意间的一句话道破天机，让她忍不住告诉蓝玉说自己找到疑似李浩的人，蓝玉性子急，直接比上辈子提前一天订高级软卧票。 就是说，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知不觉间，齿轮加速转动，命运走向已与林岚的上辈子截然不同。</p> 第398章 回校 李星星急于和赵海云会面，但他不在沪上，没办法。 因而，翌日搬家、购物便有些心不在蔫。 毕竟关乎爷爷血脉是否得以传承。 徐奶奶拍拍她的胳膊：“我听秦太太说，国家有意在沪上筹建新厂，由赵海云同志负责管理，所以召他进京开会，你不用过于担心。” 李星星露出笑颜：“希望一切如您所说。” 徐奶奶给自己选一支香奈儿的口红和一瓶香水，跟在身后的夏明星及时付钱，冲他老人家笑道：“徐同志不肯收房租，您总得让我们尽点心意。” 徐奶奶嗔怪他们破费的话便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了。 她对李星星笑道：“你好福气，小夏一直跟前跟后地拎着包，哪像明堂的爸爸，每次陪老娘和媳妇逛街都是一脸不耐烦，嫌我们磨叽。” 别人夸夏明星，李星星就开心。 她忍不住露出一张得意脸。 很快，她叹息道：“可惜我得住校。” “学业最重要。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一辈子总得找个伴儿度过余生，我很理解你们新婚燕尔舍不得分开，但女孩子有提升自己能力、眼界和人脉的途径，万万不可放过。”徐奶奶是第二个跟李星星如此说的人，第一个就是金老太。 作为年过半百老人，有这样的眼界和心态，真的很厉害。 要知道，数十年后金钱当势，反倒有许多长辈教导女孩子们考上名校的理由就是凭一张名校文凭得以嫁入豪门，晋升所处的生活阶级。 应该算得上是退步吧？ “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喊了数十年，终究付诸流水。 嫁入好人家，竟成很多女孩子的人生目标。 李星星十五六岁时听女同学如此说，也萌生如此想法，省却奋斗过程，直接享受金钱的快乐，刚说出口就被她爷爷当头赏几个爆栗子，给她加了一大堆功课。 学习各地方言。 想到爷爷的音容笑貌，李星星冲徐奶奶笑出一对酒窝，甜甜地保证道：“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大学毕业后继续考研究生，若有出国深造的机会就更好了。” 成绩要是不过关，就考不上研究生。 为了不在毕业后遭受分配进高危职业，拼拼拼！ 但到了下午返校前，她就怏怏不乐了。 提着皮箱、热水壶、行李包等物，在步入校门前，李星星对夏明星说道：“你回家办理户口和粮油关系的迁移，早去早回，别忘了跟蓝玉姑姑说一声，就说我已掌握确认她哥哥身份的一点证据，只待见到本人正式确认。” 夏明星答应了，指着她手里的箱子：“真不用我送你？” “别了。”李星星捏着他的手指，“我怕有人心怀不轨的女同学盯上你！” 夏明星失笑：“你当自己老公是香饽饽？” “本来就是呀，你那么好看。” 李星星一句话夸得夏明星心花怒放，偷偷亲了亲她的手指，“我眼里心里只有你！我坐明天的火车，速去速回，你在学校照顾好自己，食堂饭菜不好吃的话，你就买点米饭、面条和馒头，吃我给你做的牛肉酱、花生，等我回来给你做大餐。” 他们从华侨商店买回许多东西，夏明星做了一堆好吃的，送给徐明堂家人一些，余下的都给李星星装进挎包带到学校，让她有点住校的动力。</p> 第399章 补助金 道完拜拜，李星星一步一回头地迈进校园，直达宿舍。 除了她以外，其余七位女生均在。 听到脚步声，她们同时抬眼看李星星，齐刷刷的七双眼睛看得李星星往后退一步，抬头看看宿舍号，重新进入，“没走错。” 她双眸含笑，礼貌地跟她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英语系的李星星。” 活泼可爱，一如既往。 没人不喜欢热情而娇俏的女孩子，年纪最大且看起来最稳重的一个女青年站起身，帮她提行李包，“我也是英语系的，我叫陆可宁，今年二十二岁。” “我十八。”李星星立刻改口甜笑道：“陆同志，可宁姐！” “叫我陆同志就好。”陆可宁笑道。 “好的，陆同志，谢谢你的帮忙。”李星星冲其他人微微颔首，放好自己的热水壶和洗漱用品，然后从行李包里掏出蓝白格子被单和被罩、枕套，爬到上面铺床套被。 陆可宁仰脸：“需要我帮忙吗？” 李星星铺好被单，忽闪着大眼睛：“如果陆同志愿意帮我把被罩套上，你就是大好人！” 陆可宁噗嗤一笑，上去帮她。 两人坐在狭窄床铺的两头，抖开被子套上被罩，抚平四角。 李星星就势拉上拉链，正准备叠上，就听陆可宁道：“不拿针线连被子带被罩走一圈缝在一起的话，被子很容易皱成一团。” 李星星摊了摊手：“我不会。” 陆可宁莞尔：“我帮你。” 娇滴滴的，确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儿。 陆可宁取来自己带的针线，飞针走线，很快在被子两头各走一行，打上线结咬断，“好了，你叠上吧，天气热，晚上未必盖得到。” 李星星连声道谢，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请你吃！” 陆可宁一愣。 很快，她取一枚撕开糖纸放进嘴里，“真甜！” 她们宿舍的八位女生，包括李星星在内，都是家庭条件比较好的，虽然没有大富大贵的样子，但一个个衣衫整洁，不见补丁。 李星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家庭条件差的十有八九不会供女孩子读书深造，男孩子才有机会。 大学、高中不收费，可小学、初中却一分不少地收，对于贫困家庭来说是一笔大钱，舍不得浪费在他们眼里的赔钱货身上。 这就造成校园中贫穷女生远远少于男生的情况。 似蓝好妹一般的男生，不要太多！ 即使每个月有三十六斤口粮标准，也不够大小伙子们的胃口，平均每天一斤多，一顿三四两的主食，往往又是粗多细少，若是消耗量大，吃完了很快就饿了。 不过，沪上比较繁华，给学生们做的菜色不错。 李星星做好买面条拌牛肉酱的准备，却在食堂里吃到了鲜美的鱼汤面条。 奇怪的是，没免费。 不是说费用全免的吗？ 李星星嘀咕着交了二两粮票和一毛钱。 幸亏她带钱了。 刚找桌子坐稳，蓝好妹端着一大碗面条坐到她对面，腼腆地道：“李星星同志，谢谢你在考场的帮助，我才能顺利考上师范大学。” 见到他，李星星也挺高兴，“祝你学习愉快。” 蓝好妹嗯一声，露出大大的笑容，“我一个月有二十一块五的助学金，除开十二块钱的伙食费和两元零用钱，每个月能攒下好几块钱寄给爷爷奶奶补贴生活。” “补助金？”李星星扭头问旁边的陆可宁，“我咋没有？” 不仅没有，还收了伙食费。</p> 第400章 分级标准 虽然李星星最先认识丁冉和欧阳琳，但她有小狗一样的敏锐，不喜欢欧阳琳对夏明星的关注，反倒在受到陆可宁的帮助后和陆可宁十分投缘，一起出来吃晚饭。 饭是一样的，鱼汤面条。 不同的是，她被窗口收了粮票和钱，陆可宁交的却是饭票。 自己只一天不在校，怎么跟社会脱轨了似的？ 必须问清楚。 没等陆可宁回答，蓝好妹便惊讶地道：“李星星同志，你没有领到助学金吗？” “没有，一分没有，听都没听过。”李星星一脸困惑。 陆可宁吸溜一口杂粮面条，“你家庭条件较好，所以没你的份儿。助学金就是贫困生的生活费，分级发放，一等发给烈士子女和孤儿，每个月二十三块五，二等是二十一块五，发给农村贫困生，三等是十九块五，发给家庭困难者，四等是十七块五，发给贫困生，最低是十三块五，我拿的就是最低级别。但我们得交十二元的伙食费，以粮票换饭票，直接打饭，多出来的钱属于零用钱。咱们宿舍，就你和欧阳琳没有。” 李星星傻眼：“因为我不贫困，所以我没有助学金？” 更谈不上费用全免了。 陆可宁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吗？校方会对每个学生的家庭情况进行调查，由你们高中学校到街道、单位核实后和高考志愿表一起提交。人均收入高于三十元就没有任何补助，一般来说，百分之九十的学生可以得到。你和欧阳琳这样的学生，除了没有助学金，其他方便和我们一样，课本、讲义、洗澡、住宿通通免费。” 停顿几秒钟，接着说：“有的学校直接发饭票，另外发补贴，标准就不清楚了。” 每个大学都不一样。 最后，陆可宁又对李星星道：“你可以拿粮票到食堂交钱换饭票，和我们一样，早中晚凭饭票领取食物，不需要再掏钱。” 都是辅导员说过的，但李星星当时不在。 “没有助学金的又是怎样一个标准？”想到自己家的生活水平，李星星不在意有没有助学金发放，就是格外好奇。 “城镇户口，人均收入在三十元以上。”陆可宁回答道。 李星星明白了。 她娘收入二十九元，她哥收入五十八块五，渣爹收入一百八十元左右，老公在自己高考那会儿收入是一百五十元，人均收入远远超过三十元。 李星星叹了口气：“我以为自己能享受费用全免的待遇呢！” 几十年后上高中、大学全部得缴费，和这个时代恰恰相反，没想到她竟享受不了。 忽然道：“我真是糊涂，享受不到才好呀！” 说明经济条件好，生活水平高。 真像蓝好妹那样靠领助学金生活，她就该大哭特哭了。 倒是没想到欧阳琳的家庭条件也很好，难怪一眼认出夏明星的劳力士。 说到手表，李星星盯着左手腕看一眼。 再次叹气一小口。 精致可爱的小金表已换成沪上表啦！ 住在宿舍里不可能时时刻刻用手帕裹着，她担心住被大家看到，一传十十传百，带来的影响不好，索性和夏明星一起换掉劳力士，戴沪上情侣表。 和小夏哥分开的第三个小时，想他！</p> 第401章 自我介绍 住校第一晚，继续想小夏哥。 李星星双手交叠置于枕上，下巴抵着手背，整个人趴在自己的床铺上，翘着腿儿，白嫩嫩的脚丫子异常显眼。 全宿舍的女生，没人比她更白。 红底白波点的缎带扎着马尾，梳理得并不整齐，鬓角松松，如云如雾，衬得一张小脸如白玉精雕，霜雪堆砌，眼儿水汪汪的，灵动无比。 小夏哥在做什么呢？她咬着手指头。 欧阳琳踩着自己的床沿，双手扒着李星星的床沿，不大不小很普通的一双眼眸骨碌骨碌转，笑容可掬，“李星星同志，我们互相介绍过自己的家庭情况了，就剩你没有说，方便说一下你家的成分和家人职业吗？” 李星星反问道：“可我没听到呀！你家是什么情况？” “本地人，我爸是行政13级。”欧阳琳骄傲地说道，“大资本家赵海云捐家产，就是我爸带人前去接收的，我妈在妇联工作，所以不需要救助金。” 李星星打量她，“原来那位欧阳同志是你爸呀？失敬失敬。” 欧阳琳一愣，“你认识我爸？” “曾有一面之缘。”李星星回答完，又问其他人：“你们呢？要是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说，我没那么大的好奇心。” 丁冉主动道：“我也是本地人，我爸是铁路局的，我妈在银行工作。” 除了洗澡未归的陆可宁，其他人纷纷说出自己的家庭成分，竟然没一个是农村的！ 一个是革命干部家庭，名叫梁红星，来自燕京，一个是革命军人家庭，名叫陈进，来自东北，还有一位的父亲是翻译家，出身于知识阶层，母亲是京剧艺术家，自己会两门外语，名叫关雪，祖籍姑苏现居沪上，最后一个出身于本地的小资产阶级，年纪比李星星大一点，白白净净，很腼腆，打扮得并不张扬，名字叫谢芸芸，英语系的。 听到谢芸芸自我介绍时，欧阳琳翻白眼的样子落入李星星眼中。 她心有疑惑，却没询问。 毕竟，资本家的风光时间不多了。 真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陆可宁洗澡回来，听到她们做自我介绍，爽快道：“我，陆可宁，无产阶级工人家庭。” 李星星不好成为例外，“我，李星星，今年十八岁，已婚，爹在工厂，娘是贫下中农。、在饭店工作，丈夫是贫农，绝对的根正苗红。” 陆可宁停下擦雪花膏的动作，吃惊道：“你结婚了？” “是啊，丁冉和欧阳琳没提过吗？”李星星反问。 “没听她们说。”陆可宁实话实说。 李星星哦了一声，没再做声，众人只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敲打窗棂。 陆可宁随口问道：“星星，几点了？” “九点零三分。”李星星看一眼手表。 “谢了！”陆可宁爬上和她相邻的上铺躺下，抖开毛巾被往肚子上一盖，“外面的风好大，今晚明天估计会有大雨，你带雨伞了吗？” “带了。”夏明星给收拾得特别齐全。 别说雨伞、雨衣、手电筒之类，就是卫生纸、卫生带、拖鞋都装包了。 李星星唯一担心的是夏明星，若明天风雨大作，夏明星就得冒雨前往火车站。</p> 第402章 电动车 夜间果然如陆可宁所言，狂风肆虐，大雨滂沱。 次晨依旧。 许多同学没有准备雨具，被淋成了落汤鸡。 李星星打着伞，冒雨进教室，夏明星则披着雨衣进火车站。 真是隔着几条街，小夫妻享受同一片风雨。 夏明星跟李星星一样，从不亏待自己，托徐父帮忙买一张高级软卧，拎着从华侨商店里买给家人的礼物，舒舒服服顺顺利利地一路躺回梧桐市。 他只有一个念头，早去早回。 过两天就是周末了，不知自己能不能赶回来和老婆相聚。 希望可以！ 他想着李星星，李星星也在想他。 上课第一天，听着外面的暴风雨，想着自己的小夏哥。 上课第二天大雨初歇，面对一片狼藉，依旧在想她的小夏哥，不知他是否已顺利到家。 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更想他了。 学习之余，满脑子都是他。 十一号是周末，周六下午即可自由活动。 婉拒同学们逛公园的邀请，李星星拎着脏衣服回家，急于知道夏明星归来否。 踏出校园，她没看见最想见到的人，却看到了赵海云。 相比初见之时，赵海云的衣着打扮无疑是朴素低调了很多，八成新的白衬衫和一条灰裤子，戴着一块半新不旧的沪上手表。 虽然鬓角斑白，但神采奕奕，眸子精光内敛。 李星星又惊又喜：“赵同志？您回来了？” 快步近前，意外发现赵海云手里扶着一辆小巧可爱的电动车！ 两个轮子的电动车。 以黑红两色为主，沉稳大方。 充了电，嗖嗖嗖地往前跑，六十年后大街小巷全是此类电动车的身影。 “我的天哪！电动车！是电动车吧？”李星星扬高声音，眉毛挑得高高的，满是惊讶，围着转了两圈，“赵同志，赵同志，快告诉我，哪儿来的？” 赵海云笑道：“咱们国家自己造出来的，峥嵘牌电动车。” 李星星神色怔忡：“峥嵘牌？” “是呀，上面亲自定名为峥嵘牌，将在沪上建立峥嵘电动车制造厂和峥嵘电器厂，由我来负责。”赵海云推着电动车，与她并肩往前走，“目前已出产十二辆，十辆用来做样品，参加广交会，一辆送到上面，最后一辆给你送来，比自行车好使，跑得快。” 李星星闻言便明白了。 电动车的出现，必定是以爷爷所献的资料为基础。 动作好快啊！ 电动车出来了，别的还远吗？ 她受宠若惊：“我用？会不会太张扬？不了，不了，您留着用，您早出晚归地上班，电动车跑得快，比自行车更方便。” 赵海云笑了笑：“陈同志特地叮嘱我务必交给你，等产量上来，我再买。” “那又何必呢？我上学，一周需要住校六天，等小夏哥回来，让他接送我即可，用电动车倒浪费了！”李星星坚持己见。 赵海云闻言道：“岂不是占你便宜了？” “看您说得！我占您很多便宜都没不好意思，您倒好，一辆电动车就说占我便宜。”李星星迅速转移话题，“电器厂准备生产什么商品？我第一时间支持你们。”</p> 第403章 好消息 听了李星星的问题，赵海云果然没有隐瞒的意思。 他回答道：“电器厂生产的东西比较繁杂，洗衣机、冰箱、空调、电视机、相机和电吹风、电饭煲、电熨斗、录像机、摄影机之类。太多了，咱们科研人员资费充足，研究得透透的，准备在沪上先建万人大厂，如果出口的销量好，回来就立刻开分厂。这些东西，上面决定全部出口换外汇、换粮食，尽量留住黄金储备，想一想就让人觉得非常激动！” 心情澎湃啊！ 他可是保密人员以外唯一知道李星星捐献资料的人。 他不受重用谁受重用？ 认识李星星，真是他毕生的幸运！ 李星星喜上眉梢：“太好了！全是生活必需品！电动车对我来说是无所谓，有自行车也挺好的，但冰箱空调洗衣机什么的必须给我留一件，我要买！” 洗衣机可以解放双手！ 空调冬暖夏凉！ 冰箱，夏天吃不完的饭菜再也不用担心一夜就坏掉啦！ 小夏哥不用挨累啦！ 啦啦啦啦啦！ 赵海云满口答应：“没问题，陈同志交代，新产品现世后，每样都免费送你一件！我再偷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李星星东张西望，发现没人注意他们，问道：“什么好消息？” 赵海云声音压得极低：“无人机试飞成功！” 哇呜一声，李星星忍不住捂住嘴巴。 两眼亮亮的，宛如繁星。 她依稀记得，自己国家在这方面的落后程度，比较依赖国外技术，好像在苏联专家撤离后不得不开启自己的研究，数年后才有眉目。 比起家用电器，这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历史改变了。 国力有所增强。 没有比无人机试飞成功更好更令人振奋的消息了。 赵海云眉飞色舞地低声道：“我只知道这一件事，陈同志悄悄透露的，让我悄悄地转告你，别的他就不肯说了，说不该我知道的千万不要打听，但我晓得，各个科技领域一定有巨大的进步，秘而不宣而已。” 经过他的观察发现，很多领域的顶尖人才不见了。 他们的消失，意味着科研基地的人手增加，所以连他们的家人都不知他们人在何方。 李星星眉眼弯弯：“太好了！太好了！当浮一大白！” “我请你吃饭，正好有事请你帮忙。”赵海云当即说道，自己跨坐电动车，“来，小李同志，你坐后面，我带你去国际饭店！” “麻烦您了。”李星星侧身坐上去。 自家长辈，没什么不好意思。 嗖的一声！ 电瓶车平稳而迅速地往前跑，风从耳畔过。 比起街道上必须卖力用脚蹬的自行车，电动车一骑绝尘，吸引目光无数。 “我的天！那是什么车？” “两个轮子，跑得比小轿车还快！” “骑车的人好像是赵海云！是新产品吗？得打听打听。” 解放双腿的赵海云得意洋洋：“我老赵的风光在后头哩！等电动车和家用电器一样一样地生产出来，谁不巴结我，我就不卖给他！” 李星星跟着赞同：“出口的话，定价高高的！” 收割歪果仁的财富，大写的好！ 赵海云嗯一声，“电动车每一辆定价一千美元，爱买不买！”</p> 第404章 环保问题 虽已花甲之年，但赵海云心怀大志，精力充沛，举手投足之间跟年轻人没区别，一路上高谈阔论，滔滔不绝。 李星星则暗中测速，发现电动车它不达标！ 外形和几十年后的电动车挺相似，功能也差不多，但速度差一截。 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李星星不敢问，在心里胡乱猜，有点担心无人机不够霸气，家用电器没有自动化，尤其是洗衣机，全自动的才好。 一路猜到国际饭店，最终得出国家各方面太落后导致电动车技术不达标的结果。 她不懂科研，不知道国家的基础工业刚刚开始发展，即使有李峥嵘献出的可超越国外科技水平二十年的资料，很多东西也因为没有原材料而无法制作出来，导致成果和国外的水平相差无几，现在正一步步地研究并建设基础工业设备，大力开发石油、矿产等资源。 有了李峥嵘关于这方面的研究资料，像聚丙烯、聚乙烯成套设备和重油气化装置均已一一出现，不用再依赖进口。 很多，都是李星星所不知道的了。 赵海云也不太清楚，没法跟她细说，只用惋惜的口气道：“经过调查发现，国外的电动车行业基本处于停滞状态，几十年前电动、蒸汽和内燃机在汽车市场三分天下，现在因为石油的开发和内燃机技术的提高，重视汽车，电动车渐渐不受青睐。” 所以，家用电器敢在一开始就筹建万人大厂，电动车制造厂就不行。 李星星想了想，“咱们可以从环保方面着手宣传啊！石油属于不可再生的资源，汽车的尾气对大气的污染非常严重，电动车就不一样了！” 赵海云一愣，“环保？” “对呀，环保。”李星星坐在他身后说道，“工业发展势必会造成环境污染，我们必须从一开始就重视这一点，免得以后再花大价钱治理环境。虽说对于国家的发展方向来说，不至于得不偿失，但恢复生态平衡是势在必行。” 就跟北大荒似的。 辛辛苦苦几代人，牺牲无数，让北大荒变成北大仓，结果因为开发过度，湿地面积和森林减少，导致许多稀有动物失去栖息地，几十年后又退耕还林。 白折腾了！ 说到环保，李星星忍不住小声道：“我得写信跟陈同志好好地聊一聊，工业要发展，生态环境也要好好保护，绿水青山才是金山银山呐！和大家的健康息息相关。” 赵海云不太懂，但他不掩饰自己对李星星的欣赏，“到饭店了，咱们边吃边说。” 电动车停放在自行车寄存处，又引来许多好奇的目光。 有资本家来饭店吃饭，直接忘记因赵海云捐款而不和赵海云一起玩的事儿，凑过来开口道：“赵同志，你这是什么车？既不是小轿车，又不是自行车，我在楼上窗户往下看，就数你这车子跑得快，吹风吹得很凉快吧？” 赵海云笑眯眯：“我不是捐家产做科研费用吗？他们给我一个新产品，峥嵘电动车！铅酸电池组，充电就可以用，不用加油。它方便、快捷、环保，好东西。” 若是广交会上出口的订单不足，可以转内销嘛！ 资本家，有钱得很呐！</p> 第406章 失忆了 听了李星星的话，赵海云神情怔忡一下，“兴许。可惜，我不记得了。” 李星星大惊：“不记得是什么意思？” 赵海云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受过伤。” 他笑了笑，继续道：“我是被人从河里捞出来的，当时满身的伤，满头的血，奄奄一息的样子，人家以为我活不了，到沪上码头就把我给扔掉了，幸好遇到善心人，把我送到外国人开的医院，才保住一条小命。醒来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记得出身，不记得来历，外国医生说是淤血压迫了脑神经，没导致眼瞎耳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但面对外国医生，却能和他们直接对话，我就知道自己会外语了。” 失忆了？ 竟然失忆了！ 李星星瞪圆眼睛，却又隐隐觉得他话中不假。 若非失忆，十来岁的少年自当记得家住何处，想办法回家找父母。 “赵同志，您是如何确定自己是梧桐市的人呢？我记得在梧桐市饭店初见您时，大家都说您是梧桐市人。”李星星继续问道。 赵海云不明白她追问这些事干什么，仍回答道：“除了外语，我还有一口梧桐市方言，所以我把自己当成梧桐市人，其实我自己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梧桐市人，不过人嘛，面对采访时总得说个出身，有个根儿。” 说完，他问道：“小李同志，你打听我的出身干什么？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有我的画像？画的是我，为什么名字叫李浩？” 李星星舔了舔嘴唇，嗓子略有些干涩：“这是我爷爷儿子的画像。” 赵海云目瞪口呆：“你爷爷不就是李峥嵘？我最佩服的那位红顶商人？你说我是李峥嵘的儿子？怎么可能？大家不是说他中年丧妻又丧子吗？” 所以，他这个儿子是怎么冒出来？ 太令人感到奇怪了。 李星星就把李浩母子乘船回娘家于黄河水域遇难的事情告诉他，“爷爷找了很多年，一直没有消息，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一时心灰意冷，加之日军侵略，他便捐献家产作为抗战之资，自己四处漂泊。本来我也没想到您身上，咱们认识许久了，我都没提过此事不是？偏偏有人在我跟前说了一句，说您和我姑姑是兄妹，我就立刻来沪上找您了。” 来不及打探林岚从何处得知的消息，只想确认赵海云是不是李浩。 “你的姑姑？我有妹妹？不可能，你爷爷不就一个儿子吗？”赵海云觉得自己应该没记错，根本没听说李峥嵘有女儿，收养的孙子倒有一个，就是李星星。 “您还记得我向您打听的蓝玉吗？”李星星问道。 “蓝玉？记得，记得，大军阀的姨太太嘛，原名李渺，艺名蓝玉，以前唱武旦的，我看过她的戏，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听，曾经找老工匠打造一顶点翠头面送给她。”赵海云说完，心头狂跳，“你说她是我妹妹？你爷爷的女儿？” 李星星抽出画像中的全家福递给他。 赵海云一眼看到和蓝玉长相相似的美妇人，喃喃地道：“真像啊！” 但是，他却没有什么感觉。 没有熟悉感，也没有血脉带来的亲近。</p> 第407章 是他 李星星在赵海云一张一张地翻看画像时，低声把蓝玉的情况娓娓道来。 “长相相似、有戒指为证、年龄、来历和名字对得上，除了没有人证。可是四十八年前的事了，当年的人均已作古，无从查找。”她说道。 赵海云缓缓点头：“一样相同有可能是巧合，不可能全都是巧合。” 和李星星预料中的反应一模一样。 李星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是的，所以我认为她就是爷爷的女儿，现如今接她住在爷爷的老宅子里。赵同志，如果方便的话，能让我看看您的后背吗？” “你家夏同志不吃醋？”赵海云调侃。 “确认您的身份，他有什么好吃醋的？他知道我最挂念爷爷的事，第一时间就陪我找您了，可惜您当时不在，害得我们白跑一趟。”李星星没有半点儿害羞，双眸晶亮，“您就让我看一眼，一眼就能确定您是不是浩伯伯了，您不想知道您的出身来历吗？” 赵海云心中一动，背过身，脱下衬衫。 肌肤已经有些松弛，但李星星依旧可以清楚看到脊背上的一块红胎记。 指甲盖儿大小，殷红如血。 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李星星哽咽道：“是您！真的是您！如果爷爷知道您还活着，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儿女双全，功成名就，他在九泉之下一定非常欣慰！” 闻言，赵海云浑身一颤。 他穿上衬衫，扣扣子的双手微微颤抖，转过身道：“你确定？” “确定！非常确定！”李星星擦了擦眼泪，“您少年时和浩伯伯长相一致，我在徐明堂同志家里见过您和他外公的合影。您被人从河里捞起，也符合奶奶和浩伯伯出事的地点。您身上有胎记，爷爷跟我说过，有两处，一处在脊背正中间，一处……” 她咳嗽，没继续说下去。 赵海云看不见背后，却知道背后有胎记，更清楚自己大腿根也有一块，他跟着咳嗽两声，非常感激服务员的到来，“吃饭，吃饭，先吃饭！你在学校里可吃不到好东西。” 李星星当即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吃着吃着，李星星又掉眼泪了。 珍珠泪吧嗒吧嗒，落进碗里。 赵海云吓一跳：“咋又哭了？我是你的伯伯，不应该高兴吗？咱们从朋友变成亲人了。” 手忙脚乱地给她递手帕。 李星星哭得更伤心了。 爷爷的宝藏！ 以前以为自己拥有所有权，天天在心里念叨着，美滋滋地等着以后去挖出来，蓝玉出现后因为蓝玉的仁义和大方，她获得一半所有权，现在爷爷的亲儿子出现了！ 她真正地失去宝藏，当不成小富婆了！ 一方黄金等于19.26吨，等于19260000克，用现在的国内金价换算，170元一两，一克是5.44元，总价104774400元。 六十年代初的九位数呀！ 分一半，也有八位数，超多超多的。 现在？ 不给赵海云是不行的，他和蓝玉才是爷爷实打实的骨血后人，自己只是养孙女，隔了一辈，在法律上，压根没有继承权！ 没有比这更让人伤心的事情了。 与宝藏擦肩而过的感觉，肉真痛！ 还有暗格里的宝贝。</p> 第408章 三分天下 待弄明白李星星的伤心事，赵海云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说对一方黄金不动心，那是假的。 一方黄金呀！ 他都没有。 他万万没想到老父亲人已驾鹤西归，依然留下许多遗泽。 他生前到底挣了多少钱？ 凭着老父亲对国家做的贡献，自己好像不用担心自己的以后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李星星是老人家的遗嘱执行人，把科技资料捐给国家，受到优待是理所应当，但自己作为他的亲儿子，不可能没有一点好处。 阶级斗争再激烈，也得给他留下活路。 毕竟，他就是个商人，平时也不作妖，不影响大局。 想到这一点，赵海云的心情如同云开雾散，再感受不到身上的枷锁，笑对擦眼泪的李星星说道：“别哭了，等见到你姑姑，我和她商量，咱们三分天下。” 李星星咦了一声，止住眼泪：“真的假的？” 意思是……她有机会成为身家再缩水一点的小富婆？ 缩水，总比没有强。 赵海云吃着碗里的佛跳墙，“我和你那位姑姑打过交道，厉害人，精明得很，要想三分天下，得征得她的同意。” 亲爹留下的宝藏，对他来说是一个念想儿。 自己捐出去的家产比一方黄金的三分之一还多呢。 所以，不是为了钱。 李星星兴致勃勃：“蓝玉姑姑大方得很，和您、和爷爷真不愧是血脉相传！初见面，我一声姑姑就换来一只翡翠青椒，虽不及黄女士从末代皇帝手里高价买到的那只有意义，但品质极高，我非常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她会让已属于自己的翡翠青椒变成传奇！ 赵海云立刻想起来了：“镶了颗全美方钻的是不是？那颗钻石是从我这里拿的，也是我给她介绍的珠宝商，慕莎依芙，她定制了许多珠宝。” “别人找卡地亚，您好像钟爱慕莎依芙。”对此，李星星很好奇。 说实在话，慕莎依芙比较小众。 不过，逼格很高。 赵海云莞尔道：“谁说的？我送给你的珠宝中，有很多来自卡地亚！卡地亚、慕莎依芙、辜青斯基、梵克雅宝、萧邦等珠宝品牌，就没有我不光顾的。” 李星星冲他竖起大拇指。 牛！ “伯伯，吃完饭后，我打算给姑姑发加急电报，她一定等急了。” 听了李星星的话，赵海云颔首道：“我最近忙于筹建新厂，分不开身去梧桐市，让她过来。以前我们明明认识，却不知两人是嫡亲兄妹，现在因为你，她找到了根，我也找到了亲人，是喜事，好好地聚一聚。” 李星星重重点头：“找到你们，是我对爷爷最大的回报！等我放假，咱们一起回梧桐市到黄河边祭奠爷爷。” “应该的。”赵海云说，“他曾在沪上住过几年，可惜我和他始终未曾谋面。” 只能说，造化弄人。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星星，我得麻烦你一件事儿。” 由小李同志改为星星，实在亲切了不少。 李星星眉眼弯弯：“您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义不容辞！” “你和陈同志通信的时候，提提我和你姑姑呗！我们和你的关系总得在上面过明路。”作为成功的大商人，赵海云很会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旋即压低声音，“我隐约有一种形容不上来的危机感，希望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李峥嵘，会成为保护他们的堡垒。</p> 第409章 开心 李星星拍拍胸口，保证道：“您不说，我也得提！我爷爷后继有人，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即使不能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也得让身边的人心中有数，免得他们阻拦我们的来往，胡乱传播一些风言风语。” 她可是很聪明的！ 几年后有那么大的一场风波，必须提前做准备。 赵海云笑容满面：“一切就拜托你了。” “您跟我客气啥呀？”李星星不赞同地看着他，“我可是得了您的许多好处。” 她压低声音：“那五箱珠宝……” 不等她说完，赵海云大手一挥：“说给你就是给你的，别以为是让你替我保管的！可惜以前不知道你是我的侄女，否则，就该翻个倍地送你。” 自家人呐！ 李星星眉开眼笑：“伯伯，我真的不推辞了哦！” 几百件呢！ 就算没有宝藏可分，凭这批珠宝也可以成为富婆，自己弄点投资啥的。 开心了，吃饭就香了。 吃完，天色渐黑。 赵海云为了维持自己现在的形象，不忘把剩菜打包，又给李星星买四盒精致点心捎给徐家人，带她先给蓝玉发电报：“已确认速来”。 然后，再送她回家。 赵海云道：“他们家人很厚道，好相处。” “是的，很大方，没收我们的租金。”李星星拎着点心和脏衣服，一眼看到在弄堂门口等自己的哥哥朝自己走来，开心大叫：“哥哥，我在这儿！” 须臾之间，陈念恩已到跟前，“赵同志？” 李星星笑道：“他现在不是赵同志啦，是李同志！” 陈念恩一听，忙道恭喜：“蓝玉姑姑若得到消息，一定高兴得疯掉。” “多亏了有星星，要不是星星的用心，我们不可能有机会找到自己的身世，还以为自己是孤儿。”赵海云感慨万千。 陈念恩微笑：“福缘所致，您捐献家产，一心为国，理当有好报。” “承你吉言。” 说完，赵海云又对李星星道：“电动车，你真不要？” “不要不要，对我和小夏哥来说实在是太张扬了。等到电动车开售，大部人人都有的时候，我和小夏哥再买。”李星星不缺钱，说得很大气。 赵海云闻言便道：“那行，我就骑着它做招牌打广告了！” 以前在报纸上经常请电影明星为自家产品打广告，他有经验。 瞅着他骑电动车离开，车灯明亮，照亮前路，陈念恩觉得十分稀奇，两手接过妹妹手里的东西，与她并肩往里走，“电动车？新产品吗？” “好东西！”李星星道，“充电即行，国外已经有了吧？不过发展停滞几十年了。” 就是峥嵘牌电动车的车灯不够亮，照得不够远。 陈念恩嗯一声，“跑得倒挺快，而且不累腿脚，车灯也不错，价格一定很贵。今儿下班回来，在弄堂里听不少人提起这辆车，说在街上看到赵海云带一个年轻女同志，等你回来吃晚饭等不到，我就知道是你。你是女同志，注意分寸。” 李星星笑眯眯：“他是伯伯嘛！” 今天超开心！</p> 第410章 打招呼 心无挂碍，又不用早早起床读书，李星星睡到日上三竿。 下楼准备出门吃早餐，却发现赵海云大马金刀地坐在客厅里和徐奶奶说话。 其他人，徐父和徐明堂、陈念恩均已上班去了。 站在楼梯上，李星星惊讶地眨眨眼，加快脚步下去，跟徐奶奶道声早安，在赵海云对面多下，上身微微向前倾，“伯伯，您来找我的吗？” “是啊，找你。”赵海云道。 李星星昨天就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这会儿见到赵海云，突然想起来了，“啊，您昨天说找我有事来着，咱们光顾着吃饭，是不是没说？” 赵海云点头：“没错，我给忘了。” 找到身世太激动。 激动得一夜没睡好，开完早会才想起来自己找李星星的初衷。 李星星抿嘴一笑，“现在说，为时不晚。所以，到底是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赵海云便不再拐弯抹角：“不是说要参加广交会吗？秋季的广交会，十月到十一月之间举办，电动车和家用电器全部作为样品摆上展台，吸引外商，到时候需要接待许多外国人，我担心翻译不够，你跟我走一趟，不过没工资，只有一点补贴。” 他现在身份不同了呀！ 没有家产傍身，就不能再大肆挥霍。 可以出去玩！ 李星星脑海里只有这样的一个念头，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随即道：“伯伯，您得跟我学校打一声招呼，学校放人才行。” “没问题！可以的，有先例。”赵海云道。 “先例？”李星星目露疑惑。 徐奶奶擎着一杯清茶，“国家在沪上招待外国政要的时候，翻译不够，经常从几所重点大学外文系调学生帮忙，不是一回两回了。” 顿了顿，道：“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李星星松口气：“那就好！我很期待广交会之行。” 眼珠子转呀转，她道：“我家小夏哥现在是百货商店的司机……” 赵海云了然一笑，“不是事儿！新厂未建，很多人手都得从各个单位借调出来，我回头跟徐同志交涉一番，让明星跟我们一块。” “太棒了！”借出差的机会，可以带着老公一起浪！ 啊！不是浪！ 是一起飞！ 就等小夏哥回来了。 等啊等啊等，等到周三，才在学校等到来找她的蓝玉和夏明星。 他们竟是一起来的。 风尘仆仆。 各自拎着行李，显然是没回住处就直接来学校了。 蓝玉见到李星星，劈头就问道：“你说确认了，我的哥哥他人在哪儿？” 李星星没回答，先向学校请假。 蓝玉知道此地不是他们谈话的地点，努力耐着性子等。 等到出了校门，终于等到李星星说出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别急呀，姑姑，浩伯伯是你认识的人，你见到他一定很吃惊。” 蓝玉一愣，抓住她的胳膊，“我认识的人？谁？” 李星星干脆地道：“就是赵海云同志了。” 她怕自己再耽搁，姑姑打她。 蓝玉蓦地松开手，颤声道：“你确定？你确定是赵海云同志？他在哪儿，我找他去！” 李星星偷偷挠挠夏明星的手心，给她带路。</p> 第411章 兄妹相见 李星星以为，蓝玉和赵海云以兄妹的身份见面会抱头痛哭。 结果，一滴眼泪没见着。 兴许是上了年纪的原因，比较稳重、冷静。 他们在华兴机械厂会客室和赵海云见的面。 赵海云目前没有离职。 六十岁、四十八岁的老兄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腔激动最终化作脸上一笑。 “都坐。”赵海云指着沙发。 见赵海云转身拿茶叶，李星星胳膊碰了碰夏明星，笑盈盈地出声道：“伯伯，沏茶的事儿让我们来，您和姑姑说话。” 她先去洗了洗手，回来从茶叶罐里捏起一撮撮茶叶分放进四只白瓷杯。 夏明星提起热水壶，将热水注入。 嫩芽展开，上下蹁跹，白开水瞬间变成淡淡的绿色，一股香气弥漫全屋。 李星星眼神亮晶晶，低声道：“小夏哥，茶叶好香，待会儿到华侨商店咱们买一斤。” 夏明星的头刚点下去没来得及回答，赵海云听到了，朗声道：“茶叶柜里有好几罐，且是不同的特等茶叶，你们选喜欢的拿两罐回去就是，何必浪费钱？” “谢谢伯伯！”李星星先往自己挎包里装一小罐未开封的白茶，然后双手给他奉茶。 赵海云格外喜欢她这份干脆，含笑接过陶瓷杯，“给你姑姑上茶。” 嗅着茶香，蓝玉笑道：“赵老板，赵大老板，是不是觉得我们的人生出人意料？你一个大老板，我一个梨园戏子、已离婚的军阀姨太太，竟然是亲兄妹！” “是啊，咱们认识有三十多年了。”赵海云颇为感慨，“说起来，你第一次在沪上登台，我亦是座上宾，只觉得这武旦唱得好，打得好，底下连堂喝彩，何尝想到登台表演的是自己亲妹妹。这些年，你在梧桐市过得如何？” 蓝玉抿一口茶，“一个人过日子挺好的。虽说计划经济，但有钱在手，下下馆子，逛逛黑市，饿不着自己。不过，以前那样纸醉金迷的生活，却是没有了。” 赵海云微微颔首：“那就好，我们俩算是苦尽甘来。” 蓝玉笑出眼角的皱纹，点头附和：“虽说我们得知自己身世时人生已过半，但总比人生走到尽头仍不知自己来历的好。” 她问道：“哥，嫂子和孩子在国外不打算回来了？” 有妻有子，没比自己强到哪里。 赵海云喝一大口茶，“俩孩子年轻，多学点东西不是坏事，等他们学有所成再说，到时候也得尊重他们自己的意见不是？” 蓝玉嗯一声，“生活费够用吗？你把家产捐了，要不要我给你一些家用？” 赵海云摆手：“他们带足了财物，不用担心。” 不仅如此，他曾在海外置办不少房产，妻儿们生活得很滋润。 “倒是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商量。”赵海云提及老爷子的宝藏，因夏明星在侧，他便含含糊糊没明说，“老爷子留下来的东西，原先你不是和星星一人一半吗？” 蓝玉恍然大悟：“她跟你说了呀？果然是好孩子。” 爱财却不贪婪，没有据为己有。 真好！</div> 第414章 小别胜新婚 摆脱徐明堂，李星星赶紧拉着夏明星上楼，残忍地丢下亲哥哥在客厅扶额一笑。 徐明堂正以好兄弟为名，纠缠陈念恩替他说服李星星。 俗称，走后门！ 到楼上，李星星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虽说学校的洗澡免费，但宿舍楼的洗澡房是轮流开放，今儿东楼开，明儿西楼开，加上哪个宿舍楼的学生都能洗，人数一多，就不是每个学生都能每天轮到。 李星星昨天就没洗成，只用热水擦了擦身。 偷偷地往浴缸里滴几滴玫瑰精油，她今儿把自己洗得香喷喷。 因和哥哥共住，她出浴时裹得严严实实。 浴巾包头，浴袍加身。 然而，热气蒸得粉面如桃花，嫩得几乎可以掐出水儿。 刚进卧室，夏明星眸色加深。 他立刻打开电吹风给李星星吹头发，仔仔细细地吹完，捧起满手蓬松，嘴唇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星星，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小别胜新婚！”他抱起李星星丢到大床上。 床很软，很舒适。 李星星侧卧，以手支脸，满身风情而不自知，“小夏哥，你没洗澡呢！” 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快臭啦。 夏明星埋在她发间深深地吸一口气，声音暗哑：“等我回来！” 这次回家办理迁移手续时，他陪夏父到医院检查身体并买药，特地找医生要了不少计生用品，短时间内不用找在沪上做医生的朋友帮忙。 足足用掉三个！ 累得李星星手指头都不想动。 小黄书上经常说男人是如狼似虎，她面对又是狼又是虎，不知疲倦！ 一连送好几个白眼给夏明星。 给她擦洗完，夏明星亲亲小俏脸：“老婆。” “干嘛？”李星星口气凶凶。 “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夏明星深谙讨好之道。 李星星的眼睛一亮，“什么礼物？拿来瞧瞧？要是不好，我可不满意。” 夏明星下床从行李包里掏出一团绿汪汪的翡翠原石。 李星星张大嘴巴：“哪来的？” 好绿呀！ 很透、很水、光感很强烈。 不规则的圆球形，直径约十五六公分，整体无纹无裂，些许棉须杂质完全可以忽略。 绿中略有黄调，好似初春的嫩芽，是黄杨绿。 原石耶，可以做自己喜欢的首饰。 夏明星丢到床上给李星星当球玩，又掏出一对冰冰透透的浓紫色翡翠镯子，“在沪上火车站附近无意间碰到的，卖家曾是一位玉商，现今落魄，全家人快熬不下去了，便拿自己的珍藏悄悄找买家换粮票，我给他两张百元面额的侨汇券，他差点给我下跪。” “划算！”李星星爱不释手。 玩一会翡翠原石，又把玩翡翠镯子，“紫罗兰！” 很少见的艳丽雍容，神秘而高贵。 水润润，特别好看。 夏明星就知道她喜欢，暗暗庆幸自己在蓝玉发现之前果断出手。 李星星抬头在他下巴上连亲好几下，“小夏哥，我好喜欢！” 夏明星反过来加深交换口水的动作，“真想谢我的话，计生用品再用一个！” 长夜漫漫，春光融融。</div> 第415章 不要脸 翌日一早，小夫妻不得不再次面临分别。 即使提着夏明星做的精致早餐和美味午餐，也无法抚慰李星星的郁闷。 不能和小夏哥朝夕相见，太难过了！ 嘤嘤嘤！ 大学生涯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呀？ 夏明星目送她不甘不愿地进校园，直到看不见一丝背影，才转身离开，拿各种证明到派出所、粮食局办理户口和粮油关系。 短时间内，两口子算是扎根于沪上。 不到半天就办好了。 鉴于十月一号正式上班，夏明星不想回家面对一室清冷，找一家国营面点草草地吃顿午饭，下午沿街闲逛。 反正，包里有钱又有票证。 李星星说养他，就真的没控制他花钱。 路过华侨商店，夏明星忍不住进去给李星星买东西。 他喜欢妻子漂漂亮亮的样子。 灰扑扑的朴素，不适合她。 碰见蓝玉，夏明星上前问好，“姑姑也来买东西？” “是啊，难得来一趟沪上，当然得带点好东西回去，我给自己买两身时髦的衣服再会会老朋友，过几天就回梧桐市，介绍信只有七天时限，待不长。”蓝玉在沪上有几个老朋友，弄几张侨汇券对她来说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更别说还有亲哥哥，人脉极广。 抬眼打量夏明星手里的包装袋，蓝玉调侃道：“哟，买化妆品呀？还有香水、口红。” “给星星买的。”夏明星忙道。 “我猜你不会买给别人。”蓝玉说了一句，从皮包里掏出两张戏票，“周末的沪上大剧院有京剧名家登台，你带星星前去捧捧场。” 夏明星收下，“谢谢姑姑！” 蓝玉摆摆手，自顾自地去买衣服鞋子。 周末说到就到，来得很快。 李星星再次婉拒校园的周末舞会，跑出校园和来接她的小夏哥碰头。 欧阳琳跟了出来，在她身后喋喋不休：“李星星，你不参加集体活动是不行的！咱们就这么几年大学生涯，你得珍惜咱们的同学生活。” 看见夏明星，她双眸一亮。 一丝红晕飞上脸颊。 她上前两步，挡在他们前面，笑吟吟地道：“同志你好，我是李星星的同学欧阳琳，负责组织这一周的周末舞会，你们一起来参加，好吗？” “欧阳琳！”李星星生气地撂下脸。 夏明星神情淡漠：“不好意思，我们另有约会！” 周末舞会有什么好参加的？ 学生们来自五湖四海，性格品德良莠不齐，觊觎他家的宝贝该怎么办？他自己和李星星还没一起跳交谊舞呢！ 李星星挽着夏明星的胳膊，气鼓鼓地对欧阳琳道：“欧阳琳同志，麻烦你别用一双眼睛盯着我的丈夫，很不礼貌！我是已婚人士，有自己的小家庭，除了老师组织的集体活动，学生之间的我一概不参加！望周知！” 有些人就是不要脸，明知人家有对象，非得当第三者！ 欧阳琳很不赞同地道：“你这样太不合群了！” “我喜欢独来独往！就这样！让开！”李星星不客气地以肩膀顶开她，拉着夏明星扬长而去。 她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欧阳琳！</div> 第416章 看戏 翌日一早，小夫妻不得不再次面临分别。 即使提着夏明星做的精致早餐和美味午餐，也无法抚慰李星星的郁闷。 不能和小夏哥朝夕相见，太难过了！ 嘤嘤嘤！ 大学生涯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呀？ 夏明星目送她不甘不愿地进校园，直到看不见一丝背影，才转身离开，拿各种证明到派出所、粮食局办理户口和粮油关系。 短时间内，两口子算是扎根于沪上。 不到半天就办好了。 鉴于十月一号正式上班，夏明星不想回家面对一室清冷，找一家国营面点草草地吃顿午饭，下午沿街闲逛。 反正，包里有钱又有票证。 李星星说养他，就真的没控制他花钱。 路过华侨商店，夏明星忍不住进去给李星星买东西。 他喜欢妻子漂漂亮亮的样子。 灰扑扑的朴素，不适合她。 碰见蓝玉，夏明星上前问好，“姑姑也来买东西？” “是啊，难得来一趟沪上，当然得带点好东西回去，我给自己买两身时髦的衣服再会会老朋友，过几天就回梧桐市，介绍信只有七天时限，待不长。”蓝玉在沪上有几个老朋友，弄几张侨汇券对她来说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更别说还有亲哥哥，人脉极广。 抬眼打量夏明星手里的包装袋，蓝玉调侃道：“哟，买化妆品呀？还有香水、口红。” “给星星买的。”夏明星忙道。 “我猜你不会买给别人。”蓝玉说了一句，从皮包里掏出两张戏票，“周末的沪上大剧院有京剧名家登台，你带星星前去捧捧场。” 夏明星收下，“谢谢姑姑！” 蓝玉摆摆手，自顾自地去买衣服鞋子。 周末说到就到，来得很快。 李星星再次婉拒校园的周末舞会，跑出校园和来接她的小夏哥碰头。 欧阳琳跟了出来，在她身后喋喋不休：“李星星，你不参加集体活动是不行的！咱们就这么几年大学生涯，你得珍惜咱们的同学生活。” 看见夏明星，她双眸一亮。 一丝红晕飞上脸颊。 她上前两步，挡在他们前面，笑吟吟地道：“同志你好，我是李星星的同学欧阳琳，负责组织这一周的周末舞会，你们一起来参加，好吗？” “欧阳琳！”李星星生气地撂下脸。 夏明星神情淡漠：“不好意思，我们另有约会！” 周末舞会有什么好参加的？ 学生们来自五湖四海，性格品德良莠不齐，觊觎他家的宝贝该怎么办？他自己和李星星还没一起跳交谊舞呢！ 李星星挽着夏明星的胳膊，气鼓鼓地对欧阳琳道：“欧阳琳同志，麻烦你别用一双眼睛盯着我的丈夫，很不礼貌！我是已婚人士，有自己的小家庭，除了老师组织的集体活动，学生之间的我一概不参加！望周知！” 有些人就是不要脸，明知人家有对象，非得当第三者！ 欧阳琳很不赞同地道：“你这样太不合群了！” “我喜欢独来独往！就这样！让开！”李星星不客气地以肩膀顶开她，拉着夏明星扬长而去。 她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欧阳琳！</div> 第417章 真正的高薪 手没落到夏明星肩上，来人就收获夏明星的过肩摔。 咣铛一声！ 快狠准！ 刚沾地面，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嚷嚷：“我说老夏，你送我这个做见面礼？” 夏明星掸一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尘，眉眼故作冷淡，极有高人风范地道：“关雨，你想出其不意地扳倒我，没门儿！” 他身体微侧，下意识地护住李星星。 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李星星好奇地看向关雨，“小夏哥，你认识？” 模样文质彬彬，动作毛毛躁躁。 夏明星嗯了一声，“老同学，关雨。” 看到被夏明星护着的李星星，关雨瞪大眼：“老夏，她是？” “我媳妇儿李星星。”夏明星给他们做介绍。 关雨惊呆：“你什么时候结婚的？都没说。” 夏明星淡淡一笑，“通信不便，告诉你们又如何？没必要让你们破费。” 关雨不满地道：“你太客气了，该说的，哪怕通信不便，我也能到华侨商店给你们买结婚礼物寄过去。华侨商店里的商品齐全，琳琅满目，进口服装特别漂亮，我给你们买回去做婚服，一定很风……光……”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尴尬得近乎失语。 因为，他认出李星星的红裙子。 正是法国著名设计师琳达的经典作品，一向走俏。 日常穿戴已如此精致，婚服能差了？ 夏明星挑挑眉，“怎么不说话？” “没话说。”关雨有气无力，“你和以前真没区别，想必工作得如鱼得水。” “一般。”对于自己的家庭生活和工作情况，夏明星无意多说，出声问道：“我们跟长辈来后台看朋友，你是来接令堂回家的吗？” 记性没出错的话，关雨正是何田的长子。 同学间，他家生活水平仅次于大资本家的子女，大学毕业后更是得到出国留学的机会。 “是啊，接我妈回家！”关雨凑到何田身边，“妈，收拾好了吗？” 同时发现蓝玉，惊异地道：“蓝姨，十年没见，你模样儿都没变啊！” 就是夸蓝玉保养有道呗！ 蓝玉果然心花怒放：“小雨，你果然最有眼光。” 何田莞尔，对儿子说道：“你蓝姨心无挂碍，一个人清闲自得，不用为杂务操劳，当然和十年前、二十年前一样倾国倾城。” 又问道：“你妹妹没和你一起来？” “学校筹备周末舞会，她就回学校了。”关雨回答道。 李星星挠了下下巴，“每个学校都举办周末舞会吗？” 关雨冲她点点头：“别说各个高校，很多单位也举办周末舞会，只不过学生们除了学习就没别的消遣，集体活动更频繁一点。” 所以，大家的工作、学习过程中完全没有后世想象中的单调乏味，反而丰富多彩。 李星星自觉又长了几分见识。 但，与之相比，她更喜欢和夏明星在一起。 哪怕是坐在一旁看着他洗衣服，都不觉得厌烦，何况是约会。 听到蓝玉和何田商量带大家去国际饭店，李星星小手摆得飞快：“姑姑，我和小夏哥不去凑热闹啦！我们有我们的安排。” 与何田、关雨母子俩不熟，蹭饭很尴尬。 和小夏哥约会，最快乐！</div> 第418章 老同学 曲终人散，蓝玉对李星星夫妇和赵海云道：“我去后台见见老朋友。” 赵海云无意，“我就不去了。” “我去！”李星星顿时来了精神。 京剧大家耶！ 虽然见面不认识，但有机会合个影什么的，可以作为纪念。 李星星只知道梅大师等寥寥数位艺术家。 别的？ 很抱歉，没听过。 譬如蓝玉眼前这位唱武生的中年女子，和田。 武生就是扮男人的，刚刚扮的是关公，满脸粉墨没卸掉。 她见到蓝玉却很高兴：“哎哟喂，我的梁红玉、刘金定，你还知道回来呀？自从你离开以后，我再没找到在戏台上能和我并驾齐驱的武旦！” 蓝玉笑笑：“刚刚打得不是很精彩嘛？我退出二三十年，无心再登台。” 两人说笑一番。 和田一边卸妆，一边问道：“离婚后，你做什么营生？基本没你的消息。” “回老家了，国家给安排一个图书管理员的工作，清闲。”蓝玉斜倚着梳妆台，指了指李星星和夏明星，“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侄女李星星、侄女婿夏明星，他们住在你所在的新式里弄，你在沪上面子广，替我照应些。” 和田一愣：“你不是孤儿吗？哪儿来的侄女侄女婿？” “我找到亲人了！”蓝玉笑，顾盼神飞。 和田啊了一声，“亲人？恭喜！恭喜！像我们这样被卖进戏班子里的孩子，能找到亲人是幸事，大幸！不过你那么烈的性子，愿意和他们同归于好，我挺惊讶的。” 蓝玉摇头：“我不是被亲人卖掉的。”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的亲生父母从未抛弃过我，虽然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但是我遇见了侄女，找到了亲哥哥，一下子就有着落了。”蓝玉替和田摘下头面，笑意盈盈，“你有夫有女，我也有亲人，咱们俩这辈子总算没白活。” 和田听了，替她感到高兴，“如此就好，我真怕他们惦记你的钱，故意和你相认。” 蓝玉哈哈大笑，把发钗放进首饰盒，“钱？我哥哥可比我有钱。沪上大资本家赵海云，你认识的，他就是我的哥哥，亲哥哥！” 和田手下打滑，卸妆弄得满脸花。 “赵海云同志？真的假的？”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赵海云发迹得比较早，她们登台时，赵海云已是沪上的后起之秀，是她们不敢高攀的大老板，反而在他的重金之下为他家唱堂戏待客。 蓝玉笑容微收，认真地道：“是真的，确认无疑，我们才相认。” 和田连声道贺。 这下，必须得恭喜了。 李星星看看她，再看看蓝玉，觉得她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轮到蓝玉问和田：“你生活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有丰厚的工资和位于新式里弄的房子，全家人捧着我，七大姑八大姨没有敢跟我使脸色的。”和田回答道。 “工资？几个钱？” 和田伸出两根手指头，“比玉小楼低八百，只有两千。” 李星星惊呼：“两千？一年？” 一个月近两百，高薪！ 和田失笑：“什么两千？我和玉小楼是同期登台，她一个月拿两千八百块，我一年只有两千，谁愿意哪？是每个月两千。” 李星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个劲地咳嗽。 偏在这时，有人拍夏明星的肩膀，“老夏，我一看背影就知道是你！”</div> 第419章 开证明 在夏明星的陪同下，李星星找到校长办公室递交申请。 虽是周末，校长倒在。 非常的认真负责。 关乎出口换外汇的重大任务，校长没有拒绝的理由，反而在批准之前让专业老师来考校李星星，发现她的外语果然如传言所言，十分流利。 这种水平，在大学当老师都够了。 教英文的张教授赞不绝口：“李星星同志，等你忙完工作回学校，来当我的助手。” 校长一愣：“当真？” “真！”张教授点头，“比我还好，说得跟母语无异，想必是有长辈的言传身教，难怪赵海云找你做翻译。以前我见你上课时懒懒散散的不专注，心里挺不高兴的，和周围聚精会神的学生相比，太显眼了，今儿才知道你早就会了，难怪有点恃才傲物。” 李星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是恃才傲物，就是懒，在想小夏哥啦！ 这话，不能说。 “校长，您可以批准我的申请了么？我保证以后的每一堂课我都聚精会神地认真学习！”为了得到外宿批准，李星星拼了，差点举手发誓。 心情好，上课就是小意思。 她，可以自由控制。 校长批准了，“该来上课的时候得来，专业课不要落下。” 李星星恨不得亲一亲到手的纸张，笑眯眯地道：“您放心，只要有课，我一定准时到校，张教授上课的时候可以盯着我！” 大学了嘛，不是天天有课。 她很少参加同学间的集体活动，留在校外的时间就更多了。 真呀真高兴！ 出了校长办公室，李星星弹弹手里的纸张，“小夏哥，我们跟班主任和宿舍管理员说一声，然后把生活用品收拾一下，不能放在学校的东西就带回去。” 大概是参加周末舞会了，宿舍无人。 李星星简单地收拾几件东西，因没找到班主任，给陆可宁留一张纸条压在她枕头下，拜托她回来跟班主任说一声，然后就快快乐乐地跟小夏哥离开校园，奔向自由的天空！ 回到家，扑进维多利亚大床，打个滚。 被褥间全是她和夏明星的味道。 不用住校的感觉，太棒了！ 夏明星到厨房打开煤球炉的封口，“晚上庆祝一下，星星，你想吃什么？” 回来的路上，买了一点食材。 有侨汇券在手，很容易买到东西，米面油肉囤了不少。 李星星趴在床上翘着腿，扬声道：“晚上吃得清淡点，不是买了一条大黄鱼么？来一道清蒸黄花鱼吧！其他的，你看着办！” 反正小夏哥做得都很好吃，哪怕是一碗普通的阳春面。 陈念恩早晚在家吃，夏明星就做了三个人的饭。 炒好菜，单独端出一碟千张包，对李星星说道：“我给楼下送去。” “我和你一起！”李星星跳下床，整理一下仪容。 租人家的房子不给租金，每次做饭端一两道菜或者点心给徐家人加餐，而徐家人也很大方，时不时地回一两道菜，没让他们空盘而回。 你客气，我客气，倒凑成了一个好字。 看见他们，正在摆饭菜的徐明堂跳起身，“做了什么好吃的？” “千张包。”李星星回答完，四处张望：“我哥呢？没和你一起下班吗？” “张局长要给你哥介绍对象，把他叫走了，晚点回来。”徐明堂捏一个千张包咬一口，冲夏明星竖拇指：“太好吃了！” 徐父拿筷子敲他手，“礼貌呢？” 对夏明星笑得和蔼可亲：“小夏，有事跟你商量一下。”</div> 第420章 如愿以偿 在夏明星的陪同下，李星星找到校长办公室递交申请。 虽是周末，校长倒在。 非常的认真负责。 关乎出口换外汇的重大任务，校长没有拒绝的理由，反而在批准之前让专业老师来考校李星星，发现她的外语果然如传言所言，十分流利。 这种水平，在大学当老师都够了。 教英文的张教授赞不绝口：“李星星同志，等你忙完工作回学校，来当我的助手。” 校长一愣：“当真？” “真！”张教授点头，“比我还好，说得跟母语无异，想必是有长辈的言传身教，难怪赵海云找你做翻译。以前我见你上课时懒懒散散的不专注，心里挺不高兴的，和周围聚精会神的学生相比，太显眼了，今儿才知道你早就会了，难怪有点恃才傲物。” 李星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是恃才傲物，就是懒，在想小夏哥啦！ 这话，不能说。 “校长，您可以批准我的申请了么？我保证以后的每一堂课我都聚精会神地认真学习！”为了得到外宿批准，李星星拼了，差点举手发誓。 心情好，上课就是小意思。 她，可以自由控制。 校长批准了，“该来上课的时候得来，专业课不要落下。” 李星星恨不得亲一亲到手的纸张，笑眯眯地道：“您放心，只要有课，我一定准时到校，张教授上课的时候可以盯着我！” 大学了嘛，不是天天有课。 她很少参加同学间的集体活动，留在校外的时间就更多了。 真呀真高兴！ 出了校长办公室，李星星弹弹手里的纸张，“小夏哥，我们跟班主任和宿舍管理员说一声，然后把生活用品收拾一下，不能放在学校的东西就带回去。” 大概是参加周末舞会了，宿舍无人。 李星星简单地收拾几件东西，因没找到班主任，给陆可宁留一张纸条压在她枕头下，拜托她回来跟班主任说一声，然后就快快乐乐地跟小夏哥离开校园，奔向自由的天空！ 回到家，扑进维多利亚大床，打个滚。 被褥间全是她和夏明星的味道。 不用住校的感觉，太棒了！ 夏明星到厨房打开煤球炉的封口，“晚上庆祝一下，星星，你想吃什么？” 回来的路上，买了一点食材。 有侨汇券在手，很容易买到东西，米面油肉囤了不少。 李星星趴在床上翘着腿，扬声道：“晚上吃得清淡点，不是买了一条大黄鱼么？来一道清蒸黄花鱼吧！其他的，你看着办！” 反正小夏哥做得都很好吃，哪怕是一碗普通的阳春面。 陈念恩早晚在家吃，夏明星就做了三个人的饭。 炒好菜，单独端出一碟千张包，对李星星说道：“我给楼下送去。” “我和你一起！”李星星跳下床，整理一下仪容。 租人家的房子不给租金，每次做饭端一两道菜或者点心给徐家人加餐，而徐家人也很大方，时不时地回一两道菜，没让他们空盘而回。 你客气，我客气，倒凑成了一个好字。 看见他们，正在摆饭菜的徐明堂跳起身，“做了什么好吃的？” “千张包。”李星星回答完，四处张望：“我哥呢？没和你一起下班吗？” “张局长要给你哥介绍对象，把他叫走了，晚点回来。”徐明堂捏一个千张包咬一口，冲夏明星竖拇指：“太好吃了！” 徐父拿筷子敲他手，“礼貌呢？” 对夏明星笑得和蔼可亲：“小夏，有事跟你商量一下。”</div> 第421章 提前上班 闻得徐父之语，夏明星问是什么事。 面对顶头上司，依旧不骄不躁，表现得十分稳重，完全没有和李星星单独相处时的俏皮。 恰逢徐奶奶从厨房里端菜出来，招呼道：“小夏，星星，你们坐下一起吃。” 夏明星很客气地道：“不用了，徐奶奶，我们做好了，待会儿就上楼吃饭，想问徐同志有什么事找我商量，这点比较重要。” 徐奶奶看向儿子。 徐父忙道：“老金的手受伤了，我叫小夏明天正式上班。” 李星星啊了一声。 小夏哥上班？她呢？ 好不容易才申请外宿成功，本想出门约会来着。 她周一上午没课。 夏明星眉头皱一下，很快松开，道：“没问题，我明天一早就去单位报到。徐同志，最近会不会走远？我刚入职，担心自己不认识路线。” 徐父笑道：“放心，都是仓库和码头、火车站之间的短程运输，为了让你熟悉路线，老金无偿地跟车几天，带你认识各个路线和工作流程。等到两三个月后，一切上手了，再安排你走长途路线，都是这么来的。” “那就好！”夏明星想了想，认真地道：“既然麻烦金同志带我熟悉路线，就不能让他无偿付出，这个月的工资仍然发给他。” 那点钱，他真不看在眼里，倒不如结个善缘，好让老金倾囊传授。 徐父早看出他们生活条件不差，点点头，应允了。 夏明星会做人，从中牵线买卖工作的他脸上也有光彩。 唯独李星星怏怏不乐。 回到楼上，她哀怨出声：“小夏哥！” 夏明星摸摸她的脑袋，“我上班后，你约姑姑逛街，吃过饭再去学校。” “没有你，逛街没意思。”李星星噘着嘴。 “我也想时时刻刻地陪着你，但事实不允许。好在，我上班的大部分时间里，你得去上课，下班、放学后我们就能见面。”夏明星安慰她。 李星星叹气：“只能乐观一点了。” 夏明星给她盛饭，“别想太多，吃饭，你点的清蒸黄花鱼。” “给哥哥留点饭菜，张建国同志一副艰苦朴素的模样，安排哥哥和对象见面，一定不会大吃大喝。”李星星想得很周到，“吃完了，我给你收拾明天上班带的东西。” “我该带什么东西？”夏明星故作不知。 李星星咽下嘴里的鱼肉，“水壶、干粮、毛巾和搪瓷缸。” 毛巾用来擦汗，水壶和搪瓷缸用来补充人体失去的水分，干粮么，就是饿的时候垫垫肚子，因为货车很有可能在饭点上继续行驶。 夏明星赞美道：“星星，你想得真周到。” 陈念恩推门进来：“什么周到？” “哥，你怎么回来了？”和人家见面没一块吃顿饭么？ 面对妹妹好奇的眼神儿，陈念恩洗手盛饭，坐到饭桌前拿起筷子，“我不该回家吗？” 李星星猛摇头：“我只是感到疑惑！张建国同志给你介绍对象，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怎么样？对方是什么情况？你中意了吗？” 陈念恩倒转筷子敲她脑袋，“好奇心不要太重。” “说嘛！说嘛！娘可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啦！”李星星把李秀红拉出来。</div> 第422章 相亲对象要求高 陈念恩不想说，耐不住妹妹的撒娇。 “人家要求太高，我做不到。”他一句话概括自己的相亲结果。 李星星不满：“你说得太笼统了，具体是什么样的要求？你做不到，我和小夏哥可以帮忙呀！要钱出钱，要力出力，务必让你获得一段美满姻缘。” 她，李星星，绝不做刁钻万恶的小姑子！ 善良吧？ 大方吧？ 通情达理吧？ 她还是一个有钱的小姑子呢！ 陈念恩淡淡地道：“第一个条件就是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 “三转一响不是问题呀！我和小夏哥有侨汇券，很容易买到，你和嫂子结婚的手表我们都买好了，一对儿，夫妻表！”李星星脱口说完，接着好奇问道：“七十二条腿？比四十八条腿还多二十四条腿儿？都是什么腿儿？” “不晓得。”陈念恩没打听过。 同事结婚，没一个有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的，三十六条腿都勉强。 李星星扁扁嘴，语重心长地道：“哥，你得学小夏哥，如果是你喜欢的女同志，你就尽可能地满足她，倾其所有才是表达真心的一种方式，不然人家以为你不重视她。” “倾其所有得看个人条件，我没有。”陈念恩很实在。 妹妹的钱是妹妹的，他不打算动用，免得让夏家人对妹妹感到不满。 家里什么条件，他心里一清二楚。 他老子一个月的工资加补贴就一百八，给母亲和妹妹寄一百，再买点东西什么的，所剩无几，他们家不至于缺钱，但也没有大富大贵，想买三转一响，票首先是个问题，钱更是问题，不给母亲寄生活费，陈念恩也得节衣缩食好几年才能攒够。 李星星拿哥哥没办法，只能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求？” 陈念恩想了想，“必须有房，两间，面积不得低于三十平方，方便她父母过来住，工资全部上交给她，由她分配，大半用来补贴她娘家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供他们上学毕业后找到工作为止，因为她是长女，必须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责大任。” 李星星立刻道：“不能答应！” 哥哥一个月就几十块钱的工资，全部补贴他们家，自己靠什么生活？ 那是无底洞呐！ 谁能保证她弟弟妹妹都能找到工作？ 若是遇到感恩的倒还罢了，付出有回报，怕就怕养出一群理所当然的白眼狼，吸姐姐的血成习惯，什么都想伸手索取。 这种几率，不是没有。 还有，让她父母住进哥哥家，是几个意思？ 让哥哥给他们养老的意思吗？ 美死她！ 听到妹妹果断干脆的话，陈念恩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又道：“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和衣服、聘金等东西全部不带回来，要留给她弟弟娶媳妇用，因为她父母把她养大成人并供她读书，毕业后找到一份好工作，能挣钱的时候却嫁到了婆家，不能不回报父母。” “爹娘养你也不容易呀！”李星星道。 男女平等了，谁家养孩子没付出？ 虽然李星星得到的聘礼丰厚，但她家一分没留全部带回小家，另外有一份丰厚的嫁妆，聘礼也是由着夏家给，并未有任何要求。</div> 第423章 经验 对于陈念恩的相亲对象，李星星感到大失所望。 但，没成真好！ 真成了的话，李星星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化身刁钻万恶小姑子。 她抱怨道：“张建国同志他什么意思呀？给你介绍这样的对象！下次见到他，我得说说他。虽说咱们家没有门第之见，我也不在乎嫂子是什么成分、什么学历、工作，但人品性格必须过关。咱们不要求她把婆婆当成亲妈，毕竟隔着一层肚皮，娘肯定疼我超过她，可她对你的要求太离谱了吧？哪是一个人嫁给你呢？分明是全家人嫁给你靠你养活！” 贴切地来说，是找长期饭票。 “一语中的！”陈念恩道。 想了想，又道：“人家问我，是不是父母双职工，是不是有个妹妹，张局长大概跟她说过，我就回答说是，她立刻让我按月问父母要一半的工资交给她由她来管理分配，说父母就我一个儿子，早晚都是给我的钱，不如早一点给我们补贴生计，免得暗中补贴妹妹。” 李星星气炸：“什么？惦记上爹娘的工资了？” 她都没惦记她娘的工资呢！ 至于渣爹，那是渣爹自愿给她的，她只要过茅台酒。 陈念恩摊了摊双手：“所以，没等她说完，我直接起身回来了！” 别的犹可忍，唯独不可以算计他的母亲，针对他的妹妹。 自己又不是娶不到老婆，何必和脑子这样不清楚的女同志叽叽歪歪。 便是他最终娶一个家庭贫困的女孩儿，陈念恩并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愿意对岳家稍作补贴，但绝不是用这样的方法。 他像傻子吗？ 居然开门见山、理所当然地提出各种无理要求。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就不会在相亲的时候这么做，多少得等一等。 张建国大概是糊涂了，没打听清楚状况就给他介绍对象，完全不是当媒人的料！ 若张建国在他们兄妹跟前，必定大喊冤枉。 他要是知道这位女同志要求如此之高，一定不跟陈念恩开口，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相亲对象是他老婆医院的小护士，叫杜衡，中专毕业，模样白白净净，秀秀气气，平时又勤快又嘴甜，瞧着是宜室宜家的那种女同志，才起心介绍给陈念恩。 因李星星已经结婚而陈念恩却没着落，陈向阳特地拜托他关心陈念恩的终身大事。 谁知，是这样的结果。 李星星认真地看着亲哥哥：“哥，你可得慎重再慎重，无论别人给你介绍对象时说得如何天花乱坠，自己一定要明辨是非！最重要的是找一个情投意合且品德出众的爱人，而不是随波逐流，以繁衍为责任地结婚生子。” 因爱而结合，才是美满婚姻。 没有爱，只是搭伙过日子，实在没有滋味。 陈念恩莞尔道：“是你的经验之谈吗？” “对！我特有经验，因为我和小夏哥就是因为相互喜欢才结婚的，我们志同道合，才有甜甜蜜蜜，就算你是哥哥，也要向我们学习。” 李星星说完，转眼看向夏明星。 两人四目相对，柔情万种。 陈念恩看着碗里尚剩大半的米饭，突然觉得撑到了。</div> 第424章 蓝玉离沪 自从李星星回家住，陈念恩早上吃撑，晚上吃撑，只有晌午在食堂的一顿粗茶淡饭让他觉得肠胃减轻了一些负累。 偏偏当事人无知无觉，依旧甜蜜过度。 当着陈念恩的面，时不时地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 眉来眼去，打情骂俏。 无论工作有多么忙碌，夏明星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手作羹汤，睡前洗一堆衣服，次晨做好饭再出门，无一日例外。 而李星星呢？除非上午有课，否则睡到日上三竿是常事。 家务？ 也不是一点不做，就是次数少得可怜。 哪怕是亲哥哥，陈念恩也不得不承认妹妹不是贤妻良母的料儿，夏明星真是太可怜啦！ 忍不住对他表示怜悯，经常挽着袖子帮忙。 蓝玉来他们家作客，对他们的相处模式倒是感到非常满意。 “好丫头，够争气，我喜欢！别人总认为男主外女主内，好像女人生来就是做家务的命儿，你打破了这种认知，很好！”她拍拍李星星的脑袋，跟拍小狗似的，笑声爽朗，“如果小夏坚持一辈子，你就真的掉进福窝窝里了。” 李星星眯眼儿笑：“你们拭目以待！” 蓝玉嗯一声。 这种事，确实是日久见人心。 “我今晚八九点钟的火车，你让小夏和念恩送我一程。”她买了很多东西，行李有点超重，自个儿没法运，便来找免费力工。 李星星满口答应：“没问题。” 她跟着一起送。 嘿嘿一笑：“我给我娘和姥姥姥爷他们买了些东西，麻烦您一块儿捎回去，让我娘分给大家，包括给我公公婆婆的一些药材。” 举起两根手指放在眉梢：“我给娘发加急电报，让她接您！” 娇娇滴滴，让人不忍拒绝。 “你倒会使唤我！”蓝玉道。 李星星露出一口小白牙：“大多是些吃的和化妆品，我担心走邮寄容易坏掉。” 不然，不会麻烦蓝玉。 她很懂人情世故的。 蓝玉见是一个行李包，和自己的大一堆行李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就答应了。 她还得用免费力工哩！ 三人扛着提着大包小包，送蓝玉上车到包厢。 他们下车后，蓝玉打开玻璃窗对展台上的他们说道：“有什么事就写信回家，你们仨在沪上，你们娘天天惦记着你们，遇到急事就发加急电报，咱家不缺那几毛钱。” 李星星冲她挥手：“您请放心，我也会照顾好伯伯的。” 蓝玉一笑，“他六十岁的人了，天天忙里忙外，身边没有亲人，是需要你们照应些。” 汽笛声响起，她大声道：“你们回去吧！” 相互挥手，绿皮火车如长龙一般，驶出车站，在黑暗中留下冷冷的铁轨。 李星星挽着夏明星的胳膊，和陈念恩出了火车站。 虽是深夜，但人来人往，并不安静。 有全身武装、背着竹筐并把草帽压得很低的人从他们身畔擦过，低声问道：“有富强粉和精白米，有红肠，你们要不要？” 李星星蓦地睁大眼。 他们遇到黑市的卖家了吗？ 以前，她找别人当买家，今天，别人让她当买家。 这叫什么？</div> 第425章 哥哥的麻烦来了 手里的侨汇券没用完，还有美元没兑换，李星星夫妇和陈念恩不需要冒险到黑市中买高价食品，便冲对方摆摆手。 只李星星格外好奇：“什么价？” 见他们不买，那人急于离开，随便丢下一句话道：“红肠十块钱一斤，米面六块钱，不买就别随便问，浪费时间！” 嗓子含含糊糊，让人听不清楚。 价格高是高了点，但和梧桐市的黑市没甚区别。 待他走远了，李星星道出困惑：“伯伯捐了十万吨粮食，梧桐市不知名人士捐了一百七十万吨，为什么黑市的粮价居高不下？” 夏明星淡淡地道：“说明粮食危机没有得到缓解。” 杯水车薪而已。 李星星叹气。 她以为困难时期可以提前结束，目前看来有待商榷。 第二天上午有课，回到家她早早就睡了。 夏明星体贴她，没闹她，反而起个大早，熬小米粥，做生煎馒头，又给李星星打理好出门上学穿的衣服和鞋子。 粉红格子衬衫配黑色西装裤和小羊皮鞋。 衫裤熨得十分平整。 而楼下面对汤泡饭加剩菜和酱菜的徐明堂闻到生煎馒头味儿，作势跑上楼，被徐父和徐奶奶联手压制，“要点脸儿，别老蹭吃蹭喝！谁家的粮食不珍贵？” “小夏做得好吃嘛！”徐明堂急得抓耳挠腮。 比国际饭店大厨做得更地道。 好吃到舌头都能吞下去。 如果当初从陈念恩手里得到的腊肉腊肠交给夏明星，一定能做出最好吃的腊肉饭，可惜让他奶奶给糟蹋了，他就吃三大碗！ 闻着生煎馒头味儿，谁吃得下剩菜泡饭？ 徐奶奶是老沪上人，早上惯吃泡饭，偶尔加一根油条。 徐奶奶无奈地看着孙子：“我睡不着，早起去买了个水果蛋糕，你拎上去。” 徐明堂喜滋滋地拿上楼，探头探脑：“好兄弟，好妹妹，好妹夫，可以加双筷子吗？” “进来！”陈念恩早料到他会来，特地叮嘱夏明星多做了一点，指着刚盛出来的两盘生煎馒头，“你给徐奶奶和徐叔叔送下去再上来喝粥。” 徐明堂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好兄弟！” 留下水果蛋糕，照办。 “水果蛋糕？” 李星星想起自己在赵海云家吃的蛋糕，打开纸盒一看，却压根不是同一种，而是一种咖啡色的东西，有点像枕头面包，油润润的，很实在。 “水果蛋糕不应该是奶油点缀着各种水果吗？”这是什么玩意儿？ 陈念恩道：“你说的是高级奶油蛋糕。” “所以？” “你眼前的就是水果蛋糕，油水十足，价值五元，比你说的奶油蛋糕贵一点。”陈念恩曾在徐明堂家里吃过，很清楚。 李星星吐吐舌头：“我真是孤陋寡闻！” 一刀切两半，分别给夏明星和陈念恩装进饭盒，“上班的时候饿了，就用来垫垫肚子。” 奇奇怪怪的东西，她不敢恭维。 徐明堂不知自己送的水果蛋糕饱受嫌弃，很快冲上来享受生煎馒头的美味，吃完帮忙收拾碗筷，然后才和陈念恩出门上班。 刚到门口，陈念恩就发现麻烦来了。</div> 第426章 胡搅蛮缠 前几日的相亲对象杜衡，竟然站在财政局门口。 秋风微凉，吹得她裙角微扬。 单看她文静柔雅的模样，任谁都想象不到她对伴侣的要求苛刻到极致。 陈念恩把自己的凤凰牌自行车和徐明堂的停在一起，锁上，然后目不斜视地从杜衡身边走过去，却被杜衡叫住。 “陈念恩同志！”她声音柔软，字字清晰地落入上班诸人耳中。 有人想起张建国曾在办公室里说给陈念恩介绍对象的事情，今见一位漂亮出众的女同志来找他，不由得冲陈念恩暧昧一笑。 青年男女嘛，他们理解，理解。 徐明堂唯恐天下不乱，推了陈念恩一把，“念恩，叫你哩！” 彼时，他被杜衡表面所惑，不知她的秉性。 不久以后，他对自己当时多管闲事的行为感到后悔极了。 陈念恩皱了皱眉，“我不认识。” “啊？” 在徐明堂惊讶的目光中，杜衡疾步而来，拦在陈念恩的面前，双眸清亮似有深情，“陈念恩同志，张建国同志介绍你和我见面的，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呢？” 陈念恩神情冷淡：“有事？” “你为什么不听我说完就走了？等你好几天，你也不来找我。”杜衡轻轻咬了咬粉嫩的下唇，明明是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却又十分勇敢地表明心迹：“我们全家对你很满意，希望以结婚为目的地和你交往，不辜负张建国同志的一番苦心。” 陈念恩拂袖而去后她才知道陈念恩的出身。 不是普通的父母双职工，而是高级干部的独生子，前程不可限量。 都怪张建国没说清楚！ 她以为陈念恩就是普通的工人子弟，所以才在见面的第一时间提出家人给她定下的种种要求企图把他吓退，因为很多人都在她的高要求下望而却步。 相比陈念恩，她更喜欢正在追求自己的一位12级干部子弟。 没立刻答应对方的追求，是她清楚容易得到的不会被珍惜，一直吊着他。 谁知，陈念恩父亲的级别更高！ 行政级别高代表待遇高，每个月可以享受烟酒糖果和肉蛋等许多特殊供应，不用为半两香油、一两肉天天凌晨排队，排到跟前未必能买到手。 思来想去，她决定来找陈念恩。 有财政局的同事不知情，闻言，纷纷露出了然的笑容。 现在男女平等，无论是男追女还是女追男都属于自由恋爱，只要不耍流氓，都会受到大家的祝福，尤其是这样一位女同志。 比他们财政局的女同志都好看呢！ 陈念恩的脸色却难看极了：“很抱歉，我没有成家的想法，你自去寻自己的良人。” 杜衡泫然欲泣：“我和你见面的事情大伙儿都知道，让我找谁去？我可不是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见她可怜，当即就有人道：“陈念恩同志，人家女同志找上门，不要太扭捏啊！” 陈念恩冷着脸：“你知道什么？我只在张建国同志的介绍下见了她一面而已，没有任何的关系！早知道给自己惹来如此麻烦，我就不该答应张建国同志！” 一句话没完，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 “你毁了我女儿的清誉，不可以撒手不管！”杜衡的老娘呼天抢地。 是杜衡特意找来的帮手。</div> 第427章 应对 杜老娘瘦瘦小小，肺活量惊人，嗓音高得财政局旁边木牌子跟着抖三抖。 足见威力。 徐明堂目瞪口呆。 他自小生活优渥，无忧无虑，大学毕业后就工作，堪称单纯，结交的人很有修养，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这样的人？难怪陈念恩相个亲就没下文了。 颠倒是非的本事，厉害啊！ 要不是他和陈念恩相交莫逆，说不定就信了那女人的话。 杜衡衣衫整洁，几乎不见补丁，杜老娘却穿得破破烂烂，一双鸡爪子似的手去抓陈念恩。 被陈念恩避开，她大呼小叫：“陈念恩，我是你丈母娘，你躲开干什么？做人不能没有良心，我女儿和你见面就已经是你的人，街坊邻居无人不知，都等着喝喜酒吃喜糖，你不可以学陈世美始乱终弃，不然我告你耍流氓！” 在男女关系上，这一招百试百灵。 很多时候，别人不想被告，毁了前程，只能认栽。 杜老娘极有经验，老眼里闪着精光，却没等到陈念恩的妥协，反而迎来厌恶的目光，“我并不认识你，重申一遍：我只在领导的介绍下见令千金一面而已，因话不投机早已各回各家，一句话就想往我身上盖罪恶的戳子？没门！” 相比杜老娘的激烈而言，陈念恩就冷静得多，不见平时表现出来的腼腆，冷冷地看罪魁祸首一眼，直接对徐明堂道：“愣着干什么？把咱们张局长请出来！” 关乎自己的名声，不当众掰扯明白，他就不进去了。 至于杜衡是否因此而颜面大失，与他何干？ 自己不自尊自重，还想得到别人的尊重？ 心灵丑陋，想得倒挺美。 徐明堂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撒腿就想往局子里跑，但里面得到消息而出来看热闹的同事忽然说道：“张局长没来，去他家。” 他家就在财政局的筒子楼，离得不远。 徐明堂打开车锁，飞奔而去。 陈念恩没给杜衡母女半点面子，直接对围观的同事和门口看热闹的群众朗声道：“各位同志们，我陈念恩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什么不可说的。” 看得出大家好奇心重，他索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明明白白，包括杜衡的要求。 “我一个月五十八块五的工资，其中的二十块钱定期汇给母亲作为生活费，不相信的人可以到邮局调查，剩下三十多块钱去掉生活上的各项开支已所剩无几，实在拿不出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做不到这位杜衡同志的要求，更承担不起养活杜家全家的重责大任，为了不耽误人家，我就直接走了，没有再和这位杜衡同志见过面，何来始乱终弃之说？” 大家听了，嘘声一片。 “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家庭条件好的倒罢了，不好的怎么办？谁家儿女结婚不是量力而行？要求这般的高，高到天上了。” “两间房，三十平方？难道不知道咱们沪上住房困难位居全国第一？” “工资上交？用来养老丈人一家，包括兄弟姐妹直到他们全部有工作？找不到工作怎么办？一直靠姐姐姐夫吃饭穿衣吗？那不是养一群废物？” “大男人养老婆孩子是应该的，养老丈人一家算什么事？” “聘礼全部留在娘家不带回一分，竟然还惦记公公婆婆的工资？心忒大了。” “仗着有几分姿色，想得真是够美的！” “我的妈呀，她是黄金打出来的人儿吗？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儿子要是敢答应一条，我非得打折他的狗腿不可！陈念恩，拒绝得好！” “对！拒绝得好，这样的女人不能娶！” 舆论一面倒向陈念恩。</div> 第428章 养猪论 本地人最精明，不会受杜衡母女的一面之词所蒙蔽。 他们更相信陈念恩。 陈念恩是他们的同事，杜衡是谁？ 陈念恩叙述时说得明明白白、大大方方，哪像杜衡的含含糊糊、躲躲闪闪。 再说，大部分人都知道陈念恩出身很好，平时谨言慎行，办事极有分寸，倒是杜衡全家想钓金龟婿不是不可能。 看她们的样子就猜出来了。 大概是知道陈念恩的家庭情况，想贴上来。 见陈念恩轻轻巧巧就化解掉对他不利的局面，杜衡心中一急，正欲辩白，就听她老娘骂道：“放屁！通通放屁！我们家养女儿容易么？辛辛苦苦地把她拉扯大，养得这般水灵，送她上学，给她穿衣吃饭，你不该给我们一点辛苦费吗？养头猪，一年还能卖好几十呢！” 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你直接养猪呗！养孩子干啥？” 杜老娘不假思索地道：“猪又没有商品粮供应！女儿养好了以后上班拿工资，一个月就有好几十，一年好几百。” 众人哄然大笑。 这话说得不是没道理啊！ 杜衡咬牙：“妈！” 杜老娘反应过来，不恨自己下意识地实话实说，倒恨插口的女人，恶狠狠地瞪过去，反被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回来，不避不让，十分强硬。 陈念恩注意到她，走过去，“星星，你没上课吗？” 李星星收回怒视杜老娘和杜衡的眼光，回答道：“今儿上实践课，老师带我们到友谊商店观摩售货员卖货和外国人的交流，我正好碰见明堂哥急匆匆的样子，问清楚就向老师请假了，待会儿直接回友谊商店。” 她挽起袖子，“哥，你到我后边儿来！” 气势汹汹地走到杜老娘和杜衡面前，居高临下：“听说就是你们纠缠我哥？想陷害我哥于不义之地，满足你们的龌龊心思？” 别看她在夏明星跟前小小巧巧，但现在，杜衡仰头才能看清她的脸。 发现李星星皮肤如雪，五官精致得胜过《沪上姑娘》女主角，衣着打扮更是漂亮出众，戴着崭新的沪上手表，杜衡眼里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嫉妒。 美好得想让人下力气将之摧毁。 她樱唇微动，笑容堆到脸上，仍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好声好气地说道：“你就是陈念恩同志的妹妹吧？我听张建国同志提过你，说你已经结婚了，正在上大学，恭喜呀！我们年纪相当，我想我们一定可以相处得很好很好。” 对李星星的问题听而不闻。 活生生的小白花呀？就是学得不到家。 真正的小白花可以左右人民群众的想法，以弱胜强。 眼前这位，只得其形。 李星星呵呵两声，不耐烦地道：“谁敢跟你这样外貌柔弱心如蛇蝎的女人相处？我怕被你卖了而不自知！长得不咋地，颠倒是非的能力倒是非同小可，够厉害的呀你？厉害得你咋不上天呢？和你那位养猪比不上养女儿划算的老娘一块上天，天上一定有男人能达到你们的要求任你挑选！拜托你，眼睛别盯着地上，我哥这种活在地上的老实男同志配不上！”</div> 第429章 出面 大家又被李星星给逗笑了。 男同志当街吵架的行为不太得体，容易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女孩子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李星星，即使疾言厉色也显得格外俏皮。 在很多人的认知里，女孩子吵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李星星把哥哥保护得严严实实，两只手叉在小腰儿上，不给杜衡和杜老娘说话的机会，小嘴叭叭叭跟机关枪似的：“我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得人介绍见个面而已，咋就惹上你这个吸血鬼？全家吸血鬼！知道啥是吸血鬼不？就是外国传说中以吸取别人血液维持自己生存的超自然生物，你们想要我哥我爹我娘的工资，就是吸血鬼行为！” 她下巴一扬，表情更凶：“新社会，男女平等，儿女都有继承权，想独占我爹我娘的钱不让他们补贴我倒用来养你们一家子吸血鬼，没门！” 直接把自己吵架的原因归结于她对杜衡的高要求上面。 杜衡母女来找陈念恩，劈头盖脸直接往男女关系上硬靠，她就说对方贪得无厌、品德不佳，尽量淡化陈念恩的存在。 这种事闹大，谁都落不着好。 所以说，杜衡母女贪婪过度，看似精明，实则愚蠢无极限。 真正聪明的小白花，不会这样直白地找陈念恩，而是委婉一点，悄悄地找陈念恩哭诉，诉说自己被亲人压榨、剥削的血泪史，得到一定的同情，然后再接再厉，说自己的高要求不是自己的本意等等，直到拿下陈念恩再露出本来面目。 那才是小白花的正确打开方式。 还得是心机小白花。 杜衡装无辜就装得不到家：“我没有！我不是！” 后退、摇头，一副饱受风雨摧残的弱柳之姿。 忽然灵机一动，她道：“我只是想试探陈念恩同志的诚心而已，谁不想嫁一个愿意为自己倾其所有的男同志呢？那些要求并不是我的本意，是我父母的要求，不是我！” 李星星挑挑眉，聪明一点了？ 但却更显得秉性凉薄。 她正欲出口讥讽，听到张建国的话：“都聚在一起干什么？不上班了？” 人民群众让开一条光明大道给他。 徐明堂在他后面冲李星星和陈念恩使眼色，没被搭理。 有些话，陈念恩不方便说，李星星仗着年纪小，开口抱怨道：“张同志，您看您干的什么事儿啊？给我哥介绍对象之前都不打听打听对方的品德性格和家庭情况吗？我和我家小夏哥谈朋友的时候，我娘可是仔仔细细地打听又打听，确认可行！您倒好，直接安排见面！来来来，您看看，您安排的是什么东西！我哥啥都没干，平白惹了一身的是非！” 她想说羊肉没吃上倒惹一身骚，觉得话不雅，咽下去了。 张建国摸了摸头顶的灰白板寸，连声道歉：“怪我，怪我，都怪我！怪我没打听清楚，怪我听你大娘一面之词就给你哥哥安排相亲！” 在路上听徐明堂说明情况，当时就傻眼了。 陈念恩要真是被泼一身脏水，陈向阳非得来找他拼命！ 他了解陈向阳那人的脾性，精明到骨子里，十年出头了，现任妻子陈燕红及其娘家愣是没从他身上占过一点便宜，让他挂心的大概只有眼前这双儿女。 见张建国没有退位责任，李星星怒气稍消，“您看这事怎么解决吧！” 想让陈念恩清清白白地脱身，非得领导出面不可</div> 第430章 必须赔礼道歉 做领导的，都好面子。 张建国也不例外。 他不想让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但围观者众，就不能悄无声息地处理。 爱凑热闹是大家的天性，门口的人真是越聚越多。 新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来的就低声告诉他们，引来惊呼连连，并没有人说陈念恩的不对，只说杜衡娘俩简直不是人。 说明，大家脑子清楚，心里有一杆秤。 叹一口气，张建国抬抬手，压下人民群众的交头接耳，看向一脸柔弱的杜衡和一脸刻薄的杜老娘，严厉地道：“你们闹到单位来，想干什么？” 杜衡瑟缩一下，低头不语。 耳根和腮帮子却是红的。 很符合一个女孩子含羞带怯的状态。 杜老娘横行街道多年无人敢惹，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让陈念恩娶我女儿了！我们家是老实人，他和我女儿见了面，我女儿就是他的人，必须结婚！” 李星星噗嗤一笑：“老实人？拜托，别侮辱老实人三个字好吗？” 围观者也跟着笑。 李星星厉声道：“结婚是不可能的，我哥哥根本没和她谈朋友，她们娘俩来我哥哥单位闹腾，企图破坏我哥哥的名声，必须赔礼道歉，不能轻拿轻放！道歉方式就是在大家的工作单位、所住街道张贴公示，以警世人！” 她担心口头道歉不管用。 今天围观的人太多了，虽然大家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架不住一传十十传百容易有人加油添醋变了味儿。 到那时，就算陈念恩是白的，也成黑的了。 别人会以为他生活不检点，所以惹来一场风月事。 有些好人家嫁女儿的时候比较讲究，很在意男方的过去有没有污点，惹麻烦也是一个减分项，被认作苍蝇不叮无缝蛋，李星星可不希望自己哥哥因此而错过好女孩。 张建国对李星星的意思表示赞同：“就这么办！” 杜衡抬头了，急急忙忙地道：“我不同意！你们护着自己人，做这样的处理，让我以后怎么做人？我不如去死了算了！” 李星星冷哼：“自作孽不可活！你当初来闹事就应该想到自己需要面临的后果。” “我打死你！”杜老娘冲向李星星。 是她！ 就是她！ 要不是她突然出现，自己娘俩的计划就成功了。 陈念恩可是一只上好的金龟！ “小心！”陈念恩和张建国、徐明堂齐齐扑向李星星，想替她挡此攻击，结果没到跟前，就见李星星抬起腿踹了杜老娘一脚。 迅若惊雷，快似闪电。 陈念恩已转到妹妹面前，焦急地道：“脚疼不疼？” “不疼！”李星星可是穿了一双皮鞋咧。 虽然小羊皮不及牛皮硬挺，但做成皮鞋带来的攻击力也不小。 她跺跺脚，第一次出手，结局很完美。 毕竟被老爷子勒令习武多年，即使穿回来后就因懒惰而没勤加锻炼，也有一定的分寸，把杜老娘踹出两米远，却没踹到要害。 倒地是缓缓的，连个落地声都没有。 为了防止被碰瓷儿，李星星对张建国道：“张同志，麻烦找几个人把她送医院做个全身检查，重点检查部位放在我踹到的左边肩膀，如果一切正常，费用自理！我等着他们的道歉声明，放学后见不到的话，我就找到他们的单位和街道，反正不能让我哥哥白白吃亏！” “没问题，交给我来办，你们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散了！” 张建国的话，让这一场闹剧尘埃落定。</div> 第431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人群散开，张建国直接叫几个女干事过来把杜衡母女带走，自己亲自跟去。 不想听她们废话，堵着嘴。 美其名曰：送医院。 杜老娘被踹一脚，得做全身检查呀！ 李星星给了一个好理由。 确实是聪明孩子。 不顾杜老娘的反对做检查，自然是没问题。 虽因上了年纪加上操劳留下一些小毛小病，但没有伤，尤其是左边肩膀，连淤青都没有，那就和李星星没有任何关系。 下手确实有分寸。 没看出来呀，竟然是虎父无无犬女！ 张建国心里啧啧称叹，直接把收费单子放在母女二人跟前。 “一共十六块八毛。”他道，“杜衡同志，你们不付没关系，我已经和你们医院说明情况，从你的工资里扣除。” 杜老娘脸色铁青，杜衡的神情也不好看，异口同声：“张同志，你可不能不讲理！” “我就是太讲理，才会跟你们两个老娘儿们在这里啰嗦个没完没了！”征战沙场的人，张建国从来不是好性子，一股煞气冲母女俩而去，眉眼凌厉异常：“立刻把道歉声明一五一十地写出来，张贴出去，否则……” 他冷笑：“杜衡同志，医院已经予你记过处分，如果你不遵从陈念恩兄妹的要求，我想你将面临的就是离开单位一条路。” 在男女作风问题上，受到严格要求的可不止男同志，还有女同志。 这种事，绝不能姑息！ 杀鸡儆猴是必须的。 如果人人都效仿她们母女俩行事，看上谁就给谁泼脏水，说他对自己始乱终弃，逼得人家为了前程不得不忍气吞声，岂不是人人自危？ 谈朋友、结婚，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杜衡哭哭啼啼，如梨花带雨，维持自己的形象。 她心里苦不堪言，万万没想到陈念恩竟然不给半分面子，她自恃美貌，从小就无往而不利，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真写道歉声明，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以后，怎么嫁入好人家？ 面对张建国不肯妥协的样子，她双眼一闭，身子往侧一歪，软倒在地。 晕了。 晕倒了就不用面对一切。 张建国往她们母女对面的椅子上一坐，“没事，我能等。” 几个陪同在侧的女干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角笑得直抽搐，头一回见到张局长如此行事，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半点不受影响。 不过，她们好喜欢！ 对付这种女人，就该有秋风扫落叶的冷酷无情。 陈念恩是多好的同志呀，妹妹结婚，他买很多大白兔奶糖分给同事们说是喜糖，平时谁遇到困难，找到他，他能帮忙的话就不会推辞。 杜衡竟然想害他，不可原谅！ 张建国态度强硬了，杜老娘反倒不敢作妖，她愁眉苦脸，开始为自己求情：“张同志，请你理解我一个做娘的心，我想给女儿找个好人家，错了吗？没错，谁不想让女儿嫁得好一点？我们又没对陈念恩同志怎么着，就是想撮合他和我女儿而已。他一表人才，我女儿才貌双全，温柔贤惠，又有正式工作，可没辱没他。” 依旧死鸭子嘴硬，不提自家的高要求和逼陈念恩答应交往的奇葩行为。 第432章 这母女俩 张建国不为所动，任由杜老娘喋喋不休。 话里话外，全是种种不得已。 除了女儿长得好工作好想找个人才匹配的女婿以外，就是自家生活艰难，想找女婿分担一下的想法并不是心怀恶意。 竟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苦苦哀求：“张同志，我们不找陈念恩同志就是，我们口头道歉，能不能不写道歉声明到处张贴？贴了那个，我女儿怎么做人哟？” 最重要的是，影响她嫁进高级干部家庭。 杜衡心里更苦。 苦得跟喝了十斤黄连。 早知道陈念恩油盐不进，就不找他了。 谁知道他白净腼腆的样貌下竟有一颗钢铁般的心，没有半点柔软。 杜衡长到如今二十岁，几时见过这样不解风情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的男人？ 听了杜老娘的话，张建国脸色一沉：“你们找陈念恩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如此后果？敢做，就要敢当！口头道歉不管用，必须以书面道歉的方式才能解决，不然你们就得接受我不敢保证的后果，那俩孩子说到做到，绝不是危言耸听。” 地上甚凉，始终等不到解围的杜衡悠悠醒转。 “我去求他们，这就去求他们。”她哽咽出声，表情更加的楚楚可怜。 “得了吧！”张建国开口嘲讽，“你们求他们，不是说我连一点小事都解决不了？钱干事，把纸笔拿来，让她们写，当着我的面写。” 笔若千斤重，杜衡不想写。 张建国眼一瞪：“行，你们不写，我找你们单位和街道出面，直接写对你们的处理公文张贴给大家看，一定一五一十地写明原因！” 杜衡含着两泡眼泪，委委屈屈地写了几行字，“好了。” 张建国拿到手里一看，怒不可遏：“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这是你的道歉声明？他娘的，全是给自己写的脱身之辞！重写！” 钱干事立刻递上空白纸。 她和其他女干事传看了两眼，差点被酸倒牙。 完全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说在领导的介绍下和陈念恩介绍，自己言语不当，惹得陈念恩拂袖而去，她怕陈念恩生气，怕陈念恩报复，所以才找到他的单位，存着交好的心思，而不是大家以为的威胁云云。 字里行间，又把所有责任推到杜老娘头上，就她清白无垢，说在杜老娘的严厉管制下，自己如何如何的可怜，如何如何的委曲求全。 得亏杜老娘不识字，否则…… 钱干事眼珠子转了转，从头到尾念一遍。 果不其然，杜老娘怒了，伸手对杜衡腰间的软肉狠狠地掐一把。 疼得杜衡倒抽气，“妈，我是为了全家好！” 杜老娘哼了一声。 她就是明白，所以没照脸给杜衡一巴掌，毕竟全家都得靠杜衡嫁好人家来养活。 张建国对她们母女间的机锋视若不见，在他的严厉要求下，杜衡重写了三四次才让他感到满意，“多抄写几份，就按照修改过的道歉声明，签上名，再按上手印，你和你娘的！” 杜老娘不识字，全靠杜衡写。 写完摁上手指印，杜衡嘤嘤嘤地捂着脸跑出去。 知道事情再无回转之地，杜老娘恨恨地跺了跺脚，跟着出去了，却不是为了安慰女儿，而是叫她提前给那位追求她的干部子弟打声招呼。 陈念恩不接招，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 就说，她是被逼的。 面对强权，无能为力，只能按照人家的要求写道歉声明。 张建国可不止这娘俩仍不死心，他把几张道歉声明从头到尾看两遍，然后亲笔写几份处理公告附在后面，盖上章，递给几个女干事：“一份留档，其余的张贴出去！” 第433章 小福利 李星星放学后特地跑到财政局。 实践活动结束，她从友谊商店直接去的，没像其他同学那般跟老师回学校。 看到宣传栏上张贴的道歉声明和处理公告，李星星满意地点点头。 就不写信找渣爹告状了。 没事不提爹，有事找渣爹，准没错！ “哥哥，我在这里！”她冲下班出来的陈念恩招手。 声音甜脆，娇俏可人。 陈念恩和徐明堂走到她跟前，“没直接回家？” “我特地来看处理结果的。”李星星关切地望着他，“哥，心情没受影响吧？今天的工作顺利吗？你可真是倒霉。” 倒了八辈子血霉。 “没事，别担心。”陈念恩笑得温柔又腼腆，很享受妹妹的关心和爱护，没有展示在杜衡母女跟前的冷然。 但是，他在李星星心中的位置显然不及夏明星。 小脸笑嘻嘻：“我们去百货公司看小夏哥下班了没有，没有的话就等等他，等他回家给我们做好吃的，我早上跟小夏哥说晚上想吃面条。” 和厨师一样，司机上下班的时间并不固定。 毕竟，有时候临下班的时候才装好货，需要运输到目的地进行卸货。 结果他们扑个空。 运输队的人跟李星星说道：“今儿给水产公司拉一批货，司机有机会买新鲜鱼虾不要票，还有青蟹和阳澄湖的大闸蟹，夏同志买了很多，准时下班回家。” 螃蟹！ 阴历八月的蟹，很肥。 李星星口水直流，催促陈念恩：“回家，回家，吃大闸蟹！” 穿回来至今，一直没尝过大闸蟹的味道。 桂花香，螃蟹肥，正是好季节。 沪上滨海，不愁鱼虾。 市民凭票购买，而且限量，做司机拉货就不用，算是一点小福利，各行各业都有心照不宣的类似待遇。 譬如，供销社和百货商店的售货员能买到外人见不着的处理品。 再譬如夏明星的曾经职业，厨师。 夏明星刚腌上两坛醉蟹、一盆咸鱼，见妻子和大舅子回来，立刻把剩下的八只大闸蟹上蒸笼，“洗手准备吃饭。我做了鱼加面，还有红烧带鱼、熏鱼、煎蚝饼、油爆虾、炒青菜、炒土豆丝，给楼下送了一盘熏鱼，鲈鱼活着，留待明晚吃清蒸。” “好极了！”李星星和陈念恩喜滋滋地入座。 夏明星端着蒸好的螃蟹上桌，“星星，你明天到友谊商店进行实践活动时，路过华侨商店，买一辆自行车回来，方便我以后接你或者带东西回家。” 李星星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们最近搞实践活动？” “下班后想接你一起回家，到校门口才知道你们不在学校。”路上耽误不少时间，夏明星因此而起心买自行车。 别人视若珍宝的自行车，对他们来说是唾手可得，故而不曾在意。 主要是住房距离上班地点都不远，之前买日常用品时，买的东西又比较少，再加路上可以谈情说爱，两个人拎着东西说说笑笑，就没想起来买辆自行车减轻负担、节省时间。 李星星点点头：“我明天带回一辆大永久！” 第434章 情侣自行车 第二天中午，李星星趁午饭时间溜出友谊商店。 实践活动期间，老师管得不太严格。 自恃外语水平高，她没有同学们那么用心观摩售货员和外国人的交流。 算是使人退步的一种行为。 李星星到华侨商店的自行车柜台一问，自行车和手表一样，比外面的便宜。 永久牌28英寸11型标定车在外面的零售价是一百五十八元，店内标价却是一百三十九元，足足便宜了十九元！ “华侨商店就是批发价，28英寸轻便自行车同价。”售货员对李星星说道。 又道：“还有一种26英寸轻便自行车，贵一点，一百六十七块二，外面卖一百九。” 李星星忽然又看到女士自行车，“多少钱一辆？” 售货员回答道：“永久42型涨闸轻便女车，两百三十一元，外面零售价是两百六十三元。这种自行车比较轻巧，适合女同志，要来一辆吗？” 李星星蠢蠢欲动。 想和小夏哥来一对情侣自行车！ 伸出两根手指头，李星星道：“我想买两辆，但我一个人只能骑走一辆。” 售货员没想到她可以一口气买两辆，眼睛亮得惊人：“你可以骑走一辆，寄存一辆，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拿收据来取。” 一直是先交钱开票才能取货。 李星星嘴角一翘：“有道理，相当的有道理。” 她豪爽地道：“买一辆28英寸轻便自行车，再买一辆42型涨闸轻便女车，一共三百九十八块两毛钱，对不对？” “完全正确，但得有侨汇券。”售货员提醒道。 李星星拿出好几张侨汇券，任她剪下上面的所有副券，即购货券，有面额一张的，有面额三张、五张的，折合下来需四十张购货券。 又用一张购货券买两把锁。 李星星寄存一辆28英寸轻便自行车，自己骑走女车。 刚停到友谊商店门口，就听欧阳琳惊呼道：“李星星，你买自行车了？” 李星星现在可烦她，没搭理。 将自行车寄放在自行车存放处，锁上，李星星凑到陆可宁身边，“老师有没有说下午该进行什么样的活动？” 没老师带领，他们进不去友谊商店，只能等着。 门童可傲气了，看得特别严格。 陆可宁刚想开口，就见张教授老当益壮地跑过来，“李星星，你是不是懂法语？” “是啊！我会一点。”李星星很谦虚地道。 张教授一拍大腿，“来来来，来帮个忙！有几个法国来的贵宾想买东西，但友谊商店的法语翻译不够用，差一个，你来帮个忙。” 欧阳琳很懂得表现，插口道：“张教授，我也会法语，我从俄语系改修法语了。” 张教授想起来了。 今天带来的是外语系，而不是单独的英语系学生。 他拍拍脑袋，有点犯难了。 李星星道：“教授，让会法语的同学帮忙吧，我巴不得闲着。” “行，欧阳琳同志，你来！”张教授带她进去。 片刻后才出来带其他同学进去，再次叮嘱他们不能打扰售货员和外国人的交流，不要随便走动影响友谊商店的涉外形象等等。 摸摸兜里的美钞，李星星溜溜达达。 第435章 巧遇 乾隆以后的东西没有列入文物范围，可以出口。 包括乾隆年间的东西。 但李星星却发现，有一对明代的五彩茶叶罐被划成乾隆年间仿五彩出售中，清代很爱仿制前朝的瓷器，当然民国也爱仿清瓷。 古玩界的造假无处不在。 哈哈！ 这对茶叶罐的定价是三千港币。 折合美元的话，大约是五百多元。 李星星咬了咬牙，悄没生息地跑过去给买下来，用手帕一包，装进挎包。 她用的美钞，美钞很管用。 只要进了友谊商店，就有机会用外币买东西。 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手啊！ 哎！ 正盯着标价三万港币、五千二百美元的羊脂玉灵芝如意发呆，李星星忽然听到一口粤语问售货员：“你哋店里冇卖电动车嘅咩？就系嗰啲走埋好快唔需要攰住脚嘅电动车，黑红色，好大气。我好看好，想做代理商。” 售货员摇头，表示没听懂。 李星星想了想，凑到跟前，礼貌地打声招呼，“先生你好，你问嘅电动车？” 也是一口流利的粤语。 对方猛地点头，“冇错，电动车。” 李星星笑了笑，“请你唔好心急，电动车制造场那度，行紧筹建当中，我哋会有十架电动车样品送去左广交会作为展览，你可以关注下。” “十月份到十一月份嘅左广交会呀？”那位港商问道。 “系嘅。”李星星点头。 港商非常高兴：“听你咁讲，我好等咗好耐今年秋季嘅左广交会，就唔知，除咗电动车，仲有无其他好嘢。要知道，内地盟塞外国太多好多！” 李星星仍维持风度：“建国得十年出头，而发展需要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哋国家已经好努力，至於工业方面，老板，你可以拭目以待。攞你睇啱嘅电动车嚟讲，我想，外国冇同款吖？呢个唔可以说明我哋国家嘅进步吗？” “外国冇，香江冇，好似好好用，可惜我来沪上半个月，就见到一次，冇第二个使用，系因为制造技术跟唔上呀？”港商问道。 “唔系技术跟唔上，系成品冇上市。” 听了李星星的话，港商很好奇：“阿妹了解得好清楚，系工作人员呀？” “我会系左广交会上负责推销电动车嘅翻译之一，如果老板有意嘅话，我哋会喺左广交会上见面。”李星星落落大方地回答道。 港商听了，递上一张名片。 “我姓杨，杨宝胜，喺香江开公司，做好多生意，等咗好耐喺左广交会上见到你，请你畀我介绍电动车。” 李星星双手以接，“杨生，再会。” 杨宝胜便把注意力放在李星星盯上的白玉灵芝如意上，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看一遍，对售货员道：“小姐，唔该你畀我开票，我买玉如意，三万港纸系咪？我有嘅。” 又对李星星道：“好嘢。喺山顶同半山大屋嘅老牌富豪都钟意，吉祥如意。” 李星星心想当然是好东西！ 乾隆年间的贡品，而且是羊脂白玉，称之为极品都不为过。 她想买，但被杨宝胜捷足先登。 扼腕呀！ 羊脂白玉灵芝如意。 忽然又听杨宝胜这位港商说道：“我年头喺燕京外国友人服务部睇啱咗几件镶玉嘅金银器皿，啱啱上新，上面嘅玉特别好，当时冇带足纸，冇嚟得切出口，谂住次日再去买，结果被跟住英国人女翻译畀买咗嘞，我好后悔咗好耐，就决定。次次行友谊铺头一定带足水。” 李星星吐吐舌头，好熟悉呀！ 难道，说的是她？ 果然好东西人人都盯着。 第436章 新的小钱钱 杨宝胜显然没认出李星星，不然他一定大呼巧合。 当时天冷，李星星身穿貂皮大衣，裹成了熊，詹姆斯夫妇的排场又大，跟随人员众多，他也没看清李星星的模样。 李星星迅速撤退。 和同学们会合，当即就听丁冉问道：“你和港商说什么？” “没什么，人家问电动车的，我就跟他聊两句。”李星星漫不经心地道。 “你的粤语说得好地道！”丁冉满脸羡慕，“难怪张教授说你的天赋好，除了英语和俄语、法语，现在又多一门粤语。” 李星星纠正道：“粤语不是外语，而是国内的一种方言。” 张教授忽然过来叫李星星，“欧阳琳同学翻译得不行，磕磕巴巴，不流畅，害得我很没面子，李星星你来帮忙。” 李星星哦了一声，跟过去，张口就是一串流利而标准的法语。 一位白皮肤中年女士露出满意的表情。 外国人似乎格外钟爱瓷器、丝绸和漆器、景泰蓝一类的东西，对别的不感兴趣。 “你们能不能帮我寻找一个人。”中年女士忽然想起好友的嘱托。 李星星能咋办？只能说：“您详细说说，我们来想办法。” 中年女士道：“我的好朋友琳达，她设计了一批锦鲤裙，真是美极了，作为明年的春装一经推出，一炮而红，卖得脱销！她听我说来你们国家旅游，拜托我给锦鲤图的作者捎一些礼物，这位作者叫星星，住在梧桐市，是一个很棒的女孩儿。我已拜托随行的翻译，显然他不太用心，如果你们不肯帮忙的话，我打算去一趟梧桐市。” 李星星指着自己的鼻子：“给我的礼物？什么礼物？” 对方一愣：“星星？” 仔细一看，“和照片一样，刚刚没认出来。” “是的，我就是星星，锦鲤图的作者，现居沪上，有户口和学生证可以作为证明。”李星星摸摸鼻子，“琳达的锦鲤裙很走俏吗？您回去替我恭喜她。” 对方给她一个拥抱，“你好，星星，我叫卡米尔。” 她本来想给李星星小费作为她高品质服务的奖赏，现在知道她是琳达的好友，便改了主意：“我明天再来逛街，你和我一起回国际饭店，我需要把琳达的礼物交给你，还有锦鲤图的版权费，好大一笔呢！” 李星星不解：“版权费？琳达已经付给我了。” 整整六万九千美元呢！ 卡米尔解释道：“是另一笔版权费。有一个英国骨瓷品牌非常喜欢你画的锦鲤，他们用了七幅锦鲤图，因你的版权代理是琳达，便把钱交给琳达，一共七万美元，一次性付清，一幅图是一万美元，使用期限为十年。” 李星星欢呼一声：“我又发财了！” 知识就是财富啊！ 前辈没有骗她。 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卡米尔没有听懂，但她在李星星的眉梢眼角看到了欢喜，“跟我一起回国际饭店？行不行？” “行，我跟老师说一声。”可爱的钱钱在招手，李星星行动超积极。 张教授直接傻了：“你说你的外国朋友托他们给你捎了礼物？” “是的，我的法国朋友琳达，她是一位著名的服装设计师，我曾担任梧桐市丝绸厂和她的翻译。”李星星解释完，跟他请假，投向小钱钱的怀抱。 第437章 精明星人 一起来到国际饭店，卡米尔住的房间。 和李星星一样，她很开心，因为她即将完成好友的委托，而且不用亲自跑一趟梧桐市，大大地节省了时间和精力。 非常的棒。 除了七万美元的支票，另有两皮箱的礼物。 两条锦鲤印花裙、一条新款小红裙、一件乳白色的羊绒大衣和化妆品、香水、皮包、鞋袜之类，最贵重的是一只钻石爱彼和一枚钻石胸针。 闪闪亮亮，精致可爱。 李星星很高兴。 收到礼物，本身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问卡米尔：“亲爱的，您可以替我捎一些礼物交给琳达吗？” 有道是礼尚往来。 她收了琳达的礼物，自当有回礼。 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呀！ 卡米尔点头：“当然可以，我大概会停留半个月。” “时间足够了。”李星星说道。 卡米尔在国际饭店并不需要法语翻译，只是友谊商店比较稀缺而已，所以李星星无需随行，很灵活地利用下午剩余时间到华侨商店给琳达买礼物。 买什么？ 国家略贫瘠，只有土特产！ 李星星买齐后送回家，又步行回来取走28英寸轻便自行车。 情侣自行车，成功落户小夏家！ 晚上一边吃清蒸鲈鱼，李星星一边对哥哥和老公炫耀自己拿到的支票：“我的版权费！锦鲤图的版权费。小夏哥，养你，真的毫不费力！毫不费力!” 陈念恩挑了挑眉：“行啊，星星，你越赚越多了。” 七万美元？折合RMB，又是十几万。 难怪花钱如流水，买自行车非得买两辆，原来是有底气！ 夏明星则道：“我的星星真厉害！这笔钱是捐出去，还是留给自己使用？支票的话，需要到银行办理繁杂的手续才能兑换成RMB，瞒不了人。除非到黑市中出手，但能吃下七万美元的人几乎没有，反倒容易给自己带来巨大风险。” 李星星从卡米尔手里拿到七万美元的支票，一定会被有心人注意到，卡米尔身边可是有翻译的，也有国家的接待人员。 李星星想了想，“等广交会结束后再来决定吧！” 说不定，借着广交会的机会就给花了。 谁都料不准未来。 自己挣的小钱钱，谁不想留给自己买买买啊？ 陈念恩和夏明星听了，都没意见，问她给琳达准备什么礼物。 要送到心坎儿里才行。 “就一些土特产，其中有几匹产量极少极少、价值极其昂贵的丝绸，缂丝和云锦，很适合用来设计服装，我想琳达应该会喜欢。”李星星没买景泰蓝瓷器漆器一类的土产，接着说道：“还有我闲时绘制的两本画册，有些图样可以用在服装设计当中。” 她嘿嘿一笑，眼里露出一丝狡猾：“我写好了著作权委托书夹带其中，如果我的花样被琳达用了，说不定可以再挣一点版权费。” 尝到甜头，再试试呗！ 别人有可能嫌钱多，她不会。 她喜欢坐拥金山银山的感觉，反正钱在她眼里不会成为数字。 大富豪有资格说，小富婆没资格。 第438章 国庆节 手里有钱，心中不慌，而且花得更大手大脚。 给琳达买礼物时，没有一点节制。 礼物转交给卡米尔的第二天就是十月一，国庆节。 国庆节属于大节日，有特殊供应。 凌晨两三点，徐奶奶开始敲门叫徐父和徐明堂起床：“别睡了，快去给我排队！今天有鸡鸭鹅的供应，不管大户小户、大鸡小鸡，每户限购一只，大闸蟹不要票，限购十只，青蟹不要票，限购十只，生蚝不限量，售完即止！” 计划经济一视同仁，即便是小资本家，也得和人民群众一样按票证购买，只不过因为钱多他们可以到饭店打牙祭而已，肉不要票。 徐明堂苦着脸：“我的奶奶呀，才两点半，窗外好像下雨了。” “下雨就穿雨衣。快去！早去靠前面，晚了就算排队也未必能买到东西，上次供应鸡鸭鹅的时候是劳动节，时隔几个月，谁家不馋？”徐奶奶催促，接着道：“多拿两个篮子，里头压块石头，替小夏和念恩弟俩排队，等他们醒了我叫他们直接到店购买。” 夏明星也惦记着国庆节的供应，叫醒陈念恩，两人打扮整整齐齐地下楼。 “徐奶奶，不用替我们排队。”他笑道。 至于李星星，正在呼呼大睡。 夏明星没舍得叫醒她。 反正特殊供应持续三到七天，今天买不到的，明天再买。 下雨了，何必让她淋雨。 寒气入侵，容易生病。 对此，陈念恩举双手赞同。 他是一个人，是小户，李星星的户口在学校，夏明星一个人也属于小户，很多按户供应的东西都比大户少上许多，譬如煤球什么的。 不过，夏明星和陈念恩的供应凑在一起，倒也够用。 夏明星负责买水产品，陈念恩负责买家禽，两人分开行动。 抵达时，已有十来个人在排队。 十月初的夜晚，很凉，又下着绵绵细雨，很多人没有雨具，冒着雨，冻得打哆嗦，依旧掩不住他们对节日供应品的渴望。 李星星打着伞，七点多出来给他们送早饭，店门尚未开。 买的大饼油条和两毛钱一份的羊肉汤，先给陈念恩送一份，然后自己到夏明星所在队伍中和他一起享用热乎乎的早饭，后面排着很长很长的队伍。 雨幕中，一眼望不到头。 无意之中，李星星听到后面有人聊天：“听说二把手换人了，直接从江宁调来的，姓陈，行政12级，原来做江宁一把手，兼职大厂厂长，不知道是什么脾性，有什么新政策。” 李星星闻言一怔。 咋听着那么耳熟咧？ 紧接着就听人说道：“你说的是陈向阳，我知道他，精明人，很会做人，听说调到沪上后，也要兼任峥嵘牌电器厂的领导。那么一个万人大厂，正在筹建就吸引了各方关注，还有峥嵘牌电动车厂，咱们沪上很多孩子有福了，新厂必然有招工政策。” 李星星和夏明星面面相觑？ 陈向阳？ 那不是渣爹？他要调到沪上来了？</p> 第439章 没听说 从省城江宁一把手到沪上二把手，职位上，李星星不知道是升是降。 但是，江宁在战乱中曾遭灭顶之灾，尚未恢复元气，目前只有几十万人口，而沪上则有上千万人口，属于工业城市，人均GDP乃是全国人均GDP的六七倍，经济方面在国内是一骑绝尘，又要兼任峥嵘电器厂领导，绝对不算降职。 李星星眼珠子乱转悠。 好像……自己做事的胆子可以肥大一圈？ 有后台和没后台，在沪上的生活区别大了。 夏明星哪能不知小妻子的想法？ 他迅速解决掉饭盒里的羊肉汤和大饼油条，接雨水洗洗手擦干，摸摸她脑袋，“别想得那么多，越如此，我们越得谨言慎行。” 站得越高，盯着的人越多。 陈向阳那么精明的人，素来严于律己，不会给自己留下让别人津津乐道的把柄。 李星星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她撇撇嘴：“好叭！我不给他惹麻烦就是。但，遇到我们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找他吗？” “当然可以。” 李星星满意地点点头，“不受别人欺负就行，反正我不会主动欺负别人。” 夏明星抬手看了一下时间：“今天不上课？” 快八点了，她依旧在这里跟自己聊天。 李星星摇头：“没课，同学们组织集体活动玩去了，明天下午有课，我明天去学校。你呢？出来买东西，不上班吗？国庆节有很多供应，代表有很多货物需要运输。” “提前备好货了，反倒是今天不忙，十点到单位就行。”夏明星心里有数。 李星星很高兴：“做好午饭再走。” 夏明星眼里流泻出一缕笑意，“没问题！如果大哥买到鸡鸭鹅，我给你炖鸡汤。” 李星星摇头：“想吃小鸡炖蘑菇，大鸡炖蘑菇也行。” “行行行，都依你。”夏明星又看了下时间，“该开门了。” 一语未了，水产店果真打开了门，排队的市民们有序地进入，因水产店够大，柜台够多，很快轮到他们进门，可惜不允许市民挑选。 意思就是，只要是你要的种类，售货员拿哪个你就得买哪个。 夏明星的面子却很大，他拉货过来，和售货员认识，凭自己的供应证，直接挑十个团脐的青蟹和十个团脐的大闸蟹，又买不要票的生蚝、不要票的带鱼和要票的松江鲈鱼。 九十月，正是鲈鱼肥的时节。 李星星喜滋滋：“中午不吃鸡了，鸡汤炖到晚上你们回来喝，我想吃清蒸鲈鱼。” 夏明星已经习惯她时不时地改主意，“可以，可以，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凭证买完水产品，两人去找陈念恩。 见陈念恩顶着几根鸡毛从店里出来，李星星笑得前仰后合，“我的哥，你来买鸡鸭鹅而已，怎么看着跟它们大战三百回合似的！” “笑话我？”陈念恩左手屈指弹她脑门，右手拎着一只鸡和一只鸭，挎包装着饭盒子。 鸡鸭被麻绳绑好了腿，倒提着。 “怎么没有鹅？”李星星问。 铁锅炖大鹅，好吃！ 陈念恩回答道：“今儿供应十只鹅，正好轮到我前头那位，改天再来看看。” 供应有限，没办法。 李星星哦了一声，忽然道：“咱们那个爹调到沪上了，你晓得不？” 陈念恩一怔：“没听说！”</p> 第440章 铜钱 陈向阳的到来，根本不影响李星星兄妹的生活。 平时怎样，依旧怎样。 没人因为陈向阳而给他们兄妹送个礼、拉个关系什么的。 挺朴素的，朴素得可爱。 当然，也许是人家不知道陈向阳的一双儿女都在沪上工作、上学。 李星星喜欢这种简单的生活状态，该吃吃该喝喝，两三天时间就把国庆节的供应给吃光光，有课就去上学，没课就在家里睡大觉或者出门逛逛华侨商店、百货大楼，逛逛古玩市场买买古玩字画，给自己再存一点养老的资本。 不知不觉，又是一周过去了。 这天吃过午饭，刚溜达到李老板的店里，就看见有人来卖家里的古董。 一件精美到极致的乾隆年间天球瓶。 曾经有底蕴的人家日子过不下去了，买古董吃老本儿已成常态。 乾隆的暴发户审美，绚丽多彩。 李老板和师兄白云溪花二十块钱收下，转手以二十四块钱的价格卖给李星星，不属于文物级别，送到工艺品进出口公司也是被出口的命。 李星星并不喜欢乾隆的审美，看得眼花缭乱，但她喜欢背后带来的小钱钱。 乾隆年间的天球瓶，很贵的！ 用报纸包好，细心地塞进行李包中，李星星对李老板和白师兄说道：“你们别用垂涎欲滴的眼神瞅着我，我没弄到稀缺的肉蛋粮食，但有侨汇券，要不要？” “要！”兄弟俩异口同声。 侨汇券不就是肉蛋粮食吗？还能买到其他紧俏物资。 李星星送他们一人一张百元面额侨汇券，完整的，一张副券都没剪下来。 李老板和白师兄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收进囊中，怕丢了，又从外面兜里取出来塞进衣服内侧一兜，拍了又拍，“六十五斤粮食和四斤油哩！” 李星星听了李老板的话，莞尔一笑。 她在店里溜达又溜达，花几百元买下两幅古代名家真迹字画，又看到一堆铜钱。 价格贼便宜！ 李老板轻描淡写地道：“大概率会被送到冶炼厂融掉，你挑挑有喜欢的没。” “都是真品？”李星星问道。 白师兄点头：“放心吧，都是真的，按铜价收的。” 李星星当即蹲下来挑挑拣拣。 大五帝钱、小五帝钱，很快就凑齐了好几套，品相绝佳。 选到后来不耐烦了，她道：“李同志，都卖给我吧，我回家再整理。” 这玩意儿越到后面越稀少，留着准没错。 一枚卖出高价，本就收回来了。 李老板找箩筐出来给她装了两筐，一共百来斤，不过十来块钱。 铜价收，加一点点价往外卖。 还好李星星骑着新自行车，不然她得累弯腰。 即使如此，自行车陡然承重百来斤，她骑车的速度就慢了很多，五点多才抵达自己所居的新式里弄巷口，看到有人在门口走来走去。 样子挺凄凉的。 打着补丁的旧军装，懒汉鞋磨出了毛边，右衣袖空荡荡随风飘，却是缺了一条胳膊，脚边放着很旧的军用行李包。 李星星在他旁边停下自行车，好奇地道：“你找谁呀？怎么不进去？” 独臂人一转身、一抬头，一双冷若闪电的眸子映入眼帘。</p> 第441章 独臂人 好像有一把刀子直接劈过来，把自己的脑袋劈成两半。 李星星一颗心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 好一会儿才发现对方没动静，左手掌自行车，右手拍拍胸口，她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可以吓人？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吗？” 那眼神，比夏明启的更具煞气。 可能是年纪大十多岁的缘故。 年纪大，经历得更多嘛！ 独臂人一低头，再抬起来，眼睛里已经没有几乎凝固成实体的煞气，倒显出几分温润儒雅，温言道：“你是这里的住户？” “是啊，你找谁？虽然我对邻居不太熟悉，但可以帮忙！”李星星热情地道。 缺一条胳膊，满身铁血气质，一定是战场上受的伤。 李星星打心眼儿里佩服他们。 独臂人低低一笑。 声音倒是蛮好听的，李星星心想。 只听他开口道：“我来找人，你怎么帮我？” 李星星歪着头：“说出你找那人的门牌号，把你送到门口不就得了？自己敲门进呗！如果你不记得确切地址，就带你找街道管理人员，把名字告诉他们，他们帮你查查。” 多简单的事儿啊！ 独臂人大笑：“你很聪明！” “那当然！”李星星得意洋洋地翘尾巴，“说吧，你找的人住在哪一栋房子。” “58号。”他道。 58号？ 有点耳熟。 李星星眨眨眼，一秒钟反应过来：“那不是我们住的地方吗？你是徐家的朋友？” “不是，和徐家没关系。”独臂人道。 李星星不解：“可58号房子是徐家的房产呀！” 独臂人见她自行车被后面两个箩筐压得有点歪，何况上面还绑着一个行李包，他伸手扶了一把，“房子是徐家的，里面住的人不全部姓徐，不是吗？” 李星星恍然大悟：“你是我家小夏哥的朋友吗？” 他们家，只有小夏哥当过兵。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夏明星的战友或者前辈。 独臂人仍然摇头：“你家小夏哥？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他。” “又不是？”李星星眉头揪了起来，“和徐家人没关系，不是小夏哥的朋友，难道你是我哥哥的朋友？58号就住我们两家。” “陈念恩是你哥哥？”独臂人问。 李星星点头：“咦！你知道我哥哥的名字，你认识我哥哥对不对？” “认识，很熟，但我和他不是朋友。” 李星星听完，纳闷了，“认识，又不是朋友，难道……” 她蹬蹬蹬往后退好几步，连带自行车跟着远离独臂人一大截，“你是我哥的仇人？早知道你和他有仇，我就不搭理你了！” 她左顾右盼，没看到熟人。 虽已是下班时间，但小夏哥和哥哥都没到家。 孤立无援，惨！ 无意间瞥见车把上的帆布挎包，她伸手进去，掏出一把锋利的军用匕首。 其实是从超市里拿出来的，和防狼喷雾一样属于防身物品。 爷爷给她准备的，尖端货。 她停好自行车，冲对方挥了挥匕首，表情凶凶地道：“我告诉你，就算你是残疾人，在你向我哥哥寻仇的时候我也不会放过你！我很厉害的！” 独臂人眼睛盯着军刀，闪着一缕精光，“你这刀不错啊！”</p> 第442章 出人意料 自己那么凶，他居然只看到刀？ 愤怒的宣战被视若无物了。 李星星更愤怒：“喂！我跟你说话呢，不准你找我哥哥的麻烦！还好我有戒心，没有引狼入室！你给我等着，我小夏哥马上就到家了，他比我还厉害！” 独臂人尚未开口，陈念恩骑着凤凰牌自行车一阵风似的到跟前。 他怒道：“陈向阳，你搞什么鬼？” 居然到这里和妹妹对峙。 还好他远远地看见了。 “陈陈陈向阳？”李星星蓦地瞪大眼睛，下巴差点掉到地上捡不起来。 她以刀尖指着独臂人，不敢置信地尖叫：“哥，我的耳朵出毛病了，你叫他陈向阳？他是陈向阳？陈狗蛋？” 渣爹？ 怎么可能嘛！ 陈向阳停好自行车，先打量妹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异常，然后才回答道：“可不就是他，距离三里远我也能一眼认出他。” 就一条胳膊，显眼得很。 李星星没拿刀的左手抓着哥哥手臂，“你们没说，他失去了一条胳膊！” 她一直以为陈向阳四肢健全，春风得意。 可现在？ 两条胳膊缺一条，衣衫朴素到走进人群里显不出一丝高级干部的气质，哪里像沪上新上任的二把手？说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都没人怀疑。 陈向阳无奈地道：“你没问过呀！” 李星星杏眼圆瞪：“我没问，你们就不能说吗？” 那么大的事。 早知道，早知道渣爹是个残疾人，她就、她就…… 咳咳，茅台还是得收，生活费也得要。 脚尖在陈向阳脚面上碾了碾，李星星气呼呼：“你们要是告诉我了，我至于出那么大的糗吗？他凶巴巴的样子，说认识你，又不是朋友，我以为他来找你寻仇的！” 打起来，她不太能赢的样子。 她学的武艺比花拳绣腿强点，绝对比不上陈向阳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本事。 陈向阳在旁边笑道：“不是朋友，可以是父子，亲父子。” 李星星恼羞成怒：“看我的笑话，是不是很高兴？” 陈向阳摆手：“谁说的？我觉得你很聪明很可爱，爱护哥哥的想法令人感动。” “我本来就是最聪明最可爱的女孩子，用不着你灌迷魂汤。”李星星回应，倒是把军刀插到皮鞘中，准备收进挎包。 陈向阳挡住她的动作，“刀给我看看。” 李星星继续凶巴巴：“我的东西可不是任人免费欣赏的！” 陈向阳又是一笑。 他下巴点了点行李包，说道：“我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 这点可以有。 李星星表情略略柔缓一点点，一点点哦！ 她抬着下巴：“我可不是好收买的，普通玩意儿不入我眼！” 陈向阳却唇畔带笑：“如果是齐白石的虾、傅抱石的飞瀑、徐悲鸿的骏马、李可染的耕牛、张大千的山水……” 李星星大叫：“可以交换！” 飞快地把军刀往陈向阳的方向一抛，拎起行李包放到陈念恩的自行车后座，“哥哥，是我的啦，替我拿回家！” 全是大画家，发财啦！</p> 第443章 原因 穿过弄堂，进入徐家院，徐家没人在，寂静无声。 上楼时，陈向阳把军刀别在腰间，单手拎一只箩筐，“星星，你买的什么东西？这么沉？” “宝贝！”李星星回他。 “星星，你拎行李包。”两个行李包都比较轻，陈念恩本人则扛着另一只箩筐。 他看似文弱，其实很有力气，轻轻巧巧地就扛到楼上。 李星星进家则开始拆陈向阳的行李包。 她的画，嘻嘻！ 果然是真迹，而且均是各位大画家的晚年作品，画技已臻化境。 渣爹出手，无一不精呀！ 如同茅台绿美人。 行李包中，除了十卷画轴，还有陈向阳的换洗衣物。 每一件都是旧旧的，补丁摞补丁。 超级寒酸！ 拎出一件被烟头烧出俩小洞洞未得修补的元宝针厚毛衣，李星星十分嫌弃，“哥，你有没穿过的衣服嘛？给他两件，回来我再给你买新的。” 陈念恩点点头，又道：“不用买。” 妹妹和母亲经常给他买衣服、做衣服，很多没上身就压在箱子里，随便挑一件出来都比陈向阳穿的好一百倍。 陈向阳把玩军刀，道：“不需要，衣服不是挺好的吗？可以继续穿。” “不要？看你衣服破的！”李星星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拎一件衬衫，洗得很薄，补丁不知道是怎么打上去的，“给我当抹布，我都不稀罕它！” 陈向阳赶紧制止。 “放下，放下！你手里没轻没重别给我扯破了，补起来可不容易，裁缝跟我说再破他就不给我补了，买一件新衬衫要花好几块钱，还得需要布票。将就着穿，咱们不能给国家增加负担，不能脱离人民群众。”他放下刀，小心地把破衬衫拿回来。 “作为沪上二把手，你穿出去就不怕被人笑话？”李星星想不通。 明明有很好的条件，为嘛不对自己好一点？ 不说穿得多么大富大贵，好歹过得去。 陈向阳却道：“你们听谁说我是二把手？我刚到沪上，可没上任。” 李星星白他一眼，“住在新式里弄的人来自各行各业，消息极为灵通，我们买菜时听他们议论的，您是人未到，名声先至。” 她好奇地问道：“是真的吗？二把手！” 陈向阳微微颔首：“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李星星最不喜欢这份含糊。 “是！”陈向阳道。 李星星作出螃蟹张牙舞爪的样子，左右移动，“二把手很厉害了，高不可及。我有没有横行无忌的机会？就这样。” 陈向阳莞尔一笑：“你可以，你哥就算了。” “很不公平呀，为什么我可以，我哥就不行？”李星星指责。 “问题很简单，他对国家的贡献不及你，你捐了很多钱，我从报纸上看到了。”陈向阳并未直言自己调任沪上的秘密任务就是保护李星星。 在这方面，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父亲庇佑女儿，天经地义。 虽然，陈向阳不清楚李星星到底做了什么贡献，但他知道和捐钱没关系，这份贡献一定特别大，大到必须保密的地步，不敢动用其他人员，只能让他出面。 拍拍行李包，他道：“我准备跟你们住！”</p> 第444章 房租 一句话，不啻晴天霹雳。 李星星脱口道：“我们就两间卧室！” 渣爹在跟前，板着脸，她和小夏哥怎么卿卿我我啊？ 陈向阳笑道：“怎么？我向你交房租了，你不给我一个栖身之地？让我跟你哥住一间，或者在阳台上、客厅里随便搭个窝。” 只一眼，他就看破三楼格局。 李星星立马抱住十卷画轴，“画是礼物，是匕首的交换物，不是房租。” 住阳台、客厅？让人戳他们兄妹的脊梁骨吗？ 鄙视！ 心机男！ 以进为退！ 陈向阳又笑了：“行行行，交房租。” 他伸手到行李包中抄底，拿出一个外表平平无奇的木盒子，大拇指弹开锁扣，“来，你来看看，我特意攒的，喜欢不喜欢。” 李星星探头一看，“哇！” 一盒翡翠、白玉、玛瑙、珍珠、宝石、钻石之类的戒指耳环手镯项链胸针等，挤挤挨挨，快从盒子里溢出来了，而且每一件都是上等品质。 胡乱堆放一个盒子里，让人心痛！ 尤其是一对冰透满阳绿的翡翠镯子，竟被压在最底下，可怜兮兮。 李星星放下画轴接过盒子，一件件取出来摆在茶几上，“您怎么知道我喜欢？” 陈向阳撑着下巴看她小动作，“认为这些玩意儿不值钱的全是傻蛋！自古以来就没有不值钱的珠宝，咱们熬过了百年战乱，正走向盛世，等到需求上来了，谁会任其持续贬值？我每个月有点结余就到古玩市场转转，慢慢儿地攒了点东西。星星，听说你格外喜欢收集珍宝古玩，我觉得你特别聪明，像我！” 李星星送他一对大白眼：“我像我爷爷！” “你爷爷，好人！”峥嵘电动车和峥嵘电器厂必然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陈向阳忽然又想起自己听到的一点消息，“赵海云和蓝玉是你爷爷的亲生儿女？”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们虽未瞒过，但也没刻意张扬。”李星星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陈向阳轻笑：“筹建两大工厂的重要任务交给赵海云，上面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也是才得到的消息，很是出乎意料啊！活到四五十岁、六十岁才在你的帮助下找到根，身世大白，赵海云和蓝玉兄妹俩够可以的。” 李星星并没有放松，“他们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并且事业有成，已经很厉害了。” 和父母离散，乃是不可抗拒的天灾人祸。 陈向阳点点头：“倒也是。” 很快终止话题，指了指满几的玉翠珠宝，“够不够交房租？” “交房租呢，是够了，但我们家不是我的一言堂，必须经过全体表决，等小夏哥回来我们开会做决定。”李星星固然喜欢，却不轻易上当。 毕竟，她有更好的。 嘿嘿嘿！ 说曹操，曹操就到。 夏明星推开房门，左手拎着一个篮子，右手拎着一桶水产品和一兜螃蟹，道：“星星，今晚吃大肠，螃蟹留待明早我给你做蟹黄包。” 踏进屋里，瞬间察觉到家里多了一股陌生气息。 双眸冷若闪电，挟雷霆之气疾射向陈向阳所在方位。</p> 第445章 入住 待看清陈向阳的模样，夏明星顷刻间收敛了释放出的杀气，化作点点笑容。 陈念恩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平时笑容灿烂，神情柔和，方才却变了一个人似的。 和陈向阳昔年从战场上下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如一把利刃，刀锋向外。 “星星，咱家来客人了？该提前打声招呼，我好买点菜带回来。”明明在第一时间就认出陈向阳，夏明星却故意如此开口，心里的郁闷快成一条河了。 先是大舅子，后是老丈人，偏偏没一个能得罪。 他真命苦！ “小夏哥，你回来了！”李星星跳起身，接他手里的篮子，先看到里面的一堆猪肉皮和一些臭臭的猪大肠，“他就是我们那个即将走马上任的沪上二把手爹了，以前没见过，不需要用好酒好菜地招呼他，咱们吃啥就给他吃啥。他想住在咱们家，付给我一大盒珠宝玉翠当房租，我说得跟你商量才行。你不同意，咱们就让他麻溜儿地离开！” 闻言，夏明星心里更郁闷了。 毛脚女婿能说不吗？ 必须不能。 想过两个人的小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夏明星还得在岳父和大舅子面前撑起一副笑脸儿：“岳父想住就住，给星星把玩的小玩意儿怎能算房租？不过，我们有前提条件。” 陈向阳看着他，很有兴致地道：“你说。” 他知道夏明星，聪明机灵，是无线电的天才，和夏明启堪称双雄，功勋卓著，可惜在执行最后一次任务时受伤太重，伤愈后便主动退伍，找了个极清闲的工作。 这是他没有反对李星星嫁给他的原因。 “鉴于我们更尊重岳母大人的付出，除了您和大舅子以外，陈家任何人都不得踏足我们居住的地方。”夏明星认真地道。 陈念恩立刻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儿！ 这妹夫，没找错！ 一家人就得同仇敌忾！ 虽说，陈向阳才是罪魁祸首。 李星星则猛点头：“小夏哥说得对极了！” 扼杀她生命的老太婆，破坏她爹娘家庭的第三者，都不是好东西，禁止他们来自己家。 渣爹？ 看在他缺一条胳膊，大节不亏的份儿上，勉强给点机会，也给自己横行无忌的机会。 陈向阳一口答应：“不会有你们不喜欢的人来打扰你们。” 对于所有的恩恩怨怨，他心知肚明，并没有粉饰太平的意思，认真地看着一双儿女和女婿，“等我的户口和粮油关系下来，连工资一块交给你们分配。” 接着补充一句：“只需给你们母亲寄六十块钱即可。” 这笔钱，以前没断过，以后也不会断掉。 李星星轻哼：“我有钱，用不着你那点补贴，给自己买两件衣服吧！” 穿得太破，她很没面子呀！ “都说能继续穿了，不用买新的。”陈向阳说完，又笑得十分愉悦：“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老话果然没有骗我，你哥对我的衣着打扮起居饮食一直视若无睹。” 李星星哼得超大声：“什么小棉袄？差点被你娘给弄死了！” “是，所以他们罪孽深重，不可饶恕。”</div> 第446章 后悔了 陈向阳没有替父母开脱，李星星的神色又好了点。 其实，得亏老李家对陈向阳并没有想象中的深恶痛绝，自然而然决定了李星星的态度。 “你和哥商量，看他允许你跟他住一间不。”李星星准备做甩手掌柜。 陈念恩冷哼的样子和妹妹妹妹极为相似：“我到楼下找明堂借一张床，再问他家有没有屏风，把一间隔成两间。” 才不跟他连睡觉的时候都面对面。 陈向阳不自觉地露出一口白牙：“行，我等着！” 夏明星叫住陈念恩，“大哥，我做好饭，你给楼下送一盘，再提请求，顺便告知咱家多一口人的事情，免得进进出出吓着他们。” 陈向阳住进来，得先跟徐家打声招呼。 是最起码的礼貌。 虽说徐明堂的祖父和母亲出差的出差，访友的访友，一直不曾回来，但徐奶奶和徐明堂父子却在家里，足以当家作主。 夏明星做了一锅香喷喷的九转大肠。 鲁菜经典之一。 特别香，香气霸道异常。 味道越过二楼传到一楼，丝丝缕缕，萦绕不去。 急得徐明堂抓耳挠腮坐不住，脖子伸出老长，一个劲地吸鼻子，见到陈念恩端一大碗送下来，喜得一下子跳起身，双手接住：“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我！” 陈念恩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可得了！” 他礼貌地跟徐奶奶和徐父问了一声好，问他们有没有用不着的空床和屏风，“我爹来了，打算和我们一起住，若没有空床，明儿我们去买一张。” 徐明堂吃惊道：“你爸来了？陈向阳同志？” 陈念恩点点头。 作为陈念恩的好兄弟，徐明堂知道陈向阳并不让人感到奇怪。 “我的妈呀！高升了！”李星星听说的事，徐明堂也有耳闻，。 徐父忙道恭喜，“二楼就有一张一米五宽的空床没用，也有屏风闲着，红木的，可以拆卸，运输非常方便，我和明堂帮你抬上去。” “不用劳烦您，吃完饭，我叫妹夫下来。”陈念恩道。 徐父想了想，“也行，等陈同志吃完饭，我借着机会问候一声。” 陈念恩一笑，“您太客气了。” “应该的，以后还得向陈同志汇报工作。”提前打好交道，有益无害，徐父心里有数，也暗暗庆幸儿子邀请陈念恩兄妹来家住的行为。 徐奶奶端出一盘橘子，“念恩，带回去给你爸和你妹妹妹夫尝尝。” 陈念恩道了谢。 他没推辞，正如徐家人没有拒绝他们送的菜。 端着橘子回到楼上，各式饭菜均已上桌。 接过李星星递来的筷子和米饭，陈念恩道：“徐家有多余不用的床，也有屏风，待会儿明星和我一起下楼抬上来。” “没问题。”在老丈人的注视下，夏明星神情自若地给李星星挟一块猪大肠。 李星星则给他挟一大筷子放在他碗里，“小夏哥，每天要多做一个人的饭，太辛苦，你得好好地补补，我会学得勤快点。” 后悔让渣爹住进来啦！ 一大盒房租根本补偿不了小夏哥的辛苦。</div> 第447章 旧衣服 陈向阳相当有眼色。 吃完饭，帮忙收拾碗筷，虽然只有一只左手。 李星星偷偷跟夏明星说道：“他一定经常做家务，看他动作熟练得远远胜过我，而且日子过得不好，他衣服跟破烂似的，难道因为他把大半工资都寄给我和娘了？所以他后娶的老婆格外不高兴，故意使唤他、虐待他？” 夏明星点头：“有可能。” 李星星皱着眉，咬着下唇，心中如天人交战。 不要渣爹的钱和东西？ 不可能。 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己母女俩，那是他欠的。 可现在看他，真有点可怜。 夏明星伸手刮刮她的鼻子，“你给爹找床被褥出来，再加上洗脸盆、洗脚盆和毛巾、热水壶什么的，我和大哥下楼把床和屏风抬上来。” “OK！”李星星特别感谢她娘硬叫他们带上的五六床被褥。 不包括皮褥子。 当时大包小包的挺累人，现在倒派上用场了。 因刚入秋，夜间不算天冷，李星星从大衣柜里找出一床窄点的褥子和薄被子，被子套着碎花棉布被罩，配一块同色被单。 夏明星和陈念恩、徐明堂父子把床和屏风运上来，重新安装妥当。 将次卧一分为二，仍很阔朗。 徐父道：“楼下有多余的写字台和椅子，抬一套上来给陈同志用。” 徐明堂闻言，便带陈念恩和夏明星下去。 李星星抱着被褥枕头过去时，写字台刚抬进门靠墙放好，陈向阳则和徐父说话，两人笑容满面，相谈甚欢。 没几分钟，徐父怀着愉悦的心情和徐明堂告辞下楼，不打扰他们了。 李星星在夏明星的帮助下铺好床，“洗脸盆和洗脚盆分开始用，白的是洗脸盆，红的是洗脚盆，我和小夏哥共用，你和哥哥共用，包括热水壶和擦脚的毛巾，拖鞋、擦脸的毛巾、牙刷、牙膏和搪瓷杯都有新的，待会儿拿给你，再拿一个喝水的陶瓷杯。” 陈向阳啧啧两声：“你们太讲究了。” “这是讲卫生！你既然住在我们家里，就得讲卫生，听我的，不准有意见！”李星星一改俏皮，变得强势，“还有你的破衣服，让哥哥找几件新的给你。” “不穿新的。”陈向阳坚持，“旧的上身舒服。” “那就穿哥哥的旧衣服，总比你的破烂强。”李星星退而求其次，然后问陈念恩的意见。 陈念恩点头：“给他，省得别人见他穿破烂说我们虐待他。” 因为，他和李星星夫妇最近穿着打扮得很出众。 陈向阳本想继续摇头，忽然神色微动，同意了，单手拉开衣柜，“我看看你哥有什么衣服，当你的面选好，免得他不愿意给我穿。” 李星星鄙视他，“哥哥才没那么小气呢！” “他在你跟前显得大方，在我面前很小气，从不让我动他的东西，摸一下就跟我急眼。”陈向阳眼疾手快地给自己挑了两件旧衬衫和两条旧裤子，外加一件藏青色的开衫毛衣。 李星星没发现什么，陈念恩却看出一点端倪。 那几件衣服，全是他娘给他做的。 入睡前，陈念恩隔着屏风问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躺在温软柔暖的床上，陈向阳闭上眼睛，悠闲地道：“我调任沪上，不是你们都知道的么？上面交给我的任务，我自当尽心尽力。”</div> 第448章 欧阳琳 陈向阳入住后，并不影响李星星和夏明星的夫妻生活。 甚至，有好处。 兴许是年纪大了，陈向阳每天起得特别早，五六点钟出去跑一圈，带回早餐时，夏明星和陈念恩刚刚起床，正好享用，再给李星星留一份。 李星星未因陈向阳的到来而改变习惯。 又因他们不喜张扬，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陈向阳的一双儿女均在沪上。 知道的，更不会到处乱说。 一如既往的平静。 数日后，送走琳达的朋友卡米尔，李星星投入紧张的学习当中。 因十月中下旬得跟赵海云远赴广交会，所以她必须提前完成老师布置的一些课业，免得其他同学心有不服，说她无视校规校纪。 当然，她确实没遵从校规校纪。 放学后，欧阳琳到英语系找李星星和陆可宁，身边已聚有同宿舍的丁冉、谢芸芸、关雪和梁红星、陈进。 所有人都在。 “晚上有一场欢迎舞会，你们一起参加好不好？就是我爸他们单位举办的，欢迎新来的上司，在场的有老干部、有外国友人、有民族资本家等等，也有我们的同龄人参加，是我们长见识的好机会！”欧阳琳神情间颇为自得。 李星星摇头：“你们去吧，我不去。” 有参加舞会的机会，不如回家和小夏哥谈情说爱。 二人世界，更甜蜜。 欧阳琳不高兴地道：“你看你，李星星，你总是不愿意参加集体活动，次次缺席，就不能给我一点面子吗？虽然你很有才华，受张教授的重视，可以不住校，但你脱离大家的生活太久了，很容易让人心生不满。” “你不满？”李星星问她。 欧阳琳打个激灵，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我说的是别人！” 李星星淡淡一笑：“我以为是你呢！” 欧阳琳干笑，仍不肯放弃，“李星星，你别表现得太孤僻，毕业后分配公司不仅看个人成绩和成分，还得看平时的表现，是不是合群，是不是参加活动获奖了，能不能完成上面交给我们的学习任务、娱乐任务等等。如果你表现得特别好，和各个机关单位的关系好，不到分配时间，他们就会争着抢着把你抢到自己单位。” 李星星心中一动：“有这样的说法？” 欧阳琳点头，“当然！大学生是顶尖人才，各个单位都抢着要，哪个单位要是一次性抢到三五个大学生，绝对在兄弟单位中傲视群雄！” 李星星脸上略现喜色。 不用等国家分配真是太好了。 她一直担心自己被分配到高校当老师，现在似乎可以提前做打算。 但是，她抿嘴一笑，“可我还是不想参加舞会。” 她才不抛下小夏哥一个人在家。 察觉到欧阳琳浑身洋溢着不悦的气息，丁冉忙把李星星拉到一边，低声道：“你就给欧阳琳一个面子嘛！她爸可是13级干部，管财政的，在沪上很有地位。清高，也是得看情况而言，你没见咱们宿舍楼很多女生都比较跟欧阳琳交好吗？”</div> 第449章 游说 有人说，大学校园虽称不上小社会，但学生们年纪、思想、行事作风均已趋于成熟，不再像儿童时代、少年时代那么单纯、无忧无虑。 即将步入社会，考虑得周全。 然而，对于李星星来说，欧阳琳父亲是13级干部又怎样？ 作为8级干部、沪上二把手陈向阳的女儿，现在的李星星可不怕得罪她！ 谁叫她之前盯着小夏哥呢！ 这仇，能记一辈子。 就是这么任性！ 见李星星油盐不进，丁冉顿时熄了劝告之心，索性破罐子破摔：“随你吧！如果你以后觉得自己处境不佳，可别后悔！欧阳琳的爸爸不仅是高级干部，他们家也是本地人，民族资本家，各行各业都有他们家的人，大部分就职于银行，相当的有钱有势。你没见连陆可宁都答应了吗？你不去，就算欧阳琳不说什么，不做什么，别人也会以孤立你而来讨好她。” 李星星挑眉。 如果真如丁冉所说，那就更不怕了。 倒霉的时间，距离他们很近。 她摆摆手：“你们想去就去，我不在乎，我得回家，家里有人等我一起吃饭。” 欧阳琳鉴貌辨色，发现丁冉没说服李星星，心中勃然大怒，整个沪上没人这么不给她面子，连赵海云的女儿没出国前都得给她让路。 提一句欧阳大小姐，谁不知说的是她？ 她小时候，把钻石当弹珠玩，黄金白银都是垫脚的东西。 很多所谓的沪上千金，给她提鞋都不配！ 这就是家族带来的底气。 可是，入学之后，李星星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她，令她差点成为朋友间的笑柄。 虽然异常生气，但欧阳琳脸上却笑嘻嘻的十分俏丽。 感受到不善的气息如潮水一般向自己袭来，李星星不避不让地和她对视。 瞪呀！ 再瞪眼睛！ 眼睛瞪得再大，也比自己的大眼睛小一圈。 就是，欧阳琳不够美丽！ 李星星的这副样子，让欧阳琳以为她在挑衅自己，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阴郁，嘴里笑得格外热情：“李星星，是不是得我求你，你才肯答应啊？我是重视你们，才请你们参加舞会，长长见识，换作别人，我才不搭理他们呢！出现在舞会上的青年，大部分的条件都很好，不管是出身还是工作单位，谁和他们谈对象，谁的一辈子就不用愁了。” 此话一出口，周围未受邀请的女孩子眼睛一亮，蠢蠢欲动。 对她们的表现，欧阳琳感到很满意。 这才对嘛！ 很多出身普通的女孩子努力读大学，不就是想嫁入高门吗？ 压下心中的不屑，她又笑道：“就算不谈对象，在舞会上结识一两个朋友，对自己的未来和工作也大有益处！” 李星星最讨厌这种言论，说得女大学生们都是肤浅拜金之辈。 她冷笑：“欧阳琳，你是不是忘记我早已结婚的事实？你说谈对象的言语是何居心？侮辱谁呢？大家努力读书，考上大学，是为了丰富自己的涵养，开拓自己的视野，用自己学到的知识报效祖国，根本不是为了进入什么欢迎舞会结识出身良好的青年同志！”</div> 第450章 别后悔 若论牙尖嘴利，欧阳琳真不如李星星。 而且李星星见多识广，不像一般人那么消息闭塞，容易戳中重点。 欧阳琳无言以对，立刻丢下这个话题，转而道：“李星星，你就说，你去不去吧，大家都同意去了，就你不去，是不屑与我们为伍吗？” 瞧她给自己戴的帽子！ 好几个女生都用不善的目光看着李星星。 这会儿不是挺会找借口吗？之前咋就不和自己争辩了？ 说白了，欧阳琳就是不理会对自己不利的言论。 李星星再次冷笑一声，“欧阳琳，你真想邀请我参加什么欢迎舞会？” “是啊！你改主意了？”作为沪上晚会中一直万众瞩目的公主级人物，欧阳琳很期待在舞会上看到李星星因为自己光芒万丈而她黯淡无光的样子。 沪上，是她的主场！ 入学一月有余，欧阳琳最不喜欢张教授满口夸赞李星星的样子，最不喜欢李星星无视校规校纪自由上课放学的行为，最不喜欢李星星精通多门外语的本事和她娇俏出众的容貌气质，最不喜欢李星星嫁给夏明星那么英俊出众的男人。 一个外地人而已，凭什么风光无限？ 是龙也得盘着。 李星星淡淡一笑：“欧阳琳，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用脚指头想一想也知道，所谓欢迎舞会的主角是谁，除了她那渣爹，没别人！ 最近新上任的只陈向阳一个。 二把手，除了一把手，底下的谁不得小心伺候着？ 她冲欧阳琳伸手：“拿来！” “什么？”欧阳琳没反应过来。 “请柬呀，没有请柬，你请我参加什么舞会？难道让大家以众星拱月的形势簇拥你进舞会才有机会踏足其中？”李星星一眼看破欧阳琳的打算。 她可是参加过燕京举办的舞会，有经验。 欧阳琳当然没给同学们准备请柬，毕竟她不是财政部门的工作人员，得以带同学进去，也是仗父亲的势，加上舞会舞伴甚少，常叫文艺演员一类的女同志前来。 见欧阳琳没有动作，李星星收回手，“既然没有请柬，那就一切免谈！” 欧阳琳咬咬牙：“你等着！” “我没那么多的时间陪你虚耗。”李星星才不纵容她，回家是当务之急啦！ 没有按时回家，小夏哥一定着急。 欧阳琳气道：“你先回家！我叫人把请柬送过去，行了吧？” “行，完全没问题，可以携伴吗？”李星星想带夏明星一块儿长见识。 不是单身小妞，必须顾忌另一半的感受。 欧阳琳抿抿嘴，没好气地道：“可以！” 正好，她想见见夏明星。 说真的，沪上没一个男人能比上夏明星。 俊美出众却又不失阳刚之气，不似沪上男人那般文弱。 如果夏明星先遇到的人是她，哪有李星星嫁给他的份儿？ 没人能抵抗金钱权势的魅力。 想娶欧阳大小姐的人，不知凡几。 “既然如此，我和我爱人在家梳妆打扮一番，恭候大驾！”李星星把挎包往身后一甩，上了自行车，忽而回眸一笑，“我们住在清逸园58号，别把请柬送错门了！” 一笑，似花开。 大家仿佛听到鲜花盛开于春天的声音。 再一看，李星星已经骑车而去，唯余一道倩影逐渐转淡。</div> 第451章 甘拜下风 回到家，李星星接到一个不幸的消息。 她想带夏明星一起参加舞会，惊艳亮相，结果徐父告诉她说，百货公司的运输部接到临时任务，沪上所有空闲货车全部抽调到码头运粮食，就是把上岸的粮食运到粮库，等待接下来的分配，再运往四面八方。 是进口的粮食。 夏天，国家决意进口粮食后就开始行动了，这是第一批。 得到消息的人无不欢欣鼓舞。 粮食的数量虽然不及赵海云所捐，但足够全市运输队忙上几天几夜不得回来，当然不会让他们白忙活，不仅管吃管住，而且在忙完后一人分二十斤细粮带回家。 李星星财大气粗，不在乎细粮，她眨眨眼睛，问道：“我爹是不是得亲临现场？” 舞会就此取消？ 真取消了倒是好事儿，李星星对舞会实在没兴趣。 外面饿殍遍野，玩啥歌舞升平？ 举办舞会的财政部门，略有些没眼色呀！ 徐父不知李星星心中的种种吐槽，回答道：“有粮食局的干部在，还有其他相关部门，不用劳动陈向阳同志的大驾。” 沪上虽不大，但干部们一直是各司其职。 闻言，李星星颇觉遗憾。 “怎么了？”徐父觉得她神情隐约有点不对劲。 李星星叹口气：“财政部门举办一个欢迎舞会，欧阳同志的千金非得请我参加，我想和小夏哥一起去，由他来保驾护航，谁知他没回来。” 徐父立刻道：“今晚？” “是啊，就今晚，我回来换衣服，等请柬。”势必让欧阳琳后悔到死！ 徐父便笑道：“以欢迎你爸为名儿举办的舞会，我有收到请柬。你哥和你明堂哥在财政局上班，至今没回来，我估计，他们都在场。” 果然如李星星所料。 她打心眼儿里透出一股得意洋洋，“您忙，我上楼打扮一下。” 一定不能丢了渣爹的脸！ 丝绸一类的旗袍、连衣裙都不适合，不管是大花布还是小花布做的布拉吉则太花哨，也不宜佩戴珠宝玉翠，皮包、皮鞋倒是无碍。 经过慎重考虑，李星星下楼时，穿一件白衬衫配一条黑红格半身长裙，加红大衣。 双马尾扎着红色缎带结，丝带飘逸，衬得一张小脸又白又美。 徐奶奶夸道：“明眸善睐，丹唇皓齿，好看极了。” 李星星真是她见过最会打扮的女孩子。 越简单，越精致。 里里外外透着一股不属于沪上的时髦味儿。 李星星眉开眼笑：“徐奶奶，您的话甜极了！” “七点于开始，在奶奶家陪我们吃完饭再和你徐叔叔一起出门，免得饿肚子。”徐奶奶从茶几上拿起一份请柬递给她，“不知道派的什么人，把请柬送到就走了，让我转交，没见着你的人，也不怕你拿不到。” 李星星摇头，反正不是有教养的人。 正如欧阳琳本人。 真正有教养的女子，不会主动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 李星星爱吃爱穿爱钱爱炫耀，被娇养得脾气又不好，自觉辜负了爷爷的教导，没能长成一位有教养、有内涵、行事又低调的女子，结果如此不优秀的她居然在欧阳琳面前甘拜下风。 比不得呀比不得！</div> 第452章 泾渭分明 出门时，夜色降临，凉意森然。 徐家是小资本家，在沪上排不上号，却有一辆雪佛兰小轿车。 解放前买的，很旧了。 但是，能用。 徐父自己开车，忽然说道：“委屈你了，星星。按照陈同志的级别，你跟他住，应该享受大花园精美住宅，由国家配给轿车、保姆、司机和卫生保健人员等。” “保姆！”李星星惊呼，“我没见着呀！” 更别说小轿车、司机和保健人员了。 徐父就笑：“被拒绝了。我听人说，听人说的啊，不确定真假，陈向阳同志说他上有老下有小，每个月的工资都有去处，付不起房租、水电费、油费和保姆人员的工资等，不如给他配一辆自行车，方便下班赶回家吃饭。” 李星星气呼呼：“不懂得享受！累到我小夏哥，他可真不心疼。” 有保姆在，夏明星就可以从很多家务中解脱。 渣爹竟然拒绝了如此好的待遇。 徐父低声道：“你爸聪明，一举一动皆有深意，跟他接触几次，我慢慢儿地改变了某些想法，不能脱离工农人民群众啊，脱离了不是好事儿！我准备等老爷子回来后和他商量把公寓和门面都捐了，此后不再收取定租定息，珠宝华服也都收起来。” 李星星心里其实很赞同，嘴上却道：“您想好就行，捐出去可就没了。” 徐父又笑：“你年纪轻轻尚有捐大笔美元的魄力，我岂能不如你？我听说你爸那单位的职工住房困难，就把公寓捐给他们单位，按资排辈地进行分配。” 算是结个善缘。 李星星翘起大拇指，“佩服！” 不管怎么说，最先接到上面下发文件的铁定是渣爹办公室，有什么风吹草动，哪怕只有一两个人给徐父通风报信，也能让他稍稍避开一两个劫难。 像欧阳琳家行事嚣张的，不亚于自寻死路。 那位欧阳同志，自掏腰包办舞会，借用财政部门的大礼堂，门口车水马龙。 都给面子。 李星星下了车，就着门口的灯光四处张望，没瞅见熟人。 她便跟准备找地方停车的徐父说一声，先进去了。 外面辣么冷，干嘛在外面迎风发抖？ 相比外面，屋里温度高了好几个度，李星星寄存了大衣和皮包，正准备四处溜达溜达，看看情况，就被陈念恩叫住：“星星，你怎么在这儿？夏明星呢？” 妹妹长相出色，一眼就看到了。 回头看到他，李星星很高兴，待听清问题，垮着脸道：“忙工作了，不在家。” “那你就跟在我身边，别乱跑。”虽因舞会出现各级干部，管理得比较严格，不会出现乱七八糟的人，但陈念恩依旧不放心。 李星星乖乖听话。 她发现，参加舞会的人员两极分化。 一拨人衣着朴素，服装款式不过是中山装、军装、衬衫裤子、列宁装和简单的布拉吉、半身裙，最好的八成新，最差的打补丁，千篇一律。 一拨人皆着美衣华服，西装、旗袍、连衣裙比比皆是，配以金表玉钻。 三五成群地说话，形成两个不同的圈子。</div> 第453章 众星拱月 陈念恩数年来在沪上读书、工作，比妹妹更了解沪上的形势。 他低声跟妹妹说道：“一方是以工农人民群众为主，大多是无产阶级，一方是公私合营原老板、银行家、知识分子、艺术家等人为主，隶属资产阶级。” 战乱年代能读书的，基本属于后者。 穷人哪有钱上学？ 就是老李家，当初也是有点底子，子孙得以读书识字。 如此便导致一种很明显的现象，建国初期至今，各个单位的工作人员大部分不属于无产阶级，而是资产阶级，除了五年前的计划经济带来些许影响外，其他各方面的生活方式和以前一致，处于不同阶级的人员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分歧。 李星星听而不语。 后来的风波，其实是有迹可循，而非突然形成。 瞧瞧，被一群女生簇拥而至的欧阳琳，打扮得珠光宝气，身穿一袭粉红洋蕾丝礼服，发间钻石皇冠的流光溢彩压得同学们灰头土脸，黯淡无光。 布拉吉、半身裙根本比不上蕾丝礼服的华丽，更何况欧阳琳还有珠宝加持。 李星星不歧视珠光宝气，毕竟她是爱珠宝的一份子。 但是，打扮必须由场合和身份来决定。 给詹姆斯夫妇做翻译的时候出席舞会，她敢穿旗袍，戴一只绿油油的翡翠手镯，此时却简简单单，连对耳钉都没有佩戴。 是没有吗？ 不是，是不能穿戴。 欧阳琳显然没有此等觉悟。 她的目光满场游走，终于发现躲在角落里的李星星，眼里又闪过一丝不悦。 虽然李星星穿着普通，但却吸引很多男同志的目光。 “李星星，你一个人吗？”欧阳琳没找到夏明星的踪影，便带一群女生走到李星星的跟前，笑意盈盈，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李星星淡然道：“一个人不行吗？” “行，当然行！”欧阳琳翘起手指，红红的指甲分外耀眼，目光滴溜溜地转到陈念恩的脸上，意外发现他们容貌的相似度，“难怪呢，带你的亲人来了？” “是啊！”李星星没说是自己亲哥哥，更没说哥哥不是自己带进来的。 欧阳琳讥笑一声，正欲开口，就听李星星问道：“陆可宁和梁红星、陈进呢？” 她们三个不在拍欧阳琳马屁的人当中。 欧阳琳脸色略显阴郁，不高兴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星星点头：“的确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人家是工人家庭、革命干部家庭、革命军人家庭出身，个个根正苗红，欧阳琳是资产阶级，她们跟在欧阳琳身后当跟班才是笑话。 给欧阳琳的面子来参加舞会却不聚在一起，是聪明之举。 活在风光中的欧阳琳显然没有清醒认知，她抬起手腕，露出通体翠绿的翡翠镯子，以一副施舍般的语气道：“李星星，我看你浑身上下没一件好东西，要不要我送你两件？我这对镯子，可是花了三万大洋！” 三万大洋！ 跟在欧阳琳身边的丁冉倒抽一口气，目露惊诧。 关雪和谢芸芸倒还好，默不作声，没有表情，显然是对欧阳琳的行止习以为常了。</div> 第454章 毒舌 李星星啼笑皆非。 在自己跟前炫耀？真的不是班门弄斧吗？ 干嘛那么想不开呀？ 好吧，人家不知道自己手中握有的大笔财富、稀有珍宝，自己更是无意宣扬。 可以原谅她。 不过，李星星打嘴仗从来不输人，她眉毛一挑，懒洋洋地道：“才三万块大洋啊？是不是太便宜了？不稀奇呀！欧阳琳同学，你把铁宝亭家的蓝水绿镯子拿出来我可能会有一点点兴趣，或者是十克拉以上的粉钻、蓝钻、绿钻、鸽血红和五十克拉以上的火油钻。” 她好奇地问道：“你有吗？” 不等欧阳琳回答，又道：“你有翡翠青椒吗？就是末代皇帝要价一百万大洋最后落入黄女士手里的那只翡翠青椒，镶了二十五克拉的钻石，被卡地亚称之为无价之宝。” 摊了摊手，她叹息道：“你都没有，怎么好意思在我面前炫耀！” 陈念恩扶额。 他果然白担心了，妹妹这张嘴，比刀子还厉害呀！ 欧阳琳脸上青红交错，被李星星奚落得钻石皇冠都不闪了。 “我没有，难道你有？”她憋出这么一句话。 李星星打了个小哈欠：“我不需要告诉别人我有没有啊！我们家条件一般，实在买不起动辄几万大洋几万美元的东西！倒是你，想在我跟前炫耀自己的富贵，一定要拿出顶尖儿好货，一般货色我根本看不上！你这一身……” 她上下打量，左右端详，“皇冠以碎钻为主，主石有三克拉没？晓得什么是碎钻不？一克拉以下皆是碎钻，就是钻石的下脚料！” 当然了，这顶皇冠很精致，并非一文不值，她就是故意贬其身价。 欧阳琳要是不来找她，她绝对不会对欧阳琳评头论足。 现在？全是欧阳琳自找的。 却也激怒了欧阳琳，口不择言：“大话谁不会说？说一千道一万，你连一颗碎钻都买不起，就别异想天开地说什么火油钻和粉钻蓝钻了！” 李星星摇头叹息：“孤陋寡闻要不得呀！你真该看看我家乡的报纸。” 根据蓝玉那颗蓝钻的价格，六万九千美元能买好几颗顶级彩钻，更别说火油钻了。 她就是低调地不说而已。 徐明堂是陈念恩的小尾巴，跟前跟后，偷偷地听了许久，听到这里，噗嗤噗嗤地笑，胳膊搭在陈念恩肩上，“星星妹妹，陈向阳同志来了，你和念恩不去迎一下吗？” 很小心地没透露他们和陈向阳的关系。 大家闻声一抬头，果然看见欧阳同志和张建国等人迎进一位独臂模样的中年干部。 白衬衫、黑裤子，衣着最简朴，气势最强大。 目光所到之处，交头接耳之声顿止。 整个大礼堂鸦雀无声。 陈向阳忽然一笑，声音清朗：“下班了，明天周末，大伙儿随意，别太拘束。” 目光扫过礼堂，第一时间发现女儿居然在场，看清站在她跟前与女儿打扮迥异的欧阳琳面色不佳，心念一动，便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他直接走过去。 欧阳同志等人不解，自然跟着。 张建国倒是看到李星星了，哎哟一声，“星星也来了？”</div> 第455章 欺软怕硬 星星？ 很多人听到后，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欧阳同志却认出李星星了。 赵海云捐献家产之前，特地拿出许多生活用品赠与李星星，欧阳同志是经手人，记忆深刻，不过数月而已，哪能想不起来？ 但看到自己女儿和李星星对立的姿势和态度，他皱了皱眉头。 “琳琳，你干什么？”他出声提醒。 欧阳琳见一大群干部来袭，差点慌了手脚。 好在，从小养尊处优的生活和各式各样的应酬给她一些底气，马上镇定下来，露出乖巧的笑容：“爸，我来找同学玩。” 只字不提方才的争端。 也不傻。 面对大众时，礼仪风度拿得出手。 欧阳同志惊讶地道：“你和李星星同志是同学？师范大学？” “是呀！她在英语系，我从俄语系调到了法语系。”欧阳琳仿佛一个乖乖女，在父亲面前有问必答，却又忍不住在李星星跟前炫耀：“李星星，我给你介绍一下吧，今天的舞会主要是欢迎陈向阳同志的到来。” “不需要。”李星星拉着陈向阳空荡荡的右衣袖。 陈向阳左手摸摸她的脑袋，“怎么没打招呼？早知道你来，就让你和我一起了。” 李星星抱怨道：“没人跟我说有欢迎舞会啊！我是从欧阳琳同学口中得知的，临时受到邀请。小夏哥有工作，来不成，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蹭车前来，躲在角落里被欧阳琳同学带人围堵，叫什么来着？叫孤立无援！叫形只影单！叫孤掌难鸣！叫孤身只影！孤苦伶仃！” 满嘴胡说八道。 欧阳同志却觉不妙，忙以胳膊顶了张建国一下，“李星星同志是？” 张建国故作回神，笑道：“你不知道吗？” “我哪知道！”要知道，就不问了。 张建国没开口，他等陈向阳开口。 果不其然，陈向阳耐心地安慰李星星几句，方才抬头对周围观望人等介绍道：“小女素来顽劣，我根本不知道她来参加舞会，让各位见笑了。” 欧阳琳目瞪口呆。 丁冉等人目瞪口呆。 李星星她她她她是欧阳琳爸爸顶头上司的女儿？ 说明什么？ 说明欧阳琳糗大了！ 而李星星却对陈向阳的话表示不满：“我最乖了，哪里顽劣？您位高权重，我可没仗着您的势在沪上横着走，世上再没有比我更体贴的宝宝啦！” “是是是，你最乖！”陈向阳一脸宠溺。 他向众人郑重地介绍女儿，却丝毫没提一侧的陈念恩，也假装不认识，令知情者颇感诧异，但在看到陈念恩神情自若时，很快释然。 见陈向阳带李星星认识在场的老干部们，欧阳琳的肠子都青了。 悔的！ 早知李星星有那么大的来头，她绝不会找李星星的麻烦！ 这下可糟了！ 欧阳琳担心陈向阳给她爸穿小鞋，没注意丁冉等女生悄没生息地离她三尺远，关雪和谢芸芸更加机灵地消失了。 和热闹的人群融为一体。 李星星跟陈向阳向他上司、下属问过好，无意间回头看向欧阳琳，嫣然一笑。 笑得欧阳琳直打哆嗦。 看到她的表现，李星星转过身继续和人寒暄。 令欧阳琳感到后悔和畏惧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背后的渣爹，如果是无权无势的普通女孩子呢？想必会在欧阳琳的打击下无路可走。</div> 第456章 训斥 官场上打滚的欧阳同志，如何猜不透其中关节？ 必是女儿仗势欺人踢到铁板了。 他狠狠地瞪欧阳琳一眼，把她叫到角落里，低声训斥道：“你看看你，打扮成什么样子了？整个大礼堂里谁像你似的？恨不得别人不知道咱家有钱！” 接收赵家资产时，他曾说赵海云思想被改造得彻底，正是他的发展方向。 现在，被女儿的行为举止活活打了嘴巴子！ 言行不一，很难再让人信服。 愈加得让他恼火。 欧阳琳脸色煞白，正处于被李星星报复的恐惧当中。 闻听此言，差点哭出声。 “以前都这样的呀，没人说什么，这些年，您也没说我打扮得不好。”从小就活在长辈创造的锦衣玉食当中，欧阳琳不觉得有异常。 一顶钻石小皇冠而已。 自己今年过生日，家里为她举办生日派对，戴的皇冠比这一顶更加华丽。 除了羡慕，谁说过不可以？ 他爸嘴里说为了社会主义而奋斗，消除阶级斗争，实际上在家里的生活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经常喝咖啡、穿西装、看报纸，有空就开周末舞会或者参加周末舞会，和周围的上流人士打交道，作为女儿自然有样学样。 欧阳同志拿下她头顶的皇冠，动作粗鲁，弄疼了她，“把项链和镯子全部摘了，去换身衣服！学学人家陈向阳同志的闺女，以后不准再穿锦衣华服。” 欧阳琳抹抹眼泪，找人借衣服。 有经验的千金小姐会给自己准备一两身替换的衣服，她知道谁有。 等她换上小碎花布拉吉再出来，舞会已经开始了。 许多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跳交谊舞，李星星十分在行。 谁叫她有一个热爱学习又爱好广泛的爷爷呢！ 老爷子九十多岁还跟风跳广场舞！ 令她感到吃惊的是，陈向阳居然跳得很不错。 遗憾的是他缺一条胳膊，虽说空衣袖被他用得如臂使指，搭在李星星腰间上方，但父女俩的开场舞没有达到完美的水准。 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刷新李星星对他的印象。 “你爷爷把你教得很好，我非常感谢他。”陈向阳忽然道。 李星星微怔，脚下踩着节拍，目光流转如水，“你要是真感谢爷爷的话，就对伯伯关照一二，他的成分太敏感，我很担心他。” 蓝玉还好，她算是旧社会被压迫的女子，离婚的姨太太比较受国家照顾。 赵海云的生意做得太大了。 即使家产全捐掉，成分没法改。 好在大家晓得他很受重用，所以舞会上有他的一席之地。 又因为他思想被改造彻底，两袖清风，比嘴里说消除阶级斗争、实际上任由女儿穿金戴银的欧阳同志做得好，因此竟被无产阶级一帮人接受了。 资产阶级排斥的人，他们接收！ 赵海云倒是淡定得很，圆滑如他，表现得无可挑剔。 看一眼笑靥如花、正和陈向阳跳舞的李星星，欧阳同志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赵同志，从来不知你和陈向阳同志的女儿交情很好。” 赵海云听出话里的打探之意。 他哈哈一笑，“都是缘分使然！我认识她时，可不知道她是陈同志之女。” 第457章 昭告天下 欧阳同志相信吗？ 自然不相信。 赵海云那么精明的人，怎会毫无理由地优待李星星？必然知道她的出身来历。 比起其他活在安乐窝中依旧无忧无虑的大小资本家们，他已提前察觉到国家政策隐藏的意义，果断以极大的魄力将全部家产捐献并采购粮食进口救人。 现在，提起他，老百姓谁不竖起大拇指？ 感恩戴德的人比比皆是。 欧阳同志就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而且整个欧阳家族亦不是他的一言堂。 但凡他提一句朝无产阶级发展，族人能撕了他！ 多年的积累，谁舍得一朝散尽？ 赵海云叹息。 说实话，没人信，他能怎么办？ 一曲终了，他去跟陈向阳打声招呼吧，以后得靠他庇佑了。 陈向阳其人，他久闻大名。 精明、圆滑、能文能武、左右逢源，上上下下就没有不夸他的人。 说他是个汉子，说他会做人。 唯一令人诟病的一点就是他在解放前另娶佳人，抛弃糟糠之妻。 赵海云想到这里，已到陈向阳和李星星跟前，露出一张笑脸，“陈同志，以后请您多多关照，电动车厂和电器厂有不到位的地方，您尽管提。” 陈向阳只问道：“你的身世，有没有如实报上去？” 赵海云一愣，“要说？” 他跟李星星开过玩笑，让她和上面那位陈同志闲聊时提一句，自己倒没想过做报告。 至于陈向阳如何知道的，他以为是李星星说的。 “当然要交代清楚，怎么发现的，又如何相认的，一五一十，仔仔细细，不可以有任何隐瞒。”陈向阳含蓄地提点他，“星星就是个孩子，天真烂漫，别指望她做什么，她说得再多，不如你本人报告来得实在来得真诚。” 赵海云急忙点头：“您说得对，我回去就打报告。” 是他想得不够周全，只记着李星星以及李峥嵘对国家做出的贡献了，以为自己能沾光。 说不定，上面正等自己主动交代。 吓出一身冷汗。 欧阳同志伙同陈向阳曾经的上司张建国过来打招呼，走近时正好听到一两句，欧阳同志目露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陈同志和赵同志在说什么报告不报告的？明儿周末，该休息就休息，陈同志别太累着自己。” 陈向阳笑笑：“才发现我女儿得喊赵海云同志一声伯伯，叫他如实告知国家。” 欧阳同志一惊：“什么意思？伯伯？刚刚赵海云同志还跟我说，认识李星星同志的时候不知道她和您是父女关系。” 如今想来，全是扯谎！ 赵海云忙道：“欧阳同志，你想岔了，我和陈向阳同志并无血缘。星星叫我一声伯伯，是因为收养她的老人李峥嵘乃是我的亲生父亲，最近才发现的事实，并没有刻意声张，所以陈向阳同志才说星星得喊我一声伯伯。” 既准备做报告，就先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毕竟，太离奇了啊！ 比之李峥嵘，他的成就可是差远了。 提起他赵海云，认识他的人大多在沪上，但说到李峥嵘，半个国家的人民群众都知道。 这个消息片刻间传遍大礼堂，果然是群情耸动。 第458章 往日贡献 沪上大资本家赵海云，他是红顶商人李峥嵘中年丧子中的那个子？ 事情过去四五十年了吧？ 戏本子都不敢这么编。 连一把手听说后都忍不住亲自到跟前问详细，“时隔几十年，怎么发现的？早若你早知自己的身世，又何至于流落沪上。” 也是清楚赵海云生平的一位老干部。 他甚至当场说出不为人知的秘密：“当年，李公不仅把偌大家产捐献给抗战前线，也曾给咱们组织捐了一大笔黄金、大洋和粮食布匹作为活动经费。这事儿过去不到三十年，知道的人不多，经手人是我，我最清楚。” 李星星张大嘴巴：“有这事？” 她从来没听爷爷说过，不然早就拿出来炫耀了。 老干部微微颔首：“我亲笔写的借据，明明白白地记着是一万两黄金、五万块大洋和四百匹布、三千斤棉花、一千石大米和盘尼西林等西药，那药救了咱们组织的很多要员。我记得非常清楚，李公说兴许是自己前半生敛财过火，以至于后继无人，索性全散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当是我觉得很遗憾，这样的好人偏偏一世凋零，真是老天不长眼睛。” 说到这里，他看着赵海云笑得很温和：“你若是他的亲生子，我想，兴许是他散财之贡献感动天老爷，让他的血脉和精神得以传承后世。更巧的是，国家将命名为峥嵘牌的电动车厂和电器厂交给你打理，好像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李星星立刻道：“他是我爷爷的亲生儿子，真真切切！” 她举起三根手指：“少年时的照片是证据，和我爷爷留下来的画像一模一样；身上的胎记是证据，我听爷爷说过；性格一样也是证据呀，在不知道他是爷爷亲生子的情况下，他就为了支援国家建设，把家产全捐了，还买很多粮食捐给灾区人民。” 大力宣扬吧！ 既然老爷子曾捐给组织许多钱，间接救过许多要员。 若是活着，他们总得念着香火情，对赵海云略加照拂。 哪怕只一点点的关照，总比没有强。 老干部怕拍赵海云的肩膀：“星星的话没说错，你很有李公之风范。” 一句赞誉令赵海云激动得难以自持：“我以前格外佩服峥嵘老人，就是不凑巧，几次三番错过和他相识的机会，成为终生的遗憾。” “不必遗憾，”老干部开口，“你活着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赵海云重重点头，“对，您说得对！虽然没有见面，但和我妹妹都活着，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想必十分欢喜。” “妹妹？”许多人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 瞧着众人不解的目光，赵海云含笑解释道：“我有一个妹妹，亲妹妹，是我母亲遇难被人救起后生下的，也是星星替我找回来的。沪上应该有很多人晓得她，她原名李渺，和我原名李浩乃是一对，艺名叫作蓝玉，给跨过鸭绿江的志愿军捐赠大批金银采购棉服药品。” 惊呼声此起彼伏。 提起蓝玉，在场的十个人里有六七个人知道她。 第459章 临行前 说起欢迎舞会上最离奇的事情，莫过于陈向阳的女儿在师范大学，莫过于赵海云是李峥嵘的儿子、蓝玉是李峥嵘的女儿。 当晚有记者在，连夜赶稿交到报社，于周一登上沪上日报。 算是于计划经济中找一点生活的乐趣。 果然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 赵海云、蓝玉，可是沪上曾经的风云人物啊！ 由于陈向阳提前施压，见报的只有赵海云、蓝玉，对李星星和陈向阳的关系只字不提。 兄妹俩的身世一经披露，无人不惊！ 赵海云将关于自己身世的报告交上去，相认过程写得比报道更详细，详细到连李峥嵘手绘李浩小像、徐家那张旧照片都作为证据交了上去。 那是蓝玉没带走的，留给赵海云作纪念。 她没理由独占所有。 李星星也向徐家说明情况，等照片作证后还回来再送交徐家。 查证属实，国家用赵海云就更放心了，定于十月二十六日让他带领工作人员，携十辆电动车、一批家电样品前去参加广交会，尽可能地签下出口单子。 也是利用他在国外朋友多的情况。 赵海云马上将启程日期告知李星星，李星星则向学校请假。 早打过招呼，很容易得到批准。 再加上丁冉几个女生嘴巴大得很，参加完舞会就回学校，一传十十传百，大部分人都知道陈向阳的女儿在师范大学，名叫李星星。 欧阳琳想打击她，结果自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连日不曾上学。 李星星觉得十分解气。 该！ 活该！ 欧阳琳把她爹坑得够呛！ 欧阳同志现在正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可惜收效甚微，少不得惩罚欧阳琳一番，听说欧阳琳是在家族祠堂里挨了一顿抽，不知真假。 其实，欧阳琳也够冤枉。 作为马后炮，李星星觉得罪魁祸首是欧阳家族的当家人，既然欧阳同志发表向社会主义发展道路进行的言论，就该约束家人谨言慎行，偌大的家产舍不得捐就不捐，别炫耀呀！ 欧阳琳一炫耀，形象坍塌，不就死翘翘了？ 前程，戛然而止！ 欧阳琳和她的家族不足为虑，想明白这一点的李星星欢快无比，和夏明星一起收拾两人的行囊，夏明星也是随行人员之一，到时候给他们当司机。 他可真够忙的。 才结束粮食运输没几天，就跟着远行。 夏明星拧了拧她的小鼻子：“我宁愿跟你一块出门！” 运粮食的那几天吃住在粮食局安排的地方，可真是孤枕难眠！ 李星星笑嘻嘻，对陈向阳和陈念恩道：“你们乖乖地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该上班就去上班，不想做饭就买吃的，别亏待自己，等我们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陈向阳摆摆手：“你别担心我们，我把下属在那里的地址给你，再给他写封信。” 李星星挑了挑眉：“你的下属？” 让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去燕京时，夏明星也把战友联系方式给她。 陈向阳道：“以前跟我打过仗，被我救过命，现在发展得不错，主政一方，你们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就去找他，他一定会帮你们。”</p> 第460章 勖家 不到万不得已，李星星不打算找她爹的那位下属。 即使，对方欠的是救命之恩。 她现在，只对大家的目的地感兴趣。 广，又名花城、羊城、五羊城。 处于国之南部、粤之中南，珠江下游，濒临南海，与港澳隔海相望，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自古以来的对外贸易便十分发达。 当然，距离沪上有数千里之遥。 李星星本以为是乘几天几夜的火车，结果坐的游轮。 买票、拉货、搬行李全不用她动手，只需等待游轮离开码头，真真的只有两袖清风。 望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再看与天同色的海水，李星星在甲板上奔跑，然后趴在栏杆上，双手做喇叭贴着小嘴，手掌外张：“大海，我来啦！” 声音甜脆，穿透力极强，传得非常远。。 海面白浪翻滚，仿佛在回应她。 赵海云闻言见状就冲同在甲板上吹风的夏明星道：“真是个小孩子！” 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和性情，才让上面更放心。 在陈向阳的点拨下，他最近咂摸着，也咂摸出点味道了，陈向阳名义上派来守护电动车和家用电器的那些人，怕是来保护李星星的。 一个个身手非凡，绝对是从军中退下来的。 和李星星穿着同款海魂衫的夏明星却是宠溺一笑，声音自然而然地十分温和：“星星年纪小，等她年纪大点，读的书多了，经历的事儿多了，自然而然就会成长起来，现在要求她处处老成，对她实在是太苛刻了。” 他就喜欢李星星这样的天真烂漫。 蜜罐子里的孩子，没有经历过风雨侵袭，是他向往的对象。 李星星转过头，抓抓被海风吹乱的头发，笑得不怀好意：“伯伯，小夏哥，你们在背后说我，我都听到了哦！” “我可没说你的坏话！”夏明星靠近她，和她一起倚着栏杆。 “小夏哥最好！”李星星嘴更甜，斜眼看赵海云，噘着嘴，故作不满：“伯伯，你嫌我孩子气！可我就是个宝宝呀！” 赵海云大笑：“是是是，你是你爹娘的宝宝。” 令他好奇的是，陈向阳到沪上就和儿子女儿住一起，家里那位后娶的老婆没意见？ 赵海云跟陈燕红及其娘家打过交道，不是好相处的。 不自觉地问出声，同时说出陈燕红娘家人的情况和脾性：“陈燕红不姓陈，本姓勖，家族不小，势力很大，解放前在广沪两地贩卖大烟膏，一年几百万大洋的收入，家族根据地在花城，如今依旧显赫。陈燕红出国到南洋留过学，年轻时为了反抗家族给定下的婚姻，毅然出走，投身于革命当中，曾捐过大烟膏给组织做活动经费，算得上是一位女中豪杰，不过人很执拗，怎么和你爹结为夫妻的，我托人打听了一下，仿佛是经组织介绍的抗战夫妻。” 李星星一呆：“大烟膏做经费？” 大烟膏，不就是鸦片吗？ 赵海云笑：“大烟值钱啊，是硬通货，和黄金一样的硬通货，用大烟膏做军费，可一点都不稀奇！我觉得这种事有损阴德，没做过。” 李星星忙道：“有损阴德的事儿咱不碰！” 她能顺利找到赵海云和蓝玉，说不定是爷爷功德深厚，庇荫后人。 阴德这玩意儿，你信它吧，它有可能不愿意庇护你，让你家破人亡，你不信吧，它有可能让你否极泰来，绝处逢生。 说不清道不明。 点点下巴，李星星问道：“伯伯，您说那个勖家在花城？” 渣爹给下属写信，又把地址名字告诉她，是不是因为后娶的老婆娘家在花城？</p> 第461章 广交会 到了花城，李星星想打听勖家的详细情况。 夏明星拍拍她的肩，“你跟赵同志忙展台的事情，我来着手办。” 眼里隐约闪过一道冷光。 倘或勖家敢因陈燕红之故对李星星下手，他非剁了勖家人不可！ 夏明星拿着陈向阳写的信，找到他那位下属齐林，就说陈向阳担心勖家欺负李星星，又为了保护最新研究产品，特地借调人手，暗暗隐藏于他们居住的招待所中。 勖家的霸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堪称土皇帝了。 解放后扫黑除恶行动不绝，勖家总能轻易躲过，甚至有子孙被派遣到香江，打拼出一片天地，连那边的警署人员都敢杀，端的是威风八面。 不过，他们倒没在意陈向阳的闺女是不是来了花城。 一直很平静。 李星星和赵海云根据广交会安排给他们的展台开始装修。 赵海云一开始想和大家一样的，呈现出艰苦朴素的一面，李星星不同意，且振振有词地道：“你们做生意，以前还打广告呢，现在不打广告，不得把展台好好弄一弄让人眼前一亮？才能吸引到大家的关注，继而让他们产生兴趣下订单。” 她根据六十年后的展台效果图来设计，用现有的一些材料搭建展台、贴纸铺地、树立招牌并调整灯光等等，忙得不可开交。 电动车是单独的展台，十辆车用一个展位就够了。 家用电器的种类繁多，一连占据四个展位，打通后，展台搭建得明亮恢弘，分门别类，摆放得错落有致，有模有样，空地还有茶几、椅子可供休息，着实吸引人的注意。 招牌是李星星亲手做的，宣传海报是她亲手画的。 “峥嵘电动车”和“峥嵘电器”两个招牌上的毛笔字龙飞凤舞，装裱得古色古香，旁边立着以几门外语写的招牌、简介等等。 时间充足，李星星又找印刷厂定制了一批宣传册。 内容是她根据商品情况而写，手绘插图。 红色塑料封面印有金色国徽，很有时代特色，内里是牛皮纸，写有“峥嵘电动车”字样的宣传册比较薄，写有“峥嵘电器”字样的宣传册就比较厚了，厚几倍，几百本宣传册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茶几旁边的书架上，任人取看。 这笔钱，是李星星掏的。 反正她有钱，就当做贡献啦！ 物价低，就花二三百块钱。 结果是喜人的，开幕式刚结束，就有一波外商来参观。 首先被关注的是电动车。 国外的电动车停止发展，在国内却是首次出现。 李星星给他们发宣传册，笑容甜美，清脆的声音滔滔不绝：“宣传册里有详细介绍，中英双语，方便大家阅读理解。峥嵘电动车结构先进，行驶平稳，时速可达十五到二十公里，解放腿脚，从电动车开始。” 原先她说过电动车环保的问题，但考虑到现在的发电方式和几十年后不一样，便没再以此作为噱头，转而强调解放腿脚、方便快捷等优点。</p> 第462章 效果喜人 李星星长相甜美，声音清脆，打扮得亭亭玉立，多国外语切换自如，效果杠杠滴！ 宣传册、招牌、桌椅等细节也加了分。 谁爱看那些乱七八糟没特色的展台？宽敞明亮又能休息的展台不好吗？ 一个高高胖胖的白皮肤法国外商没带人，自己走累了，到电动车展台坐着休息片刻，随手拿起一本宣传册，翻看片刻，当即要求试一下。 说的是法语，由李星星来接待。 两家展台不知她一个翻译，但大多数是英文翻译。 听闻这位法国外商要求使骑，李星星当即叫道：“小夏哥，你来！” 自家的产品，他们当然是第一波吃螃蟹的人，骑得特别熟练。 电动车在展览前充足了电，允许试骑。 在夏明星的陪同下，推一辆电动车出门溜达一圈回来，这位外商当即就对李星星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我定一千辆！” 很干脆。 一千美元一辆，一千辆就是一百万美元！ 大单！ 赵海云以及相关工作人员振奋极了！ 开了个好头儿！ 对电动车厂的发展更有信心了。 有一就有二，曾把名片递给李星星的港商杨宝胜找来，在展台转一圈，看完宣传册，经过详细的询问、试骑，也笑眯眯地定下五百辆。 “很抓风，适合卖给烂仔，有这样的电动车，火拼后跑得快！”他道。 李星星听了，一脸无语。 有点类似于飞车党了。 杨宝胜笑道：“香江很乱的，加上很多难民偷渡入港，街头时不时地发生火拼，我卖电动车给他们，让他们打不过的时候跑得快，是救命！” 李星星抿了抿嘴：“我不太清楚。” 她对香江六七十年代的了解仅限于电影。 而电影，往往展现出歌舞升平，并未把真实情况拍出来。 乱倒是真的，看过相关资料。 “有机会来香江玩的话，可以找我，我家住半山大屋，有保镖，我太太很喜欢和卜卜脆的小姑娘一起逛街买靓衫！”杨宝胜对李星星说道。 李星星莞尔一笑：“多谢，多谢！” 十八岁卜卜脆，是广东话啦，她懂，非常懂，比喻她长得很水灵。 住半山大屋的杨宝胜果真很有钱，又转到电器展台定一批家用电器，“东西好，太先进了，住山顶和半山大屋的富豪们很愿意采购，钱是小事。” 两者相加，总超二百万美元。 大家惊呆了。 别的展台还没动静呢，他们先卖出三百万美元了！ 要知道，第一年广交会的总成交额才八千多万美元。 一整年的量，占当年全国创汇总额的20%。 “等等！”签单前赵海云突然出声，“我希望，货款以现金和粮食同时结算，一半用现金支付，一半用粮食支付！” 不说，对方也明白，国内闹饥荒，粮食需求量大。 杨宝胜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和大家属于同一个祖宗，流着一样的血，稍作考虑便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我把粮食运到香江，再从香江转运沪上，按市价结算。” 法国外商只愿意支付现金。 他的理由很充分：“都是从美国把粮食运到我们国家再转运出去，不好操作。” 其实就是嫌麻烦。 国弱声小，赵海云也没办法。 粮食很重要，外汇也很重要，总不能因为对方不肯以粮食支付就不和他做生意。</p> 第463章 不对劲 电动车和家用电器大卖，广交会负责人赶紧派遣数位翻译和工作人员前来帮忙作介绍，因为两个展台吸引了各方注意，人流越来越多。 比国外的更先进、更好用，什么概念？ 在李星星看来很笨重很落后的家用电器，在他们眼里却无比的稀罕。 和国外水平相差无几，甚至在某些方面的技术超越了一点，定价却比国外的便宜，大家又不傻，买东西当然买物美价廉的啦！ 连日用品出口大国东瀛都忍不住下了一些订单。 赵海云笑得合不拢嘴。 国内老百姓收入低，有钱人毕竟是少数，卖到国外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遗憾的是，生产力不足，不敢接下全部的单子。 广交会第二天上午，电动车已陆续拿到五百万美元的订单、电器则拿到一千五百万美元的订单，赵海云准备将电动车和家用电器撤离柜台。 没办法，再来订单的话，根本完不成！ 沪上的电动车厂和电器厂刚落成就投入使用，极限就是已预订的那些。 李星星阻止他：“伯伯，您傻啦？您那刚筹建的新厂完不成，咱们可以向上面申请建分厂啊！人家下订单，也不是立即就拉货走人，时间充足得很。不管建在那个地盘，当地居民都对你感恩戴德。建厂，能不招工？招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又有一批青壮年工人可以拿工资。如果来不及筹建新厂，咱们也可以和一些大厂合作，一些简单的零件、外壳交给他们生产，或者征用效益不好的厂子，根据需要保留原来的职工，他们能不愿意？” 路子多得很，何必死脑筋地把自己堵死！ 国内啥都不多，就是人多。 人多力量大。 有设备、有人、有地方工作，就能把商品生产出来，经济水平随之提高。 国家那么穷，一定要好好发展经济。 兴许经济发展得好了，就不大搞计划经济了。 赵海云一拍脑门：“我果真是忙糊涂了，前些日子和你爸聊天，还说建分厂，最好在梧桐市建一个，作为对家乡的回馈。” 梧桐市也算是工业城市，不过就是规模远远小于沪上。 李星星闻言轻哼：“他想得倒挺周到。” 这边订单接下来，立刻致电陈向阳，扩建厂子、派工作人员开设新厂，再向上面申请新的设备等等，忙得赵海云脚打后脑勺。 他们的贡献大了，成交额占总成交额的三分之一！ 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华夏日报。 夏父和夏大娘人在梧桐市，心里挂念小儿子和小儿媳，见报道里着重点明赵海云、李星星等人的贡献，感到十分高兴。 林岚也看到报纸了，她大叫道：“不对！不对！” 上辈子，峥嵘电动车厂和峥嵘电器厂根本不是由赵海云负责的！ 筹建的时候是用到赵海云了，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赵海云仍留在华兴机械厂，峥嵘电动车厂和峥嵘电器厂则由欧阳同志管理。 带样品参加广交会的任务，压根没赵海云的事儿！ 李星星倒是翻译之一，但她在广交会期间出了事，引起陈向阳的雷霆之怒，直接向上面申请，要和后娶的老婆陈燕红离婚。</p> 第464章 诅咒 因为两辈子的发展出现巨大差异，林岚不知道勖家会不会依旧对李星星下手，上辈子就听说闹得很大，公婆甚至不远千里地赶去沪上等消息，几个月没着家。 所以，她没有提醒李星星和夏明星一声的义务。 毕竟，通讯不方便，不是吗？ 六十年代真是太落后了，电话不普及，信件又慢，更没有大哥大、传呼机和手机。 林岚不承认自己嫉恨李星星的好命！ 真是一辈子活在幸福当中。 长辈疼她一辈子就算了，夏明星居然也把她当孩子似的宠着，只要他在家，从不让李星星洗衣做饭，盛饭都怕烫着她，一双手养得细皮嫩肉，每年的结婚纪念日两口子要大肆庆祝一番，五六十岁的时候跟年轻时一样甜蜜，天天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得让晚辈大呼酸倒牙！ 李星星喜欢旗袍配翡翠，夏明星每次带她到沪上都会找老裁缝给她量体裁衣，用最好的丝绸，请最好的绣娘，再加上老裁缝手工缝制，每一件都独一无二。 据说，李星星衣柜里光是类似的旗袍就高达三千件！ 最让林岚气愤的是，他们结婚三十八周年时，正逢大洪水，竟然以夫妻俩的名义向灾区捐赠三亿八千万物资作为结婚礼物！ 三亿八千万啊！ 都是夏明启辛辛苦苦挣的钱，说捐就捐了。 活该被勖家人找麻烦！ 林岚咬着手帕暗下诅咒，真希望她一命呜呼。 赵海云却不给她机会，制止李星星想出门游玩的想法：“虽说有小夏陪着你，但你爸安排的人以工作人员身份跟出来的，无法伴随你们左右，在勖家的地盘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别看他们表面上是大善人，那不过是行事手段好蒙蔽大众罢了，私底下什么腌臜事没做过？” 勖家没在解放后的第一时间被扫黑除恶，赵海云一点都不奇怪。 为啥？ 会做人呗！ 修桥铺路建宗祠，再加上时不时地开仓放粮，本地市民得了好处，谁说他们坏？ 赵海云最近打听了一下，自从国家允许粮食进口后，勖家一掷千金，已进口万吨粮食发放给当地居民，大大缓解当地的饥荒，博得一阵阵感恩戴德。 大善人，他们是。 越是如此，赵海云越是不敢放李星星和夏明星两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陈燕红嫁给陈向阳后一直无儿无女，曾想收养娘家的侄子侄女，生下来就随她姓陈，不姓勖，明摆着为了转换出身。 革命家庭出身和资本家出身可大有区别。 勖家，颇有忧患意识。 陈向阳比较精明，说自己有儿子继承家业，愣是一个字都不答应。 勖家能不记恨？ 陈念恩远在沪上，他们动不了，也怕伤着陈念恩后，陈向阳找他们拼命，但李星星现到了花城，他们能不意动？ 赵海云从不小看人心。 听完他打听来的事情，李星星突然说了一句：“勖家够聪明的嘛！” “可不是！”赵海云附和，紧接着又道：“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地待着，跟我一块瞧瞧第二期、第三期的展览，看能不能帮上忙。” 他们属于第一期展览，属工业品，后面还有二期、三期。 李星星只好点头。 比起对花城经济、景色、民生方面的好奇，她更珍惜自己的小命儿！</p> 第466章 勖家人 当场拒绝别人善意的邀请，终究有点不好意思。 经过赵海云的同意，李星星和夏明星请杨宝胜到附近一家粤菜馆吃饭。 原是私营，现在是公私合营。 老字号，很有名气，没到十一点钟就坐得满满当当。 仍是那句话，大多数人的衣着没有补丁。 看得出来，属于条件较好的那种。 杨宝胜是花城本地人在战乱时逃亡到香江定居，虽然发展成大老板，但没有架子，喜欢食肆的烟火气，拒绝到二楼雅间里用餐。 “我最喜欢牛老板做的烤乳猪，可惜没有。”杨宝胜惋惜不已。 李星星笑道：“蜜汁叉烧也很好吃，很地道。” 顿了顿，又道：“杨先生想吃的话，可以回家叫厨师做嘛！” 在大陆就别那么挑啦！ 作为出口贸易的窗口，花城的经济比上海还好一点，又因举办广交会，大街小巷里比较热闹，但灾荒早已蔓延全国，所以也受到一定影响，大部分市民均是面黄肌瘦。 吃不饱，才是常态。 像李星星他们这些丰衣足食有时间下馆子的，毕竟是少数。 李星星恨不得国家计划进口的粮食立刻抵达国内，分到饥民手里！ 同情心泛滥的她仔细想了想，吃到快接近尾声时，忽然问杨宝胜：“我有七万美元的支票，是不是可以采购到约一千吨的粮食？我伯伯七百万美元买了十万吨。” 杨宝胜回答道：“差不多吧！怎么，你打算买粮食？” “国家的粮食缺口太大了！虽说用美元兑RMB可以拿到侨汇券，凭侨汇券买到各种紧俏物资，但物资依然是国内的呀？我买了，别的地方就缺了。”李星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所以我想从国外买粮食运进来。”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境外没有我认识的人可以帮忙。” 血浓于水，杨宝胜颇有感触，“我倒是可以帮一点忙，我认得香江一些粮商，可以很快地调出千百吨粮食。” “会不会太麻烦？”李星星问，“你只要告诉我怎么买就行了。” “麻烦倒不至于，我和内地生意来往好些年了，路子广，粮食进得来，也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杨宝胜最主要的生意其实是艺术品，全是来自内地，就是古玩字画玉器陶瓷等，趁低价收购，转手再卖出去，委实赚了不少钱。 上回花三万港币买的白玉灵芝如意，回到香江以五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一位巨商。 像杨宝胜这样念着同胞之情的，不在少数。 正聊着，坐在他们隔壁的一个中年港商就插口道：“听说关口卡得不严，杨先生，不如咱们一起，我也捐点物资给国内的同胞，如何？” 杨宝胜站起身，“李先生，好久不见！” 李先生笑道：“瞎说，明明上午在展览会上见过面！这位小友年纪轻轻，心系国家，实在令人佩服，我等又怎能没有表示？” 李星星和夏明星跟着站起身。 闻言，李星星立刻甜笑道：“李先生，您真好！” 先发一张好人卡。 然后，李星星才道：“若得八方来援，何愁困难度不过？” “加我一个，如何？”和李先生同坐的一个老人开口，嘴角有很深的笑纹。 杨宝胜认识他，道：“李小姐，夏先生，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花城的勖川先生，那位李先生是在香江开纺织厂的李国林李先生。” 勖川？勖家人？</p> 第468章 金家的下落 关于李国林的游轮舞会，李星星还真是不得不参加。 怎么说？ 李国林请的不止她和夏明星，而是和他有贸易往来的各省交易团，包括沪上交易团，自然包括赵海云和李星星等人。 而且，广交会已顺利谢幕，他以此为理由请大家开舞会庆祝合作。 交易团欣然同意。 游轮，顾名思义，用于游览江景海景的邮轮。 非常豪华，可容纳上千人。 从珠江启航，准备入海转一圈再回来。 这位貌似五十来岁的李国林先生，他应该很有钱。 从香江带进来的红酒、香槟和精致茶点无处不在，姓资的一帮人行走时，大家能听到丝绸摩擦的声音，细细碎碎，几近无声。 他们大部分来自香江，极少一部分是当地人。 天高皇帝远，行事很放纵。 西装、礼服，加上亮晶晶的首饰，光彩夺目。 李星星和夏明星俩人不过是交易团中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更无张扬的意思，坐在角落里的休息座位上笑看赵海云在厅中和人寒暄。 一派的游刃有余。 夏明星却很警惕，和跟上船的那些人一样，眼睛时刻盯着李星星及其周围的环境。 越是人多的地方越容易出事儿。 他们来之前就查过，勖家人也是李国林的座上宾。 曾有一面之缘的勖川携一双十七八岁的孙子、孙女上船，向人介绍时，说他们随姑母姓陈，陈文琼、陈文玥。 琼、玥乃是宝玉、宝珠的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祖孙三人衣着打扮十分简朴，完全不符合土皇帝的身份。 勖川和孙子穿中山装，文质彬彬，陈文玥穿白衬衫和背带裙，一副温温婉婉的样子。 由此可见，勖家在勖川的统领下躲过战乱，躲过扫黑除恶的清算，一直存在至今，财力雄厚，美名远扬，不是一般的聪明。 他们也懂得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家族已扩至海外，不仅仅香江一地。 有两位来自香江的阔太坐到李星星和夏明星旁边的休息位，聊天时却带了一点儿沪上的口音，字字清晰入耳。 年长的阔太道：“大陆真是太穷了，管得严，又闹饥荒，饭都吃不上，幸亏我们全家十几年前就移居香江，有钱就不用担心吃不上饭。” 她掩口笑：“我家老姜经常给留在大陆的一切亲朋好友寄钱寄东西，每次收到信啊，满纸的感激涕零，说我们救了他们的命！” 她指着赵海云的方位，对年轻的阔太说道：“知道他吗？曾经沪上大亨之一，名叫赵海云，我家当时给他提鞋都不配，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我家在香江蒸蒸日上，住半山大屋，穿靓衫，出入有捷豹代步，家里有菲佣马姐和保镖，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而他在大陆劳劳碌碌，一个月才一千二百元的薪水！家产全捐了，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 年轻阔太恭维道：“姜太，在香江，没几家能和姜家相提并论啦！” “谁说的？我们家才几个家产？几百万港币。”姜太开口，“新来没一年的金家，当家人是个老太太，也是从大陆移居香江的，他们携家带口好几十人，拿到香江身份就买石澳的地皮盖豪宅，现在开始开电影公司，投资地产和工厂，资本雄厚，出手阔绰，令人望尘莫及。” 李星星很意外，说的不会是金老太家吧？</p> 第469章 现实的李星星 下一秒钟，姜太证实了李星星的猜测。 她滔滔不绝地道：“金家明摆着带出很多财物出境，但我逛街买香水时听他们家的一个太太不小心说漏嘴，他们家的九成财富撇在老家梧桐市带不出来，大部分都是公私合营后捐出去的工厂设备之类，仅带出少量的黄金钻石和翡翠，不然，香江首富非他们莫属。” 李星星想，可能真的是金老太家，原来跑香江去了，没出国。 近在咫尺呀！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讨论他们留下的那批金银财物。 光黄金，现在已升值到三百四十万！ 不过，运是不可能运出境的。 姜太又道：“从金家可以看出，黄金钻石非常保值，是硬通货，无论带到哪儿都能立刻换钱，可惜我们举家逃离沪上时没有带出很多，主要是没来得及变卖产业。下个月过圣诞节，很多店铺应该提前搞活动，何太，约个时间买黄金买钻石呀！” 年轻的何太不好意思：“我没有很多钱，都是家公家婆的，老公也不掌家。” “没钱买大钻石就买小钻石嘛，或者买点黄金。”姜太说完，继而用羡慕的口气道：“最让我羡慕的是金家老太太，在一次宴会上碰到她，好几件的顶级翡翠，只手上戴一颗湛蓝湛蓝的大钻石，当即被法国珠宝商看中，斥资十万美元买走。” 相当于几十万港币，可以在浅水湾买一块地皮！ 事实上，金家就用这笔钱买地皮盖楼，预测可以大赚几倍。 李星星听得津津有味。 有本事又有资本的人，到哪儿都不担心吃瘪。 金家，大概率的又要起来了。 香江是资本主义社会，打点妥当的话，不会抑制他们的发展。 又听姜太皱眉道：“虽然工资水平超过大陆，有钱能买到一切，但香江还是太穷了，由一个小渔村发展起来，不及沪上的繁华，就业机会少，今年又闹旱灾，有不少港人到内地打工，我们家开纺织厂，香江根本没有原料提供，还得从大陆或者英美法等国家进口。” “纺织业发展得很好呀，也是最赚钱的行业，看今天举办舞会的李老板就知道了，生意做得那么大，谁不给几分面子？”何太恭维道。 李星星挑挑眉，香江穷？ 现在的香江，很穷？ 她眨巴眨巴眼睛，回想自己看过的一些资料，姜太好像说得没错？ 后世全球知名的国际贸易中心金融中心香江，以前是个小渔村，现在仍旧是弹丸之地，上面都不急着收回来，而是作为对外的一个窗口。 它的发展，起源于大陆的富豪，尤其是沪上的大户人家，带去工业设备，带去金钱，带去文化知识，再加上不断涌入的廉价劳动力，再加上外国凭香江窥视大陆、大陆凭香江和外国往来的特殊地位，导致他们的工业和贸易蒸蒸日上。 真正腾飞，也是二十年后，吃了改革开放的第一口大肉。 滤镜破碎掉，李星星一下子就对维多利亚港的美景没有兴趣了。 几十年后，当子孙后代夸奖香江繁华时，她这位优雅美貌老太太可以不屑地道：“不就是个弹丸之地嘛？有啥好推崇的？你奶奶我风光的时候，香江正穷得连水都喝不上，不得不求助国家调东江水给他们，解决水荒。” 就是如此的现实！</p> 第470章 无孔不入 再看宴会上打扮光鲜亮丽的香江富商、阔太、名媛，也就那么回事儿！ 说他们有钱，能比上赵海云捐出去的家产吗？能比上他们三分天下的一方黄金吗？ 未来的首富才崭露头角，距离千万身家远着哩。 李星星摸摸鼻子，她发现自己竟然飘了！ 身怀巨富的飘飘然。 啧！ 人心呐，太容易骄傲，太容易骄傲了。 考虑到价值七万美元的千吨粮食须得杨宝胜帮忙周旋，见他坐下休息时，李星星拉着夏明星过去跟他打招呼。 以赵海云的人脉也能买到粮食，但李星星不希望他和海外有过多的联系。 杨宝胜好奇地道：“李小姐，这笔钱何不用来投资？香江的人口越来越多，开发的土地却十分有限，而且住房极其困难，到处都是棚户区，房地产很有前景，我和李先生都非常看好，准备合伙开房地产公司，买地皮盖楼，分层销售。” 投资得有机会呀！ 虽然眼馋，但国内和境外的道路截然不同，李星星可不敢冒大不韪。 她笑笑：“对我而言，粮食更重要。” 粮食能救人命，救一条是一条。 她的想法很简单，力所能及，就去做呗，不让自己的人生留有遗憾。 国家发展得不容易，每一条人命都很宝贵。 活着，做下一代的脊梁，不好吗？ 杨宝胜赞道：“李小姐真是人靓心善，值得学习。” 不是谁都舍得七万美元，尤其是在大陆如此落后的情况下。 要知道，这笔钱可以在香江买地建楼或者建厂，将会产生源源不绝的进账。 他冲一个矮矮胖胖的青年招手，叫他到跟前，对李星星介绍道：“这位何凯先生，他家就是开粮店的，有自己的米面加工厂。” 又对何凯介绍李星星的身份和需求。 何凯忙跟李星星握了下手，热情地道：“李小姐打算买毛粮呢？还是成品？如果是毛粮的话，足足的一千吨没问题，小麦、稻谷都可以，我家的存粮不够，可以找同行调过来，由海入珠江，停靠到花城的码头，由李小姐分配去处。” 卖给谁不是卖呀？能帮同胞一把，他很乐意。 平时，遇到偷渡到香江或者偷渡被抓又被遣返的同胞，他父母都会帮一把。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血浓于水。 他们家的生意本小利润薄，经常被勒索保护费，做不出大笔的捐献行为，但面对别人的捐献，很乐意帮忙，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李星星很高兴：“毛粮，毛粮容易运输。” 她又道：“小夏哥，舞会结束后上岸，你别忘记提醒我，找爹的那位老友齐林同志，支票交给他，由他来接收、分配。” 自己当甩手掌柜！ 一千吨粮食等于两百万斤，换谁都乐意接手。 给齐林添一笔政绩，破勖家独善的局面。 夏明星含笑道：“支票不能交给齐林同志，得先付一部分定金给何先生。” 李星星一愣，何凯就道：“不必忙于支付定金，货到付款也可以，只要不赖账就行。” “当然不会赖账！”李星星了解他的心情，眉眼弯弯，“定金一定会给的，我请齐林同志出面解决，让你们安心地把粮食送到花城。” 勖川正好从旁边路过，温声道：“我可以帮忙先行支付定金！” 百分之五十的定金而已，小意思。</p> 第471章 一景 李星星真想冲他翻白眼。 什么人呐！ 明明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却还上来套近乎。 “不稀罕！”李星星的声音干脆利落，板着脸，严厉道：“勖先生，请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插口别人的谈话，这样很不礼貌！” 她头脑简单，搞不明白勖家意欲何为。 真是套近乎吗？ 勖家财大势大，压根用不着放低身段。 渣爹已弃自己亲娘而娶勖家女，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 因为自己和哥哥的存在影响渣爹不收养勖家子女做养子养女，所以他们认为自己和哥哥是他们欲除之而后快的阻碍？ 至于吗？ 她和哥哥又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 再说了，渣爹儿女双全，不管自己的孩子，收养别人的孩子倾心培养才是脑子有毛病！ 勖家因此而记恨，只能说他们心胸狭窄不是人里。 在勖川脸上看不到杀意，实在想不明白的李星星果断撤退，和夏明星到甲板上吹风。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强龙不压地头蛇，她识相。 勖川却跟在他们身后出来，微笑道：“李小姐，我没有恶意。” 李星星皱眉：“坏人从来不在自己脸上写‘坏人’两个字让别人心生防范！勖先生，你我两家积怨甚深，你女儿破坏我父母的家庭，想让我对你们家笑脸以对？很抱歉，做不到！所以嘛，就别假惺惺的了！啊！” 隐在妻子旁边宛若隐形人的夏明星默默观察勖川，没有出声。 身量不高，老好人的模样，一团和气。 若不是想对李星星不利，那么他的目的何在？ 李星星身上，有什么可图谋的？ 想到派来保护李星星的人手，真是因为她是陈向阳的女儿吗？大领导的女儿尚且没有这样的待遇，她何德何能？ 夏明星隐隐约约感觉到妻子身上定有一个极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让她无往而不利。 无论是自己哥哥亲自出面过户的李宅，还是他们结婚时的贺礼，必然和这个秘密有关。 勖川没有因为李星星的疾言厉色而打退场鼓，他扬了扬灰白的眉毛，“李小姐，我欣赏你的坦率和爱恨分明！凭你的才貌和出身，理应有更好的发展。” 李星星不想搭理他。 但是，她察觉到夏明星在她手心里点了点。 略一沉吟，李星星同样挑眉以回：“什么算是更好的发展？” 勖川没有回答，忽然递来一个望远镜，指指岸边，“你看到在水里泅渡的人了吗？” 离得远，看不清。 夏明星接过望远镜放在李星星眼前，她看见水里有很多在游泳，岸上有很多青壮年，成百上千，一个个光着膀子穿着裤衩，跟下饺子似的跳进江里。 从江这边游到对岸，谓之泅渡。 精瘦的脸上，满是热情。 “他们在锻炼身体吗？”李星星不解地出声。 勖川却笑道：“他们在做准备。” “准备？” “对，偷渡的准备。”勖川揭开谜团，“虽然国家并不禁止出境，香江也愿意接收大量劳动力，但能顺利出境的人数少之又少，所以每天都有人企图突破防线，跨进香江，或是留在香江，或是远走海外。” 他问李星星：“你知道为什么吗？”</p> 第473章 不遗余力 接下来，勖川一直是东扯葫芦西扯瓢，扯到游轮入海，舞会正式开始，由李国林李老板和大房李太太开场。 是个身材很丰腴的中年女人，脸很圆，很有旺夫相。 裹着暗红压纹的旗袍，配一串通体碧绿的翡翠珠链，贵气逼人，更夺目的是她手上，戴了三只戒指，镶着指甲盖儿大小的红宝、蓝宝和钻石。 经灯光照耀，彩光灼灼。 许多女人露出羡慕的眼神儿。 若不是李星星手里攥着更好更大的宝石和钻石、翡翠，说不定也是其中一员。 爱珠宝的心嘛，每个女人都一样。 就在这时，她听到站在自己旁边的姜太小声惊叹道：“辜青斯基的戒指，三只全是！不愧是住在山顶的，果然阔气。翡翠也很漂亮，配旗袍真的好优雅，不过比不上金老太太的，那才叫顶级，水汪汪的，晶莹剔透，玻璃一样，光泽闪闪，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李星星伸手指顶了顶自己的下巴，眼神闪烁。 这位姜太，是不是故意的？ 第二次在她身边讨论金老太佩戴的首饰了。 又听姜太说道：“虽然香江比不上以前的沪上，但在香江生活真好，珠宝华服随便穿戴，没人管，没人问，听说大陆在这方面管得可严了，连好看的衣服都没法穿，那有什么趣味儿？不允许民间私藏金银，太过分了。而且，有钱人有钱没地方花，搞什么计划经济，人均一个月半斤肉，不够我家菲佣塞牙缝的。我肯定受不了，一定想办法来香江过上等人的生活。” 说得没完没了：“聪明人就应该像金老太太一样，带全家人乘船来香江，投资生意过得依然富贵，出国又方便，国外有更多的靓衫、钻石等着我们光顾。” 好的，李星星确定了。 这丫的，没安好心。 原来之前在她跟前抖落金家的现况也不是突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用资本主义生活引诱自己吗？ 可惜她李星星坐拥无数金银珠宝，几乎可以躺在里面打一个滚再打一个滚，根本不稀罕境外的花花世界啦！ 感谢金老太之前的阔气。 可姜太不晓得呀，还在旁边喋喋不休：“贺太，你看看那些交易团的干部们，一个个穿的真寒酸，居然有打补丁的，参加舞会都不嫌丢人吗？我十几年没在大陆生活了，真不知道大陆怎么贫穷到这般地步，连国家干部都没新衣服穿。难怪，难怪经常有人偷渡，从元朗上岸，因为他们知道香江才有好日子，在大陆没有未来。” 李星星叹息。 真是不遗余力地诋毁大陆啊！ “小夏哥！”李星星突然开口，她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累耳朵。 夏明星不动声色地以余光瞥了姜太、何太两人，把她们的模样深深记在脑海里，然后低头看向李星星娇俏的脸，“跳舞吗？” “对，跳舞！” 随着人流依次入场，翩翩起舞。 李星星一边跳舞，一边对夏明星小声道：“我是不是没猜错呀？” 夏明星能猜到的事情，她当然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毕竟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向国家捐献了怎样的一批科技资料。 让国家各方面的科技水平向前迈进一大截儿！ 想遏制国家发展的国家太多了。 老美，位居第一，从技术封锁上就能看出他们的态度。 宝岛那边的也当仁不让，一直想反攻回来。 国家发展得越好，他们越不高兴，自然会调查原因，加以破坏。 可能查出点什么了。 李星星好害怕哟！ 夏明星闻声便知妻子心里有数，冲她微微摇头：“回去再说。” 这里，人多眼杂。 李星星立即闭紧嘴巴。 正跳着，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晃动。</p> 第474章 故障 很多人立足不稳，李星星也不例外，直接扑到夏明星怀里。 脸上变色，声音惊惶：“小夏哥！” “有我在！” 一句话未完，游轮晃动得更明显了。 趁着场中众人忙乱之际，夏明星揽着李星星迅速脱离人群，先到甲板上取两件救生衣和两个救生圈在手，又扔几件救生衣给跟他们出来的赵海云和交易团两个人。 保护李星星的人也已不动声色靠近救生设备，毫不犹豫地取下来，包括救生艇。 快！ 狠！ 准！ 一个个身手利索得很。 甚至有人开始观察游轮的现状。 虽然海面尚算平静，但谁都不敢保证底下有没有埋伏。 上船前，他们悄悄地潜入检查过游轮，理当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才是，可现在却出故障了，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其中必有猫腻，容不得他们松懈。 舱中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慌得满场乱跑。 反应快的跑出来拿救生圈救生衣，反应慢的除了手足无措，唯有尖叫，等到他们想起救生设备时，已经被瓜分完了。 于是，甲板上乱成一团。 谁不怕死啊？ 来参加舞会的人不是位高权重，就是财富非凡。 李老板和李太太的脸都吓白了。 真出事，他们难辞其咎。 勖川很快出面，叫孙子陈文琼前去查看情况。 陈文琼知道厉害，一点都不敢耽搁地前去找掌舵手，片刻后回来道：“引擎出现了一点小毛病，怕是无法返程，必须立刻靠岸进行检修。” 随着他的话，晃动渐止，但仍有一些不稳当。 勖川脸色凝重：“做得到吗？” “能的，就是已经靠近香江的领域了，得巡逻员打声招呼，允许我们停靠。”陈文琼年纪不大，行事却沉稳异常。 勖川脸色稍霁，“我来出面。” 祖孙俩对话入耳，众人慢慢地平静下来，脸上仍有余悸，催促道：“快靠岸，快点让掌舵手把游轮靠岸，绝不能耽误！” 晚一分钟靠岸，就多一分危险。 时值傍晚，海面上可不平静。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在勖川和靠近的巡逻员交涉时，乌云压顶。 狂风骤起，眼瞅着暴雨将至。 那个在李星星身边两次说香江生活好的姜太，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抱着一件从船员手里抢过来的救生圈不松手，尖叫道：“快靠岸，快靠岸！快让游轮靠岸！我们都是港岛的居民！游轮也是在港岛登记过的！让我们靠岸，快啊！” 叫得声嘶力竭。 李星星也是惊魂未定，靠着夏明星，小脸儿煞白：“小夏哥！” “没事，没事！”夏明星脸色很严肃，却很耐心地安抚她，低声道：“不管是不是人为的，我都会首先保证你的安全，相信我！” “嗯，我信你！”李星星想起超市里的救生设备。 好像有救生艇？防弹衣？ 凡是野外生存的设备，老爷子买了一堆又一堆。 把脸埋在夏明星的怀里，李星星闭上眼，用分、身进入超市进行搜寻，很快找到自己需要的设备，整理一番拿到楼下，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接下来该考虑的是，遇到危险时，如何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拿出那些东西保护自己。 还有大陆一方的上百口人，全都重要。</p> 第475章 上岸 没给李星星展现出神奇本事的机会，勖川很快和巡逻员达成友好结果。 允许游轮靠岸，港岛居民随时可以登陆。 但是，大陆来的一批人须得经过登记才能上岸，不会被当成偷渡客遣返。 归功于大陆和香江的关系比较好，没有禁止通行。 大家又从巡逻员口中获得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游轮距离岸边仅有三四海里，须臾之间便可以顺利靠岸，不会让任何人发生危险。 欢呼声震天响。 安全了！ 姜太抹抹眼泪，抱着救生圈也不哭了。 赵海云靠近夏明星和李星星，压低嗓子：“你们务必小心。” 到了别人的地盘，就由不得自己了。 他们可能没起杀心，不然不会制造一点小故障，但目的一定在李星星身上，真是大意了。 赵海云暗恨自己没有防备。 夏明星可能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自己能不知道李星星对国家做出多大的贡献吗？勖川几次三番地靠近她，只为展现长辈对后辈的慈爱？ 骗鬼去吧！ 夏明星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仍紧扣着李星星的腰，两人寸步不离。 待游轮顺利停靠，他们随着人流上岸，听李老板挨个儿地道歉，并安排来自大陆的一批人乘坐中巴车入住港岛中心的高档酒店。 至于港岛的那波人，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回自己家。 要不是得陪李老板善后，李太太恨不得马上坐上回家的轿车，洗柚子水去晦气。 没到酒店，暴风雨就出现了。 黑暗中，车行特别慢。 李星星紧靠着夏明星，脸色很难看：“我再也不参加这样的酒会了！”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她虽不是千金之子，但她的小命儿很宝贵啊！ 夏明星携她故意坐在勖川后面的位置，如果勖川是背后的策划者，那么跟着他就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减少遇袭的可能。 勖川转脸安慰道：“李小姐，别怕啦，不会出事的！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说不会出事就不会出事？你以为你是谁？”李星星抬头瞪他。 泰坦尼克号都能沉底儿！ 勖川并未恼怒，好声好气地道：“咱们已经离开危险的游轮了，百分百地不会出事。到了酒店，洗个热水澡，好好地休息，放松一下。” 李星星哼了一声。 夏明星盯着勖川，见他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就知道他是个老狐狸！ 处处滴水不漏。 看来，策反李星星的可能性更大。 李星星是个天真可爱且心思简单的女孩儿，最多就是活泼过了头，是李峥嵘留给她的东西引起关注吗？不惜用这么大的动作，一步一步地诱她入套。 李星星喜欢漂亮衣服，喜欢珠宝首饰，喜欢美味佳肴，那位姜太的话很容易让她动心。 整个巴士里的人没有完全恢复平静，按着砰砰直跳的心，没人说话，直到赵海云以故作轻松的声音道：“咱们没在游轮上出事，说明咱们福大命大，外面风雨很重，咱们什么都别想，到酒店好好地睡一觉，明天设法返回。”</p> 第476章 推心置腹 风吹雨打玻璃窗，天又黑，看不清外面的路上风光。 直到下了车，停在一座看起来没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高档酒店门口。 四周的建筑物，有点落后。 不及沪上外滩矣！ 用李星星的眼睛来看，确实如姜太所言，挺穷的。 没有想象中的繁华，不远处的建筑物倒是很高，直入云霄。 李国林和李太太奔前跑后，顾不得打理凌乱的服饰，领着他们进酒店，半天才安排好每个人的房间，有的睡单间，有的住双人间，而李星星和夏明星夫妻俩自然住一间。 床很大，设备齐全，卫生间里有毛巾、浴巾、浴袍和洗漱用品。 也有电吹风和计生用品。 天呐！ 李星星捂着脸，“什么呀！” 刚检查完整个房间没发现任何异样的夏明星拿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依旧放回原处，笑道：“别人安排的东西，不能乱用。” “我们身在危险当中，你脑子里想什么呀？”一定是黄色废料！ 李星星瞪他。 夏明星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摸摸下车没有雨伞遮面而被雨点沾湿的秀发，“我们不急着洗澡休息，待会儿和别人换个房间，以防万一。” “和谁换？会不会给人家带来危险？”李星星不愿意做这种自私的事。 如果，对方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夏明星神色平静：“和保护你的人，他们跟我打过招呼。” 用的暗语，军中的人才认识。 李星星恨恨地道：“真希望咱们国家一飞冲天，造出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把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全部打得落花流水！” 夏明星失笑：“愿望很好，但我们的发展需要时间。” 一蹴而就？ 不可能的啦！ 国家的科技水平在那儿摆着，基础工业也才起步。 李星星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指头在他掌心写道：“我曾替爷爷捐给国家一批资料，具体有哪些，我不是很清楚，但爷爷遗言中说领先外国的科技水平二十年……” 夏明星大吃一惊：“真的？” 那就难怪有人盯上她了。 领先外国的科技水平二十年，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李峥嵘从哪里搞来的？居然领先于外国！ 既然领先于外国，那么就不是从外国搞回来的东西，被人觊觎就一点不奇怪了。 谁不想要？ 李星星叹了一口气，继续写道：“我本来不想说的，我跟上面保证说不告诉别人，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我爹娘哥哥他们都不知道。可现在我被盯上了，必须得跟你说一声。小夏哥，你不会怪我一直瞒着你吧？” 捏着衣角，有点忐忑，担心夏明星觉得自己没跟他交心。 “不会。”夏明星十分理解，低声道：“从此以后，不许再吐露一个字！” 李星星捂着嘴，用力点头。 很快，她趴在夏明星肩膀上，小嘴巴对着他耳朵小声道：“我还有一个很大很大很大的秘密哦，世界上除了我自己和已过世的爷爷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你要有心理准备，我不能告诉你，除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 夏明星轻笑，以手指在她掌心里写了一行字。</p> 第477章 聪明的小夏哥 “是不是和你拿出来的物资有关？” 一句话令李星星瞪大眼睛，如遭晴天霹雳，眼睛瞪得溜圆溜圆如大葡萄。 以前忽闪忽闪的，这会子不闪了。 夏明星揽她入怀，下巴抵着她肩膀，声音压得很低。 “即使是经常进出黑市的人，也不可能做到想吃什么就买到什么。有几次你拿肉出来的时候，肉铺没有供应，黑市里也没有出现相同的肉。你拿出来的腊货来自不同的地方，有沪上的老腊肉，有川蜀的烟熏肉、烟熏肠，有金华的火腿、滇南的火腿、广府的腊肠，根本没货进梧桐市。百货商店里的大白兔奶糖明明断货了，可你却拿出一包又一包，红糖均已作为营养品须医院开证明方可购买。那么，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稀缺物品经常供不应求，断货是常有的事儿。 李星星显然没注意这一点。 太年轻，做事不够周全。 听了夏明星的话，李星星结结巴巴：“你你你你你！” “你说你有爷爷的人脉，可我没见你和谁密切来往过，不奇怪吗？你煮面用的干面条不是手工面，应该是一种机器面，但我从未见过这种机器面。”夏明星说出她行事不周而留下的种种痕迹，“所以，我断定，你有自己的秘密。” 他侧着头，小声道：“而且是一个可以改变我认知的秘密。” 直觉如此。 而他的直觉，从未出错。 李星星捂着耳朵：“你不要再说啦！” 松开自己的耳朵，伸手去捂夏明星的嘴巴，板着脸儿：“做人不可以太聪明！听到没有？” 夏明星拉下她的手，笑道：“看你的反应我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可惜我的想象力实在有限，猜不出来路，一点都猜不出来。” 李星星气鼓鼓：“不准猜！” “好好好！”夏明星满口答应，抬手看下时间，“我们找人换房间。” 出去看走廊没人，果断敲开尽头的一间房。 三长两短，很快就打开门。 走出两个相貌平平无奇、让人见过就忘且丢到人群中都不会被发现的青年，冲李星星和夏明星点点头，很快让他们进门，自己二人则到他们房间。 事情发生在一分钟内，快得不可思议。 没有交流，心照不宣。 反锁上门，夏明星再次检查整个房间的角角落落，保证房间里没有任何异样，才对李星星说道：“洗个澡，今晚好好休息。” “你把我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有电吹风吹干，我洗完澡好换上。”没带换洗衣物，李星星又嫌酒店准备的浴袍不干净，索性把洗衣服的重责大任交给夏明星，自己愉快地走进卫生间，舒舒服服地泡热水澡。 泡澡前，浴缸用热水加香皂刷了三遍！ 趴在浴缸边沿，她盯着夏明星搓洗衣服，“小夏哥，你说我们明天能顺利返程吗？” 夏明星摇摇头，低声道：“好不容易才把我们送到香江地界，他们不会轻而易举地任由我们回去，大概会用香江的美好生活、锦衣玉食来继续引诱你，如果目的是你的话。” “大概率是我。”别的想不出来。</p> 第478章 第二天 当晚，很平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倒是挺有耐心的。 暴风雨很大，据说是台风过境，胜在风级不是特别大，没有危险。 到翌日早上仍未停止。 李星星睁开眼睛，不打算睡懒觉了，“小夏哥，你睡一会。” 她躺在夏明星怀里睡得昏天暗地，可就苦了夏明星，既要照顾睡相糟糕的媳妇儿，又要警惕隐藏在风雨和黑暗中的危险。 几乎没合眼。 听了李星星的话，夏明星眨眨眼，眨去眼底的些许酸涩，笑道：“没事，我最长的时候三天三夜没合眼。星星，起来洗洗脸、刷刷牙，很快就会有人来敲门。” 如他所料。 八点左右，酒店服务生来送早餐。 挨门挨户地敲门，为昨晚入住的上百位客人们送上港式早茶。 种类丰富，卖相精致，非常贴心。 等他们离开，李星星关上门，扭头问夏明星：“可以吃吗？我担心他们下毒或者放一点迷药什么的。”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唉，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夏明星没回答，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 依旧风骤雨狂，看不清远处的建筑物，更别说观察四周有没有窥探的人了。 “可惜我们身上的钞票不是港币，不然我借把伞或者雨衣，带你到外面吃早茶。”也是对这里的早茶不太放心，谁知道对方准备了什么样的后手。 李星星拽过自己的皮包，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金镯子。 不用猜，是从超市保险柜里拿出来的。 “我爷爷给我打的镯子，四两一只，一共四个，刚和我娘相认时到银行换过两个，有心人一查就知道，再卖一个没关系啦！如果回不去的话，我们到金铺换一点港币，吃完饭，买两件换洗的衣物，也给伯伯准备一身。”她道。 夏明星无奈地点点她额头，“国家严禁民间私藏金银，屡次号召群众以金银兑现金，你怕别人不知道你手里有金子是不是？谁有点金银不藏着掖着？” 李星星拍拍额头：“我真是糊涂了！” 人家一孕傻三年，她可没怀孕，咋就突然傻了？ 竟然把金镯子拿出来。 吐吐舌头，她把金镯子塞回包里，“小夏哥，你说我们怎么办？” 她摸摸肚子：“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吃饭，我快饿死了！真是的，李老板安排我们住进酒店，却没有给我们安排晚餐，是忘了吗？” “大概是忘了。” 估计吓得够呛。 几百个人在游轮上，哪怕有一两个出事，也够李老板喝一壶。 “我记得我们没兑换的美元都带出来了，我找找。”就是结婚时赵海云送的，在沪上没有全部兑换，李星星很快从皮包里翻出一沓，有五六千。 别说吃饭，在香江买套小房子都够了。 美元在香江自然是流通的。 夏明星便告知赵海云和随行人员一声，带李星星到外面找食肆吃早茶。 不需要粮票，尽情地吃。 牛肉丸、肠粉、云吞面、虾饺…… 李星星吃得兴高采烈。 夏明星跟着胃口大开，吃了一笼又一笼、一碟又一碟，他们吃完一桌，服务生就给再换上一桌，足足换了三四次。 没办法，一笼虾饺三个，一碟牛肉丸三颗，每一份就那么一点点，只能加大量。 最后，小夫妻俩腆着肚子出门。 正准备雨中散步消食，就见一辆轿车停在他们面前，轮胎摩擦地面，激起水花无数。</p> 第479章 他乡遇故知 夏明星的第一反应就是护着李星星，后退七八步。 大黑伞仍稳稳地握在手里，挡在李星星头顶，大半部分倾斜向她，以免遭受风吹雨打。 司机先下了车，撑着伞，绕到后座打开车门。 透过雨幕，夏明星和李星星看到穿半跟黑皮鞋的脚先落地，目光上移，先是长及小腿的一件黑色天鹅绒旗袍、翠绿通透的翡翠手镯、翡翠珠链，然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金太太！”李星星惊呼。 金老太站在伞下，冲他们微笑：“见到你们真高兴，介意找个地方说话吗？” 李星星看向夏明星。 她不知道金老太怎么找到他们的，恰好，夏明星也有此疑惑。 垂眸思索两秒钟，夏明星含笑道：“就去我们刚刚吃饭的食肆，刚刚忘记给同住酒店的同志们打包早茶了。” “好！”金老太应了。 重回食肆，服务生赶紧清理出角落的一张桌子给他们。 谁叫刚刚那对情侣付的是美元呢！ 落座后，李星星点了一壶茶，问道：“金太太，您怎么知道我们来香江了？” “听人说的。”金老太如实回答，“我们家正在石澳盖房子，先买了半山大屋居住，邻居家的姜太来拜访，说起昨天的惊魂遭遇，我才知道有你们。他们以前在沪上是给我娘家做工的，很会钻营，后来凭着关系，开了小纺织厂，十几年前迁居香江，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李星星拉长声音：“那个姜太哦，话很多！” 金老太笑着点点头，“是，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我急于见你们，就叫我孙媳妇在家招待她，自己来找你们，没到你们住的酒店就看见你们，也是巧。” 谁叫他们长相太出色了呢！ 男的俊美，女的娇俏。 漫步街边，李星星的一条红裙子和灰扑扑的街景格格不入。 金老太立刻就叫司机停了车。 夏明星仍未放下戒心，出声问道：“金太太，全家人迁居香江，日子过得如何？听那位姜太太说，你们家买地建楼挺不错的。” 金老太承认：“我们计划了好久，带一批财物出境，确实过得挺不错。” “你们剩下的那些金银财物……”李星星说到这里就住嘴，但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 金老太抿嘴一笑，知道李星星是指自己留在废弃老宅中给她的那批金银财物，“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在我们决定离开的时候已有心理准备。” 就算问李星星要，也带不出境。 带不出，他们又回不去，何必时刻惦记着让自己心里不舒服？ 当初他们到花城，花巨资买船票得以进入香江，也是轻车简从才顺利抵达，没有携带太打眼的行李物品，钻石全部缝在各人内衣里，藏在头发里，也有部分小黄鱼缝在腰带里。 饶是如此，仍在途中遗失十数箱行李，里面有不少大黄鱼。 带上路的黄金直接丢了三分之二。 他们没有声张，对方见他们乖巧，反倒收了手，没做搜身之举，就算身上藏一点黄金，又能藏多少呢？太重就影响行动了。 他们大概是没想到有钻石。 钻石轻巧，体积更小，十克拉只有2克重，价值却远远高于黄金。 金老太人老成精又果断，金家全族安稳定居，又有抬头的征兆，她是功不可没。</p> 第480章 通知 一壶茶已去其半，金老太邀请李星星和夏明星到自己家做客。 “难得来香江一趟，算是认认门。”她道。 夏明星婉拒：“我们今天得跟同志们一起返程。” 看了看依旧没有光线的天色，金老太说了一句实在话：“如此大的风雨，海面上一定不平静，你们走不了的。香江最大纺织厂李老板家的游轮，我上过几次，一直蛮安全的，怎么突然出现故障？以后没人敢再上他们家的游轮了。” 后怕呀！ 真的葬身海域该怎么办？ 李星星笑道：“那我们也得先回酒店和大家商量商量，不敢乱跑。” 金老太嗯了一声，十分赞同：“港岛乱得很，有钱人出门在外就不能不带保镖，你们一群人身份又不一样，谨慎是应该的。” 得亏是官方身份，没人敢盯上。 其实，混迹在大街小巷的人相当识相。 她叫司机到车上取来一个皮箱，放到小夫妻俩的脚边，“我听姜太说你们是突然上岸，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估计也没换洗，我给你们收拾一些家人洗过却没穿上身的衣服，将就着穿穿，香江潮湿，总不能一套衣服穿上几天几夜。” 李星星道谢：“您想得真是太周到了，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正打算趁散步时买几套衣服。 酒店里有电吹风却没有熨斗，未经熨烫的裙子皱巴巴的，很不体面。 和金老太分开后，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 金老太准备得很充分，除了内外衣服，还有一沓崭新的港币。 李星星穿一袭嫩黄的连衣裙，整个人亭亭玉立，娇俏可人，好似一朵嫩嫩的迎春花。 她问夏明星：“金老太的出现，你怎么看？” “金家逃离家乡是为了保全家族，两年前确实有一些思想错误的资本家出了事，他们心有余悸开始谋划。”夏明星深知他们的底细，“若是和外面有关系，上头早容不得他们了，不会给他们离开的机会。我倾向于，姜太更有问题。” 谁会在出事后的一大早就拜访邻居多嘴多舌？ 摆明是故意透露消息。 精明如金老太想必也猜到了，索性顺水推舟。 夏明星又道：“我觉得，对方故意安排金老太出现在咱们面前，以金家的情况证实离开大陆后得到的好处，住半山大屋、出入有轿车司机、家里可能还有保镖和保姆，全是大陆不可能出现的高级待遇，一般人羡慕不羡慕？” “必须羡慕啊！”那可是李星星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 自己只需当一条咸鱼即可。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夏明星伸手擦到她嘴角的口水，“我就是你的司机、保镖、保姆，所以不用羡慕他们！” 李星星白他一眼：“不一样！你累，我心疼呀！” 他们累，那是拿了薪水的。 赵海云敲门进来，看见他们甜甜蜜蜜的样子，一阵牙酸：“跟你们说一声，和广交会负责人联系上了，那边已通知陈向阳同志。” 至于陈向阳找谁帮忙，他没问。 但是他相信陈向阳一定不会不管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安排跟来的人就晓得了。 夏明星和李星星稍稍放了心。</p> 第481章 再来一波 赵海云离开后，夏明星和李星星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且看着，继金老太出现之后，还得有后续。”夏明星一副神机妙算的样子。 策反间谍，基本是威胁利诱。 利诱、色诱是一开始的手段，都不成功才是以把柄相威胁。 李星星扑闪着明亮的双眼：“后续是什么呢？” 很快得到解答。 大概十一点左右，李老板和李太太冒着风雨前来给他们送慰问。 大多数是吃食、衣物，同时告知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因风雨加剧，出海不便，所以仍需等风平浪静之后才能登船离港。” 急躁的被年长稳重的压下去，点头道：“知道了，请尽快安排我们回去。” 宁做社会主义一根草，不做资本主义一只狼。 勖川也出了面，表示出同一种意思。 因他冒着雨曾和巡逻员交涉，游轮得以在发生故障后第一时间靠岸，所以大家对他相当的尊重，李老板夫妇就更不用说了。 简直把勖川当活菩萨。 因赵海云暗中跟自己人打过招呼，吃食衣物均收下，但没用，准备走时退回去 酒店里有浴袍，他们有时间把身上的衣服洗洗再穿。 送到夏明星和李星星房间里的东西比其他人多一倍，足有两个皮箱，沉甸甸的落地有声，丰腴贵气的李太太很有理由：“李小姐长得靓嘛！靓女就该好好地打扮打扮！都是善心人听说你们出事而赞助的东西，还不回去了。” “什么样的善心人？”李星星好奇地问。 两只眼睛水汪汪，灵气满满，就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儿。 李太太毫无戒心地道：“就是全信百货公司。” 全信百货？ 李星星记在心里，问老板是谁，“下次见了，好感谢他嘛！” 也是振振有词儿。 李太太笑了笑，“就是英美合资的百货公司，规模很大的，在香江很有名，总经理是花城人，很爱自己的国家，一直想对大陆捐钱捐物，但不被大陆接受。” 李星星心里有数了。 等李太太一走，她就道：“小夏哥，看看他们用什么来腐蚀我的意志！” 糖衣炮弹啊！ 真是非同一般的糖衣炮弹。 华美的衣衫、精致的珠宝和一沓一沓的崭新美钞。 李星星拿起一只钻戒套在手指上给夏明星欣赏，“姜太口中的辜青斯基产品，牌子比较小众，宝石极大颗，是他们家的特色。这颗钻石，以我的目测，没有二十克拉的话也有十五克拉，看火彩，很闪，透着蓝影儿，货真价实的火油钻。” “喜欢吗？”夏明星问她。 李星星脱下来放回首饰盒，不屑地道：“我有更好的，谁稀罕它！” 蓝钻！粉钻哦！ 价格可比白钻高得多，更珍稀。 若是对方送一颗几十克拉以上的蓝钻或者粉钻、绿钻、紫钻、橙钻、黄钻和红钻，她兴许会低下高傲的头颅，可现在不是！ 有彩钻，但是颗粒较小，一克拉、二克拉不等，品质不知。 夏明星顿时被高傲的小星星给逗笑了。 “怎么处理？”他扬起下巴，点了点皮箱里的珠宝华服和美钞。</p> 第482章 上报 这批礼物，既是腐蚀，又是收买。 若是李星星难抵诱惑而收下它们，则成把柄，利于他们对李星星的掌控。 平安回去的可能性，立刻提高了。 他们花费这么大的心力物力，可以看出他们现在不是要李星星的小命儿，而是想通过把柄获得李星星口中的秘密。 抓捕李星星本人？ 可以是可以，但动静太大，他们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 李星星身边有夏明星、有一帮看不出深浅的人和交易团工作人员，哪怕在香江的地盘，也不敢随意动手，要知道关卡一直有大陆的军队驻守。 李星星没命的话，秘密就跟着没了。 夏明星根据正常人的思维来推测，他们的计划应该是这样： 设计游轮故障，不得不登陆香江，先麻痹李星星和自己、周围人的戒备，让他们见识到大陆以外没有计划经济的资本主义生活，然后任他们回大陆，李星星携带回去的珠宝华服和美钞将成为他们掌控李星星的巨大把柄，他们一定会以此为要挟换取秘密情报。 这些手段，夏明星熟悉得很。 听大哥说过，组织里曾经有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就是这样被策反的。 中午一起到餐厅用饭，是鲍参翅肚，豪华大餐！ 必须承认国家干部的意志力，全部拒绝食用，对服务员道：“我们是因故滞留港岛，给我们一碗阳春面即可！” 李星星再馋也不敢吃别人安排的大餐，跟着说道：“我要三碗阳春面。” 她吃一碗，小夏哥吃两碗。 很多人一起吃饭，又是公众场合，对方不会在饭菜里下药！ 她又站起身，对大家说道：“各位同志，我们的食宿费用由我来结算，咱们不占人家的便宜，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你哪来的钱？”级别最高的一位薛同志问道。 李星星笑了笑：“我结婚时有收到美元做的贺礼，已过明路，一部分在沪上花掉了，仍有大半带出来，此为其一。其二就是我卖过著作权，有一张七万美元的支票，原本打算用来采购粮食支援花城一带的人民群众，一直带在身上。等风雨停歇，麻烦几位同志陪我去银行把支票取了，一半作为定金付给何凯先生采购粮食，剩下的作为尾款和咱们的开销。” 计划，真的赶不上变化呀！ 来香江了，当然要亲力亲为。 所以她立刻改主意，不麻烦渣爹的下属齐林同志。 众人听了，心神一松，纷纷道：“先记账，回去后按数给你钱，咱们一帮子大老爷们，可不能占你一个女同志的便宜！” 相比港商出身的李老板，李星星的钱花得放心。 自家人，意义不同。 吃完午饭，李星星当即请薛同志等几位地位极高的老干部到自己夫妻房间，声音放得极大：“一块商讨怎么取钱、如何结账的问题。” 各人不疑有他，所以到房间看见两箱珠宝华服，顿时惊呆了！ “怎么回事？”薛同志结结巴巴地问。 夏明星刻意隐去李星星捐资料一事，道：“我猜测，他们想策反星星，事关重大，我们上报给各位领导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必须保证星星的安全，不能让他们知道收买不成就狗急跳墙对星星下手。” 这种事，第一时间上报，才不留后患。</p> 第483章 全是老狐狸 虽已建国十年出头，各方面发展得颇具起色，但间谍活动一直屡禁不止。 策反内部人员的行为，并不新鲜。 尤其是针对科研工作者和革命干部的子女及其亲属。 比之普通老百姓，他们接触到的机密更多，这也是从事秘密研究的工作者一旦进入研究基地便不被允许和家人联系的最大原因。 几位老干部听完夏明星的话，表情十分严肃。 “你们及时上报，做得很好！”薛同志先行称赞一句，然后翻看箱中的珠宝华服，眼里流露出一缕嘲讽：“为了小李同志的心志，他们真是下了血本。” 他管进出口贸易这一块的工作，晓得国际物价。 这两箱东西的价值不低于十万美元。 十万美元！ 夏明星声音低沉：“这批东西出自英美合资的全信百货公司，总经理是花城人，我们不知道名字，请组织仔细调查调查他的来历，只怕不清白。毕竟香江发展得远远落后于国外，就算心怀同胞滞留香江而送礼物，也绝对不会送出如此大的手笔，且不先送级别最高的老干部，反倒送到我们房中，大部分都是女同志的衣衫首饰，其目的不言而喻。” 薛同志点头：“我们随行带有电报机，马上把消息传回去！” 关乎间谍活动，绝不姑息。 薛同志本身就是从战火里走出来的，曾在沪上潜伏十余年，建国后脱离情报工作者的身份进入机关单位，对此十分敏感。 夏明星一惊：“电报机？” 薛同志笑道：“游轮可是港商的地盘儿，咱们哪里就格外放心地跟上来？广交会上和外商港商打交道，鱼龙混杂，咱们陈向阳同志也不放心呐，建议我们悄悄地带一台电报机，寸步不离身，方便联系组织，这不就用上了？” 李星星支棱着耳朵听完，佩服得五体投地。 渣爹是诸葛亮吗？ 只能说，自己是最天真的！ 他们一个个都是老狐狸，难怪临危不乱，由着勖川出面调解。 想到勖川，李星星一脸烂漫地道：“薛同志，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吓坏了，该怎么处理呀？前几日小夏哥和我就觉得不对劲，老有人在我跟前说香江生活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自由，连那位以我外公自诩的勖川老先生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薛同志和一个面目平平的中年男子对视一眼，问道：“你重复一遍。” 李星星转转眼珠，开始她的表演。 她的语言天赋非同一般，善于模仿别人的声音，能模仿出八分像的样子，把她和夏明星遇见勖川的对话全面呈现到大家的面前。 甚至，勖川的态度都模仿得活灵活现：“……说明我们国内人民的日子太难过了……你生活上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直说……勖家经营了几十年，如今参与公私合营的政策，凭着靠近香江的天然地势，不受计划经济的影响……” 说完，她好奇地道：“薛同志，您说他是什么意思呀？” 薛同志一声冷笑：“昭然若揭！” 点清皮箱里的珠宝华服，做好记录，他对李星星道：“你们假装没有上报给我们这码事儿，做出喜欢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他们接下想做什么。” 李星星乐了。 不用假装，她就是喜欢！ 第484章 将计就计 再出门时，李星星兴高采烈地戴上红宝石。 衣服是金老太嫩黄连衣裙。 全信百货公司的东西早晚得退回去，她就没碰人家的衣服，只戴一对红宝石耳钉和一条小巧细致的铂金钻石项链，红宝石坠子停在锁骨中间，瑰丽灿烂。 衬得一张小脸，又美又俏。 那堆大几万美元的首饰里不是有一块玉吗？冰种满绿翡翠雕的一个小葫芦，她拿红绳串起来，系到皮包上面直接当包挂了。 特别调皮！ 也很有千金小姐的派头。 趁李星星和夏明星、赵海云、两位老干部前去兑支票找何凯下购粮定金时，薛同志迅速对面目平平老干部下命令：“叫随行人员继续监视勖川的动向，务必联系香江的同志拿到全信百货公司的调查信息，密切注意各方动向，在不惊动香江当局的情况下，该抓的抓，该捕的捕，我来联系齐林同志，由他和陈向阳同志保持联络，听从指挥。” 面目平平老干部低声道：“勖家行事一向谨慎，勖川那个老狐狸从到香江就老老实实地窝在酒店里没人和他接触，咱们这回能把勖家连根拔起吗？” 薛同志冷笑以回：“我们需要的理由不是出现了？” “你是指他鼓动星星的言论？可他毕竟没有明说。”面目平平老干部道。 “没明说，但意思表达出来了，说明他隐藏得够深，革、命工作不允许有一丝含糊，必须彻查清楚，咱们完全可以通知花城的同志将他以及勖家人全部带走接受调查。”薛同志看着窗外的暴风雨，目光狠厉，“四百多个兄弟的命，该勖家偿还了！” 面目平平老干部则道：“如果事情顺利的话，老陈就解脱了。” 薛同志闻言，低低一笑：“他得感谢他闺女，让他有机会再次申请离婚。我们也得感谢星星，是她的出现，让龟缩多年不动的勖家终于冒了出来，显然星星身上有他们特别看重的东西，他们不惜启动暗线，和外面联络。” 没动勖家，是勖家太会做人，藏得太深，抓不住他们露出的马脚。 但前段时间，他们位于大陆的暗线开始活动。 一动，徐向阳和薛同志等人就发现了，同时发现他们的目标是李星星，于是将计就计，沪上交易团里有一半人是来保护李星星并调查勖家的。 连薛同志和几位老干部也是。 不止夏明星和赵海云知道的那几位工作人员。 披着交易团的壳子，薛同志等人来执行他们停滞多年的计划，47118计划。 47118，是指四七年的一月十八日。 那一天，位于花城、沪上、江宁三地的情报站遭到严重破坏，名单泄露，有四百余名工作者被抓捕，有的当场被击毙，有的被拉到法场行刑，死状惨烈！ 薛同志和陈向阳共同的挚友，为掩护同志们撤退，身中十八枪，死后被扔给野狗分食。 后来查到和陈向阳奉组织命令做假夫妻的陈燕红身上，是勖家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借她的关系接触到组织的核心名单，继而外泄给敌军！ 他们的恨，可想而知。 第485章 渣爹才是真绝色 偏偏在查到勖家时，勖家已经大张旗鼓地站在组织这一边，献上百万资产支援组织，又鼓动花城一带的商人、海外的华侨一起出钱出力。 他们，成了爱国资本家。 打仗处处需要钱，组织不能在这时候动他。 牵一发而动全身哪！ 勖家是领头人，倘或组织用了他们的钱却对他们下手，其他商人怎么想？人民群众怎么想？谁会再相信组织一心一意为人民？ 没人知道四百多位兄弟的死和勖家有关。 就此尘封。 一口气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建国后扫黑除恶，勖家又提前一步出手，开仓放粮散财于民，哪怕只是勖家财富的九牛一毛，也够当地老百姓感恩戴德，不认为他们是黑是恶。 顾忌当时政权不稳，上面没动手。 陈向阳最倒霉了。 他和陈燕红原是假夫妻，按照常理来讲，工作结束后即可脱离夫妻身份，恢复到正常的生活当中，假戏真做的除外。 做假夫妻，做着做着就成真夫妻的，为数不少。 但陈向阳有妻有子，一心盼着回家乡接老婆孩子，过上热炕头的日子，建国第一时间就向组织递交申请，申请离婚。 结果，陈燕红不同意！ 勖家作恶多端，陈燕红倒真是一个女中豪杰，上战场杀敌，下战场做情报工作，立下的功劳不比陈向阳的少，她佩服陈向阳，喜欢陈向阳，死活不愿意离婚，就要做真夫妻，要照顾缺一条胳膊的陈向阳，组织做了很多思想工作都做不通。 就在组织好言相劝的时候，他娘的勖家又出面了！ 他们给国家捐赠六架飞机和大笔金银，以支援国家扫匪平乱，唯一的要求就是维持陈燕红和陈向阳的婚姻，因为他们心疼女儿，不忍女儿做弃妇。 陈向阳脾气火爆，当时就骂出声了。 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做弃妇，就让他老婆做弃妇？简直可恶至极！ 勖家和陈燕红被骂得狗血淋头！ 连给陈向阳做思想工作的工作人员都被喷得一脸唾沫星子。 后来？ 后来就这样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呀！ 勖家人捐的钱越多，名声越响，国家百废待兴，压根不能轻举妄动。 加上又有一个案子和勖家有关，勖家又在鸭绿江大战时捐钱捐物，号召人民群众献爱心，把爱国资本家这一身份做得风生水起，组织就让陈向阳继续做勖家的女婿，借机查清勖家对内、对外的联络人员，他十年都没闲着，拔掉许多探子。 很多工作不是薛同志能碰触的范围，他不是很清楚。 反正他知道陈向阳的委屈大了！ 十年里，陈向阳以各种名义向组织申请离婚的次数用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再申请离婚，大概是第十七次或者十八次？ 接到齐林传来的消息，陈向阳立刻联系上面，要求抓捕勖家，连根彻查。 没几分钟，他接到上面的命令，让齐林带人，全面包围勖家，将勖家及其有关人等一个不落地全部抓捕归案！ 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了。 同时，和港岛当局通话，协助到港工作人员一起抓捕勖川和勖家有关人等。 陈向阳由此断定，女儿身上的秘密非常重要，重要到国家可以不顾勖家多年来建立的好名声，也不在意别人说国家翻脸不认人的闲话。 女儿真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啊！ 陈向阳麻溜儿递上早已写好的离婚申请。 第486章 爽歪歪 几日后。 香江风停雨歇，留下一片狼藉。 据说海面仍不平静，底下暗流汹涌，无法及时返程，仍需停留数日，李星星见大家不急不躁，她就跟着淡定了。 反正粮食的定金已下，何凯正调运粮食送到花城，然后再和李星星结尾款。 那些事，都让薛同志和赵海云负责料理。 李星星呢？ 穿着华美的衣衫，戴着精致的首饰，脚踩小皮鞋，不用上学，在哪儿不是玩？ 虽说此时的香江很穷，但比国内仍繁华许多。 根据最近几日的了解，据说工厂由之前的三千家激增到一万家，工业发展得如火如荼，未来的几大富豪此时投身于房地产，高楼拔地而起。 想到香江未来的高房价，李星星差点摁不住买房的爪子！ 山顶豪宅！ 半山大屋！ 铜锣湾的旺铺！ “一铺旺三代，好想在香江置产哦！”李星星趴在夏明星背上，两眼闪着小星星，“香江地理位置太特殊，大有前景，买地置产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夏明星背着她，踩着浅水湾的沙滩，“我们没钱！” 蓝玉送的嫁妆存在存折里，带出来也没法取钱，货币不同，换外汇也有限制。 “我有呀！”手指在他背上画圈圈，李星星小声道：“姜太不是说金老太太一枚蓝钻戒指卖了十万美元吗？我有一颗12克拉的蓝钻，咱们委托金老太帮忙卖出去，在香江购置几间铺子，以后坐收租金，岂不美滋滋？” 她算了算，蓝钻的涨幅比不上铜锣湾旺铺。 一千多倍和几千倍的区别。 夏明星没问蓝钻来历，泼她冷水：“咱们不可能时不时地出境，怎么管理？怎么收租？” “先拜托金老太帮忙，我们在香江的银行开个账户，租金打进账户。”李星星觉得金老太应该会答应，出租收租又不费事。 夏明星无奈：“你太大胆了。” 李星星理直气壮：“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夏明星能怎么办？纵容呗！ 要不是时代不允许，他们家不会卖房子卖地，反而会增加房产地亩。 每个人，都对土地房产有独特的情怀。 “偷偷的，不能让别人发现。”夏明星道。 李星星的脸一下子笑裂了。 买房子喽！ 爽歪歪！ 金老太上次把自己家的地址留给他们了，闻得他们前来拜访，十分兴奋，看到薛同志安排好几个人给他们当保镖，又觉气派十足。 金老太赞叹道：“这样子的你，跟香江的大户千金区别。” 李星星笑得俏皮：“我就是装个样子！” 普通人家的孩子，从小生活在单纯的世界中，虽然跟爷爷满世界乱跑地见识过种种风光，但真没修炼出豪门千金的所谓高贵气质。 金老太叫菲佣给他们上茶，“尝尝锡兰红茶。” 李星星啜了一口，“口感爽滑，好喝！” 随行的同志在外间等候，李星星悄咪咪地把来意说给金老太。 金老太莞尔一笑：“没问题！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叫律师前来，咱们签一个委托书，我受你的委托，帮你卖钻石、买房子、开账户、出租收钱，即便你们因时间不足而离开香江，也不影响我帮你购置房产的计划。” 李星星小手一摆：“还能信不过您嘛？您不至于贪图我那颗钻石。” 人家可是连几百上千万的财物都舍弃了。 第487章 为养你而奋斗 看到李星星从皮包里拿出来的蓝钻戒指，金老太一呆。 “蓝玉的，怎么落在你手里了？”她问道，“说起来，还是我娘家兄弟为了讨好那位军阀，特地买来送给蓝玉做生日礼物的，我记得十分清楚。” 李星星奇道：“我没跟您说吗？” “什么？” “蓝玉是我姑姑，我爷爷李峥嵘的女儿，赵海云是我爷爷的儿子，沪上报纸都登了，很多人知道。”李星星把这段离奇的故事告诉她，在金老太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笑道：“不过这颗蓝钻是我从其他渠道得来的，姑姑可不晓得。” 金老太略一思索，当即了然。 估摸着是蓝玉拿蓝钻换粮食，不知对方是李星星。 “真没想到，蓝玉竟是你姑姑！”金老太叹为观止，“刘老太还好吗？” “挺好的，她和姑姑关系好，就搬到我们家住，18号洋房，我把一半产权分给姑姑，免得被纳入经租范围。”李星星说道。 金老太颔首：“那就好，那就好！” 她捏着蓝钻迎光细看，“比我那颗蓝钻小点，品质差不多，价值八万美元左右，如果运气好，卖到九万没问题，换成港币有几十万，能购置不少房产，但因你户口不在这里，到时候得多花点钱才能登记在你名下，我先跟你说一声。” 李星星表示理解：“那就拜托您了！” 乖乖！ 二十多年，蓝钻的价格就涨了四倍。 “你胆子够大的，不过我喜欢！”金老太的眼角笑出深深皱纹，“我看情况给你买，中环的位置好，铜锣湾刚发展，有日本百货公司进驻，前景可期，万把块就能买一间铺面。我家不是买地皮盖楼吗？到时候我按成本价给留几套。” 李星星嗯嗯地点头，“多谢，多谢！” 从此以后，她是在香江有房产的人啦！ 妥妥的亿万房姐！ 金老太打电话找来律师，和李星星签订委托合同，内容列得十分详细，又给夏明星过目。 “没问题。”夏明星道。 他由衷地佩服自己，居然陪着李星星胡闹！ 若是被人知道，他们肯定会有麻烦。 “咱们闭紧嘴巴不就行了！”李星星说道，此时在海外置产的大陆资本家不是没有，只不过数年后才切断境内境外的联系而已。 改革一开放，马上就通信，大陆的接收海外资产，海外的接收大陆资产。 历史上都有记载。 乐呵呵地离开金老太家，下山时，夏明星哀叹：“星星，你把我带坏了！” 顾及到有保护他们的人跟着，没仔细说。 李星星挽着他的胳膊，眉开眼笑，神采飞扬，“小夏哥，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我最乖了，你以后还得靠我养你哩！我正在为养你而奋斗！” “油嘴滑舌！”夏明星听得却很高兴。 李星星扮鬼脸：“是甜嘴蜜舌！”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忽然看到姜太慌里慌张地往上跑，满脸都是害怕，撞见李星星和夏明星，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我没想害你们！”她叫道。 第488章 尘埃落定 听了姜太的话，李星星倏然挡在她面前，“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眉梢儿高高挑起，张牙舞爪。 倒没有令人讨厌的气息。 姜太后退两步，结结巴巴地道：“你们的人问过话后就放我回来，说明我没害你！我只是收受别人的好处，在你和金老太跟前说几句话而已，什么都没做。” “谁的好处？”李星星问道。 她已明白姜太指的是什么事。 果然听姜太回答道：“就是那位勖先生的孙女了。” “陈文玥？”李星星对他们的名字印象很深。 明明该姓勖，非得姓陈。 不知道他们脑子里怎么想的，难道改了姓，就能改变出身？ 李星星唔了一声，貌似可以？ 譬如自家小豆丁李成栋。 哎呀，有点想家了，想娘，想姥姥姥爷，想梧桐山。 姜太老老实实地予以确认：“就是她！她跟我说，只需我在你跟前说一些香江生活如在天堂之类的话，就帮我们纺织厂弄到足够的原料加工后再出口。就是诱惑你嘛，我明白，反正我没说谎，香江的生活确实比大陆好一百倍，不用计划经济！” 有钱人的天堂，可以不给当官的面子。 计划经济？真是要人老命。 一个月只吃半斤肉，受不了，受不了。 李星星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以后别在我们面前说这样的话啦，我们国家的发展道路十分正确，我不会离开祖国的怀抱，投奔资本主义社会。” 购置房产的事情例外，咳咳！ 心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心，不掺假。 姜太已经吓坏了，除了点头还是点头，“我晓得啦，拜拜！” 赶紧走，再也不出现在这帮人面前。 看着她的背影，李星星笑道：“叫她问话，是不是我被盯上的事情了了？” “回去问问。”夏明星道。 李星星该吃吃该睡睡，没察觉到异样，他却知道薛同志等人根本没闲着，不然不会每晚让他们俩和其他同志调换房间，不断地有信息由电报机发出去。 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人进进出出。 夏明星甚至看到便衣出现的驻防战士。 回到酒店，正赶上薛同志把大伙儿叫到酒店会议室开会，门口有人看守，见到他们便没说话，直接放行。 进去后，就听赵海云道：“你们晚上好好休息，咱们明早启程回花城。” 李星星咦了一声：“结束了？” “结束了！”薛同志插口，“他们先行一步，我们晚点回去，坐不同的船只。” 李星星仔细一看，人少了将近一半。 那位慈眉善目的勖川不见了，孙子和孙女陈文琼和陈文玥亦不在场，别的交易团工作人员脸上颇有余悸，却都安安静静，没人说话。 不敢问，不敢说。 薛同志倒是没瞒着，目视众人，声音低沉有力：“勖川祖孙企图破坏国家安定，联合族中人在花城、香江一带暗中搞刺探活动，到处宣扬资本主义的好，社会主义的坏，证据确凿，目前已秘密押解回花城，进行下一步审判。” 大家倒抽一口气。 罪名大了！ 原本感激勖川重金买粮散人又和巡逻员交涉成功而想替他说话的人瞬间偃旗息鼓。 他们可不想被认作同伙。 第489章 戏精 摘掉精致的珠宝，李星星当晚就收拾行李，准备和大伙儿一起踏上回程时，却又于凌晨两点接到意外命令。 让她装受伤，多停留几日。 夏明星带消息回来时，李星星迷迷糊糊，抱着被子瞪大眼：“为什么？” “咱们原先住的房间里昨晚被人撬开门窗，贼被抓个正着，连夜被秘密送回大陆进行审问，因与当地官方打过招呼，行动甚是顺利。”夏明星声音格外的冷肃低沉，手里拎一件沾了血的浴袍，“幸亏咱们每天和其他同志换房间，来人不知道。” 在酒店住了几晚，他们就换了几个房间。 每次都在大部分人入睡后，悄无声息地进行更换，导致夏明星每天都要刷浴缸。 李星星闻言吓一跳：“漏网之鱼？” 夏明星颔首：“大概是察觉到勖家全军覆没，所以又派人来铤而走险，绑架你的几率大一些。凭这条线，我们又能抓到不少探子。” 李星星拍了拍心口：“我真是太危险了！” 她不就捐一批资料吗？ 盯上她，她又不会背出来，更没有那份按资料做科技产品的本事。 都怪上面没做好保密工作！ 李星星愤愤地想，又问道：“让我装受伤？谁的主意？” “薛同志。”夏明星大概搞懂薛同志的工作内容了，名义上脱离情报工作，实际上仍奋战于前线，抬手揉了揉李星星的头顶：“起来穿衣服，穿金老太送你的红睡衣，把自己弄得狼狈些，我抱你去医院，薛同志都安排好了。” 做戏做全套。 李星星弄乱头发，光着脚跳下床，眼一闭，倒进夏明星怀里，“啊，我受伤了！好痛！” 夏明星把浴袍披在她身上，抱着就冲出去。 出门前，没忘记扯住皮包挂在脖子上。 里面是他们的全部家当，跟百宝囊似的，李星星想要啥就能取出啥。 薛同志、赵海云和两个年轻同志匆匆跟上，也是一副半夜惊醒的狼狈样子，一个扣子扣错了，一个袜子没穿，一个鞋子穿反了，一个没穿外套，装得格外像。 一群戏精。 所谓医院，其实是个私人诊所。 全是自己人，当即就安排一间干净的病房给李星星，给她包扎不存在的伤口。 白绷带缠着脑袋和胳膊、腿，喷点消炎药水上去，这位干巴瘦的中年医生说道：“这么躺几天，几天后就可以拆掉了。” 李星星抬手看看胳膊上的绷带：“几天是几天？” 薛同志想了想：“一周。” 李星星惊呼：“一周？那么久？” “得给我们扫尾的时间。”薛同志摸摸她的脑袋，目露一丝慈爱，“等我们把勖家连根拔起，还花城一片朗朗天空，你踏上去就安全了。” “有三件事怎么办？”李星星忽然道。 薛同志一愣：“你说。” “腐蚀我的东西、结账的事和一千吨粮食的尾款。”李星星示意夏明星把皮包里取出来的三万五千美钞和两人没花完的五千美钞一共四万交给薛同志，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我受伤啦，住院啦，那些事就交给你们做啦！” 薛同志忍住笑：“放心，先用你的钱结账，回去还给你，粮食让齐林同志带粮食局负责接收，尾款交给他们支付给何凯同志。” 至于那批珠宝华服，他道：“我带回去充公。” “那就没事了，我失血过多，已晕。”两眼一闭，李星星跑去和周公约会。 第490章 探病 真调皮！ 夏明星给她掖了掖被角，随薛同志赵海云等人出病房。 门没关，就在门口交谈。 薛同志拍拍夏明星的肩膀，低声交代道：“我们离开后，星星靠你保护，诊所的工作人员都是咱们的人，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香江的乱反而利于我们出手，你们尽管放心，一周后收到消息再回，或许会再延长一两天，你到时别觉得意外。” 得给陈向阳离婚的时间！ 他可盼了十多年，终于凭此机会摆脱陈燕红，打算再给勖家加一条罪名，甭管今夜来袭的是否和勖家有关，都会冠到勖家头上。 谁让他们和境外联系呢？尤其是宝岛那边。 若不是他们透露的消息传出去，怎会有人盯上李星星？ 即使陈燕红自47118血案后被监视十余年一直不见她有任何背叛的动作，也抹不掉她身上的嫌疑，这婚是离定了。 夏明星郑重地向薛同志敬个礼，“是！” 赵海云则道：“待会儿我把你们的行李送来，有需要的东西吗？我给你们买了送来。” “星星受伤，得补补，有炊具就好了，我给她炖点鸡汤。”夏明星道。 姓牛的医生噗嗤一笑，适时地出声道：“早听说你最爱蹲在炊事房里，果然没错！后面就是厨房，锅碗瓢盆米面油肉你随便用，不要再买。” 夏明星一喜：“如此就多谢了。” 于是，李星星一觉醒来，一大碗鸡汤云吞面就端到床头柜了，配虾饺、肠粉等。 热腾腾，白雾漫漫。 “好香！”李星星眼里闪着惊喜，抬抬手踢踢腿，不太灵便，“我怎么刷牙洗脸呀？” 夏明星一本正经：“你受伤了，我服侍你。” 抱她到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回来靠枕头半坐于床，递来挤了牙膏的牙刷，一手端刷牙的搪瓷缸，一手捧痰盂，等她刷完牙，喝完一杯温热的白开水，再端来热水给她洗脸洗手，擦干后抹上护肤品。 也是金老太送的，高档化妆品。 口红、香水、指甲油等一应俱全，但没用。 “擦点粉，擦点粉。”李星星自己动手，给自己化个惨白脸，没有半点血色。 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丈夫亲手喂的爱心牌鸡汤云吞面。 不冷不热，正好入口。 自我调侃道：“我现在是老佛爷，你呢？” 夏明星想了想：“小李子？” “不，你是小夏子！”李星星眼儿弯弯，皮得不行。 夏明星陪她玩：“是是是，小夏子伺候您，老佛爷，需要来一只虾饺吗？” 李星星赏他一个眼神儿，扮演慈禧扮上了瘾：“小夏子，虾饺烫不烫啊？烫的话你就给朕吹一吹，不要把唾沫星子落上去。” “老佛爷，不烫，正好入口。”夏明星送到她嘴边。 吃一个，李星星又道：“小夏子，朕吃饱了，剩下的赏你了！” “谢主隆恩。”夏明星道。 两口子正玩得开心，门外传来金老太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道：“看到你这副模样，我就放心了，料想你受伤不重。” 李星星马上呈现一副虚弱的样子，“金太太，您怎么来了？” 第491章 钻石卖掉了 金老太把水果篮和营养品放到床头柜，拉一把椅子坐到床边。 “天没亮就听说有人在酒店遇刺，我再一打听，说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姓李，很担心，特意来看看。”金老太是为了保全家族才带子孙出国，实际上仍想和家乡维持良好关系，而李星星既是干部子女，又有才华，很值得长期来往。 李星星惊诧：“消息传得挺快啊？都传到您耳朵里了。” 酒店距离他们住的半山大屋，老远哩。 金老太笑笑：“我有个侄孙来到香江后就职于酒店，现在是经理，他跟我说的。我们打算让他熟悉香江的经营模式，以后自己开酒店。” 又道：“不止他，其他子孙也凭学识就职于各行各业，为将来打算。” 刚来香江，人生地不熟，不能轻举妄动。 就是投资房地产，也是和当地富豪合作的，而非单打独斗，后者拿地有困难。 金老太早就给家族做好规划。 李星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金老太就是金老太，姜是老的辣啊！ 金老太则关切地问道：“星星，你伤得怎么样？” “确实有人对星星下手，不过我们反应快，所以不严重。”夏明星说道。 “不严重就好，香江充斥着三教九流，一直挺乱的，不像大陆那么太平，我刚来的时候也睡不安枕，直到半年后才习惯。”金老太放下一颗心，重现笑容，低声道：“既然你们不急着回去，等我卖掉钻石选好房产来让你看看？” 李星星小声道：“我对香江不熟，您看着办，这边人多眼杂。” 金老太想了想，“也是。” 她上身前倾，凑到李星星跟前低声道：“那颗钻石，昨晚就找到买家了，住在山顶的一个富豪，愿意用十万美金买下来给女儿做嫁妆。这样的钻石可遇而不可求，人家图的就是一个珍稀，独一无二的珍稀，而且是投资首选。” 李星星叹道：“都是有经验的人呐！” 可惜她更看好房产的增值，更别提增值期间不断地给自己创造财富。 租金嘛！ 钻石可没有。 金老太靠向椅背，问道：“你想吃什么？我中午叫人做好给你送来。在香江最让人高兴的就是没有计划经济，而是自由市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出境前那一年，自家日子过得多难哪！ 鸡蛋红糖都是好东西。 从李星星手里换回一块腊肉做腊肉饭，全家人吃得格外珍惜。 李星星没包绷带的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笑道：“不用麻烦您了，小夏哥在呀，我想吃什么，他直接在厨房做。” “我倒忘了夏同志。”金老太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不能怪她，每次和李星星说话，夏明星几乎不插口，往往被忽视。 牛医生忽然捧着医药盘进来，“探病时间结束，该打针吃药了。” 闻言，金老太顺势站起身，挎着崭新的黑色鳄鱼皮包，腕上的翡翠镯子耀眼异常，“星星，你好好养伤，我改天再来看你，给你带一些书籍、杂志、报纸用来解乏。” “谢谢！”李星星确实觉得有点无聊。 夏明星送她出门，牛医生则对李星星道：“从大陆跑到香江的资本家，你少和他们接触。” 第492章 李秀红来沪 李星星眼里只有好人和坏人之分，并不在意对方的出身、地位和财富等，但她知道国内的形势，对牛医生的提点自然是满口答应。 “就是在梧桐市认识的，他乡相遇聊两句。”李星星道。 听了她的解释，牛医生嗯一声，给她换上新纱布，再喷点消炎药水增加点味道，“别人要是问你怎么被盯上的，你就说是受你爹的连累，那些探子是为了报复你爹才对你下手或者策反你，千万不要把原因归结于自己身上。” 他虽不知李星星缘何深受重视，但却知道如何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李星星猛点头：“知己，知己！” 她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渣爹顶缸。 嘻嘻！ 可惜一直没人问她，所以没说出来。 到目前为止，李星星和夏明星都不知道陈向阳和陈燕红的真实婚姻状态，更不知陈向阳已向组织递交离婚申请，确定勖家对自己女儿下手，怒不可遏，闹得不可开交。 得知夏明星和李星星遇到游轮故障、滞留香江数日，又听闻李星星出了事，李秀红哪里坐得住？苍白着脸，第一时间就请长假，和夏父夏大娘碰面，在蓝玉的帮助下买上去沪上的车票，四个人一起赶到沪上，找陈念恩。 没错，就是四个人，蓝玉跟着来了。 她无儿无女，对赵海云远在海外的子女无感，反倒喜欢李星星的性格和为人。 她出事，谁不急？ 哦，林岚不急。 听到李星星的命运和上辈子一样，她心里乐开了花。 虽然时间和上辈子不一样，但想到自己重生，事情随后发生些许变化也不是不可能。 叫什么来着？ 蝴蝶效应。 夏父和夏大娘出门，山中无老虎，林岚这只猴子称大王。 夏家，由她做主啦！ 可惜十月份的一场大雨足足下一个多月至今未歇，明知粮食欠收，灾荒依旧，林岚却没办法出门买高价粮囤着。 不是不能出门，而是她没钱。 夏明启按月寄来的生活费压根买不到十斤米和面，再说，她还得买点衣服化妆品，好好地打扮打扮呢！ 粮食问题，就让夏大娘操心吧，反正没分家。 等困难时期结束，一定提出分家，把老二老三两家子赶出去，免得他们以后用没分家的理由来占夏明启的便宜。 偌大的启明星集团，应该由他们一家所有！ 想到未来做首富夫人的风光，钻石、翡翠换着戴，锦衣华服穿不停，出入高档会所，参加上流宴会，有名车代步，林岚几乎笑出声儿来。 与之相反的是，李秀红四人焦心不已。 陈念恩接到他们，忙加以安抚：“娘，您别急，别急啊！我不是在电话里说了吗？妹妹虽出事，但有惊无险，很快就回来了。” 李秀红怒道：“我怎么能不急？外面的人那么坏！星星那么小。” 她又问道：“星星乖巧得很，她一个大学生，接个翻译的工作参加广交会，怎么就流落到香江了？那可是殖民地，资本主义社会！” 陈念恩毫不犹豫地出卖亲爹：“说是有人报复爹才盯上星星！” 第493章 父母见面 牛医生跟李星星的交代，是他们组织统一对外的说辞。 陈念恩不知根底，也信了。 以至于李秀红闻言暴怒，偏偏陈向阳又撞上来。 他们随陈念恩到住处，陈向阳已下班回家。 他知道李秀红今日抵沪，心情十分雀跃地提前半个小时下班，给他们开门时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迅速点燃李秀红心中的怒火。 本来有三尺高，现在腾地一声冒出三丈高。 穿着白衬衫，外穿自己给儿子织的藏青色开衫毛衣，打扮得人模狗样！ 呸！ 抬手就照脸给他一巴掌，李秀红骂道：“陈狗蛋，你个王八蛋！星星生下来就被你的狗爹娘扔进深山老林，好不容易被她爷爷捡到得以保住一条小命，你又来害她！她从小到成年一共十八年，你一天没养过她，教过她，却又来害她，你是个人吗？你就是王八蛋！你不是当官儿的吗？你住哪儿不行，非得来我女儿家里凑热闹，给他们带来危险！” 陈向阳被她喷得狗血淋头，在她的步步紧逼下一步步往后退，退到屋里。 “阿秀，你听我解释，你听我……”一句话没说完，那半边脸又挨了一巴掌。 一左一右，腮帮子上各有一个巴掌印，对称得很。 夏父和夏大娘在门外目瞪口呆。 行李包直接掉落在地。 平时瞧着温温柔柔、秀秀气气，没想到发脾气时竟如此厉害！ 还是自己老婆好，看似人高马大其实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夏父悄咪咪地送上倾慕的小眼神给夏大娘，心里暗暗下决定，见到儿子就提醒他，千万别得罪丈母娘。 没见陈向阳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见陈念恩靠着门框不出声，夏父蹭到他身边，“你不劝劝架？” “我娘一肚子火，不发出来憋坏自己怎么办？”心里有一杆秤，那秤砣绝对向着自己的亲娘，陈念恩冲跟上来看情况的徐明堂摆摆手，示意他别来掺和。 徐明堂瞄两眼，咂咂嘴，下楼对他奶奶说：“两口子吵架哩，陈同志正在挨巴掌。” 徐奶奶斥道：“人家已经离婚了，不是两口子，你别胡说八道，败坏念恩他娘的名声。” 她虽然佩服陈向阳的能力，但对陈向阳发达后就抛弃糟糠之妻的行为颇有意见，被打两下怎么啦？再多几下都不为过。 徐明堂伸了伸舌头。 看来，女同志就是女同志，遇到事就站统一战线。 楼上的李秀红想再赏陈向阳一阵拳打脚踢，陈向阳单手抓住她的右手腕，“我皮厚肉粗，挨打了不心疼，你仔细自己手疼！” 李秀红扯没扯回手，“陈狗蛋，你给我放手！” “不放！”十几年没见，还是那个性子。 李秀红伸腿就踹他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 嘿！ 她可是穿着李星星给她的翻毛皮鞋。 陈向阳仍旧单手抓着她，“阿秀，你听我解释，我们到屋里说星星的事。” 示意儿子请客人进来，把门关上。 “没什么好说的！”李秀红杏眼里燃着熊熊怒火，“星星出事，你就该以死谢罪！” “那可不行，我死了，咱们儿子闺女就没爹了，你也没老公了。” 第494章 解释 陈向阳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呀，别说蓝玉，就是夏父和夏大娘都没劝架的心思了，早八百年就被你离婚了，还以老公自居？ 咋那么不要脸哪？ 就该遭受一阵拳打脚踢！ 李秀红果然更生气，送他连环踢：“陈狗蛋你再说一句试试？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撕了你的嘴丢出去喂狗！” 陈向阳松开手，一边闪躲，一边道：“我真没背叛你，我就你一个老婆！” 他叫陈念恩：“儿子快来给你爹作证，你跟我生活的那些年，我和陈燕红一直处于分居状态，对不对？你可都看在眼里。” 陈念恩双手抱胸：“不好意思，我经常住校，没看到！” 接着补充一句：“谁知道你们分居是不是做给我看的？我在家，你们分房，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同房，不是没可能啊！” “行，陈念恩，我记住你了！”造孽呀，养这讨债鬼！ 重要时刻，他居然落井下石。 “陈狗蛋，你记恨我儿子？你凭什么记恨我儿子？你敢碰念恩一根手指头，我和你没完！”李秀红手指着陈狗蛋的鼻子，“我告诉你陈狗蛋！星星要是在香江少一根毫毛，你给我等着，不把你大卸八块我难泄心头之恨！” 陈向阳赶紧道：“星星没事，受伤是做给外人看的。” 声音压得低，但足以让众人都听到。 李秀红一愣：“你说什么？” “我不是让念恩跟你说了吗？有惊无险。小夏和随行的同志们很保护她，确实遇了刺，但当晚住在房间里的是其他同志。”陈向阳迅速作出交代，“我和陈燕红是十几年前在潜伏时期奉组织命令结为假夫妻，解放后我一直想脱离这个身份，回归正常，但陈燕红不愿意，勖家威胁利诱，当时国家日子不好过，组织找我谈话，我又怕勖家找咱家的麻烦，才寄回一封离婚书，但勖家记恨我多年来不肯和陈燕红做真夫妻，借机针对星星来报复我！” 推到勖家头上准没错！ 更能彰显自己的无辜、弱小、可怜。 众人目瞪口呆。 陈向阳的抛弃糟糠之妻竟然别有内情？ 李秀红若有所思：“所以，解放前后有人盯着我对付我，不是我的错觉？” 别人都认为她任由陈狗蛋接走父母和儿子是为了让陈念恩过好日子，城里生活毕竟远远胜于乡下，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原因。 最大的原因是她察觉到这份危险。 跟在陈向阳身边，无论如何没人敢动陈念恩。 让她下定决心的是有一次她腿上出现被人用弹弓打到的剧痛，立足不稳，直接从山上滚下来，脑袋差点撞到一块大石头，幸好她以装松针的竹筐抵在石头和自己的脑袋之间，没撞个脑浆迸裂。 只针对他们母子，并没有盯着父母哥嫂和侄子们。 如果陈向阳不派人来接父母抢儿子，她也准备把儿子送到他身边。 陈向阳闻言，眉眼化作利刃，锋芒逼人，声音极慢极慢地道：“你说有人盯着你？并且对你下手？” 李秀红翻白眼：“你以为我愿意装疯卖傻？愿意和儿子天各一方？” 要不是迫不得已，她就算离婚，也会带儿子好好生活。 第495章 后续 陈念恩第一次知道，娘被盯上过。 他又急又燥：“娘，您没跟家人说过！您要是出了事，让我和妹妹怎么办？” 撇下陈向阳，李秀红忙来安抚儿子：“我不是没事吗？后来我一直足不出户，也让你大舅组织人手四处巡逻，以防匪患余孽靠近，他们没有下手的机会。而且，在我装疯卖傻没多久，盯着我的视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就知道肯定是陈狗蛋带来的麻烦！” 她狠狠地瞪了陈向阳一眼：“现在竟然连累到星星！陈狗蛋，你枉为人父！” 陈向阳没再为自己辩解，“是，是，全是我的错！” 李秀红冷冷地哼一声，招呼夏父、夏大娘和蓝玉入座，自个儿也坐下，又叫陈念恩给大伙儿端茶倒水，半点不将陈向阳看在眼里。 窗外风急雨骤，敲打玻璃。 屋里的气氛却紧绷绷，似拉满劲的弓。 “星星到底怎么被你老婆家人盯上的？”李秀红必须问清楚。 陈向阳忙道：“阿秀，我和陈燕红没关系！建国前没有婚书，建国后没领结婚证，天地可鉴，我清清白白的，自始至终就你一个老婆！” “但在所有人眼里，你陈向阳和陈燕红才是夫妻！”李秀红不客气地道。 “我第十八次向组织申请解除潜伏时期的假夫妻关系了！”陈向阳以行动表示自己对婚姻对家庭的忠诚，“于当日便得到批准，且陈燕红受勖家牵连，被停职调查。” 勖家和宝岛那边联系密切，多次向那边提供各种情报，确认无误。 陈燕红是否清白，已经不重要了。 他还得向上面打报告，说明李秀红曾遭遇危险的事情，讨一个公道。 李秀红脸上却不见半点波动：“我只关心星星的情况。” 陈向阳心知想求得原谅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老老实实地道：“星星遇刺，让她装作受伤，是为了让上面加快处理勖家的脚步，她本人有夏明星和诸多同志保护，毫发未伤，再过三五天，再过三五天她回花城，立刻让她给我们打电话，我叮嘱过那边的人了。” “现在联系不上她？”李秀红问。 “她和小夏在香江，目前通讯不便。”赶在李秀红柳眉倒竖之前，陈向阳忙道：“我向你保证，一定让你和亲家见到完完整整的两个孩子。” 蓝玉插口问道：“陈同志，勖家……被一网打尽了吗？会不会留后患？” 不能再由这对前夫妻为旧事说得没完没了。 她比较关心李星星。 勖家根基深厚，势力遍及广沪两地，喜欢从龙之功，广撒网，善结缘，她嫁给老军阀那几年久闻其名，也接触过，勖家曾送上百箱大烟膏给老军阀做军费。 这样的人家，能连根拔起，拔得干干净净吗？ 陈向阳神情淡漠：“除了随赴宝岛、远赴国外的几位后辈子弟，其他的全部落网，目前正在清点勖家搜刮的民脂民膏。” 想了想，压低声音：“搜出电报机好几部，还有没来得及销毁的探子名单。” 足以把勖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历经多年的47118计划，圆满完成，收获甚丰。 第496章 不原谅 再三确认李星星和夏明星处境安好，李秀红立刻叫陈念恩带他们去招待所，定两间房，她和蓝玉住一间，夏父和夏大娘住一间。 至于勖家倒霉不倒霉，陈燕红下场如何，她不关心。 婚已离了，和陈向阳再无瓜葛。 陈向阳脱口道：“在家里住不行吗？” 大不了，他打地铺呗！ 蓝玉和夏父、夏大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李秀红。 李秀红很直白地道：“陈狗蛋，我不愿意与你同处一室！” 她冲陈念恩说道：“趁着天没黑透，给我们带路。就住你们单位招待所，我以前听星星说过，环境挺好的，也安全。” 陈向阳单手抓住她提起的行李包，“阿秀！” “陈狗蛋，你最好别惹我！”李秀红不给他半点面子，把行李包夺回来，“我不管你的哪些破事，你也没资格决定我的任何事情。念恩，我们走！” 陈念恩应了一声。 “陈念恩！”陈向阳怒叫。 这讨债鬼，就不知道撮合琴爹亲娘吗？ 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陈念恩微微一笑：“我听我娘的。” 陈向阳又转头看向李秀红，“阿秀！” 声音里充斥着满满的乞求。 他以为李秀红知道他的苦衷后就会原谅他，上演破镜重圆的美好结局，结果现实给他一记耳光又一记耳光。 李秀红的冷淡，似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来，满身冻成冰。 李秀红招呼蓝玉和夏父、夏大娘，以肩膀顶开陈狗蛋拦住的去路：“好狗不挡道！” 迅速下楼，跟徐奶奶一家打声招呼，扬长而去。 陈念恩向徐父借了他家的雪佛兰，对跟过来的陈向阳道：“您就别上车了，坐不下。” “陈念恩！”陈向阳恨不得揪他耳朵大声提醒他自己是他父亲的事实，世上哪有不希望自己父母团聚的儿子？ 他就是！ 还很坚定地站在母亲那一边，眼里没有老父亲。 车轮从院中驶出门，激起水花无数，徒留陈向阳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好不凄凉！ 蓝玉往后看了一眼，隔着雨幕看不清，侧头问李秀红：“秀红，真不打算原谅他了？听他的意思，遇到勖家和陈燕红，也算倒霉！说实在的，我很不理解他们那些人，为了国家大义，抛弃儿女私情，真的就问心无愧么？” “他们自己问心无愧。”李秀红伸手点了点玻璃窗，“但我有权选择不原谅。” 她笑了笑，眉眼弯弯的样子和李星星有八分相似，未因年届中年而减少风姿，声音脆生生地传进车中众人耳里；“谁劝我和陈向阳破镜重圆，谁就是我的敌人，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想离婚就离婚，想团圆就团圆，咋想得那么美呢？别忘了，陈狗蛋的狗爹狗娘和我有杀女之仇，虽然因为李老，星星活下来了，但不能抹杀他们杀人的事实。” 陈向阳立刻道：“娘，我尊重您的想法！” 想了想，又道：“星星肯定和我一样，我们都是成年人，小时候没有正常的家庭，成年后就更不期待了，希望您下半辈子过得舒心自在。” 第497章 临时抱佛脚 李星星不知公婆和母亲、姑姑均已抵达沪上，焦心地祈祷自己和夏明星平安无事。 假装受伤的日子，十分无聊。 香江时不时地来阵风，下场雨，潮湿异常。 所幸金老太如约送来许多书籍、杂志和报纸，李星星半靠着枕头，翘着没受伤的腿，没形象地吃水果，听夏明星给她读报纸，“明报连载的一部很精彩，我读给你听。” 李星星停下嘴巴，“明报？” 那不是金庸大大创办的报纸吗？ 现在连载的是《天龙八部》呢？还是《神雕侠侣》？ “《神雕侠侣》。”夏明星翻看一下，“可惜不是第一回，没头没尾，要听吗？” “听！”李星星看过旧版、三联版、新修版，又看过好几个版本的电视剧，对其中的情节可以背得滚瓜烂熟，不在乎头尾。 夏明星清清嗓子，开始读道：“杨过一路纵行向前……” 这一回目叫“桃花岛主”，李星星嘴里叼着一块芒果丁，只觉得他嗓音浑厚，充满丝丝磁性，根本顾不上内容讲的是什么。 真好听，声音。 堪称享受。 听着听着，李星星忽然异想天开：“我也会写！” 她见多识广啊，言情、武侠信手拈来，至于质量就不知道了。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 她歪歪身，面向夏明星，眼睛闪着宝石一般的晶光，兴致勃勃：“小夏哥，你说，我要不要写一篇女剑客的投稿呀？稿费应该很丰厚。” 金古梁温，除了粱大侠，其他各位大侠的作品大多数是男性视角。 她以女性视角来写，若是少年成名…… 夏明星的回应就是摸摸她头顶。 “咱们很快就回去了，不宜写此类文章。”不客气地浇灭她之兴头，“乖乖地养伤，不要想一出是一出。买房子，已是我陪你做最胆大包天的事。” 李星星哀叹一声。 夏明星道：“你别忘了，你请假至今一月有余，得加倍赶功课。” “啊！啊！啊！”李星星惨叫。 她玩得太开心，给忘了。 忘记自己其实是一名大一新生的事实。 要是挂科就丢人了。 她慌里慌张：“课本都丢在花城没带出来，我该怎么学习？” 上游轮参加舞会时，谁能想到会出故障而流落到香江？要知道他们连换洗衣服都没带，更别说行李中的课本了。 夏明星捂眼笑：“我教你。” 他看过李星星的课本，早把内容全部记下来了。 过目不忘，亦是他的强项。 于是，杨宝胜携李老板来探望时，头包绷带、胳膊腿包绷带的李星星正在学习。 态度超认真。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夏明星先看到他们，起身相迎，“杨先生，李先生。” “李小姐的伤势如何了？听到消息，我就立刻赶来了。”办一场游轮舞会导致后续麻烦层出不穷，李老板又丢面子，又损失金钱，懊恼得无以复加。 即使来自大陆的人吃住自费，他也花了不少钱，主要是打点其他贵客。 他们，可不像大陆官员那么清正廉洁。 第498章 回花城 李星星没为难李老板，看在同姓的份上。 当然，主要原因是自己殃及了李老板那条池鱼，而不是他连累自己。 但李星星她不说。 很机智！ 点赞。 “杨先生，李先生，我伤得不重，快好了。”李星星戳戳自己的脸颊，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看，小夏哥天天给我煲汤喝，养得我红光满面。” 今天没擦粉，脸上肌肤白里透红，靓丽出众。 李老板心中块石落下，“那就好，那就好。” 他已听人说过，李星星父亲是大陆的一位高级干部，真出了事，自己难辞其咎。 勖家全军覆没了，他承受不起第二次打击。 真没想到那位勖先生家族会是宝岛那边留在大陆的探子，以香江为据点，往外传递许多重要情报，现在是树倒猢狲散。 对于通敌叛国者，官方从不姑息。 不敢在病房里久留，李老板很快告辞回家，继续处理后续影响。 而李星星则继续深入学习。 为了她的美好学霸形象，拼啦！ 忙碌时，再也想不起她的房子、铺子，再也想不起写，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的数学公式，外语词条，做梦都在背英语单词。 一周时间到，牛医生宣布她可以出院，她立刻和夏明星踏上归途。 当天是十二月十号。 虽已入冬，但风和日丽。 下了船，重新踏上花城的土地，李星星只觉得恍如隔世。 这十来天的遭遇，太刺激了。 虽然提前打过招呼，但因工作原因，薛同志和赵海云等人均已陆续返回沪上，只余两位同志等她和夏明星，开吉普车来码头接他们。 隔着窗户，看到一辆辆军卡擦肩而过。 车斗上没有篷布覆盖，露出很多红木箱子、紫檀家具、玉石山子，堪称夺目。 李星星很好奇：“十里红妆吗？” 来接他们的同志解释道：“勖家的东西！经过一周的清点，光黄金就有一方半，银元逾千万，存款数千万，现钞几百万，美元、港币等现钞亦在百万之数，其他的珍宝古玩等物出动上百辆卡车，今天是第三趟，不知道拉完了没有。” 全是民脂民膏。 因为，查出勖家前前后后害死不少人，不包括47118惨案的同志。 副驾驶座上的同志补充道：“在勖家的库房中，查出他们私藏的上百箱大烟膏，这是国家严厉禁止的东西，更别说他们以此控制位于重要岗位的一些同志，为他们提供机密消息再传出境，真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李星星咋舌不已。 就是说，勖家比想象中更可恶。 老百姓比较淳朴，看告示得知勖家罪行，一个个马上报之以唾沫。 历经半个多世纪的乱世，国家好不容易才统一，好不容易才安定，一切破坏和平、破坏安定的人都是叛国分子，千刀万剐难解恨！ 就是那么的实在。 作为花城的一把手，齐林趁机放粮，转移广大人民的视线，就是比李星星前一天抵达的千吨粮食，业已根据薛同志留下的美钞结清尾款。 他特地邀请李星星和夏明星共同主持发放救济粮的仪式。 第499章 齐林 之前都是夏明星和齐林接触的，李星星今儿是第一次见渣爹的下属。 长相很平凡的中年人，穿着半旧的中山装，举止儒雅。 像读书人。 他待李星星很和气，向李星星提出邀请时，嘴角上翘，目光柔和：“你捐的粮食，由你出面发言最合适不过了。” 李星星飞快地摆摆手：“您可饶了我吧，我最不爱出风头了。” 一句话引起夏明星的侧目。 不爱出风头？ 她？ 是怕发言后带来的麻烦吧？ 听了李星星的婉拒，齐林却道：“你捐千吨粮食，也就是一百万公斤，是好人好事，理当成为大家的榜样，不要遮之掩之，免得老百姓得了救济粮，不知自己该感激谁。” “感激国家就行了。”李星星随口道。 看她，多么的大公无私啊！ 自己都快佩服死自己了。 她问道：“以什么样的标准来发救济粮？齐同志，这些粮食是救命粮，主要针对那些吃不上饭的人民群众，而不是所有居民被一视同仁。” “我跟你爸称兄道弟，当不起你一声叔叔吗？”齐林不答反问。 李星星迅速改口：“齐叔叔。” 面不改色，相当识时务。 齐林笑了一声。 难怪陈向阳在电话里数次吹嘘自己女儿，果真是可爱得很。 齐林未婚，也没有儿女，听李星星的一声叔叔叫出来，面色愈加慈和：“城镇居民家庭以人均收入低于八块钱和口粮低于十五斤双重标准方能凭街道证明、粮本来领救济粮，农民家庭收入一直很低，所以只要他们的人均口粮低于十五斤就可以来领三个月的救济粮，每人每月十斤，遇到逃荒到花城的人民，会赠予三个月的口粮遣返回乡。” “会有人作假吗？”李星星很关心。 从古至今，咱国家人民都是作假的祖宗。 就是五六十年后，还有开豪车的做低保户呢！ 生活在槐花镇的李星星见过。 齐林莞尔一笑：“一开始可能因为忙乱而有所疏忽，但事后我们会进行调查，一旦发现冒领救济粮者，他们大队的干部、公社的干部全部接受处分！” 特殊时期，每一颗粮食都很珍贵。 为了自己的前程，晾那些公社干部不敢弄虚作假。 李星星嗯了一声，“两百万斤粮食，按人均十斤发放，只能帮几万人。” “让几万人三个月内有口粮果腹，已经很了不起了。”齐林和她的想法截然不同，“挺过三个月，以我们粤省名义进口的粮食就该到了。” 摸摸李星星的脑袋，他笑道：“我向上提出申请，勖家的财产取之于民理当用之于民，上面批准，允许我们用这笔钱从海外买粮食做救济粮发放给人民群众。那些金银现钞和存款足够买几百万吨粮食，我们用不完就支援困难的兄弟省。” 李星星哇了一声：“好想法！” 大量救济粮在招手，谁还管勖家是死是活？就算曾经受到勖家的救济又如何？他们通敌叛国了，而且国家待自己的人民群众更好。 曾经感激勖家的人多，但恨他们的更多，不过是被压下去罢了。 光大烟膏，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第500章 第三次上头条 鉴于齐林行事爽快，符合李星星的胃口，于是就和夏明星凑了一把热闹。 全程站在齐林身后当小跟班。 台子底下人山人海。 发救济粮是以各种形式通知底下各个地方，不管是符合标准还是不符合标准，都拖家带口地赶过来，符合标准的拿着各种容器和证明等着领粮食。 前者嘛，跟李星星一样，凑热闹的。 李星星偷偷问齐林：“为什么不发放到地方上？这样可以减轻您和大家的负担。” 齐林低声以回：“运输过程中的损耗怎么算？发放到地上不得地方干部说了算？谁没点儿私心？哪怕叫一些亲朋好友来运输，也能吃得饱且领一份补贴回去。你算一算，单是这样的开销就不是小数目。与其如此，不如让当地民兵率领符合标准的老百姓成群结队地来领救济粮，回去路上因为人多也不敢有人打劫。” 李星星竖起大拇指：“周到！” 不愧是和渣爹一块儿从旧社会走进新社会的，心眼子跟筛子似的。 也说明，他真真切切地想帮人民群众，而不是做官样文章。 齐林很会做人，特地给李星星安排发言时间。 他先开场的，轮到李星星前，介绍道：“今天，我们需要特别感谢向我们捐献一千吨粮食的李星星同志！她虽然是革命干部的子女，但因种种原因，成年后才得以与父母团聚，没忘了自己的初心，时刻惦记广大人民群众，特地献出自己的版权费七万美元，托人买入一千吨粮食，就是今天发放给大家的粮食，而且这不是她第一次捐赠。” 夸得李星星都不好意思了。 眨巴眨巴眼，以眼神儿制止他的吹嘘。 齐林笑了笑，道：“现在请李星星同志发言！” 他自己率先鼓掌，底下的掌声如潮水一般，一阵接着一阵。 买粮食发放给需要粮食救命的人民群众，大大的好人呐！ 李星星清了清嗓子。 今儿，她和夏明星特地打扮了一番呢！ 偏于朴素的打扮。 麻花辫扎头绳，白毛衣套黑马甲，配一条呢料黑西裤，脚踩同色皮鞋。 衣服八成新，掩不住水灵灵的样貌和气质。 十二月的花城已经入冬，即使天气好，也有凉意，幸好他们离开沪上时有想到会沪上时应该是深冬了，行李中带足了秋装和冬衣。 李星星一点都不怯场，声音清脆甜美：“作为中华儿女，我只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自己所能，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大家就别学齐林同志夸我啦！挺过眼前的困难，日子越来越好，我希望我们的国家在我们齐心协力下发展得越来越好，武装水平提高，抵抗外侮，佑国之太平，民生经济上升，令人民群众有衣穿、有饭吃、有屋住！” 其实她还想说提高教育水平，让下一代有学可上，但又畏惧几年后的事，便悄悄咽了下去，免得在将来被人掀出来。 齐林用力鼓掌，底下效仿。 这大概是每个人的心愿！ 最简单，最朴实。 夏明星站在一侧，盛满爱意的眼神落在李星星身上，一幕在记者的相机中定格，后来登上花城日报，作为头条新闻。 而现在，下了台的齐林才想起老友之托。 “差点忙忘了，星星，你爸让你和小夏回到花城就给他们打电话。”他说。 第501章 实力坑爹 李星星简直无语。 他们昨天到的，今天才想起来？ 渣爹一定等急了吧？ 齐林忙道：“小星星，你爸要是问，你就说今儿到的，别说是昨天啊，他要是知道我把这件事给忘记了，非骂我一个狗血淋头！” 老父亲焦急的心，他懂。 就是太忙，忙忘了。 李星星俏皮地道：“放心，我绝对不提我们昨儿到的事。” 善解人意吧？ 多体贴呀！ 她都被深明大义的自己给感动了。 齐林再不敢耽搁，带他们到自己办公室，拨打陈向阳办公室的电话，然后把话筒递给李星星，刚接通，就听到渣爹急促的声音传入耳中：“齐林，是星星平安回来了吗？” “是我！”李星星道，“我和小夏哥已到花城了。” “那就好，那就好！平安就好。”陈向阳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星星，你快回来，你再不回来，你娘能生撕了我！” 李星星大叫：“我娘到沪上了？她都知道了？” 陈向阳苦笑：“很多事在电话里不方便说，你和小夏赶紧买飞机票回来，我给你出机票费，让齐林帮你们买票，今儿就有一班花城到沪上的飞机。” 他查过了。 李星星吐吐舌头：“那么急干嘛？我想坐火车。” 回家一定会面临来自亲娘爱的数落，能拖一刻就是一刻。 陈向阳傻眼：“星星，你是爹的小棉袄，不能如此的不仗义！有你哥这个讨债鬼，我已经很头疼了，你可千万别学他。” 李星星不满地道：“不准说我哥哥不好！” 她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好好好，我不说，你快点回来。”陈向阳抵挡不住李秀红的冷言冷语了，他急需小棉袄来暖场，忙又补充道：“你公婆和你姑姑都来了。” 李星星啊了一声：“都来了？” 就是说，需要面对的不止亲娘一个？ 拍拍额头，她惨了。 听她口气，陈向阳仿佛预料到一些，眼珠子一转，继续道：“他们已经住好几天的招待所了，招待所的条件又不太好，接连下雨，潮湿得很，你们早点回来把他们劝回家，我向单位借两张床回来就是，我看家中被褥是够的。” 李星星更不敢早回家了。 撒娇难以解决四个人的怒火呀！ 她娘可是说过很多次，不让她冒险了，结果这次流落到香江。 在电话里答应渣爹，挂断电话后，李星星就对齐林道：“齐叔叔，我们买明天的火车票，有高级软卧吗？四个人的。” 她和夏明星，还有两个随行同志。 齐林笑道：“你给我们花城做出那么大的贡献，难道我们不能提供几张车票？当然，费用自理，我也不能违反规定。” 夏明星忙道：“应该的，我们钱财方面是不缺的。” 一说到钱财，齐林把结清尾款后剩的五千美元退还给他们，“你们在香江找的同志很不错，何凯父子没有赚钱，只收成本费，所以反倒剩了一些钱。薛同志他们欠你们的，打算回沪上收上来统一给你们。” 李星星一乐：“我以为不够呢！” 毕竟在香江花了一笔，香江消费高，那么多人的吃住，带出去的五六千美元不知道够不够。 齐林笑道：“够了，听说还有剩，薛同志交给我三万五千美元，何凯父子没做赔本的买卖，就是辛苦一场。我也没让他们白辛苦，把咱们花城的特产整理一批送给他们，跟他们承诺，在我任职期间，他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前提是不违反国家规定和道义。” 李星星哦了一声，没有收，“这些钱，您看能不能再买点粮食，用来多救几条命。” 第502章 坑死了 挂上电话后，陈向阳熬到中午的下班时间，冒着雨，赶紧到招待所告知李秀红。 几个人真的等焦了。 偏偏沪上的风雨一场接着一场，连个晴天都没有，心情更烦闷。 听到李星星和夏明星平安回到花城，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吐出一口气，脸色缓和许多。 “我让他们坐今天的飞机回来，晚上就能到了。”陈向阳说话的时候偷偷瞄了李秀红几眼，果不其然地在她脸上看到几分喜色。 唉，这份喜色要是冲着自己来该多好。 他挫败地发现，李秀红铁了心不和他破镜重圆。 几日来，从不给他好脸色。 虽然明白李秀红的愤怒，但因他不后悔为国家付出的代价，所以心里更难受。 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距离他遥遥无期了！ 蓝玉本身就不是一个在意婚姻情爱的人，她胳膊搭在李秀红肩上，“咱们到念恩食堂吃完饭，问他拿钥匙回徐家，好好地把家里收拾一下，做一顿好吃的等小俩口。你那个女儿，爱干净，又喜欢吃，在外多日一定受苦了。” 李秀红嗯嗯两声，连连点头：“出门的饺子进门的面，我给他们擀面条，等他们到家就下锅。走走走，我得问问念恩家里有什么食材。” 夏父和夏大娘也疼儿子，迅速跟上。 撇下陈向阳干瞪眼。 再一次遭受冷遇。 他也不气馁，跟到食堂蹭饭，抢先付钱付票，又对陈念恩道：“我这个月的特殊供应没动，有四斤猪肉和两斤白糖、三斤鸡蛋，你下午请一个小时的假，拿我的供应证取回家。星星好像挺喜欢吃红烧肉，记得要五花肉。” 陈念恩不客气地答应了，“只要是好吃的，星星都喜欢。” 并不是只有红烧肉。 大家忙里忙外，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做满满一桌的好菜，结果等了个寂寞。 陈念恩开车去机场接人，没接到。 “我守在机场出口没等到明星和星星，到里面一问，花城到沪上的飞机就一班，并没有他们两人的名字。”陈念恩回到家就如此说道。 李秀红操起扫帚就追打陈向阳，“人呢？人呢？你不是说晚上能到吗？” 陈向阳单手抱头鼠窜：“我的的确确跟星星说让他们坐晌午的飞机，按照时间算，应该是晚上到的，沪上下着雨，花城可没有，不影响航班！” “那念恩怎么没接到他们？”李秀红气得暴跳如雷。 陈向阳也不知道。 但他反应快，忙窜到门口，“我到楼下借徐家的电话打过去问问。” 别是出了事吧？ 或者遭勖家余孽报复。 他深怕这一点，又不敢在妻子跟前透露，跟火烧屁股似的下了楼，向徐奶奶和徐父借用客厅电话，刚拿起话筒，就见李秀红他们都跟下来了。 陈向阳苦笑。 他知道齐林没家没业，平时住在单位，办公室隔壁就是他的房间，很快打通了电话，劈头就问道：“我让你给星星买晌午到沪上的机票，你没给买？” 齐林诧异道：“星星没给我说，她请我帮忙买明天的火车票，买好了，四张高级软卧。” 陈向阳惊叫道：“我可真被你们坑死了！” 小棉袄呢？贴心小棉袄呢？ 第503章 满载而归 陈向阳的小棉袄在招待所，拥着夏明星呼呼大睡。 呼呼呼！ 脸带红潮，憨态可掬，不知自己坑惨亲爹。 她很是不慌不忙。 急于回家面对来自公婆母兄的暴风雨吗？才不咧！ 翌日一早，甚至有闲心和夏明星逛街买土特产。 作为出口大城之一，花城有很多干货不要票，部分价格高的不限购，但前提是你兜里有足够的钞票，所以供应量充足。 李星星有钱，自然拉着夏明星买买买！ 鲍鱼？买！ 鱼翅？买！ 花胶？买！ 瑶柱？买！ 海参？买买买！ 咸鱼？买买买！ 茶叶？买买买！ 干海菜？买买买买！ 各种糕饼点心？要粮票也得买，他们带足了全国粮票。 精美的玉雕工艺品，不买几件实在对不起自己呀！ 粤秀也买两件吧！ 买一大堆土特产分门别类地打包，却发现齐林也给他们送来十几麻袋，“都是父老乡亲们的心意。靠江、靠海的渔民，虽然不是次次丰收，但家家户户都有一点存货，他们感激你的慷慨解囊，解今冬的粮食危机，特意送过来的，很多都是合伙送的，没法还回去。” 怕李星星不收，又道：“大多是些干海菜，再加些咸鱼、虾皮、鱿鱼干等。” 在花城，都是不值钱的货色。 所以，齐林自己掏钱买了一批略贵重点的海味添进去。 李星星傻眼：“我们只有四个人，还有几件行李，怎么带这些东西上路呀？” 齐林笑道：“不用担心，我叫人开车给你们送到火车站，我给火车站打过电话了，托列车长给你们托运到沪，到时候叫你爸你哥接你们。” “行叭！等我到沪上也给您寄东西。”李星星想到超市里丰富的物资。 齐林没跟她客气：“我等着！” 吃过中午饭，亲自送他们上车，“到沪上，替我像你们爹问声好，叫他心平气和，跟他说，想求得你娘原谅，就得有耐心，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 李星星大眼里满是疑惑：“求我娘原谅是什么意思？我娘干嘛要原谅他？” 没人跟她说，她不知道渣爹不渣。 齐林却神秘一笑：“回到家，你就知道了。” 揣着满腹疑窦，李星星和夏明星、两位同志上了回家的列车，开启为期两天的学习。 花城到沪上，得坐两天两夜的火车。 速度太慢，没办法。 若是中途检修，停几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儿。 提前接到确切的到站时间，十四号的下午五点钟。 陈向阳借来一辆带篷的军卡，自己坐副驾，陈念恩当司机开到火车站接他们，因为齐林在电话里说行李非常多，而沪上开始下雨夹雪了。 油费自理，用得踏实。 李星星眼尖，一下车就见到等在站台的他们了。 “爹！哥！”她蹦跶着，用力挥手。 挥完了，搓一搓手，缩回袖筒。 太冷了！ 从南向北，一件一件的衣服往身上加，下了车恨不得裹貂皮。 可惜没带，只有大棉袄御寒。 一开始，陈向阳不想给她好脸色，可想到破镜重圆还需女儿推波助澜，立刻摆出和蔼可亲的老父亲慈祥脸，嘘寒问暖：“跟爹先出站上车，行李让你哥哥接手，你娘擀了面条，就等你回家后再下锅。” 虽然被女儿坑了一把，但对待儿子和女儿的态度依然是天壤之别。 第504章 朋友遍天下 沪上的冬天是湿冷，干冷是冷冷地往脸上拍，湿冷是寒气儿直往骨头缝里钻。 就是冻肉和冻骨头的区别。 透心凉，心自然不飞扬。 李星星是干啥啥不行，偷懒第一名，果断跟夏明星和陈念恩等人摆摆手，自个儿跟爹出站台，翻身上车斗。 虽然聊胜于无，但有车篷挡风。 陈向阳把随手拎出来的一只皮箱扔进车斗，自己单手撑着车门翻进来。 李星星定睛一看：“你又穿哥哥的棉袄棉裤，罩衫裤子都是我娘给哥哥做的！真是的，就不能自己买一身吗？你给我寄包裹时还知道给我寄一身军棉袄军棉裤呢！” 被她嫌丑，送给十三姥爷了。 陈向阳却道：“买来的衣服哪里比不得上做的？” 后者一针一线，缝进绵绵情意，前者谁知道是哪个裁缝做的？也不知道做给谁穿的。 李星星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照你这么说，服装厂的衣服就不卖啦？人家做的衣服好看，我就买，省得自己针扎手，很痛的！” 陈念恩正好扛一个麻袋扔到车里，闻言道：“妹妹就是贴心，不像某些人。” 某些人狠狠地瞪他一眼。 回去再算账！ 老子找儿子的麻烦，一找一个准儿。 李星星不管他们的眉眼官司，指着麻袋上的油布：“哥哥，哪来的？” 陈向阳抽走，“下着雨，你们带回来的却是干货，淋了雨岂不发霉？也不提前说一声，明星现场找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借几块油布给我们用。” 也巧了，竟是曾经的战友，叫田中。 还是对方先认出夏明星的。 级别虽不甚高，但几块油布是借得出的，甚至找了两辆独轮车与他们使用。 知道他爱吸烟，夏明星递了两根烟给他。 李星星讨厌烟味酒味，夏明星平时不吸烟不喝酒，但会随身装两包烟，用来应酬，且是极难得的好烟，陈向阳的供应。 出门前，李星星偷两条装进皮箱，至今没散完。 田中弹了弹烟，“甲级烟，领导的特殊供应，你哪儿来的？几年没见，看样子过得不错。” 夏明星笑着指了指出口：“刚才你见的那位，我老丈人。” 田中用力拍他肩膀，竖起大拇指。 “行了，我先把东西搬上车，待会儿来还你的独轮车和油布。”夏明星道。 “你尽管用。”田中有工作，没上赶着帮忙。 有独轮车帮忙，搬运果然快捷几倍。 十几个麻袋和几个行李箱依次搬上车，李星星直接道：“小夏哥，你拆一个麻袋，取一些干货裹在油布里再去还车。那么多干货，咱们又吃不完，别发霉了。” 沪上潮得可以与花城相媲美，且没花城的暖和。 夏明星闻言便就近拆一个麻袋，抓出几捆不同的干海菜和几包虾皮、鱼干、鱿鱼干之类的东西裹进油布里，和陈念恩去还车，对田中道：“花城人民送给我媳妇的，见者有份，带点回去烧汤，味道不错。” “你太客气了。”田中道。 “拿着，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夏明星拍拍他的肩膀，“我们现居沪上，回见。” 第505章 来自渣爹的卑微恳求 顺利抵达沪上，又将李星星平平安安地交到陈向阳手上，两个随行人员在搬完行李之后就向他们告辞。 出门许久，谁不想家？ 李星星忙道：“一路上辛苦各位，干货各扛一麻袋回去，给其他保护我们帮助我们的同志分一分，至于薛同志他们的，改天我们亲自送上门。” 她很懂人情往来。 两人同时摆摆手：“我们是服从命令，心意领了，东西免了。” 人民群众的一针一线都不能取之。 他们本来就披着雨衣站在车下，说完话，冲陈向阳敬个标准的礼，迅速跑开。 陈向阳对还车回来的夏明星和陈向阳道：“你们俩开车，一人驾驶，一人盯着，我和星星父女俩说说话。” 陈念恩撇撇嘴。 夏明星笑道：“我来开，大舅哥坐副驾。” 分配好，开车上路。 李星星则好奇地看着陈向阳：“你跟我有什么话说？我和小夏哥有说不完的话，和你就没话说了，叫话不投机半句多。” 车斗后半部垒着麻袋挡风，父女俩靠着车头位置而坐，声音传进驾驶座，十分清晰入耳。 夏明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陈念恩则表示：该！ 陈向阳则不满：“咱们爷俩一两个月没见，你回来就跟我说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星星才不怕他，扬眉道：“就拿衣服来说，咱们观念就不一样。” “我不是和你说衣服的问题，是关于人生的大事。”陈向阳单手托着身下的小马扎，连人带马扎挪到李星星身边，笑得格外慈祥。 李星星摸摸胳膊：“你别笑得那么瘆人。” 渣爹是天生的国字脸，浓眉大眼，不怒自威，适合位居高位，不适合与人说说笑笑。 陈向阳闻言板着脸，“非得这样吗？” “这样就舒服多了。”李星星很实在地回他。 陈向阳突然发现，小棉袄真是不贴心。 不贴心也是小棉袄。 无论是他，还是李秀红，都对她愧疚良多，她的话，在李秀红跟前一定管用。 想到这一点，陈向阳就道：“星星，我是你亲爹对不对？” “娘说你是，你就是了！”李星星眨眨眼睛，表情俏皮，“我从小挂到成年的牌子上面刻着你和娘的名字，大概率是不会错的。” 亲爹无疑。 她好奇地问道：“您问这个干嘛？是不相信我娘吗？” 陈向阳不假思索地道：“谁说我不相信你娘了？她的话，我没有任何质疑。” “那你干嘛问我你是不是我亲爹！”李星星不解地挠挠头。 是更年期到了吗？ 可男人没有更年期。 隐约听到儿子的嗤笑声，陈向阳加快说服女儿的速度：“星星，既然我是你亲爹，亲爹跟你商量一件事，你答不答应？” 李星星抬下巴：“那得看你说的是什么事了！办不到的我绝对不答应。” 她可不是被亲情困扰的人。 “你办得到，绝对办得到。”陈向阳再三地保证，然后道：“星星，自从你回来后，你爹我可没对不起你，有什么都想着你，现在到你回报的时候了。回到家以后，你在你娘跟前替我说好话，说你想拥有父母双全的正常家庭生活，好不好？” 态度卑微，卑微太卑微。 第506章 好言好语 陈向阳心里想过李星星的反应，唯独没猜到她竟瞪大眼睛，直接冲旁边呸一口。 一点都没有尊老的态度。 “我说我的爹呀，您真不知道婚姻法是怎么写的？”她上下打量陈向阳，眼里装满了鄙视，“建国后的婚姻法是以一夫一妻制为基础，您都有老婆了，惦记我娘干嘛？是觉得勖家出大问题了，严重到殃及你老婆，或者影响你的前程，所以你们就大难临头各自飞，而你特别想吃回头草？咋想得那么美咧！认为啥好事都是你的。” 陈念恩高声接口：“就是，咋想得那么美！” 陈向阳扭头冲儿子所在位置道：“我没跟你说话，你插什么嘴？” 回头就对李星星替自己辩解：“闺女，我跟你保证，我自始至终就你娘一个老婆，绝对没有二心，天地可鉴，真天地可鉴！” 李星星才不信：“说得陈燕红就跟不是你老婆似的，谁不知道你老婆叫陈燕红？” “那是组织安排的，为了完成工作而结为假夫妻。”陈向阳很有耐心地解释。 李星星樱唇微张：“假夫妻？假夫妻？” 陈向阳重重点头，“组织可以为我作证，也有我申请十八次的离婚申请，最后一次借你的光，终于得到批准了，重获自由。” 假夫妻关系，令他窒息。 李星星呆呆地看着他，“所以你没背叛我娘？” “没有！我当年娶你娘的时候对你姥爷、你舅舅们发过誓，倘若对你三心二意，活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陈向阳坚定地道。 “那你发誓够毒的。”李星星表示佩服。 她就不发毒誓，应验了咋办？ 能穿到后世，又能从后世穿回来，她对玄学表示敬畏。 只要做得到，陈向阳并不怕发誓，他脸上充满期盼地对女儿说道：“你现在知道我的牺牲我的委屈，是不是应该在你娘跟前替我说说好话？不用一百句，九十九句就行。你从生下来就没跟爹娘相处过，是不是很期待？” “期待？”李星星重复出声。 陈向阳点头，“你不希望一家四口齐齐整整地过日子吗？” 李星星没回答，忽然道：“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说！”有求于人的陈向阳表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组织为什么让你和陈燕红做假夫妻？我听过特殊时期做假夫妻的例子，工作结束后立即脱离夫妻关系恢复正常，你们为什么是例外？” 李星星真的很好奇，好奇心爆棚！ 虽然为了大义，可以牺牲小家，但组织并不是不通情理。 陈向阳就低声把勖家的所作所为告诉女儿，“我当时是万分不乐意的，各地区人民解放了，天下太平了，我的工作结束，明明可以把老婆孩子接到身边全家团圆，为什么要继续维持假夫妻关系？但组织多次找我谈话，着重说明勖家那批物资对当时的重要性，六架飞机不是运输机，而是来自老美的轰炸机，有了它们，在未来作战中就能减少许多战友的牺牲。” “所以，您就妥协了？”李星星直到此时才明白齐林在上车前说的话。 渣爹居然不渣，奇哉怪也。 第507章 问原因 面对女儿的质问，陈向阳沉默不语。 他确实妥协了。 一方是对妻子的忠贞和承诺，一方是奔赴到牵线的热血男儿。 一条条人命，他承担不起。 李星星没有责问他的意思，因为她心里很清楚，陈向阳的选择对于当时的情况来讲是最好的，毕竟先有国，才有家。 没有军人们的负重前行，哪来的盛世太平？ “我说，陈燕红怎么就盯上你，非你不嫁了呢？”李星星再次问道。 陈向阳迟疑了一下。 一看他的样子，李星星就知道其中必有猫腻儿，立刻催促道：“说嘛！您不说清楚，我怎么在娘跟前替你说话啊？” 陈向阳捏着空荡荡的衣袖：“看到了吗？” “看到了，您少一条手臂。”李星星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道：“难道您这条手臂是因为陈燕红而失去的？您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她就赖定您了？” 陈念恩听到了，差点被口水呛到。 转而佩服地看着夏明星。 若是他开车，一定被这句话惊得来个急刹车，大伙儿统一前倾。 夏明星沉稳异常，瞥了大舅哥一眼，翘着嘴角道：“这算什么？星星经常有语出惊人的时候，甚至想一出是一出，你慢慢就习惯了。我倒是对陈燕红赖定老丈人的原因比较感兴趣，咱爹许久没说话，是不是真被星星猜对了？” 陈向阳在后面听见，声音大得吓人：“别胡说八道乱给我扣屎盆子！” “那您就说呗！”李星星兴致勃勃。 以为在回家的路上很无聊，结果亲爹的八卦足以写一本。 嗯，不渣自然就亲爹了。 李星星改得很速度。 陈向阳无奈地道：“我在战场受的伤。很久以前的事，有十多年了，当时为了掩护成千上百个受伤待转移的弟兄，我带不少兄弟和敌人对垒，给后方转移的时间，不幸被炸没一条手臂，满身血肉模糊，而陈燕红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护士而已，后来被派过来照顾我。我郑重声明，我并不是为她一个人而失去一条手臂，绝对不是！” 李星星哦了一声，声音拉得跟丝一样长。 “原来真是有救命之恩呐！”她就说嘛，没头没脑的，陈燕红怎么偏偏认定他，“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男人别随便救女人！你们要是七老八十、贫穷落魄、长相丑陋，救几个都没关系，可你们一个个要么是位高权重，要么是一表人才，要么是英俊伟岸，再加上穿着打扮比普通人好一点，被救的女人不盯上你们追着以身相许才怪！” 陈向阳失笑：“你很有经验呀，难道是夏明星惹的祸？” 李星星不满地道：“你别什么都牵扯到我小夏哥身上，我小夏哥才没你们那么不小心！他心里只有我，才不会注意路边等待救援的女人！” 夏明星朗声笑道：“对极了！” 陈向阳忙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反正我是最无辜的，可怜得很，和你娘一分离就是十八年！星星，你可得帮我！” 再次说出他的恳求。 第508章 来自女儿的暴击 搞明白亲爹确实无辜，是该帮忙。 但怎么帮是个问题。 望向穿一身旧衣服的亲爹，缺一条胳膊，满脸沧桑，真是又可怜又弱小。 李星星摸摸下巴：“等我见到娘我就跟娘说。” “女儿果然是贴心小棉袄！”陈向阳大喜过望，即使陈念恩看不见，也冲他所在位置白一眼，“儿子则是讨债鬼，竟然不替可怜的老父亲说话。” 李星星不赞同：“我哥哥很好的，你不许说他！” 替娘打抱不平，不是应该的吗？ 要怪，就怪亲爹对不起娘。 陈向阳面不改色，改口改得十分迅速：“对，是好哥哥。” 就不是好儿子。 李星星觉得格外冷，没察觉到亲爹的言外之意，她提高声音问夏明星：“小夏哥，我觉得太冷太冷了，咱们什么时候到家呀？” 她记得家里有暖水袋。 来沪时，李秀红给装进行李中了。 夏明星亦以高声回答道：“再过五分钟，你要是冷极了就再加一件衣服。” “那我还是忍一忍吧！”李星星离开小马扎，原地蹦跶蹦跶再蹦跶，用力地搓搓冰凉小手，“这个冬天可怎么过哟！” 幸亏没住校，住校的同学们快冻死了吧？ 北方同学受不了南方的湿冷，南部同学受不了沪上的寒冷。 不用猜，几乎可以肯定。 不等她想完，车停到家门口了。 新式里弄的路面有五米宽，车辆进出十分方便。 李星星率先跳下车，开门进屋，跟徐奶奶打一声招呼，蹬蹬蹬地就往楼上跑，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人没到三楼，声音先送上去。 “娘！我回来啦！”声音欢快，好似春天里的一只百灵鸟。 众人焦心的表情顿时大大缓解。 想到女儿的不听话，李秀红立即板着脸，冲进门的小姑娘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呀？不是在花城、在香江玩得乐不思蜀吗？” 小姑娘蹭到她身边，嬉皮笑脸：“谁说的？我最想娘了！” 她给李秀红一个大大的拥抱，用深情到肉麻的语气和声音道：“我对娘是日思夜想，看到一件漂亮的衣服，我想娘穿上它一定很好看，看见一件首饰，我真想买回来给娘戴，但我一直很忙，梧桐市又没有机场，没法飞过去看您！刚进家门就见到您，我真是太开心了！一定是老天爷知道我想娘了，所以就把您送到我面前！” “妈呀，这张小嘴叭叭叭的，甜得齁心！”蓝玉摸摸自己的胳膊，恨不得隔着棉衣抚平肌肤上的鸡皮疙瘩。 “姑姑！”李星星也给她一个大拥抱。 但她没说肉麻话。 转过身，又抱抱夏大娘，冲夏父一笑，喊声爹，然后道：“娘，你们都来了，真好！” 根本不给大家反应过来训斥她的机会，摸摸肚子，叽叽喳喳地道：“有饭吃吗？我闻到弥漫在屋里的饭菜香味了。外面可冷可冷了，我觉得自己差点变成冰雕，就想吃娘亲手擀的面条，马上浑身热乎乎，冰雪消融后只剩娘的心意留在我身我心。” 夏大娘赶紧道：“这就下面，你等着！你爹托人用你们留下的什么侨汇券到郊外换了一只羊回来，今晚吃羊肉面！” “太棒了！”李星星想吃羊肉串，口水差点流下来。 陈向阳拎着一只行李箱上来，“星星，你别光顾着吃，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李星星反应过来，脱口就对李秀红道：“娘，我已经知道陈燕红赖着爹的原因啦！爹对她有救命之恩！” 第509章 一片真心为亲爹 话如当胸一箭，射穿陈向阳的心口窝。 血花迸溅。 真是又疼又凉。 “星星！”陈向阳又惊又急，在车上，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她信誓旦旦地说帮忙来着。 哪有这样帮忙说好话的？ 简直是落井下石、添油加醋、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李星星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振振有词：“我说的是实话！您想求得我娘的原谅，首先就得让她了解一切来龙去脉，不能有一丁点的隐瞒！否则，就算破镜重圆，也会留下无穷的隐患，不利于相处。我一片真心为亲爹，您感不感动？我都没说您被炸没一条胳膊时，你们组织派陈燕红照顾您的事。” 陈向阳咬咬牙：“感动！我特别感动！” 感动个屁！ 一线希望，没了！ 越说越让人来气，他都看见李秀红眼里燃烧的怒火了。 李秀红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拉着女儿的手，表扬道：“星星你做得很对，不愧是娘的乖女儿。走，到厨房看你婆婆下的面条熟了没，娘做了红烧羊排，待会儿给你挟一块最大的！从熟食店里买了一只烧鸡，鸡腿先撕下来给你垫垫肚子。” 李星星美滋滋：“想吃羊肉串！” 将核桃一般大的羊肉穿一串，烤得外焦里嫩，撒上辣椒粉、孜然粉…… 吸溜！ 李秀红莞尔一笑：“等我明天叫你哥哥弄个铁架子，再买点炭。” “我来想办法。”陈向阳忙插口。 李秀红不搭理他，拉着女儿进了厨房。 夏父拍拍他的肩膀，“亲家，别气馁，再接再厉啊！” 径自进厨房。 面条熟了得立即盛出来，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他等着端饭端菜。 蓝玉趴在沙发扶手上笑得眼泪直流。 扛行李上来的陈念恩和夏明星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的爹，背影好凄凉。 蓝玉揉着笑疼了的肚子，“星星刚跟秀红告状。” “咦，她说了什么？”陈念恩格外好奇。 “就是陈燕红赖着你爹的原因。” 听了蓝玉的回答，陈念恩大赞道：“好妹妹！不愧是我的妹妹，和我统一战线，待会儿吃饭，可以把两根鸡腿全放到她碗里。” 夏明星却道：“我猜娘已经把鸡腿扯下来给她了。” 陈念恩闻言一怔。 把行李箱送进李星星和夏明星的卧室，他伸头到厨房一看，李星星正徒手抓鸡腿，啃得满嘴油，两眼放光盯着盛出来的一盆红烧羊排。 回转客厅，他拍夏明星的肩膀：“你行，你果然了解她。” 从陈向阳身边路过，则道了一声：“您节哀！” 下楼去了。 真的好想仰天大笑三声。 花城人民群众送的十几麻袋干货，外加李星星和夏明星自己买的，弟俩来来去去十多趟才全部搬回楼上，看得徐奶奶一愣又一愣。 夏明星冲她一笑：“今晚来不及分了，明天给您送一些。” 徐奶奶很爽快：“行，我等着了，我喜欢吃海货。你们难得团聚，晚上别去招待所了，楼上不够住，来楼下住，一楼二楼都有客房，被褥齐全。” 夏明星没敢一口答应：“回头再说，如果有需要就来打扰您和徐同志。” 两家经常互送饭菜，没必要太客气。 客气伤人心。 第510章 大李子村的收成 人全了，饭菜全端出厨房，放到餐厅的一张大圆桌上面。 李星星随大流而出，“小夏哥，哥，快去洗手，接风洗尘宴，可丰盛啦！” 大盆菜，北方的豪气。 凑齐四个盛菜的搪瓷盆，也不容易。 等陈念恩洗手出来，她又问道：“要给楼下送点儿吗？” “不用，白天给他们送了一条羊腿。”陈念恩回答。 李星星点点头。 李秀红一边发筷子一边说道：“出门的饺子进门的面，今儿主食是羊肉面！看看其他的，一盆红烧羊排、一盆羊血豆腐、一盆红烧肉、一盆白菜烧羊肉，外加一只烧鸡、两只酱猪蹄和一盆羊骨头汤，面条不够吃，还有我昨天蒸的白面卷子！” 大家先吃羊肉面，甩开膀子吃得满头大汗，寒气一丝丝地和他们告别。 舒坦劲儿由内往外地扩散。 除了夏父，就属李星星的碗最小，却吃得最慢，吃完面，喝着汤，漾着两团红晕的脸上一片笑嘻嘻：“烧鸡缺条腿儿！不准找啊！” 因为那只鸡腿被她躲在厨房里给吃掉了。 地地道道的道口烧鸡，正宗土鸡所制，美味无限。 “余下的鸡腿也给你。” 陈念恩说完，正准备把鸡腿挟给妹妹，被她摇头拒绝了：“我要吃别的菜！” 夏明星给她挟一块大羊排。 “谢谢小夏哥！”李星星眉开眼笑。 抓着羊排啃两口，她问饭桌上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向阳：“爹，亲爹，到郊区就能换到羊啊？那可太好了，下次我和小夏哥去换。” 能换到羊，应该也能换到鸡鸭鹅吧？ 注意，是换，不是买卖，没有违反国家规定哟。 聪明的人果然比比皆是。 屡次被儿子坑、被女儿坑的陈向阳不想理她，谁知道她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再给自己破镜重圆之途增添阻碍。 李秀红在桌子下踢他一脚，“星星问你话呢！” 陈向阳马上冲李星星露出慈爱的笑容：“供销社统购统销，不允许社员私自买卖，猪羊都是有数的，除非是任务之外养殖的，但这样的数量极少。这只羊就在任务外，允许农户自行宰杀，当然卖到供销社就更好了。” 李星星不满地道：“您没说到点子上。” 哦，没发现了。 陈向阳只好说：“想吃的话跟我说一声，我找人给你换，你们小孩子就别出面了。” “冬天了，冷得很，东西耐储存，我想在娘回家前给他们换两只羊，杀好了带肉回去，一家一只，让家里人过个丰丰足足的年！”李星星特佩服自己的孝心。 陈向阳一愣：“更不用你操心了，我来办。” 李秀红呵呵两声。 对陈向阳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面向李星星就笑得令人如沐春风了，“星星，不用你操心，咱们村今年很好过。” “好过？一直下雨，怎么会好过呢？”李星星纳闷。 李秀红温柔一笑：“你提醒你大舅提前收割不是？正好今年旱了大半年，粮食虽减产一点，但成熟得早，就提前大半个月开始收，剩下几亩地没收完，大雨就下来了，不影响咱们村的收成。你捐的拖拉机更是派上大用场，还有那手摇式的铁刨子削红薯片，相比木制的铁刨子，效率一下子就出来了，速度提高十倍不止，并减少伤手的几率。” 第511章 大功臣 李星星不认识手摇式铁刨子，不知它和木制铁刨子的区别。 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从来没见过满地晾晒地瓜片的场景，用来削地瓜的铁刨子自然而然地随之淘汰，成为上一代人的记忆。 得知大李子村获得大丰收，她很高兴：“秋收没受大雨的影响，简直是太好了！” 一直很担心大舅不听自己的。 李秀红虽然住在城里，但对家乡的收成很关心，“周边的一些村庄刚开始笑话咱们村呢！十月初的大雨连下一个多月不停，大河小渠的水都冒出来了，没过膝盖，他们哭得不成样子，不得不冒着雨收红薯收地豆儿和玉米，来咱们村借拖拉机，但收上来的东西晒没法晒，晾没法晾，沤烂了很大一部分，今冬和来年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叹息一声，她用一双慈爱的眼睛看女儿。 “你是大功臣。”她道。 李星星眉开眼笑：“我是大功臣？” 李秀红点头：“最大的功臣！” “有奖励吗？”李星星问道。 李秀红一呆，随即笑道：“你大舅说，等你放假回家过年，咱们村就杀猪宰羊，把最好的肉留给你，剩下的再按工分分给社员。” 李星星哇了一声，“好期待！” “你姥姥姥爷养的鸡鸭也等你回家杀了炖给你吃。”李秀红又道。 李星星立即扭头冲夏明星笑得灿烂：“小夏哥，你就跟我吃香的喝辣的！” 夏明星挟一块红烧肉放在她碗里，“你别忘了，我离开岗位一个多月，你落下一个多月的课程，接下来……” 他没明说，但李星星懂得！ 意思就是即便自己放寒假，他有工作在身，很难回乡过年，除非请假。 李星星猛地想起来，这年头，它没春节、国庆七天假或者元旦、端午、中秋小长假，唯一的假期其实是劳动节！ “真不想上学！”她苦着脸。 一个多月的课程，啥时候才能赶上来？ 夏明星安慰道：“没几年就上完了。” “还要读研究生呢！哪里是几年的事儿？”不想当老师，就得继续深造，李星星深深地叹一口气，“我可真是太难了！” 大家希望她完成学业，没有一人吭声说让她辍学回家。 等半天没等到期待的反应，李星星嘟嘟嘴，大口地咬红烧肉以泄愤！ 只咬瘦肉，剩下来的肥肉丢到夏明星碗里。 夏大娘摇摇头：“星星，你太不懂得享受了，大好的肥肉咋便宜小三了？你太瘦了，得好好补补，吃肥肉。” 挟一大块颤巍巍的红烧肉递向李星星。 裹着酱汁儿的肉九成肥，就带一点点的瘦肉。 李星星赶紧挪开碗，“娘，我爱吃瘦肉，您给小夏哥，小夏哥最近可辛苦了，得好好地补一补，明天就得上班了吧？” 她问夏明星。 夏明星点点头，以碗去接他娘递来的大块红烧肉，结果对方筷子方向一转，放进自己丈夫碗里了，对夏明星道：“自己没长手吗？想吃？自己挟！” 夏父高兴地用碗接了，“孩他娘，你真好！” 第512章 联床夜话 更让夏明星受打击的是，爹娘岳母和姑姑晚上居然不走了！ 两间屋，怎么住？ 自然是男同志睡一间，女同志睡一床。 睡过大通铺的男人没那么讲究。 主卧里的维多利亚大床很大，陪嫁的被子又很宽很长，娘四个身材纤瘦，并头打横睡在床上，两人盖一床被子，睡得舒舒服服。 李星星自然和李秀红睡一个被窝。 关了灯，屋里一片寂静，只听到风雪敲打窗棂的声音。 李星星晚上吃多了，睡不着，一边给自己揉肚子，一边道：“娘，您和爹的事，您有什么打算？看爹的样子，好像很可怜。” “你一个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李秀红不想多说。 “就说说嘛，我好有心理准备。” 蓝玉靠着李星星，没睡，也问道：“是呀，秀红，你是什么打算的？是打算破镜重圆还是跟我们一起回梧桐市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李秀红斩钉截铁地道：“当然是回梧桐市！” 她得替女儿守着李宅，守着储藏间最下面那间密室里的宝贝。 鉴于随身超市是不可见人的秘密，李星星转移古玩字画时并没有知会母亲一声，也只把第一层密实的开启方式告诉她，没说第二层的。 夏大娘打了个哈欠：“真下定决心啦？不后悔？” 李秀红笑道：“一百年都不悔！我这辈子，有念恩和星星就心满意足了。装疯那些年，除了迷惑暗中盯着我的人，也有不想再嫁的意思。” 李星星打断道：“什么盯着你？谁盯着你？” 李秀红就把被盯上的事说了。 李星星咬牙切齿：“我一定一定要找人告状，严查那个什么陈燕红。勖家作恶多端，她从小享受到大，我不信她一点不知情！想装无辜逃避责罚？没门儿！” 至少，大烟膏的事儿，她心知肚明。 “大人的事，让大人解决，你别多此一举。”李秀红给她拉了拉被子，盖到脖子，“我们现在是说我的选择。在陈家，我就没过过好日子。照顾念恩，我是心甘情愿，可凭什么陈狗蛋不在家的时候我还得伺候他爹他娘，给他兄弟操持婚事？累得半死，落不着好，人人都道理所当然。还有啊，死老太婆扔了我闺女，我恨不得生吃她的肉，偏偏外人觉得老太婆没做错，说赔钱货留着没用。有这么一回糟糕的婚姻经历，我可不想再受第二回罪。” 独身一人，清净又轻松。 再看看同龄的姐妹们，哎哟喂，嫁人后辛苦二十多年，比老太太还显老，满面风霜。 李星星一听就知道亲娘是后世那种办完儿女事、终于从不堪婚姻中解脱的中年女性，不想再进入婚姻当免费保姆，于是她立刻送上名副其实的星星眼：“娘，您的想法好超前哦！我理解您的所有想法，我尊重您的选择！” 至于亲爹的拜托？ 边儿去。 她是女同志，站在女同志的立场上说话。 李秀红失笑：“你一个小不点儿，理解什么呀？” “我当然理解了。照顾老人、孩子和家庭的妇女就是免费保姆，工分照样挣，家务活没少干，男人们还不领情，觉得是应该的，做完工回家一躺擎等着吃饭。”李星星十五岁前就有保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老爷子一个月给开一万的工资呢！ 她又对李秀红道：“有的单身老头儿可奸诈了，托人给自己介绍三四十岁能干活儿的单身女同志，明着说想找个老伴儿，实际上就是给自己找免费保姆。” 说完了回味片刻，咋想咋不对劲。 李秀红大笑：“陈狗蛋不就是那个奸诈老头子？” 第513章 婚事推迟原因 意识到自己又坑了亲爹一把，李星星吐吐舌，连忙蒙头大睡。 她不是故意哒！ 真的不是故意哒！ 李秀红好笑地把她被子往下拉一拉，“别闷坏了。” 李星星紧闭双眼：“已睡着，勿扰。” 坐火车很累，学习更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翌日上午，闻到海鲜粥的味道，被尿意憋醒的李星星顶一头乱发，裹着貂皮袄起床，发现家里就李秀红在整理自己带回来的土特产，不禁问道：“娘，怎么就您一个人？” 其他人呢？ 左看右看，没看到一个人，就听到窗外下雪的声音了。 李秀红回答道：“上班的去上班，你公婆和你姑姑则出门逛街。” 来沪上一趟，回家前怎能不去买点儿东西？ 之前担忧夏明星和李星星，谁都没提逛街的事儿，今天准备可着劲儿地买，征用了夏明星和李星星的情侣自行车。 “您怎么不去？”李星星问。 李秀红手上动作不停，从麻袋里掏出一捆干海带和地上的干海带放一起，抬头一笑，笑容温婉柔美：“咱家什么都不缺，我用不着买东西，浪费钱。你姑姑有钱没地儿花，你公婆是想给你二哥二嫂买点东西，来年开春把婚事给办了。” 李星星眨眨眼：“二嫂二嫂没结婚吗？我分明记得他们说秋末初冬结婚，托我买一件红呢子大衣。我在华侨商店买的，和公婆的药材一块托蓝玉姑姑带回去了。” 还买东西作为给他们的结婚礼物。 褚翠翠投之以翡翠手镯，她报之以澳洲羊毛毯。 相当的大方！ 李秀红如实回答道：“你们刚回家，你公婆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你二嫂的娘在雨天滑倒，不小心摔折了腿，很是严重，你二嫂得在家照顾几个月到她痊愈下床才行，两家就商量着把婚事推迟到来年三月。” 李星星哦了一声：“要不要让公婆替我和小夏哥捎点营养品回去探望她？” “你公婆做事周全得很，探望时替你们买了一份东西，说是你们交代他们买的。”李秀红满意得很，说明夏父和夏大娘都是好人。 李星星点点头，“回来让公婆多带点干货回去，婚宴上能添好几个菜！” 李秀红看看自己从麻袋里掏出来的墨鱼仔，再看看没打开的十来个麻袋，“你们在花城干了什么好事，人家送你那么多干货。” 李星星挠挠头：“就是捐了一千吨粮食。” 李秀红倒抽一口气！ 二百万斤！ 难怪了。 几万个人受益，哪怕只几千人送一斤干货，也不止十几麻袋。 如今，算少的了。 也说明，花城的人民群众日子不好过。 “你哪来的粮食？”李秀红虽然不管女儿到底有多少积蓄，也不管她怎么花钱，但对粮食的来源很担心，生怕违反国家规定，惹一身麻烦。 “进口的！等我出来再说！”憋不住啦！ 李星星冲向卫生间。 马桶十分好用，难怪穷人对富人的生活感到羡慕。 她要是贫穷的崽儿，她也嫉妒。 接着洗洗手，兑温水刷牙洗脸，梳顺头发扎个马尾，李星星才踏出卫生间，转到厨房盛一碗海鲜粥，坐到李秀红面前开吃，如实交代。 第514章 母女私语 凭本事赚的美元，粮食来源没问题，李秀红就放心了。 救人，是好事儿。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时常往返于梧桐市和大李子村之间，李秀红太清楚穷人的日子了。 能吃饱饭的，仅占十之一二。 把一麻袋的干货分门别类收拾好，李秀红到厨房洗洗手，端出两个葱油饼，“够吃吗？不够我再给你煎两个鸡蛋。” “一个就够了。”李星星拿起葱油饼。 喝粥、吃饼，暖呼呼。 吃完一抹嘴，刷了碗筷回来就漱口，抬头看挂钟，一惊：“十点了！” “就数你起得最晚。”李秀红坐回原处，又打开一个麻袋，率先倒出一堆鲍参翅肚之类的名贵干货，绝非普通老百姓给的，虽说只占五分之一，但足以让她惊讶出声：“星星！” 李星星探头一看：“可能是齐林同志准备的，就是爹以前的手下。” 她蹭到李秀红旁边蹲下，双手托下巴：“娘，现在家里没旁人，您跟我说，破镜重圆是不是真的没有可能了？” 答应亲爹的事情就得做到。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贴心小棉袄，来一件，嘿嘿嘿！ 李秀红按种类把干货分开，“昨晚不是说了吗？我回梧桐市。” 李星星可不是好糊弄的，鼓着腮帮子：“别以为我年纪小您就顾左右而言他！您回梧桐市是您回梧桐市的事儿，不是破镜重圆的答案。” 分居两地的夫妻，多着嘞！ “你说你，哪儿来的好奇心啊？”李秀红一脸无奈。 李星星却是兴致勃勃：“您就告诉我嘛！” 她举起手贴着眉梢，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郑重地道：“我绝对绝对尊重您的任何想法和所有选择，我希望您下半生过得自由自在，幸福安康，万事按着自己的心意走，不要因为顾及外人的眼光和劝诫而委屈自己。” 单身快乐也是一种快乐！ 反正，她娘有儿有女，自己又年轻，日子可以过得很滋润。 等到她娘年纪大了，自己给她请保姆。 李秀红立刻道：“我不会和你爹再结婚的，你让他死了这条心！他那狗爹狗娘现如今活得好好的，让我给他们做儿媳妇头顶两尊大佛任其摆布，做梦呢？” 到那时，她和陈老头和陈老娘打架闹腾，外人指定说她不孝顺老人，她何必找罪受？ 再说，十八年的装疯卖傻，十多年的骨肉分离，夜间哭出来的泪一点一滴早已累积成河，他陈狗蛋能让自己当作没流过吗？ 想离婚就离婚，想复婚就复婚，哪能事事都由着他的意？ 美不死他！ 李星星表示明白：“行嘞！我知道该怎么跟爹回话了。” “你打算怎么说？”李秀红不由得产生了好奇。 李星星眯着眼睛笑：“爹剩一条胳膊，干啥都挺不容易的，就说您铁了心地不愿意和他破镜重圆，让他自个儿找老伴儿！” 李秀红喷了！ 她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她怎么不知道。 陈向阳上楼正好听到这句话，脸色发青：“李星星！你又跟你娘说我的什么坏话了？竟然惹得你娘如此生气！” 第515章 探访 陈向阳横眉怒目，瞧着挺吓人。 李星星一屁股坐倒在地，仰着脸，大眼满是无辜：“我说啥了？” “我问你。”陈向阳道。 李星星摇头：“我没说啥呀！我替您问我娘对破镜重圆的看法。” 这次是真哒，没撒谎！ 陈向阳信吗？ 信她不如信鬼。 陈向阳已被坑得吐血，忙对李秀红道：“阿秀，你别听星星胡说八道，她说的关于我的每一句话都不能信。我对天发誓，我……” 李秀红打断他：“发誓又怎样？离婚书是你寄给我的。” 陈向阳立刻化身为霜打的茄子，蔫了。 那离婚书虽不是他写的，但签名处按着他的手指印。 跟在陈向阳身后上楼的一位男同志以拳头抵着嘴角咳嗽两声，朗声笑道：“行了，小陈同志，你们的家务事你们自己解决，地上凉，别冻着我们小李同志。” 李星星这才看到他，飞快蹦起身，“陈同志！” 那位负责和她接洽的陈同志。 亲爹比他小一二十岁的样子，自然就是小陈同志了。 陈同志含笑望着李星星，简单地说明来意：“我来沪上开会，顺道拜访小陈同志，你愿不愿意陪我说会话？” “乐意之至！”李星星道。 聪明如她，自然清楚陈同志的目的在于自己。 三楼的格局就是两室一厅，没有书房，客厅里又堆满了干货，陈向阳便请陈同志到次卧坐下，倒了茶，“你们聊，我跟孩子的娘有很多话说。” 陈同志摆摆手，他出去后带上门。 李星星站在陈同志面前，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她在家里打扮得比较随性，棉拖鞋、花棉裤和一件碎花面子的貂皮袄。 傻大姐儿，不过如是。 陈同志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咱们不是外人了，你坐着说话，我有点事问你。” 李星星乖乖坐下，“您说。” 陈同志站起身，很郑重地鞠了一躬，说道：“首先，我得向你表示歉意，是组织的工作没做到位，竟叫有心人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让你被勖家等一干通敌叛国之人盯上，以至于海上遇险，流落香江十几天，差点出事。” 李星星弹跳起身，急忙避开，手摆得飞快：“您言重了，我不是没事吗？有惊无险。” 赶紧地扶着陈同志坐回椅子上，“您不是有话问我吗？您说吧。” 说到这件事，陈同志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严肃，从随身携带的旧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铅笔，在纸上写道：“李老临终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李星星一怔，提笔问道：“您指的是哪方面？”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满头雾水。 “就是预言一类。”陈同志写道。 李星星更呆了：“预言？预言？您说的是什么预言？能明示吗？” 陈同志写道：“在其中一个箱子里，夹带李公留下的一封信，写给上面的，我没看，不知具体内容，但上面让我问你知道这件事吗？李公说他曾遇到高人，得以预知后事，他希望国家繁荣昌盛，少走弯路，故作提醒，什么三年、十年之类的。” 第516章 以预言之名 三年？ 十年？ 该不会是三年困难，十年动荡吧？ 李星星心中惊讶到极致，脸上却没露出一丝一毫，只有茫然，写道：“三年？十年？那是什么意思？爷爷从来没跟我说过。” 陈同志看着她：“真没说过？” 依然是以笔来问。 李星星摇头，“从未留下三年十年的只言片语。” “那你为什么劝你舅舅提前秋收？”陈同志如此问道。 当头一棒！ 李星星十分镇定，写道：“我爷爷常说久旱必涝！他活到快一百岁，见多识广，他说的一定是经验，这两年饥荒蔓延，我就想着，与其真遇到大洪大涝，不如提早收割，能收回几分就收回几分，总好过被洪水淹没或冲走。” 笔下顿了顿，好奇地写道：“爷爷在信里说了什么呀？我也想知道，知道后事就可以让自己少走弯路！” 表现得无可挑剔。 陈同志以笔回答道：“你爷爷预示了秋冬的洪涝灾害。可惜我们前些日子才发现这封信并递交上面，没能做任何预防措施。不过，也因此而让上面相信你爷爷的预言，他说这场困难持续三年方能结束，你听过吗？” “没听爷爷说过，但是和我预料得差不多。”李星星想咬笔头，低头看不是自己的钢笔才遏制自己的习惯，继续写道：“大旱大涝不持续三五年是很难恢复的。” “你知道十年是什么意思吗？”陈同志又问一遍。 李星星摇头，“不知道。” 知道也不能说！ 打死都不能说自己是到六十年后游玩一圈又回来的，十分了解未来的历史。 要命的事，会被当成异类烧死。 陈同志嗯了一声，思考片刻，下笔道：“你爷爷在信中留下一个建议，让我们一定要重视人才，尊重知识分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李星星张了张嘴，差点脱口而出，最后写道：“有啥不明白的？就是咱们国家人才匮乏呗！我本来报考我哥哥上的哪所大学，结果调剂到师范大学，不就是希望我毕业后可以教出更多的人才吗？有足够的人才储备，才能让我们的国家更加进步！爷爷留下那些资料，你们总不能找文盲去看吧？别说文盲，就是普通大学生都未必能看明白！所以，爷爷让上面尊重人才，我一点都不奇怪，他自己就是个喜欢读书的人，活到老，学到老。” 若真能避免知识分子遭遇的一场劫难，那可真是功德无量！ 他们活着，可以让国家比上辈子发展得更快更好，说不定自己可以提早当富婆。 陈同志从头到尾地看完，沉默片刻，提笔又写：“你认可你爷爷的建议？” “您问得好好笑哦！这不是我认可不认可的问题啊。”李星星回答的笔迹尽显俏皮，“国家包揽大学生的住宿费、伙食费、课本费等等，不都是意识到人才的匮乏了吗？已经在重视人才了，爷爷的建议简直是多此一举！” 她当然明白老爷子是指数年后的那十年，但她绝对不能露出一丝一毫，故意曲解陈同志的意思，以表示自己不知老爷子对上面关于教育的建议。 第517章 遗言层出不穷 李星星表现得实在无可挑剔。 陈同志找不出她得到李峥嵘预言的证据，好在他的目的并不在此，再次翻一张纸，落笔道：“李公的那封信已列为绝密，你知道他在信中还说了什么吗？” “什么？”李星星不知便问。 陈同志轻笑一声，写道：“他预料到你会找到他的后人！” 李星星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这行字，声音略有些颤抖：“你说爷爷预料到我可以找到伯伯和姑姑？” 太让人震惊了！ 爷爷竟然早有预料？ 怎么可能！ 他又不是神仙。 李星星的震惊似乎取悦了陈同志，他点头笑道：“真的，他给你留了一封信，夹带在信封里送到上面，事关机密，你不介意我们拆看过吧？” “不介意，快让我看看爷爷！”李星星相信老爷子在信里不会透露爷孙俩的秘密。 陈同志从包里取出一封轻飘飘的信封，本来就没封固，此时亦然。 李星星迫不及待地倒出信纸，只有两张，写的是蝇头小楷繁体字，确实是爷爷的笔迹，比平日里的书法更俊秀挺拔。 提到的还是那位神秘大师，曾跟李峥嵘说，他收养李星星最大的回报不仅仅是落叶归根，而是李星星命格特殊，可以帮他找到一双子女，对儿女的这份期盼促使他用心教养李星星，因为一开始捡到李星星时他自觉年过八十，时日无多，并没有收养李星星的打算。 是那位大师的预言，令他改变了主意。 他说他很感激李星星的出现，让他迸发出求生的欲望，陪伴他的晚年直至终老，更感谢李星星找到一双子女的大恩大德。 他之一生，唯对妻儿感到十分愧疚，得知儿女尚在人世，真是说不出的欢喜。 他说，大师曾说儿女中年有劫，若遇李星星方能化险为夷，已请上面予以看顾，保全他们的性命，别无所求。 李星星看得眼圈儿都红了。 她得感谢赵海云和蓝玉才是，如果不是他们，说不定爷爷带自己穿越到六十年后，直接把自己送到孤儿院了。 陈同志叹息一声，写到笔记本上递给李星星：“你爷爷的预言，都是那位大师所言。” 李星星不信，一定是爷爷瞎说的。 那位大师教爷爷结阵做随身空间，她信。 那位大师说自己有特殊体质，她信。 那位大师说自己能找到爷爷的一双儿女，她也信，毕竟她和爷爷真不知道赵海云和蓝玉是死是活，姓甚名谁，爷爷甚至没在她跟前提过，找到蓝玉本就是意外。 唯独爷爷的预言，和大师没关系。 分明是爷爷根据历史发展写在信中提醒上面的！ 善意为之，十分佩服。 也是希望国家发展得越来越好。 那份精神，李星星自愧不如，写字问陈同志：“爷爷有没有说别的？” “有！”陈同志写道，“你爷爷告诉我们一个地点，那里埋有东瀛人扫荡后遭遇战败而没来得及带走的金银财物，光黄金就有上百万两！” 卧槽！ 李星星差点惊讶出声。 第518章 爷爷才是男主角 一次又一次，老爷子总是刷新李星星对他的印象。 他知道的太多了！ 佩服，佩服。 看到李星星眼珠子快凸出来的模样儿，陈同志反倒笑了，继续写道：“还有更震惊的事儿告诉你，是能告诉你的一部分。你爷爷留有三处金矿矿脉、六处煤矿矿脉、两处矿脉、三处铜矿矿脉、油田和其余能源矿位置等，国家已派地质学家和武装人员秘密前去勘探。” 没把自己藏有一方黄金的宝藏位置告知国家，可见老爷子最疼自己的孩子。 李星星咽了咽口水：“所以？” “只要你们不做通敌叛国之事，国家保你们平安顺遂，衣食住行各方面奢侈一点也没有关系。”陈同志说出上面的承诺，并烧掉两人刚才用的笔记本。 整本都烧了，怕隔纸留下笔印，被人发现秘密。 李星星摆摆手，说道：“我们现在过得很好。” 再奢侈一点？惹人眼红就糟了。 陈同志笑了笑，“李公在沪上原有几处宅子并未捐出……” 李星星继续摆手：“全国各地住房困难，沪上更是首屈一指，我们现在不宜拥有，伯伯把全副家产都捐了呢！他两袖清风挺好的。” 她比较关心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道：“勖家落网，会有人继续盯着我吗？” 她顿了顿，接着道：“我娘至今不知道我为何被盯上，只以为是我爹惹来的麻烦，至今不肯给我爹一个好脸色，他可委屈啦！” 当然，没当好贴心小棉袄的话就不说了。 有点难当重任。 想起刚上楼时听到娘俩的对话，陈同志忍俊不禁。 他说道：“你爸确实委屈，我们把你被盯上的原因全部推到他头上，说是勖家想替女儿陈燕红出气而意图谋害于你，怨不得你妈生气。不过你大可放心，因为我们一直盯着勖家的里里外外，所以勖家人在落网前，没来得及把你的信息传到那边。” 意思就是已替她抹平勖家查到她和最近一些科技成果有关的相关情报。 李星星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我可真是吓死了。我就是普普通通一女子，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他们实在是太高看我了。” 陈同志摸摸她的头，脸上满满的慈爱，“真是对不起。” 李星星自然承受不起：“您道过歉了！” 她迅速转移话题道：“那位陈燕红，是什么下场？她参与了吗？虽未见过她，但我对她可是久闻其名，怕她给我爹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同志正色道：“没查出她参与的痕迹，但已被停职，且终身监禁。” 勖家因李星星而被一网打尽，国家不会放纵任何危险出去危害到李星星的安全，哪怕陈燕红本身没查出毛病，但谁叫她是勖家唯一的幸存者呢？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李星星放心了。 接下来就是天下太平了吗？ 才怪！ 陈同志从他们家离开后没两天，赵海云来看妹妹和侄女，李星星把他们叫到自己卧室，悄悄将老爷子的信拿给他们看。 把兄妹俩感动得眼泪汪汪：“原来老爷子知道我们活在人世！” 李星星点点头，刚想开口，忽然听李秀红在外间一声暴喝：“让他们滚出去！” 第0519章 嘴欠 李星星立刻冲出去。 她娘生平最恨，莫过于对自己有杀身之仇的陈老头和陈老娘。 难道是他们来了？ 结果到客厅却没见到陌生的老头子老婆子，只有裹着皮草披肩上来报信的徐奶奶，李星星赶紧走到跟前，伸手搀她一把，“娘，发生什么事了？” 李秀红没回答她的话，对徐奶奶重复了一遍：“让他们滚出去！” “谁？”李星星挑起眉。 徐奶奶道：“一对老人，约莫六十来岁的模样，说是陈同志的父母，身边还跟着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位女青年，拎着大包小包。我想起你父母的那点事，就没让他们上来，而是先跟你们说一声。” 李秀红脸色阴郁，冷笑不已：“竟然有脸出现？怎么没死在路上。” 想到曾经的失女之痛，她就恨不得生吃陈老头和陈老太，也佩服自己在失去女儿后居然和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好几年，直到陈向阳的一封离婚书寄来。 越想越恨，李秀红转身抓着扫帚下楼。 “娘，等等我！”陈向阳、陈念恩和夏明星都不在家，夏父和夏大娘也去买东西了，李星星当然要给自己母亲撑腰。 她眼珠子一转，抓一把铁钎子跟在后面。 铁钎子是前天吃烧烤用的。 很尖的哦！ 见状，赵海云和蓝玉不约而同地道：“带上我们！” 赵海云是唯一的男人，出面最合适。 徐奶奶和赵海云年纪相仿，腿脚却不及他的利落，等她扶着楼梯走到一楼，大厅中已呈水火不同的对峙之势。 满头白发却衣着朴素的陈老头和陈老太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满脸不屑，更没有对前儿媳和孙女的愧疚，相比女青年的文静安然，那对挤坐在双人沙发上的中年男女却偷偷地瞅了李星星一眼又一眼，除了诧异，眼睛盯在李星星的衣服上快拔不下来了。 绸子面的红棉袄、绿棉裤，特别好看！ 李星星穿的其实是貂皮袄裤，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罩着面子和里子，看着像棉袄，其实比棉袄暖和到爆炸，仿佛沉浸在热腾腾的温泉里。 她握紧手里的铁钎子，护在李秀红前面，凶巴巴地冲陈老头和陈老太道：“没听到我娘的话吗？麻溜儿地迈着老胳膊老腿，从我家里滚到大门外！别以为我爹我哥我丈夫上班不在家，你们就能趁虚而入鸠占鹊巢！” 房子是夏明星出面承租的，所以…… 亲爹是寄人篱下。 李星星赶人赶得理直气壮。 陈老太不屑地道：“一个赔钱货住在我儿子家还有理了？你们哪来的脸？除了向阳，你们谁有级别住独立洋房？” 别看她心狠手辣、尖酸刻薄，长相却是一团和气。 面部很饱满，没有很深的皱纹，倒有一点双下巴，有点像演观音菩萨的那位，慈眉善目的样子，用实力诠释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她洋洋得意：“我儿子，行政8级，可享受特殊待遇！你们……” 她手指李秀红，道：“你一个乡下女人，早就被我儿子抛弃了，我告诉你，你休想缠着我儿子，不然我告你一个作风不正！” 第0520章 女青年 李星星右手抓着铁钎子，往左手掌心拍了拍。 啪啪啪，声音清晰、响亮。 “死老太婆，你的嘴巴这么臭这么脏，堪比茅坑，长满蛆虫，你儿子知道吗？”她比陈老太的态度更加趾高气扬，小下巴抬得高高的。 陈老太大怒：“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 虽然生活上没那么养尊处优，因为陈向阳从不给他们生活费，只安排人采买应有的生活用品，但在江宁城级别能与陈向阳相提并论的少之又少，谁见了她都得跟她问一声好，早养出颐指气使的性格，哪里容得下一个赔钱货跟自己犟嘴？ 即使从未谋面，陈老太也不吝啬展现出自己做祖母的威风。 李星星嗤笑出声：“问我？你得老年痴呆了？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在我家里，你用这副口气跟我说话，谁给你的勇气？” 梁静茹吗？ 嘿！ 人家还没出生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我儿子的家，我儿子才有这样的待遇！”陈老太叫嚣。 徐奶奶厌恶地看了陈老太一眼，难怪李秀红不愿意破镜重圆，就这样的婆婆，谁跟她相处一天立刻短寿十年！ 不不，是短寿五十年。 陈向阳只顾向李秀红求原谅，一定没想到根子不在他服从命令上，而是自己的爹娘。 不然怎么说人老成精呢？ 徐奶奶顷刻间就看破事实真相，也对自己的眼光感到怀疑，刚见到陈老太时怎么就以为他们好相处，是慈眉善目的老头老太太呢？ 扔掉李星星的行为，她以为是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所致。 这种状况，全国各地都在发生，包括现在。 如今听到陈老太的话，再看菩萨似的面容就觉得面目可憎，徐奶奶从小没吃过苦，也是个任性老人，毫不客气地对她说道：“这是我们家，和你的儿子没有任何关系，请出去，我不欢迎你们，别脏了我家的地！” 陈老太皱眉：“不是国家分配给向阳的住房？怎么可能！” 她上上下下打量徐奶奶，眼里没一点尊重，看到徐奶奶狐狸披肩下面无意间露出来的一对翡翠镯子，绿油油的鲜艳欲滴，不屑地道：“资本家？一看就是资本家！在我们工农无产阶级领导而建立的国家，你们不夹着尾巴做人，出来嚷嚷什么？原来是你们家的房子又怎么样？经租房的政策你敢不遵从？” 也是相当精明的老太太，对国家现有的政策一清二楚。 徐奶奶气得浑身颤抖。 李星星侧头问李秀红：“死老太婆的嘴巴那么欠，没人一棍子打死她？” “仗着自己生个好儿子呗！”以前在大李子村就是这个样子。 怎么说呢？ 陈狗蛋长得好，嘴又甜，行事周全，满村人都喜欢他，即便和陈老太因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争执，也看在陈狗蛋的面子上不计较。 经过日积月累，陈老太可不就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吗？ 一直不作声的女青年忽然细声细气地开口：“原本不该我插嘴的，我毕竟是个外人，但尊老爱幼是最起码的礼貌，陈大娘是你的祖母，你怎么可以一口一个死老太婆地叫她？就是陈同志知道了，也会说你做得不对。” 第0521章 这么快就被盯上了 如果不插口，真被忽略了。 现在她一出声，所有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 李星星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 看年纪，二十来岁的样子，看样貌，虽然不及李秀红皮肤白皙，秀丽出众，但她胜在年轻，也算得上清秀，细眉细眼，很有点文艺范儿。 打扮就没文艺范儿了。 和人民群众差不多的穿着，臃肿的老棉袄、老棉裤，罩着黑蓝格子的呢料大衣，围着一条混纺毛线织就的大红围巾。 她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李秀红和李星星，尽显自己的温柔孝顺和贤惠。 李星星突然福至心灵：“该不会是知道我爹申请离婚了，所以来和他相亲的？” 越说越觉得像。 亲爹的兄弟结婚晚于自己的年纪，便是生儿育女，也不可能超过十八岁。 原名陈铁蛋现名陈向光的陈二叔脱口道：“你咋知道？” “真叫我猜中了？”李星星小嘴里发出啧啧声，和铁钎子拍打掌心的节拍相符合，“动作够快的呀！前脚才离婚，后脚就找来，是蓄谋已久？” 真不能小看亲爹的魅力。 虽然他残了，虽然岁数已到中年，但级别高、待遇高，有的是小姑娘前仆后继。 五六十岁还能娶二八少女呢，何况他才四十几。 李秀红四十，他比李秀红大四岁。 李秀红冷笑道：“真是他们家能做出来的事！走了一个陈燕红，再来一个年轻的，给陈家再生一堆孙子，多好！” 陈铁蛋偷偷翘起大拇指，冲着李秀红。 李星星看见了，不禁一乐。 别看这位二叔一副尖嘴猴腮不是好人的样儿，但进门后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令人讨厌的话，甚至压住老婆不让她开口，颇有眼力见儿。 看到李星星脸上的笑容，陈铁蛋顿时来了精神，凑到李星星身边：“你就是我侄女？” 李星星斜眼看他，“干嘛？” “我是你二叔，陈向光。”他自我介绍。 李秀红直接把李星星拉到自己身后，“陈铁蛋，不准靠近我女儿！” 陈铁蛋嬉皮笑脸：“大嫂，我就问问，又没坏心眼子。” “你们家找上门来难道是有好心眼子？”李秀红拿着扫帚指向陈老头和陈老太，横眉怒目：“滚！都给我滚！再不滚我就动手了！” 迟迟没动手，不过顾忌租住徐家的房子。 在人家面前吵架，已足够不礼貌。 陈老太梗着脖子：“我就不走！我来我儿子家是天经地义，该走的人是你！没脸没皮地纠缠我儿子，一个月要走那么些钱，咋不撑死你呢？我告诉你李秀红，从今往后，你别想拿走我儿子一分钱，如果影响我儿子娶媳妇生孙子，我和你没完！” 李秀红呸了一声：“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都说房子不是陈狗蛋的了，你们凭什么赖着？死老太婆，你当人人稀罕陈狗蛋？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我不管陈狗蛋娶不娶妻生不生子，但该我和我儿子女儿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李星星不耐烦地道：“娘，跟他们啰嗦什么？看我的！” 铁钎子扫向陈老太的脸。 尖尖的，眼瞅着就要戳到她的脸、她的眼睛。 第0522章 什么东西 李星星一开始就没打算戳伤陈老太，毕竟伤着她，自己得负法律责任。 吓唬她而已。 但陈老太不知道啊！ 想到自己曾在大雪天把李星星扔到梧桐山任其自生自灭，她就以为李星星来真的，担心自己往后仰根本无法躲开，第一时间从沙发上跳起来，闪避李星星的攻击。 速度之快、动作之利索，堪比年轻人。 说明什么？ 说明她相当的怕死！ 冷不防的，李星星戳个空，尖尖的铁钎子扎到沙发背上。 “老太婆，有种你别躲呀！”她转过身，气势汹汹。 陈老太没种，她离李星星远远的，又惊又怒：“你敢戳瞎我的眼睛？” 就差一点点呀！ 快碰到她的眼皮子了，她能感觉到。 铁钎子带着杀气。 李星星冷哼：“有什么不敢的？你可是把我扔到深山里差点把我害死了！别说现在我戳瞎你的一双眼睛，就是把你扎成筛子，你都没理由喊冤！” 故作凶狠。 可她生来娇俏，眼睛又大又清澈，并未带来太大的杀伤力。 即使如此，陈老太仍不敢以命冒险，连尖嘴猴腮和陈铁蛋如出一辙的陈老头都麻溜儿地起身躲到旁边，不敢直面对上李星星。 而陈铁蛋，拉着老婆的手直接躲在老父亲身后瑟瑟发抖。 一群怂蛋儿。 “你别乱来！”陈老太早没了之前的嚣张。 “你们滚出去，不要让我再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口。”李星星以一把铁钎子指着门口，根本不在意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前几天雪未化尽，雨又来了。 冬天的雨，格外寒冷。 自入冬以后，整个沪上不是下雨就是下雪，三五天见不着一个晴天。 空气中满是潮气，缠绵入骨。 陈老太满心不愿意，她千里迢迢地赶到沪上找儿子，一是为了随儿子一起住独立洋房，把全家的粮油关系调到沪上，二是给他带来一个年轻的媳妇，好为陈家传宗接代。 老陈家只有陈念恩一根独苗儿，又不和她亲近，有此机会，自然要另做打算。 以前是没机会，陈燕红娘家势大又有钱，陈老太虽然对陈燕红结婚十多年没生孩子而感到不满，但却很喜欢陈燕红的孝敬，故此不敢作声。 现在不一样了，陈向阳是单身。 娶一个年轻的女同志，生一堆子子孙孙，兴旺传家。 今天跟她前来的女青年文秀兰就十分合心意，在陈老头和陈铁蛋夫妻都躲避的时候，她勇敢向前，挡在陈老太身前，对上李星星，责备道：“你真是太不懂事了，怎么可以对陈大娘如此无礼？她可是你的亲奶奶？” 李秀红脸色一冷：“还没嫁给陈狗蛋呢，你算什么东西？” “就是，你算什么东西？”李星星冲她扮鬼脸，“就算你嫁给我爹，也没资格在我跟前指手画脚以讨好恶婆婆！倒是在此之前，我可以把亲爹扫地出门！” 赵海云和蓝玉一直冷眼旁观，不置一词。 见此情形，蓝玉终于不耐烦地道：“给陈同志打电话，让他来处理！” 第0523章 丢出去 听了蓝玉的话，李星星却丢开铁钎子撸袖子：“不需要！” 爆发出洪荒之力，率先抓起体型比她丰腴的陈老太丢到大门外，让她饱受风雨摧残。 早该动手了。 用武力镇压一切，比废话有效。 看见李星星睁着一双大眼睛扫过来，陈铁蛋刷的一声举起双手过头顶：“我投降！大侄女，不用你动手，我和我老婆这就走，自己走！” 夫妻俩一人背一个行军式包裹，披上雨衣，跟背一座山似的，溜了出去。 大门外是陈老太，堂屋内是陈老头儿和文秀兰，隔着一个院。 陈老头儿也相当有眼色，双脚往门外挪，一边挪一边对李秀红道：“秀红啊，我们没恶意，不过你和老大到底是离婚的，住在一起不合适。生活作风不正，影响老大的前程，他毕竟是两个孩子的爹，他好，两个孩子才好，对不对？” 李秀红忽然一笑：“你说得没错，一会就叫星星把他撵出去，爱上哪儿就去哪儿，反正别留在我儿子女儿的家里碍我的眼！” 陈老头儿不由得愣住：“房子……真不是国家分给老大的啊？” “你说呢？”李秀红反问。 陈老头儿摇头：“以老大的级别和职务，再不济也该分个带花园的独立住宅啊！” 凡是机关单位的同志，工资待遇全和级别挂钩，包括住房，陈向阳虽不属于特甲级，但也是甲级，能分到极好的住宅。 李秀红不再和他废话：“请！” 陈老头儿见识过李秀红发疯的威力，不敢再逗留，就是对满地的行李犯了难。 决定投奔儿子那一刻，就把能带的都带来了，不能带的走邮寄，目前仍在路上，锅碗瓢盆应有尽有，住新家不用再买。 李秀红才不给他们留面子，一件一件地丢到外面任雨淋。 陈老太气得跳脚，“李秀红！” 大部分都是被褥衣物，湿透了晚上怎么盖？白天怎么穿？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里。 果然讨人厌得很。 一定不能让她和陈向阳破镜重圆。 如果他们和好了，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陈老太对自己和李秀红之间的仇恨门清。 最重要的是，李秀红已经四十出头了，很难再给老陈家开枝散叶。 陈向阳打拼出那么高的级别和待遇，光靠陈念恩一人是不行的，独木难支、孤掌难鸣，必须有兄弟姐妹共同继承才能把老陈家发扬光大。 文秀兰跺跺脚，展现自己和陈老太站在统一立场的态度，对李秀红道：“你真是太无礼了！” 如此蛮不讲理，难怪陈向阳要和她离婚。 不过，也好，自己有机会入主陈家做女主人，享受8级干部带来的各种特殊供应，不必再和姐姐妹妹挤一间不到八平方米的小房间。 当家人得知她的相亲对象是8级干部，立刻给她购置新衣作为鼓励。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 陈老太喜欢她，是她最大的自信，故而处处讨好陈老太，刚一出门就先脱下呢子褂，举到陈老太头顶给她挡风遮雨。 瞄一瞄文秀兰随身的雨具，陈铁蛋撇撇嘴。 心机深沉，不好相处。 他和老婆挨在一起，跺跺脚，呵呵手，依旧二皮脸：“爹，娘，房子不是大哥的，咱们今晚住哪儿啊？这雨下得越来越紧了。” 第0524章 冰火两重天 小雨淅淅沥沥，寒冷刺骨。 陈老太上了年纪，更受不住这股湿寒，翻出半旧的雨衣披在身上，没好气地冲小儿子发火：“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你说呢？” 陈铁蛋无辜道：“就是不知道才问您的呀！” 陈老太咬咬牙：“等你大哥！我就不信他下班了不回来。” 陈铁蛋傻眼：“冒着雨等他？冒着雨？” 他指指天上往下飘的雨丝。 陈老太白他一眼：“不这样，咋能体现出咱们的可怜，李秀红那疯女人的可恶？我就不信你大哥明知道我们受委屈还向着李秀红娘俩！” 他还真能做到对爹娘的惨状视若无睹！ 陈铁蛋嘴里不说，心里直翻白眼。 多少年了，还不知道他大哥的脾性？ 都说父母兄弟跟着大哥进城，过上好日子，实际上呢？ 他大哥对他大嫂、他侄子和后来的侄女都很好，每次发工资率先寄出去，每人一份，对父母兄弟却相当吝啬，堪称一毛不拔，好在刚进城时他大哥就给父母兄弟安排工作，加上城镇户口和粮油供应，直到父母年上六十才相继退休。 十多年都这样，一夕之间就能改变对待父母兄弟和对待妻儿的态度？ 陈铁蛋觉得他娘在做梦。 他相当理解他哥的报复心，如果他娘把自己的几个闺女给丢了，他也能跟他娘拼命！ 当然，陈老太有遗弃的心，不过因为陈铁蛋看守得严实而未曾得逞。 跺跺脚，看看天，感受一下背后的行李包压力，陈铁蛋谄媚地道：“娘，你给我一块钱，我和二丫坐电车去单位找大哥，让他提前回来，行不？” “行啊！让他快点回来。”陈老太捶捶腿，从挎包里掏出一块钱递给他。 陈铁蛋揣着钱就拉着媳妇离开弄堂。 “铁蛋，你知道坐哪一路的公交车能到大哥单位？”二丫好奇地问他。 陈铁蛋瞪她：“那么远，谁找他？你不怕累，我怕累！拿着一块钱，咱们找家面馆吃一碗热汤面，浑身暖呼呼，又能避风又能避雨，还能歇歇脚，多好的事儿！” 二丫睁大眼：“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我不说坐车找大哥，娘能给我一块钱？你想跟娘冒着雨等大哥？你生了四妮儿后没坐好月子，医生说你不能受寒，你忘了？”陈铁蛋拉着她就近找到一家面馆，脱雨衣，卸行李，花两毛钱和六两粮票买两碗牛肉面，一人一碗，吸吸鼻子，“真香！” 二丫捏着筷子却很担心：“咱们没把大哥叫回去该怎么办？” 陈铁蛋脱口道：“就说咱们迷路了呀！我只上过几天扫盲班，哪里认得许多字！又不是大哥那么聪明，大嫂教他几年他就可以看懂很多书。” 与此同时，李星星决定吃烧烤。 前天因为陈同志的出现，准备得不够充分，今天就不同了，有腌渍好的羊肉。 赵海云来了，叫上徐奶奶，大家一起。 他们在一楼的屋檐下摆上铁架子，底下的炉子里烧炭，上面放铁丝网格，李星星先穿两串羊肉放在上面开始烤制，翻来覆去，一股浓香飘到门口。 第0525章 告状 陈向阳和陈念恩准时下班，两人的单位地点离得近，顺路。 最近一直同进同出，避都避不开。 再加一个徐明堂。 走到途中，遇到夏明星替父母扛着他们采购的大包小包，父子俩替夏大娘分担一点。 没办法，夏父弱不禁风，就一手打着伞，一手拎着轻飘飘的几卷毛线，总不能眼瞅着亲家母扛着大包小包？太不是人了。 “亲家，谢谢了！”压力骤减，夏大娘满脸笑容。 她身上，有一股汉子的豪迈。 陈向阳十分佩服，更佩服夏父居然在男弱女强的生活中适应良好，经常以自己娶到夏大娘一位好老婆而感到自豪。 夫妻和睦得让人格外羡慕。 作为最羡慕的那一个，陈向阳叹气：“亲家公，亲家母，你们有空替我在阿秀跟前说说好话，反正我不指望两个亲生的了，一言一行差点没把我气死！” 气到吐血都没法表示。 夏大娘抿了抿嘴：“亲家，你们大部分的男同志有同一种通病，就是喜欢想当然，也不想想世事要是全部如你们所愿，你们顺风顺水的也忒恣儿了，还有我们女同志展示个人思想的时候吗？你想破镜重圆是你的事，亲家母不答应是她的选择，你强求太过，很容易让她心生反感。我劝你，缓缓，十八九年的分离，哪能一朝一夕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陈念恩跟着点头：“就是！想得太美了！” 下巴朝弄堂里雨幕中瑟瑟发抖的几个人抬了抬：“就凭您的父母，我就不建议我娘蹚浑水！瞧瞧，前脚刚申请离婚，后脚就有新老婆给你介绍了！看看，挺年轻的，跟我差不多岁数，一定能给你生一堆大胖小子。。” 跟陈老头陈老太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多年，陈念恩最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 完全不用介绍、不需要说明。 走近了再一细看，嘿，竟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学文秀兰，不过不在同一个班级，之所以知道文秀兰是因为她把自己同班男生的追求之心踩得稀巴烂！ 直接嫌他同学穷酸，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其实，那位同学和陈念恩住同一所大院，不过是家里的长辈勤俭节约，加上祖母和母亲在内战中牺牲，家里没有女同志打理家务，衣着打扮显得不是很体面。 五年前定行政级别，他爷爷属行政3级，他爸是行政9级，都是高级干部。 不知道文秀兰后悔不后悔。 自然是悔死了。 可惜不等她回头找那位追求者，人家就在长辈的介绍下娶妻生子了，根本不给她机会，所以她必须把握住陈老太递来的橄榄枝！ 抱着肩，冻得脸色青白嘴发紫，依旧有一双利眼。 “大娘，陈向阳同志他回来了。”文秀兰提醒陈老太。 陈老太闻声就扑向陈向阳，“我的儿啊！” 陈向阳迅速地让开，她一下子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啃地满嘴水，好在有雨衣在身，加上她第一时间原地爬起来，衣服倒是没沾上污水。 “老大，李秀红把我赶出来，欺负我，你也欺负自己的亲娘吗？”她愤怒地指责道。 第526章 不为所动 陈向阳皱了皱眉。 他最不想见到的人，非父母莫属。 更何况他们居然喋喋不休地告状，说李秀红的疯癫和不孝，道李星星的心狠和手辣，把他们赶出大门却自个儿在里面吃烤肉！ 那香味，霸道得让人直流口水。 陈老太越说嘴越馋，肚子咕噜噜地直叫唤。 一闻到味儿，她就知道是李秀红的手艺，听说酱料是大李子村原东家厨房里的秘方。 别看李秀红不听话，脾气坏，可那份手艺真身是无人能出其右，能把简单的白菜萝卜做出花儿来，江宁城许多国营饭店大厨师做的根本比不上。 徐明堂咽了咽口水：“陈同志，您先处理您的事儿，我们进去了！” 他叫上陈念恩，和夏明星一家三口飞也似地跑进门。 话，就别说了，浪费口水。 夏明星路过陈向阳身边时，接走他帮忙拎的东西，“您忙，我们给您留饭。” 贴心好女婿是也。 路上不止一次受到嫌弃的东西现在也没人觉得重，直接放进一楼客厅，然后洗手出来到屋檐下排排坐，享受羊肉串的美味。 李星星早就吃饱了，喂到夏明星嘴边。 “小夏哥，你和爹娘先吃，我到门口凑凑热闹。”她得看看亲爹怎么处理他的亲爹亲娘和倒贴上门的文秀兰。 她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 李秀红叫住她：“瞎凑什么热闹？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看看！”下雨天，闲着也是闲着。 李星星拎起一把雨伞，溜达到门口，正好听到陈老太向陈向阳介绍文秀兰：“你不耐烦听我说李秀红不好，那就认识一下秀兰，她小名也叫阿秀！她今年二十三岁，高中毕业生，在服装厂上班，又温柔又孝顺，洗衣做饭是一把好手，你们结了婚，你就想办法把她调到沪上的服装厂，保证她能给你生一堆儿子，不用再讨好那两个讨债鬼！” 文秀兰看向陈向阳，含情脉脉：“陈同志！” 声音又甜又腻，矫揉造作。 李星星刚吃下肚的羊肉串，差点被恶心得吐出来。 陈向阳一脸嫌恶，往后退了两步，毫不客气地道：“你们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别叫我找当地派出所直接把你们轰出沪上城！” 陈老太大怒：“陈狗蛋！我是你娘，难道我会害了你？” “你把我害得不够惨吗？我那可爱又漂亮的女儿，生来就被你扔进深山喂狼，若不是遇到好心人，她早已尸骨无存！你和爹怎么好意思出现在她眼前。”若不是这件事横亘在他和李秀红之间，破镜重圆的路不会走得如此困难。 见亲爹不愚孝，李星星摸摸下巴点点头，尚有可取之处。 回头，她在娘跟前替他说一句好话。 婆媳关系相处得好不好，全由男人的态度来决定，只要丈夫护着老婆，态度强硬，婆媳关系那就是个浮云。 注意到女儿探头探脑的小模样，陈向阳严肃的表情瞬间柔和。 文秀兰背对着李星星，以为陈向阳对自己的态度和陈老太迥然不同，不禁大喜过望，忙上前两步，柔声道：“陈同志，大娘都是为你好！”</p> 第527章 先发制人 为你好？ 陈向阳和李星星齐声冷笑。 虽然李星星的样貌比较像李秀红，但她怎么可能没遗传到陈向阳的一点基因？ 此时此刻，冷笑的神情就如出一辙。 陈向阳的表情愈加柔和，冲李星星招手，待李星星走到自己身边，他才以凌厉的目光看向文秀兰，声音低沉有力：“如果丢弃我的女儿是为我好，那我就奇怪了，你怎么没葬身于深山狼腹之中？正如你说的，是好事嘛！” 李星星附和道：“就是！被抛弃于深山喂狼的人不是你，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得感谢你爹没有一个老太婆这样的亲娘。” 会要人命的奶奶哟！ 不是把孙女扔进深山，就是溺死于马桶。 文秀兰并不在意李星星的话，正如陈老太所言，一个赔钱货而已，但她十分重视陈向阳对自己的看法，不禁后悔自己替陈老太出头的行为。 即使讨好陈老太，也不能破坏自己的形象呀！ 于是，她急急忙忙地挽回：“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同志……” 目光柔柔，几乎滴得出水：“我是说陈大娘现在的打算都是为你好。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家人和和睦睦最重要，天天摔摔打打地吵架像什么样子？既不能让你生活舒适，又影响你的工作。” 李星星一听就不高兴了。 说话真有水平，不就是说遵从陈老太让自己嫁给陈向阳的安排能让家庭和睦，而李秀红或者自己兄妹的存在只会让陈向阳劳心劳力，不得安宁吗？ “拜托，大清早就灭亡了，你想拥护老太婆当独揽大权的慈禧太后，自己做皇后，也得问问我爹愿不愿意做同治、光绪那样儿的傀儡皇帝。”李星星嗤之以鼻，随即又补充一句说道：“人至贱则无敌，今儿我算见识到了！” “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正是慈禧所写。 陈向阳伸出一根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很轻，“好姑娘不可以说脏话！别人不要脸那是她爹娘教育得不到位，咱们作为外人不必置喙。” “恶心嘛！你不觉得恶心吗？”很容易让李星星想到之前纠缠陈念恩的杜衡。 父子俩遭遇同一命运，实惨！ 陈向阳回答女儿：“恶心到快吐了，庆幸自己没吃晚饭。” 一样的感觉呀！ 李星星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神采飞扬，趴在他耳边，明着是偷偷地说，其实是以正常声音道：“您再不处理好，我娘就要把您扫地出门啦！你不知道他们有多不要脸，堂而皇之地想鸠占鹊巢，差点把徐奶奶气坏啦！” 陈向阳心头一凛，问道：“见到你二叔了吗？” 话音刚落，就听陈铁蛋的声音遥遥传来：“大哥，大哥，我和二丫在这儿！” 乌龟似的背着行李山，好一会儿才到跟前，先发制人地抱怨道：“大哥，你上班的地方真难找，我和二丫就像没头的苍蝇，识字又不太多，又不懂本地话，没地儿打听，坐公交车坐反了不说，来来去去，钱花完了，还没找到你上班的地方。” 李星星嗅嗅鼻子。 她闻到一股很淡却很熟悉的牛肉面味道，抬头再看陈铁蛋猥琐的表情，不忍直视。 牙缝里塞了一点绿，像是葱叶又像是香菜。 她点点自己的牙齿，指指陈铁蛋的嘴巴，陈铁蛋秒懂，用尖尖的小手指甲一挑，挑出来弹飞，冲她笑得着实热情：“我的大侄女哎，你真是好人！”</p> 第528章 一切向钱看 李星星浑身起鸡皮疙瘩，躲到陈向阳身后，“我不是好人。” 当不起他发的好人卡啊！ 长得实在太猥琐，八字眉、蒜头鼻、小眼儿眯成一条缝，脸颊无肉下巴尖，用尖嘴猴腮来形容竟是侮辱了猴子。 她爹长得那么帅，叔叔怎么长得那么丑？ 丑得惨绝人寰。 能娶到媳妇，真不容易。 虽说二丫长得不漂亮，但五官端正，比陈铁蛋可好看太多了。 不过陈老头儿都能娶到菩萨模样的陈老太，陈铁蛋娶到二丫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陈铁蛋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丑，谄媚地问陈向阳：“大哥，你找我有什么吩咐？” 陈向阳下巴冲父母扬了扬，“我给你们安排招待所住一晚，你们明天一早就上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怎么来怎么走，用不用我教你？” 陈铁蛋点头哈腰：“不用教，不用教，给钱就行。” 听到钱字，二丫两眼放光。 回味刚刚吃的牛肉面，口水直流。 “对对对，大哥，你给一点辛苦钱，二十块钱！啊，不不，十块钱也行，我们保证把爹娘拖回去。”她拍拍陈铁蛋的胸口，“你兄弟有的是力气！” “十块钱？不行不行，最少二十块钱！”陈铁蛋嚷嚷。 看着他们决定陈老头和陈老太的去向，李星星目瞪口呆，问陈向阳：“他们平时都这样？” 陈向阳点点头。 因为陈老头和陈老太不愿意分家，一直攥着全家人的户口本和粮油供应证等，又以四个侄女威胁陈铁蛋夫妻俩，工资必须一分不少地全部上交，否则就不让四个侄女上学，所以陈铁蛋和二丫穷得大概只有一副铺盖和一年四季各一身衣服。 李星星听完缘由，脱口道：“死攥着钱不松手？准备带进棺材里的吗？” 表现得相当恶毒了。 惹得陈老太蹦出来找存在感，一脸暴怒：“老大，你听听，你听听，你听这死丫头怎么说你爹娘的？你居然向着她！” “她说得本来就在理。”陈向阳自然回护女儿。 李星星冲陈老太伸舌头扮鬼脸。 雨依旧下着，却浇不灭陈老太心头的怒火，伸手拽住陈向阳的雨衣，“老大！” 想拽衣袖或者胳膊的，但被雨衣挡住了。 “就这么决定了。”陈向阳面色冷肃，“沪上的人口进出管理严格，你们的户口和粮油关系全部在江宁城，来了也得回去，不可能留在沪上，否则派出所会强制遣返你们回乡，到时候可就丢人现眼了。” 陈老太瞪大眼：“我是你娘！当爹娘的跟儿子住，有问题吗？” “我是出来工作，并不是长久定居沪上，任满之后调任何处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们跟着干什么？”陈向阳颇有理由，“何况，户口在哪儿粮油关系就在哪儿，国家禁止城乡居民四处流窜，你想让别人以此作为理由来攻讦我吗？” 很多夫妻分隔两地，均是因此。 陈老太胡搅蛮缠：“我不管，我们就得跟你住！住大房子，吃特殊供应。你不在江宁的时候，房管局立刻把我们住的花园洋房收回去转租别人，给我们另外安排一个小院子，所有房间加在一起不过四间半，包括一间堂屋和半间厨房，你让我们怎么住？”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陈老太受不了天壤之别的生活待遇。</p> 第529章 原地遣返 别看陈老头儿闷不吭声的，该出口时毫不犹豫地站在妻子这一边，“不能回江宁，一家人就得齐齐全全，共同进退，除了一家人的户口和粮油关系，你还得想办法把铁蛋、二丫的工作弄到沪上，再不再娶倒不重要，反正你有念恩继承香火。” “陈大爷！”文秀兰惊呼出声。 不重要？不重要会带她来给陈向阳相看？ 一定是先稳住陈向阳。 文秀兰对自己很有自信，相比李秀红，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 李星星不耐烦地道：“我说爹呀，到底能不能解决？拖拖拉拉的，再晚一会儿，羊肉串就被大家吃光啦！没人给你留。” 她看到好多邻居伸头出来看热闹了。 八卦，人之天性。 生活水平中上的人群亦不能免俗。 “马上。”陈向阳说完，冷眼看父母，“我办不到你们的要求。第一，除了衣食和工资基本待遇以外，我现跟星星和念恩住，已拒绝国家安排的住宅、车辆、保健人员和保姆同志等，你们即便到了沪上也别想住花园洋房。沪上住房困难，以我的级别，顶多分配一个一百多平方的精致花园住宅，和江宁安排给你们的房屋区别不大。第二，建国初我接你们进城，给你们安排工作，已算仁至义尽，不可能以权谋私，随意调动你们的户口和粮油关系。” 陈老太傻眼：“那我们怎么办？” 陈向阳毫不犹豫地道：“回江宁！或者，回大李子村。如果你们再拖延的话，我致电江宁那边，就说你们二老为了给国家减轻城镇负担，自愿回乡谋生，我想那边一定很高兴，毕竟起到带头作用，利于精简政策的推广。” 吵架打架都不如陈向阳动动嘴！ 一番话吓得陈老头和陈老太面无人色，异口同声：“老大，你不可以这么做！” “我可以，我说到做到，我绝不会再让你们影响我的家庭。”陈向阳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作势走向大门，“徐家有电话，联系更方便更快捷，我直接找公安局的同志帮忙。” 陈老头和陈老太伸手抓住他。 一人抓住雨衣的一边，死死地抓住不松手。 李星星就见她爹很有技巧地挥开父母，没让他们在风雨中摔个屁股蹲儿，陈铁蛋极有眼色的和妻子一人扶住一个。 文秀兰直接傻住了，纹丝不动。 对父母尚且如此态度，会同意娶自己让自己做8级干部的夫人吗？ “爹啊，娘啊，城镇户口有多重要，你们不会不明白，关系到咱们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听大哥的，咱们赶紧回江宁！沪上有啥好的？咱们和人家语言不通，人家也看不起咱们外地人哪！江宁人少地方宽敞，四间半够咱们住得很舒服啦！” 陈铁蛋苦口婆心继续道：“你忘记去年秋冬老家来人打秋风时怎么说的了？一天三顿吃红薯，吃得烧心、反胃，还不得不吃，因为没有别的粮食。” 陈老太叫道：“老大，我可是你娘！” 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倚仗为人母的身份要求儿子改主意。 李星星顺口来一句：“谁知道是不是亲的！” 长得没半点相似。 陈老太脸色一变：“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爹不是我十月怀胎生的，难道是别人生的？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p> 第530章 真不是亲的 李星星本来是随口一说，但见陈老太的反应，不由得瞪大眼：“天哪，该不会被我猜中了吧？爹，你不是他们亲生的，所以他们才硬要安排你的人生，企图控制你！” 陈向阳默然不语。 陈老太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 她赶紧对陈向阳道：“老大，你就是我亲生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还是村里王婆给接生的呢，那天下着大雪，你爹背着她进家门的，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 李星星摸摸下巴，“解释就等于掩饰！” 太着急就很明显了。 而且亲爹的反应也很不对劲儿。 她凑到陈向阳脸前，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爹，你快跟我说，我猜得对不对？你看你，和他们爷俩长得没半点相似，他们父子俩倒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铜人儿，无论他们走哪儿，别人一见就知道他们是亲生的，你不是。” “你爹像我，他不像爹，像我，像我有福气！”陈老太迫不及待地道。 李星星上下打量她，摇头道：“不像！” 陈向阳拍拍她的脑袋，“行了，放他们跟你二叔去招待所休息。不管怎么说，他们对我有二十来年的养育之恩，那些年没亏待过我。” 李星星啊了一声。 真真真不是亲的啊？ 自己、自己就是很随便很随便的说一句而已。 陈老头和陈老太齐齐叫道：“老大！你别听有些人的胡说八道，他们就是嫉妒你长得好嫉妒你有本事，败坏咱们的父子、母子关系。” 陈向阳却道：“真不真，假不假，我自会调查、判断。” 抬头看看天色，很暗黑，雨下得仿佛小了些，他道：“你们是跟老二自己去招待所，还是我亲自送你们去？依旧是那句话，两条路：回江宁或者回大李子村。” 陈老头一咬牙一跺脚：“回江宁！” 扭头冲站在自己身边的陈铁蛋道：“拿上行李，咱们走！” “老头子！”陈老太叫他。 陈老头怒气冲冲地道：“干站着干嘛？你想回大李子村你就自己回，我可不想灰溜溜地回乡叫父老乡亲们看笑话！” 陈老太依旧不甘心，看向陈向阳：“老大，你就真的那么无情无义？” 陈向阳淡然道：“你们安安分分地在江宁定居，不来打扰我和妻儿的家庭，我给你们养老送终，反之，晚年就靠铁蛋两口子。” 陈铁蛋急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行！我哪有钱给他们养老？你给钱，让我照顾他们，没问题，我和二丫一定把他们伺候得妥妥帖帖，但让我出钱给他们养老，不行，绝对不行，钱都在他们自己手里，我养自己和老婆孩子都困难。” “看住他们，别让他们到处乱跑，一个月二十块钱。”陈向阳道。 陈铁蛋顿时喜笑颜开：“我几个闺女的学费……爹娘每次生气就以断她们的学费生活费做要挟，我很为难啊！” 陈向阳想了想，“几个侄女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包了，到上大学或者大中专为止。” 大学或者大中专就不收学费了，且有相应的补贴。 “成交！”陈铁蛋声音又干又脆。</p> 第531章 身世 徐家门口立刻变得干干净净，地面空荡荡，继续接受小雨的洗礼。 陈老头一拨人消失得那叫一个速度。 只有文秀兰不甘心，跟在陈老太身边几次回首，眼神动人，似有千言万语想跟陈向阳倾诉，又仿佛在等待陈向阳出言挽留。 隔着雨幕的李星星看得一清二楚。 真是不知羞耻！ 慕强是人之常情，很多女人都喜欢比自己强大的男人，但做第三者就很让人讨厌了。 冲文秀兰扮个大大的鬼脸，李星星跟陈向阳进门。 新式里弄的房子规格一致，前面小院是极小极小的，盖个门楼就差不多了，所以他们在门外说话，里面屋檐下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向阳不是陈老头和陈老太亲生的？ 稀奇了。 合上差点掉到地上的下巴，夏大娘忍不住地开口：“我说亲家呀，你们在门口说得是真是假？我娘家在槐花村，距离你们大李子村不远，从没听说你是抱养的呀！” 小儿子结婚前，她可是伙同娘家人打听得一清二楚。 李秀红也看向陈向阳。 老陈家是外来的，但陈向阳在大李子村出生的，比自己大四岁，算是父老乡亲们看着出生、长大的，虽然总有人说他和陈老头长得不像，但没人往不是亲生的这方面想。 所以，是怎么一回事？ 见陈念恩起身给大家开小香槟，陈向阳迅速占据他靠在李秀红身边的座位，拿起盘子里李秀红没吃完的羊肉串咬一口，在李秀红想杀人的目光中道：“我不是抱养的，是爹从外面捡回来的，对我既有养育之恩，也有救命之恩。” 李秀红疑惑道：“老陈家生的那个孩子呢？” 不管陈向阳是抱养还是捡来的，陈老太在当时生过孩子是事实，且是个男孩儿，是陈老太进门好几年后生的第四胎。 前三个是女孩，生下来就死了。 被陈老太婆婆溺死在马桶里，无一例外。 陈老太害她的星星，也是一脉相传。 自己受过两次丧女之痛，却又把这份愚昧无知、心狠手辣发扬光大。 面对李秀红心平气和的好脸儿，陈向阳受宠若惊，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夭折了。因当时处于寒冬腊月，冰天雪地，家家户户猫冬，没人知道这件事，爹去埋那孩子的时候捡到我，他们就顺其自然地让我顶着他们儿子的名义生活下去。” 婴儿夭折并不稀奇，就是现在，夭折率依然很高。 李星星好奇地问出大家心声：“您是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倒瞒得严严实实，老太婆两口子显然不知道你已经知道自己身世了。” 不然不会被吓得一走了之，不愿意面对事实。 要知道，陈向阳一开始以两条路相威胁他们都没撤退。 陈向阳回答道：“小时候在沟里洗澡，遇见王婆，她对我手脖子上的一块红胎记感到很惊讶，说她不记得狗蛋有，我就起了疑心，仔细问过发现，我有的胎记，狗蛋没有，狗蛋屁股上的青胎记，我却没有。”</p> 第532章 离奇 李星星看向他的手臂：“胎记？我也有！” 伸出左手腕，撸起衣袖，露出雪白肌肤上的一块红胎记。 殷红如血，不规则的形状宛若一朵梅花，十分鲜艳。 陈向阳看一眼，嘴角一翘，“咱们不愧是亲爷俩，连胎记的位置和形状大小都一样，我记得你哥哥也有一块，一定是你们俩遗传我的。” 陈念恩伸出左手腕，确实有一个相同的胎记。 他顺手撸起陈向阳的衣袖，同样的位置上也有一个，就是他皮肤颜色略深，多年来的风吹日晒导致胎记的颜色更浓一些，是深红色。 李星星稀奇地道：“家族遗传吗？” 不然有血缘的三个为何在同一个位置有同样的胎记？ 真的很罕见呐！ 陈向阳摇头：“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李星星愈加好奇了。 陈向阳笑了笑，“我爹捡到我时，我身上的衣服和包被很富贵，用的是丝绸，铁蛋出生时还用过哩！我对此有印象，包被是杏红印花，但当时我不知道那是属于我的。后来我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我就经常偷听爹娘的私房话，终于得到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大家异口同声，不给李星星单独询问的机会。 陈向阳无奈一笑：“有一年日子不好过，我半夜听到爹娘吵架，娘要卖什么金镯子金项圈，爹说不行，说那是捡到我时戴在我身上的，一定有来历，得给我娶媳妇用。娘就哭，说饭都吃不上了，娶什么媳妇，世道那么乱，能不能活着还不知道呢！爹就妥协了。” 李星星惊叫：“信物真被卖掉了？” 陈向阳却是一笑：“被我给偷出来了！因为东西来历不明，所以他们丢了也不敢声张，只是在私底下吵几架，都怪对方没看好。” 一席话触动李秀红的回忆，“你以前给我一根翡翠翎管和带锁金项圈，没有金镯子。” 陈向阳笑道：“一对儿小金镯被我卖掉置办聘礼了，对外说是在外打短工挣的钱。” 李星星忽然眨眨眼，她娘给自己的压箱底金银玉翠中并没有翡翠翎管和带锁金项圈，所以它们依然在她娘的手里攥着。 什么情况？ 摸摸自己的小下巴，李星星看看亲爹，再瞅瞅亲娘。 结果人家动作神同步，吃得正香。 “据我所知，翡翠翎管是清代文臣帽子上的配件，用来插什么双眼花翎、三眼花翎的，大贪官和珅被抄家的时候足足抄出八百多个翡翠翎管，全落到嘉庆手里了。爹，你身上除了金饰就一根翡翠翎管，祖上难道是做大官的？”李星星闲得没事，乱找话题。 陈向阳捏着羊肉串的手一顿，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星星拿起烤海带咬一口：“正常人都会想到吧？” 忽然很兴奋地问道：“爹，你没查过自己的来历吗？” 如果被她猜着，自己岂不是名门之后？ 堪比镀金哪！ 几十年后言论自由，可以不要脸地以贵族自居。 嘻嘻嘻嘻！ 很多原本落魄、后来发达的名人不都是这样吗？说自己是康熙后裔、乾隆后裔或者慈禧太后的后裔等等，自称格格啥的。 天知道，慈禧压根没后人！ 儿子同治早死，光绪是过继的，末代皇帝就更不用说了。</p> 第533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向阳无奈地泼女儿一桶冷水：“兵荒马乱，怎么查？战争年代，宫里的东西流落到民间的不知凡几，何况一根翡翠翎管，说不定是土匪从官宦人家手里劫走的。” 他野性难驯，不认为自己是文臣之后。 赵海云点头赞同道：“我从清宫老太监老宫女手里收过很多东西。以前那些做格格的、做王公贵族的，生活落魄，照样变卖家产，翡翠翎管压根就不稀奇！我还买过乾隆皇帝戴过的玉扳指儿呢！一套九个，什么翡翠、青玉、羊脂玉，琳琅满目。” 李星星嘻嘻一笑。 她知道，那套扳指儿在自己手里，从赵海云库房里挑出来的。 玉质特别好，将来很值钱。 想到自己将来拥有的庞大财富，李星星对自己是否是名门之后不感兴趣了。 什么贵族不贵族，现在不仅不能保有荣华富贵，而且会带来麻烦。 虽然对陈向阳的身世很好奇，但几十年前的事无从查起，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放在心上，受影响的只有陈老头和陈老太罢了。 冒着雨，就近找一家小小的国营宾馆住下。 没有介绍信，根本住不进各个单位的招待所。 开三间房，各自梳洗一番，换掉湿透的衣衫，新上身的衣服依旧是补丁摞补丁，但没人笑话他们，因为大家都一样。 晚上到一楼餐厅吃饭时，冷场了。 没别的，一人一碗阳春面，八分钱一碗，二两粮票。 文秀兰按捺不住，忍不住道：“大爷，大娘，我怎么办？家里人都知道我跟你们来沪上是为了让陈同志相看的。” 陈老太翻脸不认人的态度乃是一绝：“就说我儿子没看上你！多简单的事！” 文秀兰一呆。 陈老太不再看她，对陈老头儿道：“老大知道他不是咱们亲生的，会不会不养咱们？” “老大不是说了吗？我们不闹腾，他就给我们养老送终，一个月给铁蛋二十块钱让他们两口子伺候咱们，包揽侄女的学费和生活费，以前可没这好事儿。”陈老头儿吸溜一口面条，压根不愁后事，就是对自己不能向陈向阳逞老子的威风而感到可惜。 亲爹和养父，那是绝对不一样的。 陈老头儿该识时务的时候一点都不糊涂。 陈向阳不知道的时候，自己还能让他娶新老婆再生几个孩子姓陈，现在他知道了，就算娶妻生子，也不一定让姓陈，何必闹腾呢？ 有一个陈念恩就够了，说明老陈家没断根儿。 或者，让铁蛋家的大妮儿招上门女婿，生孩子也姓陈。 陈老太很不高兴：“就这样算了？” “不算了又能咋地？老大早就今非昔比了。”陈老头儿往碗里加一点辣椒油，反过来劝她：“真闹得老大不高兴，咱们啥都落不着，那才是得不偿失！那个找回来的小丫头伶牙俐齿，处处向着她娘，你想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小心她把你勒死了你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你和她可是有血海深仇，现在没追究不过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 李秀红没离婚前就隔三差五地和陈老太打一架，陈老头儿不敢面对她，之所以赞同陈老太给陈向阳找新老婆的原因就是他怕李秀红发疯。 到底没办成！ 啧啧！ 文秀兰再年轻，抵不上人家原配的好！</p> 第534章 花钱找麻烦 翌日，陈铁蛋起个大早，跑到徐家找陈向阳要钱。 相当的理直气壮。 长得本来就丑，要钱的样子就更显得猥琐了。 李星星被他们吵醒，打个哈欠出来，“我爹又不是银行，任你予取予求。” “他不是银行，可他工资高待遇好啊！他说过给爹娘养老送终的，说过给你堂妹出学费和生活费，做人不可以食言。”陈铁蛋搓了搓手指，眼睛眯得快看不见了，“大侄女，有钱好办事，你要是给我钱，你让我赴汤蹈火都行！” 李星星瞬间清醒：“真哒？”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陈铁蛋拍拍胸口。 李星星眼珠子转了转，“虐待你老娘，能办到不？” 陈铁蛋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他后退两步，“你还记着她把你扔掉的事啊？” “一辈子不能忘，差点没命好不好？”李星星拢了拢貂皮袄，仍有些睡眼惺忪，“我现在手脚冰凉，格外怕冷，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儿！你要是让你老娘吃不好睡不好，我一个月给你十块钱，和我爹的二十块钱一块寄给你。” 陈铁蛋没有贸然答应，摇头道：“我做不到！” “为什么？你刚才说愿意赴汤蹈火！是嫌十块钱太少？” “那倒不是，我一个月的工资不到三十，十块钱是我十天的工资了。”陈铁蛋长吁短叹道：“老娘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饿着谁也饿不着她呀！你看我和我爹、你二婶，还有你的四个妹妹，一个个长得又瘦又弱，跟豆芽菜似的，就是因为好吃的全到老娘自己肚里了。” 李星星无语：“面对强权，你就不能拿出一点男子汉的魄力？” 陈铁蛋却道：“没钱，有个屁的魄力！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对钱卑躬屈膝，没毛病！大侄女，我不能和你爹比，我闺女也比不上你的娇生惯养，但她们再不好，都是我亲生的，我得给她们攒点钱，买个头花、买件衣服或者置办一套被褥什么的。” 李星星不禁刮目相看：“看不出，你挺疼女儿的。” 陈铁蛋挺挺胸：“当然！我闺女有我这样的爹，是他们命好！大哥，快给钱，我得赶在几个丫头周末离校前回到家，不然她们见不到我和二丫，准得吓哭!” 又道：“房管局分给我们的房子，爹娘来找你的时候让我退掉，我没退。” 他可没爹娘那么想当然，这不，成后路了吧？ 想到路上的锅碗瓢盆他就心肝儿疼，寄到沪上还得劳烦陈向阳寄回去，邮费得花一大笔。 陈向阳问李星星借一百块钱。 他自己没钱，每次发工资先给李秀红一百，再给李星星一百，剩下的七八十块钱又得补贴儿女，又得接济战友下属，每个月都存不住钱。 彻彻底底的穷光蛋。 李星星不太想掏钱给陈老头和陈老太，他就道：“傻孩子，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比什么都好办，我可不希望他们天天出现在咱们面前罗里吧嗦。” “好叭！”李星星掏出一百块钱给陈铁蛋。 陈铁蛋羡慕得眼冒金星：“大侄女，你真有钱，你居然自己管钱！大侄女，我突然觉得我可以给老娘找点麻烦！” “什么麻烦？”李星星斜眼看他。 陈铁蛋贼眉鼠眼：“奶奶活着呀！她们婆媳关系可不好，又因为我爹不是长子，所以她老人家现跟我大爷生活，我可以把她接到江宁城镇压我娘。” 李星星抽出一张大黑十给他：“记得写信汇报！”</p> 第535章 都走了 钱到位，陈铁蛋如约带走父母。 得亏陈老头儿现在识时务。 随着他们的离开，李星星觉得整个沪上都清净了。 没有极品出现的空气十分清新。 两日后，和沪上打交道许久的雨终于停了。 朗朗天空中，云层间流泻出久违的阳光。 暖暖的，照得天地间亮堂堂。 吃过早饭后，该上班的都去上班，李秀红把被褥衣服抱到阳台上晾晒。 左顾右盼，家家户户都如此。 阳台上、门前全是被褥衣衫随风飘。 五颜六色，形成独特的风景。 关于沪上的弄堂文化，新式里弄终究不能免俗。 李秀红抖抖刚洗好的被单被罩搭在晾衣杆上，开口说：“既然星星和明星平安无事，那么我们今天就买票回梧桐市，买下午的票，晌午用来收拾东西，准备干粮。亲家，蓝玉姐，你们的意思呢？咱们出来很长时间了，工作不能再耽误。” 夏大娘给她搭把手，赞同道：“回就回，我们该买的东西都买齐了。” 蓝玉无所谓地点点头：“我跟你们一起，刘大姐上了年纪，我不太放心她一人独居。” 跟前跟后的李星星极为不舍：“再多住几天嘛！我陪陪你们。” “你该去上学。”李秀红提醒她。 她以自己的功课复习不到位为由，又说自己太累太累，上课容易打瞌睡，影响同学的学习氛围，影响老师对她的看法和态度，所以回到沪上就没去上学，而是在家复习、自学，若不是一直向夏明星、陈念恩请教功课，李秀红真以为她用一千一万个借口来偷懒。 李星星揉揉脸：“大冷的天，真不想早出晚归！” “要不你住校？”李秀红说道。 李星星听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住，不住校，家里够冷了，铺着皮褥子我还得加一个热水袋，宿舍里肯定跟冰窟窿似的，门窗透风，我才不去受虐！而且我那么久没住校，又是阴雨连绵，被褥一定潮湿极了。” 李秀红语重心长地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得好好学习，我交代明星和念恩监督你了。那些身外之物虽然重要，但绝对比不上知识，印在你的脑子里，谁都拿不走。” 金银财宝就不一样了，说保不住就保不住。 毕竟，皇帝都不可能千秋万代，何况普通老百姓。 李星星点头：“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秀红白她一眼：“别光在嘴上说说，得用实际行动来表示。” 李星星冲她笑得很谄媚。 李秀红点点她的额头，“那些海货我都分门别类地装麻袋了，你们该送人的送人，该留的留，别全堆在客厅里，味道腥得很。” 李星星赶紧道：“你们带几麻袋回去啊！爹不是说他托人帮忙吗？” “不劳烦他，欠人情，后续麻烦多。”李秀红很有主意，“我宁可多花点钱，待会儿和你婆婆搬到邮局寄回梧桐市，给你姥姥姥爷舅舅的直接寄到大李子村。” 夏大娘举双手同意：“对对对，寄回去，咱们出得起邮费！” 和令人肉疼的邮费相比，丰富的干货更让她心动。 在梧桐市，有钱也买不到呀！ 撇开身娇体弱的夏父，三位女同志推着三辆自行车，来回好几趟，寄走七麻袋干货和七八个大包裹，后者是他们在沪上的战利品！ 吃完午饭，拎着行李和干粮，跟徐奶奶打声招呼，直接买票走人。 票是蓝玉托人买的，高级软卧，四人正好一间。 以至于陈向阳、陈念恩和夏明星下班后直接面对空荡荡、冷清清的屋子和学习学累了、正趴在书桌上打瞌睡的李星星。</p> 第536章 蝴蝶效应 开门声瞬间惊醒李星星。 她飞快地坐直身，擦擦嘴角的口水，挺胸抬头拿起书，做出一副专注的样子。 “别装了，我们全看见了，睡得快打呼噜了。”陈念恩伸手指弹她脑门儿，脸上满是宠溺，“没人监督就是不行，明天早上我送你上学。” 难得的，没听到抗拒声。 陈念恩惊讶地挑挑眉：“不容易，竟然愿意去学校。” 夏明星目光扫过，笑道：“是不是岳母临走前又叮嘱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小夏哥，你真是我的知己！”李星星放下书，蹦跶到他跟前，探头看水桶，“你不是百货公司运输队的吗？怎么老是给水产公司拉货。” 一桶鱼里有大半桶是小杂鱼。 大多数是白餐条儿，细细长长，小小的，处理起来特别费事儿。 夏明星笑道：“明天出一趟远门，来回需要四五天时间。我今晚把小杂鱼处理好腌上，明早裹面糊炸出来，你拿到学校当午餐。” “没问题，娘昨天烙了很多杂粮煎饼。”煎饼卷炸鱼，美味。 “就是想到家里有煎饼才买下小杂鱼，裹在煎饼内，人家看不着，便没闲话可说。”夏明星提到厨房里，先做晚饭，“剩半锅羊骨头汤，今晚吃面条，成不成？” 李星星跟进来，“橱柜里有干面条和挂面，不用和面。” 自然是她避开家人拿出来的。 超市里的库房里存了那么多货，不吃多浪费呀！ 夏明星翻出来，发现不是她以前拿回家的干制刀削面，而是普通干制面条，便回身抽掉煤球炉的门封，等火上来，白菜葱丝均已切好，下锅炝炒，加五香粉和盐，倒进羊骨汤，又切一盘煮熟的羊肉放进去，再加点羊油做的辣椒油，满屋浓香。 至此，一只羊消耗干净了。 陈向阳吃一口面条，叹一口气，再吃一口，再叹一声。 整个人蔫头耷脑，沮丧得不行。 “您唉声叹气的干啥呀？不就是我娘走了吗？”李星星把吃不完的面条拨到夏明星碗里，自己只喝剩下的汤。 陈向阳眼神哀怨：“你怎么没劝她多住几天？我还说弄两只羊给他们托运回去。” 喝完最后一滴汤，李星星撕一块粉红色的卫生纸擦擦嘴，“我娘做下的决定，谁敢反驳她呀？我知道您想求我娘的原谅，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您别操之过急。” “我能不急吗？”分开快二十年，下半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 “那又如何？”李星星问。 陈向阳泄气。 片刻后，他说道：“我元旦到梧桐市考察开分厂的地址，很快就能见到你娘，还得去大李子村求你姥姥姥爷的原谅。” 到时又是一场硬仗。 李星星咦了一声：“这么快就开分厂了？” 陈向阳点头：“电动车倒还好，家用电器的外销订单实在是太多了，国外的经销商闻风而至，经过考察后，全部争先恐后地下订单，愿意以粮食支付订金、尾款等，节省我国的金银出口和外汇储备。经过研究决定，不仅在沪上再开一个分厂，燕京、花城、梧桐市也各开一家，你伯伯几乎跑断腿，得忙上两三年才能喘口气。” 李星星咧嘴一笑：“忙得好！” 越忙越有钱，有更多的境外粮食输入，减轻国内的粮食负担，活下来的人就是现成的劳动力，而新开的厂子又造就许许多多的工作岗位，惠及千千万万个家庭。 蝴蝶的翅膀带来一系列变化，令人难以想象。 结果喜人，李星星对国家的发展越来越有信心了呢。 说不定，她可以早一点穿金戴银！</p> 第537章 返校 李星星不曾参与工厂的建设和管理，其后又滞留香江十几天，回沪后一直深居简出，错过峥嵘电动车厂和峥嵘电器厂在报纸上登的招工启事，不知外面早已忙得热火朝天。 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状态。 作为全国最有名的工业城市，本地市民们的感受最明显，万丈高楼平地起仿佛就是一夕之间的事儿，人人走路带风。 一两万人有工作岗位了呢！ 而李星星距离工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于次日一早老老实实地销假上学。 开学三个多月，请假两个月。 她是最不合格的学生。 别说同学有意见，就是几门任课老师也有点不高兴，找到校长告状，校长就对李星星说道：“虽然你外语天赋确实好，但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学期不准再请假了。” 李星星满脸不好意思：“您放心，到放寒假之前，我绝对不请假。” 正好，打算在校园内避避风头。 外面实在太危险，差点跑火星避难了。 返校后第一堂课是张教授的。 装好学生的时候李星星就特别像好学生，扎着折辫，戴着红色毛线帽，围着同色围巾，小脸白白净净，打扮得乖乖巧巧，坐得端端正正，听得聚精会神，两眼亮晶晶，随着张教授的全英文授课而拼命点头。 显然，完全听懂了。 倒是别人有点跟不上节奏。 即使如此，大家仍旧格外认真地学习，如饥似渴。 张教授心中微叹。 有天赋的，懒。 勤奋的，天分又不足。 好在勤能补拙并不是一句虚话，所以他对学生们教得十分用心，下课后说道：“有问题的到办公室问我，你们该准备下一节课了。” 他前脚一离开，坐在李星星前面的陆可宁就转过头冲李星星一笑：“星星，你请了两个月的假，我把笔记借给你看，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些外面的事情？我听说，你们参加广交会的人滞留香江好几天，殖民地的资本主义社会是什么样儿？” “什么样儿？不如解放前的沪上。说白了，就是从小渔村发展起来的，内地大户人家带去很多资源，工资高，消费同样很高。”李星星接过她递来的笔记本，“谢谢，可宁。” 陆可宁托着下巴：“不是说那里很繁华吗？” 李星星嗯了一声，翻开笔记，一目十行看下去，翻到第五页，说道：“可宁，你的笔记有错误，语法记错了。” “是吗？”陆可宁趴在她桌上看，“哪里？” 李星星指给她看。 才跟夏明星和陈念恩学过，她记得很清楚。 陆可宁忙找班级里的学习尖子询问，发现正如李星星所言，顿时佩服得不得了：“你缺课两个月，居然打眼就看出我的错误，真厉害。” 李星星开始为下一堂课做准备，“是常识呀！” 感谢爷爷，感谢哥哥和老公，她缺课两个月回来竟然跟得上！ 喜滋滋！ 顿时感到肩头轻松了呢！ 中午就不慌不忙地随陆可宁等人回宿舍，准备晒晒被子，结果发现被褥很干净，而且一点都不潮，且有晒过太阳的那种味道。</p> 第538章 新舍友 摸摸被褥，李星星觉得很奇怪。 自己不在学校，没晒过被呀！ 她环视宿友，礼貌地道：“谁帮我晒被子了吗？感谢，十分感谢。” 双手合十，满脸真诚。 陆可宁猛地想起这件事，忙道：“星星，你听我解释，没经过你的同意，我动用你的东西，下课时就想跟你说，却因你发现我笔记有错误而忘记了。” 李星星咦了一声，歪头看她：“什么东西？” 看床铺，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除非睡过之后帮她把被单被罩都给洗了。 见她没有勃然大怒，陆可宁肉眼可见地松一口气，不好意思地道：“今年的冬天又潮又冷，你不在的时候，就私自用了你的热水瓶。” “对不起，李星星同学，都怪我！”一个很黑很瘦的陌生女孩怯生生地开口，双手搓弄衣角，小小声地道：“我没有热水壶，陆可宁同学见我可怜，就拿你的热水壶给我用，虽然我很珍惜，没有磕着碰着，但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十分抱歉，我再不用了。” 她冲李星星鞠了一躬。 见她脸上带着极度不安，李星星忙安抚道：“没事，没事，别害怕，我没怪你，热水瓶而已，我不在的时候，你大可拿去用。” 看到她的衣着打扮，李星星已明白陆可宁为什么拿自己的热水瓶给她用了。 相比其他人穿着棉衣棉裤的臃肿身形，这女生衣衫单薄得可怜，全是叠加的单衣服，补丁摞补丁，脚上穿着单鞋，最厚的竟是一件旧毛衣！ 且是陆可宁穿过的。 不过，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异味。 李星星不解地道：“可宁，她是咱们宿舍的吗？我怎么没见过。” 一个宿舍八个人，七个都是有名有姓的，很熟了。 陆可宁回答道：“现在是我们宿舍的。欧阳琳搬出去后，她在学校的安排下搬进来，叫尤莹莹，出身于花城那边的渔民家庭。最南边的人嘛，一年四季都比较暖和，再加上通知书里说什么都不用带过来，她就真的只拎几件换洗衣服，全是薄的。学校发的补贴她又舍不得用，寄回家给全力支持她读书的哥哥嫂嫂，用来还他们借的路费，我见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实在可怜，就……她用你的热水瓶，每逢天气好的时候就帮你晒被子，帮你洗过被单被罩。” 李星星明白了，竖起大拇指：“你做得很好呀！”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如果她在宿舍，也会选择帮助尤莹莹，而不是漠视。 她冲尤莹莹软软一笑，笑容亲切又温柔，“你不用说抱歉，我不在的时候，你尽管用我的热水瓶，作为我对你帮我晒被子的感谢！” 尤莹莹眼里露出一丝惊喜，“真……真不怪我？” “不怪你，放心吧！”李星星看向欧阳琳原来的铺位，别人都有从家里带来的被褥或者军大衣加盖被上，只有这张床上是学校发的被褥，用于冬天就有些薄了。 她想了想，又道：“尤莹莹同学，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加盖我的被子。” 反正自己不住校，闲着也是闲着。 能帮到同学，是好事儿。 尤莹莹呆呆地道：“李星星同学，你真是个大好人！” 叮！ 好人卡。</p> 第539章 搬离的原因 已经习惯收到好人卡的李星星摆摆手，“咱们同学一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啦！” “不不不，我是指您救我们全家人的命。”尤莹莹说道。 此话一出，满屋皆惊讶。 “什么意思？”陆可宁率先问出口，“尤莹莹，从来没听你说过。” 尤莹莹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份报纸，“我嫂子前两天给我寄来的花城日报，说我们家乡遇到好心人，足足捐两百万斤粮食给老百姓！” “两百万斤！”大家齐齐地抽凉气。 什么概念啊？ 自己一家人吃的话，可以吃到地老天荒。 尤莹莹点点头，继续道：“我们家有爹娘、哥嫂和四个侄子侄女一共八口人，老的老，小的小，劳动力只有哥嫂两个人，符合救济范围，领导们给他们发三个月的口粮，每人每月十斤小麦或者十斤稻谷，三个月就是二百四十斤，一斤能兑三四斤红薯干，今年冬天不用挨饿了！这一切全是李星星同志的功劳，她就是捐粮食的好心人，报纸上有她发言的照片。” 陆可宁接到手里展开和大家一看，照片里真是李星星！ 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和开学住校时的懒散样子截然不同。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很难形容。 尤莹莹又道：“刚开始我不知道和自己住同一个宿舍的李星星就是那位好心人，以为她们是同名同姓，见到本人才认出来。” 冲李星星深深地鞠了一躬，她双眸含泪：“真的真的非常感谢您！您救下的不止我们一家，而是成千上万户！我们渔村有一半的渔民受您恩惠，因为今年秋冬风急浪高，很多人不敢出海，日子注定难熬。如果他们知道我和您竟是同学，一定很羡慕我！” 李星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原来你是花城人啊！真不用太感激我，我只是做自己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且，你们花城人民已经给足谢礼了，我带回十几麻袋的海货，全是他们送的，我家人特别高兴，平时花钱都买不来呢！” 尤莹莹立刻道：“我哥嫂打渔很厉害，等我写信给他们，让他们再给你寄。” 李星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自己留着吃或者卖给供销社，可以换一点钱贴补生活，我收到的那些够我吃很长时间了。” 尤莹莹嘴里答应，心里却想着一定要寄信告诉哥哥嫂嫂。 李星星则硬生生地转移话题：“尤莹莹同学搬进来，欧阳琳搬走？搬去哪儿了？是不是因为欢迎舞会上受到打击？怕我报复？” 如果是，那么欧阳琳的心灵就太脆弱了。 陆可宁诧异道：“你没听说吗？” “什么？”李星星问。 “欧阳琳被她的家人送去香江读书了，你请假的时候，她带他们家保姆来宿舍收拾东西，依旧是很骄傲的样子。”陆可宁说出李星星错过的大消息。 李星星挑眉道：“到香江读书？不是出国？” 陆可宁点点头。 其实和出国差不多，但这话不能说。 港澳虽然都是殖民地，但依旧是国家的领土。 李星星转了转眼珠，“罪过，罪过！” 该不会真是在欢迎舞会上受到的打击过于沉重，所以避开自己吧？ 李星星脸很大地想道。</p> 第0540章 年底 虽然李星星的脸很大，但和她的关系真不大。 主要是欧阳琳在欢迎舞会上的打扮过于张扬，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戴钻石皇冠，不可谓不大胆，那可不是资本家在暗地里举行的私人舞会，自然落进许多人眼里。 看在眼里，就被记在心中。 他们怎么想呢？ 资本家就是资本家，没有无产阶级的艰苦朴素！ 人家李星星长得比欧阳琳更好看，打扮得却简简单单，全靠长相和气质出众而受万人瞩目，而不是欧阳琳那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 有钱，也没见她做好事。 反观李星星，年纪轻轻的就给学校捐款，给家乡捐款，给国家捐款。 出身不同，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 欧阳同志很快就尝到后果，痛失兼职峥嵘电动车厂和电器厂的机会！ 其实在举办欢迎舞会之前他已经得到一点消息，上面打算把发展两大新工厂的重责大任交给他，而不是为两个厂子跑断腿且捐出全副家产的赵海云。 因为欧阳同志是二十年前就加入组织工作的同志，比赵海云更受信任。 大好的前程全被欧阳琳破坏了！ 偏偏，她又得罪李星星，陈向阳的爱女。 即使人家没有在第一时间进行打击报复，欧阳同志也很担心，考虑到女儿素来骄纵跋扈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深怕她再给家族惹祸，适逢香江有亲戚来沪探亲，欧阳同志便托那位亲戚带欧阳琳出境到香江读书，那边的学校是全英文教学，很不错。 算是避避风头，过两年再回来就没人记得从前事了。 欧阳琳的离开，没在校园里激起一点水花。 倒是很多人经过参加舞会之人的口耳相传，知道李星星是学校里最不可得罪之人，没看到欧阳琳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结果碰一鼻子灰而不得不离开学校吗？ 说明什么？说明李星星家的势力更强。 值得庆幸的是，李星星从不拉帮结派，更不仗势欺人，反倒低调安静，有悲天悯人的胸怀，是非常值得交往的好同志。 李星星参加广交会并捐赠两百万斤粮食给花城人民的事儿，从她们宿舍穿出去啦！ 人尽皆知，无不佩服之至。 现在的什么东西最珍贵？绝对不是钱，而是粮食。 李星星有大魄力、大慈悲！ 经受不住大家的热情以待，一到放学时间，李星星就背着挎包，溜之大吉，坐上陈念恩来接她的自行车后座。 夏明星不在，最近几天都是陈念恩代劳，早送晚接。 不知不觉，已至月底了。 六零年即将走到尽头。 李星星欢快的声音在陈念恩背后响起：“明天周末，正好是元旦，该发票证对不对？不知道下个月有什么供应，元旦有特殊供应吗？” “据我所知，没有。”只有三大节日才有。 李星星失望了一下下，“什么时候才能开放经济呀？” “做梦比较快。”陈念恩回答道。 “哥哥，你就不能说好话哄哄我吗？”没有小夏哥的甜言蜜语，日子真是了无生趣。 “我说的是实话。以咱们国家现有的发展水平而言，十年内都不可能取消计划经济，因为咱们欠老苏的五十多亿还没还完。”陈念恩想了想，说道：“爹的单位举行元旦晚会，有文工团表演和京剧表演，爹肯定得出席，咱们去凑凑热闹？” 第0541章 新时尚 听到京剧表演，李星星顺口问道：“那些京剧大师是不是全是高薪制？住在我们隔壁的何田同志一个月两千，是蓝玉姑姑的朋友，就见过一次，后来没见过。” 她对京剧艺术家最深的印象就是薪水。 这份收入，在六十年代，仅次于资本家的定息和定租，比国家元首多几倍。 陈念恩难得沉默了一下，“最高的三千月薪，有自己的绝活，曾多次出国表演，是最顶级的京剧艺术家，能与之比肩的一个都没有。” “三千！”李星星佩服不已，“我也想要三千月薪。” 挣一个月，吃一年。 夏明星换职业，工资跟着降了，好忧桑！ 陈念恩无奈地点醒她：“做梦比较快，真的。等你毕业后先做实习老师，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四五十块钱，别妄想拿高薪，没门！” 他的月薪才五十八块五，没个三五年根本别想升级。 现在他老子调任沪上，他的前程？ 压着。 短时间内，哪怕他立下大功也升不了职，不如老老实实地待着。 李星星扁扁嘴：“幻想一下都不行吗？再说，我不想当老师，扛不起教书育人的重责大任，我担心自己误人子弟。” 志向不改。 陈念恩无所谓：“只要夏明星不在乎，你可以待业在家。” “国家能愿意？耗那么大的心血培养大学生，可不是叫我们待业在家的。何况，我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才不要待在家里咧，很容易和社会脱轨。”李星星最喜欢的生活就是开一家星星超市，每天窝在收银台后面数小钱钱。 “那你就别抱怨了，乖乖地读书，工作是你毕业后的事情。”陈念恩道。 李星星垂头丧气。 到了家，一进门就见徐奶奶戴着眼镜缝衣服，一条灰蓝色的裤子，在屁股的位置补两块大补丁，一左一右，可那裤子分明是新的。 李星星忍不住停住脚步，“徐奶奶，您干啥呀？” 徐奶**也不抬：“你明堂哥哥的裤子，非得让我给他打补丁，屁股两块，膝盖两块，褂子的前襟后背都得打补丁，待会儿把你哥的衣服拿下来，我给打上。” 李星星更傻眼了：“什么情况？” 陈念恩以拳头抵着唇畔咳嗽两声，“艰苦朴素是正确的生活作风，我们要向无产阶级革命家们学习，所以你不要再给我买新衣服，衣服穿得越破越光荣。我那些衣服不是十成新就是八成新，旧的全让爹给捞走了，确实得劳烦徐奶奶给我打一些补丁上去。” 李星星无语：“你们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陈念恩叹了一口气：“总不能故意扯破衣服，那不是糟蹋东西吗？先打补丁，用旧布料打，赶明儿新衣服洗旧了再把补丁拆下来，底下的布料没褪色，远远看着又成补丁了。” “直接弄乞丐装得了。”李星星道。 陈念恩摊手：“不行，很难取信于人，也不能学明堂在新裤子上打补丁，找穿过几次的衣服，待会儿我翻一翻柜子。” 第0542章 人人都穿补丁装 对于沪上新流行的时髦方式，李星星表示不敢苟同。 新衣服上面打补丁，啥心态啊？ 思想有问题。 就算推崇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也不至于这么做。 结果！ 结果！ 结果李星星第二天跟父兄参加沪上政府部门举办的元旦晚会，发现干部子女是清一色补丁装，有一帮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聚集在一起，竟在攀比谁的补丁多、谁的补丁位置好看！ 除了极少部分是补丁摞补丁的旧衣，很大一部分青年男女全是新衣打补丁。 陈念恩跟妹妹小声道：“穿旧衣的家庭条件一般，有的是兄弟姊妹多，家庭收入入不敷出，有的是父母双方家庭负担重，需要他们父母的支援，一大家子里出现一个能力出众的，全家都靠他拉拔的情况屡见不鲜，所以这一类的干部子女生活困难，衣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是光荣。至于新衣打补丁的，就是生活条件不错的。” 有的跟他一样，是不得已而为之，有的纯粹是赶时髦。 太过独树一帜很容易被孤立。 想融入其中，就得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块玩儿。 看到陈念恩的衣服上有补丁，果然有人冲他招手，“快过来，快过来，你们兄妹俩来评评理，谁的补丁最好看？” 李星星顺口就道：“当然是我哥哥的啦！” 补丁在屁股、膝盖和左右胳膊肘部位，远看相当好看。 对方一愣，上下打量陈念恩的补丁装，“哪儿好看？” 问李星星。 李星星笑眯眯地道：“第一，补丁的料子是灯芯绒，和棉布的身价不一样。第二，补丁的形状好看，四四方方，寓意我哥哥人品端方。第三呢，是最重要的一点，补丁的针脚绵密整齐，一般人可没有这样的水准！” 徐奶奶虽然养尊处优，但手上的针线功夫却是一绝。 众人闻言大笑，齐声道：“陈念恩，你的妹妹真是伶牙俐齿！别老是闷在家里，赶明儿跟你哥出来常和我们聚一聚。” 李星星笑道：“我得上学呢，好忙的。” 她样貌娇俏，声音干脆，很得大家的喜欢。 眼缘，这东西真是说不得的。 第一印象好，自然就亲近。 “依我说，你们不如请陈同志搬进家属院，出来进去的，咱们就能时常见面了。”有一个圆脸大眼麻花辫的女青年开口道。 李星星弯了弯眼睛：“我嫁过人啦，跟爹住像什么话？爹跟我住倒没什么。” 圆脸女青年拍了拍额头：“对啊，你结婚了。你们干嘛不在沪上办婚礼呀？不如在西餐厅办一场，我们一块凑个热闹，你对象穿西装，你穿婚纱和高跟鞋，法国著名设计师琳达设计的婚纱可漂亮了，外国王室成员都穿她设计的婚纱。” 李星星提醒道：“艰苦朴素是正确的生活作风。” 补丁装刚上身，就忘啦？ 众人差点忘记衣服上的补丁了，看看自己的补丁，再看看李星星，她没穿补丁装，而是斜襟立领窄腰袄，一双大眼睛灵气动人，有着出水芙蓉般的美丽。 他们关注李星星，李星星却只看门口进来的女人。 第0543章 海王 李星星在看谁呢？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圆脸女青年掩口一笑：“你认识杜衡？她是不是纠缠过你哥哥？我看过她们的道歉声明和财政局出具的公告。你们够厉害的呀，竟然逼得她们娘俩把自己的脸皮揭下来扔到地上踩来踩去。” 因那事儿，陈念恩在大院里可出名了。 虽然那时候的陈向阳没调到沪上，但陈念恩毕竟是8级干部唯一的儿子，颇具名气。 干部是按行政级别划分的，五年前划定后，就再也没动过，哪怕当时的12级干部现在步步高升，工资待遇依旧属于12级！ 8级，以陈向阳三十九岁的年龄而言，是很高很高的级别了。 陈念恩被盯上，一点都不奇怪。 就是现在，大院里想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多如繁星。 成分好，父亲级别高，自己大学生毕业又争气，妹妹也是大学生，明晃晃的乘龙快婿。 “她们想纠缠我哥，心怀不正自然应该受到反噬，我还觉得自己下手轻了呢！不过看她的样子没受半点影响。”李星星收回放在杜衡身上的目光，“杜衡身边的那位男青年是叫欧阳毅？还是我们学校的呢，他是什么来头儿？” 她已经看明白了，有资格进来的人身份都不简单。 杜衡挺有本事的，丢了那么大的颜面，道歉声明都贴出来了，依然可以钓到金龟婿。 圆脸女青年看了一眼，“你不认识他？” “认识呀，我刚说了，他和我上同一所大学，我问的是来历。”李星星道。 “哦！”圆脸女青年立刻对她说道：“欧阳毅是欧阳同志的儿子呀，欧阳琳的亲哥哥，欧阳同志是13级干部，也是高级干部。那杜衡，可不是个好东西，仗着自己有一身细皮嫩肉，惯会使唤追求她的男青年，礼物收了不少，经常指使人家帮她干活儿，最后却跟人家说两个人不合适，只能做朋友，好些人不好意思要回送给她的礼物。还有一些傻不愣登的如欧阳毅，铁了心地认为她楚楚可怜，心甘情愿地对她奉献一切。” “我的妈呀！”海王啊，很会养鱼嘛！ 李星星用佩服地眼光重新打量杜衡。 衣着很素雅，月白缎子面的斜襟窄腰小袄儿，掐出盈盈一撮细腰，配一条蓝裤子和一双黑色皮鞋，愈加显得皮肤水灵白净，面容楚楚动人。 大冷的天，她没穿棉裤，如果穿棉裤应该会很臃肿，可她的双腿十分纤细。 竟然不觉得冷，更让人佩服了。 要知道，今晚的温度得有零下好几度，外面都结冰了。 圆脸女青年很有话痨的潜质，在李星星跟前打开了话匣子：“欧阳毅给杜衡花了不少钱，杜衡每次都说不要不要，不要用钱侮辱我的尊严，结果却拗不过欧阳毅的真心诚意，无奈地收下了，欧阳毅的爸欧阳同志真是恨铁不成钢。” “你那么清楚呀？”李星星很好奇，“你很关注他们吗？” 旁边一个女生捂嘴笑道：“薛菲的哥曾是杜衡的裙下之臣啊，夏天刚到沪上就开始追求杜衡，甚至把菲菲新买的小红裙送给杜衡做生日礼物，差点把菲菲气死！不过她哥哥没落到好，直接被他们家薛同志给扔到部队里了。” 圆脸女青年原来叫薛菲。 “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叫薛翠。”李星星顺口道。 第0544章 哥哥又被盯上了 薛菲忍不住笑道：“薛翠是我堂妹，她爸和我爸是亲兄弟，我爸为长。我爸，你也认识的，就是和你们一块参加广交会的那位薛庸薛同志，今年才从燕京调到沪上。我以前跟翠翠通信，她提过你，我爸在家也时常说起你，就是没想到你来沪上几个月，咱们才见第一面。” 李星星回以呆愣脸。 “你和薛翠是堂姐妹？薛同志是你爸？”她惊叫。 圈子果然小得很。 这关系弄得她脑袋有些发晕。 仔细看，薛菲和薛翠姐妹俩八卦的性格很像，长相却没半点相似，薛菲本人也不像那位做事雷厉风行的薛同志。 薛菲捧着脸：“我们俩关系可好了，时常通信聊自己的所见所闻。” 李星星莞尔一笑，就是八卦嘛！ 女人！ 啧！ 薛菲继续跟她说自己知道的秘闻：“张局长的革命伴侣杨慧同志各方面都很好，热心老大姐，同情心泛滥，在医院当医生嘛，就是喜欢给人保媒拉纤儿，人称‘杨大媒’。她热衷于把手底下的一干女将介绍给中青年干部，早年撮合出不少姻缘。部队里光棍儿多，大多数都是干部，可不就把一干小护士们给喜坏了？那些光棍也得了实惠，谁不喜欢水灵灵的大姑娘？自然是你情我愿，令杨大媒同志热情高涨。” 她瞅了瞅正和别人寒暄的陈向阳，小声道：“你爸和已被判终身监禁的勖家姑奶奶陈燕红就是她给撮合的，你爸说自己家有妻儿都不管用。当时怎么说的来着？说你爸和你妈久不通信，说不定你妈早就改嫁了，你爸很该重新开始新生活。” 李星星皱眉：“有这事儿？张建国同志从来没提过。” 早知道，她就不让陈念恩给张建国捎一大包干货了。 干货到张建国手里，他老婆自然占便宜。 “不好意思呗！”薛菲一语中的，“我爸以前受伤，也有杨大媒同志手底下的小护士献殷勤，偏我妈脾气差，知道后赶到医院，直接给对方两巴掌，差点把脸给打裂了。小护士捂着脸跑开，杨大媒同志反倒跟我妈吵一架，说我妈下手太狠。” 李星星竖起大拇指，“令堂做得十分正确，既然对方不要脸，就不给他们留脸。” “知己，知己！”薛菲热情地给她一个大拥抱。 见她们凑在一块说闲话，陈念恩摇摇头，叮嘱两句，和男青年们走开了。 薛菲对李星星笑道：“杨大媒同志今儿来了，正四处寻摸人选，你得防着她给你哥哥再介绍对象，因为她的眼光实在不咋地。” 李星星皱眉：“之前给我哥介绍杜衡那么个玩意儿，没半点愧疚吗？” 一语未了，她就见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女同志带一个年轻姑娘挡住陈念恩的去路，她脸上堆满笑容，年轻姑娘则含羞带怯。 “杨大媒？”她指了指，问薛菲。 薛菲哎呀一声，“我的天呐，杨大媒同志动作太快了？你和你哥进场没十分钟，就直接盯上了？让我看看今儿带的哪位小护士。” “你认识？”李星星觉得她应该有答案。 爱好八卦的人，耳目无处不在。 第0545章 明规则 仔细端详片刻，薛菲真知道。 “秦水月，不是护士，出身比杜衡好，是房管局局长秦武的女儿，比你大三岁，成绩特别差，每次倒数，交过好几个对象，作风不大好，今年凭她爸的推荐得以上大学，就是你哥毕业的那所大学，学中文，等着毕业后由国家分配工作，前程一片坦然。” 听了薛菲的话，李星星诧异道：“凭推荐上大学？什么情况？一般人不都靠高考吗？” 国家培养大学生是为了搜罗顶尖人才，竟然有人浑水摸鱼？明明没考上大学，却去上大学，这让努力参加高考的学生们情何以堪？ 李星星高中班里的尖子生甚至没被录取。 薛菲摊了摊手：“加重担子，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嘛！” 捏了捏李星星的脸蛋：“真是个天真烂漫的妹妹，你以为那些大领导们的子女们上燕京大学、上冰城大学、上人民大学是参加高考后考上的？不是！每个高级干部都有重点大学的名额，替子女谋取前程那是理所当然，贪污才是要不得的腐败，不允许出现。” 李星星彻底傻眼：“那我辛辛苦苦地学习干嘛？” 高考前，差点累哭了。 现在薛菲告诉她，以她爸的级别，她和她哥不用考试就能随便挑一个重点大学来上！ 都不需要冒名顶替。 想一想二三十年后靠冒名顶替上学的人士，和现在相比是情何以堪啊！ 太打击人了！ 陈向阳从他们身后路过，正好听到女儿和薛菲的对话，站住脚道：“当然是为了让你学知识，知识学到脑子里，永远是你的，谁都拿不走，你将受益终生。有中学知识做基础，进入大学后很快就会进入学习的状态，跟上进度，获得更高的知识，而那些只靠推荐上大学的干部子女，即使有光鲜亮丽的毕业证，也不如你和你哥哥学到的知识储备。” “可是，凭毕业证，他们就能获得很好的工作。”无论知识储备达不达标，他们都算得上是成功人士，而有知识储备的人却未必能比上他们。 甚至，屈居其下。 陈向阳摸摸她的脑袋，“我不管别人如何，只在意你和你哥哥有没有脚踏实地。” 李星星扁扁嘴：“上学好辛苦的！” 明明有捷径却不让她走，给这个亲爹一个大写的差评！ 陈向阳莞尔道：“辛苦学来的东西才会让你倍感珍惜，就算你到你娘跟前告状，你娘也站在我这一边。好了，去救你哥哥，别叫杨大姐给毁了。她这人不坏，就是脑子和别人不一样。倒是秦武同志的女儿，我十分的不满意。” 他喊杨大媒为杨大姐，是因为张建国曾是他的上司。 他不方便出面，女儿就很合适了。 一句十分的不满意说明秦水月有很大的问题。 李星星这才想起被盯上的哥哥，撇下刚才的话题和陈向阳、薛菲等人，飞快地跑到陈念恩身边，人未到声先至：“哥哥，又是哪来的女同志版狂蜂浪蝶呀？女同志就该自尊自重，怎么老有人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她的一张小嘴不饶人：“喂，大妈，麻烦你带你的女儿离我哥哥远一点，我哥哥人品高洁，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脏的臭的所能惦记的！” 瞬间拉满仇恨值。 第0546章 大名李怼怼 正缠着陈念恩喋喋不休的杨大媒同志和秦水月同志愣住了。 她们一老一少似乎没料到李星星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且在全是干部及其子女的元旦晚会上把话说得难听无比。 难道给陈念恩介绍对象或者有人爱慕陈念恩，都要承受她的侮辱？ 那倒不至于。 李星星本不是那么没礼貌的孩子，她只是讨厌别有用心者，尤其是喜欢强迫别人接受自己好意的杨大媒和杜衡、秦水月一类人。 杜衡、秦水月哪一个是好东西？眼神都不清正。 一个开鱼塘养鱼，一个滥交。 被薛菲评为作风不正，再加上陈向阳亲口说的话，后者在男女关系上绝对是相当过分，不然不会传到陈向阳耳朵里并确认无误。 换成一个好姑娘跑到陈念恩跟前告白，李星星保证闭紧嘴巴，转而偷窥哥哥的八卦。 告白又不是罪过，被接受了成就一段良缘，被拒绝了就一拍两散，不再纠缠，那才是有礼貌有涵养的行为，而不是眼前这种被陈念恩拒绝了依旧缠着他。 陈念恩满脸都是不耐烦，偏偏对方极没眼色。 李星星的小嘴一张一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是不是？谁不知道我哥哥好，哪能由着你们糟蹋他？我娘说了，我哥的终身大事不着急，年轻着呢，慢慢地找，务必娶进一位出身清白、行事高洁、情投意合的好姑娘！好姑娘！我说大妈，你女儿要是耐不住寂寞真想男人呢，劳动人民中多的是光棍儿，随便给她挑一个就得了，劳动最光荣嘛！” 她是已婚女子，说话可以放肆一点。 大概是个潜规则，很多未婚姑娘不能说的话，已婚女子就无所谓。 说到这里，李星星自己拍拍自己的小嘴巴，“看我，看我，脑子真是糊涂了，劳动人民老老实实、辛辛苦苦地面朝背朝天，为城镇人口的口粮兢兢业业、奋斗不休，咱们不能欺负老实人哪！人家该找一个勤奋朴实善良正直的好姑娘。” 薛菲跟过来看热闹，全听在耳朵里。 她亦震惊于李星星的滔滔不绝，忍不住噗嗤一笑，赶紧在别人发现前捂住嘴巴。 这话说得真是太毒了！ 杨大媒快气死了：“你这姑娘怎么说话呢？糟蹋别人的好意！” “好意？”李星星睁大眼睛打量她，小嘴撇得特别明显，语速极快：“你是好意吗？我咋觉得你不怀好意呢！要真是一片真心替我哥哥着想，就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带自己闺女拦着他，让他寸步难行！没看到我哥哥很为难吗？” 怼起人来，李星星几乎可以改名叫李怼怼。 杨大媒气急败坏：“水月不是我女儿，我是媒人！” “媒人？”李星星伸手在自己鼻子前扇了扇风，“你这媒人做得可不地道，我们家又没请你给我哥哥介绍对象，你拦着他干嘛？带个姑娘就叫我哥哥娶她，是脸比天大吗？” 陈念恩咳嗽一声：“星星，这位张局长的伴侣杨慧同志。” 李星星恍然大悟：“原来仗着张同志是我哥哥的上司，所以你就自以为是地把姑娘带到我哥哥面前让他接受？你带来的姑娘是有毛病吗？” 第0547章 还钱 “你说什么？”杨大媒跟不上她的思维。 “一定有毛病，全身都有毛病、大毛病！要是没毛病，理应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可着劲儿地挑挑拣拣，用不着到处相亲拦着我哥逼着他接受。”李星星满嘴跑火车。 陈念恩最喜欢妹妹的一点就是她格外懂得戳人痛处。 再次咳嗽一声，他道：“刚才杨同志说，这位是房管局秦局长的千金，我想大小毛病应该是没有的，如果有，早该送医院了。” 李星星闻言，哦了一声。 她斜着眼，表情格外欠揍：“既然没毛病，就拜托你们要点脸！做人，尤其是做女同志，咱得矜持，矜持懂吗？秦水月同志，矜持是别那么厚颜无耻，明知道我哥哥不愿意相亲还非缠着我哥哥！还有张同志的伴侣杨同志，你那不是做媒，你那是作孽！” 用很沉痛的语气道：“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自作孽不可活！” 薛同志和陈向阳、赵海云等人并肩而立，忍不住笑道：“陈同志，你闺女的一张嘴简直比刀子还厉害！瞧瞧，杨大媒同志都说不出话了。” 不知道怎么反驳，威力可见一斑。 陈向阳一脸无奈的宠溺，侧着身，冲房管局的秦局长歉然一笑：“秦同志，真是不好意思，我这闺女年纪小，口没遮拦，早先护着她娘都不把我看在眼里，一开始又不知道杨同志和小秦同志的出身来历，话里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你见谅。” 秦局长忙道：“您言重了，您言重了。我那闺女素来顽劣，让我很头疼，我根本不知道她竟得杨同志的慧眼，拦着小陈同志作介绍。” 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好么？ 那么多干部家庭替女儿、孙女盯着陈念恩，人家样貌、学历、才华样样出挑，自己的闺女与之相比连屁都不算，大学毕业后由国家分配一个工作，嫁个小干部家庭就不错了，不能想那些有的没的，因为没门。 正要过去把女儿拉走，就听薛同志对李星星招手，扬声道：“小星星，快过来，趁着大伙儿都在，我们把欠你的钱还给你。” 李星星听到声音，先是一愣，随即大叫道：“我都忘了！” 五千多美元来着！ “快过来！”薛同志笑道。 “来了，来了！”李星星挽着陈念恩的胳膊，飞奔向自己的小钱钱。 不是捐的，是借的，当然得收回来。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而杨大媒和秦水月被李星星怼得怀疑人生，呆愣在地，见李星星和一大帮干部们谈笑风生，她们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原地。 面对见过、没见过的干部们，在父亲的介绍下，李星星喊了一圈叔叔伯伯。 当然，红包是没有的。 不过薛同志还给她一包美钞，“刚开始想还你RMB现钞，后来想想，不能让你一个小孩子吃亏呀！美钞拿到银行兑换时可以拿到侨汇券，能买不少紧俏商品。于是，我就费一点时间，兑了美元，直到今天还给你，一共五千二百美元，你数数。” 李星星眉开眼笑：“我最喜欢数钱啦！” 舔舔手指，一张张数得飞快，大家只能看见钞票的残影。 第0548章 捐不捐的问题 五千二百美元，确认无误。 重新用线绳扎好，李星星将之塞进自己拎着的手袋中，小手拍了拍。 不是皮包，是黄铜手柄的刺绣手袋，民国风。 为了搭配今天的衣服，徐奶奶特地从自己房间里找出来送给她的。 有人笑问道：“星星，你这五千多美元还捐不捐了？咱们可都听说你在花城的壮举了，七万美元说捐就捐，剩的五千美元也没拿回来。” 李星星看看他，以前不认识，刚刚陈向阳介绍时说是粮食局的一干部。 瞪大眼，她鼓着脸颊：“同志，别逮着我一个人薅羊毛呀！很容易薅秃的！我现在上学没补贴，可怜巴巴的，很需要这笔钱过日子！快过年了，我得给自己的亲妈、亲姥姥、亲姥爷、九个舅舅和公公婆婆买年货，开销可不少嘞！” 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只能怪我不是有钱人，我若有钱，一定效仿我伯伯赵海云同志的思想觉悟，倾尽家产来支援国家建设、救助人民群众。” 直接把赵海云拉出来溜溜。 虽然不是行政干部，但赵海云掌管两个大厂，责任重大，已经相当于行政8级，待遇上和陈向阳相差无几，不过他依旧以朴素形象现身。 听到侄女的话，赵海云笑了笑：“我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陈向阳忽然说道：“前几天有人提出用向民间集资的方式来支援国家挺过今年的自然灾害，我想听听你们大家的意见，看看大家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赵海云心中一动，率先道：“不好办。” “怎么说？”陈向阳问道。 “比如我，我虽认识一些海外华侨、华裔，但在建国初期已经动员他们慷慨解囊，给国家捐了上千万，愿意捐的都捐过了，就像星星说的，咱们不能净逮着他们薅羊毛，没捐的就是不想捐，动员也没用。”赵海云说得很现实。 李星星跟着点头：“做好人好事得心甘情愿才行，咱们不能强求人家。人家愿意捐，那是人家有大慈悲，不愿意捐，咱们也不能指责人家一毛不拔，毕竟是人家的钱，人家有权决定去留。集资？谁出的主意呀？不靠谱！强行让有钱人出钱，他们肯定不乐意，倒让你们落一个以势压人的罪名。爹，你初来乍到的，可别出面惹众怒，小心遗臭万年！” 陈向阳本身就不赞同集资的建议，和强抢有什么区别？不然不会特地在元旦晚会上拿出来汲取大家的意见。 此时听了女儿的话，他心中感慨。 虽然之前在破镜重圆上不靠谱，但小棉袄就是小棉袄，总有贴心的时候。 摸摸女儿的脑袋，陈向阳笑道：“放心，放心，你爹我得看顾你们两个小东西，更没有和你娘破镜重圆，不会让自己做出惹众怒的决定。” “那就好！”李星星点头。 她举起自己的手袋，“要是国家真的很需要，我就把美元捐了？” 满脸的依依不舍。 特明显。 表现得谁要是收这钱，谁就罪大恶极。 第0549章 披露一部分功劳 见到李星星的表情，大家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谁忍心收她的五千多美元。 上海市最大的领导即老季同志来得晚一些，全听在耳朵里，他近前，伸手拍拍李星星的手袋，含笑道：“收回去好好孝敬长辈，咱们可不会强逼人民群众捐款。” 号召是号召，强逼就过分了。 捐款这事，向来是人民群众自愿为之。 又冲陈向阳说道：“不管集资是谁出的馊主意，都不准再提。咱们国家虽然遇到困难，虽然负债累累，但在人民群众的齐心协力下，一定能渡过难关！” “是。”陈向阳应得干脆。 老季同志对赵海云很和气，“你很好，像你父亲，你父亲心系国家，遗泽甚多，他老人家曾走南闯北，勘察我国地形矿产等资源，早些时候给国家留下种种明示，由星星递交到上面，最近按其指点已经确认数处金银铜铁煤炭油田，明天就能看到华夏日报的报道了。” 上面经过研究决定，对外披露李峥嵘的一部分功劳，以庇其子女和李星星。 他求的不就是子女平安吗？ 有关科技资料的事情绝不能泄密，但找到矿产资源的功劳就不一样了，算是给之前情报组织盯上李星星的行为圆场。 一番话声音未落，全场轰然！ 矿产资源！ 大肥肉！ 有了那些矿产资源，哪里需要人民群众的集资。 他们当然知道赵海云的父亲是谁，相信整个沪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来他竟为国家做了那么大的贡献吗？难怪国家收回李峥嵘曾被收归国有的一些房产。 老季同志对他们的反应感到很满意，继续道：“李公在勘探地形时，无意间发现日寇从我国掠夺的大批财富藏匿地点，亦在临终前由孙女上报国家，经过挖掘，光黄金就有一百万两，玉器古玩不计其数，更有许多文物级别的书籍字画，均已收归国有，等待文物部门分门别类后收进博物馆，金银则足以支撑国家应付眼前的困难，所以大家可以多一点信心。” 李星星咬着自己的拳头，眼睛挣得大大的，明亮有神。 伯伯和姑姑的护身符又多了一道呢！ 赵海云和蓝玉只从李星星那儿得知父亲遗信中表明已知自己和妹妹的存在，更清楚父亲对国家的卓越贡献，唯独不知此事，所以表现得非常震惊。 再看李星星，则一点都不奇怪。 他立刻明白，必然是捐赠科技资料后的事，不过是没透露给自己。 有人见到他的神情就问道：“赵同志，你不知？” “我不知。”赵海云回答，随即解释道：“先严临终前，我和妹妹的身世尚未大白于天下，因而未能父子相认。当时陪伴老人家的是星星，由星星递交老人家的遗物遗嘱，一点都不奇怪，后来星星没跟我说，大概是基于保密原则。” 李星星拼命点头：“伯伯说得对极了，一切交给国家公布！” 众人再看赵海云和李星星时，态度顿时不一样了。 只要他们不通敌叛国，平时不作妖儿，凭李峥嵘的这份贡献，他们注定前程似锦无忧。 当即就有一位干部冲陈向阳开口：“陈同志，要不咱们结亲家？你有儿子，我有女儿，也是大学生，各方面条件不错。” 第0550章 巧言化解 一句话引起李星星的侧目。 杨大媒同志和秦水月刚刚被自己怼得掩面退散，他忘了？ 又给哥哥提亲。 他们的女儿到底有多么恨嫁？ 干部家庭的女儿，不至于嫁不出去呀！ 李星星趴在陈向阳左肩上看对方，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像星星：“伯伯，您那位千金是自己考上的大学呢？还是凭您手里的大学名额给自己加重担子？好在将来报效祖国？” “有什么区别吗？”对方问道。 “区别大了，考上大学的是凭真本事，譬如我，我可是辛辛苦苦参加高考才上的大学，没考上大学却得以入学的是靠祖宗积德，没什么真才实学，容易拖累我们家子孙后代的聪明程度。所以，我未来的嫂子一定要有真才实学！” 想了想，又觉得需要补充：“不对不对，首先是她和我哥哥情投意合。如果我哥哥愿意娶一个笨笨的嫂子回来，我们全家人都没意见，反正婚姻生活是他自己的，他自己觉得合适就行。现在最重要的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就过时啦！咱们不兴包办婚姻，您就别为难我爹和我哥了，今儿是元旦晚会，人才济济，您放眼看世界，好女婿多得是，任您挑选！” 对方冲陈向阳竖起大拇指：“陈同志，了不起，你这闺女真是聪明伶俐！” 面对杨大媒时疾言厉色，不留情面，好像很不懂礼貌，容易令人诟病，但在他们跟前却看似天真烂漫，实则心思缜密，一言一行滴水不漏。 即使被当场拒绝，也很难对她生出反感。 那么多女孩子，没一人比她更有灵气。 陈向阳心中得意，嘴上谦虚：“小孩子嘛，被大人宠坏了，难免活泼一点。我倒希望她一辈子快快乐乐，无忧无虑，活到七老八十的时候仍是小女孩。” 懂事的孩子，则是吃过苦的。 李星星搂着他的脖子，笑弯了眼睛：“我都听到了，大家给我作证，我将来要是过得不快乐就找我爹算账！咱们之间的账，我可记着呢！” 老季同志笑道：“你是亲父女、明算账？” “是啊，必须算清楚！我可被他害惨了！”李星星重重地哼一声。 老季同志很好奇，“你爸怎么害你的？疼你都来不及，我可是听说了，他每个月发工资，先给你妈一百，再给你一百，自己剩七八十块钱支付各项开支，也常从自己的供应里取一部分给你，自己衣服则破得没地儿再打补丁。” 李星星鼓着腮帮子：“爷爷疼我，我又不缺钱缺东西，我缺的是清闲，清闲懂吗？” “什么清闲？”老季同志十分不明白。 陈念恩含笑解释道：“她辛辛苦苦地参加高考，成绩不错，原本报考我的学校为第一志愿，结果因为我爹到处炫耀，师范大学认为她应该利用自己所学，从事教师职业，为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所以争夺之下，最后接到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可不就得罪她了吗？” 老季同志有点印象了，“我听教育局提过一句，原来争夺的人是星星呀？” 李星星点头道：“我是不是很可怜？” 第0551章 转学啦 可怜，相当可怜。 凡是听到的人都在心里如此说道。 虽说都是重点大学，但重点大学有高低之分。 目前的复旦可是顶尖儿大学，圣约翰等大学的理科都并进去了，和清、京两所大学、五八年成立的科技大学并驾齐驱，比师范大学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老季同志想了想，“复旦是纯理工大学，你不是精通外语吗？” “也有外文系呀，哪个大学都有外语学院。”李星星道，她做梦都想离开师范大学，一是自己很不想为人师表就职于高危职业，二是两所大学的含金量有极大的区别，接触的学术圈子都不一样，是个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老季同志问道：“不想上师范大学，是不想当老师吗？” 李星星飞快地点头，怕大家不相信，再三地点头。 “为什么？”老季同志继续问。 李星星指着自己娇俏精致的小脸蛋，“您看看，您看看我的脸！” “怎么了？”老季同志没看出头绪。 其他人亦然。 他们只看到李星星眉目精致，美得清新自然，少有人及，但因其活泼伶俐的言行举止，往往让人忽略她是一位绝代佳人的事实。 不少青年表示可惜。 如果她没有早早地结婚，自己一定会对她展开追求。 李星星拍拍自己的小脸蛋，动作很轻，大言不惭：“看我这张脸就知道我很年轻啦，年轻人很难服众，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为人师表呢？我带坏学生。世界那么大，人才那么多，干嘛只盯着我呀？我又不是天才。” 快饶了她，让她的学业回归正常。 眼珠子滴滴溜溜地转动。 在知道亲爹的能力比自己想象中大时，她就开始打主意了。 有条件，为什么不上自己喜欢的学校？ 如果当初知道亲爹手里有重点大学名额，她绝对不会去师范大学报道，还要读研究生才能避免一毕业就面临分配工作的命运！ 读研究生，又要辛苦好多年呢！ 老季同志问她：“你真不想在师范大学继续读书？” 虽然校长和张教授等人很好，自己也有几位不错的舍友，但李星星依然决定遵循自己的心意，“不想当老师。” 老季同志摸摸下巴。 思考片刻，他对陈向阳道：“咱们不能枉顾孩子的意愿嘛！孩子不想当老师，就把她转回原来填报的志愿大学。” 惊喜砸到李星星头上，差点砸得她晕头转向：“可以吗？” 事情发展得是不是太顺利了？ “只要一方同意接收，一方同意转出就可以办理转学手续。”也不是没有先例，老季同志摸摸李星星的头顶，“两个学校的课程有差别，距离期末不远了，转学后，你得辛苦些，不过我给校方打电话，如果你这学期通不过，给你下学期补考的机会。” “我一定努力学习，哥哥是复旦的，小夏哥是圣约翰的，有他们辅导，我一定能通过所有考验！”李星星原地蹦跶，晃着陈向阳的胳膊：“给我转学，给我转学！” 终于脱离高危职业了！ 第0552章 小夏哥更抢手 得到陈向阳的应允，李星星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 眼神亮晶晶，漂亮极了。 “哥，你听到了没有？我们以后就是校友啦！”她松开陈向阳的胳膊，改成摇晃陈念恩的，激动得不行，“不用再读研究生。” 熬到大学毕业就可以轻松了！ 棒呆！ 陈念恩以拇指肚顶了顶她的额头，“别高兴得太早，读研究生和你转不转学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不认真学习，没学到足够的知识，我们就让你读研。” 所谓知妹妹者，哥哥也。 李星星举手发誓：“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一样的话，你说过多少遍了？”陈念恩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 李星星吐吐舌头。 管她说几遍，有用就好。 无论如何，转学已成定居，她知足了。 不多时，大家纷纷入座，等待元旦晚会开幕。 不是排排坐，礼堂里摆着一张张圆桌，上面的茶盘里有一点瓜子糖块，人人跟前有茶杯。 李星星倒没跟着父亲坐首席、次席，而是和年轻人们坐一桌，位置靠后，左边座位是陈念恩，右边是薛菲和其他几位新认识的青年男女。 聊八卦很方便。 私底下，大家竟然喜欢交流各自听到的信息。 扭头见李星星听人说话，嗑瓜子嗑得正欢，陈向阳摇头一笑，转过来看台上的表演。 老季同志忽然道：“陈向阳同志，你女婿怎么没来？” “他做货车司机，出远门没回来，给第一百货拉货送货。”陈向阳如实回答道。 老季同志不赞同地道：“我说你们怎么回事？那么好的人才，你让他开货车当司机？那不是糟蹋了吗？太糟蹋了！听说他以前在家乡做厨师，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们才好，他可是圣约翰大学的毕业生！在部队里进的是尖兵连，要不是受伤退伍，比他大哥夏明启同志的前程不遑多让。我办公室里缺个秘书，你让他回来后就去我办公室报到。” 附近的人闻言一呆。 听说陈向阳的女婿是个普通司机，原来是大有来头？ 薛同志笑道：“我正准备请他到我们厅里当处长，您倒先开口了。我也觉得夏明星同志当货车司机太可惜，在花城、香江，我发现他的外语水平实在高。” 陈向阳无奈地道：“倒不是我不能给他安排一个好工作，而是他们小两口年纪轻，生性惫懒，贪吃爱玩，不愿意受拘束。如果可以选择，我估计呀，他们宁愿天天在家里睡了吃吃了睡，也不想出门上学、工作。” 相处这么些日子，早看透他们懒惰的本性了。 夏明星之所以做饭很勤快，不过是因为他不做，李星星就没得吃，也嫌别人做得不好吃，李秀红在这住的时候做饭可没见他嫌弃。 老季同志恨铁不成钢：“你拿出点当父亲的威严，别叫他们浪费自己的天赋和知识！就算不到我和薛同志手底下受拘束，也不能让他继续做司机。让我想想，什么样的工作比较清闲又可以让他发挥自己的才能。” 得想想，好好想一想。 第0553章 婉拒 因重视夏明星的本事，老季同志思考到晚会结束也没想出比自己秘书更好的职位，陈向阳莞尔一笑，与各位同事别过，携一双儿女归家。 大家的确是好意，但得夏明星接受才行。 看他，司机做得很满意，每次都能给家里带一点紧俏物资回来，尤其是吃食方面，鱼虾禽蛋、糖果糕饼等几乎没断过，小夫妻吃得很开心。 开心就好。 到了家，没走进三楼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李星星惊喜道：“冬笋火腿汤！小夏哥回来啦！” 飞奔进屋，果然看到从厨房里出来的夏明星。 几日不见，如隔数年。 两人都很开心。 “小夏哥你可回来了！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李星星扑过去，被他以手臂挡住，“等等等等，我穿着围裙，都是油渍，别沾到你身上。” 李星星扁扁嘴，站住了。 穿围裙的小夏哥，依旧很帅！ 夏明星叫过陈向阳和陈念恩，才问小媳妇：“有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 “老季同志发话，我爹也答应给我办理转学手续，从师范大学转到复旦，不用再花几年时间读研，是不是好消息？”李星星眉飞色舞。 夏明星果断点头：“确实是好消息，该庆祝一番。” 两所大学孰高孰低，他心里门清。 李星星伸头看向厨房，“有宵夜呀？除了冬笋火腿汤，还有什么？” “你猜。”夏明星逗她。 李星星嗅了嗅鼻子，“炒面！” 她闻到孜然的味道了。 “答对了！”夏明星笑。 四盘鸡蛋炒面、一大盆冬笋火腿汤，简简单单，香气扑鼻。 洗了手，坐下来开吃。 李星星问道：“哪来的火腿呀？” “从金华带来的。”夏明星喝一口汤，“五十斤全国粮票换两根老火腿，划算！路过临安市，我给你买了几块漂亮的丝绸。” 李星星迫不及待地想进屋拆礼物，被他制止，“吃完再看。” 陈向阳开口：“别急，有事跟你们说。” “什么事？”李星星咬着一根炒面问道。 “明星到底有什么打算？真打算一辈子当司机？”陈向阳问。 李星星脱口道：“当然不！” 他们以后要雇司机给自己开车，还要雇保姆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陈向阳挑挑眉：“正好，老季同志办公室缺一位秘书，薛同志麾下少一个处长，张建国也跟我说可以把明星安排到税务局，其他各单位纷纷伸出橄榄枝，都觉得明星当一个司机实在是太辱没他了。” 李星星啊了一声：“我小夏哥竟如此抢手？” “成分好的大学生，哪个单位不欢迎？”陈向阳说的是事实，当然也有夏明星是自己女婿的关系在内，友好互助嘛，心照不宣。 普通人很难获得一个正式职位，对于他们来说却很简单，就跟上大学一样。 夏明星不假思索地道：“爹，您帮我谢绝他们的好意，我这个人随性惯了，实在不适合当干部，做司机挺好的，赶明儿星星放假我可以带她一起出门。” 如果愿意的话，早年就不是退伍而是直接转业了。 第0554章 人各有志 说实话，当司机比当厨师更轻松。 东奔西跑，只需开车即可，路上偶尔修修车，装货卸货全由别人负责，自己可以利用做司机的便利和各行各业许多人打交道，光明正大地置换物资。 不涉及金钱，就没事。 譬如这次回来，夏明星给肉联厂杀猪卖肉的朱一刀捎带他需要的东西，朱一刀明天就给他留等值的五花肉、排骨、猪肚等他明天一早到后门拿回来。 当干部可没这样的福利，要有吃苦在前享乐在后的思想觉悟。 吃肉？穿新衣？ 养得膘肥体壮，谁认为你一心一意为人民？ 做司机唯一的缺点就是工资低了。 好在夏明星和李星星颇有积蓄，并不指望工资过日子，也没有给家里增添大件物品的计划，所以对现状感到很满意。 陈向阳听完夏明星的话，问道：“真不打算换个工作？” 夏明星嗯了一声：“让我坐办公室，我可坐不住。在梧桐市时，我也进出过六层楼，大多数的干部闲得喝茶看报纸，清闲是清闲，但生活如一潭死水，没趣儿。” “主要是弄不到吃的喝的对？”陈向阳问他。 夏明星嘿嘿嘿地笑起来。 李星星则小口喝汤：“我支持小夏哥的任何决定。” “你们俩，真是！”陈向阳不知道说什么好，换成别人，早抓住机会步步高升了，他们俩可倒好，胸无大志，只喜欢过自己的小日子。 李星星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我们怎么了？我们挺好的！” 勤快的人，闻不到咸鱼味儿啦！ 她往夏明星身上靠了靠，头挨着他的肩，一脸俏皮：“国家建设有你们这些大忙人就行啦，别给我们俩加担子，谁叫我是自己考上的大学呢！” 陈向阳愣了下：“你记恨我没给你大学名额？” 李星星用鼻子哼一声。 夏明星就问是怎么回事，听李星星把来龙去脉一说，他拧了拧李星星的鼻子，眼里流泻出许多笑意，“爹是好意，你别怪他。” “好意？”哼得更大声。 “基础很重要，就像盖大楼，地基打得不牢靠，早晚有轰然倒塌的一天。让你靠自己的真才实学考上大学，上课听得懂，上学有底气，没人敢说你是靠老子的草包。再过几十年，依然思维敏捷是位有知识有涵养有气质的老太太。” 李星星对陈向阳道：“好，我原谅你了。” 陈向阳无语：“同样的话我说了没用，非得你小夏哥出马是不是？” “那当然，你和小夏哥不能比啦！”李星星表现得理直气壮，“爹，你别忘了给我打招呼，我明天就去办理转学手续，小夏哥，你上班吗？” “跑长途回来都会休息两天。” 夏明星的回答让李星星感到非常高兴，“你陪我一起！” “没问题，办完转学手续，回来给你做红烧肉、狮子头、糖醋排骨。”对于即将到手的食材，夏明星已做好规划。 李星星毫不掩饰自己的口水：“哪来的肉？” “和人换的，明早天不亮就去拿回来。” 李星星立即露出期待脸。 娘走以后，老公不在家，他们三人都是凑合吃，好久没尝到绝顶美味了！ 第0555章 态度 次日一早，夏明星先去拿肉，顺便买早餐带回家。 煤球炉熄火了，点炉子需要很长时间，容易弄得乌烟瘴气，先不做饭了。 饭后，陪李星星办理转学手续。 先去复旦。 陈向阳提前给学校的周校长打过招呼，办得十分顺利。 顺利得李星星几乎不敢相信事实。 给她开接收证明的周校长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该我们的学生就是我们的，抢也没用，这不，自个儿回来了？你很有眼光，知道咱们学校是最好的！” 瞬间扬眉吐气。 他不知道李星星外语天赋好吗？ 就是一开始不知道，在师范大学招生办抢人时也晓得了，只是没抢过对方，不能怪自己学校的招生办，得怪对方在上面有人。 其实，不上师范大学也可以当老师，说白了就是偏心！ 现在回到正轨，值得庆贺。 他拍拍李星星的肩膀：“听说你哥哥你对象都是大学生毕业，很优秀，你好好学习，上课认真听讲，下课找他们帮你复习，期末的时候，争取所有功课全部考过，让那些把你中途转学当笑话看的人对你刮目相看。” 李星星跟着笑：“我想申请走读，在家里才好跟两位师兄认真学习嘛！” “批准了。”周校长可没那么冥顽不灵，“你待会儿得去师范大学办理转学手续，一天的时间有点紧，明天再来办理入学手续，我叫人把课本讲义给你准备好。” 李星星十分感谢，正合她意。 有了接收证明，可以回到师范大学办理转学手续。 师范大学的校长签字时显得格外失落：“我们学校很好的嘛，你请假，我都给你批了，一学期即将结束，怎么就转学了？” 李星星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大家觉得我不适合当老师。” 满嘴胡言乱语：“让我自己说外语，我很在行，教书育人？我怕自己误人子弟。何况，转学后依旧是国家的人呐，我就是一块砖，国家哪儿需要我就把我往哪儿搬。” 俏皮话逗得校长噗嗤一笑，神情缓和。 “我认为你很适合当老师，看你这张嘴，多伶俐，很会活跃气氛，学生一定喜欢你。”此时此刻，谁都不知道这位校长竟一语成谶，李星星最后成了桃李满天下的特级教师。 当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教师职业已不再危险。 拿到转出证明，李星星高兴不已，问道：“校长，被褥什么的要归还吗？” “不用，都是国家出资，你到那边不领新的便是。”人离开，哪里还在乎一套被褥。 “谢谢，谢谢。” 李星星回宿舍收拾东西。 衣物鞋袜和部分生活用品早在不住校的时候就带回家了，宿舍里除了被褥，就搪瓷盆和热水瓶、牙刷牙杯、香皂洗衣粉之类。 考虑片刻，李星星留下一个热水瓶和一床被子给全宿舍最穷的尤莹莹。 她们不在宿舍，便写信告知。 渔民家庭，上学不易，能帮一把就顺手帮一把，反正对她来说真是无关痛痒。 其他物品直接搬下楼带回家。 夫妻俩刚上公交车坐下来，李星星就听有人喊她，“姐姐！姐姐！” 第0556章 再遇小豆子 扭过头，循声望去，李星星看到坐在自己后面位置的小豆子。 健壮版的小豆子。 五官端正，十分英气。 看样子，拿到金条后日子过得相当不错，从小伙子变成大伙子了，身高也往上蹿了一大截儿，就是衣服依旧破破烂烂，补丁摞补丁。 但看人不能看衣服，得看气色。 衣服破气色好，说明日子过得很不错，没缺粮。 对方因自己而改变命运，李星星很开心：“小豆子，你好呀！” 她皱皱眉，“我瞧你比我长得还老成哩，你几岁？” “二十呀！”小豆子回答。 “敢情你比我的年纪大啊！”都怪长相太有欺骗性，当时的小豆子虽是小伙子，但却瘦瘦小小的，被称小姐姐时，李星星就认了。 小豆子摸摸头，憨憨一笑：“姐姐对我们家有大恩大德，一声姐姐您当得起。” 夏明星就问：“星星，你们认识？” 看他们谈笑风生，心里有点酸。 李星星才想起来给他做介绍：“他叫小豆子，我以前在旧货市场买过他卖的木箱子，因而有所接触，后来就没再见过。” 又对小豆子道：“这位夏明星同志是我的伴侣，你们认识一下。” 小豆子瞅瞅夏明星：“我见过。” 李星星诧异极了：“你见过他？在哪儿？” “码头呀！”小豆子回答得很干脆，“夏同志是第一百货运输部的司机对不对？我在码头做力工，经常见到你拉货的身影。你那么好看，大家都知道你，说你白白净净，应该坐办公室，而不是做司机，整个码头上找不到比你更好看的人。” 李星星闻言大乐：“我小夏哥当然是最好看的，你们有眼光！” 即使风吹日晒，小夏哥也并没有变得和夏明启一样黑。 古铜色之于白皙，就是黑。 夏明星也笑了，“有眼光。”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 小豆子现在生活无忧，性格开朗，在他们跟前并不拘束，“我认识的很多人在暗中打听夏同志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对象，把他当作金龟婿呢！” 司机可是很好很好的职业，和杀猪卖肉的并驾齐驱。 什么？ 竟然有人盯上小夏哥！ 昨天才搞定别人纠缠哥哥的麻烦，今天就轮到她了。 李星星非常不要脸地道：“下次你跟他们说，夏同志结婚啦！他的老婆又年轻又好看，还是大学生，很优秀，叫他们别妄想啦！” 小豆子咧嘴一笑：“现在知道了，我一定如实跟他们说。” 李星星满意地点点头。 小豆子又道：“姐姐，我带我娘和我妹妹从亭子间搬出来，搬到码头附近租房子住，我把地址留给你，你有空和夏同志来我家作客。” “可以，等我有空了，我得去码头转一转。”宣告夏明星的所有权。 老公长得帅却不跟着，就是不放心呐！ 夏明星失笑：“基于公平公正的原则，你换了新学校，也得让我跟你一起在校园里溜达溜达，免得有人打扰你。” 可爱的女孩子，谁不想追啊？ 学校里规定不让学生谈恋爱又如何？私底下偷偷谈的可不在少数。 恩爱夫妻同时感觉到了浓重的危机感。 第0557章 腻腻歪歪 回到家，点燃煤球炉，夏明星施展浑身解数，做出一桌美味，狮子头、红烧肉和糖醋排骨是基础，开水白菜和菊花豆腐可解油腻，四点心最精致。 告诉李星星，他除了长得好看，厨艺也是一流。 全世界能比上他的，不多。 “嗯嗯嗯，你是独一无二的。”李星星冲他竖拇指。 夏明星心满意足，递一双筷子给她，“尝尝红烧肉，我根据沪上口味做的。” 李星星直接吃撑了，瘫坐在沙发上：“小夏哥，有你在家的日子，真好！” “我是你的私人厨师呀！现在不在饭店做厨师，以后只做给你吃，其他人都是沾了你的光。”夏明星和她挨在一起，伸手皮袄里给她揉肚子，“星星，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啥都不干，睡到自然醒？衣服有别人洗，饭有别人做。” 虽然当司机比做厨师轻松一点，但不工作更幸福啊！ 家里只有他们俩，自然腻腻歪歪。 李星星嘻嘻笑：“再等二十年！什么时候取消计划经济，开启自由经济，我们就可以天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然后打扮得美美的，天天游山玩水。” 真是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李星星两眼冒星星。 夏明星若有所思：“我们得攒点资本才行。” 没钱，车票都买不起，哪儿也去不成，更别说雇保姆和厨师了。 隔着皮袄，李星星手搭在他手背上，随他的动作而在肚皮上画圈圈，懒洋洋地道：“要么是公私合营，要么是国营，想挣钱？除非搞地下经济。可咱爹坐在那个位置上，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咱们，搞不起来呀！” 她来沪上那么久都没敢往外倒腾物资。 头脑简单归简单，可自从被夏明星看出点端倪后，她就谨慎了。 夏明星赞同：“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什么路？”李星星好奇地问。 夏明星低头亲她一口，宣布道：“低价收点老古董！” 李星星笑瘫：“我以为是什么发财道道儿呢，满心的期待，结果和我一样准备做古董生意！小夏哥，看来你也没有经商头脑。” 夏明星纠正：“不是没有，是不能做。” 岳父、大舅哥、亲哥或军或政，作为家属就不能对国家法规明知故犯。 李星星蹭了蹭，脑袋枕到他的腿上，“我好久没去古玩市场了，上次还是爹来的当天买回一堆铜钱没分类，我得想办法藏起来。要不，咱们下午转转？我认识的李老板和他师兄为人极好，没坑过我！我们可以托他们遇到好东西给我们留着。” “买古董等升值不急于一时，等你放假再说，现在你得好好学习，一个月内学完一学期的课程。”在夏明星心里，李星星的功课当属第一。 李星星送他一张哀怨脸：“要不是服从调剂，我至于如此辛苦吗？” “幸好一切回到正轨，不用担心毕业后被分配做老师了。”虽然夏明星也不明白李星星为什么抗拒教师这个职业，但他希望李星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李星星趁机道：“你陪我！” 正合夏明星之意，接着提醒道：“你转学的事得给爹娘说一声。” “写信太慢了，下午直接发电报！”李星星图省事。 夏明星以笑眼看她：“是写信太累？” 李星星鼓着脸：“小夏哥，看破不说破才是好人呐！” 第0558章 大嫂赴沪 两份电报发往梧桐市。 一份给李秀红，一份给夏父和夏大娘。 作为和公婆一起居住的长媳，林岚自然而然地知道了，她脱口道：“不可能！” 夏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不可能？” 别看他没上过大学，但他十分明白两所大学的区别，李星星是往高处走了。 当然，按李星星的高考成绩，现在不过是拨乱反正。 夏大娘看着强势，其实当家作主的始终是夏父，文文弱弱，最是一言九鼎，人家都说他是早产儿，病歪歪的活不长，全靠好药焙着，可上辈子林岚因病冻死桥头的时候，依旧没听到夏父的死讯，他和赵海云一样，活成了老寿星。 很多人都向他和赵海云请教长寿秘诀，还请他出书哩！ 想到这里，林岚眼神闪烁，嘴唇嗫嚅两下，“爹，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小三媳妇怎么说转学就转学了？别人大学转学不是往低了转吗？她却是反着来。” 上辈子，李星星分明是师范大学毕业！ 毕业后不想服从分配，矫情唧地到复旦读研究生，有夏明星和陈念恩辅导，又认识一个什么教授悉心教导她，即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顺顺利利地毕了业，因为她的文化程度高，外语天赋好，很多高校抢着要她，就是没来得及分配，开始闹腾起来了。 怎么又变了呢？ 沪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上辈子走向不同。 林岚坐不住了。 她心中升起莫大的恐慌。 如果自己上辈子的记忆不断发生变化，自己还有什么优势？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林岚决心赴沪找出原因，她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一遍，抬头笑道：“爹，娘，小三媳妇转学到复旦是好事儿，我真替她高兴，可惜离得远，不能亲口向她道贺。” “你有心了。”夏大娘淡淡地道。 林岚心中暗恼，老太婆就是偏心，听不出自己想去沪上的意思吗？ 夏大娘要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立刻气笑，自己说得那么隐晦，没流露出一点赴沪的意思，却说自己偏心听不懂。 但在林岚心中，娘家、婆家一个都靠不住。 她眼珠子转了转，笑盈盈道：“爹，娘，冬日清闲无事，你们替我看着清辉，我到娘家住几天，上回见到我娘，她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夏大娘摆摆手：“随你。” 反正，大孙子是他们一手照顾长大的，亲娘根本靠不住。 得到应允，林岚当即收拾行李，揣着户口本和所有积蓄，名义上回娘家，实际上却跑到梧桐市火车站，买了一张前往沪上的火车票。 可惜当天没票，周五有，周六到，她只能暂住两天宾馆。 上车后，人很拥挤，各种味道盘旋其中，尤其是汗臭味、脚臭味，交织在一起。 林岚差点吐了。 没办法，她既不是干部，又不是干部家属，光凭夏明启家属的身份，根本没有买卧铺票的资格，只买到一张硬座票。 到了饭点，餐车穿过人群。 穿着白大褂、套着白套袖的工作人员吆喝道：“黑面包不要票！每人限购两个。” 很多人纷纷举起钞票，“来两个！来两个！” 林岚心中不屑。 黑面包有什么好吃的？要吃就该吃水果蛋糕、奶油蛋糕。 可惜她住宾馆，没锅没灶，什么都没准备，有没带饭盒可买饭带上车，摸摸饿瘪了的肚子，不得不掏钱买两个黑面包，闻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异味，一口一口地咽下去。 其实，她去沪上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第0559章 被惦记的宝贝 夏明星和李星星准备靠低价购买古玩而坐等升值，来自四十年后的林岚当然有同样的打算，她知道，古玩市场比较火热而正规的只有燕京琉璃厂和沪上古玩市场。 此时此刻，不禁买卖。 林岚不懂古玩鉴定，手里的钞票有限，不敢随便出手，但她认识珠宝玉翠，也知道沪上有一个老太太手里有一件乾隆年间的花瓶，三十九年后拍出千万天价，记者披露来历时说得很清楚，是一位著名收藏家以二十斤粮票从老太太手里换来的。 二十斤粮票到千万天价，真是暴利啊，任何生意都比不上。 林岚心头火热。 她记得很清楚，那老太太就住在一个老弄堂里，姓王，花瓶是用来插花的，无人注意。 除了这件天价花瓶，那条弄堂里还有落魄的资本家家属，因为思想有问题，当家男主人被下放边疆，仅剩孤儿寡母，不得不变卖家产讨生活，她手上有一对玻璃种的满绿翡翠手镯和一条同料的翡翠珠链、两只马鞍戒、一对耳钉，于今年冬天熬不下去的时候悄悄卖了，三十九年后和那只花瓶出现在同一个拍卖会上，被香江富婆花一个亿买走。 关于这套翡翠首饰，报道上说是同一位收藏家以粮票换购的。 林岚特地带足粮票。 虽然不是全国粮票，但军用粮票比全国粮票更好用，拿到粮店可以优先购买。 是夏明启和生活费一块寄来给她的，她从未交给夏大娘补贴家用，以前是补贴给父母兄弟了，重生后就握在自己手里。 因为，爹娘弟弟根本靠不住，她再也不对他们好了。 摸摸怀里的手帕包，林岚很有信心，必须赶在那位收藏家出手之前买下来，偷偷地藏起来，几十年后想留着就留着，不想留着就卖掉做富婆！ 她在火车上做美梦，而被她惦记的翡翠首饰则被小豆子送到李星星手里。 今天周六，李星星上午没课，所以在家。 “哇！小豆子，你哪儿弄来的？”李星星惊喜交集。 一整套，太漂亮了。 碧绿通透，色很均匀，玉质鲜艳明丽，似玻璃一般清透晶莹。 小豆子挠挠头，“上次在公交车上遇见你，我看车上人多，就没吱声。你不就是喜欢这些东西吗？我看你最喜欢那条翡翠项链和那些花布，于是见到你以后，我回弄堂找罗阿姨问她出不出手，罗阿姨想换粮票和营养品，因为罗姐姐体弱多病，成分不好，医院不肯给开证明，实在熬不下去了。我没跟她说东西拿给谁，她也不会打听，姐姐大可以放心。” 小豆子人很机灵，和老弄堂的街坊邻居关系不错，和那位落魄资本家的罗阿姨打过交道，心里对他们很同情，决定帮一把。 他们人不坏，曾经帮过小豆子。 罗阿姨娘家很有钱，以前在沪上开百货公司，都出国了，就剩下她陪着丈夫孩子，留在沪上，结果丈夫出口无状，犯了忌讳，家产散尽，屈居老弄堂的亭子间。 李星星把珠串拿在手里把玩，感受如丝绸一般润滑的触感。 沪上有钱人多，历史真没欺骗她。 第0560章 求药 既然人家遇到困难，如此名贵的翡翠都出手了，那么李星星就没刻意压价，思考片刻，对小豆子说道：“我给一张一百元面额的侨汇券，你看成不成？” “必须成啊！侨汇券！”可比粮票珍贵。 小豆子两眼闪光，“一百元能买六十五斤粮食、五斤……” “停住，停住，我知道能购买哪些东西，不用你说。”李星星抬手制止，接着道：“她女儿体弱多病还是缺乏营养？” “主要还是缺乏营养才病骨支离。”小豆子很有经验。 李星星进卧室，片刻后抱出两罐麦乳精和两斤白糖、两斤红糖、一斤奶糖，连同说好的一张百元面额侨汇券一起装进小豆子带来的背筐，“沾我爹的光，每个月有点高级供应，你替我拿给他们，奶糖给你妹妹甜甜嘴，如果还有好东西，先想着我啊！” 她不嫌少，绝对不嫌。 顶级翡翠呀，很少见的。 小豆子忽然一笑，变戏法似的从挎包里又掏出三个翡翠福镯。 不是同料。 一个是冰种的半面美人，就是半圈绿，另一半如冰而无色，别有一番灵动的韵致。 另一个只有两指宽的一段是无色透明，其余满绿通透，清亮欲滴，十分漂亮。 最后一个满绿，种只能说不错，却不及前两只那般晶莹剔透，是很鲜艳的正阳绿，底子细腻，水头不错，却有一圈色根，宛若飘花。 三只手镯，三种美，截然不同的美。 虽然都不是顶级，但李星星依旧很喜欢，“小豆子，又是哪来的？” “这只手镯，”小豆子指着种水最差的满绿手镯，解释来源：“听说是清宫贵妃常戴的东西，小宫女儿偷出宫，辗转落到罗阿姨娘家手里。另外两只是罗阿姨娘家买的，全部作为嫁妆随罗阿姨嫁到罗家，她和丈夫同姓，都姓罗。” 李星星点点头：“准备换什么？” 小豆子迟疑片刻。 “你尽管说出来，我若有，一定满足你们，没有那就是没办法了。”李星星也很有心眼儿，没把话说得太满。 “星星姐姐，你能弄到药吗？”小豆子问她。 李星星一愣：“药？你不是说你那罗姐姐是营养不良吗？怎么？要吃药？” 小豆子摇头道：“是罗阿姨，她病得很严重，发高热，咳嗽得厉害，也去过医院，但医生不给她治，嫌她成分不好，罗姐姐都急哭了。” 李星星细问症状，和自己所知的一一对比。 就是重感冒嘛！ 咳嗽得厉害，应该是上呼吸道细菌感染，需要吃消炎类的药物。 “你等着啊！”李星星回到自己卧室，以意识沉入一条街，找到超市附近两间门面房开的药店，也是他们家开的星星药店。 很正规，平时请药剂师坐镇。 李星星无聊时，老爷子压着她跟药剂师学了一些相关知识。 随身空间是一条街嘛，星星超市只是其中一部分，占四间门面当进出口，后面空间则在左右门面的后面进行开拓，所以整条街不止药店，超市左右门面房和对面一溜门面房开着粮油店、服装店、一元店、蛋糕房、炸鸡店、鞋店什么的，都是他们家的，雇人当店长店员。 就差快递点了。 第0561章 手镯收纳盒 找到药品以后，李星星没敢用自封袋，而是从卧室里找几张白纸裁开，按照分量分别包进感冒灵颗粒、消炎药、止咳药、退烧药。 感冒胶囊也从药板上抠出来用纸包上。 一小包一小包的，可费劲了。 用钢笔在药包上写好用法，李星星拿出来交给小豆子，开始她的谎言：“我之前不是在香江滞留了几天嘛？药是从香江带回来的，包装已经毁尸灭迹，药效仍在，你让她按照我纸上写的用法服用，吃完了没好的话就一定得看医生了，若是有效，倒是可以再来找我拿药。事先声明，我不是医生，我只是根据症状给她拿药，吃坏了别怪我。” 小豆子十分兴奋：“香江的药？那肯定有效了！” “我是根据你那位罗阿姨的症状找出来的药，不能给别人乱吃，不对症容易出事。”李星星仔细地交代他。 小豆子点点头，“我记住了，姐姐放心！” 在他准备离开时，李星星又叫住他：“我记得你娘是中风导致的瘫痪，是不是？” “是，大夫是这样说的，全靠吃中药调理，我瞧着没什么用。”小豆子已经习惯他娘的病症了，所幸现在住得条件比以前好，精神跟着好了些。 “瘫痪需要针灸推拿，你回去找医生给你娘治一治，我再给拿点药。” 小豆子听了李星星的话，瞪大眼：“姐姐你有药？” “有，也是从香江带回来的，但效果怎么样我就不晓得了。”李星星想到几种治疗中风偏瘫后遗症的药物，阿司匹林和辛伐他汀之类，回卧室用小玻璃瓶装一个月的量，出来递给小豆子，交代用法用量，“中药就别吃了，我怕混着吃容易出问题。” 小豆子感激不已：“谢谢姐姐，如果我娘吃了有效，我就来给你磕头！” 李星星忙道：“人家说得可好，天花乱坠，但我不知道有没有效，你别抱太大的希望，不过应该能避免你娘的症状恶化。你平时要保证她身体上的清爽干净，饮食清淡，别吃油腻食物，多喝水，多吃点瓜果蔬菜什么的。” 小豆子一一记在心里，笑道：“我们老百姓那里吃得起油腻食物？遇到姐姐以后，我们家的生活大有改善，也依旧是清汤寡水。” 李星星拍拍额头，她差点忘记自己所处的年代了。 “你赶紧把药送过去，别耽误了。”李星星开始赶人，“咱俩之间的交换，可不准告诉别人呀，不然容易给咱们惹麻烦。” 小豆子笑嘻嘻：“我明白，小心着嘞！” 他揣着药的态度比来时更谨慎，一溜烟地下楼跑了。 李星星反锁上门，立刻跑进自己卧室，把新得的翡翠手指摆在床上，挨个地摸一摸，戴一戴，然后找个手镯收纳盒出来。 很普通的收纳盒，网上几十块一个的货色。 但是，可以嵌入二十只手镯。 李星星把三只手镯单品嵌进去，又把之前得的手镯单品找出来，就是没成套的，譬如金老太单独给的飘花手镯、冰种满绿手镯，譬如刘老太从蓝玉手里抠出来的段家玉手镯，譬如她哥哥给自己考上大学的奖励，其中就有一只满绿翡翠手镯。 还有李星星蹭歪果仁的光在友谊商店、外国友人服务部买的手镯单品。 都是顶顶好的货色。 二嫂褚翠翠送的清代翡翠手镯种水颜色实在一般，就放进另一只收纳盒里，还有从金老太亲戚那儿得的瓜皮绿手镯。 美美地欣赏一番，李星星全部收进超市，草草吃过午饭，上学去也。 第0562章 救助活动 在新学校的外语学院，李星星适应良好。 仍然属于英语系，英语是她最拿手的一门外语，可以少费脑子，以后有用得比较多。 课程嘛，完全跟得上！ 怎么说呢？各科的难度很一般，全是她高中学过的内容，学得且不错呢，她在大一那学期的课程，搁这个年代估摸着得到大三才能学到一点点。 由此可见，经过六十年，课程的难度大大提高了。 陈念恩和夏明星早晚给李星星补课，很惊讶地发现她一点就透，忍不住夸赞不已，而李星星脸上笑眯眯，嘴里就不说自己学过。 于是，大家以为她是天才！ 背着天才的名号，李星星混得如鱼得水，不过因为她不住校，又是中途转学，很少参加集体活动，所以和同学们关系淡淡的，并没有交到知心朋友。 学校中不乏干部子女凭名额入学，很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没有一定的能力，很难在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从低级高校转入高一等的高校，因而没有人像欧阳琳那样找茬。 都是聪明人。 两节课后，差点被冻成冰块的李星星背着挎包准备回家烤火，忽然被班长李青叫住，这位女同志有一张大气的方圆脸，热情地开口道：“李星星同志，为了响应国家号召，我们组织一个帮助贫困人民群众的活动，你参加吗？” 李星星秒懂，就是扶贫救助嘛！ 好人好事！ 比那些秋游、逛公园之类的集体活动高尚多了。 想了想，李星星问道：“需要做什么吗？需要钱还是粮票？” 李青就笑道：“各随心意，没有严格要求，别影响自己家的生活来打肿脸充胖子，而且贫困生参加集体活动只需出力，不用出钱出票，咱们活动很灵活的。” 李星星摸了摸下巴：“什么时候？” “放学后就出发，每个同学负责不同的区域，到一些棚户区、老弄堂走访，看到需要帮助的就帮，不需要帮助的就不帮，我们不打算说是帮助他们的，就说访问他们的家庭情况做报告，免得居民们听说后一个个来诉苦要救济。”李青青计划得滴水不漏。 “钱和票现在就交吗？交给谁？”李星星又问。 李青青见她有捐赠的意愿，马上拿出一个笔记本：“交给我，我来登记入账，等活动圆满结束后，公布捐赠名单和钱票的去向，绝不贪污一分一毫。” 李星星低头翻翻挎包，抽出二十斤本地粮票和两张百元面额的侨汇券。 李青的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侨、侨汇券！”到沪上求学已有小半年，时常和同学们接触，李青自然知道最贵重的票证不是粮票、不是自行车票之类，而是侨汇券。 有了侨汇券，就可以到华侨商店买紧俏物资，粮油更是轻而易举地买到手。 李星星把票拍在她手心：“你们未婚青年很自由，我就不行了，我结婚了，有小家庭得顾着，爱心可以献，活动就辛苦你们了。” 走街串巷，好累的！ 李青赶紧在笔记本上记一笔，“没问题，你的票比你的人更受人民群众的喜欢。” 就在她们旁边的一些同学纷纷点头以赞同。 李星星：“瞎说什么大实话！” 第0563章 徐家事 避免一场辛苦，李星星脚步轻快地走出教室，走向自行车，戴上皮手套，拉下皮帽子的两只护耳系于下巴，再围一条羊绒围巾，全副武装地骑车回家。 一早一晚，特别冷。 潮湿寒风嗖嗖的，从耳边呼啸而过。 李星星里面穿着皮袄皮裤，外面罩着薄棉袄，再罩着一身灯芯绒的红罩衫、黑裤子，浑身臃肿，完全没有春夏秋天的苗条和婀娜多姿。 反正她结过婚啦，可以稍稍的不用那么顾及形象。 御寒最重要。 进了家门，准备上楼时被徐奶奶叫住，“星星，你坐着，我有话跟你说。” 李星星听话地坐在她对面沙发，同时摘下围巾帽子和手套，“徐奶奶，您有什么事儿啊？等明堂哥哥和我哥哥下班回来，让他们帮你办。” 又想偷懒。 徐奶奶忍不住一笑。 同住这些日子，她差不多明白李星星的脾性，没有时下女子贤良淑惠的美德，偷懒倒是第一名，好在家人宠着，她自己也有分寸，不仅不让人厌恶，反而觉得可爱。 “你徐爷爷不是访友去了嘛，知道的。”她先道。 李星星颔首：“是啊，去好久了呢，从我们住进来第一天起，就没见过徐爷爷和明堂哥哥出差未归的妈妈，他们要是知道我们住进来，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不高兴。” 徐奶奶摆手：“你们的到来解决了我们的麻烦，哪会不高兴，感激都来不及呢！我想说的是，你徐爷爷跑到香江去了，应好友的邀约，到一家报社当主编，叫什么明报，他非常喜欢老板金庸先生连载的小说，决定不回来了。” “明报？金庸？”同好啊！ 李星星两眼亮晶晶，“我看过明报，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好极了！就是徐爷爷不回来，你们怎么办？两地分居吗？” “你徐爷爷写信来，让我们一家人搬过去。”徐奶奶道。 李星星哦了一声。 其实，这会儿上面不禁出境，大有一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态度，所以想离开大陆还是很容易的。 “徐奶奶，您的打算呢？”李星星问她。 徐奶奶叹道：“所谓是人离乡贱，我是既想和你徐爷爷一家团聚，又不想离开自己生活多年的沪上，所以正犹豫呢！” 李星星点点头，“您好好考虑。” “我想听听你的建议。”徐奶奶认为李星星是几个孩子中最清醒的一个，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那份通透感根本瞒不了人。 李星星摸摸下巴，没说话。 “你说，我不怪你，也不会告诉第三个人。”徐奶奶道。 “世界那么大，您不想出去见识见识不同的风光吗？您才六十来岁，又不老，和我伯伯一样，我伯伯可是干劲十足呢！”李星星没有明说，不想留下把柄。 徐奶奶心中一动。 她想起来了。 虽然赵海云捐了家产，自己留在国内为祖国建设增砖添瓦，但他妻儿却一直居住海外而没有回来的迹象，是不是他觉得国内不是百分百安全？ 徐奶奶又想起自己的远房表姐，宁愿背负叛逃之名，也要携家带口地离开。 她可是一等一的精明人啊。 第0564章 被截胡了 趁着徐奶奶沉思的时候，李星星麻溜儿地上楼，拨一下火盆里灰烬中未燃尽的炭，再加几块新炭，火苗窜上来，屋里很快就暖和起来，不再那么潮湿。 火盆是夏明星从外面带回的，清代的，掐丝珐琅福寿锦纹，三只狮首足。 很漂亮，很实用。 一共两个，一个白天放在厅里，晚上拿回自己卧室，另一个是四足方鼎形，一直放在陈念恩和陈向阳的卧室，比较靠近陈向阳的床位。 谁叫他年纪一大把呢！ 李星星到他们卧室弄好火盆任其燃烧，方才到厨房抽掉炉门，烧开水。 以防中毒，各处门窗都开寸宽的一道缝。 水烧开，依次灌进热水瓶、热水袋，再把热水袋塞进各个被窝里，吃完饭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躺进去，睡前再重新灌一袋新开水，晚上可以睡得很暖和。 夏明星进屋脱掉羊皮大衣和里帽子，“怎么不等我回来做？” 他见李星星正在煮腊肉。 李星星笑道：“我就是烧烧水，把腊肉刷刷洗洗，晚上可以吃腊肉饭吗？中午吃得很随便，现在已甚感饥饿。” “你想吃我就做，再炒两个菜。”夏明星套上围裙和套袖。 “我帮你！”李星星凑到他身边，“小夏哥，你明天休息吗？如果休息的话，我们到古玩市场转一转？为了我们的美好晚年。” 夏明星侧头笑道：“老婆有命，不敢不从！” 就是休息了。 李星星开心，小鸡啄米似的在他脸上亲个不停。 相比小夫妻俩的开心，林岚则是愤怒。 她下了火车，没敢耽误，千辛万苦地找到那条老弄堂，找到姓王的老太婆，提出以二十斤军用粮票换购她家的花瓶时，老太婆竟说送给别人了！ 送给别人了！ 老太太脾气很好，软软地道：“你要是早一个小时来，我就换给你了。” 林岚警觉地道：“我就晚了一个小时？” “是啊！”老太太点头，瘦巴巴的脸上露出灿烂笑容，“有几个大学生来访问我们老百姓的生活做报告，说如果我们生活得普遍困难，就争取向上面给我们申请一定的救助。真是好人呐，见我家吃不上饭了，临走前给我二十斤粮票，我没有东西作为感谢，就把家里的花瓶送给他们了，是资本家里的花瓶，插花很好看。” 林岚气死了：“给你二十斤粮票，你就把花瓶给人家？” 知不知道，花瓶值一千万啊！ 老太太看她像看傻子，“当然换了，二十斤粮票多珍贵啊，你不也给二十斤粮票吗？” “我拿出来的可是军用粮票！”林岚道。 老太太却道：“军用粮票又如何？你来晚了是事实啊，反正我给出去了。我说你，你想买的话，我给你问问街坊邻居，谁家没两件老东西，肯定愿意换粮票。拿到文物商店卖掉，贵的几块钱，便宜的块把钱，又不是文物级别可能贵一点。” 林岚皱眉：“不是文物级别是什么意思？” “你一个外地人想来搞不懂规矩，就是乾隆皇帝以后的东西都不是文物，可以出口卖到国外，所以价格可便宜了。”老太太早去文物商店问过价格，她又不傻。 第0565章 开门见山 老太太愿意帮忙，林岚反而不敢出手。 无他，她不懂古玩鉴定，怕自己买到假货，得不偿失。 国人的造假水平，她早有耳闻。 之所以来找这位老太太买花瓶，不过是因为她十分确定花瓶是真品，别人拿来的老物件谁知真假？说不定是民国仿的。 只能去买那套上亿的翡翠了。 林岚掏出一斤粮票给老太太，向她打听罗宁的家庭住址，“就是落魄的资本家，听说他们以前的底子很厚实，我看能不能换些老物件。” 老太太收粮票的动作十分利索，说到罗家却撇撇嘴：“住在对面石库门房子的亭子间，两天没出来了，快病死啦！娘俩都是病秧子，还有一个小小子担不起事儿，也就小豆子人品厚道，以前吃过他们家的饭，特地从码头背着东西跑回来看望他们。” 林岚生怕又被截胡，谢过老太太，拎着行李就跑向对面。 一定一定要买到！ 那可是价值上亿的宝贝。 罗宁中午喝点小豆子买来的粥，再吃他送来的药，捂一身汗，烧退了，觉得不再那么头重脚轻，忍不住露出惊喜之色：“有效！我一定很快就好了！” 一双儿女同时露出笑容。 母亲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他们快吓死了。 没有母亲，他们只能任人欺凌。 罗宁的女儿罗平、儿子罗安，取义平安两个字，罗安年纪小，只有五岁，天真地开口说道：“娘，豆子哥哥给我们冲麦乳精喝，我好久好久没有喝过了，真香。” 罗宁的眼泪差点流出来，仰着脸，任其回到眼眶。 三年前，他们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小少爷，天天挑肥拣瘦，何曾想过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虽然有点积蓄，却买不到药、买不到营养品，虽然被安排了工作，却是打扫整条街的厕所，满身臭烘烘，领口粮都受人唾面之欺。 可是她不能死，她得照顾两个孩子。 “藏起来，都留给你们补充营养。”罗宁撑着身子下床，对二十一岁却像十五十六岁少女的长女罗平说道：“小豆子给我们拿来一张侨汇券，等我悄悄地买粮油回来，你好好地补一补，把身子养好，别的都是小事。” 又道：“他带来的药很有效，下次见到他，问他能不能弄一些补身子的药给你吃，我们带出来的首饰还有一点，全给他拿去换药。” 罗安忍住鼻酸，“嗯！” 娘仨抱团取暖，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同时露出惊惶的神色。 如果是小豆子的话，他会直接在门外开口，如果是不怀好意的街坊邻居，他们会直接破门而入，所以来的是谁？ “你们上床装睡，我看看。”等儿女都躺下，罗宁大着胆子打开门。 看到一张温柔精致的美人脸，罗宁很惊讶，却没放下戒心，“你找谁？” “你就是罗宁同志吗？”林岚笑盈盈地问。 罗宁冷着脸：“我是叫罗宁，但不是同志。” 同志，那得根正苗红的人才得此称呼，像他们家得不到这样的殊荣。 林岚找对人了，也就不藏着掖着，压低声音诱惑道：“我听说你手里有一套翡翠首饰，包括一对手镯、一条项链和两个戒指、耳钉，我想用五十斤军用粮票和你换，怎么样？你有了粮票，一家人就能买到粮食。” 第0566章 无功而返 听了林岚的话，罗宁更加警惕。 她道：“什么翡翠？什么首饰？你说的，我听不懂。” 林岚赶紧挡住她关门的动作，小声道：“你别害怕，我没有任何恶意。” 罗宁心中冷笑。 没有恶意会这样开口？ 如果不是暗中盯着自己家，怎会知道自己偷偷带出一套翡翠首饰？要知道自己是夹带在藤条箱的夹层里才带出几套珠宝和一点小黄鱼。 就是小豆子，也只是问自己有没有老物件或者珠宝玉翠，说他可以找人换东西。 林岚看出罗宁脸上的不信任，无奈道：“我真没坏心眼，我就是格外稀罕一些珠宝玉翠和老物件儿！你说，你那东西跟谁换不是换啊？咱们私下做交换，我又不会到处张扬得人尽皆知，你大可放心。如果粮票不够，我再给你十块钱。” 为了那套亿万翡翠，她决定拼了！ 她必须抓住每一个发财的机会，不然就会沦落到上辈子的境遇。 可是，林岚越是渴切，罗宁越是忌惮，淡淡地道：“我再说一遍，我真的没有，如果手里有你说的那套翡翠首饰，我遭五雷轰顶！” 相比一个外人，小豆子更值得信任。 冒风险给她弄药、给孩子弄营养品，冒风险在拿到侨汇券后给他们送来，这份情谊，罗宁深深地记在心里，即使陪嫁的翡翠首饰当初花了几万大洋，她也给得心甘情愿，剩下的决定都交给小豆子与人换东西。 对方换过一次，肯定愿意换第二次。 她的陪嫁都是好东西。 罗宁一直知道周边有不少聪明人，趁机收购古玩字画珠宝玉翠，等到世道符合“乱世黄金，盛世古董”的时候再拿出来卖掉。 眼前的姑娘不就是其中一个？ 见罗宁咬死说没有，林岚不禁大感焦躁，从兜里掏出军用粮票给她看，“我真没骗你，看，全是军用粮票，到任何一家粮店都能买粮食，可以不凭粮本儿。你就把东西换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看她腕上的翡翠镯子几眼，罗宁有点相信她是出于喜欢了，但不确定她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罗宁依旧不松口：“真没有，真的！” 林岚见她表情坚定，心中略起疑惑。 真没有？ 怎么可能？ 突然福至心灵，林岚失声道：“不会是已经和人做交换了？” 罗宁默不作声。 不说话就等于默认，林岚表现得格外愤怒：“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低价换给别人？他们能出得起五十斤军用粮票吗？” 罗宁心想，人家可比你大方多了，不仅有侨汇券，还有几斤糖和麦乳精，还有药。 那些，都是用钱买不到的好东西。 尤其是药，救命的。 “我真没有你说的东西，你走，我们娘俩是万万不敢私藏任何东西，你倒是可以往别人家问问有没有老物件儿。”罗宁把她推出门，注意到楼上楼下有人关注这里，稍稍放大声音，“以后别来打扰我们，免得街坊邻居以为我们有什么好东西，又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发财的希望再次落空，林岚愤怒极了，下楼的脚步很重。 出了门，准备穿过弄堂，突然有人从她身边掠过，不小心碰了她的胳膊一下，气得她破口大骂，人家根本不理会，很快消失不见。 “真倒霉！”林岚决定去古玩市场看看，摸摸衣兜，突然大叫：“我的票！” 为了方便拿给人，她把几十斤粮票装在外衣兜里，现在全没了！ 第0567章 要害 重生于四十年前，最不习惯的是什么？ 就是从自由经济回到计划经济当中，衣食住行除了住以外，处处都得凭票。 没票，寸步难行。 比钱还珍贵的粮票一张不存，林岚跳脚咒骂却无计可施。 她记得六十年代管得很严格，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么轮到自己就遇到小偷小摸？那可是七八十斤的军用粮票，她一直攒着没用。 爹娘问她要了好几次，她就说夏明启生气没给她寄。 林岚骂到天黑也没人应声，反而被弄堂里的居民轰出去：“哪儿来的外地小囡，长得娇滴滴俏生生，一点素质都没有，东西被偷，报警不就完了。” 林岚跺跺脚，只能先找宾馆办理住宿手续。 她一个外地人，报警是没用的。 好在缝在内衣口袋里的钱没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至于吃饭？到饭馆光点菜不要饭，就当是减肥，林岚摸摸腰上，有夏明星和李星星对家里的补贴，今年过了个肥冬，都长肉了。 偷偷看到她的离开，罗宁松一口气。 很快，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女子知道自己手里有那么一套翡翠首饰，会不会知道其他的东西？得赶紧找小豆子把东西换成粮票或者侨汇券。 虽病犹得工作。 夜间，拖着病体，罗宁打扫完厕所，携着一包东西到码头找小豆子，将今天的事情一一说明，“我担心再被人盯上，惹得街坊邻居来家中翻找，麻烦你托人给我换成粮票，有侨汇券更好，问问有没有适合你罗姐姐吃的营养品，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 一套翡翠换回一张侨汇券和一些营养品，足以说明对方厚道。 小豆子答应了。 翌日一早，他就去找李星星，结果她和夏明星在睡懒觉。 陈念恩给他开的门，“你坐下喝口茶，我叫他们起床。” 早想敲门了。 今天周末，两个懒蛋是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尤其是夏明星，早饭都不稀罕给他们父子做，昨晚留了半锅剩饭让他们早上吃汤泡饭。 心里的一股气促使陈念恩用力拍他们卧室门，“星星，小豆子来找你！” 李星星翻个身，闭着眼睛不想出被窝。 脚一蹬，踹到夏明星腿上，“小夏哥，你去问问小豆子有什么事。” 夏明星也不想起，被窝多暖和啊！ 周末，就该好好休息。 陈念恩等不到应声，扭头问小豆子：“你找星星干什么？” 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陈向阳，他有点拘谨，小声道：“星星姐姐不是喜欢珠宝玉翠之类的不值钱玩意儿吗？我拿来问她换不换，原主人很需要粮票和营养品。” 没敢瞒着陈向阳和陈念恩。 好在他们进行的一直交换，而不是买卖，所以不算投机倒把。 陈向阳抬起头看他一眼，小豆子立刻不敢吱声，把藏到怀里的小布包压得很紧。 他的眼神，有杀气。 陈念恩则继续敲门，慢悠悠地道：“星星，小豆子好像又有东西找你换粮票了，你不出来看一看吗？看看他拿来的东西。” 李星星噌的一声坐起身。 困意全无。 “这就来了！”她大声回应道，接着推夏明星，“小夏哥，快起来啦！” 有宝贝送上门。 陈向阳听到动静，忍不住笑道：“我终于拿住她的要害了。” 第0568章 银货两讫 因不喜欢在外人面前丢份儿，李星星爬起来，花五分钟时间，梳好头发，穿上平时在家穿的皮袄、棉裤，靸着棉拖鞋，打开房门。 彼时，陈向阳已经出门了。 陈念恩思考两秒钟，也决定上班，留给妹妹妹夫两幅没刷的碗筷。 周日确实是一周当中唯一的休息日，但现在奉行的是不休息，尤其是当干部的，家里没事的话，全年无休。 父子俩避开，是上上之策。 “小豆子，什么好东西？”李星星先探出一张漂亮精致的小脸，然后整个人走出来。 夏明星不放心，跟着出来。 小豆子站起身，把布包掏出来给李星星，“说是一套钻石，一套红宝石，我打开看了，也不怎么认得，倒是比我们家给姐姐的那点东西好看，另外还有几只玉镯子玉佩，他们想换和上次一样的东西，不知道姐姐愿意不愿意。” 闻言，李星星眼睛放光。 接手放到茶几上打开，眼中的光芒更甚，甚于光芒神剑。 钻石项链和钻石耳环、戒指的主石均是火油钻，颗粒很大，闪烁着夺目的火彩，而红宝石项链、耳环和手链的颗粒虽小，却一粒粒全达到鸽血红的水准，璀璨瑰丽。 很漂亮，令李星星很心动。 好，凡是漂亮的、精致的、珍贵的珠宝，就没有她不喜欢的。 全是小钱钱呐！ 感谢时机未到，依然有人明目张胆地佩戴珠宝，所以私下置换、赠送都没有违反国家规定，毕竟有些老干部喜欢往琉璃厂买古玩。 玉佩一共五块，两块白若羊脂，是羊脂玉，其余的翠色如水，是冰种翡翠。 七只镯子品质上佳，一对和田白玉的，倒不是羊脂玉，比玉佩略次一等，五只翡翠的，最次的是一只冰种飘花，种水最好的是一对玻璃种飘兰花，但最贵重的却是一对高冰种满色浓阳绿，抢尽茶几上所有珠宝的光芒，最是夺目，极具灵气。 名人爱绿翡翠，不是没道理，天生的抢眼。 把玩片刻，李星星对小豆子说道：“三张侨汇券。” 完全高于小豆子的期望，忙不迭地点头道：“可以，可以，原主人一定愿意。” 三张百元面额的侨汇券就是近二百斤粮食，不包括米油豆类和布匹，而且可以凭此请华侨商店的服务员帮忙购买其他紧俏物资。 譬如，罗家很需要的药和营养品。 “你等着。”李星星回卧室，先从包里翻出三张百元面额侨汇券，然后拿出几瓶复合维生素咀嚼片，没有刻字的，倒进一大一小两只玻璃瓶中拧紧，出来递给小豆子。 “姐姐，这是什么？”小豆子看着玻璃瓶里的大颗粒药丸子。 李星星解释道：“补充营养物质的，大人小孩都能吃，一天一粒，嚼碎了吃下肚。大瓶的给他们，小瓶的你带给你妹妹。” 她还记得那个怯生生的黄毛小丫头。 小豆子又惊又喜：“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他也晓得李星星给自己的好处，上回是两块五一斤的大白兔奶糖和娘吃的药，今儿就是一瓶补充营养物质的药丸子，都是他们家需要的东西。 “数量有限，务必保密！”李星星道。 小豆子点头，赶紧把侨汇券和两瓶维生素片装进打补丁的帆布挎包里。 第0569章 我来自六十年后 小豆子前脚离开，夏明星后脚关门反锁。 李星星正在欣赏茶几上新入手的宝贝，忽然被夏明星抵在他自己和沙发之间。 “小夏哥，你干嘛！大清早的，注意影响。”她不知危机已向自己靠近。 “补充营养物质的东西是哪来的？我根本没见你买过，也没在家里出现过，居然知道用罐头瓶伪装。”夏明星心中的好奇快爆炸了，挠她痒痒肉，“还有，上次小豆子和你交换的东西，你藏到哪儿了？我天天收拾卧室，没见家里多出什么来。” 李星星最怕痒，笑得两腿乱蹬，几乎岔气，“小夏哥，你快住手，快住手！不是你自己说会颠覆你的认知吗？当时没问，事后不答！” “我现在问你了。”夏明星道。 那种猜测，已经呼之欲出。 李星星闭紧嘴巴就不回答，用眼睛挑衅他。 夏明星压得她动弹不得，低声问道：“是不是须弥纳芥子，芥子纳须弥？”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 李星星瞪大眼：“行啊，小夏哥，你居然读过佛经。” 用这句话来形容随身空间，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她的小夏哥，真的好聪明！ 所以，任何人有随身空间，都瞒不过身边的人，除非从来不用。 夏明星眼神中满满的震惊，“叫我说中了？你那芥子里的须弥是活的？可以拿出许许多多的东西？那东西得有来处，并不是天生天养，明明是人做的。” 李星星抿了抿嘴巴，“不说行不行？我怕你把我举报了。” 夏明星直接咬她鼻子一口：“你对我多么没信心，认为我会举报你？你可是我媳妇，我举报你，自己照样没有好下场。我只是觉得很震惊，如此神奇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边，得亏你没展现在岳父和大舅哥跟前，不然瞒不住他们。” 尤其是陈向阳，眼睛特别毒，嘴里不说，心里有数。 李星星摸摸鼻子，反亲夏明星的下巴，“爷爷留给我的，是一位大师教他的，有阵法结成的，东西也是爷爷给我准备的傍身之物，如果有一天用不到，或者给我自己带来危险，我就用爷爷交给我的办法将之销毁，永远消失。” 夏明星若有所思：“所以最厉害的乃是老爷子？” “天底下第一奇人！”李星星道。 夏明星盯着她的眼睛，“是不是没说完？你肯定有秘密瞒着我没说。” 李星星举起右手，掐着小手指指尖：“一点点，一点点！就是不知道怎么说，一直瞒着大家，怕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夏明星没有逼她：“如果不想说，就不说，反正你是我的老婆，跑不了。” “真不追根究底？”李星星问道。 “不了，一切随你。”如果是天大的秘密，烂在肚子里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夏明星相当理解，所以站起身，朝她伸手：“刷牙洗脸，我做饭，给你煎鸡蛋好不好？” 李星星把手放在他掌心。 在他把自己拉起来的时候，一跃而起，扑到他怀里，在他耳边小小声地道：“小夏哥，我跟你说，我来自六十年后。” 第0570章 推心置腹 一颗心差点从夏明星胸腔中跳出来，他呆若木鸡。 “你说什么？”一脸的不敢置信。 六十年后？做梦呢？ 他伸手摸摸李星星的额头，“没发烧呀，怎么就满嘴胡言乱语？你拿东西出来留下蛛丝马迹，我是有事实根据的猜测，这句话……怎么可能？难道你不是岳父岳母的亲生女儿？可根据你的年纪、相貌等，完全符合他们女儿的事实。” 李星星拉下他的手，“让我怎么说呢？” “别胡说八道就行。”夏明星认为自己经不起她的吓唬。 “其实我就是他们的女儿，铁板钉钉，亲生的！”李星星小脸在他脖颈之间蹭了蹭，声音带着笑意：“就是我和爷爷有一段奇遇，不小心到了六十年后，大概是二零零二年或者零三年，腊月初八嘛，我出生的那一日，爷爷捡到我的那一日。” 因李大柱给她登记的生日和老爷子所说十八年略有不符，所以李星星不确定老爷子口中的六十年是从四三年穿到六十年后，还是从四二年穿到六十年后。 但是，从二零二零年穿回来，她是完全可以确定的。 认真来说，以此时而言，她是来自五十九年后。 夏明星上下打量她：“怎么又回来了？” 从未听过有人可以穿越古今之间，跟神仙无异。 “所以说是奇遇嘛！十八岁生日当天，就突然又出现在梧桐山，刚开始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根据贴身木牌随便找的，担心是黑户没法跟人交代，结果到山下就找到亲生父母了。再后来，就遇见你啦！” 李星星说得简单，却在夏明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良久以后，他终于平复心情，小声道：“六十年后，咱们的国家是什么样？” 李星星立刻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太平盛世！国力增强，经济腾飞，港澳相继回归，再也没有列强敢小看我们。饭菜吃不完，倒掉的比比皆是；衣服穿不破，扔掉的一堆又一堆；商品房鳞次栉比，有人住高楼大厦，有人住花园别墅，有人住燕京四合院，当然贫穷又不愿意努力的依旧住小破屋；行嘛，自行车不是主流，大部分家庭以小轿车代步。” 夏明星悠然神往：“听你一说，真想生在六十年后，看看盛世模样。” “我们努力地活，有生之年你一定看得到，后辈没有辜负先烈的牺牲，让我们的祖国重回世界强国之列。”李星星挂在他脖子上，大眼睛闪着顽皮的笑意，“不需要六十年，二三十年后我就能带着你坐飞机、乘轮船，满世界溜达，做最幸福最潇洒的恩爱夫妻！” 既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尽情享受自由经济带来的美好生活，又希望世界过得慢一点，青春永驻，两人携手慢慢走。 夏明星伸手点住她的嘴唇：“今天的话，出你口，进我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可以再跟第五个人说，我们要把这件事永永远远地烂在肚子里，我承受不起别人知道你的秘密后把你抢走的痛苦。无论是谁，不要高估他们的善良，不要低估他们的狠毒，他们一定想从你口中得知各种未来，避免自己走弯路，再给别人设陷阱。” 李星星拼命点头：“打死都不说！不说！” 她一双眼睛望着夏明星，“小夏哥，我告诉你，就是等于把自己的命交到你手里了，以后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所以，别让她失望呀！ 夏明星抱住她，在她耳边道：“我也告诉你一个事关我之生死的秘密。” 第0571章 秘密中的秘密 事关生死的秘密？ 李星星瞪大眼，竖直耳朵，“你说，我好好奇哟！” 她小夏哥，也是浑身充满谜团的人呐！ 夏明星咳嗽两声，小声道：“我以前在炊事班没做多久就被挑进尖兵连，曾经到国外出任务，当时没用真名姓，而是扮成一个女人，叫白雪，从国外拿回一批极机密极重要的东西，九死一生，去时十三人，回来的只有我一个人，同时上了敌方的死亡名单，是妥妥的通缉犯，避开四天四夜的追杀，找一个女兵尸体代替我死在边境，我则以男人的身份回国，所以除了直接负责这项任务的一个领导，没人知道我是活着的白雪。一些领导知道我是出任务因伤退伍，却不知我执行的是哪一项任务。” “白雪？”李星星突然很想笑，“你叫白雪？” 一直以来，白雪都是大美人。 肤白貌美大长腿。 她摸摸夏明星的脸，认真道：“小夏哥，你扮成女人一定是最好看的！” 最好看的女装大佬！ 好想看一看哦！ 夏明星思及往事的一点伤感全部消失殆尽，以额头抵着李星星的额头，“是十二位战友以命相护，因为所有资料内容都藏在我的脑子里，必须保证我的生命。三四年了，我一直没和那些牺牲的战友家属联系，也不敢打听他们家属的生活。” 李星星轻轻环着他的腰，“小夏哥，国家一定会安排好烈士家属的生活。” 夏明星嗯了一声，紧紧搂着李星星：“所以，星星，我们都要努力地活着，替先烈们看着国家的发展，替他们看看国家的太平盛世！我们的秘密，必须死死地藏住，如果遇到巨大天灾，你可以跟我说，我来安排示警，我可以做到不被任何人发现。” “不用啦小夏哥，爷爷已经写信给上面了，提过相关预言，以我对他老人家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忽略天灾的发生地点和时间。”李星星说中了事实。 陈同志跟她说是老爷子在信中预言，其实不是的。 预言，只是上面跟陈同志说的话，而非真相。 老爷子跟上面留信，他曾遇到高人，有幸到百年后一游，亲眼目睹国之盛世，位列世界强国之列，资料均由百年后带回，回来当日收养李星星，或是深居简出，或是周游列国，用心整理资料十八年，终于力竭而逝，资料交由李星星转交国家。 之所以选择死后上交，是受大师指点，不能在他生前上交，否则资料会化为虚无。 算是解释资料比外国更先进的原因。 当然，这些话是半真半假，把李星星从穿梭时空的事件中摘出去，把一切揽到自己的身上，说自己曾跟李星星透露过以后的一点东西，但她本人不知道，倒清楚记得收藏古玩字画可以发财，最后老爷子用几张纸记录此后一甲子的大事件，包括天灾人祸。 那几张纸已被列为最高机密，唯独一人可阅览。 事后发生的事情印证老人家的留言，上面不得不信他到百年后游玩又回来的神奇之事，但在交代陈同志接触李星星时却没透露出一丝一毫，只说是老爷子的预言。 第0572章 被发现了 对于老爷子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胡说八道，李星星丝毫不知。 她伸出手指头和夏明星的勾在一起：“我们知道对方的秘密，要做到守口如瓶，一起过日子，好好地看盛世。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一百年不变。”夏明星作出承诺。 因为彼此的秘密向对方坦诚，感情自然而然地更深厚一层。 相处得更亲密了！ 挂钟的指针指向九点钟，小夫妻俩一块刷牙洗脸，一块烧火做饭，吃完早饭一漱口，跑到卧室里反锁门，到床上腻腻歪歪大半天。 原本逛古玩市场的计划？早抛之脑后了。 待夏明星收拾一床狼藉，李星星向夏明星展示随身空间的威力。 先拿一块厚厚的垫子铺在地上靠近火盆的位置，两人盘膝坐下，面对面，然后再拿出一堆零食出来，“就是有一点美中不足，每次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很好了，”夏明星道，“世间万物，过犹不及。” 李星星觉得有道理，自己假装剥不开碧根果的坚硬外壳，撒娇让他帮忙，“我最喜欢吃碧根果，但是我讨厌剥壳，剥得指甲好痛。” 所以，她经常吃无壳的。 价格贵一点，吃起来方便呀！ 情侣或者夫妻相处就不拿无壳的出来了，不然怎么撒娇？ 夏明星很轻松地就剥开碧根果，把果仁递到她嘴巴里，“你跟我说，梧桐市170万吨粮食，是不是你拿出来的？” 第一时间，他就联系上了。 怪不得无人查出端倪，用随身空间运来的，有运输痕迹才怪！ 想一想，真是不可思议呀！ 要不是亲眼看到李星星凭空拿出各种东西，夏明星依然不敢相信有如此神奇的事情。 李星星则咬着咸滋滋香喷喷的碧根果仁，“小夏哥，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有些事啊，你看破别说破，说破就不神秘了。” 夏明星莞尔一笑，双眼闪着精光和佩服，“你知道吗？星星。” “什么？”她好奇地望着对方。 “你和老爷子的善举，救了几百万条人命！不，应该是千千万的人命，几百万人此后数十年会繁衍出无数的子子孙孙。没有你，没有他们，何来子孙？”夏明星上身前倾，在她额上印下深深一吻，“星星，我以你为荣。” 李星星笑嘻嘻地接受赞美：“我也觉得自己好棒！” 自恋得可以。 夏明星跟她相处的时候总是特别开心，因战友之死而积压在心里的沉重在不知不觉间就减轻了，“我决定，我们晚上到西餐厅吃烛光晚餐！” 李星星欢呼：“好耶！” 虽然平时不太待见西餐，但偶尔尝一尝，又新鲜，又浪漫。 他们很久没有约会了。 欢呼完，李星星才想起父兄，“爹和哥哥晚上吃什么？” “中午多做一点饭菜，剩下的让他们回来自己热了再吃。”两个大老爷们，吃得那么精细干嘛？平时已经很沾光了。 约会时间，他们就担待一些！ 于是，陈向阳和陈念恩下班后回到家，面对的是冷锅冷灶和剩饭剩菜，虽然是单独盛出来的红烧肉、土豆炖牛腩。 第0573章 遇见林岚 相比于父兄两人不得不自食其力的郁闷，李星星则和夏明星享受西餐厅的宁静，还有餐厅安排光鲜亮丽的女同志弹钢琴。 优美的乐曲，静静地流淌于餐厅中。 因为餐厅里很暖和，所以来客都穿正装，大部分是资本家及其子女，西装、旗袍或者洋装连衣裙，精致的妆容搭配华丽的珠宝。 有俪影成双，有一家三口或数口。 悠闲自在。 注意到李星星羡慕的眼神儿，夏明星低低一笑：“你也可以。” 李星星刀切牛排，“还是算了，注意影响。此时的谨慎，是对以后的自我保护。最重要的是，我已经很漂亮啦，不需要用珠宝来点缀！” 夏明星适时地表示赞同：“对极了，今晚的你，特别美丽。” “嗯，小夏哥，你也很英俊，全场最英俊。”李星星吹起彩虹屁，“一表人才、器宇轩昂、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夏明星赶紧制止：“停停停，再夸下去我就晕头转向了。” 李星星嘿嘿一笑，把切好的牛排放进嘴里。 无意间一瞥，突然一怔。 夏明星见她动作停顿，“看到什么了？” 顺着李星星的眼光看过去，却在角落位置发现一道熟悉的人影。 太熟悉了，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大嫂她什么时候来沪上的？没打一声招呼。”李星星很好奇，看她穿着羊绒衫、呢大衣的样子，举止很是优雅高贵。 最令人惊讶的是，吃西餐的顺序和姿势十分标准。 夏明星眼神幽暗：“大嫂从来没出过梧桐市，她也不会吃西餐，我记得很清楚。” “兴许是后来学的呢！”李星星道。 “不会。你记得你让大哥给我捎东西吗？” 听了夏明星的问题，李星星点头：“知道啊，和小陈同志借宿你家那回。” “就是那段时间。大哥事后回家一趟，曾带大嫂到第一饭店的顶楼吃饭，大嫂碰见她未出阁前的一个死对头，看人家吃西餐，闹着吃，我就给安排了，动作很生涩，全靠大哥手把手地教她。所以，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变得那么熟练，好像已经吃过千百次了。” 李星星若有所思：“看来大嫂是有点问题，她竟然知道伯伯是我爷爷的亲生子，也知道蓝玉姑姑是爷爷的女儿，太奇怪了。” 有一道灵光从脑海中划过，没抓住。 李星星晃晃脑袋，再想寻找那丝灵光，已经找不到尾巴了。 林岚却吃得很专注，没发现夏明星和李星星。 之所以选择西餐厅，是因为她实在太想享受上等人的生活，而且西餐不用票，就是价格贵一点，也在接受范围内。 吃饱了，养足精神，明天到古玩市场买东西。 她想了一日一夜，自己对古玩字画一窍不通，与其花钱买到赝品而得不偿失，不如买那些现代画家的作品坐等升值，譬如齐白石、徐悲鸿、李可染等人的画，动辄几百万上千万呢！ 尤其是黄宾虹的，她听人说六十年代的价格特别便宜。 买上十张八张，就不虚此行。 第0574章 发现 注意到林岚脸上露出梦幻似的表情，李星星很好奇，低声问夏明星：“小夏哥，你说，大嫂在想什么？她来沪上干什么？” 按照常理来说，弟弟弟妹人在沪上，抵达的第一时间该见个面才对。 有人在沪上和没人在沪上，区别大了。 至少，前者的衣食住行都会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看在夏明启的面子上。 虽然林岚的人品性格令人实在不敢恭维，但夏明启出生入死为国家，小豆丁又长得格外好看像夏明星，李星星愿意维护面子情。 至于林岚的父母，那是另一码事。 夏明星仔细端详林岚，忽然想起自己曾发现她眼神里的那股沧桑感，藏都藏不住，倒像中老年人，而不是二十余岁的少妇。 经历过李星星和老爷子穿到六十年后又回来的事情，夏明星的承受能力得到大大提高。 大嫂她会不会…… “回去再说。”此地不是聊这个问题的时候。 李星星不知他想得有点多，颔首道：“要跟她打个招呼吗？” 其实内心很不愿。 夏明星笑了：“大嫂没来找我们，爹娘也没发电报告诉我们，说明大嫂不想让我们知道她来沪上的事情。如果她没发现咱们，咱们就假装没看到她。” 李星星欢快地点头：“好主意！” 所以，享受两个人的烛光晚餐，让林岚自己形单影只！ 轻轻地碰一下酒杯。 夏明星喝了一口，李星星只抿一下，沾沾唇。 夏明星平时不沾烟酒，不代表他不会喝酒、不会吸烟，他曾经接受的训练，那是十八般武艺都得精通，方便他们伪装成各行各业的人员。 李星星脸颊如晕，眼波似水，兴致勃勃地道：“小夏哥，我们每周都要出来约会一次。” 婚姻的浪漫需要好好维护。 夏明星一口答应：“求之不得！” 他们俩没有任何压力，喜欢快快乐乐的小日子。 李星星藏的宝贝，够他们挥霍一生一世啦！ 是否牵扯到吃软饭的问题，夏明星嗤之以鼻，说这话的人是想吃吃不上就说酸话，他本来就靠老婆养的嘛，养他一生一世。 甜甜蜜蜜地将烛光晚餐进行到尾声，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破坏了。 “李星星同志、夏明星同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真巧啊！”热情的声音出自欧阳琳的哥哥欧阳毅。 自从报名时给两人带路，欧阳毅就对他们印象深刻。 再后来，于晚上知道他们是陈向阳的女儿女婿，欧阳毅就很难做到相遇后不打招呼。 李星星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一扭头，果然见到他身畔站着亭亭玉立的杜衡女士，娇娇柔柔，一朵小白花迎风初绽，煞是惹人怜惜。 林岚听到声音，猛地看过去。 在看见夏明星和李星星时，她脸色剧变，随即想到自己是他们的大嫂，又没做什么亏心事，用不着怕他们，所以很快就恢复正常。 准备给他们打招呼时，看清欧阳毅和杜衡的脸，她呆住了。 欧阳毅！ 杜衡！ 这两位可是名人啊。 第0575章 杜衡 杜衡出名在于她年纪轻轻就周旋于数位男人之间竟能同时俘获他们的心，借机敛财无数，生活得极有滋味，有一套价值连城的帝王绿翡翠，令她在三四十年后依旧风光无限，每次出席活动必戴此翠，成为一众女人羡慕的对象。 那时候真是笑贫不笑娼。 坏女人没有心，活得就特别自在，因为她们不会为别人付出。 杜衡最厉害的一点就是以四十多岁高龄嫁给一个香江老板，PK掉那位老板的四位太太成功上位，改革开放后一直过得如鱼得水，把老公拿捏得死死的，经常一掷千金为她买大屋购珠宝靓衫，屡次上香江的八卦头条。 林岚也羡慕她，因为她活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有钱有闲，男人听话。 甭管别人在背后怎么说她不要脸，面上却得堆满笑容喊一声太太，羡慕得要命。 相对杜衡丰富多彩的生活，欧阳毅就简单多了。 他只是杜衡生活中的其中一个男人。 明明出身优渥，一表人才，却偏偏拜倒在杜衡的石榴裙下，双手奉上无数珠宝玉翠以讨杜衡之欢心，可惜杜衡一心想高攀，吊着他却不答应交往。 加上资本家倒霉，他的成分让他备受屈辱和欺凌，竟是终生未娶。 即使，一二十年后他全家得到平反，家产发还，已成为名教授的欧阳毅面对无数蜂拥而上的小姑娘，依旧淡定从容，不愿意谈及终身大事。 很多人说，他是太爱杜衡，为她守身如玉。 在那段特殊时期里，杜衡虽然也不好过，她被人举报说男女作风不正，但她眼活心活又豁得出去，和一位活动的头头打得十分火热，避开种种磨难，又在头头被清算后撇得干干净净，说自己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虚与委蛇等等。 真厉害呀！ 听说，她年轻时倒追过陈念恩，不过被李星星讽得无地自容，以道歉告示作为结束。 杜衡唯一的克星就是李星星了，无论她在外面如何风光无限，遇到李星星瞬间就变成避猫的老鼠，乖得不行。 她还处处讨好李星星呢！ 李星星四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杜衡携那位香江老板前去祝贺，送上价值千万的翡翠手镯作为礼物，一举夺得风头。 此时，杜衡也乖乖巧巧地站在欧阳毅身边，腼腆而文静。 李星星不禁挑挑眉。 这心理素质，杠杠滴！ 好像完全忘记自己和她之间的一场撕逼了。 不愧是海王啊！ 其实李星星很好相处，只要不来惹她，她不会主动招惹别人，所以就冲欧阳毅一笑，“欧阳毅同志，是有点巧啊，你也来用餐？” 欧阳毅点点头：“杜衡想吃西餐，我们就来尝尝。” 杜衡立刻拽他的衣角，表情很是委屈：“我什么说自己想吃了？我就是羡慕人家进出西餐厅的悠闲自在而已，说过不用破费了，你硬要来。” 李星星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声音这语气，妥妥的小白花呀，欲迎还拒的那种。 欧阳毅似乎特别吃这一套，很快告饶：“是是是，是我的主意，是我想吃，所以特地带你一起来品尝法国大餐！咱们找位置坐下，我点餐的时候你不要插嘴说我点得太多，我只是想让你每一样都品尝到，感受到我对你的真诚。” 第0576章 试探 等欧阳毅找位置和杜衡坐下后，李星星掐着嗓子对夏明星道：“小夏哥哥！” 双方距离颇远，彼此听不到对方的交谈。 然而，矫揉造作的声音吓出夏明星一身冷汗，举手投降：“星星，饶了我，你赶紧停下来用正常的语气跟我说话，你不适合娇柔，你适合娇俏。” 李星星噗嗤一笑，“学学嘛，兴许你们男同志就喜欢这调调儿。” 不然，杜衡靠什么养一池塘的鱼？ 夏明星立刻道：“我就喜欢娇俏伶俐的你。” 李星星高兴了。 林岚撇撇嘴，走近他们，“小三，星星，见到你们真高兴。” 李星星直接道：“大嫂，你净说瞎话，你要是真高兴，来沪上了怎么没打声招呼？虽说我们家没房间给你住，但可以给你安排一家招待所，略尽地主之谊。” “怕麻烦你们嘛！”只要愿意，林岚也不是不会说话。 秀美的面庞挂上淡淡的笑容，五官精致，皮肤如雪似玉，更有一身温柔似水的气质，几乎夺尽西餐厅中众多美女的芳华，令李星星不得不承认她真是一位相当出众的绝代美人。 李星星所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大嫂林岚当属第一。 由此可见，夏家兄弟都是颜控。 李星星自己就很美，褚翠翠则略次一筹，但也秀丽大方，明艳鲜活。 比起林岚，李星星更会说话，声音特别甜：“大嫂说怕麻烦我们真是见外了，要是爹娘听到，一定说我们夫妻俩不懂规矩，自家人竟然对自家人的到来冷眼旁观。所以，大嫂独自来沪上有什么事啊？如果我们能帮得上，一定义不容辞。” 林岚忙道：“不需要，不需要！” 见两人露出怀疑的眼神儿，她紧接着解释道：“老二和翠翠不是春天结婚吗？我冬天在家闲着没事，就来沪上看看，想给他们买结婚礼物。” 李星星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心里却半点不信。 梧桐市就买不到合适的礼物吗？梧桐市百货商店里很多东西都是从沪上进的货。 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李星星笑道：“大嫂，你真好，竟然跑到沪上来给二哥二嫂买礼物。我秋天买一块澳洲羊毛毯寄回去给他们，你准备给他们买什么？要不要我跟你说说，沪上几大百货商店不要票的商品？尤其是进口货。” 林岚干笑：“我再看看，你还得上学，就不麻烦你了。” 她的钱得用来买字画等着升值让自己变富婆，才不给夏明明和褚翠翠买东西，他们俩上辈子占夏明启的便宜还少吗？越想越恨。 夏明星忽然道：“大哥下次什么时候回家？” 林岚顺口道：“三月！” “三月？是大哥跟你说的吗？”夏明星眼里闪过一抹凝重，现在才一月，不可能提前两个月就定下大哥的假期。 林岚一下子反应过来，忙描补道：“你二哥二嫂三月份结婚，你大哥咋能不来？用得着他跟我说吗？我就是依靠他的性格做出猜测。毕竟，你和星星结婚的时候，你大哥就特地请假回来，轮到老二，不可能厚此薄彼。” 夏明星嗯了一声，又问：“二哥二嫂结婚的时间定了？” 他分明记得父母离去前还只说春天结婚，并没有确切的日子。 第0577章 她是重生的 虽然重生，但林岚的智商没涨一丝一毫。 她没察觉到夏明星的试探，更不知自己已经露出马脚，听到夏明星的问题就下意识回答道：“春天结婚，肯定是阳历的三月份啊！” 上辈子就是三月二十四，阴历的二月初八。 夏明启得到半个月的假期，于三月二十日回到家帮父母操办婚礼，因为夏父每逢春秋天都会犯咳嗽，压根儿没法管事儿。 今年倒春寒，三月初下桃花雪，夏父冻着了。 林岚记得很清楚。 “大嫂说得对。”夏明星轻轻地笑了笑，迅速终止话题，再次问道：“大嫂，你什么时候回家？真不要我们帮忙？” “我过两天回去，不打扰你们小两口的小日子。”林岚知道他们最喜欢哪一种生活。 夏明星却叫住她，“大嫂，我忘记大哥的联系地址了，麻烦你给我写一份，改天我和星星买点东西给大哥寄过去。” 回身叫李星星拿纸笔出来。 李星星不明所以，却依言取出钢笔和笔记本递给林岚。 林岚弯下腰，抵着餐桌写完后把纸笔递给他们，“爹娘到家时说你们带回很多干货，他们携带不方便，就直接从沪上寄回家，有几麻袋。要是还有剩，就给你们大哥寄点，泡发了量大，他和战友都能吃得上，不然东西太少，你哥压根尝不到两口。” 夏明星微微一笑：“大嫂尽管放心，我们不会亏待大哥二哥。” 捏着笔记本的指节泛着白。 李星星注意到了，赶紧向林岚告辞，和夏明星回家。 应付完不高兴的父兄，飞快地洗漱完毕，俩人回到卧室锁上门。 “小夏哥，你发现什么了？”她小声问。 林岚有问题，是肯定的。 夏明星则低声问她：“大嫂的笔迹变化不大，确定是本人，但眼神很沧桑，又知道伯伯和蓝玉姑姑的身世，在咱们爹娘没定日子的情况下一口咬定二哥二嫂会在三月份结婚，还说大哥三月份回家，你说她这种属于什么情况？” “重生啊！”李星星脱口道。 终于抓住脑海中那丝灵光了，可不就是重生才会发生的行为吗？ 一定是有上辈子的经历，所以知道赵海云和蓝玉是爷爷的亲生子女。 李星星仔细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咱娘和姑姑、我娘说闲话时说大嫂改变甚大，大哥在家的时候对大哥嘘寒问暖，大哥离开家以后，她时不时地给大哥寄件衣服做双鞋，不像以前那样处处亲近娘家，不大关心大哥。” “没错。”夏明星也听父母说过两回。 对于这种变化，二老感到很欣慰，娶儿媳妇，不就是想让她们和儿子心贴心一起过日子吗？以前林岚做得不好，但现在改过了。 李星星一拍大腿：“我知道她是哪一种人了。” “哪一种？”夏明星问道。 “重生悔过文的女主啊！”李星星可喜欢看年代文了，没经历过那个年代，所以格外喜欢，导致她看过各种各样的年代文，团宠年代文、空间年代文、重生悔过年代文、嫁反派大佬年代文、穿成女配年代文、穿书年代文、穿越成知青或者知青重生的年代文和被女配抢走人生后女主重生年代文等等，好多都以东北为小说故事发生地呢！ 夏明星不明白：“什么是重生悔过文？” 李星星细心地解释道：“就是上辈子抛夫弃子最后沦落街头没有好下场的女人。大多数呢，都是婚姻存续期间和小白脸私奔，结果却没过上好日子，被小白脸抛弃，而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忽然遇见前夫风华正茂前程似锦，可能还有小娇妻，于是就气死了，灵魂得以回到过去，回到没抛夫弃子的时候，决定洗心革面一心一意地疼老公、疼孩子，奔向幸福生活。” 第0578章 分析 李星星眼睛一眨一眨，越说越兴奋。 那可是重生悔过文的套路，唯一的区别就是小白脸各不相同，但前夫一定位高权重或者是商场大佬，有钱有势的那一种。 不然，女主凭什么后悔？ 之所以后悔，不过是因为自己有眼无珠，没有跟着前夫过上好日子罢了。 重生后，前夫后娶的小娇妻，会变成铁板钉钉的女反派。 夏明星目瞪口呆：“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你别不信，我的直觉可灵了。”李星星竖起一根手指头跟他说道，“大嫂之前是一个扶弟魔，所谓扶弟魔就是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受到父母影响的姐姐对弟弟无私奉献，丈夫孩子都得在排在后面，有吃的用的穿的全部送到娘家给弟弟，不计成本。她忽然不亲近娘家，足以说明上辈子的她落魄以后，娘家和弟弟对她翻脸不认人。” 夏明星点头：“有道理！” “是非常有道理。”李星星纠正道。 “你接着说，我来分析一下大嫂的情况。”夏明星没有全信李星星的话，但又觉得她所言并非空穴来风，不然无法解释林岚的种种行为。 重生已确认无疑，但上辈子的经历却不得而知。 李星星盘腿坐在床中间，竖起第二根手指头，“关于是否和小白脸私奔的问题，那是重生悔过文的套路，我们不能给大嫂强加罪名，暂且略过，看后续调查，如果她对某一个从前不认识的男人突然露出恨之入骨的表情或者态度，又想将对方置于死地，说明上辈子必有交集且对方得罪了她。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 夏明星赞同：“虽然不知大嫂上辈子的经历，但我们的确不能靠猜测来否定她的一切，毕竟我哥俊朗出众，人品上佳，一般人谁舍得背叛他啊？对不对？” 越来越喜欢他的小星星了。 胡说八道的时候，头脑依然冷静，心里存着一份良善，没有因为和林岚关系不和就胡乱给她安罪名，这一点真的非常可贵。 李星星继续分析道：“但大哥是当兵的啊，和大嫂聚少离多，大嫂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时根本没法找他帮忙。我跟你说，很多重生悔过文的男主角和大哥同一个职业，但他们的成就非常高，不转业必成将军，转业后下海必成首富，说明我们这辈子靠大哥可以躺赢！” 搓搓手，美滋滋！ 下回再见夏明启这位大伯哥，一定好好讨好他。 夏明星莞尔：“靠岳父和老爷子的奉献，咱们已经躺赢了。” 李星星歪头想了想：“你说得很对耶！我们明天开始就对咱爹好一点，别因为一顿剩饭剩菜就把我们数落个没完没了，说我们心中没有老父亲。” 说到这里，忍不住嘟嘴。 就是今晚回家后面临的待遇啦！ 夏明星拍拍枕头，抖开大棉被，“咱们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给大家做生煎馒头。” 李星星往后一躺，顺势滚进被窝，“不说大嫂的事啦？” 夏明星搂着她：“都是我们的猜测，当不得准，以后再说。大嫂是大哥的老婆，让大哥自个儿费心，如果他发现不了大嫂的异常，说明他对大嫂关心不够，我即使是亲兄弟，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对得起大嫂，不是吗？” 第0579章 大花瓶 林岚重生不重生，影响不到李星星和夏明星的甜蜜生活。 睡一觉，直接抛到脑后了。 她干嘛就干嘛去！ 鉴于自己一直低价收购古玩字画和珠宝玉翠，所以李星星能猜到林岚的打算，估计就是觉得沪上有钱人多，特地来捡漏。 大漏比比皆是。 要不是李星星没时间，早就走街串巷地收老物件儿了。 可是她没去，依旧有东西送上门。 周一刚进教室，她看到自己桌上出现一个富丽堂皇的大花瓶，还是乾隆年间的真品哩！ 瓶内插着几枝腊梅花，艳而不媚，幽香袭人。 “哪来的花瓶啊？谁放在我桌子上的？”李星星摸了摸，闻闻腊梅香，接着问周围的同学，“谁的花瓶谁拿走啊，别占我的地方。” 众人噗嗤噗嗤地笑。 李星星越发不解了，歪头道：“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一个不认识的矮胖男生笑嘻嘻开口：“花瓶是你的，当然放在你的桌子上了。” “我的？你是说我的？”李星星倒指自己的鼻子。 她什么时候买这样的一个花瓶啦？ 矮胖男生继续道：“你是不是捐了粮票和侨汇券？” 李星星点头：“二十斤粮票和两张侨汇券，我捐给班长了，有问题？” “没问题，咱们都可作证，全部被班长用到实处了。”矮胖男生指着花瓶，“你捐的那二十斤粮票，被班长送给一可怜老太太，她倒是有点骨气，不想白占便宜反受街坊邻居的嫉妒，特地把家里最漂亮的花瓶送给我们！” 李星星瞪大眼：“二十斤粮票换一个乾隆年间的天球瓶？” 矮胖男生咦了一声：“你竟然一眼看出是乾隆年间的官窑瓷器？” “那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分明符合乾隆年间官窑的特征嘛！”就是色彩绚丽得过分，有点刺眼，好在小钱钱不刺眼。 李星星摸摸看看，“既然送给你们的，放我桌上干嘛？” 李青此时从外面进来，恰好听到这句话，顺口回答道：“我们全部住校，谁用都不合适呀，留在学校不是那么回事。你不住校，带回家插花！我觉得挺好看的。” 李星星樱唇微张：“送我？真送我？可以卖钱的哟！” 李青点点头：“不就卖几块钱吗？文物商店的定价，我晓得。毕竟是老太太的谢意，卖掉了不好，反正你的粮票，大家都同意给你。” 李星星果断抱住花瓶：“说话算话，不准出尔反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青回答得豪爽，四十年后看到相关报道心在滴血，但又因拍卖所得被其主人全部用来建希望小学，她心里又跟着舒服了。 于是，夏明星傍晚来接，就看到抱着花瓶出校门的小星星。 花瓶虽美、腊梅虽艳，却及不上他眼里的小星星，笑容灿烂，堪称无双。 在同一时间，林岚拿着两卷字画路过校门口，看到李星星怀里的花瓶，差点一口气上不来，那不是老太太拿到二十斤粮票后送出去的花瓶吗？ 价值千万的乾隆年间花瓶，怎会在李星星手里？ 第0580章 登门 林岚再笨也想到了，那位神秘的著名收藏家，很有可能是李星星。 不过，没听说他们喜欢搞收藏啊！ 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报道。 就凭夏明星和李星星处处张扬的性格，他们要是著名收藏家，不弄得天下皆知才怪。 所以？ 是因为自己重生的蝴蝶效应，所以花瓶落在李星星手里？ 一定是！ 上辈子的李星星可没转学。 救助老太太他们的大学生大概是复旦学生，处于一个古玩字画珠宝玉翠皆不受重视的年代，他们送给李星星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她长得好看。 虽然自负美貌，但林岚承认，李星星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皮肤如欺霜赛雪，长相精致，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灵动的美。 会发光似的，着实吸引人。 四十年后，依旧跟小姑娘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岁月痕迹在她身上停留，和女儿、儿媳妇并肩逛街，很多人把她错认是三人行中的妹妹。 想到蝴蝶效应带来的一系列变化，林岚想得脑壳都疼了。 虽然不确定李星星和夏明星是不是著名收藏家，但李星星得到蓝玉的遗产，得到赵海云的礼物，再加上夏明星经常购置珠宝送给她，最终成为一位顶级的珠宝收藏家！ 有人说，李星星的珠宝像她的名字，宛若繁星无数，足以照亮整个夜空。 她拥有的极品翡翠，多到可以开博物馆。 娶儿媳妇时，随手就是一套玻璃种满绿翡翠做见面礼。 咬咬牙，林岚眼睁睁看着李星星抱着花瓶坐上夏明星的自行车后座，欢快的笑声仿佛银铃一般散落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林岚真是嫉妒得心似火烧。 “我一定！一定！一定要发财！我是重生的，我有先知，我要趁低价收购齐白石等人的字画，趁低价收购珠宝玉翠，要在困难时期结束后就提出分家，坚决不能让他们占明启一丝一毫的便宜！”林岚在心里暗暗发誓，两眼血红，破坏了美丽的面容。 一丝狰狞在眼里流转，林岚忽然想道：“花瓶在李星星手里，更好解决才对，我做大嫂的问她要个花瓶，她能说不给吗？” 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想通这一点，林岚兴奋得无法自拔。 坐车回国营宾馆，细心藏好今天花一百五十元买到的两幅画。 一幅是徐悲鸿的，一幅是齐白石的。 绝对真品。 她从古玩店买下来后不信任对方，又跑到别的地方请人鉴定，也说是真品。 本以为六十年代的价格会很便宜，结果却是古玩店中最贵的字画，差点掏光林岚手里的积蓄，迫使她不得不提前离沪回家。 第二天，买好车票，林岚拎着一块一毛钱一盒的十块白蛋糕去找夏明星和李星星。 即使他们没告诉自己，林岚也知道他们住在徐家。 上辈子知道的。 徐家全家出国，把房子和家具用品留给他们，住得又宽敞又舒服。 林岚和人私奔后，夏家在松花县待不下去，加上夏父和夏大娘已退休，李星星和夏明星便把他们和夏清辉接到沪上，住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好几年。 敲开门，林岚冲徐奶奶一笑：“您好，我是夏明星的嫂子，找他们。” 这位老太太对李星星也可好了，在香江凭借儿子孙子过着老太君生活，养尊处优，却在临终前把遗产分给李星星一份，让她成为在香江有半山豪宅的富婆！ 真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爱李星星？ 第0581章 没好感 听说是李星星的妯娌，徐奶奶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她对在自家住几日的夏父夏大娘很有好感，但在看清林岚手里的东西时，突然意兴阑珊。 热情瞬间消散。 公婆好，不见得妯娌好。 如果妯娌关系好，林岚只带一盒白蛋糕或者素点心？ 一毛钱一块的白蛋糕或素点心是沪上普通人上门的东西，加个一毛钱的纸盒做包装，统共一块一毛钱，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是最佳礼品。 可夏家的条件又不差。 做大嫂的，哪怕称一斤两块五的大白兔奶糖，都比一盒白蛋糕或者素点心显得体面。 侧过身，让开门，徐奶奶神情淡淡：“小夏上班不在家，星星上午没课，他们住三楼，你直接上去，到了楼上记得敲门，住的不止他们两口子。” “好的，谢谢。”林岚根据她的指点走上楼梯。 到三楼准备敲门，就听李星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送您去火车站，送您上车，多带点东西咋地啦？我给娘发加急电报，让她到火车站接你。我有两个姥爷一个姥姥，再加九个舅舅，你不把东西送到位，他们能把你打出大李子村！” 求原谅，就得有求原谅的态度。 十多年来，姥姥姥爷和舅舅们早已积累出一肚子的气，正等着他上门撒气呢！ 陈向阳惊喜道：“让你娘接我？” “我娘不接你，你一条胳膊拿得动所有行李？”李星星白他一眼，先把他的换洗衣服装进行李包，接把她和夏明星近来收拾出来的吃食装进另外三个行李包，全是火腿、腊肉、腊肠和糖果、麦乳精之类耐储存又耐运输的好东西。 有从华侨商店里买的，也有夏明星带回来的，再掺点星星超市的存货。 完美的掩饰。 陈向阳大乐，压根不说自己不是一个人去梧桐市，一个劲地道：“你说得对，多带点，多带点，到家我再买两瓶茅台和大舅哥一起喝。” 李星星点点头，又把几条烟装进去，“自己不吸，拿着敬人，吃人嘴软。” 林岚在外面听不下去了，抬手敲门。 不管李星星如何替陈向阳操心，最终都没有结果。 李秀红的脾气很执拗，说不和陈老太做婆媳就不做，即使陈向阳后来位高权重到连小姑娘都对他投怀送抱，李秀红依然不改誓言。 慢慢儿的，陈向阳就销声匿迹了，外界很少见到他，很少听到他的传闻。 李星星听到敲门声，和陈向阳面面相觑，率先发声：“来接你的人，那么早吗？不是说十点钟到吗？这才九点。” “可能是别人。”陈向阳不在意。 李星星哦了一声，开门看到林岚笑容灿烂到有些诡异的脸，差点失手关上门，用门板拍扁她的漂亮脸蛋。 还好没有！ 松开搭着门把的手，李星星没好气：“大嫂你来干嘛？不是说不需要我们吗？” “买好回家的火车票了，我来看看你们。”林岚笑意盈盈，越过她，直接进门，被那宽敞明亮的房间闪瞎了眼。 心里又酸了。 茶几上放着她心心念念的大花瓶，插有错落有致的冬季鲜花，增添一份难以言喻的韵致。 第0582章 狐狸尾巴 注意到林岚的眼光全放在花瓶上，掩饰不住其中的渴切，陈向阳目光如电，吓得林岚往后倒退，差点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幸得李星星伸手相扶。 她可真善良。 “大嫂，你站稳了。”又不是小孩子，竟然准备来个平地摔跤。 碰瓷儿吗？ 陈向阳却觉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女儿的妯娌，一看就心术不正。 真奇怪，夏明启那样的后起之秀，又有一双眼明心亮的父母，怎会娶一位这样的媳妇？ 他们的婚姻，恐怕很难持久。 夏明启敢打敢拼，不怕苦不怕累，是真正的汉子，然而他媳妇的眼神里却充斥着交错在一起的野心、欲望和嫉妒，一旦她的要求得不到满足，会变得格外不安分。 “星星，你们妯娌说话，我到屋里看看有没有漏下的东西。” 陈向阳转身回屋，林岚松了一口气。 她一个劲地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平复胸腔中跳动不已的心，把手里装白蛋糕的盒子递给李星星，笑容温婉，“你大哥每个月给我寄的生活费太少，买完来回车票，再去掉在沪上这段时间的食宿费用，已是所剩无几，委实买不起好东西，你别嫌弃啊！” “来者是客，礼随心意，有什么好嫌弃的？”李星星不至于因为礼物简陋而生气。 随手把纸盒放在茶几上，她对林岚说道：“请坐！” 拿出待客的杯子给林岚倒茶，回身就见她聚精会神地盯着几上花瓶，心中暗笑，果然被自己猜中了，她就是来沪上捡漏的。 不然，干嘛盯着自己的花瓶？ 重生者一定知道几十年后的古董有多么值钱。 捡漏儿，几乎是每一个穿越者或者重生者的必走之路，李星星也不例外。 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她忽然问道：“大嫂，我记得上次我和小夏哥没把住址留给你，你怎么找来的？居然准确无误。” 林岚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 她该怎么回答？ 说是上辈子知道的吗？ 当然不能。 林岚心思转得飞快，干笑道：“我听娘说的，就记住了。” “哦！原来如此。”李星星半点不信，下次见到婆婆一问就知道林岚是不是撒谎，把茶杯递过去，“你回去后见到爹娘就跟他们说，我和小夏哥过得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要是小夏哥春节不放假，我们不回去过年，他们在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别亏待自己，有需要就给我们写信或者发电报。” 她真是妥妥的好儿媳妇！ 小夏哥能娶到她，一定是夏家的祖坟冒青烟。 林岚打破她的自恋：“你和小三日子过得最好，爹娘有什么不放心的？” 紧接着，装作很不经意其实相当明显地笑道：“星星，你家的这个花瓶真好看，和这束花相得益彰，我一直想买一个却买不到。” 看，看！ 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李星星惊讶的是，她如何知道自己有此花瓶？ 想到她十有八九是重生人士，李星星又不觉得奇怪了，大概是在她的上辈子这个花瓶被卖出天价，所以她记忆深刻，想据为己有。 第0583章 拒绝 想据为己有就据为己有？脸真大。 李星星向来以自我为中心，才不会惯着林岚，直接道：“用心的话，怎么会买不到？古玩市场里遍地都是，花色各不相同，个个绚丽多彩，总有你喜欢的。” 林岚当然知道，但她辨不出真假啊！ 买到真的倒还好，若买到假的，长此以往，根本吃不消。 没办法，她的收入有限，必须精打细算。 对眼前花瓶势在必得的她柔声开口：“星星，我马上回家，来不及去古玩市场，要不你把你的花瓶让给我？你花多少钱买的？市场价是十块钱是不是？我给你二十块钱，两倍价格，你有空的时候再去买一个。” 明明有求于人，却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 从四十年后重生到四十年前，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优越感。 世人皆醉我独醒。 李星星突然觉得这位重生版大嫂真不够聪明，自己在夏明星跟前露出痕迹已经够蠢够笨的了，她比自己更胜一筹，且摆不正位置。 二十块钱就想买走未来的天价花瓶？想得真美！ 在黑市里，二十斤粮票能卖到六十以上。 两眼一弯，李星星露出假笑脸：“不行呀，大嫂。” “为什么？”林岚皱眉，显然没想到李星星半点面子都不给地一口拒绝。 “因为我懒得动弹啊！”李星星理直气壮。 林岚一呆，“到古玩市场买个花瓶而已，根本累不着你。” 李星星不同意她的说法：“我得出门？我得下楼？我得步行到公交车站？要是车上的乘客坐满了位置，我是不是得站一路？下了车得找古玩市场的位置？得寻找合眼缘的花瓶？还得跟人讨价还价浪费口水，怎么就累不着我了？” “你……强词夺理！”林岚上辈子说不过李星星，这辈子依然不是对手。 她总是有很多歪理。 李星星正色道：“我说的是实话，大嫂你可别恼羞成怒。你来作客，我欢迎，花瓶就不让你了，你喜欢的东西，我更喜欢。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君子不夺人所好。” 林岚舍不得放弃：“我不是君子。” “我更不是君子。”李星星双手一摊，眼神儿格外认真，“大嫂，你执着于一个花瓶会让我怀疑你别有居心耶！” 林岚脱口道：“我没有！我就是喜欢花瓶而已。” 李星星哦了一声：“那就行，我以为你想拿走我的花瓶再来陷害我，如果是，我就得找大家给我评评理，我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正好我爹在家，他可以给我作证，也能找到人帮我洗刷罪名，恢复我一身清白。” 亲爹的招牌就是好用，林岚的脸色一下子白得似雪。 她猛地站起身，急急忙忙地道：“星星，我真没坏心眼儿，既然你不愿意给，就算了，我走，我走，我再想办法买别的花瓶。” 她不信自己一直倒霉，总是买不到想买的东西。 李星星送她到大门口，露出真诚的笑脸：“大嫂现在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喜欢就自己想办法，光明正大地买，别老想着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 重生是好事，有过改之，无过则加勉，少走弯路亦是人之常情。 但是，靠先知而掠夺别人的气运就很过分了。 第0584章 有包裹快递 林岚离去时，脸色不好看。 很明显，没把李星星的劝诫听在耳中放在心里。 李星星耸耸肩。 无所谓，让夏明启操心去！ 谁叫林岚是他的老婆呢！ 回来再送陈向阳出门。 单位安排司机开车来接他，李星星跟着送进火车站。 人齐了，她才发现他们前往梧桐市的是一个考察团，有一大半的人是熟面孔，买的全部是普通硬卧，而不是普通软卧、高级软卧。 就是普通硬卧，林岚都没资格坐。 那是干部的待遇。 巧合的是，她和陈向阳等人坐同一趟列车。 林岚早就看到他们了，缩在候车的人群里不敢吭气，还用围巾包着脸，更没有上前打招呼，她害怕面对陈向阳那双几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眸子。 特别害怕。 而被她忌惮的陈向阳则细心交代李星星：“我们人多势众，不用你送上车，一会出了火车站，千万别忘记给你娘发电报说我明天抵达梧桐市。我不在家的时候，听你哥和明星的话，好好学习，争取顺顺利利地通过所有考试，让那些背地里看你笑话的人就此闭嘴。” 李星星推他往前走：“别啰嗦，路上注意安全。” 她是大孩子，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现在天天按时上下课。 到邮电局给李秀红发一份加急电报，再买几十版新旧邮票，李星星就近找家国营饭馆。 无肉不欢，想点肉，结果服务员告诉她：“甭想！大半年了，猪肉压根供应不上，我们饭馆今儿就分到半扇排骨，准备做排骨面供应给大家，结果被领导买走了。所以呀，点八分钱一碗的阳春面，尽管没肉，好歹是细粮，多的是人吃不起细粮。” “好叭！”先将就一顿，晚上等小夏哥下班回家再开荤！ 吃完面，慢悠悠地晃到学校。 下午有课，所以背着书包送陈向阳。 昨天为了方便抱花瓶，她的自行车放在学校没骑走。 进了班级，很多同学在午休时间或是读书，或做题，没一个人闲着，均如饥似渴地吸收知识，那份儿热忱令李星星自叹弗如，奈何老师数量不似后世那般人满为患，一周总会有一两天只上半天课，其实合起来每周上足五天课，并不影响大一学生的进度。 受到大家的感染，李星星拿出课本竖在课桌上装模作样。 即将沉浸到知识的海洋，忽然有人叫她：“李星星，李星星来了没？” “找我？”听到陌生的声音，李星星从书本后面探出脑袋看门口，两眼茫然，“如果是好事儿，我就在，如果是坏事儿，我们班查无此人！” 周围的同学不约而同地笑喷了。 新来的同学和大家关系是淡了些，但性格是真好玩。 门口的青年无奈一笑：“好事儿！” 李星星顿时来精神了：“快跟我说，什么好事儿？” “有你的包裹，邮局送到传达室，你拿学生证去登记领取。”青年就是个传话的，消息送到，捏着自己的信，转身回自己班级。 第0585章 回报和孩子 走在前往传达室的路上，李星星表现得很疑惑。 谁会给她寄包裹并寄到新学校？ 转学是元旦后的事，在没通信的情况下，高中同学只会认为她人在师范大学，亲戚好友则知道她和夏明星的家庭住址，一般把信件物品寄到徐家。 果然，包裹上的寄件人十分陌生。 尤大勇。 但在看到寄件人的地址是花城时，李星星忽然想到师范大学新舍友尤莹莹。 拆开包裹看到里面的海鲜干货，她就更确定了。 除了他们家，没别人。 同班同学闻到海腥味就问谁寄的，李星星笑道：“一个同学的哥哥嫂嫂。” 东西并不多，也没有格外贵重的鲍参翅肚，就是各种干海菜、蛏干、鱿鱼干、虾皮和墨鱼干之类，品种非常丰富，饱含着浓浓的情谊。 放学后，李星星高兴地带回家。 虽说当初做慈善的时候不求回报，但得到回报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一件事，谁不喜欢懂得感恩的人呢？ 帮到感恩的人，比帮到白眼狼更有成就感。 特地和徐奶奶分享快乐。 “他们家干货处理得很干净，晚上我叫小夏哥烧紫菜虾皮汤。”李星星分了一半给徐奶奶，“您也可以做出来等徐叔叔和明堂哥回来吃。” 徐奶奶眼角的皱纹十分明显：“又沾你的光了。” 李星星摆摆手：“咱们住在一起，客气啥？” 徐父经常从百货大楼带回吃的用的，没少往他们楼上送，大家相亲相爱一家亲啦！ 徐奶奶又是一笑，显得很开心。 往她身后一看，面露疑惑：“你家小夏哥没去接你？” “放学后没等到他就是他没下班，徐叔叔不也没回来吗？快过年了，肯定很忙。”李星星并不担心夏明星，他可是最厉害的人，又聪明，武力又强悍。 徐奶奶点点头，刚想再开口，忽然发现夏明星抱一个孩子进来。 李星星一呆：“小夏哥，哪来的？” 她转到夏明星身后，看着趴在夏明星肩头的男孩，约莫两三岁年纪，生得唇红齿白，似玉雕雪堆一般，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明明亮亮，水洗一般。 衣服很华丽，是丝绸面的棉袄棉裤，腕上戴一对金镯子。 夏明星想把孩子放下来，结果对方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不肯松手，无奈，只能继续抱着他，对李星星说道：“在码头上捡回来的。” “你好手气，居然捡个小宝宝！”李星星很惊讶，逗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好可爱，像福娃娃！ 圆圆润润，手背上带着小窝窝，比自家小豆丁李成栋更漂亮。 谁知，在孩子群中无往而不利的李星星吃瘪了。 小男孩把脸埋在夏明星肩颈窝，不理她。 “别问了，他不会说话。”夏明星盘问一路，没问出半点有用的信息，“码头上人来人往，问过很多人，不知道孩子是哪来的，也没见有人找孩子。” 如此可爱的孩子，又是男孩，如果家人发现他不见了，理应到处寻找才对。 天色渐黑，冷风又起，等不到人的夏明星只好带他回来。 第0586章 说外语的小孩 自己新婚燕尔，没生小宝宝，倒先给别人家养孩子。 还是一个闷不吭声的宝宝。 小夫妻将他带到楼上，李星星给他冲麦乳精，他压根不搭理。 “他一定是个衣食无忧的宝宝！”李星星用肯定的语气道，“一般的孩子闻到麦乳精香味儿早猴急地跑过来了，他竟不给一个正眼！” 伸手摸摸他的衣服，再看看金镯子，“富贵人家。” 堂而皇之地戴金镯子，非比寻常。 夏明星有同感：“我在码头那边跟武装人员和巡逻人员留了话，若遇到有人找孩子，并说出孩子服装打扮和长相特征，就叫他们来咱家。既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他们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寻找，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李星星点点头，继续扮鬼脸逗小孩：“我是星星姐姐呀，你不想跟我说话吗？我好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那里，爸爸妈妈是谁。” 小宝宝终于给她一个正眼，但仍不开口。 李星星泄气道：“你真的不喜欢星星姐姐吗？你想吃什么，星星姐姐可以给你变出来！” 吃，是对孩子最大的诱惑。 小宝宝还是不说话。 李星星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是听不懂？” 她问夏明星：“你有没有用别的语言问他？” 夏明星摇头道：“没想起来。” 光顾着问他，给他寻找家人，哪里想到他会听不懂自己说的话。 “我来试试！”李星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她先用沪上本地方言问一遍，没看到小孩又反应，想了想，接着用英语再问。 话音刚落，小男孩有反应了，奶声奶气地道：“我叫昌昌，三岁了！” 竟是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 李星星立刻改用同一英语问道：“你叫昌昌呀？你的名字真好听，而且你长得很可爱，你偷偷告诉姐姐，你住在哪里好不好？你爹地和妈咪叫什么名字？” “我要爹地和妈咪！”昌昌挣扎下地，往外走，“爹地！妈咪！” 李星星赶紧拦住他，蹲下去捧着他的小脸，“你爹地和妈咪住在哪里呀！姐姐带你去找他们，一定帮你找到爹地和妈咪。” 昌昌说不清楚，很快泪眼朦胧，开始闹腾起来，满处找父母。 李星星头都大了，“小夏哥，你快哄哄他！” 很神奇，到夏明星怀里，他就老实了，抱着夏明星的脖颈，“爹地！妈咪！” “小夏哥，该怎么处理啊？”李星星问夏明星。 夏明星很无奈：“我也不知道。” 第一次捡到孩子，还是个说外语的小孩，很棘手。 李星星叹气：“要是没有家人找过来，我们就给他拍张照片，登报寻找家人。” 是目前最有效的方式。 夏明星十分赞同：“好主意！要不我们现在先带他去国际饭店碰碰运气？如果是海外华侨回国探亲，不是住亲友大宅就是住国际饭店。” 几率只有一半，也得问问，兴许有线索呢！ 李星星抬手看下时间，“走！晚饭不做了，我们顺便在国际饭店解决饥饿之苦。” 第0587章 熟人家的 七点多钟，夫妻俩带昌昌找到国际饭店。 差点冻死了。 当晚的天气特别冷，阴冷阴冷。 虽然没有雨雪加身，但风吹进骨头缝里，几乎绞碎所有骨骼。 出门的时候，李星星自己全副武装，也把昌昌裹成一只小熊，裹着她的皮袄、围巾包着小脑袋，被李星星抱着坐在自行车后座，就露一双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 看到夜景，竟然不哭了。 真好哄。 早知道就带他出门压马路了。 李星星嘀咕一路。 进了国际饭店大厅，夏明星很熟练地找饭店总经理，道明来意后，对方立刻集结处于清闲阶段的所有服务员。 真是外国华侨的孩子，丢了，谁都担当不起。 “你们谁见过这个小孩？会英语。”指着已脱掉皮袄和围巾的昌昌，总经理问道。 大部分服务员面面相觑，倒有西餐厅的一个男服务员走出来，说道：“总经理，我见过他跟家人来吃西餐，好像叫昌昌，他父母是这么叫他的。” “对对，他是说自己叫昌昌。”李星星开口道。 总经理听了，赶紧问那位服务员：“你知道他的父母的信息吗？” 他挠挠头：“我不知道呀，我一个服务员哪敢打听他们的来历。但是，我记得当时在座的有欧阳同志，就是咱们沪上最有钱的欧阳家主事人，在财政部门做13级干部的那位。” 李星星一愣：“欧阳家的亲戚？”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亲戚，可欧阳同志一定知道昌昌的情况。”服务员说出事实。 李星星拍拍额头：“麻烦总经理给欧阳同志打个电话。” 总经理惊讶极了：“两位同志不亲自把孩子送到欧阳家吗？” “外面那么冷，我们骑着自行车，怕冻着孩子，让欧阳同志通知昌昌的父母来接，相信他们家一定有轿车代步。”其实是李星星自己怕冷。 再说，她和小夏哥还没吃饭呢！ 在等待的时间里，美美地吃一顿精致晚餐，是绝妙主意。 于是，欧阳同志和儿子欧阳毅带一群人匆匆赶来的时候，小夫妻俩正带着昌昌享受高价饭菜，昌昌拿着汤勺挖鸡蛋羹，吃得满脸都是渣渣。 “昌昌！”欧阳同志一把抱住他。 昌昌皱皱眉头，不高兴地道：“吃饭饭！” “好好好，你先吃饭，吃饭，舅舅跟哥哥姐姐说话。”欧阳同志松开手，转而向夏明星和李星星道谢，“夏同志，星星，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捡到昌昌，又到国际饭店来打听消息，我们竟然不知道他没跟父母上船。” 李星星惊讶道：“没跟父母上船是什么意思？” 欧阳同志无奈地道：“昌昌是我堂妹的老来子，四十岁才生下他，平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探亲结束后就返回美国，我下午亲自送他们一家三口和随从上船，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昌昌会出现在码头被你们捡到。” “难怪码头没人找孩子，原来他父母乘船走人了呀！”李星星总算明白夏明星抱着孩子没找到昌昌父母的原因，父母在船上，一时之间肯定无法折返。 第0588章 出国的建议 欧阳同志再三地向夏明星和李星星道谢，而夏明星却云淡风轻，并未居功。 李星星摸摸昌昌的头顶：“昌昌，你叫他什么呀？” 说的是美式英语。 昌昌终于抬起他尊贵的小脑袋，看一眼欧阳同志和欧阳毅，不感兴趣地挪开，低头和鸡蛋羹继续做战斗，嘴里道：“大舅舅，大哥哥。” 嗯，那就真是亲戚了。 确认无疑。 夏明星和李星星很放心地把昌昌交到欧阳同志手里。 “我和小夏哥打算好了，若是找不到他的家人，就给他拍照登报，广而告之，说不定他的家人会在看到报道后前来找他。”李星星以玩笑的口气道。 其实蛮幸运的，抱一线希望来国际饭店，竟找到有用的线索。 昌昌和他的父母虽然没住在国际饭店，但因常来吃饭，所以被服务员记住了。 欧阳同志抱着昌昌，苦笑道：“他爸妈在船上见不着他，不知得急成什么样子。幸亏遇到你们，若是别人，不把他拐走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无论何时何地，都有拍花子的存在。 昌昌长得好，就更容易成为那些人的目标。 李星星见昌昌开始打哈欠揉眼睛，开口道：“欧阳同志，快带他回家休息，今儿找不到家人，一定吓坏了！” 虽然没看到小孩子惊惶的样子。 从头到尾，大概就满屋找爹地妈咪时哭几声。 欧阳同志紧了紧手臂，“好，改天再亲自登门道谢。” 李星星摆摆手，侧头让夏明星给她舀红枣莲子羹。 欧阳同志很自觉地不再打扰他们。 他们之间，有一种让外人融不进去的气氛。 走出餐厅，欧阳同志对总经理说道：“再给夏同志和星星送几道招牌菜，记在我账上。” “好的，欧阳同志，八宝鸭、松鼠鳜鱼全部他们送上。”欧阳家是国际饭店的常客，总经理和他关系又熟又好，自然不怕他赖账。 欧阳毅拧了拧表弟的脸蛋：“命好，遇见聪明人。” 若是一般人，谁会想到用外语和孩子交流？又怎么会想到国际饭店？ 夏明星和李星星时常接触，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 想到这里，欧阳毅又道：“小表弟，以后得好好学中文，方便和咱们国人交流，不是每一次都会很幸运地遇见懂外语之人捡到你。你一个华夏人，黄种人，只说外语怎么行？姑姑姑父也真是的，等我见到他们一定向他们提此建议。” 欧阳同志心中一动：“等你姑姑姑父回来找孩子，你跟他们一起出国，好好教你表弟两年中文，也好好学学外语，回来再上大学反而有利于你的外语水平。” 欧阳毅舍不得正在追求的杜衡，脱口道：“我不去，他们自己就能教。” 在国外定居多年不代表他们不会说中文和家乡话。 欧阳同志不动声色：“你姑姑姑父把昌昌弄丢，我不放心他们带昌昌上路，要不你先跟着，把他们平安送到家后再回来。” “快考试了，我哪有时间？”欧阳毅并不上当。 “那就留你姑姑姑父继续住，住到你放假。”欧阳同志一锤定音，他可不希望儿子继续和杜衡纠纠缠缠，变成别人眼里的笑话。 他英明一世，结果一双儿女都不争气，只能慢慢调教。 第589章 杜衡的极品没了 眼馋于陈向阳一双儿女的优秀，欧阳同志咬咬牙，暗下决心。 不能、不能任由欧阳毅继续堕落。 杜衡若是个好人家的好姑娘，倒也罢了，欧阳同志也想给儿子娶进一个家庭条件一般但根正苗红的好姑娘，利于家族发展，但杜衡却把欧阳毅当傻子耍弄，暗地里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偏她又能处理得妥妥帖帖，心计可见一斑。 目前容不得欧阳毅继续思考。 昌昌被丢失又被找回的事，在欧阳家引起轩然大波，男女老少一大群人聚集在欧阳同志住的花园洋房，围着昌昌嘘寒问暖。 挤挤挨挨，四五十人。 尤其是欧阳同志的婶婶，抱着外孙不松手。 “我的乖孙儿，你要是不见了，不是剜你妈咪的心头肉吗？”欧阳二老太太的眼泪擦了又掉，掉了又擦，“世上哪有如此粗心的父母？孩子丢了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在船上，能联系到他们吗？让他们在轮船停靠的时候赶紧折回来。” “我想办法。”欧阳同志低声道。 二老太太嗯了一声，又问道：“是谁把孩子送来的？你们有没有好好道谢？” 欧阳同志忙道：“是陈向阳同志的女儿和女婿，他们在码头捡到昌昌，用外语和昌昌交流，到国际饭店打听消息，总经理就立刻通知我了。” 二老太太满脸感激：“必须准备厚礼，等你妹妹回来再一块登门道谢。” “我正有此意。”欧阳同志转脸对妻子说道：“我记得你收有一套极好的翡翠首饰对不对？就是我当初从翡翠大王手里买的蓝水绿，你找出来，再配几套钻石、宝石和衣料、化妆品等物，到时候由我送到星星手里。” 欧阳太太很是不舍：“用得着如此丰厚吗？无产阶级不都是视为粪土吗？” 那可是顶顶好的翡翠，她准备留给儿媳妇做传家宝。 “星星和别人不同，她年纪小，自然有女孩子的天性。”根据欧阳同志从一些朋友口中得到的消息，李星星在燕京、沪上两地逛外国友人服务部和友谊商店、华侨商店时，酷爱光顾珠宝玉器柜台，赵海云请她做翻译，工作结束后直接送三套翡翠首饰讨她欢心。 欧阳二老太太开口道：“侄媳妇，你要是舍不得，我那儿有几套好翡翠，当初连宋夫人都感到羡慕呢！当谢礼绝不丢份儿。” 当年的十里洋场，没几件顶级翡翠和彩钻，都不敢自称贵夫人。 欧阳同志和欧阳太太尚未开口，欧阳毅先道：“二奶奶真是大方厚道，就听您的，因为我准备把妈的翡翠送人。” 杜衡羡慕纺织大王千金的翡翠镯子，他就想送一套更好的给她。 她娇美如花，一定和翡翠相得益彰。 欧阳同志双眼一眯：“送给谁？” “当然是送给您的儿媳妇呀！妈当年说过，要给咱们家做传家宝。”欧阳毅回答道。 送给杜衡的？ 欧阳同志心中冷笑，却更坚定地对妻子道：“良好的家风、浩瀚的知识和爱国之心才是我们留给子孙后代的传家宝，翡翠，不过身外之物，女孩子的装饰品，男孩子惦记什么？与其任由阿毅送给别人，不如给星星把玩，结个善缘。” 欧阳太太反应过来，瞬间改主意：“听你的！” 对于牌友经常在耳畔提及的杜衡，欧阳太太哪能不知道他们背地里笑话自己家笑话自己儿子有眼无珠，偏爱上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不仅水性杨花，还很贪婪，已经挑唆欧阳毅送她很多珠宝了。 第0590章 捐火盆 李星星不知道有几套翡翠正以谢礼的名义朝自己走来，帮昌昌找到家人她就无事一身轻，和夏明星享受完美味的晚餐，立即回家。 坐在自行车上笑得可灿烂了！ 这会儿，绝对没人问是坐在宝马车里哭还是坐在自行车上笑的问题。 因为，自行车就是六十年代的宝马呀！ 可惜天公不作美，没到家门口就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差点把他们淋成落汤鸡。 夜间，又下起雪。 雨夹雪，由小变大，渐渐成为鹅毛大雪。 不是六十年后的沪上，没有温室效应，雪势很大，一夜积半尺深。 一大早，李星星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精致的生煎馒头、热乎乎的紫菜蛋花汤根本无法抚慰即将深一脚浅一脚背着书包上学堂的痛苦。 结果，她竟是状态最好的学生。 大部分同学，无论是来自北方还是来自最南方，全部冻得瑟瑟发抖。 条件好的穿着厚实倒好一点，那些贫困生就很难过了，或是衣衫单薄，或是旧棉衣早已不保暖，上课的时候恨不得裹着被子。 李星星搓搓手，呼气成雾：“班长，班长，天将降大任于尔也。” 李青就笑：“什么大任？” 李星星从挎包里翻出好几张侨汇券递过去，还有一沓大黑十，“找几个身强体壮有力气的男同志，中午到华侨商店买一批火盆和煤炭，给各个老师的办公室和各个班级各送两个火盆一袋子炭，取火驱寒。” 李青惊叫：“你要捐给大家？” “我只捐火盆和第一批煤炭，后续能不能暖和到大家，就看大家的爱心啦！”煤炭很便宜，大家凑一凑也完全买得起。 李星星心里有数。 李青攥得很紧，“买火盆和煤炭只需购物券，剩下的副券呢？能买粮油布匹呢！” 李星星想了想：“粮油食品捐给食堂，布票只捐给咱们班有需要的同学做棉衣，凭侨汇券应该可以买到一点棉花，或者凭副券里的布票直接买棉衣，但费用由各人自负，我不出这个钱啊，家庭条件好的更别惦记啦！” 她又道：“我的钱和父母无关，非贪污所得，来历清清白白，耐得住调查，数目不多，用完即止，大家好好地珍惜，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沪上有钱人多，校内大部分是本地人，真没人在意她的钱从哪儿来。 很多参加工作的资本家经常掏钱给大家补贴生活，也有同样出身的老师补贴贫困生，所以没人觉得李星星有炫耀之嫌，接受得很快。 贫困生则感激不已。 有火盆在教室里，真的暖和多了。 有些同学的鞋子踩雪湿透了，放在火盆边烤干再穿到脚上，特别舒适。 一个教室里有两个火盆，其中一个就放在李星星旁边，烤得她浑身热乎乎，小脸红扑扑，大眼睛亮晶晶，脑袋和手脚都不僵了。 美美地度过一天。 夏明星来接她，听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炫耀自己。 “小夏哥，我是不是很聪明？”捐一批火盆和煤炭，其实没花多少钱，几十块钱的事，主要是侨汇券难得，但却方便你我他。 夏明星毫不吝啬地赞美道：“是又聪明，又善良！” 她以温柔善待世界，愿世界对她温柔以待。 第0591章 欧阳家登门 两三日后，又逢周末。 谢绝同班同学同去图书馆复习功课的邀请，李星星窝在被窝里睡懒觉。 一觉睡到自然醒。 醒来就看到小夏哥英俊的脸，心情变得超好。 腻歪一阵子，夏明星懒洋洋地道：“你先去刷牙洗脸，我做饭，你想喝粥还是想喝汤？要是想喝豆浆，我就去外面买。” 没磨盘，没法自己打豆浆。 李星星眨巴大眼睛，小声道：“我们早上喝牛奶！” 有机农场的纯牛奶哦！ 夏明星伸出胳膊搭在她肩上，“今天周末，大舅哥应该休息了。” 昨天下午开始又下了一场打雪，前一场雪尚未融化，新雪又覆盖一层，出行不方便，相信绝大部分的上班人士都不想出门。 李星星沮丧：“对哦，哥哥在家。” 有第三个人在，他们就不能偷偷地从星星超市里拿东西出来享用。 小夫妻尚未讨论出结果，陈念恩在外面敲门：“九点了，快起来吃饭，我买了热乎乎的鸡粥和香喷喷的生煎馒头、大饼油条，再不吃就凉了，不脆了。” 李星星喜欢吃口感焦脆的大饼油条。 “起了！起了！”小夏哥可以不用做饭了，嘻嘻！ 夫妻俩飞快地起床穿衣，刷牙洗脸抹雪花膏，一气呵成。 陈念恩从厨房里拿出碗筷，刚把鸡粥分倒进两大一小三个碗里，妹妹妹夫已乖乖地坐在餐桌前等着了，两双眼睛是一模一样的晶亮，嘴角翘得角度极为相似。 陈念恩张了张嘴，在李星星清澈的眼神里道：“我不说你们。” 自个儿觉得快乐就行。 他又道：“待会儿，我拿爹的供应证去买买到五花肉和排骨，看看有没有猪下水，中午做红烧肉和酸醋排骨怎么样？” 他比较喜欢吃红烧肉。 大块的肉，肥而不腻的口感，十足美味。 夏明星出手，做得就更好吃了。 夏明星点头道：“行，我再烧水泡发几样干货。” “想吃炒鱿鱼。”李星星对夏明星上回做的洋葱炒鱿鱼念念不忘，她小夏哥有一双神奇的手，可以烹制出层出不穷的美味佳肴。 国宴大厨做私人厨师，包办一切家务，谁比她更幸福？ 夏明星更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了：“行，先泡鱿鱼，再泡点鲍鱼和海参做红烧。” 李星星十分满意：“吃完饭咱们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从郊区弄回一只羊一只鸡，晚上吃火锅，请徐奶奶一家上来，或者咱们到楼下开锅，人多热闹。” 周末就是好好享受美食的日子，免得工作日中午吃食堂，没好菜。 夏明星一听就知道她想从星星超市的冷库里拿羊肉出来。 有自己护着，扫清痕迹，倒是没问题。 见他没有反对，李星星眉开眼笑，正打算和他们讨论火锅必备食材，忽然听到敲门声伴随着徐明堂的声音：“星星，小夏，欧阳同志携家带口地来谢你！” 感谢是不是代表有谢礼？ 李星星她一定来者不拒，笑眯眯地过去打开门，愉快地道：“各位早安！” 第0592章 倒霉的娃 除了欧阳同志夫妇，还有一位老太太，一对中年夫妇带着昌昌。 看中年夫妇的样貌打扮，应该是昌昌的父母。 眉眼有些相似，一眼看出来。 请进客厅后，中年美妇率先向李星星深鞠一躬，脸上满是感激：“我是欧阳瑜，协同我的丈夫王复贤感谢李同志和夏同志对犬子的救命之恩。” 王家子嗣单薄，夫妻俩中年才得一子，真是爱如珍宝，照顾得无微不至。 孩子午睡时是由保姆照顾的，和朋友吃完下午茶回来就发现孩子不见了。 和孩子一起失踪的，还有欧阳瑜的一箱珠宝。 当时，轮船离开码头已经有一个多小时。 翻遍整艘轮船，不仅没找到孩子，也没找见他们雇来照顾孩子的保姆。 夫妻俩差点急疯了。 这时，有人跟他们说，在甲板上玩耍时，仿佛看到他们家保姆在轮船出发前带孩子下船，以为是得到他们的允许就没多事。 欧阳瑜直接晕倒。 他们不可能让轮船掉头返航，只能跟船长商量，在最近的码头停靠，让他们下船返程。 他们的身份是优势，得到了一定的帮助，紧赶慢赶终于在次日下午赶回沪上。 当他们踏进欧阳家发现跟欧阳毅一起玩耍的儿子时，别提多激动了。 真是天降金馅饼！ 欧阳瑜抱着儿子就不肯松手，问明原因后更对夏明星和李星星感激涕零，叙述完来龙去脉，她又道：“我们已经花重金通缉那个保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就会知道她为什么害我们昌昌，到时绝不饶她。” 眼里闪过冷意，极有大家族千金的气势。 “不是仇就是恨，要么就是嫉妒你们一家三口过于和睦幸福。”李星星伸手摸摸昌昌的脑袋：“孩子平安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你们最该感激小夏哥，是他从码头把孩子抱回来的，原地找很久，没找到孩子的父母才抱回来的。” 这一点，必须解释清楚。 欧阳瑜忙向夏明星道谢，问他怎么发现昌昌的，当时是什么情况，哥哥欧阳瑾接到昌昌时没问清楚，还被她埋怨了一通。 夏明星回答道：“一个衣衫褴褛的力工抱着他准备离开码头，被我拦下了。” 李星星惊呼：“小夏哥，你没跟我说。” “忘了。”夏明星冲她笑笑。 欧阳同志忙问道：“那个男人在哪里？或许能从他嘴里问出一点线索。” 夏明星点头道：“所以我把他交给武装人员，就是负责在码头巡逻的那些同志。根据他自己交代，是看到娃娃身边没大人跟着，长得又可爱，想抱回家自己养。经过巡逻人员的调查，他结婚多年，确实没有孩子。至于他是不是看中昌昌的衣着打扮，他不承认，我们无法强行逼供，但已扭送到派出所，你们到派出所可以找到他。” 欧阳同志当即吩咐跟来的一个随从，让他先去派出所。 他们带了很多东西，自然有随从人员跟着，如李星星所想，提着大箱小包，礼物在客厅里立堆积如小山，十分豪气。 李星星眼神亮晶晶，颇为期待。 第0593章 如愿以偿 外人不知道李星星的本性，陈念恩和夏明星还能不清楚？ 好在李星星很端得住，眼神儿没往礼物上瞟一下。 倒更让欧阳家一干人高看。 欧阳太太心中叹息，想道：“若是儿子喜欢的是李星星该多好，先不说两家结亲是不是强强联合，单是模样气质看着就让人喜欢呀！” 更别说李星星又是大学生，而且品性出众。 虽然欧阳琳说话办事有点一言难尽，最后被送出境避风头，但她父母却是相当通情达理的好人，尤其是欧阳同志，很早就加入组织，经得起考验。 欧阳家有钱，却来路清白，属于红色资本家。 刚建国的时候，他们家曾组织国内外的亲朋好友捐钱捐物，募捐总数高达几千万，不过是舍不得像赵海云那样捐出所有罢了。 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终究没辜负李星星的期待，由那位自称是昌昌外婆的欧阳家二老太太开口，“你们救了我的乖孙儿，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务必收下。” 李星星故作犹豫：“我们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欧阳二老太太握着她的双手，“一定要收下。因为，除了一点薄礼，我们没有其他方式来表示我们全家人的感激。” 李星星眨眨眼，看向夏明星：“小夏哥，我收了？” 夏明星点点头。 收下谢礼，欧阳家更高兴，他们会觉得还上一部分恩情。 李星星便冲欧阳二老太太嫣然一笑：“那我们就却之不恭啦！” 半个小时候，他们告辞，徐明堂也下楼。 李星星随着哥哥和夏明星送他们，回到楼上第一时间就是拆礼物。 “哇！”惊呼！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李星星先看到食盒，数清后打开，全是特别精致的点心。 十二个食盒，每盒装四色点心，没有一样是重复的。 十二罐茶叶，全是种类不同的明前茶。 茶叶之后是十二罐麦乳精、十二个水果罐头和十二个肉罐头。 十二匹衣料，色彩绚丽的丝绸仅有两匹，各色呢料却有六匹，另有灯芯绒、府绸、棉布和卡其布各一匹，细心程度可见一斑。 六种肉，分别是鸡、鸭、鹅各一对、整羊一只、整猪一头、牛腿一对。 全是宰杀不久的东西，肉质十分新鲜。 还有两袋子大米和两袋子精面粉、两大桶油。 接着是十二样腊味和干货：火腿、腊鸡、腊鸭、腊鹅、腊鱼、腊兔和烟熏猪腿各一对，鲍参翅肚和干贝各两盒。 大盒装，相当实在。 另有一对百达翡丽的手表和男装、女装好几身，装了两个皮箱。 最受瞩目的当然是一个首饰箱啦！ 黄花梨精雕细刻的镜匣，没带锁，打开盖，拉开柜门，内有六层抽屉，一层两格，总共十二套珠宝玉翠，珠光宝气耀花人眼。 李星星眼睛亮得惊人：“好漂亮呀！” 陈念恩无奈：“财迷！” “你不懂！”李星星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欢。 光翡翠就有四套，套套是满绿，但最夺目的仍属蓝水绿。 世界上从来没有相同的两件翡翠，虽然是顶级蓝水绿，玻璃种，老坑的，但仔细观察会发现，比金老太的那套要差一点点，不是种水颜色的差距，而是个别珠子有牛毛纹，两只手镯上也有不起眼的针尖大黑点和一团棉絮。 肉眼看不明显，瑕不掩瑜，上身依旧美得风华绝代。 金老太所赠的翡翠也不是完美无瑕。 肉眼看是，打灯透光看就不是。 翡翠是一种天然矿石，都有其特性，除非从一块大料中只取一点精华做小件饰品，否则就难免有些许瑕疵伴随。 喜欢翡翠的人，完全接受一点点的不完美。 第0594章 忙碌 谢礼的丰厚，超乎想象。 陈念恩不用出门买肉买排骨了。 李星星和夏明星也不用到郊区看看能不能买到羊肉了。 接下来怎么办？ 叫陈念恩给徐家送一部分，夏明星套上围裙和套袖，开始忙活。 李星星看不上华侨商店出售的洗衣机，不是全自动，而是手动加半自动，用起来相当麻烦，再加上赵海云承诺送她一套最新产品，就没买洗衣机和空调冰箱之类的家用器。 天冷嘛，暂时不需要冰箱。 天气严寒的最大妙处就是可以把新鲜禽肉吊在阳台上，一排排地挂着，打开玻璃窗任其享受北风吹的冰冻命运。 夏明星剔出牛骨头，借徐家的砍刀将之斩成段，洗净放进大钢精锅坐炉子炖煮。 “晚上吃火锅，正好用汤！”他冲李星星说道。 李星星连连点头，对上楼的哥哥道：“晚上吃火锅，你跟徐奶奶和明堂哥哥他们说一声，然后再挎着篮子出去买点豆腐、青菜、土豆什么的。” 陈念恩认命：“遵命！” 夏明星割掉几大块羊肉、猪肉和牛肉冻在窗外，晚上就可以切出卷。 即使分一部分给徐家，百来斤的一头猪一时之间很难吃完，毕竟还有别的肉，他便剔出排骨和下水等，留下不同部位的几块肉吊在阳台，其余的全部做成腊肉和咸肉。 沪上风味，别具一格。 吃不完的牛肉可以做成牛肉酱，下午或者以后再忙活，现在不急。 得亏他们家经常炒三五个菜，一个煤球炉不够用，直接买了俩，一个煮牛骨头汤，一个坐上铁锅，用来煎猪板油和羊板油。 是整羊整猪，自带板油。 李星星赶紧道：“我给加点，我给加点。” 超市的冷库里有好多呢！ 黑猪的猪板油、山羊的羊板油，全是顶顶好的。 夏明星把她拿出来的混进欧阳家送的板油里，洗干净切成小块，猪板油一下锅，刺啦一声，厨房中一股浓香弥漫。 “我能帮什么忙吗？”李星星跟前跟后。 夏明星想了想：“你看着那个煤球炉，汤烧开的时候，你把浮出的脏沫子撇出来。” “保证完成任务。”李星星拿着长柄的勺子守着炉子，脚边放着他们家盛放垃圾的小木桶，血沫子撇出来直接倒进垃圾桶。 白嫩嫩的猪板油熬出大半锅油，夏明星用笊篱捞出金褐色油渣，装进大碗。 “星星，要不要吃白糖拌油渣？”他问道。 李星星探头看：“不要了，太油，我留着肚子吃中午饭。” 夏明星点头：“行，油渣就留着，下午泡点干菜，再和一盆面醒着，明早混着油渣给你包大包子。” 反正不会浪费。 李星星嗯嗯两声，一边撇出汤面的血沫子，一边看夏明星把猪油倒满三个陶罐，接着炼制羊板油，飘出和猪油完全不同的香味。 见他在熬制的时候往两个搪瓷碗里倒辣椒粉，李星星道：“你要干嘛？” “做点辣椒油。”夏明星笑道。 羊油炼好，捞出油渣，等油温下降后倒进搪瓷碗里，用筷子持续搅拌均匀，放到阳台的椅子上，不一会儿就凝固成块。 红艳艳，十分好看。 接着处理午饭的食材，洗洗切切，夏明星忙得团团转，一会儿都不闲着。 李星星忽然道：“小夏哥，快过年了，给家里和你那些战友寄点东西如何？我们自己的可以掺一部分进去。”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第0595章 人美心善 随身空间里囤着山一般的物资，靠自己夫妻俩吃到地老天荒也吃不完，此时不解决，等到生活条件好的时候再拿出来吗？ 那有什么用？ 锦上添花比不上雪中送炭。 虽然知道哪些东西送到黑市里出手绝对能赚大笔钱财，但李星星对自己人却很大方，从不计较自己送出的十斤面是不是能卖五六十块钱。 夏明星正在切肉块的手微微一顿，扭头笑道：“好！” 李星星很高兴，开始碎碎念：“一家寄五斤面粉，够过年时包一顿饺子，火腿不给整只，剁开了给，一家两三块，再给点腊肉腊肠海鲜干货糖果花生，条件特别差的，再寄一点全国粮票，咱们手里没有，拿侨汇券换一些回来。” “寄了粮票过去，他们那儿的粮店若是没有粮食，白搭！不如直接寄粮食，也不用给细粮，玉米面、红薯面都是好东西。”夏明星考虑得更周到。 “也行。”李星星没意见。 她看年代文的时候，经常看读者的评论，对一个读者的评论记忆深刻，对方说他爷爷一辈子到晚年津津乐道的骄傲就是在三年时期以粮食资助不少战友。 那位读者家乡是产粮大区，爷爷享受干部待遇，但自家很是勤俭节约。 李星星若是一无所有，她肯定先顾着自己，这不是有吗？ 而且不是小数。 帮一个人，积一份德，不是坏事。 她真是人美心善！ 继续撇汤面的血沫子，李星星又小声道：“小夏哥，咱们到黑市中出售一批物资如何？趁着行情高，卖一点赚一点，等价钱降下来就留着自己吃或者送人。” 明知有财而不去发，心痒难耐。 夏明星失笑：“难怪大哥总叫你小财迷！” 真财迷！ 李星星回答得振振有词：“我得养你呀！你很能吃，我要多攒钱。” “让我考虑考虑，必须做得万无一失才行。”夏明星道。 李星星比了个耶的手势！ 自己一定会说服他的。 撇净汤面的血沫子，盖上锅盖继续炖煮，李星星满屋巡视自家的江山。 就是没有空间物资做后盾，家里拥有的也够他们吃上一两年。 欧阳家奉献很大。 可见，他们家底很厚实，物资丰富，更可以看出金老太家当时的处境是真不好，不然凭他们富甲一方的资产，怎么会沦落到和自己做交易的地步。 趁陈念恩不在家，悄咪咪地把首饰盒收进空间。 准备收手表时，李星星忍不住道：“我草！” 一种植物。 这款表、这款情侣表在四十年后就值上千万了！ 一只表的价格。 若是一对，则值三千万。 没达上亿，乃其身份不够也。 李星星把玩片刻，笑眯眯地收进空间中的保险柜。 资产又丰厚了一点点。 开心！ 陈念恩裹挟一身寒风进来，对夏明星道：“给我割一二斤猪肉，要肥的。” 夏明星顺手割一条五花递给他，约二斤左右。 李星星很好奇：“哥，不是让你买菜吗？回来要肉干嘛呀？” 陈念恩把肉团了团，找张油纸包好，随口道：“遇见一个老同学，家里的老奶奶八十多了，病重，时日无多，心心念念吃口肉，他冒着风雪跑了好几家肉铺买不到，几家饭馆的肉刚到就被领导买走了，国际饭店他又进不去，急得在街头哭。” 第0596章 先定一个小目标 遇见了，陈念恩做不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李星星闻言道：“既是老同学，哥你不去探望一下吗？顺便拿两听麦乳精。” 人情方面，她十分精通。 哥哥未来的路，长着呢！ 他在沪上的老同学必然是高材生，只要不胡作非为，按照正常的轨迹往前走，未来的成就一定不低，就当给大哥攒条人脉。 陈念恩便拿一个篮子装麦乳精和猪肉。 他出门后，李星星跟夏明星道：“经济落后的结果呀！真想时光飞逝，人人吃肉吃到腻味，倒想着挖野菜来改善餐桌。” 夏明星一呆：“吃肉吃到腻？改而吃野菜？” “是啊，野菜可贵啦！”李星星想起自己看过的行价，“我和爷爷就生活在槐花镇，洋槐花十块钱一斤，隔三差五地碰着，榆钱十块钱一斤见不着，婆婆丁十块钱一斤，越来越少了，野荠菜比较常见，也要好几块钱一斤，包饺子可香啦！香椿芽是五十块钱一斤，五块钱一两，就一小把，听说在一线城市譬如沪上，一斤卖到八九十哩！” 夏明星惊叹道：“变化太大了！” 不吃肉反而把野菜奉若至宝？他不懂那些人的心理。 李星星笑嘻嘻：“物以稀为贵嘛！” 野菜之贵，不就是源于天然无污染的野菜越来越少了吗？又因养生而备受追捧。 她摸摸下巴，“其实我可以……” “不可以！”夏明星道。 李星星瞪大眼：“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能不晓得你的想法？你一定在想，等春天的时候到处收野菜，然后囤着，你不觉得时间太长了吗？几十年，随便买件古玩留着都比你囤野菜获利更大。”夏明星道。 李星星嘟嘟嘴：“现在的野菜纯天然无污染嘛！” 多健康啊！ 夏明星忍俊不禁：“又傻了不是？我记得你说过会放开土地承包，到时候咱们包几座山几块地，弄个农场，种粮食种果树，漫山遍野的野菜任你吃到吐。” 李星星冲他竖拇指：“高明！” 大部分有钱人为啥长寿？ 因为他们有钱呐！ 有钱就可以开自己的农场，吃有机食品，减少污染摄入。 反正李星星跟爷爷逛故宫时认识一个大妈，自己说不算超有钱，总资产约有十几亿，大部分是房产，但不影响她承包土地开农场，种植有机粮食和水果、搞有机养殖，主要是为了自己和家人吃得安全放心。 爷爷临终前给她采购的黑猪山羊走地鸡之类，严格来说不能算有机肉。 原因很简单，养殖户多少会掺入一些饲料给它们吃。 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激素、瘦肉精什么的，价格相对贵一些。 在夏明星做红烧肉的时候，李星星兴致勃勃：“小夏哥，我们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就是第一时间承包土地和山林做农场。” 为了健康，第一时间就杜绝毒食品。 而且，早承包的话价钱也便宜。 夏明星一口答应：“我记住了，开放经济的时候，咱们大概已经辞职不干了，找土地肥沃山林资源丰富的地方开农场，咱们槐花镇不行，土地过于贫瘠。” 李星星更有兴致：“你手艺好，可以搞个农家乐！” 越说越离谱了。 第0597章 金三事儿 夏明星刚想问农家乐的意思，听到陈念恩的脚步声上楼，立刻住嘴，冲李星星使眼色。 李星星会意，也不说了。 屋门打开，果然是陈念恩，头上、身上落一层薄薄的雪花。 “又下雪了？”李星星一脸惊讶。 陈念恩拍拍身上的落雪，靠近火盆取暖，无奈道：“不是跟你说我那老同学顶着风雪出来买肉？此时下得不大，不知道夜里怎样。” 比之往年，今年秋冬的雨雪分外多些。 李星星跑到阳台上，果然看到细细碎碎的雪花随风飘舞，许多落在自家挂在阳台的鸡鸭鹅肉上面，白白的一层。 转回厨房问夏明星：“要把肉收进来吗？” “不用！”夏明星回答道，“鲜肉就是让它们在风雪里冻得硬邦邦才好，做的腊肉我挂在阴凉处，能受到风却淋不到雨雪。” 他心里有数。 “那就行。”李星星不操心了。 陈念恩却把妹妹叫到跟前，从兜里掏出一件东西给她，“我那老同学最是清高，不愿意白收我们的东西，就把他奶奶的嫁妆拿一件出来托我转交给你。” 他跟老同学说是人家送给妹妹的肉。 虽然李星星不大张扬，但她在一些有心人眼里很有名气，梧桐市和花城的报纸也有一些流传到沪上，被人看见。 陈念恩的老同学恰好是其中之一。 李星星喜滋滋地接在手里：“一点东西就换回人家的嫁妆，多不好意思呀！” 陈念恩翻白眼：“没见你动作慢一点！” 李星星嘿嘿一笑。 是一挂颇有岁月痕迹的金三事儿。 所谓三事儿，就是牙签、挖耳勺和旧式指甲剪，随身携带，用着方便。 李星星假惺惺地道：“纯金的呢，得值好几十？” 分量不轻。 陈念恩看她一眼：“改天我再去探望一回，再送些营养品。” 他们不占人家的便宜。 李星星点点头，就听夏明星道：“洗手准备吃饭。” 李星星欢呼一声，奔向卫生间。 动作之快，令陈念恩没反应过来，对上夏明星含笑的双眼：“天天如此？” 夏明星一笑：“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陈念恩摇摇头，自去洗手。 牛骨汤没有炖煮出精华，夏明星另烧了紫菜蛋花汤，菜是陈念恩早上想吃的红烧肉、糖醋排骨和爆炒鱿鱼、醋溜白菜、土豆炖牛肉。 炖牛肉的时候贴了一圈二合面饼子，当主食。 本来想做红烧海参和鲍鱼，但因鲜肉过多，就先紧着鲜肉来做了。 李星星双手合十，深吸一口气：“感谢小夏哥的辛苦。” “做饭给你吃，一点都不辛苦。”夏明星先挟一块红烧肉，咬掉肥肉，剩下的喂进她嘴里，对陈念恩就是另一个态度了：“大哥，吃完饭你来刷碗，我和星星出趟门，给生活不好的战友及其家属寄点东西。” 陈念恩能拒绝吗？ 不能。 他点头道：“欧阳家送的东西咱们吃不完，又有不少侨汇券没用，生活得好，给他们多寄点，为国家浴血奋战，个人和家庭都不容易，也往你大哥那儿寄一点。” 第0598章 吃火锅 吃完饭，李星星和夏明星开始分装东西。 在厨房进行。 粮油物品一直堆在厨房，而不是两个卧室。 李星星从卧室里拿出一沓大小不一的白布口袋，大点的做包裹皮，小点的装粮食，每份都是五斤面粉、五斤玉米面、五斤红薯面、一块火腿肉、一条腊肉和家里的一些海鲜干货，后者仍余几麻袋，根本吃不完。 夏明星有一本册子，记着战友的地址和家庭情况，家里有老人的加一点营养品，家里孩子多的加一两斤糖果，家里条件差的多加十斤八斤粗粮面和十斤全国粮票。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也到粮店领一些口粮回来，以粗粮为主。 对于家庭条件好的战友，他们不打算给寄东西。 帮，就帮生活困难的家庭。 夏明星和李星星有同样的坚持，而不是一味地撒东西出去。 陈念恩收拾完餐桌，刷完碗筷：“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你去午睡！”李星星道，有哥哥在，她怎么浑水摸鱼呀？ 陈念恩闻言真走了。 行，他明白，不打扰小两口卿卿我我。 把门一关，李星星开始往外偷渡东西，尽量做到不让外人怀疑。 “快过年了，每家寄一两斤糖果给孩子甜甜嘴。”李星星没拿出大白兔奶糖，而是比较普通的麦芽糖，真空包装，没有任何标记，又拿出一些腊肠，给每个包裹里塞几根。 欧阳家送的火腿和家里的不够数，又拿出几个出来斩成段。 忙活大半下午，三十多个包裹，来回运四趟，花一大笔钱，总算全部寄出去。 李星星只有一个感觉：邮费好贵！ 不是一般的贵。 暂时没有夏明启的份儿，夏明星想等几天再说。 回到家，夏明星开始炒制火锅底料，叫醒陈念恩，处理食材。 牛羊猪肉冻得硬邦邦，切成肉卷，羊肚、猪肚煮熟切片，土豆削皮切片，豆腐切块，白菜叶子、青菜、香菜洗干净沥干水分…… 徐明堂闻到味儿，和徐奶奶上来帮忙，奉献老式火锅炊具一套。 他们家以前吃涮羊肉用的，而且是鸳鸯锅 只有徐父是吃现成的，偏他年长，还坐在上首，仅次于徐奶奶，搞得徐奶奶白了他好几眼：“看看人家小夏、念恩，勤快得不得了，就你，就你啥都没干直接来吃。” 徐父掏出两瓶茅台酒，“要不要来几杯？” 夏明星含笑婉拒：“星星不喜欢我喝酒。” “听话，真听话！”徐父又问陈念恩和徐明堂，“你们喝不喝？” 陈念恩摇头，徐明堂则道：“喝什么酒？喝醉了头晕脑胀不舒服，吃火锅不香吗？有猪肉、羊肉和牛肉，撑到你挪不动步子。” 徐父悻悻地收了回去，置于餐桌一角。 夏明星炒制的火锅底料十分地道，注入的是牛骨汤，香气更加霸道了。 一边清汤，一边红油，大家不约而同地把食材下道后者。 看来都是能吃辣的。 只有李星星不太能，独占清汤锅。 徐奶奶吃得满头大汗，“过完年，我决定到香江和老头子团聚，明堂，你跟你爸早点做准备，等你妈出差回来咱们就一起出发。” 第0599章 下定决心 思来想去，徐奶奶终于下定决心。 效仿远房表姐，走为上策，大不了晚年再落叶归根。 她有子有孙，不敢冒险。 徐明堂闻言一呆，脱口道：“跟您去香江，我的工作怎么办？” “辞职啊！或者把你的职位卖掉，卖上一笔钱当零花。”徐奶奶说得理所当然，“我有个老朋友的孙子是高中文化程度，没工作，可以接你的班。” “我可是大学生。”徐明堂道。 “大学生又如何？不耽误你和他的工作交接。就是让个工作岗位给他而已，具体工作内容得靠你们领导给安排，跟工人接班是一个理，八级工想让儿子接班，儿子没那份本事就得从基础学起，那一级工资，而不是做老子负责的工作，直接拿八级工资。” 听了徐奶奶的话，徐明堂哀怨道：“我不想和念恩分开啊！” 说好了是亲兄弟的，一辈子。 徐奶奶看他跟看傻子似的：“念恩要是个大姑娘，你舍不得就罢了，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分不开的？念恩目前在财政局蹲着，不代表蹲一辈子，早晚有调职的时候，你做事不认真，学习又比不上他，只能干看着，不能跟着，不还是得分开。” 李星星噗嗤一笑。 在大家目光转过来时，她赶紧道：“我不说话！” 被笑话的徐明堂更哀怨了：“星星妹妹！” “我说我不说话了，你别叫我，听不见。”李星星捞起清汤锅里羊肉堵住自己嘴巴，表示不掺和他们祖孙俩的谈话。 徐明堂的目光转向陈念恩。 陈念恩淡淡一笑，只问徐奶奶道：“奶奶，您全家离开，房子有什么打算？如果你们打算卖掉，我们就早点找房子。” “不卖！反正几万块钱卖了也没人买，买回来再纳入经租范围，何必呢？你们尽管住，当作是替我们保持人气儿了，房子没人住的话很容易破败。”徐奶奶回答得十分果断，“等我们走了，你们觉得楼上不方便，就搬到楼下居住，书房和书房里的书籍留给你们，家具摆设什么的也留给你们，随便你们使用，不收取任何租金。” 李星星咽下羊肉：“这怎么好意思？” 徐奶奶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你们住着，一定把房子维护得很好，我放心。” “但是我们不能保证替你们守好房子，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关于住房的新政策下来。”李星星想到五年后，资本家的房子被占用的比比皆是。 徐奶奶一怔，遂道：“如果是政策原因，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李星星点点头，放心了。 徐父则对夏明星道：“你学历高，本事大，人面又广，要不要来接我的班儿？把司机的职位按原价卖出去。” 夏明星和李星星不约而同地傻住了。 李星星脱口道：“当百货公司的总经理？” 高管啊！ 而且是贼有油水的位置。 无论百货公司内部有什么处理商品，肯定越不过总经理。 徐父又道：“我听说了，你不想当干部，怕受拘束，我的位置不一样，经营百货大楼，没那么多条条框框，而且工资很高。” 第0600章 金钱的魅力 一听到工资高，李星星双眼放光。 “工资高，是有多高？”她神神秘秘地问道，“您可以悄悄地告诉我。” 徐父莞尔：“月工资一千六百元，车马费三百元！” 李星星倒抽一口气：“一千九！” 比那位京剧大师何田低得有限。 好心动呀！ 和夏明星对上眼。 得，都心动了。 李星星忍不住问道：“徐叔叔，为什么您的工资那么高？我爹拿8级工资，竟然不到三百元，听说一二级工资也就四百多块钱。” “主要是保留工资。”徐父解释道，“定的工资是三百元，一千三是保留工资。” “保留工资？”李星星不懂。 徐明堂插口道：“就是公私合营之前我爸的工资，公私合营后保留了工资的数目，很多拿高工资的都是保留工资。照我说，爸就不该实领一千九，三百元就得了，比我高几倍，完全够生活。拿高工资的人委实不少，生活愈加腐败，我觉得早晚会出事。” 李星星佩服他的敏锐，指着满桌菜：“别说徐叔叔，咱们都腐败了。” “所以我们得改过来，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徐明堂捞一块羊肚塞进嘴巴里：“你们几个人住一栋楼，我觉得不妥。先声明，不是不舍得给你们住，而是怕给你们惹麻烦，我们家是资本家，你们不是。奶奶，你有没有家里有几十口人住房十分困难的老朋友？” “有啊，我有个姐妹特别能生，七个儿子外加仨闺女，闺女出嫁了，可儿子还得娶妻生子呢，五间砖瓦房连同一个小院子，住着一家三代二十几口人。”徐奶奶道 “人品如何？”徐明堂问道。 徐奶奶想了想，道：“人品是极好的，大大小小都很爱干净，就是住房拥挤，儿孙成了娶媳妇困难户，愁得头发都白了。” 徐明堂就道：“你和他们商量，咱们两家把住处置换一下，让念恩和星星他们住进他们家里，而他们搬到咱们家，彼此不收房租，但要求他们替咱们维护房子，书籍家具物事先紧着念恩和星星他们挑选，剩下的再留给他们用。” 徐奶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看陈念恩和李星星夫妻，“你们的意思呢？刚才还说任由你们住着，谁知明堂竟给我拆台，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李星星道：“明堂哥哥主意很好啊！” 房间太多，人口太少，不是很容易出事，而是一定会出事！ 早做准备，不是坏事儿。 她在桌子底下和夏明星握了下手，彼此心意相通，她脆生生地道：“徐奶奶，书房里的桌椅书籍什么的全留给我们，床榻几椅之类的家具我们也带一部分过去，用心维护，等你们回来再还给你们，好不好？” 徐奶奶一口答应：“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还什么还？你们用着就是。如果咱们说定了，我就联系那位老朋友，两家开始收拾东西，提前做准备。” “您联系她，在您出发前就置换妥当比较好。”李星星道。 徐奶奶点点头，确实得她亲自出面。 徐明堂的意见受到重视，他显得格外高兴，自我陶醉：“我果然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人！你们赞同，就代表我说得没错！房子的事情解决了，星星，让你家明星接我老子的班，别便宜了外人，而且做司机不是很体面，不是长久之道。” 夏明星冲李星星笑道：“原本打算等你放假时带你一起出车，这下算是泡汤了。” “可是徐叔叔的工作更好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李星星笑眯眯地说完，紧接着话题一转：“但我们不能拿徐叔叔那么高的工资。” “肯定的。”夏明星岂是心里没数之人？ 第0601章 徐母归来 双方商量妥当，分头行动。 徐父极有决断，先把夏明星的司机工作按原价卖掉，花其中的五十块钱请原司机老金教新人开车，然后自己手把手地带夏明星。 如何当总经理、如何批示进货单、如何考察市场等等等。 事无巨细，十分用心。 即使准备出境，也想维持和陈家的关系。 夏明星本性聪明，一点即通，且举一反三，很快就摸清总经理的工作内容，顺利地通过百货公司老员工考察，和徐父办理交接手续，只领定的工资三百元，不沾徐父的保留工资和车马费，可把财务部给喜坏了。 新人接班，一年能省一万好几呢！ 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也没用，又不能无缘无故地把徐父的位置撤掉！ 像徐父这样拿保留工资的高薪人士遍布沪上，数不胜数。 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办完工作的交接手续后，徐父没事干，自然不急着离开百货公司，仍耐心地教导夏明星，只是把工资停了，以表示不占便宜之心。 徐奶奶则和老朋友达成协议，开始收拾东西。 对方人口众多，东西又少，随时可以搬家，徐奶奶就比较忙了，拽着把工作以五百块钱价格让给别人的孙子随身帮忙。 他们只能带走一小部分东西，必须是重要的金银细软，其他的全部带不走，但她很有沪上人的精明气，留下家人现穿现用的，没动徐明堂他妈的，其他旧衣服旧被褥全部送进裁缝铺，加点钱换成新衣服和新被褥、新布料，转手就给李星星。 来来去去，单这些东西就忙活五六天。 不知不觉又逢周末。 徐明堂约陈念恩出门撒欢儿，夏明星在百货公司忙工作，只李星星一人在家。 徐奶奶对她道：“新衣服都是年轻人穿的，大衣有十来件，男女都有，你们夫妻和念恩以后不用花钱再买，穿不完用不完的话就寄给家人，我特地换了不少平实的布料，譬如棉布、灯芯绒、涤纶和府绸等，颜色比较适合普通人。” 说话干脆利落，态度豪爽。 “谢谢奶奶。真多呀，光被褥就有十几床。”要是徐奶奶没换回来，李星星可以让她当二手货出售换钱，既然花钱换新，就不好意思拒绝。 徐奶奶笑道：“我给你装进六口大箱子里，搬家时直接搬过去，省得再收拾。” 李星星点点头。 忽然听到一道爽朗的中年女子声音道：“妈，搬家吗？满地都是东西。” 李星星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拎着两个皮箱迈着大步走进大厅，一身风尘，满脸风霜，却依然不减眉梢眼角的神采奕奕。 四十来岁的模样，眉目舒朗，长相大气。 是徐明堂的妈妈？ 李星星心中猜测，果然听徐奶奶笑道：“红英你出差回来了？来，来来来，我介绍念恩的妹妹给你认识，她叫星星。” 徐母眼里闪着惊艳，“好漂亮的姑娘，久闻大名！” 李星星抿嘴一笑：“十分感谢您帮我哥哥给我买的衣服，每一件都很喜欢，结婚时就穿着您帮忙买的婚服。” 徐母心情愉悦：“应该的，你哥哥一个人在沪上，不找我帮忙我反而会生气！” 第0602章 徐母 徐母是一位非常明智的女人。 头脑清醒，行事干脆。 对于未经自己允许而搬进三楼的李星星全家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表现得很热情，“我正觉得家里太冷清，你们尽管住，倒显得热闹些。” 李星星心中一松。 不生气就好。 徐家人只她和徐爷爷是自己没见过的，一直担心见面后不得其眼缘。 毕竟，自家住人家的房子。 徐母拉着李星星的手，啧啧道：“瞧这细皮嫩肉，雪一样白，到底是年轻姑娘，不像我老得跟树皮似的，抹再贵的化妆品都没用。” 李星星露出深深的酒窝：“阿姨您何必自谦？您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徐母问道。 “腹有诗书气自华。与您一身风华相比，我一年轻后辈差之千里。”李星星好话连篇。 徐母哈哈大笑：“腹有诗书气自华！妈，听听，多甜的小嘴儿啊！” 徐奶奶跟着笑道：“星星一直很会说话，活泼伶俐，格外讨人喜欢，他们住在咱们家，我们娘仨天天大饱口福。可惜你一直出差在外，没能与她认真相处，也没尝到他们家小夏的手艺，比国际饭店的厨师长只好不差。” 徐母咽了咽唾沫：“真有那么好？” 美食，谁不喜欢？ 李星星弯了弯眼睛，接口道：“等小夏哥下班回来，我叫他给徐奶奶给阿姨的接风洗尘宴炒两个菜送下来。” 徐母喜欢她的大方：“那我就等着了！” “您就等着，我先上楼收拾东西。”李星星笑道。 徐母摆摆手，目视她上楼，直至不见踪影，有过几分钟，方扭头问徐奶奶：“妈，不年不节的，您收拾东西干嘛？一进门就觉得家里乱七八糟，五六口箱子竟然随便堆在客厅的角落，我以为遭了贼，吓一跳。” “这件事，我跟你细说。”徐奶奶把她拉到一边，给她倒杯茶。 听完来龙去脉，徐母若有所思。 对于婆婆带全家人到香江和老爷子团聚的决定，徐母没有任何反对，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丈夫儿子在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她的工作岗位，也能卖到五百块钱呢！ 他们家境优渥，自然不在意五百块钱，但徐母对全家移居香江的计划感到惊讶，低声问道：“妈，怎么突然就起这样的心思了？我要不要和娘家说一声？若是方便的话，咱们一块儿搬过去，人多势众，彼此间互相照应。” 徐奶奶愣了一下：“不就是你公公忽然在香江找份工作吗？写信非得叫我们过去和他团聚，免得他一个人孤单。” 迟疑片刻，又道：“对你娘家人的去留，你问问他们的意见再说。” 亲家的根基都在沪上，未必舍得背井离乡。 她若不是得到李星星似是而非的一句建议，想到远房表姐，她也下不了离开的决心。 “行，我问问。”徐母直接打电话。 拨通后刚说出自家准备移居香江的事，就被老母亲一口拒绝：“人离乡贱，到那小渔村干啥啊？要不是咱们沪上的大户人家带去大量财富和机器，香江哪里发展得起来哟？我看咱们国家前景挺好的，我和你爹你兄弟都有保留工资，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第0603章 送菜 李星星对楼下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待夏明星和陈念恩回家，便叫夏明星多做一份菜，让和徐家最熟悉的陈念恩送下去。 又问道：“哥，你知道阿姨喜欢吃什么菜吗？” 送菜，当然要投其所好。 他们即将移居香江，自家也要搬离，接下来的时间内相处愉快就行了。 住人家的房子，就得迁就人家。 陈念恩自然明白妹妹的意思，思考片刻，回答道：“明堂就随了阿姨的性格，爱吃肉，无肉不欢，最爱沪上风味的红烧肉和炒腊肉、炒麸。” 炒麸是沪上特色菜肴之一。 李星星本人不是很喜欢吃，所以夏明星从未做过。 “单独炒一份就是。”举手之劳，不是多为难的事儿。 李星星听了夏明星的话，轻轻点下小脑袋：“主菜就做这三样，再炒个大盘鸡，我们晚上吃面。我看看阳台上还有没有五花肉。” 最近天冷，一直冻在外面。 夏明星拉住她：“阳台上冷得很，你就别去吹风了。” 他自己踏上阳台，不多时拎着一只冻鸡和一条硬邦邦的五花肉回厨房进行处理。 先炒好菜分一份出来让陈念恩送下去，然后开水煮宽带面。 是李星星拿出来的干面条，但陈念恩不知道。 面条煮熟捞出来直接倒进盛大盘鸡的大搪瓷盆里，搅一搅，每一根面条都沾上大盘鸡里的汤汁，再挑进各人碗里。 比李星星做的大盘鸡，真是美味十倍。 李星星吃得眉开眼笑。 徐母吃得满嘴流油。 “太好吃了！从来没吃过这道菜。”她指着桌上的大盘鸡。 徐明堂取笑道：“您看您，跟没吃过美食似的。” “我出差在外，可是素了几个月。”徐母不是一个人出差，必须处处迁就同事，每日粗茶淡饭，嘴里快淡出鸟来。 回来前，还把身上的粮票接济当地贫困百姓，路上全靠火车里的黑面包果腹。 这一顿大油大荤，令她极为解馋，心满意足。 “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是不是每天都吃得这么好？”徐母羡慕不已，眼里飞出几把刀子射向丈夫和儿子，指责道：“有好吃的，居然没通知我。” 徐明堂笑嘻嘻：“通知您又如何？您回不来。” 徐母沮丧极了。 很快，她又振作起来：“我明天就把工作卖给别人，天天待在家里蹭吃蹭喝。” 人生在世，唯美食不可辜负。 徐父沉吟片刻：“你那份工作就别卖，转让给轮渡公司总经理的侄女，他可以帮我们买到前往香江的船票，一等舱。” 他最近可没闲着，早打听好路线了。 徐母无所谓：“随你安排，既要转让，就明天办理交接手续，我好在家收拾东西。” 很快清理出一大堆带不走的衣服被褥，果断做出和婆婆一样的决定。 不过她没另外花钱换新，而是直接把旧衣服旧被褥旧鞋袜分送给有需要的亲朋好友。 她是本地人，亲友众多。 送出去的东西当然没一个人嫌弃。 带不走的衣服被褥全是好料子，比淮国旧挂出来的二手服装还好，如今拿到手，谁不是喜笑颜开感激涕零？ 第0604章 生日快乐 徐母回来的第三日是周二，有课。 一学期即将结束，课程安排得越发得紧张，一周六日均不得休息。 李星星每日早出晚归，很辛苦。 这日一早，床头柜上的马蹄闹钟准时响起，她艰难地睁开眼睛。 好想睡懒觉！ 徐明堂不怀好心眼儿，最近不是在收拾行李嘛？友情赠送一个八成新的马蹄闹钟给她。 谁要他的破闹钟呀？ 偏偏陈念恩觉得挺好，让妹妹好好利用。 “六点钟，你可以稍稍眯一会儿，十分钟后我再叫你起床。”夏明星轻轻一笑，手从被窝里伸出去按一下闹钟，铃声停止。 “不眯了，我怕自己睡着。” 李星星打个哈欠，擦擦眼角的泪水，腕上突然一凉。 低头一看，眼睛发亮。 只见雪白的双手腕上各戴一只绿汪汪的翡翠镯子，玉质细腻柔滑，水头饱满起荧，满满的艳阳绿，整体通透莹润，娇艳欲滴，颜色十分均匀，弥漫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令人过目不忘的极品货色。 首饰盒再添新品，令李星星特别开心，举起手问夏明星：“哪儿来的？” 夏明星搂着她：“我找到在沪上曾经很风光的一位玉商，以两张百元面额侨汇券买下他手里最好的一块翡翠料子，又花一张侨汇券请一位老玉匠出手将之雕琢成器，先做出一对镯子给你做生日礼物，剩下的做珠串、雕件则需要一定的时间，请耐心等待。” “生日礼物？”李星星没反应过来。 “今天是腊八节呀！”夏明星亲她一口，眼里盛满笑意，“你以前得到的翡翠全是别人戴过的，美则美矣，却沾着别人的气息，我特地为你做一套新的，只属于你，一开始就属于你，喜不喜欢？喜不喜欢？” “我非常喜欢！”李星星回亲他，“谢谢你，小夏哥，我都忘记自己的生日了。” 不知不觉，她竟穿回来一年了。 一周年。 夏明星问道：“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送饭。” 两人同时想起他第一次给李星星送饭的场景，以美食为诱惑，一举确定恋爱关系。 两张脸全是笑意。 眼睛对上，迸发出更浓厚的柔情蜜意。 李星星枕在他的脖颈间，十分通情达理地道：“小夏哥，你的工作那么忙，中午不要给我送饭，晚上做一顿大餐，你和哥哥一起给我庆祝生日就好了！你下班时，别忘记给我捎一个奶油蛋糕，奶油的喔，不是那种咖啡色的枕头形水果蛋糕。” 过生日，怎么可以不吃蛋糕。 夏明星现在已经把百货大楼有多少种商品、从哪里进货等详细情况熟记在心，自然知道奶油蛋糕是哪一种，欣然应允：“除了蛋糕，还想吃什么？” 李星星一时想不起，嘴甜道：“小夏哥做的我都爱吃！” 夏明星瞬间眉飞色舞。 大好的气氛被砰砰砰的敲门声破坏掉：“明星，星星，你们起来了没有？快点起床，我买了腊八粥，趁热喝！” 听到陈念恩的声音，小夫妻俩认命地应声：“来了，来了！” 催什么催！ 第0605章 索要礼物 陈念恩假装没发现自己被嫌弃的事实，摆上碗筷，从保温桶里舀出滚烫的腊八粥。 “别不领情，我跑好几道街才买到正宗的腊八粥，材料格外丰富。”他加重语气，叙说自己的功劳，跟李星星相处几个月，被同化了。 夏明星随口道：“谢谢大哥，费心了。” “对对对，我们吃在嘴里一定能感受到哥哥你的厚重情谊。”在差点被敲脑袋之前，李星星笑嘻嘻地跑进洗手间。 等他们刷牙洗脸出来喝过温开水，腊八粥的温度刚好入口。 虽说经常趁热吃，但烫伤嘴巴就得不偿失了，最终都是趁温吃。 李星星尝一口腊八粥，眼睛一亮。 甜的！ 陈念恩正吃着生煎馒头，突然发现她腕上的镯子：“什么时候又跟人换的？出门前记得摘下来，千万别带出去。” 他越来越了解外面的形势，真怕妹妹头脑一热。 李星星冲他皱鼻子：“才不是换的，小夏哥买料子托人给我做的新首饰，新的！而且，我不会那么笨地带上学啦，不是给自己惹火上身吗？” 陈念恩点点头，不说话了。 心里有数儿就好。 李星星见他没表示，吃完两颗生煎馒头，忍不住道：“哥哥，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什么事？”陈念恩问道。 难道得自己开口索要生日礼物？ 李星星不高兴地瞪他：“今天是腊八，腊八节！” “我知道呀，不是赶一个大早特地买腊八粥给你们吃了吗？”陈念恩以下巴点点餐桌上的粥和生煎馒头、大饼油条、糖糕。 李星星噘着嘴，不理他了。 亲哥哥，不亲啦，居然把她的生日忘记了。 她的生日耶！ 腊八节，很好记，很有纪念意义。 夏明星吃着大饼油条，听着兄妹俩的对话，满脸笑容就是不开口提醒。 直到吃完饭，他收拾碗筷。 陈念恩站起身，伸个懒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绸子包塞到李星星手里：“小丫头，今天是你的生日，代表你又大一岁，要成熟一点了。” 他和夏明星立刻见识到李星星的变脸速度了。 那叫一个快！ 转嗔为喜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李星星喜滋滋地接在手里：“哥哥你记得我生日呀？我差点以为你忘了。” “可以忘记自己的生日，唯独不能忘记你的生日。”陈念恩摸摸她的头顶，“你哥哥我千辛万苦、躲躲闪闪、呕心沥血才给你准备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当然喜欢！”谁会不喜欢生日礼物呢？ 李星星迅速拆开红包：“哇！我可太喜欢了！” 虽然不是最受自己宠爱的翡翠，但却是一条保存完好的东珠朝珠。 由一百零八颗大东珠穿成，间有四颗珊瑚分镶，珊瑚珠两侧各有一颗碧绿晶莹的翡翠珠子共计八颗，处于颈后位置的珊瑚珠链接翡翠佛头，用明黄丝绦和背云相连，背云上镶有一颗金绿猫儿眼，串有东珠四粒，以金累丝镶水滴红宝石为坠角。 除此之外，朝珠中另有纪捻儿三串，每一串都有十颗翡翠珠子，依旧是以金累丝水滴红宝石做坠角，上方穿一粒东珠。 陈念恩笑道：“听说只有皇帝皇后和皇太后在重要庆典中才可以佩戴东珠朝珠。” 所以，不仅贵重，而且极有意义。 可以放进珍宝馆。 第606章 高价糖果 连收两份礼物，李星星开心得不得了，上课都不觉得辛苦了。 眉开眼笑，冲谁都笑。 上午的课程结束，班长李青携几个女生过来问她：“听说，百货商店有大批高价的糕饼糖果供应，不要票、不凭证、不限量，你和我们一起去买点吗？就当是补充营养了。” 李星星挑眉：“高价商品？” “是啊！”李青点头，她的消息很灵通，解释道：“前两天才开会确定高价糖果和高价糕饼的政策，沪上积极响应，第一时间就敞开供应了。” 李星星了然，“原来如此。” 看过相关历史记载，她比同学们知道得更多些。 一是条件好的人抱怨有钱买不到东西，二是国家去年发行的钞票略多，为了抑制通货膨胀，回笼货币，才有这样一项政策下达。 若不是这样的举措，物价不知道得涨到什么程度。 根据李星星所看过的记载，一月开会后就开始，三月起，高价糕点的销售范围扩大到所有的城市和大中小城镇，高价糖果的范围则扩大到全国所有的城镇和乡村，敞开销售，全年销售高价糖果约四亿一千万斤，高价糕点约三亿九千万斤，回笼货币三十三亿。 糖果糕饼打头炮，后续还有高价商品，隐约记得是一年后，进口表涨价1.84倍，国产表也涨了一大截，自行车涨到五六百一辆、茶叶、砂糖、酒水纷纷涨价。 此时要是囤一百辆自行车，绝对发大财！ 还有茅台。 记得茅台直接从两块九毛七涨到十六块钱，高达五倍多！ 可惜这事儿不能干。 李星星跟着李青等人凑热闹，进了附近的一家百货商店。 沪上有六家大型百货公司，百货商店却是不计其数，规模小一点，商品没那么齐全。 李星星转转，很快就没兴趣了。 由奢入俭难呐！ 逛过百货大楼、逛过华侨商店友谊商店，怎么看都觉得百货商店十分简陋，商品不足。 她注意到大白兔奶糖从原来的两块五涨到四块钱了。 李青等人却很激动，纷纷掏钱买糕饼糖果。 有钱的一口气买上好几斤，没钱的买一斤打打牙祭，补充一下营养。 “星星，你不买点吗？”李青问李星星。 李星星摇头道：“我看看就行，不买了。” 她喜欢薅羊毛，薅别人的羊毛，而不是被别人薅，即使是国家，嘻嘻嘻！ 然而，放学回到家，就见一楼客厅堆满糖果糕饼，但又不仅限于糕饼糖果，还有麦乳精和花生之类，甚至听到徐奶奶叫她：“糖果糕饼麦乳精敞开供应，大家都快抢疯了，我找你家小夏帮忙，好不容易才抢到两百多块钱的货，待会儿你带点上楼。” 李星星目瞪口呆：“您花了两百多？” “是呀！”徐奶奶抓一把花生塞到她手里，“平时没有花生供应，一直没有，好不容易有一些，刚上来就被抢光了。” 李星星盯着手里的花生：“多少钱一斤？” 喜欢吃花生就早说啊，星星超市库房里的花生堆积如山，生的、熟的都有，冷库里还有夏秋季节收的鲜花生。 不过她记得一开始高价供应的只有糕饼和糖果，是历史又改变了吗？居然供应花生。 要知道，没多久，花生供应直接被取缔了。 对外宴会和特殊供应里都没有花生米这一项宝贝。 是的，宝贝。</p> 第607章 堵车 徐奶奶不知李星星心中所想，她剥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随口答道：“八块钱。” 李星星一口气上不来。 “多少？”高级奶糖涨价后四块钱一斤，花生翻倍？ 八块钱？六十年后的花生都没这么贵。 她两眼茫然。 自己是生活在六十年代吗？ 是的吧？ 她知道糖果糕饼实行高价政策，却不知花生的价格，没有供应嘛！ “就是八块钱一斤啊！”徐奶奶表示自己没说错，她牙口好，吃花生米吃得特别香，眯着眼睛道：“以前只有三大节日时才每户供应半斤带壳花生，便宜是便宜，却不够塞牙缝，平时只有对外的宴会和干部们的特殊供应里有花生米，别的地方没有。” “为什么？”李星星问。 “因为花生和黄豆一样，都是出口的啊！咱们欠老大哥家五十多亿，连本带利，不用农产品偿还，用什么偿还？”徐奶奶爱看报纸，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关于债务问题，李星星有印象，好像提前一年于三年后就还清了。 没错，就是三年后还清的。 不过那时候和老大哥家的关系恶化到不行了。 花生如此珍贵，别的价格高昂，小夏哥不会跟着大买特买吧？ 他和自己一样，是个手松的。 李星星觉得不划算，赶紧出门到夏明星下班的路上迎他，见他手里只拎着一个蛋糕纸盒才松一口气，“幸亏你没跟风购买高价糖果糕饼！” 夏明星莞尔一笑：“我有那么傻？” 明知道小媳妇手里有很多。 “怕你头脑一热嘛！”几十年后大妈大婶们的抢购潮不都是跟风吗？每次爆发个疫情什么的，自家超市和粮油店里的粮油食品直接被抢光光，只余空货架。 李星星心有余悸。 夏明星把蛋糕盒递给她拿着，自己推自行车，低声道：“茶叶、砂糖、酒水和自行车、手表等可能会陆续调整价格，接到内部命令，现在已减少供应。不过，自行车和手表之类的东西都是凭票购买，出货量一直不大。” 一个万人大厂到年底的时候只发几张三转一响的票，职工凭运气抓阄，可想而知有多难得，柜台上的三转一响都落一层灰了。 李星星嗯了一声，小声道：“原本是一年后，看来是提前了。” 夏明星颔首道：“假装不知道。” 李星星立即用左手捂住嘴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表示自己很听话，绝不外传。 夫妻俩走进宽敞的弄堂，却被几辆轿车挡住去路。 本来就是考虑到轿车出入才建造出五米宽的路面，罪魁祸首倒好，直接把崭新的小轿车停在路中间，前面的轿车过不来，后面的轿车过不去，直接堵着了。 六十年代遇到堵车，说出去谁不稀奇呀？ 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油腻男子撑着车门，和路边一个穿貂皮大衣的中年贵妇说话，口沫横飞：“你问我花了多少钱？五千多，美元！” 贵妇就道：“五千多？不贵呀，再给咱儿子买一辆。” “没问题！等他结婚，儿媳妇改口，我再给一万块钱当改口费。”中年油腻男子声音格外地大，对妻子道：“上来，我带你坐新车溜达一圈。” 中年贵妇眉开眼笑：“来了来了！”</p> 第608章 善解人意 前后两辆车同时避让一侧，崭新小轿车扬长而去。 车屁股十分嚣张。 那对夫妇坐后座，有司机开车。 李星星对夏明星笑道：“下回再有美元入账，我给你买一辆小轿车。” 不用担心刮风下雨。 夏明星连连摆手：“你可别浪费了！咱们工农阶层买什么小轿车？承受不起。那位是沪上的大资本家之一，有自己的厂子和公寓，现在一个月拿一千元的工资，其中有八百的保留工资，每年的定息高达六万九千元，定租一万元，存款过百万。” 高消费，在情理之中。 李星星惊讶极了：“你认识他？” “最近，我跟徐叔叔认识许多人，尤其是有商品供应的各个厂长，和那位有一面之缘。”夏明星推着自行车走向徐家，“听说那位家里雇了四个保姆和一个司机，一年的日常开销高达三万美元，用外币买东西不限量，其他的交际费、烟酒费什么的也有上万。” 李星星吐出一团雾气：“太张扬了。” 夏明星点点头：“所以我们和徐奶奶老朋友置换房屋是最好的选择。” 新式里弄，不宜久居。 到家门口，遇见徐父，他从另一个路口进来的，骑着自行车，看到李星星和夏明星，笑道：“你们进来，进来，我有事跟你们商量。” “什么事啊？”李星星问道。 “进屋说。” 一行人进屋，坐稳，徐父才道：“星星，我以前跟你说过等老爷子回来和他商量，把家里的公寓和门面全捐了是不是？” 李星星想了想：“是说过一句。” 还说捐给自己亲爹的单位，由单位出面分配给住房困难的职工。 李星星从未提过，是因为她觉得捐款纯属自愿行为，不需要自己提醒，反悔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徐爷爷没回来，他们家反而决定移居香江。 徐父有点不好意思：“你看，门面和公寓都在老爷子名下，老爷子不回来……” 李星星一笑：“您身为人子，做不了徐爷爷的主很正常，不捐就放着呗！您放心，我没跟别人说过您曾经打算把门面和公寓捐出去的事情。” 所以，不用不好意思。 徐父搓搓手：“就是难为情，话说出去了，却没做到。” 李星星安慰道：“您又不是故意的，我理解。再说，你当初就是说等徐爷爷回来商量，徐爷爷不同意也是有可能的。” 徐父叹息：“小星星，你真是个好孩子，只恨我自己没福气，生的偏是个臭小子。” “明堂哥哥很好呀，你不要嫌弃他！”李星星俏皮道。 徐明堂进门听到这句话，顿时跳脚：“爸，你又说我坏话了！” “你听错了！”徐父面不改色，盯着他空空的两只手，“既然没工作了，就在家跟你奶奶和你娘收拾行李，别到处东游西逛惹是生非。” “我可没惹是生非，又不是纨绔子弟。”徐明堂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瞄到茶几上堆积如小山的糖果糕饼，拆一盒饼干，让了一圈没人吃，他就自己开吃，“谁买的？那么多，这个口味的饼干不好吃，干巴巴的。” 徐奶奶送白眼给他：“有的吃你就知足吧！我花高价买的。” 徐明堂啧啧两声：“途中遇见各个百货大楼百货商店人流如潮，跟疯了似的抢购高价糖果和糕饼，我就知道肯定有您的份儿！”</p> 第609章 送寿礼 李星星过生日，并未张扬，和徐家聊几句就上楼了。 徐家人虽然看到夏明星买的奶油蛋糕，但他们以为是买来给李星星打牙祭，没在意，直到欧阳家派欧阳毅来给李星星送礼。 寿面、寿桃、四色糕点和衣物等，一担又一担。 徐奶奶惊道：“今天是星星的生日？” 她竟不知道。 徐父也恍惚了一下，问徐明堂，徐明堂喊冤：“我从未听念恩说过星星妹妹的生日！” 欧阳毅淡淡一笑，“我们可以上楼吗？” “请。”徐明堂给他带路，念念叨叨：“念恩没义气，不跟我们打招呼，偷偷地给星星妹妹过生日，我得找他算账。” “明堂，你和陈念恩同志关系很好嘛！”同是资本家之子，两家也有往来，都是熟人。 徐明堂挺了挺胸：“我和念恩可是最好的兄弟，没有之一！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亲妹妹过生日，我该送什么礼物？欧阳毅，你有一个妹妹是不是？来来来，跟我说说你每年给你妹妹准备的礼物，我借鉴一下。” 欧阳毅笑道：“琳琳和星星同志脾气不一样，爱好不一样，她喜欢珠宝华服，我每年都是给她定制一套名贵的首饰。” 徐明堂眨眨眼。 和李星星住在一个屋檐下有几个月了，他从未见过李星星戴首饰，经常佩戴的饰品大概就是各种发带、发箍，颜色鲜艳，显得娇俏无比。 他问道：“女孩子真的都喜欢衣服首饰？” 欧阳毅摊了摊手：“在我的印象里，是！没有不喜欢的。” 所以，他经常送一些精致的首饰和衣服给杜衡，每次都能看到她喜悦的笑脸，可见自己是做到投其所好了。 说话间，抵达三楼。 敲了敲门，看见开门的李星星，徐明堂直接埋怨道：“小星星，你太不够意思了，自己过生日，居然不告诉我们！” 门口直通客厅，他看见桌上的蛋糕和丰盛的大餐了。 厨房传来炒菜声，应该有大菜没上。 浓郁的香气萦绕鼻端，诱惑得他直流口水。 李星星抿嘴一笑：“就是自家人庆祝一下而已，用不着弄得人尽皆知。” “我是你哥哥，也是自家人啊！”徐明堂侧侧身，“欧阳毅代表他们全家人来给你送生日礼物，我给带上来了，有功在身，是不是可以蹭顿饭？” 李星星呆了呆：“欧阳毅同志？” 欧阳毅双手奉上一份泥金礼单，说道：“奉命送薄礼，请务必收下。” “谢谢，谢谢！”李星星展开礼单，发现没有特别贵重的礼物，坦然收下，让开路，任由欧阳毅带来的人把礼物挑进大厅放下，“欧阳毅同志，你辛苦一场，留下吃顿饭吧！” 欧阳毅没同意：“我和杜衡有约，就不吃了，祝你生日快乐，留步。” 下楼的脚步超欢快！ 可见，杜衡对他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徐明堂则道：“星星，你们做好准备，我待会儿就携家带口地来给你过生日！” 李星星年纪小，他便没说祝寿两个字。</p> 第610章 浮出水面 李星星能怎么办？ 必须欢迎啊！ 陈念恩和夏明星在厨房里听到，立刻加几个菜。 不消片刻，徐明堂果然带着父母和祖母上楼，每人准备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送给李星星，由徐奶奶开口道：“星星，祝你生日快乐，盼你一生无忧，平安喜乐。” 李星星双手接过：“谢谢徐奶奶，谢谢徐叔叔和阿姨，谢谢明堂哥哥！” 收到礼物，心情格外愉悦。 她不急于拆开礼物，而是请他们先坐沙发，“还有两个菜，请你们稍等一下。” “我们客随主便。”徐母眼睛瞟到餐厅桌面上撕不下来。 垂涎欲滴的模样和徐明堂一模一样，不愧是亲母子。 李星星抿嘴一笑。 徐父只觉得丢脸，掩面道：“你们娘俩收敛点，收敛点，跟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不是你和爸说咱们得学习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吗？我们娘俩虽然下馆子打牙祭，但次数不是很频繁，也不敢点特别贵的菜。”徐母道。 娘家尚且雇佣几个保姆，婆家是一个都没有，家务靠自己。 一年前有阵子供应不足，馋得不行，陈念恩送的腊肉拿回来差点被生啃了，混到这种地步的资本家，在沪上堪称少见。 徐父放下手：“咱们资本家的名声为什么不好？首先是背负剥削之名，然后就是奢华无度的生活方式被认为是腐蚀人心，容易给青年一代带来不好的影响。咱们的生活可以了，没让你们节衣缩食，就是没有大肆铺张浪费而已。” 李星星竖起大拇指：“叔叔看得透彻！” 徐明堂表示赞同：“没离职前，我跟念恩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就有领导发脾气，骂我们单位一个同事，说他父母受资本家剥削而死，自己差点饿死，被组织捡到才吃饱饭穿上衣读书认字，结果建国十年出头就忘了本，向往资本主义的生活方式，思想堕落，生活腐败。” 那个领导平时的脾气特别好，很爱惜下属，这一回的雷霆之怒直接吓坏徐明堂，所以才有让李星星全家搬离自家房屋的建议。 提前做打算才叫避祸，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星星一惊：“明堂哥哥，听你这么说，我们也得格外注意。” 吃得太好，喝得太好，穿得太好，不就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吗？很容易落人话柄。 徐明堂嗯嗯两声，点头道：“私底下吃什么，外人看不见闻不着，没事，铺张浪费的事情别做出来叫人知道就行。那个同事的行事作风就是落人眼里了，每次发工资先下馆子大吃大喝，私底下到黑市买高价烟酒，贪图资产阶级的享受，还抱怨说自己的待遇太低，吃不到特殊供应，又嫌食堂饭菜没油水。那位领导骂他，说他还不如我有觉悟哩！” 别看他在家吃吃喝喝，上班时和陈念恩却是勾肩搭背好哥俩，从不张扬。 陈念恩端菜出来，“别啰嗦，来帮忙！” 徐明堂立刻跳起身。 李星星暂且放下此事，给大家倒热水递香皂和客用毛巾，准备吃饭。</p> 第611章 经验之谈 已经确认移居香江，楼下又关门闭户，许多话在饭桌上敞开说了。 徐父喝点小酒，向夏明星传授自己的经验：“做总经理，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搞贪污腐败，那些内部处理商品能不碰就不碰，反正咱们不缺，别随便答应别人搞内部处理品的要求，要是有各个厂子的厂长请你吃饭喝酒，千万别去，到人家作客一定自带粮票，偶尔下馆子没事，少吃高价饭菜。期间，记得时不时地抓一抓底下职员的工作作风。” 想了想，又道：“别拉帮结派！” 说到这里自嘲一笑：“平时我不敢帮底下的困难职员，怕被认为居心叵测，用小恩小惠拉拢工农阶层，继而腐蚀他们的灵魂，使其演变为资本主义的走狗。你切记，就算遇到生活困难的职工，别以私人的方式进行帮助，而是和公司开会决定如何扶助。” 夏明星含笑道：“您放心，我全记住了。我们家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衣食住行各方面都不缺，用不着贪污腐败，帮人也会注意分寸，不给自己和家人惹麻烦。” “你心里有数就行，你们成分好，安全，好好地为人民服务。”徐父又道。 夏明星给他斟酒，“一定珍惜您赐予的工作。” 徐明堂则道：“我没啥好交代你们的，只有一句忠告：出门穿补丁装，在家穿新衣服，好衣服穿在里面别露出来。” 李星星噗嗤一笑：“明堂哥哥，你没发现吗？我们好久没买新衣服了。” 不是买不起，而是怕影响太坏。 衣服显得新是过水次数少，过段时间就真旧了。 徐明堂上下打量她，真没错！ 可能是过生日的原因，也可能是屋里点着两个火盆的原因，李星星没像平时那样在家穿花皮袄和花棉裤、靸棉拖鞋，整个儿的不修边幅，而是黑色羊绒衫配正红呢大衣，乌黑长发披肩，剪的齐刘海，衬得眼睛愈加明亮，皮肤如雪，纯美出众。 那大衣，正是一年前陈念恩托徐母买的。 徐母见了，心里很高兴，有被重视的感觉，赞道：“星星可真好看！明堂，你什么时候后给我找个漂亮儿媳妇？” 她眼馋了。 徐明堂耸耸肩：“我跟念恩一样，要找情投意合的，随缘。” “明堂年纪又不算很大，你别着急。”徐奶奶说她儿媳妇，“有道是妻贤夫祸少，如果他娶个脑子不够用净给咱家惹是生非的，你得后悔死！” 徐母忙对徐明堂道：“你可听到了？我不催你，但你得给我找个好儿媳妇。家庭条件倒是无所谓，咱家不缺钱，但你必须保证本人和家人性情好，人品好，若有才华就更好了，相貌身段……只要你自个儿喜欢，不漂亮我也能接受。” 徐明堂给她挟一大块酱排骨：“吃您的吧，别凉了。” 徐母大快朵颐，丢下他又对李星星说道：“家里有很多东西带不走，懒得当二手货处理，以免过于引人注意，你们搬家的时候挑好的、用得到的全部带走，剩下的留给新住户。” “您放心，我才不跟您客气呢！”李星星把大碗的红烧肉往她跟前挪。 徐母大乐：“好孩子！知道我好这一口！”</p> 第612章 长寿面 徐奶奶上了年纪，不敢吃太多肉食，吃两块红烧肉便改挑容易消化的菜色，端着桂圆莲子羹，用小汤匙舀着入口，吃得慢条斯理。 动作很优雅。 李星星看到了，放慢速度，效仿之。 酒过三巡，夏明星忽然起身：“你们慢用，我给星星下碗面。” 李星星胃口小，别吃到最后反而吃不下长寿面。 长寿面，一根装一碗。 瓦罐煨出来的鸡汤，油光光，黄澄澄，纯面粉拉出来的面条上面摆着一颗白嫩嫩的荷包蛋和青菜、木耳、香菇、火腿丝等。 香气浓郁，扑鼻而至。 李星星笑得十分灿烂：“谢谢小夏哥！” “一口气吃完，不准断。”夏明星把筷子递给她，在她旁边落座。 李星星摩拳擦掌，“一定不会断的！” 喝一口汤，吃掉配菜，最后挑起面条的一头吸入嘴巴里，吸溜吸溜，小嘴蠕动，皓齿咀嚼，碗里的面条越来越短，越来越短，直至全部入口。 一口气，没断开。 徐明堂惊叹道：“星星妹妹，你厉害啊！” 自叹不如，自叹不如。 李星星得意洋洋，捂住嘴，打个饱嗝，对满桌的美味佳肴感到十分可惜，吃不下了。 除了她和徐奶奶，其他人都是大胃王，吃得一干二净。 夏明星和陈念恩倒还好，他们俩晚上向来只吃八分饱，但徐父徐母和徐明堂一家三口却撑得瘫坐椅上下不来，不约而同地揉肚子。 吃饭前，徐父嫌妻儿失礼，可吃饭时没见他少吃。 吃到最后一块红烧肉时，和儿子鹬蚌相争，两双筷子打架，最后被渔翁徐母得利。 真是跟孩子一样！ 徐奶奶暗暗地摇了摇头，对徐明堂开口道：“大男人别光吃饭不干活，和念恩、明星一块儿收拾桌子，碗筷洗干净。” 李星星忙道：“来者是客，岂能动手？来，吃蛋糕！” 她端出夏明星买的六寸奶油蛋糕。 雪白雪白的，裱花一般，也没有水果镶嵌其上，堪称简陋。 以刀切开，用自家的白瓷小碟子装着分送众人。 包装盒里没有蜡烛，没有叉子，只能用自家的勺子代替，也省掉许愿吹蜡烛的环节。 徐母建议道：“你们明年可以到南京路的西点店买蛋糕，那里的高级蛋糕比较好看，是从西洋学来的手艺，烤的面包也很美味，是大户人家最爱光顾的地方，以前还供应英式下午茶呢，建国后就取消了，但不会对喝咖啡的人拒之门外。” 李星星很高兴：“等小夏哥和哥哥过生日，我就去买一个。” 之前是不知道。 他们虽然在沪上生活几个月，但不是忙工作就是忙于上学，几乎脚打后脑勺，对沪上的情况不完全了解，陈念恩没提过，想必是没光顾高档西点店。 毕竟，得注意影响。 吃完蛋糕，徐明堂挽起衣袖，帮忙收拾餐桌，很勤快，临走时又顺手把装着残羹剩饭的垃圾桶拎下去，倒进街口的垃圾箱。 一仰脸，只觉微凉，却是雪花洒落。 相反的是，李星星蹲在火盆前快快乐乐地拆礼物。 除了包裹快递，她最喜欢拆礼物。 礼物=心意。</p> 第613章 迟到的礼物 手指翻飞，李星星拆礼物的动作又快又准。 陈念恩叹为观止：“真财迷！” 李星星冲他扮鬼脸，“我不信你在收到生日礼物的时候会不高兴！” 她高兴，人之常情嘛！ 她是最最坦然的小星星。 先拆徐奶奶送的，是一对冰飘花的翡翠圆条镯子，玉质细腻，冰透起荧，底子干净，花色灵动，搁六十年后少说得值六位数。 现在不看价格哈，友谊商店里标价就十几、二十几。 徐母送一瓶香水和一支口红，香奶奶家的，华侨商店标价一百多，香水八十。 徐父送得更实在，是一对浪琴的手表，男女各一。 徐明堂自认是好哥哥，估计是关心李星星的学业，一口气送十支英雄钢笔，一排钢笔耀武扬威地出现在李星星眼前，闪着锃亮的光！ 李星星嘟囔：“我是缺钢笔的人吗？” 陈念恩看清后，忍俊不禁。 他认真地道：“你不是缺钢笔的人，而是合该天天用钢笔的人，如今省得花钱买钢笔，多好！明堂送的礼物着实贴心。” 李星星跳起来向他冲过去：“看我铁砂掌！” 再来无影脚！ “夏明星你拦住她，我闪！”陈念恩动作飞快地跑进卧室把门一关。 李星星停下来，叉着腰，气呼呼地道：“我就不信你不出来。” 夏明星抱着她，展现出丈夫的温柔和贴心：“好了，好了，大哥不会说话，咱们不和他一般见识，我帮你把礼物收起来。” “小夏哥，你最好了！”李星星瞬间消气。 礼物拿进卧室，关上门，她悄咪咪地拿出一个空的手镯收纳盒，装高档手镯的那个当天就已经装满了，夏明星今天送的没算在内。 李星星要等全套出来单独装首饰盒。 冰飘花手镯嵌入新的收纳盒，衬着黑丝绒欣赏片刻，收回空间，目光里略带可惜地看着香水和口红：“貌似不能用。” 资本主义享乐方式。 夏明星把火盆挪进卧室，笑道：“在家里用，只给我一个人欣赏。” “可以有！”李星星随手放进梳妆台，和钢笔一起，手表则收进空间，盘算片刻，“小夏哥，我们有好多好多手表了呢！” 能戴出来的只有沪上牌。 夏明星往火盆里加点炭，又检查一下窗户的缝隙，回来抖开被子：“来睡觉，那些先放着，以后能用到就用到，用不到我就拿到黑市出手。” 一直都是紧俏货，不愁没销路。 李星星麻溜儿地钻进被窝，眨眨眼：“小夏哥你快来，热水袋已经把被窝焐热了。” “来了！”夏明星扑过去。 甜蜜的一夜过去，还得照常上学堂。 老了一岁，依然躲不开学习。 怀着赶紧考试放假的期盼，李星星熬到下午放学，路过邮电局，忽然被准备下班的邮递员叫住。 “李星星，是你吧？”对方问道。 “余同志，是我呀，你有什么事吗？”李星星经常来邮电局寄信、寄包裹、发电报、买邮票，早就和邮电局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混熟了。 邮递员小余笑道：“有你的包裹，今天送到徐家，没人在，我就带回邮局了。” 李星星眼睛刷的就亮了。 一看包裹单，是她娘从梧桐市寄来的，寄件日期是十天前，不知怎么到得那么晚。 喜滋滋地带回家。 家里果然没人，她直接上楼到卧室里再拆包裹。</p> 第614章 鞋服不合适 包裹里掉出三封信。 李星星捡起来，先打开她娘写给她的。 上面说一身乳白色羊绒线织的毛衣毛裤是给她的生日礼物，还有两双红色灯芯绒面的老棉鞋、一双同色的棉拖鞋，另外两双黑色灯芯绒面的棉鞋给陈念恩和夏明星一人一双，灰色棉拖鞋一人一双，一红两黑三件皮坎肩给他们一人一件。 没她爹的份儿，哈哈！ 字里行间，没提陈向阳一句。 李星星继续打开第二封信，是公公写的，婆婆口述的，先祝她生日快乐，特地给寄鸡心领红毛衣一件、羊毛线织的围巾一件以及文房四宝一套。 最后一封信是蓝玉的。 这位姑姑不改土豪本性，送段家玉手镯一对，估计是她不知道刘老太讨去的那一对在自己手里，李星星看到这里开始偷笑。 她好坏哦！ 夏明星下班回来看到，“笑什么？坏坏的样子。” “我又收到生日礼物啦！”李星星向他炫耀，包括蓝玉信中说刘老太送的一枚红宝石蝴蝶胸针，“大家很爱我！” 夏明星亲她一口：“你最可爱。” “嘻嘻嘻！” 收好手镯和胸针，两人不忙着做饭，而是试穿新鞋新衣服。 夏明星突然皱了下眉，“不对！” “怎么了？”李星星靸着新拖鞋问道，身上穿着羊绒毛衣，外罩皮坎肩，正正好。 夏明星动了下脚趾，“鞋子有点挤脚。” 李星星一愣：“不至于呀！当初我们结婚时给你买过皮鞋，姥姥找人给咱们做被褥和皮衣裳，尺码也是娘拿过去的，应该不会弄错。” “就是有点挤脚，不舒服。”夏明星脱下来试穿坎肩，两件男式坎肩穿上都有点小。 扣是能扣上，但活动量大的时候，针脚很容易崩开。 可巧陈念恩下班，李星星让他试穿，因为他和夏明星的尺码一致。 结果他也说鞋子挤脚坎肩小。 仨人面面相觑。 “娘她搞……”李星星刚想说她搞什么鬼，突然福至心灵，“哥，咱爹穿的衣服鞋子是不是比你们俩小一码呀？你的衣服，我看爹都能穿，有一点点松。” 可能是操劳过度，陈向阳比儿子女婿矮一点瘦一点，但在普通人中却是妥妥的高个儿。 只不过，陈念恩和夏明星更高一些罢了。 陈念恩一拍手：“可不是吗！鞋码就比我小一码！” 所以，棉鞋皮坎肩不是他们弟俩的？ 李星星捂嘴一笑：“有可能哦！” 口是心非，了解一下。 陈念恩泄气，把坎肩棉鞋扔到沙发上，“便宜他了！回梧桐市快一个月了吧？姥爷姥姥原谅他了吗？娘给他做衣服，不得把他美死！” 李星星却道：“可是衣服鞋子寄来了呀，又不是直接给他。” 陈念恩眼里闪过了悟：“所以他没得到原谅，咱娘不想叫他知道衣服鞋子是给他做的。” “我觉得是这样，具体怎样，等咱爹回来问问他就知道了。”爱好八卦的李星星只恨自己没有插上翅膀飞回家看看亲爹负荆请罪的场景。 那么久了，一定请过罪了。 啧啧，真想亲眼目睹啊！</p> 第616章 燎锅底 大体上，李星星很是满意。 接地气的宅子，比住楼房更舒适，甚至可以挖个地窖藏东西。 她刚到沪上时就想住个绞圈房子，眼前虽然不是绞圈房子，也不算四合院，就是普通民居，但很让人喜欢。 她觉得不错，陈念恩和夏明星就没有任何意见。 因陈向阳跟他们同住，所以安排他住正房的东间，陈念恩住西间，中间是堂屋，既是客厅又是餐厅，而小夫妻则住东偏房。 两人偷偷地吃东西肯定不容易被发现。 夏明星和李星星对视一眼，同时笑嘻嘻，灿烂无比。 家具和电器都是徐家所赠，李星星细心地挑了一遍，像维多利亚大床没要，西洋沙发也没要，而是选择实木的老家具，各种床榻几案、桌椅柜台等。 徐家家境好，老太太娘家开过家具厂，料子都是上乘货色。 一水儿的红木。 顶级的有紫檀、黄花梨，次一等的就是红酸枝，后者占八成，再差的就没了。 几间屋子摆得满满当当，齐齐全全，什么都不用添置，连锅碗瓢盆和煤球炉之类都整整齐齐地搬进厨房，只等着开火。 原来的住户家境应该很一般，搬走前把屋里清理得干干净净，水缸也运走了。 厨房门口一侧有很深的水缸压痕，厨房里也有各种缸各种坛的压痕。 徐奶奶在儿子和儿媳一左一右的搀扶下走进来，打量片刻，笑道：“你们的动作很利索嘛！像过日子的模样儿。” 李星星笑容满面：“徐奶奶，您来了！” 一边招呼他们进堂屋，一边叫陈念恩烧水沏茶，款待贵客。 “我们跟老朋友家到房管局做了登记才过来，把房子正式租给他们家使用。”流程比较正规，徐奶奶拍拍李星星的胳膊，“这房子是经租房，不属于我那老朋友，你们得到房管局重新签订租赁协议，若想据为己有，得找房主。” 李星星眼睛一亮：“有主的？房主是谁？” 沪上的黄金位置呐！ 等到拆迁的时候，全是小钱钱。 想改建，就得把所有权握在手里。 徐奶奶笑道：“你们认识的。” “我们认识的？”认识的人太多，李星星一时想不出来，就晃着徐奶奶的手臂，“您就快说吧，到底是谁的房子？我看能不能把产权买下来。” 到时候，他们就是沪上的有房一族了。 自己的房子住得踏实，不用再搬来搬去，又累又麻烦。 想到五六十年后的沪上房价，李星星咽了咽口水。 徐奶奶没让她久等：“就是欧阳瑾同志！这所宅子是他们家安排给一个小管事住的，两三年前纳入经租范围，但产权仍在欧阳同志手里。他们家房子多得数不清，这算是比较差的一处，房租又没几个钱，你们找他买，肯定能买下来。” 李星星搓搓手：“明儿就找欧阳同志问问他卖不卖！” 到手才放心。 当然，人家若是坚持不卖，那就没办法了。 不能强求。 徐母递上礼物，“祝你们乔迁之喜，你们家乡是怎么说的？” “燎锅底啊！”李星星顺口答道，聪明的她很快就笑了：“小夏哥，准备做饭，让哥哥帮你打下手，装米面油肉的箱子钥匙在我这里。” 从挎包里掏出一大串钥匙递过去。 没让搬家的人发现自家存货，大大地做对了。</p> 第617章 买房子 徐家四口吃得心满意足，至晚方腆着肚子回饭店。 小夫妻睡在东偏房，看着架子床的床顶，李星星跟夏明星商量买房子的事，“我们明早到房管局先问一下整套房子的价格，再去找欧阳同志。” 知道价格，心里就有数了。 李星星担心欧阳同志不收钱，提前做准备。 夏明星拉了拉被子，“早点睡，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办。” 李星星打个哈欠，缩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忙一天，都累了。 翌日一早，陈念恩照常上班，李星星和夏明星到房管局查询房屋的情况。 房管局局长秦武是见过的。 杨大媒想把他女儿介绍给陈念恩，被李星星好一顿奚落，他自己反倒明事理，说自己无意招惹陈念恩，知道自己女儿不配。 很好的一个人。 也识相。 闻得他们想把房子买下来，秦武笑道：“我给欧阳同志打电话，给你们做个中间人。” 提起电话就拨过去，说明来龙去脉。 两个单位就在同一条街上，不消多时，欧阳同志就到了。 他笑道：“谈什么买卖？就凭你们救下我外甥，一套小房子，直接过户给你们。” 李星星婉言谢绝：“那不行！救人是救人，买房子是卖房子，不能混为一谈，您可别让我们俩给我爹丢脸呀！既然您来了，咱们请秦同志帮忙评估一下房价，直接做交易可好？您要是不收钱，我们就直接向房管局租房子。” 欧阳同志想了想：“也行，就麻烦秦同志和评估员了。” 房子离他们单位非常近，方便了陈向阳，抬脚走路不到十分钟就到单位。 在评估员丈量房屋、院落面积的时候，夏明星和李星星给他们端茶倒水不在跟前，欧阳同志拽了拽秦武的衣襟，低声道：“价格低一点。” 秦武笑道：“没问题，按砖瓦房的最低价格。” 等夏明星和李星星出来，两人住口，问评估员：“评估得怎么样？” 作为秦武的直系，评估员刚才又听到他们的对话，格外机灵地道：“虽说房屋和院落面积不小，但年深日久，价格得打个折扣。砖瓦房九十元一间，两间厨房和柴房六十元一间，上回有一家子把三间瓦房转让给国家，转让费是两百四十元。” 没说那家的房屋面积小，仅有十几平方一间，而欧阳家的房屋阔朗，一间足有整四十平方，整个院子的空地约莫两百多平方。 李星星在心里盘算开了。 五九四十五，四百五加一百二是五百七。 好像不算贵耶！ 相对他们的收入而言。 生怕欧阳同志让利，李星星再三问道：“市价真是如此吗？秦同志，欧阳同志，你们可别因为咱们认识，就让我占便宜。” 占小便宜，容易吃大亏。 欧阳同志心里一阵叹息，得此娇儿，陈向阳真有福气。 “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未经房管局评估，私人交易的房屋价格比这更低。”他忽然想起一个下属说的趣事，“前不久，有人用一麻袋红薯干直接换购五间青砖大瓦房，连同一个小院子，是不是很便宜？” 李星星跺脚：“我怎么没遇到那么好的事儿！”</p> 第618章 有壳蜗牛 星星超市收购的鲜红薯多少钱一斤来着？李星星绞尽脑汁地回想，品相好的红薯是五毛一斤，淘汰下来的残次品是两毛钱一斤，全是正宗的山地红薯。 香糯甘甜，口感极好。 嗯，晚上就让小夏哥烤红薯给她吃。 就以最高的价格来计算，五毛一斤，一百斤红薯才八十块钱。 一般来说，一百斤红薯可以晒出五十斤的红薯干，一麻袋红薯干顶多一百二三十斤，合二三百斤的红薯，二百来块钱。 很便宜了吧？ 六十年代更便宜。 这个时代的红薯干面一斤只需七分钱，红薯干更便宜，一麻袋值十块钱吗？黑市价格翻五倍、十倍，不过五十块钱、一百块。 而盖五间青砖瓦房，至少好几百！ 划算极了。 自己可以给房主两麻袋红薯或者一百斤米面！ 见到李星星懊恼的样子，大家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不过，这样的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 欧阳同志咳嗽两声，以拳头抵着唇角，说道：“所以不要对秦同志和评估员同志的评估价格有疑问，他们没让你占便宜，也没让我吃亏。” “如果租赁的话，是多少钱呢？”李星星很好奇。 秦武回答道：“根据房屋的详细情况来定价，楼房、平房和瓦房都不一样，瓦房是每个月一分钱一平方，你自己算一算就知道了。” 李星星屈指算一算：“一百平方才一块钱？” 太太太便宜了叭？ 怪不得都不肯买房子而是租赁国家分配的房子。 秦武一笑：“咱们沪上的住房紧张，普通职工最高分配四十来平方的房子，哪里能分到一百平方？一个月的房租基本是几毛钱。” “了解，了解，十分了解。”李星星又长了见识。 “既然如此，咱们到房管局把过户手续给办了？”欧阳同志道 “如果我们改建呢？譬如说把厨房柴房改成砖瓦房。”李星星问清楚。 秦武笑道：“扩建改建都得到房管局进行登记，主要是评估新房的面积和结构，交税，然后发给产权证，秋天就有一个高级工程师花一万四千元盖一栋楼。” 李星星明白了：“就是不阻止我们在原有地基上改建扩建。” 秦武点头：“没错。” 李星星放心了，对欧阳同志道：“就五百七十元？” “给五百也行。”欧阳同志不差那点钱。 “那不行，丁是丁卯是卯。”银货两讫是最好。 数出五百七十元给欧阳同志，到房管局办理过户手续，到税务局交税，李星星和夏明星顺顺利利地拿到了新的房产证。 只登记在她一个人的名下，是夏明星的要求。 产权证上面有清晰的地址和房屋间数、面积、结构等。 想到他们领粮食和日用品供应的地址登记在新式里弄清逸园，李星星忍不住又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去粮食局更换一下供应证？我带着了。” 欧阳同志摇头：“只有年底可以旧证换新证，但你们可以到粮食局更改一下地址。” 依旧是沪上的户口，换个住房地址和指定粮店即可，不费事。 路过粮食局，欧阳同志直接带他们进去给解决了。</p> 第619章 践行 升级为有壳蜗牛，心里格外踏实。 沪上的房子耶！ 沪上的！ 国内房价最高的一线城市。 李星星计划得十分明确：二十年后，他们把砖瓦房扩建成一栋五层楼，等到九十年代搞拆迁，肯定能分到十几套二十套房子，再要几个门面。 未来的房姐，数钱数到手抽筋！ 藏好热乎乎的产权证，吃完午饭，和夏明星分开，李星星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学去也。 不能再请假了。 最后几天课程，她格外地乖巧。 直到徐家四口即将启程。 受到他们许多好处，李星星便和丈夫、哥哥在家整治丰盛饭菜，于前一晚给他们践行。 他们离沪在即，不方便到国际饭店吃高价饭菜。 越是这时候，越得低调行事。 也有他们欣赏夏明星手艺的原因在内。 “我们明天一早的船，以后吃不到小夏做的饭菜了。”徐奶奶格外地不舍，对不可预知的未来感到一丝淡淡的惶恐。 离开沪上，真的好吗？ 李星星安慰道：“奶奶，咱们肯定有再见的时候，到时候再让小夏哥做给您吃，您哪，出门在外，一定要吃好睡好，好好地保养身体，养家糊口的工作和家务活儿尽管交给徐叔叔和明堂哥哥，自己颐养天年。” “奶奶，我们肯定是孝顺子孙。”咽下红烧肉，徐明堂立刻表决心。 徐奶奶笑了一声，“你们现在做得就很好，我已知足。等到香江，我到你爷爷的报社找一份文字工作，做个翻译，或者写写文章，才不事事靠你们咧！” 李星星崇拜极了：“您那么厉害呀！” 徐奶奶昂着头，“我和小夏一样，都是圣约翰大学的学生，而且和你徐爷爷是同学，情投意合才结为姻缘，不过是这几年不敢随便发表言论，暂时搁笔罢了。” 原来也是牛人！ 李星星五体投地。 仔细一想，又不觉得奇怪了。 清末民国初，很多大户人家培养出才子才女，名垂青史。 而一般得以上学读书的，百分之九十出自殷实之家，所以建国初期国家的文盲率才会高达百分之八十，穷人填饱肚子都困难，别提上学了。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几封信，李星星递到徐明堂手里，在他们惊讶的眼神中说道：“滞留香江几天，认识几个朋友，除了金老太太，其他的不管熟不熟，大面上过得去，杨老板的人品格外厚道，是可交之人，你们到香江，平平安安就算了，若是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不妨向他们寻求帮助。当然，他们愿不愿意出手，我也不敢十分保证。” 徐奶奶看了一下封皮：“金老太太？倒和我远房表姐的婆家姓氏一样。” “她从梧桐市迁居香江的，携家带口地从沪上乘船，去年的事，在香江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听说娘家是沪上的大户人家，具体是哪一家，我就不太清楚了。”李星星道。 徐奶奶一拍大腿：“得，真是我表姐！” 李星星惊讶道：“真的？” 太巧了叭？</p> 第620章 开宝箱 徐奶奶收下李星星递给孙子的信，对李星星笑道：“他们移居香江后一直没信息传来，虽然我们知道她不想给我们添麻烦才断音信，毕竟他们背着叛逃之名，但心里着实担忧。如今听你说他们已经安然定居，临走前我跟她娘家说一声，倒是可以放心了。” 亏李星星忍得住。 从香江回来好久了吧？只字不提。 若不是自家迁居香江，依然不知她竟和自己的表姐十分熟识且关系不错。 “真是无巧不成书。”李星星感慨万千，“金老太太家在香江混得如鱼得水，我和小夏哥在他们住的半山大屋喝过下午茶。他们买地皮盖房子进军房地产，你们置产定居一定很方便。香江一弹丸之地，随着大量人口涌入，房价一定节节升高，买地置产是不错的选择。” 也不知道金老太太有没有帮自己买好房子和铺面。 李星星摸摸下巴，两眼发光。 买了，自己就是有香江豪宅旺铺的富婆。 徐奶奶眉头舒展，“她一直是个精明厉害人，整个金家全靠她一人掌舵。” 她摸了摸信封上“金老太太亲启”字样，眼露喜色：“我最怕的就是人生地不熟，她在香江，我倒是有了奔头。” “愿您一路顺风。”李星星真诚地道。 他们虽然出身资本家，但人品很好，希望他们得以善终。 饭后离开，被送到门口，徐奶奶忽然冲李星星一笑，在她耳畔小声道：“我们打着和老头子团聚的旗号前往香江，没提移居的事，很多东西不方便携带，我就放在装衣服被褥的箱子底，你别忘查看一下好好收起来，咱们有缘再见。” 李星星愣了愣。 没等她开口，老太太就在儿子儿媳的搀扶下义无反顾地上车离去。 他们家的小轿车没有立即处理，作为他们留在沪上最后一段时间的代步工具。 李星星呆愣半晌，跳起身：“小夏哥，哥哥，进屋！” 开宝箱！ 加上后来又收拾出来并置换的衣服被褥布匹，足足装了十口大箱子，搬家时直接堆放在东偏房的外间，尚未进行分门别类地处理。 这会儿李星星两眼亮晶晶，特别有精神，指挥陈念恩和夏明星干活。 明知箱中有宝而不取，夜里睡不着。 陈念恩看似对夏明星低声说实际上是大声道：“你说，你怎么找这么个财迷？咱们缺她是缺她吃了还是缺她穿了？也没缺她的钱花。” 夏明星笑道：“她就是享受挣钱或者不劳而获的感觉，谁不希望天降横财千儿八百万？我很理解。再说，星星没偷没抢，别人所赠全部出于自愿，不是她向谁需索无度。视金钱如粪土是一种高尚品格，喜欢钱难道就是万恶之源吗？” “知我者，小夏哥也！”李星星冲夏明星笑得娇艳如花，给陈念恩的就是大白眼，指责道：“哥哥，你已经第三次说我是财迷了！” 她记着嘞，记得可牢了！ 陈念恩认命地干活。 其实李星星压根不在意徐奶奶所留之物的价格，毕竟自己已经坐拥金山银海，她就是图好玩，感恩于大家的善意。 事实上，徐奶奶并没有留下大量财物。 以银元为主，没有黄金钻石之类的硬通货，估计被他们全部带走了，另有一些携带不方便的古玩字画和瓷器玉器之类，单独收拾出来，装了四口箱子。 四五十年后是很值钱，现在么，经统计，价值五千元左右。 也是一笔意外之财啦！</p> 第621章 终于考试了 徐家人离开后，李星星老老实实地上课，都不用人催。 太难得了。 没两天，便是验收成果的时候。 考试成绩见真章！ 考试的第一天早上，她特地把一根油条和两个剥了壳的鸡蛋在盘子里摆出“100”的样子，喝一大口甜豆浆，冲陈念恩和夏明星说道：“请祝我门门考一百分！” 得学霸祝福，可以无往不利。 陈念恩被妹妹的行为逗笑：“行，祝你全部满分！” 夏明星则道：“一个一百不够，要不多来几个？” 拿着油条和鸡蛋的手蠢蠢欲动。 他说得是事实，大学待考课程可不止一门。 “小夏哥，你饶了我吧，吃一根油条和两个鸡蛋我就饱了。”李星星自觉不是大肚子弥勒佛，能容天下饭，双手合十地向夏明星讨饶。 夏明星也清楚她的胃口，没再强行逼她，“快吃，别凉了。” 李星星啊呜一声，咬一口油条。 焦脆的口感，让人满足。 一口豆浆，一口油条，又香又甜好滋味。 “尝尝大饼。”夏明星递一个给她。 李星星鼓着腮帮子摇头：“只吃一百分！” 陈念恩又笑了：“明星，你就随她，饭盒里多装点米，中午在食堂蒸热了吃。” 夏明星想了想，点头道：“行，我切点腊肉码在饭盒里，星星，你中午就蒸腊肉饭吃，晚上回来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李星星无所谓：“没问题。” 等她吃饱喝足漱漱口，夏明星拿起皮手套和帽子，道：“我送你，东西带齐了吗？” “她做事丢三落四，你给她检查一遍。”陈念恩提醒道。 夏明星闻言，果真翻开帆布挎包，仔细检查，几支钢笔纷纷拧开看里面的墨水足不足，细心的程度可见一斑。 “谢谢小夏哥！”李星星冲他抛个媚眼儿。 陈念恩差噎住，“赶紧出门，别在家里打情骂俏。” 李星星吐吐舌头，溜了。 新房子距离陈念恩和陈向阳上班地点比较近，离学校就远了些，加之天气又比前几日冷了一些，夏明星天天接送，从不落下。 陈念恩收拾好碗筷，最后一个出门。 回身锁门时，隔壁院探出一个脑袋，是位老太太，头发花白，眼含戒备：“你们是新搬来的吗？郑家……就是原来的住户，他们说和人口少住一栋楼的资本家置换房屋，是你们家吗？” 陈念恩否认：“不是，我们不是资本家。” 闻言，老太太整个人出门，不太相信的样子：“真不是？” “真不是。”陈念恩知道对方的担心，笑容又腼腆又温柔，很容易让人降低戒心，“我们成分很好的，父母的祖辈都是贫农，根正苗红，我姓陈，陈念恩，在财政局上班，我妹妹上大学，妹夫在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老太太惊呼，“听说百货公司新换了总经理。” “就是他。”陈念恩道。 老太太立刻冲他笑得灿烂，满脸皱纹如花开，“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既然大家住在同一条街，就是天大的缘分。我婆家姓王，老头子在医院上班，家有十二口人，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陈念恩猜测出几分原因，礼貌地道：“谢谢。”</p> 第622章 算不算双标 夏明星和李星星可不知道已有邻居开始打听自家的情况，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校园。 他们生平遇到的唯一一次堵车就是在新式里弄清逸园，前后再没遇见过，哪怕大街小巷全是自行车穿梭，也不会造成过不去的局面。 李星星感慨，沪上人真有钱，自行车数量比梧桐市多几倍。 随处可见。 夏明星在校门口停下自行车，“我看着你进去再上班。” 李星星从后座跳下来，接过他从车把上取下来的帆布挎包，先检查一遍装在挎包底部的饭盒没有泄露，冲夏明星甜甜一笑：“你什么时候下班什么时候来接我，我等你，不走远。” “好。”夏明星目送她进校园，跟传达室的大爷打声招呼，骑车离开。 李星星脚步轻快地走进教室。 刚进门就发现气氛与众不同，同学们埋头奋笔疾书。 “怎么了？别学我临时抱佛脚嘛！”李星星声音清脆地打破僵局。 李青抬头冲她一笑：“你成绩那么好，需要临时抱佛脚？我们不如你聪明伶俐，才是真正的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李星星扮鬼脸：“我知道你们爱说谎，所以我不信。” 上身往李青的方向前倾，小声道：“你偷偷告诉我，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咱们班的气氛和平时大不一样啊，以前我进来你们都在朗声读书。” 李青道：“资产阶级生活糜烂透顶，其子女跟着享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逸恶劳且不说了，竟然宣传他们的一套生活方式，用小恩小惠来拉拢我们、腐蚀我们、同化我们！真是太过分了！被大家给轰出去了。” 李星星顿时来了精神：“什么样的小恩小惠？” “就是让他们家的司机、保姆拉一车又一车的煤炭分送给各个班级，说让我们暖暖呼呼地参加考试。”李青道。 “啊？我……也捐了火盆和一点炭火。” 李青青听了李星星的话，摆手道：“你不一样！” 李星星不解：“哪儿不一样？” “你不是施舍，你是帮助大家，不求回报，而且你的成分好，他们？”李青说到这里轻哼一声，“一家四口住五层楼，雇四个保姆两个司机，整天趾高气扬，宣传他们家那一套有钱就拥有一切的论调，是个人享乐主义，他们家的东西我们能沾吗？” 周围的同学纷纷道：“不能沾！坚决抵制！我们是坚定的共产主义分子，绝对不会被资产主义收买、同化！” 李星星心里暗叫：“妈呀！” 她得更谨慎了。 中午还吃腊肉饭吗？ 必须不吃啊，从食堂买点饭菜凑合一顿吧。 抬手看一下手表，李星星忙道：“快考试了，大家是不是该做准备了？” “对对对，考试！” “先考试先考试，让资产阶级的玩意儿一边儿去。” 不同于同学的紧张，李星星做题时感觉很轻松。 有火盆相助，考场里暖暖的，据说炭火都是老师们、同学们集资购买，大家用得格外坦然，不过仍对李星星十分感激。 火盆是她捐的呀！</p> 第623章 找死的人无处不在 上午考完试，中午到食堂吃饭。 李星星没拿出自己的饭盒找食堂帮忙蒸熟，而是掏粮票买一碗阳春面。 雷打不动的八分钱一碗。 掺了点粗粮，不是纯面粉，口感差了点。 李星星就当是补充粗食纤维了。 有些同学吃得比她更差，即使有补贴也依旧节约。 真苦啊！ 正一口一口地吸溜面条，她听到斜后方的位置有女声说道：“穷人就是穷人，骨子里贱，活该吃不饱穿不暖。我好心捐赠一大批上等银霜炭，他们竟然拒之门外！教室里全用劣质炭，熏得我眼睛疼嗓子疼，气死我了。” 捐煤炭而不得其法的资本家子女？是个女孩子？ 李星星悄悄扭头看一眼。 果然是反派形象。 二十来岁的姑娘，浓妆艳抹，穿着镶有狐狸皮的红呢子大衣，一股香奈儿的香水味儿随着她的动作飘散到空气中，仍戴着红宝石的项链和耳坠、戒指、手链、胸针，满身富贵。 十指纤纤，保养得又白又嫩，宛若葱管，染着鲜红的指甲。 五官就很一般，不算美人。 李星星佩服她的勇气，更羡慕她的穿戴。 反观自己，坐拥宝山而不能秀。 不能秀出来的珠宝，就是宝钗蒙尘嘛！ 唉！ 这位千金小姐的桌上摆着七菜一汤，什么八宝鸭、红烧肉、松鼠鳜鱼样样有，主食除了米饭还有银丝卷、炸春卷，旁边还有拎着两个三层食盒的保姆伺候着，对面坐着两个小跟班似的的女生，一边吃大餐，一边点头附和千金小姐的话。 有一个直接出主意：“宝珠，班长不用你的炭，你就让他们撤了火盆，反正你不冷。” 千金小姐穿着厚实，受寒的是其他学生。 此女之毒，可见一斑。 保姆则瞪了女儿一眼，含笑道：“宝珠小姐，回来跟老爷说，让老爷出面向学校捐一批银霜炭不就行了？您那么娇贵，可不能用劣质炭。” 千金小姐拨弄碗里的米饭：“算了，爸妈忙着呢，先凑合一下，反正快放假了。” 她对保姆说道：“郑嫂，晚上吃鸡汤面。” 保姆迟疑一下，“一只鸡得四五十呢！今天的伙食费花得差不多了。” 这位名唤宝珠的千金小姐不耐烦：“再叫我爸支给你不就得了！” “好好好！”保姆应得干脆。 李星星只有一种感觉，这位宝珠小姐真是在找死！ 下午继续考试。 放学后坐在夏明星来接她的自行车后座，提及今天遇到的事情，夏明星若有所思，“看来徐叔叔临走前的经验之谈不是空穴来风。以后你帮助大家要适可而止，注意态度和方式，也不知对方是真心帮助大家还是炫耀，若是后者，难免讨人厌。” 李星星嗯了一声：“我没问是谁，但我已经引以为鉴了。” 需要谨言慎行的年代啊！ 注意到从左右两边擦过的行人，她想抱夏明星腰的计划胎死腹中，“小夏哥，你工作得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你？” 夏明星轻笑：“沾你的光，工作顺利！” 那么轻易地接班，真当百货公司人事部门没调查清楚？ 总经理是那么重要的职位。 他能服众，除了本身的能力出众之外，成分是很重要的优势，底下职工不掺和上面的人事调动，而上面不可能没人盯着徐父的位置，不过是夏明星有位好岳父罢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 今天下午就有服装厂厂长请他喝酒吃饭，被他婉言谢绝。 李星星不知此事，郑重地道：“我们都要好好儿的！” “当然！”夏明星道。 “所以，有空给大哥寄点东西写封信吧！”告林岚的状。 她那么不聪明，别给家里惹麻烦。</p> 第624章 放假不回家 一门接着一门，一天接着一天。 一共两天。 两天就顺利考完所有课程，李星星不自觉地欢呼出声。 解放了！ 早上不用再吃一百分的油条和鸡蛋了，她明天就去买粢饭团来吃。 至于成绩不成绩，她不是很关心，因为她超有自信。 题目好简单，大半是高中时期做过的。 开心地往外走，不料却被李青叫住：“李星星，你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李星星抱住笔袋，警觉地道：“假期里当然做应该做的事情，如果我对象有假，我们可能回老家一趟，你有什么事？” 千万别跟她说，假期不放假。 不放假会死人的！ 李青抿嘴一笑：“是这样子。家庭贫困的学生们不打算回家，我们留在学校，可能会举办一些集体活动，你有空来参加呀！” 李星星吃惊道：“放假不回家？快过年了呀！” 算一算，真没两天了。 李青点头笑道：“是的，过年也不回家。” “为什么不回？”李星星觉得他们好辛苦呀，春节在学校度过。 岂不是一年甚至几年不回家？ 她不知道有的学生在几年后甚至在学校等六七年才等到分配，期间更是没回一次家。 李青叹了一口气：“来回车票太贵了，便宜的几块钱，贵的十几、几十，一个月的补贴不见得够，何必回家增添负担？很多外地学生都不回家，除非是离得近，或者家庭条件特别好，不在乎路费。我统计了一下，咱们班总共有二十六个学生，有十四人不回家。” 超过一半了。 光在学校继续学习是不行的，得组织一些活动让大家散散心。 李青很有能力，早有规划。 李星星仔细想了一下，自己不能太不合群，不然同学合影都没她的份儿，那就亏大了。 老同学之间的合影，那就是纪念。 几十年后放上网，她一定是同学中最靓的崽！ 越想越期待网友们看到老照片而留下的评论，李星星把自己家的地址留给李青：“在学校看书学习的活动就算了，如果组织大家一起出去玩，你们路过我家门口叫上我就行，如果我没在家，那就实在没办法了。” 她要利用寒假发财呀！ “行，看天气，哪天的天气比较好，我们就一起出去游玩，海边、公园都是好去处。”李青青把地址记在笔记本上，笔迹端端正正。 “没别的事儿了吧？”李星星问。 “没事了。”李青道。 李星星冲她挥挥手：“我回家了，再见！” 没到夏明星的下班时间，她没有遵守自己对夏明星的诺言在校门口等他，而是沿着第一百货公司和校园之间的路线走向百货公司。 一学期结束，整个人轻松无比。 李星星笑靥如花，脚步愈加轻快。 今天的天气挺好的，阳光灿烂，照在身上格外暖和，大概是因为已经立春的原因，不复之前的冰天雪地，驱散一身湿冷。 东张西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走着走着，李星星忽然停住脚步。 她好像看到路边石砖缝里有东西？是钱包吗？ 她忍不住走近。</p> 第625章 钱包和失主 蹲下去捏起来，真是个钱包。 但不是皮夹，而是手帕包，灰色格子的手帕。 很旧了，之前应该是深蓝格子，褪色褪成了灰色。 李星星佩服自己的眼尖，站起身，打开手帕包一看，里面是一卷本地粮票、肉票和糖票之类，还有一沓零钞。 仔细数了数，粮票面额总计六十三斤、肉票一斤二两、糖票半斤、鸡蛋票一斤、肥皂票一张、火柴票两张，还有两张面额分别是半斤的糕点票和总数十七尺五寸的布票，全是今年的，十二月三十一到期，零零碎碎的钞票则有二十四块五毛六分。 另外，还有两枚铜钱。 谁丢的钱和票呀？不得急死了？ 李星星把钱票重新包进手帕里，塞进衣兜，原地等待。 不是人人都像资本家那么有钱，不是人人都像自己坐拥宝山，普通人家的粮票比命还珍贵，丢粮票比丢了命更让人崩溃。 失主肯定回来寻找。 她如此觉得。 抬手看时间，等了大约十三分钟，有个中年妇人慌慌张张地沿路而奔，遇见一个人就问道：“你捡到一个手帕包了吗？灰格子，里面有钱和票，我全家人的粮票都在里面了。” 对方摇摇头，她就问下一个。 李星星睁大眼睛，满心得意。 看，失主找来了吧？ 她就说，失主是一定会来找丢失的钱包。 目测中年妇人大概在四十岁到五十岁的年纪，古铜色的皮肤，满脸风霜，臃肿的黑色棉袄棉裤打着补丁，绑着腿，穿着一双老棉鞋。 很普通的老百姓。 李星星整理一下帽子和围巾，轻轻咳嗽一声，正准备上前，忽见那位中年妇人又拉住一个过路的女生，急不可耐地问道：“你捡到我的手帕包了吗？灰格子，里面有钱和票，今年能不能过个好年，全指望那些钱票了！” 女生不耐烦地道：“月初领粮票不赶紧买粮食，带在身上干嘛？丢了你找我？我哪知道你丢哪儿去了？没见过！” 一甩手，走了。 眼见中年妇人准备往前继续寻找，李星星假装不经意地路过，“大娘，你找什么呀？要不要我帮你找？” 中年妇人立刻戒备地看着她，“你想干嘛？” 李星星一呆，不解道：“我能干嘛？我看你四处找东西，很着急的样子，想帮你一块找呀！我的眼睛可尖了，说不定能帮你找到呢。” 中年妇人神情缓和了几分，“我找钱包，里面装着全家的钱和票。” “有什么特征吗？譬如钱包的颜色和料子，譬如里面钱票的数目。”李星星没提自己捡到钱包的事儿，而是继续道：“别人要是捡到了，肯定得问清楚，确认失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您说对不对？” 中年妇人立刻道：“我当然记得了！灰格子手帕，里面有很多票和二十多块钱。” “具体的数目呢？”李星星问。 “记不清了，记不清了，我天天做家务，又不太识字，哪里记得清？”中年妇人想了想，才回答道：“粮票有好几十斤，还有鸡蛋票肉票糖票和糕饼票。” 李星星反倒不敢把手帕包交还了。 记不清，就是没有个准确的数字，要是拿到手说自己昧下一部分怎么办？</p> 第626章 打脸快得像龙卷风 不是李星星以恶意揣测别人，而是上辈子见过太多碰瓷儿啦！ 老人家摔倒了，被好心的少年或者少女或者普通老百姓扶起来送医院，善良的甚至垫付一部分诊金，老人家立刻赖上好心人，说是人家把自己碰倒的，心虚才给自己付医药费，上蹿下跳，呼天抢地，继续叫人赔钱，谁不寒心呐？ 老人倒在地，过往频频却没一个人停下脚步来帮助，有人感慨于社会太冷漠，可这份儿冷漠不都是因为日积月累的寒心所致吗？ 谁心不是肉长的？ 房价物价那么高，生活压力够大了，再因助人为乐而被讹诈，那不是遭罪吗？ 想到这里，李星星为难地对中年妇人道：“你不记得数目，怎么帮你找呀？说不上来，人家就以为钱包不是你的。” 确认失主最佳证据就是钱包里的物品。 对方拿到手后说钱少了、票少了，谁承担责任哪？ 做不成好事反被讹，那就得不偿失了。 面对李星星的谨慎，中年妇人反倒不耐烦了，瞪着一双不大却很精明的眼睛：“我都说了我记不住，我哪知道具体有多少钱和票？谁会记得自己钱包里有多少钱？让开，让开，别耽误我寻找！一个灰格子手帕包，除了我丢的，能是谁丢的？那就是最好的证据。” 李星星的脾气也上来了，“您请，我不打扰您！” 遇到这样的失主，不如直接送到派出所。 李星星目送中年妇人继续往前寻找，转身进了派出所，把手帕包往前一递，对招待自己的公安同志解释来源，“她说不明白，我当然不能当面给她，交给你们呢，是让你们来寻找并确认失主，一定得是真正的失主，别被冒领了！” 对方莞尔：“谁敢冒领呀？李同志，你想多了。” 刚才进行登记，已知李星星的名字和地址。 李星星却道：“别把人心想得太好，冒领失物算什么？心坏的，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全靠你们这些同志保护人民群众的人身安全！钱包里那点钱和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对真正的失主来说一定很重要，所以你们务必上心。” 公安同志点头：“行！一定上心！” 李星星仍觉不放心，道：“你们张贴失物招领公告时，就说捡到一钱包，钱包的料子和里面的钱票数目等细节一概不能提，让失主自己说，说对了的一定是失主……” 说到这里忽然一摇头：“麻烦了！” “怎么了？”点清钱票数目收好手帕包的公安同志问她，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李星星振振有词：“要是失主在寻找过程中向别人详细描述自己遗失的钱包样式和钱票数目而引来有心人的冒领，该怎么办呐？好几十斤粮票呢，不是小数目。” 公安同志果断道：“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咱们人品群众很实在。” 结果，第二天就被打脸了。 这位李公安和一位同事带着三个妇女敲开李星星家的大门。</p> 第627章 扑朔迷离 面对李星星脸上的疑惑，李公安黑炭似的脸上又羞又臊，无奈地道：“张贴告示后，来了三位同志，都说钱包是她们丢的。” 他们无法断定谁是失主，只好来找拾金不昧的好同志李星星。 兴许她可以。 毕竟，她提前预料到冒领的可能。 李星星听完来意，无言以对：“我又不是你们公安同志。” 包青天或者狄仁杰才能断案，她不会。 李公安笑道：“李同志，你之前能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说明你一定有办法分辨她们说的话是真是假，断定谁才是失主。” 他们实在没办法了，三个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偏偏，一个个说不清钱包里的钱票数目。 一个说自己记性不好，一个说自己识字不多，一个说自己忙得没数过，但统一说辞就是钱包是灰格子，里面有钱有票，遗失地点也是李星星说的地方及其附近。 李公安刚把情况告诉李星星，李星星昨天见到寻找钱包的那位中年妇人就道：“我的，是我的！小同志，你忘了？我昨天找钱包的时候遇见你了，你知道我在找钱包，为啥不直接给我而是送到派出所？现在弄得别人来冒领！” 李星星不客气地道：“你自己记不清钱包里的数目，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失主，当然得送到派出所了！你说是你的，她们不也说是他们的？” 真是的，好不容易放假，没个消停。 回屋拿上行李包，锁上屋门，推出自行车后再锁上大门，李星星道：“到派出所说。” 在她家断案，当她家是法庭吗？ 法庭也不是断案的地方呐。 李公安自知理亏，摸摸鼻子，和同事带三个女同志重回派出所。 见到李星星，当即就有老公安笑道：“李星星同志的担心成真，咱们小李可糗大了，昨儿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发生，结果……” 意味深长。 李星星则好奇地道：“你们真的断不出谁是失主吗？不可能啊，你们都是有经验有眼力的老同志，随便查查就查出谁是失主了，何必找我出面？本来是素不相识的人，因为我而拿不到她们想冒领的钱包，于是记恨我，我岂不是做了拾金不昧的好事反而得了坏报应？” 老公安闻言一笑，“她们闹得不可开交，非得找捡到钱包的人来评理！不过我们已经调取一些证据过来，马上水落石出，你就当个见证。” 当见证还好，断案就不行了。 李星星点头道：“没问题，您来断案，我旁观。” 抱着行李包找个凳子坐下。 老公安拿起三张纸，对三位女同志道：“刘凤英同志、郑秀娥同志、王大妮同志，你们来领钱包时，咱们同志分别做了详细的登记，你们是不是可以保证自己没有撒谎？” “当然！”三人异口同声，互相看一眼，又异口同声地道：“钱包是我的！” 当着公安同志的面，再次发生争执，互不相让。 表情之坚决，如钢似铁。 弄得李星星都疑惑了，难道她们都丢了一个灰格子的钱包，钱包里有钱有票？不然怎会如此？就不怕水落石出后自己没脸见人？</p> 第628章 谁在撒谎 “好了，都住嘴！”老公安一声喝住三女。 三人怒视对方一眼，不甘不愿地停下争执，齐齐看向老公安，等待他的判断。 看她们的态度，其他公安同志忍不住和李星星有一样的想法。 老公安却不为所动，他抖了抖手里的纸张，“关于钱和票的数量和种类，比较一致的是钱有二十多块钱，粮票有几十斤，其余的记不清。问你们为什么攒几十斤粮票，说法就不一样了，刘凤英你说是细粮难买，攒下来偶尔带价人下馆子打牙祭，郑秀娥你说是用来支援自己家的亲戚，王大妮你说是想用来换全国粮票寄给在外地工作的儿子，没错吧？” “没错！”三人再次异口同声。 李星星觉得她们可能异卵三胞胎，瞧这搭话的语气和内容，一模一样。 太巧合，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真是太讨厌了，自己捡个钱包而已，惹来这样的事情，不过奇怪的是她们都没提到钱包里的两枚铜钱，是不是说明她们不是失主？ 老公安向她们再三确认，然后放下纸张，“行了，你们都不是钱包的主人。” 大家齐齐地啊了一声。 李星星脱口道：“都不是？您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老公安拿出一沓资料，认真地道：“在小李带他们找你的时候，我带人到他们家里和街道粮店等地调查过，上个月和这个月刚发粮票，他们就立刻到粮店领取粗细粮食若干，由他们家的粮食供应证作为证据。你们想，既然粮票都用了，又怎么会攒几十斤粮票呢？可不是几斤，而且这些票是今年印刷的新票，一月一号发给人民群众，不可能是以前留下来的。” 李星星想说可能是亲朋好友友情赞助他们家的，可能是用其他物品找人换的，票证和侨汇券不能买卖，但可以交换。 担心影响老公安的判断，李星星忍住没开口。 三人却叫屈。 李星星想到的，她们显然早想好了，纷纷开口。 “亲朋好友送的呀，我们家人多，他们家人少，吃不完的粮票就送给我们家了，街坊邻居都会把吃不完的粮票送给人，何况我们是至亲！”此为刘凤英，就是李星星碰见找钱包的那个中年妇人，最是气势汹汹。 郑秀娥则道：“我用东西找人换的粮票，交换可不违反国家规定。” 最后一位王大妮怯生生：“就是，我是找人换的，也有亲朋好友赠送的，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些粮票想换全国粮票给孩子寄过去，您不能一句话就说不是我丢的。” 李星星挠挠头。 恕她眼拙，实在看不出仨人是否撒谎。 老油子。 一看就是老油子。 老公安毫不上当，继续道：“不管是粮票，你们的日用品票和副食品票全用了，刘凤英你说不清钱包里有哪几种票，你说粮票是别人给的，难道其他票都是别人给的？谁那么大方？我也攀个亲戚可好？郑秀娥，你家的肉票鸡蛋票早就在前几日用掉了，因春节将至，沪上增加供应种类和数量，你比谁都积极，大半夜地排队，肉蛋都在你家放着等过年。” 说到王大妮，老公安抬起眼，语气淡淡：“我问过你的街坊邻居，你昨天根本就没去过钱包遗失地点，一直在家里给火柴厂糊纸盒，而你家里的粮食供应本和副食品、日用品供应证之类的票证全在你男人手里收着，不存在你遗失大笔钱票的可能。” 由此断定，三人都是冒领的。</p> 第629章 又来一个失主 听了老公安的举证，李星星伸指头戳自己下巴。 真是全撒谎？ 太浪费脑细胞的事情果然不适合她。 三人也是厉害，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不禁又让大家感到疑惑，或许老公安说得并不正确，她们丢的钱票确实如她们所言？ 正在这时，一个慌里慌张的中年儒雅学者跑进来，“你们捡到了一个钱包？” 见到他，李星星脱口道：“洪老师！” 就是她和夏明星初至沪上遇到的师范大学教授，想把房子租给他们夫妻，因为邻居不太友好，他们婉言谢绝，又给他出主意与人置换房屋。 洪斌扶了扶眼镜，一脸惊讶：“星星？” 李星星赶紧站起身，“是我。您也丢钱包了？什么样的？里面有什么东西？这会正断案呢，她们都说自己丢钱包了，说我捡的钱包是他们的，吵得不可开交。” “那么多人丢钱包呀？真是巧。”洪斌说完，问老公安：“你们招领的钱包是不是一个蓝格子棉布手帕包？里面有粮票六十三斤、肉票一斤二两、糖票半斤、鸡蛋票一斤、半块的肥皂票一张、十盒的火柴票两张、半斤的糕点票两张、四张布票共计一丈七尺五。” 说得可比那三位详细多了。 李公安等人眼睛一亮，看来他才是失主啊！ 三个妇女却异口同声地道：“不是灰格子手帕包吗？哪来的蓝格子？” 洪斌莫名其妙地看她们两眼：“本来就是蓝格子的啊，蓝白格子棉布做的，不过是棉布易皱易褪色，用得年数多了就变成灰色。” “还有什么吗？”老公安问道。 洪斌啊了一声：“还有什么？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哦，对了，还有二十多块钱和两枚铜钱，我从古玩市场里买回来的，胡老板可以作证呐，昨儿早上才买的，从古玩市场回来没注意，到家才发现兜里的钱包不见了，裤兜开线，漏下去的。我们两口子沿着路线找了一下午，愣是没找着，心想这可完了，正好听人说派出所有失物招领，赶紧来问问。” 别的无所谓，粮票可是他们两口子的命，因为经常在单位吃饭，早上买饭，所以没去领粮食，而是拿粮票在食堂就餐，若真丢了，就得饿到下个月。 老公安仔细听完，直接把李星星捡的钱包拿出来给他，“数清楚再签字。” 那三位妇人嚷嚷道：“我的钱包你为什么给他？” “就凭他是钱包的主人。”老公安不至于湖涂到三人先来认领就当作是她们，根据他们自己的话，失主分明就是洪斌。 除了李星星和他们工作人员，没人知道钱包里物品的数目。 那个最凶的刘凤英直指李星星，说道：“他们是认识的，一定是他们串通好了来冒领属于我丢的钱包！你们怎么不调查就把钱包给他们？” 李星星一脸无语：“你说我和洪老师串通？” “对！你们贪图我那六十多斤粮票！”刘凤英声音格外的大。 李星星声音也不小：“洪老师说了，古玩店胡老板可以给他作证，如果真是你们丢的钱包，你们怎么不提里面有铜钱？怎么不记得钱票的具体数量和种类？既然钱包里的种类数目不符合你们说的，问题很简单嘛，根本不是你们丢的，你们再去找找，兴许能找回来！” 多简单的事儿，非得扯有的没的。</p> 第630章 原来 几位老中青的公安差点笑出声。 老公安却觉得很有理：“种种迹象表明，钱包是洪老师的，不是你们丢的，你们别在这儿耽误我们上班，赶紧找找去，说不定没被人捡走。” 法不责众，又没法跟这几个冒领的同志计较，只能叫人把他们轰出去。 终于清净了。 李星星忍不住道：“为什么来冒领的三个女同志说辞如此一致呢？老同志，您没打听打听？我心里跟猫儿抓似的，好奇得很。” 老公安随口道：“可能是碰见有人找钱包，说了钱包的样子，便想浑水摸鱼。” 这种事，他遇到过。 当时也是真失主和假失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最后怎么断定的？全靠真失主想起一张大黑十上有血指印，原因是他杀鸡沾到手指上的血，没洗就接了老婆递来的大黑十。 听真失主到处找钱包，寻找期间描述钱包的样子和物品，假失主起了心思。 老公安说完就问洪斌道：“你们两口子找钱包的时候有没有跟人说过钱包的样子和里面有粮票的事儿？” 洪斌恍然大悟：“你说她们来冒领我的钱包？” “洪老师，您见过她们吗？”李星星好奇地问出大家同一个问题。 洪斌点头：“和我们住一片儿，不远不近，同一个粮店领口粮，偶尔能遇见几回，但是不熟，我们老两口出来找钱包时碰到过她们。不是同一时间遇到的，我记不清是不是有她们仨，反正刘凤英是绝对撞见了，问过钱包的样子和里面有什么东西，我没跟她们细说就道钱包里有钱有票，几十斤粮票，她们跟我说帮忙寻找，怎么自个儿来冒领说是她们的？” 人心呐，太难测了。 李星星深有同感，是不是要回火星避一避？ 之前自己还说这时代的人实在、厚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现在真打脸了，钱包都有冒领的，小偷小摸离得远吗？ 真饿极了，什么事做不出来啊！ 摇头出派出所，她就听洪斌道：“星星，你怎么转学了？咱们师范大学很好的，我还盼着和你做同事，你倒好，直接走人。” 李星星嘿嘿一笑：“志不在此。” 洪斌满脸可惜，“我把我家现住的地址留给你，有空来玩。” “咦！咱们离得挺近啊，初一的时候我和小夏哥给您拜年。”李星星说道，又问道：“您置换房屋后，过得好吗？” 一直没碰见，也没打听过。 洪斌笑容满面：“挺好的，我找家里男人多又行事凶悍的一家子置换房屋，以前那些对我们指桑骂槐的邻居顿时像鹌鹑一样，不敢吭气。我们住的两间砖瓦房加个小院子，清净得很，吃点东西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和人同住一楼就不行，一个个跟猫儿似的，闻腥就至。 “那就好。”李星星把自己家的具体地址留给他，“沾了我爹的光，我们生活得不错，您要是遇到什么困难，直接找我，兴许能帮上忙。” 洪斌听学生讨论过，说她是某位干部的女儿，闻言一乐：“没问题！” 他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清高学者，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肯定寻求帮助。 他又道：“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家里已找到钱包的事情。” “您请。”李星星先让路。 等他骑着旧自行车走远了，自己才蹬着自行车，前往古玩市场。 快过年了，买点古玩字画吧！ 珠宝玉翠固然华美无限，可供自己佩戴，但古玩字画更有文化意义，自己买下来就能保证流传下去，到别人手里就未必了。 打砸烧得不够吗？ 为了传承而奋斗，为了升值而奋斗。 加油鸭！</p> 第631章 细微的变化 然后，李星星今天的运气不太好。 可能是临近春节，古玩市场里冷冷清清，本以为冷清更方便自己捡漏捡大漏，结果到李老板店中一问，才听说文物部门几日前刚收走一批货。 统一收走的。 就是说，大部分古玩店里最近没有新货、好货，除非遇到年根底下急用钱而拿家传古董卖到店里的好事儿。 这种事儿常有，但不能保证东西是宝贝。 李星星的眼光很高，李老板和他白师兄心里有数儿。 听完，李星星大声地叹气，送上两张侨汇券，一人一张，又把行李包放在柜台上，没精打采地道：“同在沪上，用侨汇券比较方便，快过年了，两位同志给家里添点吃的穿的，咱们自己人就别说客气的话，包里是些海鲜干货和腊货，两家平均分。” 真是最好的礼物！ 师兄弟俩喜笑颜开，“星星啊，你最有义气！” 赶紧地藏起来。 接触的次数多了，两人都晓得李星星家境好，得了她的好处，自然不忘回报，李老板贼兮兮地道：“来来来，靠近点，有东西给你。” 李星星瞪大眼：“不是说没货了吗？” “店里没货，我有啊，师兄掌眼，我以私人名义从店里买下来的，没交给文物部门。”李老板不算违规操作，接着解释道：“不过我事先跟你说明，文物级别的上交了，最近特别严，听说工艺品进出口公司调去一大批文物专家进行文物分级，凡是乾隆以前的文物一律不准出口，所以我能留下的也是乾隆以后的东西。” 李星星挑挑眉：“突然严格了吗？” 李老板点头道：“可不是么！以前总有些专家名不符其实，真有不少文物因分级不当而摆到友谊商店的柜台，或是直接出口，现在不同，得经过三道筛选，凡是文物级别全部收进博物馆，师兄可是高兴得喝了半瓶茅台。” 凡是搞他们这块研究的专家，谁愿意让国家的文物流失海外？ 那可是国家的宝贵财富。 便是李星星，即使失去发更大财的机会，也感到格外高兴，“真好，真好！说明国家开始重视文物这一块了。” 她明显感觉到变化在和风细雨中进行。 虽然不是最大的变化，但一直往好的方向发展。 “师兄也是这么说。”李老板从柜台下摸出一只翠绿透亮的翡翠双喜玉佩、一只猴抱桃的碧绿翡翠佩、一只白玉手把件、一根翡翠扁方、一个芙蓉石小碗、一个白底青的翡翠鼻烟壶、一串粉碧玺间翡翠珠和翡翠佛头的十八子、一对以水滴形翡翠为坠的东珠串耳环和一对乾隆年间的麻姑献寿粉彩尊、一对绿彩龙纹盘。 “全是清宫旧藏，一共四十五块钱！”李老板得意洋洋。 李星星：“哇！” 真便宜。 简直是大漏啊！ 李老板笑嘻嘻地道：“我准备趁年下走街串巷地收老物件和古籍字画哩！前阵子就这么做的，收上来许多好东西，大部分都被收缴啦！再继续干，叫上师兄，打着古玩店的名号，不是那些贩子，收回来入账或卖或上交。” 李星星精神一振：“李老板，捎上我可好？” 她早想干这事儿了，就是怕惹麻烦，没出头，对沪上黑市一片陌生，也不了解地下经济的情况，不敢随意和黑市管理人员接触，以物易物。 遇到一个老王已经是极幸运，哪里能遇到第二个。</p> 第632章 好家伙 听了李星星的请求，李老板大摇其头。 “你一个年轻姑娘别跟我们两个大老爷们东游西逛。”一口拒绝，没有商量的余地，接着道：“遇到能出售的好东西肯定留给你，你放心。” 李星星也不生气：“帮我收些珠宝玉翠如何？我喜欢。” 既然国家出新规定，那么文物以上的古玩字画是别想了，除非碰巧捡漏，近代字画却不受限制，珠宝玉翠也一样，反正一样发财。 珠宝玉翠更好啊，她喜欢，超喜欢。 李老板答应了：“钱不好使，粮票更好用，嘿嘿！” 白师兄一直沉默寡言，此时插口道：“星星，别听他胡说八道，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前儿走街串巷地收一大堆，没见给谁一张粮票。” 李星星跟着笑：“一大堆，在哪儿呢？” 她喜欢一大堆，挑精品收为己有。 李老板咦了一声：“你要看？师兄筛选过了，就刚才我给你的那些有点年头和来历，别的都是民间器物，当工艺品出口赚外汇倒还罢了。” “看看，看看。”李星星催促。 就拿翡翠来说，谁敢说清宫流传出来的是极品？ 据她所知，清宫是重色不重种。 李老板拖出一个麻袋，一麻袋的老玉、玛瑙、翡翠、碧玉、白玉、珍珠、宝石之类，毫无例外的是没有任何金银饰品，有些玉片、宝石直接从一些饰物上起下来的。 白师兄头都没抬：“没一件文物，有的连工艺品都算不上。” 李星星蹲下去挑选，“我就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把一只水汪汪的冰飘绿花镯子给漏掉，师兄弟俩真没眼光。 还有那一枚翡翠戒面。 椭圆形的蛋面，阳绿，满色的，质地达到高冰种，蛋面稍有一点不平整，但抛光一下就值七位数，个头大得可以镶嵌一个吊坠。 李星星举起一颗出现裂纹的红宝石：“太可惜了！” 虽说十宝九裂，但裂痕又深又长，把一颗宝石生生地分成两半。 翻啊翻啊翻，跟翻垃圾堆似的。 “李老板，这些东西都拿去干嘛用？”李星星随口问道。 李老板翘着腿，喝着茶，“做工艺品呀！有些直接处理处理就能摆上柜台，老东西嘛，旧点没事，像那些玉片儿、宝石、玛瑙什么的则镶嵌在金银器皿上面，是不是就富丽堂皇了？友谊商店里就数这类物品卖得好，香江商人特别捧场。” “玉片得好好筛选才行，我以前在燕京的外国友人服务部看到一件金银器皿镶着红山文化时期的双龙首玉璜。”李星星道。 白师兄坐直身：“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就是落在李星星手里而已，但那些没被她发现的呢？不都流落海外了？相信之前之后，一定有相同的玉器镶嵌在出口的金银器皿上。 那可是一级文物呐！ 白师兄若有所思：“下回到文物部门我跟他们说，前不久有香江富商买走几麻袋玉片。” “那肯定是发现里面的好东西了，不然人家才不买。香江的商人精着呢，无利不起早，跟我一样，嘻嘻！”李星星挑出一大盒，往李老板跟前一推，“算账吧！” 鸡翅木百宝盒也是李老板找出来的。 “五十块钱。”一盒子满打满算装三五十件，李老板一麻袋的东西才花两百多。 李星星付了钱，连同之前的费用，“把我的行李包还我，我得把东西装回去。瓷器得小心点，帮我多包几层报纸。” 又往盒子里塞点破布报纸占空隙，免得珠宝玉翠在盒子里相互撞击。 拎包走出古玩店，推着自行车没走几步，忽然被人拦住。</p> 第633章 送上门来 在古玩市场，喜欢买古玩字画的年轻姑娘，除了李星星，就没第二个。 现在的年轻人，不爱为这些东西花钱，有钱不如攒着买手表、自行车，年轻姑娘就更见不着了，平时都是一些老干部或者老学者来转转，光顾各个小店，加之李星星曾跟李老板和各个店见过面，所以名气很大。 拦住李星星的是个古董贩子，叫郑武，以前生意好做，公私合营后就完蛋了。 他是个有点眼力又精明的普通贩子，倒卖古董，古玩店和文物商店给的收购价很低，他不想出手，私下又没人买，可不就有一批古董压在手里？ 本来想继续压着，谁知结婚二十年没生养的老婆怀孕了，他就想卖掉古董买营养品。 没办法，这些年吃吃喝喝，没攒下什么钱。 有了孩子，才发现有钱真好，就算副食品日用品限量供应，也能到黑市买高价物品。 郑武前前后后打听得十分仔细，都说这姑娘出手阔绰，遇到喜欢的从不压价，给钱给物都大方，是个好买主。 郑武拦住她，就直说了。 声音压得很低：“都是好东西，瓷器字画玉器应有尽有，我可以让你看一下。” 把背着的竹筐提到身前打开盖。 李星星看到一只乾隆年间的各色釉彩大瓶子。 啥样的捏？ 从头到脚，它有十六种花色。 什么斗彩缠枝花、什么霁蓝地描金开光彩绘图、什么青花缠枝花、什么松石绿釉、什么红底描金、什么仿官釉仿汝釉仿哥釉…… 十六种，令人看得眼花缭乱，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有一期《国家宝藏》的节目就出现过，和那个同一类型，就缺个底座。 郑武嘿嘿一笑：“乾隆的瓷器，欣赏者不太多，都嫌他太花哨了，我拿到文物商店一问，好家伙，最多一百元！哄谁呢？我听人说，文物商店里一小碗就标价三千港币。您要是不喜欢乾隆的，我家还有雍正的粉彩寿桃盘，那叫一个色泽淡雅。” 李星星心中大动，却又十分犹豫。 东西是真品，将来很值钱，但当街买卖，被抓就完了。 郑武善解人意：“咱不谈买卖也行，各种票证我来者不拒，或者您先买等价的紧俏物资跟我换，交换总行了吧？反正我卖钱都是为了买东西。” 交换，是不违反国家规定的。 他又从竹筐里抽出一个卷轴，展开半边，先露出七八个红印，才露出名家书法。 “王羲之的真迹，但不是《快雪时晴帖》，不过也够乾隆盖章了，就这一张纸，得有十七八个红印，人家好好的字儿全被他的印给盖住，我家里还有一幅画也全是大红印。”郑武很难理解乾隆的审美，紧接着解释来源：“早年从清宫后裔手里收的，是个王爷之后。” 李星星忍不住笑。 乾隆，他是个点赞狂魔啊！ 据说他有一千多方宝印，欣赏人家的书画作品时，看一次盖一个章，不就跟朋友圈里点赞一样吗？不点上三十二个赞绝不罢休。 把印章盖在花心里的事儿都干过。 郑武拿出来的是真迹，李星星仔细辨认后得以确认，见竹筐里有一件瓷器、两件书画和六把近代书画家的扇子，一一看过，问道：“你想要什么？”</p> 第634章 丰收和请柬 郑武大喜。 他声音压得更低了：“米面粮油鸡鱼肉蛋什么都行，总数不低于一百斤，百货商店里供应高价糕饼和糖果，没有砂糖和红糖，我媳妇三月生孩子，我得提前准备红糖小米。” “两张百元面额的侨汇券。”李星星先往低了说。 如果他不同意，再加价。 东西极好，买回来可不亏。 谁知郑武二话没说就道：“成交！侨汇券能买到的东西就太多了。” 在黑市里，五十元面额的侨汇券花一百块钱都买不来，代表三四十斤的粮油米豆布，真按黑市价，再加二十都不肯卖。 关键是，难得，比粮票还难得。 李星星愣了一下，人家没加价，就成交呗，省一点是一点。 看来得拿美金再去兑换现钞和侨汇券。 递上手里最后两张完整的百元面额侨汇券，把人家的竹筐背走，“下回你有东西递交到李老板的古玩店，我把你需要的东西转交给他，再传到你手，如何？” “没问题！没问题！”郑武大乐。 风险就更小了。 他以前经常贩卖古董卖进李老板的店里，所以和他们师兄弟俩很熟。 说定了，分道扬镳。 李星星既获丰收便回家，却看到在门口久等的欧阳毅。 “欧阳毅同志，有事儿吗？”李星星感到很奇怪。 这人在校园里初见时很热情，后来就无事不登三宝殿，故有此问。 欧阳毅双手送上一张请柬，“我姑父姑母打算于后天带昌昌离开，临走前家里办了个小宴会，定在明晚，请你和夏同志、陈念恩务必赏脸一聚。” 本来不想和资本家过于亲近，但欧阳同志很大方地把旧房子卖给自己，又和哥哥在同一个部门，想到他们家送的厚礼，李星星便接过请柬，顺口道：“马上就过年了，令姑母为何不等年后再走？也能留在沪上和家人团聚一下。” 欧阳毅亦不知其打算，“不晓得，姑母和我爸聊过几句后就定下日子。” 李星星点点头：“请放心，我们一定到。” “那我就回去复命了。”欧阳毅倒不拖泥带水，但在临走前又欲言又止。 李星星挑挑眉：“欧阳毅同志，有什么问题吗？” “我妈一直很喜欢她珍藏的翡翠首饰，前阵子被我爸拿走作为谢礼送给你，我想出高价买回来。”欧阳毅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 之前对杜衡失信，她很不高兴。 虽然后来借姑姑姑父的机会进友谊商店给她买了几件翡翠首饰，终究不及蓝水绿。 为博美人一笑，欧阳毅甘愿拿出大笔钱财把那套蓝水绿买回来，到时候对杜衡说是自己家的传家宝，她一定很开心。 到自己手里的东西还想拿回去？没门！ 李星星可不会惯着欧阳毅：“你爸欧阳同志他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我妈以前说传给儿媳妇当传家宝，我爸枉顾我妈的意愿，执意拿走，我不想让我妈失去她最喜欢的翡翠。”欧阳毅不敢说是买回来送给杜衡，就以母亲做挡箭牌，冲李星星伸出五根手指：“我给你五千美元。” “一辆小轿车的钱？”李星星脱口而出。</p> 第637章 最后一场宴会 那位捐炭而不得、要吃五十元一只鸡且一顿饭有七八个菜的宝珠小姐，仍旧浓妆艳抹，珠光宝气，左右胳膊挽着一对中年男女。 李星星对他们不感到陌生，正是那对五千美元小轿车的车主及其夫人。 和张扬本性相符的是嗓门超响亮。 “欧阳同志，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油腻男子想给欧阳同志一个熊抱，结果被欧阳同志抢先伸出手，只好改熊抱为握手。 欧阳同志淡淡一笑：“一切安好，许辉同志，欢迎光临寒舍。” 许辉立刻道：“欧阳同志，你真是太谦虚了，自从你当干部，就变得格外谦虚，你们家富丽堂皇的，三栋楼，占地几千平方米，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你跟我说是寒舍？和欧阳家相比，我那一栋新式里弄小别墅才是真正的寒舍、茅草屋！” 欧阳同志扶额，“请坐，请坐，我叫人上茶。” 沪上打交道的资本家中，就数这位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张扬，太张扬了。 挥金如土，生怕别人不知道。 上面对他这种生活方式很有意见，认为他们带坏了工人子弟，形成了不良风气，竟引得青年一代竞相效仿他们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起源于一个贫农出身的工人。 原许家厂子里的。 接受组织教育，本是一个乐观上进的知识青年，但在三年前和许辉走近以后，变得跟以前大相径庭，讲究吃穿用度，借许辉的关系买手表、买自行车、买收音机，又时常替许辉拉拢底下的工人，宣扬工作就是为了享受等堕落思想。 长此以往，怎生是好？ 元旦前后流行的补丁装并不是空穴来风。 上面开始抓生活作风了。 过完年，欧阳同志决定让族人渐渐低调，分散到各自的房子里，把这座宅子空着或者租出去，显眼的衣服首饰摆设慢慢儿地撤下去，换些假的撑门面。 三五年后，也就淡化在众人眼中豪富的形象。 不能急，不能急。 事关一族之兴盛，相信族老们不会反对，只要不把家产捐出去就行，他们手里握着打拼一辈子的财富，心里觉得踏实。 为堂妹践行，会是欧阳家最后一场宴会。 想通后，欧阳同志便心平气和地招待许辉夫妇和其女许宝珠，又叫来妻子和堂妹作陪。 不料许辉却不肯闲着，走到李星星兄妹和夏明星跟前，伸出热情的手：“哎哟，夏总经理、小陈同志和小李同志，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三位。夏同志，咱们见过的，但我对小陈同志和小李同志久闻其名，今天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幸会，幸会。” 许太太和许宝珠抬眼打量李星星，见她虽然长相精致，但衣着朴素，一双皮鞋在华侨商店里不过标价二十元，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 欧阳太太心中叹息，含笑问李星星：“人都没到，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用了，谢谢。”李星星和夏明星、陈念恩是吃过晚饭来的，反正又不用穿晚礼服，吃出小肚子也没有关系啦！ 眼见又有客人来，欧阳太太说一句失陪，前去迎客。</p> 第638章 找死一家人 夏明星和陈念恩虽然不太参加类似的宴会，但各有自己的经历，见多识广，气质沉稳，举止厚重，在大资本家许辉面前毫不怯场。 而且，两人不似夏明启那般锐利逼人。 俊美出众的相貌、温润柔和无可挑剔的笑容，反而让人很容易对他们俩卸下心房。 男人说男人的话，女人有女人的场子。 许宝珠以前和欧阳琳关系格外好，性情颇为相投，抬起两只手，左手作势摸摸优雅的发髻，右手拉拉肩上的银狐披肩，露出双腕上四只翡翠镯子和中指上各一只的钻石戒指。 钻石很大个儿，台面大如指甲盖，在灯光下显得火彩灼灼。 翡翠镯子是各戴两只，用后世行话来讲，四只镯子均是冰底，满绿的，水头不错，虽然颜色不够匀净，色根很明显，但依旧美艳夺目。 翡翠之所以以绿为尊，就是因为绿的最抢眼。 钻戒都挡不住那抹灵动。 即使远未达到最顶级的玻璃种。 李星星正在想，对方是不是在炫耀她的首饰？ 犹未想完，就听许宝珠笑问道：“李星星，你爸爸是8级干部，你们家是不是天天吃特殊供应？听说烟酒肉糖应有尽有。” 想把亲爹架在火上烤？ 也得问自己愿意不愿意！ 李星星回以假笑：“许宝珠，你真会开玩笑！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 “什么？”许宝珠不解。 “我爸那点供应不够你一顿饭的食材，怎么可能让我们全家天天吃？你太高看我爸的待遇了，也太高看国家干部们的生活条件，虽然有特殊供应，但他们当中不吃肉而和人民群众同甘共苦的比比皆是。”就算自家天天吃肉，此时此刻也不能承认。 再说，李星星他们吃的肉和特殊供应可没关系。 一个月四斤肉，高于普通市民的人均半斤肉，但只够他们一家四口吃一顿红烧肉，所以李星星从来没指望亲爹的特殊供应来解馋。 许宝珠没听懂李星星话中的反讽，摸了摸钻石流苏耳环，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确，你们的生活条件太差了。说带大伙儿奔向好日子，结果个个穷得吃不上饭，穿不上衣，恐怕连我家猫儿狗儿的待遇都比不上。” 李星星只想骂她一句：傻缺！ 公然挑衅当今的政策，和找死无异。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妈妈，竟然不觉得女儿话里有问题，反而道：“宝珠，你看你，干嘛拿穷人和咱们家的猫儿狗儿相提并论？咱家的猫儿狗儿天天能吃到新鲜的鱼、新鲜的肉和新鲜的牛奶，人能吗？不知道在哪个街头巷尾讨饭呢！” 好吧，原来是一家子在找死。 必须表现出自己的立场。 李星星端起茶杯沾沾唇，不客气地道：“许太太，我不知道你的姓氏，只能如此称呼，对你们母女俩的说法做法，恕我不敢苟同。日子过得好不好，不是以吃肉穿衣来衡量的，你们是自个儿吃肉，而我们是共同奋斗，精神上的富足是你永远都想不明白的。现在国家才成立十余年，且又因战争而负债累累，我们勒紧裤腰带全是为了国家建设，等基础建设发展起来，经济渐渐提高，早晚会人人吃上肉，人人穿上衣。” 她看过的历史足以证明基础工业发展的重要性。 虽然曾经走了弯路，但最终回归正道，造就不负先烈期望的太平盛世。</p> 第639章 破财免灾 欧阳同志正好迎进一位客人，靠近她们听到她们的对话，惊得脸都白了。 想找死，他不拦着，可一家三口别在自家说那种话啊！ 什么人吃的不如他们家的猫狗！ 感谢李星星三言两语把话圆回来，不然作为东道主的自己及其家族一定脱不了干系，说不定会被认为和他们有一样的想法。 若非同道中人，怎会集结一堂？ 他拍妻子的肩膀一下，假装生气道：“你看你，我让你和小妹招待许太太，怎么没好好招待？让她们认为咱们人吃得不如猫狗？” 欧阳太太刚才是吓傻了，没反应过来。 她之前觉得自家女儿儿子够蠢，没想到世上还有比他们更蠢的人。 得到丈夫的提醒，欧阳太太立即道：“怪我，怪我，都怪我，怪我招待不周，让许太太和许小姐没有宾至如归之感！可是没办法，这两年风不调雨不顺，人民群众受到不小的影响，我们实在做不出铺张浪费的事情。今儿晚上吃不完的酒水糕点食物就是我们明天的早饭，我们准备把省下来的钱托妹妹妹夫带出国，叫犬子一块跟过去处理，想办法购一批粮食转运国内，以解粮食之缺，展现我们欧阳家的爱国之心。” 事到如今，破财免灾吧！ 正好，以此为借口把儿子弄出国，离开杜衡。 之前说让他出国，他总是表现得大不乐意，这回有理由让他跟出国，到了国外就让堂妹妹夫把他的护照给收了，老实呆着别回来。 欧阳太太可不想一双儿女给家族惹祸。 那个杜衡，摆明是个祸头子。 国家推崇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她一个穷人家的姑娘，踏踏实实地工作呗，偏勾引得一帮干部子女为之神魂颠倒，捧着各种各样的紧俏物事讨她的欢心，尤其是自己家的傻儿子，送出去的衣服首饰手表自行车，没花一万也有八千。 欧阳太太恨得吐血。 听到夫妻俩的对话，陈念恩率先道：“欧阳同志果然是心怀天下，一片赤诚。我和家父闲聊时，家父也常让我向欧阳同志学习，保持胸中的坚定信念！” 父子俩同居一室，老的难免会把经验传授给小的。 陈向阳的原话是：“欧阳瑾头脑清醒，信念坚定，他的忠诚无可置疑，当初也是代表家族捐了不少钱给组织。就是一帮家人成了他的拖累，有些人始终不懂‘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欧阳瑾若是快刀斩乱麻，撇开族人自立门户，兴许能得善终，若是任由族人继续吃喝玩乐铺张浪费，势必会影响到他。” 话没说完，意思却表达出来了。 欧阳同志暗松一口气，忙道：“陈同志真是过誉了，我做得不够，得向各位老同志们学习，带领家人一块摒弃不良风气。” 又对已到场的众人笑道：“各位来宾可以给我们夫妻作证，我们打算效仿赵海云同志，今晚给堂妹妹夫举办的小宴之后就缩减生活开支，省下来的钱购买进口粮食，捐给有需要的人民群众，让我们上下一心，共同奋斗，为祖国建设增砖添瓦。” 一片掌声轰动。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先给掌声，纷纷称赞他们深明大义。</p> 第640章 道不同 许辉一家三口显然没意识到其中的厉害，许辉更是哈哈大笑，冲欧阳同志笑道：“我说你们真是有钱烧得慌！自己花得不自在吗？偏要散出去！这一笔支出可不是小数目，一万吨粮食都得七八十万美元，够买多少楼房和小轿车了。” 换成他？才舍不得哩！ 小钱无所谓，就当收买人心了，大钱是万万不能免费给人花。 欧阳同志淡淡一笑：“所以说咱们俩道不同不相为谋嘛！你是坚定的享乐主义，而我是为人民服务，两条不一样的路。” 担心太明显了给其他人增加压力，他拍拍手，笑道：“请请请，各位请入座！” 经他刻意调节，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有些人没把欧阳夫妇急于撇清的事情放在心上，依旧谈笑风生，有些人却敏锐地察觉到一点东西，端着酒杯站在角落里若有所思。 仔细再看欧阳家的陈设和宴会规格，隐约比从前简化了许多。 以前会摆几张麻将桌供大家消遣，今天却没有。 赵海云溜到侄女身边，“星星，好久不见，你们过得好不好？” “生活在新国家，成长在红旗下，生活比蜜甜，怎么能叫不好？当然是好极了！”李星星的一张嘴忒会说，上下打量赵海云，“倒是您，清瘦了不少，分厂办好了？您倒是比我爹先回来一步，明明您去的地方比梧桐市远上千里。” 赵海云笑道：“你爹贵人事忙，不能比。燕京分厂新址已定，有人看着建设，我回来负责总厂事宜。为国家做奉献，看着瘦了，其实精神好了，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 觉得日子越来越有奔头。 李星星冲他竖拇指：“我小夏哥当第一百货公司的总经理，您那电器、电动车什么时候有出口转内销的产品？摆进一百柜台，给我小夏哥增添一点功绩。徐同志离职前没做到，我小夏哥做到了，是不是说明他比徐同志更厉害？” 赵海云挑挑眉：“我和你爹不在的时候，你们怪会玩的呀！” 分别一个多月，司机变总经理！ 何止是连升三级。 虽然是接班，但夏明星肯定是凭真本事坐稳总经理之位，没本事的，接班也得降级当职员，这种情况在各个工厂里经常发生。 赵海云拍拍夏明星的肩膀：“好好干！现在出口都供不上，转不成内销。” 相应的票都没发下来，怎么卖？ 他们话说得好好的，找死达人许辉又凑过来，自以为骄傲地道：“我说，你们做得就不对，咱们自己生产的好东西不优先提供给咱们自己人，偏偏往国外卖！这不本末倒置吗？穷人买不起，让我们有钱人买嘛！听说你们的电器十分好用，害得我不得不借朋友的外国护照进友谊商店买一批回来。别说，贵有贵的道理，电视机就比国外的清晰，洗衣机就比国外的方便，还有电冰箱，连我家保姆都说工作减轻了，好像没有电饭煲，什么上柜台？” 赵海云淡淡一笑：“等等吧，等技术成熟了。” 其实，电器厂不缺技术，但缺部分材料，产量极少，只够供应广交会上接的单子，友谊商店和外国友人服务部摆几套是为了吸引外国商人，结果…… 被大资本家们一网打尽。</p> 第641章 秀恩爱 找死的人一心想找死，外人拦不住。 赵海云是大资本家，顶级的，许辉号称大资本家，其实差之千里，两人在建国前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加上他又打断自己和侄女的谈话，赵海云自然不会刻意提醒。 就这许辉心里没点数，仍在絮絮叨叨。 他冲李星星笑道：“李同志，祖宗三代的努力奋斗是为了啥？无非就是子孙后代的衣食住行，衣服排在第一位，相当重要，你那么年轻，出身又好，陈同志打江山立大功，你就应该好好地打扮打扮，看看我女儿，那才叫千金小姐的气派！” 李星星赶紧拒绝：“不一样，不一样，我爹没打江山，他是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就是吃苦耐劳在前，享乐在后，作为子女，我们追求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 妈的，跳江别拖人下水呀！ 欧阳家的宴会，真没意思。 看似平静，实在暗流汹涌，尤其是许辉一家子带来的，放在外面能掀起百尺风浪。 聪明人都对许家三口退避三舍，只有他们的同好才会与之说说笑笑，更有甚者，直接抱怨道：“快过年了，各项供应就多一点点，那点子瓜子花生压根不够塞牙缝。现在不是有高价糕饼和高价糖果吗？索性一股脑地放开供应，反正穷人买不起还是买不起，不影响他们的生活，我有钱，我买得起，现在有钱没处花，急死人了。” 许辉就笑道：“说来说去是你自己的问题，早些年我让你兑换美钞，你不换，非攥着你的金你的银，现在可好？统一收归国有换现钞，没办法进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了吧？那里的东西齐全，不限购，我都是拿美钞买东西。” 斗富之心并没有因为人民群众的困难而消停，许辉语调得意地道：“行了，行了，咱们朋友一场，明儿我派人给你送一沓美钞，你可着劲儿地买吃买喝。” 对方拱手相谢。 许辉大为得意，对李星星道：“李同志，我也给你送一些可好？女孩子嘛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衣服首饰轮流换。” 李星星再次拒绝：“免了，我不用珠宝华服来点缀也是最好看的！” 仰脸问夏明星：“小夏哥，你说对不对？” “对极了！”夏明星应得干脆，嘴角翘起，带着轻柔的笑意，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我们家的李星星同志蕙质兰心，秀外慧中，宛若出水芙蓉，便是穿最简陋的补丁装，也胜过普通人穿珠宝华服浓妆艳抹。” 李星星开心地眯起眼睛：“小夏哥，你最有眼光，我也最有眼光！” 明明没吃饭，怎么突然撑着了？ 好些人有同感。 欧阳太太在儿子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看看，看看人家，人家才叫情投意合，才叫佳偶天成！你脑袋不开窍，明儿跟你姑姑姑父出国办事！” 欧阳毅惨叫：“妈，我不想出……” 杜衡一直深受其他人的骚扰，偏偏和自己的身份不相上下，看在父辈的面子上不方便打架，就约定公平竞争。 自己不在身边的话，杜衡答应别人的追求该怎么办？ 事关终身大事，欧阳毅不出国的意念十分坚定。</p> 第642章 晒被子 翌日，李星星听说欧阳毅被欧阳同志直接打晕送上船。 铁了心。 消息是赵海云带来的，他还带来一堆老字号的早餐，特别丰盛。 昨晚得知徐家出境，侄女一家搬进新买的小院子，当即要地址，要来看看，啃着大饼油条里外看一遍，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正适合。” 大小合适，规格合适，不张扬，不扎人眼。 富，就得藏着掖着。 赵海云又向李星星低声道：“原本许你的一套家用电器，你且等一等，一是确实供不上出口，给你太打眼，二是我近来总觉得不大对头，咱们低调些。你们要是没搬家，我正打算建议你们从徐家搬出来，我给你们找普通民房居住，没想到你们动作比我想象中的快。” 用得着他提醒？ 不过，他真是一等一的敏锐。 这头脑，一定是从爷爷那儿继承过来的。 李星星抿嘴一笑：“电器中，除了自动洗衣机和电冰箱，其他的不是很稀罕，但是又怕自己用全套电器，被人说是资产阶级生活，真是两难呐！” 而且，徐家的东西基本留给他们了。 除了衣物被褥布票和家具，还有相机、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电视机、电吹风、电熨斗等等，部分是进口产品，来自华侨商店。 只有小轿车没给他们，怕给他们带来麻烦，据说撇在国际饭店了。 赵海云听了侄女的话，给她出主意：“找你爹啊，按规定，你爹是可以享受空调、洗衣机和电冰箱、电视机、沙发一类的待遇，很多老同志住洋楼，洋楼里的家具和电器都是齐全的，还有轿车，但自己得掏房租和家具电器租金。” 李星星闪了闪眼睛：“有道理，到时候就以我爹的名义租个洗衣机和电冰箱，电视机什么的，我不是很感兴趣。” 更别说收音机了。 那么笨重，音质又差。 徐家留的收音机有一台现放在堂屋条几上，全是陈念恩和夏明星播放广播、听取天气预报和国家颁布的大小政策，汲取有用信息。 这不，屋里正放着呢！ 爷俩回屋，正好听到男广播员清朗的声音：“……高价糕点和高价糖果继续敞开供应，高价糕点销售范围扩大到所有城市和大中小城镇，高价糖果的销售范围扩大到全国所有的城镇和乡村，坚决服从和贯彻‘两条腿走路’的方针。” 换个台，是重复昨晚的天气预报，女播音员的声音清脆甜美：“根据气象台的探测，北方依旧寒冷，有大范围雨雪降落，南方逐步回暖……” 听到天气预报说沪上最近两天晴好无雨雪，温度也高，李星星立刻道：“哥，小夏哥，你们上班前别忘了把被子全部抱出来晒一晒。不知道爹什么时候回来，把他那屋的被褥也晒一晒，提前做准备。” 陈念恩无语：“你就不能等太阳升起来了再晒？” “我抱不动！”李星星理直气壮。 今天，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敌美少女，哪有美少女自己扛着大被子出来晾晒的？ 夏明星莞尔道：“我吃完了，先把晾衣绳系上去。” 李星星嘴甜：“小夏哥最好，哥哥想偷懒，没门啦！” 陈念恩无言以对。 别以为他不晓得，妹妹力气大得很，四五十斤的东西说提上楼就提上楼了，这会儿说自己抱不动十斤重的被子，哄谁呢？</p> 第643章 收拾年货 夏明星系晾衣绳晒被子的时候，李星星提到收音机。 她对赵海云说道：“我要把家里多余的东西清理一下，明堂哥哥家留下三台收音机，我们用一台就行了，伯伯，你那儿有吗？没有的话，拿一台回去用，剩下一台我想办法捎给姥姥姥爷，多买几节电池给他们带上，让他们在家里听听外面的广播。还有自行车、缝纫机用不到，还有徐奶奶和阿姨的电吹风，寄给我妈他们用。” 赵海云爽快地道：“我真没有收音机，给我一台。” 他不是没门路，而是想表现得老实一点，自称没有收银机票，再加上忙忙碌碌，没把心思放在区区一台收音机上。 现有旧收音机，接受信息就方便了，外人也不能说自己铺张浪费。 关于运到梧桐市的问题，赵海云想了想，“我和自行车厂的关系不错，他们明天有一百辆自行车用火车托运到梧桐市进行销售，手表厂也有销售员带一百块手表跟着，你把用不着的东西收拾出来，再写封信给你娘，我托他们给你捎过去，捎到梧桐市不就行了吗？” 看在陈向阳的面子上，傻子也不会拒绝。 再说，真是顺手的事儿，不影响工作。 “捎到梧桐市就行！”李星星跳起身，心急火燎地忙活起来。 没人帮忙，好辛苦！ 赵海云和夏明星、陈念恩上班，她自己在家忙里忙外，收拾出徐家的两辆自行车、一台缝纫机、一台收音机、两个电吹风、三张海绵床垫、一个电吸尘器、四个手电筒，另外还有黑蓝绿紫红各一匹的灯芯绒、五匹棉布、五匹涤纶、两匹呢料和两匹劳动布、两匹府绸。 徐奶奶换购的布料根本用不完，积压着反倒容易朽坏了，不如寄回家让母亲给公婆、姥姥姥爷和舅舅们分一分，姥姥姥爷骑不了自行车，哪个子孙出钱高就给哪个子孙。 免费？没门啦。 毕竟是大件东西，免费的容易让得不到的人心生不平。 海绵床垫在华侨商店里的标价特别高，三百多一床，但因李星星不喜欢睡软床，陈念恩也不习惯，陈向阳就更不能用了，索性寄回梧桐市给老人家使用。 李星星忙忙碌碌，又从星星超市的库房中翻出超级俗气艳丽的被单被罩枕套枕巾。 纯棉的，超有年代感。 带最简单的拉链，沪上拉链厂就有同款。 哪怕是六十年后，这种被单被罩依然是农村大集上最畅销的东西，供不应求。 由此可见，岁月并未改变农村大娘的审美。 李星星细心地剪掉所有标签，有的甚至没有标签，一股脑地塞在一个木箱子里，同时翻出十几床绸缎被面被里和很多条白毛巾。 火车明天出发，后天能到梧桐市，也就是春节的前两天。 年货不能没有呀！ 原本打算寄包裹，现在直接搭顺风车。 李星星把家里没人吃的罐头、麦乳精等营养品收拾出来，又在装被单被罩等料子的箱子底部放进半箱糖果，高级的、便宜的，都有。 又在装米面的两个箱子底部放入烟熏猪腿、腊肉、腊鸡、腊鸭和腊肠、火腿等。 夏明星中午回来正好看到，忍不住道：“太重了，别压塌箱子底。”</p> 第644章 招摇 说完，夏明星找两个旧麻袋出来，用麻袋装腊货。 接着用粗针穿细麻绳，密密地缝住口。 飞针走线，动作麻利。 李星星看得目瞪口呆。 “直接用米袋子和面袋子，没人在意。”是欧阳家送来的那批，一直没拆封，夏明星不担心出问题，“待会儿我和你到银行拿美元兑换现钞和侨汇券，再到华侨商店转转，买一些东西回来，别人问，就说是寄给老家的。” 掩人耳目。 李星星点点头：“我正有此意！” 随即睁大眼睛看他，“你不上班吗？怎么回来了？” “正好碰见自行车厂的销售科长来送货，多嘴问一句，他们说自行车厂和手表厂的货改乘今天傍晚的火车，再加上收音机厂、服装厂各有一批货运往梧桐市百货大楼，索性大家一块上路，相互照应。”夏明星特地请一日假，回来帮老婆收拾东西，“自行车厂的货车下午路过咱们家门口，替咱们把东西直接带到火车站。” 举手之劳，人家乐意给个面子。 李星星十分欣喜：“可以更早一点地送到大家手里，太好了！” 拽着夏明星的衣襟：“你快想想，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寄回家？到华侨商店，要不要给公公买点药材一块捎回去？” “上次爹娘买了很多东西带回去，家里什么都不缺，药材不需要囤积，时间久了容易失效，等需要的时候再买了寄回去。”夏明星继续收拾东西，被单被罩等布料和糖果用包裹皮包起来，舍弃木箱，该封的封，该缝的缝，接着道：“拿上你的包和你美钞，咱们去银行。” 李星星迅速照办。 仍旧兑换两千美元，拿到四千多块钱和等额侨汇券，到华侨商店扫荡一番。 因有滇南火腿刚上柜台，李星星忍不住多买几个。 纯天然，无污染，真正的土猪肉，质量比星星超市里囤的还好呢！ 金华火腿，也买也买。 别看外面啥供应都没，但华侨商店里却是啥都有。 两人带两个行李包，装得无比满，夏明星一手提一个，听李星星在耳边说道：“上次给寄澳洲毛毯给二哥二嫂当结婚礼物，结果他们的婚期推迟，虽说等他们结婚时我们不送也没人说什么，但脸上不好看，要不要再买点东西给他们？” 夏明星随口道：“不用，爹娘办事有谱，他们没结婚，肯定没把毛毯给他们。” 路过手表柜台，想到沪上手表的一百二十元高价，李星星再买两对。 囤着呗，随时不忘致富。 别人询问的话，就说替老家表兄弟捎的，毕竟她有四十个。 看到工艺品柜台的珠宝首饰，李星星眼热却不敢买，正准备提脚离开，忽见找死一家人中的许宝珠小姐带着俩跟班款款而至。 依旧是很大的派头，两个跟班拎着大包小包。 在食堂吃过饭后李星星问过李青，得知那两个跟班一个叫郑云，一个叫王丽，是表姐妹，许宝珠家以前的下人之女，小时候是许宝珠的玩伴、伴读，倒靠自己考上大学，许宝珠反倒是靠她爹许辉从某位干部手里拿到的重点大学名额得以进入大学。 不管是吃的穿的，郑云和王丽两姐妹都是郑宝珠掏钱买的，大部分是许宝珠不要的，给家里省下很多开支，经常把穿旧的衣服鞋袜传给弟妹、支援亲属。 过得很富足。 李星星听完后只有一个感觉：郑宝珠就是个冤大头嘛！</p> 第645章 太有才了 郑宝珠逛街，买东西不看价格。 趴在工艺品柜台上看珠宝，李星星听到她嫌弃的声音：“你们这儿的钻石太小了，比不上我手上的，更比不上纺织大王千金的。” 售货员一脸微笑，不和她争执。 郑宝珠又道：“没有更好的了吗？钱不是问题。” “不好意思哦，摆出来的已经是最好的了。”青年男售货员轻声细语，斯文有礼，“您看不中钻石的话，可以瞧瞧别的，都是首饰进出口公司的，出口货。” 看到他清秀的笑容，郑宝珠脸红了：“我看看。” 夏明星晓得妻子爱好，低头道：“要不要买两件？难得来一趟。” 李星星心动，但仍摇头：“不了，太张扬。” “工艺品而已，咱们不买金银首饰。”夏明星带她走近柜台，透过玻璃柜，清楚看到里面的金银玉翠，一件件精美无比。 论翡翠玉石的总质量，肯定不及李星星所有，但也不是没有精品。 李星星首先相中一对翡翠玉璧。 老坑玻璃种的满阳绿，种老得掉牙，整体碧绿通透，荧光四射，打眼看没有明显瑕疵，显然是在雕琢过程中已剔除杂质，工艺非凡。 标价三百元，一对。 李星星当即就付了钱和侨汇券，由售货员剪掉副券中的购物券。 被打扰到的郑宝珠很不高兴，看到李星星，忍不住道：“你不是追求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吗？来逛工艺品柜台干嘛？” “支援国家建设啊！”李星星回敬，反正有很多理由：“我用自己挣的美元换现钞，为外汇储备做贡献，拿着现钞和侨汇券光顾华侨商店，没大肆购买食物日用品，只给家人买点年货，余钱买工艺品，就是为国家的经济发展做贡献。” 樱桃小嘴吧啦吧啦：“工艺品供应充足，而日用品和食物十分紧俏，我没有用买工艺品的钱去买大量的食物和日用品，就是希望减轻国家在这方面的压力却又可以增加收入。” 夏明星都惊呆了。 他很清楚李星星的嘴巴特别能说，但没想到她买翡翠都能编出花儿来，而且还不影响她追求艰苦朴素生活作风的光辉形象。 反应实在灵敏了。 叫他怎能不爱？ 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的售货员鼓掌道：“同志，你说得真好！相比较买吃买穿独自享乐，买工艺品才是真正地为国家减轻负担！” 以后他就以此为理由来反驳那些笑话自己的同事。 因为，华侨商店里销售量最好的就是粮油食品和日用品，他们自然鄙视销量不好的。 李星星是灵机一动想到的，说完回味片刻，觉得自己实在太有才了，接下来就名正言顺地买工艺品，“只要能为国家经济做贡献，所有钱花在工艺品上我都不心疼，因为国家在这方面的供应十分充足，不影响民生。” 紧接着道：“售货员同志，麻烦你把左上角的一手翡翠镯子拿给我，我想起来，我有个朋友刚刚过完生日，我却没送她生日礼物，趁此机会给补上。” 那位朋友是谁，自然就是她啦，李星星同志。</p> 第646章 亲爹归来 郑宝珠对着售货员发一会儿呆，再看柜台的时候，忽然发现漂亮的翡翠都叫李星星挑走了，包括自己想买的一串翡翠珠链。 满满的绿，颗颗珠圆玉润，晶莹剔透，和自己旗袍特别相配。 瞧着虽不及那对玉璧闪亮通透，但也极好极好，比纺织大王千金那串清宫朝珠好看。 郑宝珠不在乎有没有意义，她只要好看的。 结果…… 李星星也太眼疾手快了！ 还不能跟她争。 为了表达自己为国家经济做贡献的决心，李星星豪掷两千多元，买走一堆在大多数人眼里不值钱的翡翠、宝石、白玉，没碰金银一类。 售货员更佩服了。 明显是遵守国家不允许民间私藏金银的政策。 拎着满满的收获回家，快到门口时，李星星咦了一声：“爹，您回来啦？” 门口左边石碓窝上坐着的可不就是陈向阳？ 走的时候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就一个可怜兮兮的行李包放在脚边。 陈向阳抬起头：“搬家了怎么没跟你娘发个电报写封信？我到徐家，他们把你们的新地址给我，我才一路找过来。” 累得够呛。 李星星随口道：“一会儿详细跟您说，我先开门。” 见夏明星拎着两个大行李包，陈向阳只好自己拎着行李包跟进去，看到挂在晾衣绳上花花绿绿的被褥，不觉喜上眉梢：“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到？被子都晒上了。” 是不是李秀红用电报给女儿打招呼了？ 刚想到这一点就被女儿打破美梦：“你们没打电话没发电报，谁知道您今天回来？我就是觉得这两天太阳好，让哥哥和小夏哥晒晒被子，您赶了个巧。我们收拾一些年货，下午搭顺风车送到梧桐市，我待会儿给娘写信，要不要跟她说您平安抵达的消息？” 陈向阳的肩膀瞬间耷拉下来：“随你，反正你娘不关心。” 李星星不忍看到他这副可怜相，安慰道：“谁说我娘不关心你的？她要不关心你，会给你做两件皮坎肩和两双新棉鞋寄过来？连拖鞋都是你的码。” 陈向阳猛地抬起头，眼睛精光闪烁：“真的假的？” “真的！我和大哥根本穿不上，不是给你做的才怪！”夏明星放下手里的行李包，转身接他的行李包拎进正房东间，“您要知道，女同志最喜欢口是心非。” 陈向阳喜不自胜，觉得自己在做梦。 跟进来的李星星笑嘻嘻：“是不是很高兴？是不是很快乐？是不是心快飞到天上了？” “没大没小！”陈向阳赶紧踏进安排给自己的卧室，依次打开柜子：“在哪儿，在哪儿，让我看看，这个天正适合穿毛衣和皮坎肩，外面找件呢子褂。” 犹穿皮袄的李星星翻白眼。 不过，她倒是看出来了，亲爹的负荆请罪没成功，不然不会蔫头耷脑地回来。 真得到原谅，他不高兴地昭告天下才怪。 不然怎么说知父莫若女呢！ 都不忍心追问究竟了。 在她翻白眼的时间里，陈向阳已经顺利找到新皮坎肩，直接脱掉身身从儿子衣柜中抢来的旧棉袄，把皮坎肩穿在旧毛衣外面，再脚踩新棉鞋，大声道：“合适！合适！” 量身定做的！</p> 第647章 父爱没了 一改先前的低落，陈向阳容光焕发。 他到陈念恩屋里找出一件旧呢子中山装罩在皮坎肩外面，回头对李星星道：“我下车到单位领过工资来的，上个月和上上个月的工资，扣掉欠你的一百，其余的全部给你娘寄过去，让她给自己买两身新衣服，再给你哥做件新大衣。” 对自己就没父爱啦？ 李星星跟在他后面，问道：“您许给我每个月的一百元生活费呢？” 缺不缺是一回事，该要就得要。 她最喜欢占便宜了。 别忘了，陈二叔铁蛋每个月等着钱，还有他自己夸海口包揽侄女的生活费学费。 陈向阳一拍额头：“你不是不缺钱吗？供应都给你吃，钱的方面，你先支援你亲爹，等我以后攒出来再还给你，乖女儿，可怜可怜你亲爹啊，现在还没得到你娘和你姥姥姥爷的谅解，我得好好地表现。” 完全在李星星意料之中。 她扁扁嘴：“钱都给我娘，您指什么来攒钱？指望无处不在的空气吗？抓斗抓不住，行了行了，我不要您的生活费啦！先把您给您养父母和侄女的钱预留出来，只要他们不来打扰我们生活就行，剩下的再给娘寄过去，相信娘会理解的。我有小夏哥养我，我小夏哥一个月三百元的工资呢！您跟我们吃香的喝辣的，真是便宜您了。” 陈向阳一愣：“司机的工资这么高？不可能，货车司机最高八十一块钱。” 客车司机的工资高一点，最高也只八十五。 李星星得意洋洋：“我小夏哥换工作啦！他已经从司机晋升为百货公司的总经理，就是徐叔叔的职位，徐叔叔一家去香江了。” 陈向阳当即问明情况。 良久以后，他点头道：“好好干，认真地为人民服务。” 他早就觉得做司机不是长久之计。 夏明星答应了：“您好好休息，我做饭，吃完了等自行车厂的货车来捎东西。” 又交代李星星：“你给娘写信，再查缺补漏一遍，把钱藏在哪个包裹里，信中跟娘说清楚，让她自己找，免得汇款还得交一笔手续费。” “好哒！”李星星出堂屋，进东偏房。 先把今天买的珠宝首饰悄悄收进随身超市，拆开装被单被罩的包裹把钱藏在中心再重新缝合，然后伏案写信给李秀红，交代完自己寄回家的东西，最后把陈向阳回来的情景描述得活灵活现，甚至用铅笔画了几张素描像。 陈向阳垂头丧气坐在门口的样子。 陈向阳眼睛发光的样子。 陈向阳开柜子找皮坎肩的样子。 陈向阳穿新坎肩和新棉鞋的神气样子。 全部装进大信封，用胶水封口。 下午三四点钟，信和东西一起交到跟车的自行车厂销售科长手里，并送上两张百元面额的侨汇券，对方果然喜上眉梢：“夏同志，李同志，我们就是顺道捎过去，两位真是太客气了。保证明晚准时送到梧桐街18号洋房，交到李秀红同志的手里。” 陈向阳没出面，他不知道陈向阳在家。 若是知道，一定更加恭敬。</p> 第648章 海绵床垫 第二日晚上，正在家里吃饭的李秀红和蓝玉、刘老太迎来目瞪口呆的一幕。 很多很多的东西从货车上搬进自家屋里，堆得像小山一样。 要不是天色黑透，左邻右舍定来旁观。 数目太庞大了！ 衣着笔挺的销售科科长双手递上信，“李秀红同志，我们运完货才给您送来，请您看看信，把东西清点一下，免得出了错，我回去不好向李同志和夏同志交代。” “你说是我家星星和明星托你们捎来的？”李秀红问道。 “是的。”销售科长点头回答，继而一笑：“不是快过春节了吗？夏同志和李同志特地到华侨商店采购一批年货，还有家中收拾出来的旧东西。自行车缝纫机之类的来源很清白，是徐家出境没带走，留给他们后，他们用不着。” 李星星和夏明星提前跟他说过东西的来源。 这是必须的，以免遇到盘查的工作人员不好交代问题。 来源不清白的东西，销售科长不敢带上路。 无他，唯谨慎尔。 前面有个销售科长夹带私货想到外面卖掉，被查个正着，直接丢了工作。 李秀红闻言拆开信，先根据上半封信的物品清单粗粗清点一遍，包裹、麻袋、行李包的数量对得上，电器和自行车、缝纫机等物的品牌、数目和信中一致，欧阳家送的两桶油也给他们捎来了，“辛苦各位，很正确，一件都没少，谢谢你们千里迢迢地捎带到梧桐市。” 蓝玉则沏茶端上来：“各位同志，辛辛苦苦地又搬又运，快来喝口茶。” 陈向阳捎来的特供茶叶，明前茶，极香。 销售科长却摆手道：“谢谢蓝玉同志的招待，我们不能耽误时间，急于安排大伙儿入住招待所，改天再来拜会李秀红同志。” 最后一句纯粹是客气话。 若没必要，他不会登门，毕竟家中全是女同志。 李秀红和蓝玉听了，便没再挽留。 送他们出门，目送他们乘车离去，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道：“星星发财了吗？走，看看她寄了什么东西给我们！” 锁上大门，顾不上收拾碗筷，和刘老太兴高采烈地拆包裹、拆麻袋、拆行李包。 灯光下，一样样东西被取出来。 李秀红握着找出来的几百块钱和画像正发呆，蓝玉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扑到展开的海绵床垫上打个滚，“你们知道吗？我逛华侨商店时最想买的东西是什么？就是海绵床垫啊！三百五一床，贵倒是不贵，可是我买了没法带回来，只能作罢！星星真是善解人意，寄回来三张，我一定要独占一张，也不嫌弃是别人用过的二手货。” 徐家人爱干净，她清楚。 若是不认识之人用过的她就不要了。 李秀红目瞪口呆：“就这垫子值三百五？相当于一辆自行车和一架缝纫机？” 在沪上，她一开始担心女儿没心情逛街，后来只顾着给女儿收拾屋子整理行李，更没有踏进华侨商店半步，不晓得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蓝玉随口道：“是啊，进口货！”</p> 第650章 价高者得 虽然对外甥女的阔气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一件又一件的大家伙摆在堂屋里，哥仨的下巴直接掉到地上捡不起来，手抖得差点拿不住竹篮。 三个人，六只眼珠子瞪得跟牛眼一样。 死死地盯着三大件，移不开目光。 长相相似，神情动作几乎一致。 李大柱把装鸡蛋、青皮的竹篮放到地上，结结巴巴地道：“星星、星星哪来的？缝纫机！收音机和自行车，两辆自行车！都是给谁的啊？” 父母年纪大了，自行车肯定不是给他们的。 两辆可不够分的，别又因此闹矛盾，得想个公平公正的办法。 枝繁叶茂就是麻烦。 子子孙孙一大群，各有各的家庭，各有心思，早分家真是英明之举。 李八柱也放下手里的竹篮，开口道：“小妹，出钱买成不成？你知道，我家最小的灰子没结婚，乡下的姑娘挤破脑袋想嫁给他，天天缠着你八嫂，吓得她轻易不敢串门儿。灰子他自己不愿意娶乡下的姑娘，怕孩子户口随娘在乡下吃苦受罪，可在城里找，差的他看不上人家，好的人家又看不上他，高不成低不就，我想，有辆自行车兴许好一点，或者缝纫机。” 与这两件相比，收音机反倒可有可无。 缝纫机和自行车虽然不是全新，但有九成新，回家擦擦就锃亮了。 李星星三十几个表兄弟中成亲的有三十个，还有七八个未婚，在乡下是香饽饽，在城里就不全是，因为他们谨遵父母教诲，从来不提有个姑父是大干部的事。 毕竟，两人早就离婚了。 也不提给梧桐市捐几万美元的表妹，工作、婚姻全靠自己。 把装有两只活鸡和两只活鸭的竹篮递给妹妹，李六柱默默地道：“我也想要。” 大哥的自行车，他眼馋很久了。 可是，没票就买不到。 李秀红失笑：“收音机是星星送给爹娘收听外界广播和天气预报的，缝纫机留在爹娘的屋里，嫂子和侄媳妇们可以使用，海绵床垫给爹娘和小叔。至于自行车，人家送给星星，星星用不着才托人送回来，你们拉回去，看谁家有需要，由爹娘做主，你们自己当场竞价，价高者得，不能低于八十块钱一辆！要是你们不念亲戚情分，给得价格太低，我直接出售给别人，不用票的二手自行车，和新的区别不大，照样能卖出原价。” 亲哥哥和女儿放在一起，当然是女儿的利益为上。 有道是斗米恩升米仇，不能白白地便宜他们，养出一副没东西就找李星星要的坏脾气。 李大柱拍拍心口做出保证：“你放心，我绝对给你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自行车的钱就叫娘先替你收着，等你回家再给你。” 大哥的人品，李秀红完全信得过。 她指了指全部收进包裹、麻袋和行李包中的布料被单和年货等，“全部搬上车，带回家交给爹娘，就说是明星和星星孝敬他们的节礼。两个孩子在沪上大约是回不来，不能给他们拜年，我春节前后又是最忙的时候，也请不到假，请他们谅解。” “工作要紧，爹娘理解，你有空再回家。”李大柱说道。</p> 第651章 亲情淡如水 李大柱自己的几个儿子，有两个逢年过节几乎不回家，偶尔送点乡下没有的东西给父母，或者从家里再带点粗粮回去补贴老婆孩子，不为别的，就为了上一天班多拿一天工资。 比农民日子过得好，但在城里得精打细算地过日子。 家家户户皆如此，并不宽裕。 在李大柱家里，只有媳妇孩子户口在老家的儿子和在学校教书的儿子每年会拎着年货回家过年，住上一两日再回城。 学生放假了嘛！ 其他单位，都没有假日。 这样反倒让李大柱觉得轻松，远香近臭，利于家庭和睦。 不分家的话，让他们回家过年，光做饭就是个大麻烦，再继续操心一大帮孙子的终身大事，他累吐血也操心不过来，丢给儿子儿媳们烦恼去吧！ 底下的弟弟们有样学样，挣自己夫妻的口粮就行，有多余的就补贴子孙。 不操心，就比同龄人显得年轻多了。 关于自行车，谈钱最好，公平公正，兄弟之间不伤感情。 “我不参与，回去后，你们八家竞选。”李大柱不紧不慢地补充一句，在两个弟弟惊喜的眼神中拍拍手，“好了，你们俩和我一起赶紧把东西搬上车。秀红，你找块油布或者草毡子给我们，盖上几个大件，一路上就不惹人注意了。” “好！”李秀红找了一块油布出来。 李六柱和李八柱在车斗里绑好油布后没下车，趴在车斗上笑道：“大哥，走吧！” 回家竞争自行车！ 蓝玉看看时间，道：“李家大哥，你和两个弟弟吃过饭再走。” “不了，不了，我们趁早赶回家。”李大柱跳上驾驶座，冲她们摆摆手，“篮子里是我们几家攒的鸡蛋和青皮，鸡鸭是娘叫我们给你们捎来，你们吃完了再回家拿。今年养活不少鸡鸭，蛋是不缺的，咱家没往外卖，全留着补身子。” 说完，突突突地开着拖拉机走了。 刘老太看看满满两篮子鸡蛋和鸭蛋，再看看活鸡活鸭，感慨道：“秀红，你娘家人是真不错，瞧着平时来往不频繁，可一个个心里有谱，礼数周到。” 并不是一味收礼而不回礼。 李秀红笑道：“有句话叫‘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虽然是亲戚，但各有各的家庭，淡淡的互不打扰反而更好。当然，真有一家遇到困难，其他人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好在侄子们很争气，全家人没饿着也没冻着。” 指望有限的供应粮，肯定有吃不饱的，星星没回来前，娘家一直吃红薯，也以红薯补贴孙辈，但侄子们没向自己母女求救就说明过得下去，毕竟谁都不可能永远帮吃帮喝。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什么都不如靠自己。 数一数，鸡蛋二百个，鸭蛋二百个，李秀红和蓝玉、刘老太商量：“炒鸭蛋有股腥气，咱们全腌进坛子里过些日子吃咸鸭蛋，行不行？” “你厨艺最好，你做主。”蓝玉和刘老太都没意见。 二三年来，就数住进18号洋房后日子过得舒坦，不愁吃，不愁穿，每天偷偷地吃大米白面鸡鱼肉蛋，比做神仙还快活。</p> 第652章 关于春节供应 不用上学的李星星也很快活。 快过年啦！ 沪上的年味比大李子村浓郁得多。 可能是大李子村太穷了。 李星星从华侨商店买东西回来，路过粮店，看到工作人员贴出公告：春节有额外的供应，每人限购半斤带壳花生、二两炒瓜子，一户限购半斤芝麻油、一斤粉丝、一两花椒、二两黄豆酱、两根大葱和富强粉两斤、玉米面四斤、鸡鸭各一只。 大户供应大鸡、大鸭，小户供应小鸡、小鸭，小户的富强粉和玉米面统统减半。 除夕早上起，限七日内凭证购买，过时不候，售完即止。 除夕？不就是明天？ 吃晚饭时，李星星父兄和丈夫一说，小脸皱成一团：“除夕应该贴春联、吃饺子，开始过年，当天才有特殊供应，不晚吗？” “有供应就不晚。”陈念恩道，“今年的供应比去年多。” 李星星哦了一声：“肯定是因为好心人捐的粮食。” 缓解了危机，若不然…… 她兴致勃勃：“明早谁去排队？等到你们上班的时候，我再去接替。” 陈向阳和陈念恩、夏明星都没有春节小长假，整天早出晚归，尤其是夏明星，越接近春节越忙得不可开交，高价商品柜台又增加高价砂糖，和糕饼糖果一样，每次摆上柜台就被抢得精光，他天天地打电话给糖果厂和食品厂，加量、加量再加量。 那些工人们天天加班、加班再加班。 真不能小看大家的消费能力！ 家里的丸子、麻叶和馒头，都是夏明星早晚挤时间做出来的。 陈向阳道：“我的供应里有鸡鱼肉蛋和糖果、糕饼、烟酒、茶叶等，我下班后到供应科买回来，你们别去和市民抢购那点物资。” 李星星斜眼看他：“您有钱吗？” 特殊供应也不是免费给他的，得干部们拿钱买。 陈向阳嘴里的肉圆子突然不香了。 他，身无分文。 夏明星忍住笑：“星星今天到华侨商店买了很多东西，您错开这段时间再买特殊供应，到时候您提前跟我说，我偷偷地跟您几张大黑十。” “小夏哥，你的钱就是我的钱，爹不给我，我给他干嘛？”李星星故作生气地瞪大眼。 夏明星笑道：“咱们把爹的供应吃光，不就没便宜他？” “你说得有道理，等到猪肉拿回来，我们立即做红烧肉，一顿就吃光。”李星星特别好哄，高高兴兴地为明天做打算：“我买了红纸，明天裁开写春联、剪窗花，你们是不是不用上班啦？上午剁饺子馅儿，中午包饺子。” 陈念恩道：“单位没工作，明天可以请假，不知道爹和明星的情况。” “我早请好假了，工作已安排妥当。”夏明星是总经理，统筹完毕，他不在，也不影响百货大楼里春节期间的销售工作，还有经理负责呢。 陈向阳叹了一口气：“有工作，但中午可以回来吃顿饺子再去上班。” 李星星啧啧两声：“行叭，您是大忙人！您要是忙得没时间，十二点不回来，我叫哥哥给您送饺子，反正离得近，很方便。”</p> 第653章 拍美照 夏明星难得不上班，小两口闹腾大半夜，后半夜倦极而眠，睡到次日九点钟。 要不是外面传来砰砰砰的声音，他们的眼睛都睁不开。 “肯定是哥哥！”李星星抱怨道。 夏明星打个哈欠，抬头看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他在剁饺子馅，你饿不饿？我给你下一碗小馄饨怎么样？汤里加点紫菜和虾皮。” “完美！”李星星眼睛放光。 在夏明星穿衣服的时候，她说道：“今天不出门，我要打扮得好看些！小夏哥，你把我我那件红绸子棉袄拿出来。” 夏明星打开衣柜，找出一件立领斜襟盘扣的薄棉袄：“是不是这一件？” “就是它！” 结婚时，娘家给做的压箱袄。 知道李星星爱美，李秀红找手艺最好的全福人。 中长款，九分袖，袖口、襟边和领下镶白底团凤纹的宽边，富丽堂皇，里面穿一身黑色羊绒衫裤，底下配一条黑呢子阔腿裤和一双黑皮鞋。 夏明星情不自禁地赞美道：“真好看！” 亭亭玉立，明艳绝伦。 李星星得意地在他跟前转一圈：“若配一条翡翠项链、一对翡翠镯子和一对翡翠耳环就更加雍容华贵了。” 水汪汪的眼睛瞅着夏明星。 夏明星点点她的鼻子，“除夕没人上门打扰，我待会儿把大门反锁上。” 李星星欢呼一声，当即找出一套翡翠套装。 自然不是顶级蓝水绿，她年纪轻，压不住略显深沉带点蓝色调的绿，所以选的是正阳绿翡翠，色泽更明亮，更鲜艳，清亮欲滴。 也不是玻璃种，只达到冰种的水准，是她自己在外国友人服务部买的。 “小夏哥，小夏哥，你给我拍几张照片！”李星星翻出他们结婚时赵海云送的罗莱弗莱反光照相机，洗出照片后才发现是彩色的。 夏明星拿起相机，“在哪儿拍？” 李星星拉开窗帘，倚窗而立，淡淡的阳光下，她左臂横于胸，右肘支着左手背，右手背托腮，冲夏明星嫣然一笑，媚眼流波，满是小女人的妩媚动人。 “咔嚓”一声，夏明星不自觉地按下快门。 李星星开心地道：“刷牙洗脸，我化个妆，在咱们院子里你再给我拍几张。” 做纪念。 等她年老了，要贴到网上接受赞美。 听到他们起来就叽叽呱呱地说话不出来，陈念恩剁饺子馅的声音就更大了，砰砰砰砰砰砰，跟斧头砍木头似的。 李星星吐吐舌：“哥哥用了多大的力气？隔两重屋子一个院子，依旧很大声。” 夏明星一笑：“他在院子里剁的。” 李星星啊了一声，开门一看，“真坐在院子里！” 大马金刀似的坐在一把红木椅上，跟前是从厨房里搬出来的小方桌，专门用来切菜、擀面的小方桌，上面饺子馅正从肉片向肉泥过度。 纯肉馅，就加点大葱。 陈念恩手握两把菜刀，砰砰砰地继续剁。 李星星一脸无语：“我的哥，你干嘛呀？大清早地扰人清梦。” 陈念恩不客气地道：“你们不看看几点了！吃不吃早饭了？包不包饺子了？还说老头子十二点不回来就给他送饭，赶得及吗？” “赶得及！”李星星回他。 很多大菜是昨晚处理好的，肘子、整鸡、整鸭、整鱼等均已过油，方便今天节省时间。</p> 第654章 继续拍拍拍 于是，陈念恩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妹夫浪费时间。 洗脸刷牙吃完饭，不说来帮忙，竟有闲情逸致地拍照。 太气人了。 他就看到他妹妹倚着没贴春联的堂屋门，拍一张。 弯腰来看自己剁饺子馅，拍一张。 靠近水泥池打开水龙头，假装接水洗菜，拍一张。 又叫夏明星把放在东偏房的一张紫檀雕花大案拖出来放到院子里，摆上文房四宝和裁好的红纸，研墨时拍一张，写春联时拍一张，两手举起一张福字放在胸前，叫夏明星给她拍一张，剪窗花时也得把她的美姿容拍进去。 最后的最后，她大叫道：“哥，你来给我们拍一张！” 她站在大案后面，右手执笔，左手捏着右手衣袖，叫夏明星从她背后伸手，左手放在她腰间，右手握着她的右手一起往红纸上落笔，就得让陈念恩拍下这温馨的一幕。 陈念恩总算看明白了。 “咔嚓”一声地拍完照片，趁着李星星继续低头写春联，他问从自己手里拿走相机的夏明星：“星星她是在炫耀吧？” 是吧？ 一定是！ 夏明星严肃地道：“怎能叫炫耀？星星本来就很美。” 陈念恩翻白眼：“我看出来了，星星调皮捣蛋，都是你惯出来的！你就惯着她，看你能不能惯到地老天荒。” “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相亲相爱到地老天荒。”夏明星把相机送回卧室。 出来后，洗手开始和面。 和好面团放在盆里醒着，烧开水做糨糊，从正门开始贴对联和窗花，接着是东偏房、厨房、柴房和厕所，最后贴大门，贴完回来，只余一张横批。 “怎么没贴完？”李星星问道。 夏明星笑道：“等爹回来再贴。” 随手放到案上，用一根白玉狮头镇纸压住。 李星星挠挠头，不解，随后道：“贴好春联了，我是不是应该站在贴了春联的堂屋门口再拍一张照片？我们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呢！” 很有纪念意义。 夏明星自然是惟命是从。 拍完了，李星星心满意足：“哥哥，你剁好饺子馅了吧？麻烦你叫伯伯来和我们一起过年，我昨天光顾着买肉买菜，把人给忘了。” “你的记性什么时候好过？整天忘这忘那，怎么没把自己忘了？”陈念恩把饺子馅装进搪瓷盆里交给夏明星调味，“我去问问赵伯伯有没有时间过来，再看看爹的情况，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吗？我顺路捎回。” 夏明星摇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您请人回来就行。” 就算缺点什么，李星星可以从神奇的星星超市里拿出来，反正没第三人发现。 陈念恩骑车走了。 半个小时候，赵海云和陈向阳一起跟回来。 看到李星星的衣着打扮，赵海云立刻道：“今天的星星可真漂亮，光彩照人！” 李星星嘴巴更甜：“伯伯，您更是宝刀未老，英姿勃发，看您，把旧旧的呢子大衣穿得十分出彩，光看背影，以为您就是年轻人呢！” 互相吹彩虹屁。 彩虹屁没白吹出来，吹得赵海云眉开眼笑飘飘然，直接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送给她，“来来来，给你的压岁钱。” 李星星哇一声：“谢谢伯伯！” 浪费一点口水而已，竟有如此收获。 开心！</p> 第655章 包饺子 赵海云出手，必然豪气。 红绳穿的一串金铜钱，正面铸有“岁岁平安”、“长命百岁”、“财源广进”、“万事如意”、“一本万利”等祝福语，背面是龙凤、龟蛇、星斗等图案。 标准的压岁钱。 李星星很喜欢，直奔卧室，压在她和夏明星的枕头下。 再出来，大家已经转移阵地到厨房。 却独缺夏明星一人。 “小夏哥呢？”李星星问把面摔到案板上开始揉面的陈念恩。 陈念恩没回答，夏明星就从外面回来，“我去贴横批了。星星，你会不会包饺子，不会就让开，我和大哥一起包。” “会，我当然会了，我包得可漂亮了！” 李星星很有自信。 陈向阳就一条胳膊，被大家赶到一边，陈念恩揉面切面剂子擀饺皮，赵海云、夏明星和李星星负责包饺子。 两张椅子上摆着盖帘，一副在赵海云和夏明星之间，一副在夏明星和李星星之间。 三人团团围坐搪瓷盆里的饺子馅。 李星星抢先拿到第一个饺子皮，铺在自己的左手心，右手拿勺子挖一勺饺子馅放在饺子皮中间，两边一合，捏吧捏吧，捏出一个圆滚滚的元宝饺子。 竟然真的很好看。 出乎大家的意料呀！ 夏明星赞不绝口：“星星，你真是心灵手巧，天下第一。” “当然！”李星星下巴扬得高高的，超得意。 她开始胡乱出主意：“要不要包个红糖饺子？寓意甜甜蜜蜜。或者包个金元宝、包点花生红枣，早生贵子就先免了。我以前和爷爷一起过年，每次包个小金元宝在饺子里面，最后都会被我吃到，爷爷就说我的财运一定很好很好，天生就是聚宝盆。” 事实证明，他老人家最有眼光了。 在座的，谁比她有钱？ 陈念恩不相信：“真有那么灵？” 李星星不高兴了：“你不信？” “不怎么相信。”偶尔倒罢了，十几年年年吃到有金元宝的饺子，怎么可能？陈念恩问道：“是不是做标记了？” 要是做标记，特意盛到她碗里，肯定会被她吃到。 李星星气鼓鼓地道：“才没有做手脚！不信，今儿咱们就试试，我去找个小金元宝。” “别找太大太重的！”陈念恩在她身后说道，“金子分量重，太大太重的话，包在饺子里，饺子直接就沉底儿了，不做标记也会被发现。” 李星星扭头道：“我找个一克的，行了吧？” 上学期间，她经常跟风DIY手链，买过各种DIY用品，翡翠珠、玛瑙珠、黄金转运珠、黄金小元宝、黄金小铜钱等等，得有一盒子。 李星星找出一粒小小的金元宝转运珠，空心的，不到一克。 拿到厨房用开水烫一遍，放在赵海云手里，“为了以示公平，我和小夏哥都不弄，交给伯伯来包进饺子里。” “行，我来包。”赵海云顺手放进饺子馅里包进去。 他少年时吃过很多苦，也会做饭，包饺子自然难不倒他，但包出来的中规中矩。</p> 第656章 欠扁 李星星他们搬家带来的是煤球炉，但原住户用的是土灶，两孔土灶，一大一小，锅子被他们带走了，自己又买的新锅坐上去。 但煤球炉没熄，烧水比较方便。 下饺子用大土灶大铁锅。 陈向阳不能包饺子，烧火却是很熟练，“星星，厨房烟灰多，你又不做饭，出去玩。” “那就辛苦您和小夏哥、哥哥了。”李星星一溜烟跑走。 陈向阳烧水等着水开后下饺子，夏明星切菜、炒菜，用另一口铁锅和煤球炉，陈念恩给他打下手，“鸡鸭鱼肉得晚上吃吧？中午炒什么？” “炒几个简单的。”夏明星道。 真简单！ 爆炒鱿鱼、京酱肉丝、宫保鸡丁、蒜苗炒鸡蛋、洋葱炒木耳和醋溜白菜。 炒好菜，饺子煮熟可以捞出来了。 夏明星抓起笊篱，捞进两个搪瓷盆端上桌，陈念恩则端五个盘子跟进屋分装饺子，冲东偏房的方位喊道：“星星，洗手吃饭！” “来了！”李星星端水给他们洗手。 擦干手，五人分长幼入座。 李星星搓搓手，“我先挑，我一定能挑到有金元宝的饺子。” “你尽管吹牛，盆里还有很多饺子，不一定会被盛出来。”陈念恩为了防止她作弊，站起身，由他来发盘装饺子，一人一盘。 想了想，又把自己跟前的饺子和李星星的换一换。 李星星气急败坏：“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陈念恩严肃地道：“你所说的财运好是虚无缥缈之说，咱们不信这个，我这是为来保证公平，保证公正。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是能吃到金元宝，我对你心服口服。” 妹妹的胃口，他不晓得吗？ 一盘饺子都吃不完。 更别说，桌子上有六道菜，她不可能不吃菜。 李星星气呼呼地挟起一个饺子。 吹凉，咬开，没有。 但饺子皮薄馅儿大，肉汁饱满丰盈，鲜美得让人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好吃！”李星星笑眯了眼睛。 大家都很关注她能不能吃到金元宝饺子，结果一口一口地吃了三个饺子，依然不见金元宝的影子，于是就各人吃各人的。 虽然是家常菜，但滋味绝美，吃得大家十分高兴。 没几分钟，突然发现李星星正在咀嚼的小嘴一顿，把口里的饺子吐到桌上，大家定睛一看，一枚金元宝若隐若现。 陈念恩坐在她左侧，惊叫道：“真吃到了？” 要不要那么灵？ 李星星一脸骄傲地挟起金元宝亮给他们看：“怎么样？我就说我的财运天下第一！” 就是她有一口铁齿铜牙，竟然把金元宝给咬扁了。 扁了又如何？ 它还是金元宝呀！ 真金不怕火炼的真金。 大家真的震惊了。 赵海云回过神，率先笑道：“好好好，代表你来年八方来财，财源滚滚。” 李星星放下筷子，拱手道：“多谢伯伯的祝福！” 陈念恩不信邪：“照我说，是巧合、巧合。” 李星星冲他哼鼻子：“说明你没有财运，可怜呐，本来是放在某人跟前的饺子，非要跟我的饺子做交换，这不，把财运拱手让人啦！说明什么？说明金元宝命中注定归我所有，别人当不起它的主人，承受不住这份财运。” 语气相当欠扁。</p> 第657章 众目睽睽 看着妹妹的脸，陈念恩的手格外痒。 坐在自己身边的要不是亲妹妹，拳头大概就落在她漂亮的脸蛋上了。 只有陈向阳含笑看着兄妹俩斗嘴斗气。 接陈念恩到身边同住几年，他总是沉默寡言，在外人面前腼腆害羞，哪像现在，终于有几分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李星星还在那儿得意洋洋：“哥哥，你看我，我的耳垂大且耳垂厚，在面相学里这是福相你懂不懂？说明我此生必长寿且福缘深厚，如果我端庄起来都可以去扮演寺庙里的观音菩萨！你不承认也得承认，我就是财运好！” 陈念恩眼珠子一转：“你要真是有财运，你原地发财，就现在，只限今天！” 李星星杏眼圆睁：“你怎么可以这样！” 就地发财？ 他当是天降金馅饼吗？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儿。 “哥哥，你就是输不起！我鄙视你。”抓着夏明星的胳膊，李星星愤愤不平地道：“小夏哥，吃完饭，你陪我掘地三尺，听说有钱人最爱往墙里砌金砖，往地底下埋金条银元，偌大的院子，我不信找不出一枚铜钱！” 一枚铜钱也是财呐！ 挖掘过程中，她可以偷偷地往泥巴里放一根大黄鱼，或者放进装银元的咸菜坛，装作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不就是就地发财了吗？ 啧，她真聪明！ 夏明星见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立刻明白她打的鬼主意，摁下心中的好笑，一本正经赞同道：“行，我陪你掘地三尺，让大哥认识一下什么叫财运好的姑娘，他就是不明白有福气的姑娘财运一定好的道理。” 李星星靠着他的肩膀：“小夏哥，你最理解我了！” 幸福得浑身冒泡泡。 陈念恩却知道妹妹手里握有不少金银财宝，不肯给她作弊的机会，吃过饭就跟前跟后，寸步不离，“不是说掘地三尺吗？挖呀！我看着你挖！” 赵海云和陈向阳站在屋檐下，看他们继续斗嘴。 听到他们的笑声，李星星猛地回头：“爹，伯伯，你们下午不上班吗？” “不上。”陈向阳道，“上午开个会就下班了，明天下午再接着上班，当然，没有重要工作的话，也允许请假。” “伯伯也是？”李星星又问赵海云。 赵海云笑道：“我一个人过年没意思，本来没打算请假，你不是叫你哥找我吗？我索性就请两天假，初二再上班，厂里有副厂长看着。” 忙活那么久，年底请两天假亦在情理之中。 少拿两天工资罢了。 说到工资，赵海云跟陈向阳道：“我决定下个月起不再领取保留工资，就领评定的工资二百八十元，是不是更贴近组织的生活作风了？” “你有此想法，很好。”陈向阳赞道，“对于国家来说，保留工资确实是一笔沉重负担。” 李星星咬了咬手指。 都在院子里，自己怎么浑水摸鱼？ 只有请小夏哥给自己打掩护了。 想到这里，她又摇摇头，不行，不行，亲爹那双眼睛可厉害了，肯定瞒不过他。 陈念恩不耐烦了：“挖不挖了？” “挖！掘地三尺！”</p> 第658章 有宝 李星星说完，背手迈步，煞有其事地观察房屋建筑和院落地形。 “你在看什么？”陈念恩很好奇。 “看风水方位，说了你也不明白。”老爷子生前很爱研究玄学，可能是因为他遇到大师的原因，李星星难免跟着学点皮毛。 懂皮毛嘛，就是半吊子中的半吊子。 李星星转了一圈又一圈，意外发现这所小院位置很好，建筑物都在点子上，包括水泥池和水龙头，“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秋。以前院子里是不是有一棵椿树啊？谁那么缺心眼儿，把护宅的椿树给砍了？” 陈念恩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呀！这宅子是建造者祈寿用的吧？虽然格局和普通小院没有区别，但房屋坐落的方位很特别，窗棂、门框、梁头上面都有祈祷福寿的花纹，但小院最终归于前住户居住了，料想建造者没有长命百岁。”李星星说得头头是道，听得众人半信半疑。 她小手一指院中某个位置，“此地必有宝物！小夏哥，开挖！五尺！” 在东偏房窗户下。 夏明星倒真的惊讶了，难道真有宝贝？ 搓搓手，握着锄头开始刨坑，陈念恩好奇心起，过来帮忙， 深挖五尺整，锄头碰到硬物，传来叮当一声。 陈念恩瞬间睁大眼睛，脱口道：“真有？” 难道他妹妹会神机妙算？ 李星星叉着腰，仰脸看天，嘿嘿嘿地笑个不停。 既然房屋建筑很讲究，那么必然会有财位，财位位于东方，恰好在东偏房窗户底下，一般来说，如果藏匿家财的话会选择那个方位。 夏明星则停手道：“能随便挖出来吗？” “能啊，又不是镇宅的。”李星星笑嘻嘻地回答道。 她真的是碰运气哦！ 碰运气！ 她不清楚之前的房屋建造者为什么埋了东西而不取走，不过她经常听槐花镇的老人讲古，以前稍微有点钱的人盖房子，特别喜欢在地底下买点金银，几乎是惯例。 李星星七八岁的时候就围观一家祖上是地主的人家推倒旧房子，挖地基时挖出好几缸银元和散落在泥巴里的一罐金条，据说那块地基以前是他们的祖宅，被打倒的那时候祖宅被推平，破东烂西地堆放其上，过了好多年他们家得到平反，在原地盖几间泥瓦房供后人居住。 那家人八十年代发财后就全部进城了，很少回来，在李星星七八岁时回来盖房子是为了给老人停灵用，因为老人快不行了。 从那以后，李星星就记住了。 以前的有钱人家，都是狡兔三窟，不会把所有财富放在表面上。 夏明星跳下坑，以手捧出一个小瓷罐。 很小，比他的拳头大一圈，沾满污泥。 出坑到水泥池在水龙头底下冲洗污泥时，陈念恩目瞪口呆，喃喃地道：“难道你真的很有财运？随便一指也能找出东西。” 由不得他不信了。 对小瓷罐里的东西更好奇了。 “明星，快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宝贝。”他催促道。 如果真有宝，他对妹妹心服口服，心服口服。</p> 第659章 失物 夏明星洗净小瓷罐，李星星惊呼：“元青花茶叶罐！” 元青花的耶！ 虽然因为埋在地下时间久了，有点损坏，但不能掩饰它属于元青花的尊贵。 陈念恩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子：“我的天！” “有什么呀！”李星星探头看，“我的妈呀！” 更惊讶。 里面竟是满满当当的小金子。 不是小黄鱼，而是各式各样的金锞子。 指肚大的一枚枚，塞得小瓷罐不留缝隙。 赵海云和陈向阳面面相觑，不禁走近，却见李星星已经乐颠颠地夺过小瓷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大案上。 没收进东偏房，还在院子里放着的紫檀雕花大案。 倒出来才发现，上半罐是金锞子，下半罐却不全是，因为倒出来的一小堆上面有十几颗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还有一个黑丝绒小袋。 李星星道：“看到这个小袋子，我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钻石。” 赵海云看一眼，道：“你说得没错，这是二十年前一个外国珠宝商常用的袋子，他装钻石都是用一模一样的黑丝绒袋子。” 陈念恩抽开黑丝绒小袋的系子：“佩服，我心服口服！” 满满的，一袋钻石！ 大大小小，形状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全是钻石。 “我早说我财运好了。”李星星夺到手里，伸手指进去，拈出一颗冰糖似的钻石，“哇呀！好大一颗！伯伯，来目测一下，有十克拉吗？” 赵海云却道：“星星，你数一数，是不是一共有一百二十四粒，其中有九粒彩钻。” “啊？怎么了？”李星星眼里闪着好奇。 “你快数数。” 李星星听了赵海云的催促，找个盘子来承接钻石，没数之前就先看到里面的彩钻，果然有九粒，分别是两粒蓝钻、三粒粉钻和四粒黄钻，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李星星一五一十地数起来，数到最后，“真是一百二十四粒！伯伯，您怎么知道呀？” “你伯伯我丢的钻石，我能不知道吗？”赵海云道。 一干人都惊呆了。 “你丢的？”陈向阳问他。 赵海云点点头：“外国人就认钻石这玩意儿，黄金的价格都不如它，我当时斥巨资购入两袋钻石，每一粒都在三克拉以上，最大的一粒是十八克拉，就是为跑路做准备，那时候太乱了，方便携带嘛，又轻巧。买回来没半年却丢了一袋，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上上下下的人被盘问了好几遍，到底是没找着，我心疼得几个月都吃不好睡不好。” 他感慨道：“没想到十几年后竟然会落入星星你的手里！你咋那么有福气？随随便便一指就找个正着！我得查查这院子是谁建造的，十几年前谁在这儿住。” “房子是欧阳家的，说是给一管事住的。”李星星道。 “欧阳家以前的下人太多了，我想不起来是哪一个，待会儿直接找欧阳同志。”赵海云拈起一枚金锞子，举在眼前看了看，又想骂人了：“这不是我当年找金匠特地打出来给孩子当压岁钱的吗？宝石会不会也是我的？” 李星星赶紧道：“您看看，您仔细看看。”</p> 第660章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赵海云抓起宝石放在掌心，一粒粒地观察。 但因为宝石钻石不全是他买的，他老婆、姨太太也经常花重金买一些带回家，偶尔也会由管家负责购买，所以一时半会看不出端倪。 当然，也因为宝石不够大，颜色不够匀净。 顶级的宝石钻石才值得他亲自出手。 “钻石是我的，金锞子是我的，宝石就算不是我买的，也必然和我家有关。” 赵海云愤愤不平地说完，把东西往李星星跟前一推，“星星你收着，我找欧阳同志问问去，我就不信问不出一点线索。” 李星星指着自己的鼻子：“全送我？” 赵海云点点头：“你找出来的，不给你给谁？你姑姑不稀罕，她就喜欢翡翠，你那两个哥哥姐姐人在国外联系不便，多年不通音讯，就不便宜他们了。” 反正星星是自己人。 同时，进一步认识到李星星的财运，非同凡响。 赵海云匆匆地去找欧阳同志。 李星星则把钻石装进袋子里，一脸美滋滋地把金锞子、宝石和钻石搂进怀里拿进东偏房，悄咪咪地收进随身超市。 感谢她的哥哥，注定她该发财。 出来就冲陈念恩道：“就问你服不服！” 陈念恩正跟夏明星把泥土填回去，回答道：“服！我心服口服！” 陈向阳也是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一开始只是兄妹俩开玩笑而已，自己也当挖地三尺是玩儿的，可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种情况了？ 赵海云，他竟找到自己家的失物。 在这买自欧阳同志的宅子里。 李星星手舞足蹈，满院乱窜：“金元宝真不是白吃的，伯伯前脚说我财源广进，我后脚就发大财，哎呀呀，好幸福！美滋滋！” 我欲成仙，快乐齐天！ 陈向阳摸摸下巴：“星星，你的财运要是真的好，就祝福咱们国家发现金山银山，早日还清老大哥家的债务。” 不是说财运好吗？ 让国家跟着沾沾财气吧！ 李星星站住脚，眨眼道：“您忘啦？我爷爷不是留下金山银矿的位置了？” “哎哟，真忘了。”陈向阳拍拍自己的额头，“那你就祝福咱们国家的武装设备更进一步吧，早日震慑国外宵小之辈。” 赵海云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快，快打开收音机！” “发生什么事了？”大家虽然不解，但手脚很快地打开收音机。 “我走到半路，正好听到有一户人家放收音机，就马上回来了。” 赵海云换了个台，听到一道激动的女声道：“……原、子、弹的成功来之不易，它凝聚无数科研人员的心血，凝聚着祖国千千万万个人民群众的期盼！继美、苏、英、法之后，我国是第五个拥有核、武、器的国家！从此以后，不再畏惧任何一个大国的威慑！” 听到这里，大家顿时欢呼出声！ 陈向阳马上道：“我去单位，相信同志们已经去了。” 李星星抱住夏明星的胳膊：“小夏哥，小夏哥你听到了吗？我们……我们的国家又进步啦！太好了，太棒了！在新春佳节之际，这是最好最好的消息！振奋人心！” 足足提前了三年多。 什么概念！ 节省了时间，节省了人力物力。 带来的好处数不胜数。 一切来源于老爷子在五六十年后敢和官方打交道，拿到如此绝密的资料。</p> 第661章 争夺 赵海云激动地一个劲搓脸，眼圈微红。 李星星代替父亲敬献的那批资料，一定功不可没！ 一年啊，也就一年。 默默无闻地做出这么大的事情。 太让人激动了！ 太让人震撼了！ 之前以为只是研究一些基础工业设备，没想到、没想到是两者齐头并进。 此时此刻，在座的人都不知道，出现在梧桐市的那批粮食，也曾在第一时间秘密地送往边疆科研基地，大大缓解科研人员的饥饿和浮肿。 李峥嵘的资料是最大贡献，那批粮食次之。 而赵海云捐赠的财产对于所需科研经费来讲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也被花在上面。 广播持续报道，第二天的所有报纸都刊登这个好消息。 比过年更让人兴奋，更让人热血沸腾。 谁还记得过年啊？ 大家只知道，自己的国家强盛起来了！ 腰杆硬了！ 在国际上的地位，大不一样了！ 连续数日，李星星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大家讨论此事，走到哪儿都能看到报纸被握在大家的手里，走到哪儿都能看到兴奋的脸膛儿。 感觉，真的不一样。 那股精气神，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除了她，家里人全部回到工作岗位，忙得不行。 能怎么办呢？ 买点好东西犒赏自己一下吧！ 李星星乐颠颠地踏进华侨商店，冲工艺品柜台的售货员小哥挥手：“我又来做贡献了！” 售货员小哥很高兴：“春节期间，工艺品进出口公司和首饰进出口公司各自送来一批新货，你可以看一看，比上次的更好。” 因为，标价高。 高，就代表商品质量更上一层楼。 李星星双手合十搓了搓，点点玻璃柜台：“那对白玉手镯麻烦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摸两下看两眼，辨别一下它们比其他和田玉更白更润近乎半透明的质地，毫不犹豫地买下来，连同镯芯料做的两块牌子。 它们，是羊脂玉啦！ 还有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籽料原石，挂红的，同样是。 别的就不是了。 买完白玉挑翡翠，乐此不疲。 柜台中最好的一只满绿翡翠手镯竟然是单品，李星星托在掌心细看，虽然略感可惜不是一对，但仍下定决心，要它啦！ 正欲跟售货员小哥买下它，忽然手上一空。 李星星一呆，扭头看向拿走手镯的中年美妇，“你拿我看中的手镯干嘛？我先来的，我先挑的，懂不懂先来后到？” 极美极柔媚的一个女人，看不出具体年纪，但风尘味十足。 身段玲珑，只着一身藕荷色的旗袍，光着两条腿，搭雪白狐狸皮披肩。 “谁说你先来就是你的了？只要你没付钱，就是谁都可以买。”美妇直接把镯子套到自己左腕上，衬得肌肤如雪，她故意举高观察，任由无名指上的大钻戒映入李星星眼中，连声夸赞：“不错，不错，我应该经常来逛逛。” 神经病吧！ 抢人的东西还理所当然了？ 李星星可不会惯着任何人，上手就给撸了下来，以手指扣紧，以免掉落。 虽然不是赔不起，但如此美的物品就此四分五裂，岂不可惜？</p> 第662章 前姨太太 不管是中年美妇，还是售货员小哥，包括其他凑到柜台前看商品的顾客，个个目瞪口呆，都没想到李星星居然来这一手。 又快又狠又准！ 之前只听说百货商店里的顾客为抢购布料衣物和稀缺商品而大打出手，没想到在人流量如此稀少的华侨商店也能看到。 进出华侨商店的不够自持身份吗？ 李星星哼一声：“既然是谁都可以买，那么它现在在我的手里，我就有资格先买！” “你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中年美妇气急了。 李星星讥笑道：“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问我，我就知道了？真好笑，我和你素未谋面，怎么可能知道你是人是鬼？” 也不打听打听她小星星是谁，和她抢东西！ 若是对方先看上，自己肯定等她看过后不买再出手，行有行规，翡翠就有这样的规矩，后来者想买，必须等前面顾客确定不买才可以出手。 中年美妇气得一个劲咳嗽。 咳嗽不止，自然话说不出口。 旁边有个年龄偏大的沪上本地人对李星星道：“她是原大资本家赵海云的姨太太，沪上第一名伶玉小楼，经常出国表演。” “不对吧？赵海云的姨太太是金氏。”李星星对有蓝玉照片的报纸记忆深刻。 那老妇人笑道：“玉小楼是艺名。” 李星星哦了一声，声音拉得长长滴：“我想起来了，是那个一个月拿两千八百高薪的京剧艺术家玉小楼！名角啊，难怪口气大得很。” “你既然知道，还敢跟我抢东西！”在京剧界，玉小楼被捧得很高，自然心高气傲。 李星星举起手里的镯子：“你想要？没门！” 她对售货员小哥道：“同志，替我开票，连同我之前选的东西，一块算。” 售货员小哥和李星星接触得次数多，加上郑宝珠在她跟前吃亏都不敢出声，就知道她的身份肯定不是普通女学生，笑道：“请稍等。” 开票、剪购物券、收钱、结账、找零，一气呵成，又细心地把东西包装好。 玉小楼气得直哆嗦。 李星星把包装盒放进帆布挎包，挑衅地道：“先走一步了！” “你给我站住！”玉小楼拦住她，紧接着骂跟她一起来逛街的中年油腻男子，“许辉，你傻愣着干嘛？没看到她抢我的东西。” 李星星挑挑眉：“哟，真巧啊！” 许辉擦擦额角的汗，笑道：“是有点巧，李同志，你来买工艺品？” “为国家的经济发展做贡献嘛！”李星星重复她万无一失的说法，嘴角掠过一丝浅浅的笑意，“前不久我和令爱在这儿撞见，聊了几句，没想到今儿就遇见你陪这位什么玉小楼出来逛街，我和你们家缘分倒是很深哪，您说是不是啊？” 回到家，她一定问问赵海云，玉小楼是什么底细。 主动和赵海云离婚，却又和许辉凑一块？说没猫腻儿，谁信呢？ 赵海云除了年纪大一点，容貌平凡一些，但论个人的能力和累积的财富、身材保养的程度，绝对远远胜过许辉，她什么眼光啊？</p> 第663章 家贼难防 玉小楼见许辉在李星星跟前没有半点平时的嚣张，忍不住生气踩他脚，“许辉！” 许辉自恃财大气粗，向来瞧不起下九流的行当，陪玉小楼过来买单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她的戏迷，没好气地回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谁？反正不是有钱人。”打扮得过于朴素。 玉小楼一时没想到，有资格踏进华侨商店的顾客绝对是有侨汇券在手的，而买得起高级工艺品，必然不是囊中羞涩之人。 许辉忍不住道：“她是赵海云的侄女！” 玉小楼脸色一下子白了。 唱戏的消息灵通，当然知道赵海云的侄女是什么出身来历。 难怪有那么大的脾气。 “对不起！”玉小楼识相地扔下一句话，踩着高跟鞋就逃离现场，虽然急急匆匆，但身段妖娆，背影依旧摇曳生姿。 李星星摸摸下巴。 她没有因为玉小楼的识相而停止向赵海云打听。 中午，她到厂里找他，一块吃的午饭。 在食堂。 听到她提起玉小楼，赵海云嘴里的面差点喷出来：“你怎么问起她了？” “我到华侨商店买东西，她抢我的镯子！”李星星告状。 赵海云脸色微愠：“她抢你的镯子？” 李星星点点头，随即道：“不过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我就又抢回来了。” 赵海云缓了缓神：“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而已。时过境迁，没什么好说的。我以为她成为国家工作者，该收敛一些，没想到……” 李星星大惊：“给您戴绿帽子啦？” 虽然她不赞同赵海云娶妻纳妾的行为，但玉小楼不想跟他过就直接离婚呗，离婚后找十个八个男人都没事，可别是既舍不得赵家的富贵，又想和相好的比翼双飞。 赵海云敲了敲她的脑门：“说话不要那么犀利。” “就是我猜对了呗！”李星星挑起一根面条，吸溜到嘴里，“她主动和你离婚，是不是想和小白脸双飞双宿？结果呢？” 赵海云神情淡淡：“她以为那人真心爱她，两个人暗通款曲好几年，殊不知是因为她从我赵家拿到的钱财足以让那人衣食无忧。新婚姻法推出后，她和我离婚去找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正和别的女人举行婚礼，根本不承认和她有过一段。那个人……” “那个人被她打死啦？”李星星兴致勃勃地问道。 “没有，打死人得偿命，玉小楼没那么大的胆子。”赵海云吃两口面条，继续道：“不过前儿见到欧阳同志才知道那个人是你那所小院的建造者，且是用我的钱盖的。” 李星星惊讶极了：“家贼难防？” 如果玉小楼的姘头是小院建造者，那么东西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就得到合理的解释了，一定是玉小楼从赵家偷出来交给他，作为两人日后的傍身之物，秘密埋藏于那里。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没把东西带走呢？” 赵海云讥笑道：“没来得及。那个男人出意外死了，他老婆把小院一卖，改嫁他人，后来辗转落入欧阳家手里，安排给管事居住。没多久，被剥削的人民群众翻身做主，管事直接反了欧阳同志，搬走了，再后来小院被纳入经租房。” 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p> 第664章 夏明启归来 吃完面，李星星揣着一肚子故事回家。 太离奇了。 太曲折了。 周周转转，用赵海云的钱盖的房子，从赵家偷出来的东西，最后落到自己手里，要是被玉小楼知道，一定会气得吐血三升！ 嘿嘿嘿！ 不自觉地笑出声。 没到家门口，她突然有一种后背发毛的感觉，猛地转过身，眼神凌厉地射向一株梧桐树后面，没等她发出声音，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转过来。 她拍拍胸口：“大哥，你来了怎么没大声招呼？” 是夏明启。 一身铁血气质更加凛冽了。 背着一个行李包的夏明启开口说道：“按你们给我寄信寄东西的地址找过来，结果你们家没人。小三上班，你又不用上学，怎么没在家？” “当然是出门逛街了。”李星星打开锁，“大哥里面请。” 进了屋，坐下，她一边倒茶一边问道：“大哥准备回家探亲的吗？没到三月呢！” 差一周。 若按林岚所说二哥二嫂的婚期，得在一个月后。 夏明启端起茶杯喝一口，“你们在信里说你们大嫂来沪上，本人有点奇奇怪怪的，我不放心，提前向部队请假。你跟我详细说说，她哪里很奇怪？” “你让小夏哥回来跟你说吧。”李星星不想做那个多嘴的小鹦鹉。 夏明启莞尔一笑。 这一等，就是一下午，水喝了半壶，厕所去了好几趟，终于等到夏明星的归来。 见到夏明启，他倒没那么惊讶，把拎回来的油纸包递给李星星：“我叫熟食店给我留了两个熟猪蹄，百年老字号，味道极好，你趁热吃。” 昨晚说梦话要吃猪蹄。 李星星开心地接到手里：“叫上大哥和我们一起吃呀！” “我们不吃，就那么一层肉皮儿，你自己啃，我和大哥到东偏房说几句话。”夏明星说完，就把夏明启领到东偏房，面对面地坐下。 抢在夏明启开口之前他就低声道：“若不是事关重大，我不会给你写信。无缘无故，大嫂竟比星星提前知道赵伯伯是爷爷之子的消息，也知道蓝玉的身世，你不觉得奇怪吗？她是从哪里知道的？” “是很奇怪，但当时忙着离开，没来得及问她。”夏明启亦低声以回。 夏明星嗯了一声：“上次她出现在沪上，无意间道破二哥二嫂的结婚日期，可是直到今天，爹娘都没跟我说二哥二嫂的婚期。” 夏明启双眸锐利无比：“你确定？” 夏明星颔首：“当然。” 夏明启手指扣着桌面，一声接着一声，由慢转快，越来越急促，半分钟后终于停下，手掌拍在桌面上，“沪上今晚有到梧桐市的车票吗？” “没有。”夏明星回答道。 晚上到梧桐市的火车只有一趟，一般是三日发一次车，昨天发车，今天就没有。 夏明启紧抿薄唇：“明天最早的是什么时候？” “明早八点。” 听了弟弟的话，他点点头，说道：“我去买张车票，晚上在你们家歇一宿，有地方给我住吗？没有的话，我就住招待所。” “你和大舅哥住一间，我们有多余的床。” “行！”</p> 第665章 一毛钱的猪蹄 夏明启出门买车票，坐在堂屋餐桌直对门口的李星星立刻冲夏明星招手。 “小夏哥，快来，我等你一起吃酱猪蹄儿！”她捏起一大块厚厚的肉皮塞到夏明星嘴里，弯着眼睛：“是不是特别好吃？” 夏明星点头：“很甜！” “不甜啊，是咸的。”证明自己的味觉没有出错，李星星抓起一小块猪蹄放进嘴里。 肉皮咸香，很有嚼劲。 小嘴儿一张，嗒一声就吐出了骨头。 熟练得好似吃过千百次。 夏明星弯腰抵着她的额头，“经过你的手进我的嘴，它就是甜的，特别甜。” 精致小脸上弯着的眼睛瞬间成一条缝。 “小夏哥，你嘴巴更甜！”李星星仰脸在他唇上啾一下，眼睛水汪汪，“赶在大家回来之前，我们飞快地把猪蹄全部解决掉！” 夏明星一笑。 他喜欢。 两人甜甜蜜蜜地吃完两只猪蹄，只给别人留下一堆骨头。 陈念恩进门看到，不满地道：“又偷偷地吃独食？” 又，说明不止一次。 李星星扬眉道：“明明是两个人吃，怎么能叫吃独食呢？” “强词夺理。”陈念恩不客气地说道。 李星星冲他扮鬼脸。 夏明星忙道：“星星，别惹大哥生气，晚上得安排我哥住在他那间屋。” 东偏房虽然有两间，但外间被他们布置成小厅了。 陈念恩一愣：“你大哥来了？” “回家探亲，路过沪上，来看看我和星星，坐明天的火车回家。”夏明星说完，问李星星道：“我做晚饭，你想吃什么？” “你做得我都喜欢。”刚吃过酱猪蹄，李星星不挑。 夏明星心里有数了。 待他出门，陈念恩对李星星道：“洗洗你的狗爪子。” 油光光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吃肉。 李星星脚已跟着夏明星踏出堂屋，闻言回首：“咱们是兄妹，亲的，我的小手手是狗爪子，难道你的是猫爪子？” 刚相认时的好哥哥哪儿去了？ 莫非是他嫉妒自己和小夏哥感情好，不开心了？ 李星星欢快地洗完小手手，抹上蛤蜊油，揣进大衣兜，溜达进厨房：“小夏哥，你觉得太辛苦，就少炒一点菜，我到国营饭店打包两个回来。” 夏明星想了想：“让大哥去！” 他扬声叫陈念恩：“大哥，红星饭店今天有半扇猪的供应，你看看晚上有没有好菜，有的话就买两个回来，再买几斤开花馒头。” 陈念恩应了一声，拿着粮票钞票和一网兜的饭盒出门。 李星星则好奇地道：“是晚上不是中午，你怎么知道红星饭店有半扇猪？” “兴许是去年允许农民放开养殖的原因，今年的禽蛋肉量明显上涨，我买猪蹄时听肉联厂大师傅说的，刚给红星饭店送的猪肉。”夏明星如实回答。 李星星的眼睛闪了闪：“好棒！” 土猪肉，很香的。 “你买回来的猪蹄很好吃，要票吗？”李星星明天想去买。 夏明星一听就知道她从未到店中买过熟食，第一次向自己展示手艺的熟食果然是从超市里拿的，“一毛一个，不要票。” “一毛钱！”李星星惊叫。 她她她她穿回来之前到夜市买酱猪蹄，一只得二三十哩！ 虽然对六七十年代的物价有数，但接触到的就知道价格，接触到的则不了解，导致她每次接触到新事物的价格都会一次又一次地感到惊讶。 一毛钱的酱猪蹄，太便宜啦！ 第666章 又借钱 除了李星星，家里都是大男人，平时吃得好，没亏过嘴，早就被养大了胃口，陈念恩买回三荤三素六道菜，一共花了两块八毛钱。 二十个二两的普通馒头，一块一毛钱。 红星饭店的开花馒头供应没有了。 总计三块九。 李星星听陈念恩说完，忽然对自己今天狂购数百元工艺品的行为感到忏悔。 有点太奢侈了哈！ 果然，好东西无论何时都是奢侈品。 忏悔三秒钟，某败家少女敛财的小爱好占据上风，殷勤地给夏明星打下手，“我见到伯伯的前姨太太了，竟然是沪上第一名伶玉小楼……” 叽里呱啦，把来龙去脉全部告诉夏明星和进厨房帮忙的陈念恩。 夏明星挑挑眉：“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可不是嘛！”李星星予以赞同，紧接着笑出一副贼眉鼠眼：“说明什么？说明咱们注定享尽荣华富贵！光靠一袋钻石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她拍拍夏明星的肩，“小夏哥，跟我混，我带你飞！” 夏明星顺口道：“行，比翼双飞。” 没吃饭就感觉到胃部胀满的陈念恩无言以对：“我说你们两个，收敛点，不能因为在外面在大庭广众之下没处表现就天天展示在我们跟前。” 李星星冲他伸舌头扮鬼脸。 一定是来自单身狗的疯狂嫉妒，她明白。 夏明启扣扣门以示提醒，一手端一个大搪瓷碗，“小三，我买了一个红烧整肘子和二斤的红烧肉，倒在哪个碗里？我得把人家饭店的碗给送回去。” 陈念恩赶紧拿两个搪瓷盆出来，“我刚买了菜，亲家大哥怎么也买了？” “给大伙儿加个菜。”夏明启笑道。 如今粮食供应困难，白吃白喝的事，他可做不来。 虽说看弟弟弟妹肥肥白白的样子不像缺衣少食的人，但做大哥的得更有担当。 他还碗回来，陈向阳已到家。 又是一阵寒暄。 听说夏明启回家探亲，陈向阳立即问道：“几点的票？” “八点五十。”夏明启回答。 陈向阳向李星星借钱。 李星星双手抱胸，靠着夏明星，瞪着两只水灵灵大眼睛：“爹，您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没问您要生活费，您问我借钱？又借钱干嘛？” “出正月就开始暖和了，你娘没几件新衣服。”陈向阳道。 啊！讨欢心的啊！ 李星星坐直身，故意道：“徐奶奶置换有很多新衣服，全在我的衣柜里，您随便给娘挑一件不就得了？用得着浪费钱吗？” 陈向阳：“给你娘买衣服，怎能叫浪费？人家给你的衣服，不算数。” “借多少？”李星星问。 陈向阳笑了，说：“前儿招待外国贵宾，在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转了转，发现有一款墨绿色的大衣特别好看，我到一百看过，也有。” 看来打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星星继续问：“说个数目！” “一百五。”陈向阳说完就挟一块红烧肉。 李星星送他鄙视的小眼神儿：“您半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还！一件大衣最多一百元，另外五十元想干什么？” 她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陈向阳唔了一声：“蓝棠皮鞋很适合你娘。” 李星星撇撇嘴：“批准了！” 第667章 到家 第二天，陈向阳赶早买回来交到夏明启手里，委托他送给李秀红。 夏明星坐一天一夜的火车抵达梧桐市，先到梧桐街18号洋房，对于李秀红上班不在家的情况感到一点都不意外。 转道第一饭店，找见李秀红，双手奉上行李包。 根据陈向阳的交代，没说是他买的。 里面不止是陈向阳买的衣服鞋子，还有李星星捎给她娘的各种紧俏物资和一封信，一共是两个行李包，一个给亲娘，一个给公婆。 可怜夏明启，一人扛着三个行李包。 卸下一个，还有两个。 李秀红叫住他：“明启，别忙着走。” 夏明启立刻站住脚，“亲家婶婶，您还有事儿？” 李秀红点点头，回身向一楼的经理请半天假，又向采购部借一辆人力三轮车，把行李包往车斗里一放，带夏明启走出饭店朝自家走去，边走边说：“星星和明星年前给你爹娘捎了一些年货粮油，我托人捎话给他们让他们来拿，他们不愿意来，年前年后那阵子我忙得不可开交，不得空送，可巧你回来了。” 夏明启心念一转，已明白爹娘不要的原因，忙道：“爹娘说不要，我却带回去，岂不是太不孝顺了？您留着自己吃，小三和星星逢年过节也没给你们下节礼。” 李秀红笑：“我收的东西不都是他们寄来的吗？怎么能说没下节礼。” 她抓住夏明启的衣袖，阻止他转身离开的计划，“你要是不帮忙带回去，我就亲自给送过去，送到家门口，你爹娘总不能拒之门外？” 夏明启无奈极了。 李秀红又道：“你二弟春天结婚，那些东西正好用得上，省得再买了。有些布料被面子什么的，让你爹娘给自己做几身衣服，穿新衣服给儿子举办婚礼。” 对着一大堆东西，夏明启目瞪口呆。 他以一人之力，带不完呐！ 李秀红噗嗤一笑：“你骑三轮车回去，明儿再送来。” 三轮车就是给他借的。 夏明启松了一口气，拉着一车东西招摇过市，直达家门口，碰上在家门口带儿子晒太阳的亲妈夏大娘。 “老大！”兴奋来自夏大娘。 “爸爸！”稚嫩的声音则来自夏清辉。 他毫不犹豫地奔向夏明启，利索地爬上车，趴在夏明启的后背上，搂着他脖子，开心地大叫道：“爸爸！爸爸！爸爸！我可想死你啦！” “我也想你。”夏明启满心的疼爱和愧疚。 愧疚于自己保家卫国，不能亲眼看着他牙牙学语，不能伴随他成长。 夏大娘也到了跟前，一边抱下孙子不叫他影响儿子骑车，一边问道：“这回能在家里待几天？快把车子骑进去。” 虽然上回开吉普车，这次骑三轮车，但今天的行李比较多。 即使有包裹皮和行李包做掩饰，依旧瞒不住拥有火眼金睛的左邻右舍，原本都坐在夏家大门口晒太阳说闲话，此时一窝蜂地涌上来。 “明启，给你妈买那么多东西呀？”有人如此问。 “都是什么？鼓鼓囊囊。”有人伸手想打开麻袋和包裹一探究竟。 夏明启伸手拦住，不怒自威：“我家小三和他媳妇从沪上寄来的，你们晓得我家小三脾气，他的东西不准任何人碰！” 直接骑进敞开的大门。 第668章 告状 夏大娘抱着夏清辉跟进去，留下左邻右舍，脸上无不露出羡慕的表情。 邻居甲忍不住开口：“当初咱们以为明星辞职跟新媳妇到沪上是找死，谁知人家到底在沪上找到工作，成沪上人了。” 沪上可是大城市。 梧桐市与之相比，不过小巫见大巫。 在他们不知道夏明星是百货公司总经理的情况下，已足够让他们羡慕得眼睛滴血。 邻居乙更羡慕：“看清辉脸圆了不止一圈，他们家肯定得到不少好处，上回从沪上寄来两麻袋干货，又扛来大包小包，说留办喜事用。” 邻居丙骄傲脸：“夏嫂子给我两捆干海菜和一包虾皮，说是人家送他们小儿媳的，小儿媳行事大气，直接给几麻袋带回来，她就要两麻袋，说邮费太贵。海带可耐吃了，想吃的时候泡一小把，泡发了够炒一大碗，今年冬天就没全吃萝卜白菜。” 和夏家关系好的都沾了点光，此时替他们说话。 还有那别有心思的邻居丁，忽然异想天开：“沪上是工业城市，日用品供应充足，有很多梧桐市没有的紧俏物资，衣服特别时髦，回头我们一起找夏嫂子，让她给小三写信，叫小三给咱们买东西寄来！我早有这种想法，今儿见到小三给他娘捎的东西，觉得他们肯定有门路，若能帮忙买一块沪上的手表，我儿子娶媳妇就容易了。” 夏大娘不知小儿子和小儿媳被人惦记，她和夏父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车里东西被儿子一样一样地搬进自己的屋里。 包裹打开，全是好布料，被面被罩被单子颜色鲜艳，光彩夺目。 麻袋里不是烟熏猪腿就是腊肉、腊鸡腊鸭和火腿。 还有米、面和油。 丰富得不得了。 “他们一定又逛华侨商店了。”沾蓝玉的光，夏父和夏大娘进出数次，买下不少紧俏物资带回来，理所当然地认为儿子的东西来自华侨商店。 光凭供应，不可能买到。 副食品店里压根没有火腿，听说唯有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才有。 夏父皱眉：“两个孩子花钱大手大脚，星星又上学，小三那点工资，够花吗？” “他现在是百货公司的总经理，一个月三百元，比我多。”夏明启一边掏出奶糖剥开喂儿子，一边把小弟弟妹的情况告诉他们，“亲家婶婶本来打算等你们去拿东西时悄悄跟你们说，不打算张扬，结果你们没去，让我把东西捎来，顺便告诉你们一声，把信寄到新地址。” 又补充一句：“那房子被他们俩买下来，花了五百七。” 夏大娘喜上眉梢：“厉害啊，两口子。” “说到底，是沾了星星的光。”夏明启很中肯地道，“人家徐家和星星哥哥关系好，才会把工作转让给小三，又手把手地教他打理百货公司。” 夏大娘双手合十：“说明你弟弟有福气！” 她早有心理准备了。 夏明启却是无言以对，目光扫过堂屋，“小岚没在家？” 夏清辉嚼着奶糖，小嘴啦啦：“爸，你可得管管你媳妇，天天把我丢给爷爷奶奶，自己出门，跟着爷爷奶奶一起吃吃喝喝，却不让奶奶领她的口粮，要换成粮票！她一定是偷偷地吃好吃的了，不让我们知道。” 第669章 带走吧 夏明启眉头一皱，问父母：“真的？” 夏大娘无奈：“小林在院子里又哭又闹，传到外面让街坊邻居听见，说你不在家，我和你爹欺负她没依靠，除了答应她，我能怎么办？你长年累月不在家，本就欠她的。不过我也有对付她的绝招，她回家等吃饭，我就不做饭，和你爹带清辉下馆子。” 就不信治不住她。 不能惯。 夏清辉今年六岁，每个月只有十斤口粮，她和夏父加起来是五十斤，一共六十斤，无论如何也不够三个大人加一个小孩吃一天三顿。 三大一小的一天两斤粮，粗粮占七成，够干什么？ 要不是夏明星和李星星婚后一直给他们的补贴，他们早饿得皮包骨头了。 夏明启眉心的褶子更深了：“我跟她好好谈谈。” 经常分居两地，他也不知道林岚在想什么。 顿了顿，他问道：“爹，娘，小岚前段时间去沪上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夏父脱口道：“沪上？小林什么时候去沪上了？打扰小三了吗？根本就没听说。小林倒是说过回娘家，可你娘听人说她那阵子根本不在娘家，等她回来问她，她改口说自己走亲戚了，也不说走的哪门子亲戚，可把你娘气坏了。” 本来不想让长期在外的儿子担心家中，但林岚太过分了。 以前虽然一心向着娘家，但性情柔弱，扛不住夏大娘的威严，能拿回娘家的其实有限，反正是夏明启给她的零花钱，给了她就自己不花呗！ 可是，夏明星结婚后，林岚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疏远了娘家，但也没亲近婆家，整日里睡到日上三竿，打扮得花枝招展，忙忙碌碌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要不是隔三差五地给夏明启寄衣服鞋子，写信嘘寒问暖，对夏清辉也比以前上心，他们老两口真以为她有外心了。 夏大娘叹道：“老大，要是可以的话，你带她从军！” “娘！”夏明启很吃惊。 夏大娘抬手阻止他的拒绝，“我看她对你、对清辉倒是比以前上心了，你们若住在一起，兴许会好一点。小林毕竟年轻，长得又好，你们夫妻俩天各一方，说她不委屈是不可能的。你看看小三两口子，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 夏明启若有所思：“级别倒是达到了标准，就不知道小岚愿不愿意。” 如果真像弟弟说的那样，林岚有古怪，最好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免得给家里惹麻烦，又能得到及时的处理。 对于林岚，夏明启其实是有愧疚的。 新婚没几天自己就离开了，一走一年多，留她一个人面对陌生的生活环境，所以即使知道她格外亲近娘家，夏明启本人没法说什么，只是有理智地给部分生活费，大头握在自己手里，再给父母一些生活费。 夏清辉却在一旁惨叫：“奶啊，奶啊，你不要我了吗？我想跟你们沾小叔的光，吃香的喝辣的，不想跟妈妈搬到爸爸那里，她做饭不好吃。” 他爸不在的时候，就他跟他妈？ 不行，不行。 他不能把自己宝贵的小命儿交到亲妈手里。 她太不靠谱了。 第670章 夫妻相见 孙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夏父和夏大娘又何尝舍得？ 但，儿子的家庭更加重要。 一家三口长期分居，不利于孩子成长。 有父母陪伴，和没父母陪伴，真是明显对比。 夏父文弱，不能陪他上山爬树，下水摸鱼，而夏大娘每日忙忙碌碌地操持家务，也不能取代父亲在夏清辉生命中的地位。 林岚虽然不靠谱，但夏明启信得过。 摸摸夏清辉的脑袋，夏大娘笑道：“等你和你爸妈走了，我给你小叔小婶写信，让你爸掏钱给他们，让他们给你买好吃的寄过去，你拿到食堂找人做给你吃，想我们了，就叫你爸给我们写信，你也认得一些字，你写信，你爷爷能明白你的意思。” 夏清辉抱着她的大腿：“奶奶，我不想走。” 夏大娘眼里一酸。 夏明启直接把儿子扛到肩膀，“爹，娘，你们把东西该收的收，该锁的锁，我带清辉出去转一转，看能找到小岚不。” “我要坐三轮车！”夏清辉被转移了注意力。 “快去！”夏大娘觉得自己必须赶在林岚回来前把东西收好。 不是她把林岚当外人，实在是她有点一言难尽。 等儿子回去，分点给他们带走，也算做到为人父母、公婆的本分。 夏明启脚已踏出门，忽然回头道：“小二的婚期定了吗？要是定得太晚，怕是不能参加他的婚礼，十天内的倒还好。” 夏大娘随口道：“没定呢，等他丈母娘痊愈了再说，大概得三四月份。” 夏明启嗯一声，出门把儿子放进三轮车，骑出门。 夏清辉开心得不得了，大声道：“爸爸，你不走好不好？我们一家人和爷爷奶奶住。” 夏明启心中一叹，“不行呀，清辉，爸爸有爸爸的责任，不能和爷爷奶奶住一起。你跟爸爸妈妈住，不好吗？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照顾你的时候很累很辛苦，咱们让他们轻松一下，行不行？等放假了，爸爸再带你回来看爷爷奶奶。或者，你想爷爷奶奶，就给他们写信，让他们来看我们，我们留他们住上一年半载。” 夏清辉拍手：“太好了！到了你那儿，我就给爷爷奶奶写信，说我想他们。” 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夏明启带他沿着路慢悠悠地骑着三轮车，“清辉，你说你妈会在哪儿？” 夏清辉挠挠头：“妈妈最近老喜欢去废品站，买一些破铜烂铁和旧书，爷爷说她买回来的十件中有九件是废品，真的也不值几个钱。爸，你说你媳妇儿怎么了？爷爷奶奶房间里的书架子上有旧书旧画，以前让她跟着看书写字她不敢，现在偏去废品站收破烂。” 夏明启也是一头雾水：“等见到你妈，问问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 他已看见林岚。 拎着一捆旧书旧画从废品站出来，灰头土脸，依旧不改美丽本色。 随着夏清辉一声叫唤，林岚抬头看向他们父子，难掩目光中流露出来的震惊：“明启？明启你怎么回来了？” 不应该是三月份吗？ 又发生改变了。 第671章 取舍 注意到林岚毫无掩饰的震惊，夏明启不动声色。 停下三轮车，他下来接手一捆废纸放进车斗，反问道：“不想见到我吗？” “没有，没有！”林岚矢口否认，想到这辈子和上辈子已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面色很快恢复如常，笑盈盈地说：“明启，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都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是不想见到你，只是感到太惊喜了。” 夏明启认真地道：“我担心你们。” 林岚瞬间笑开了花。 她本就长得极柔极美，一笑更有万种风情。 若李星星在跟前，怕会感到自惭形秽，她毕竟是太年轻了，阅历不足，比不上成熟女人的妩媚，即使林岚偏向清丽温婉型。 夏清辉从兜里抓两颗奶糖给她：“妈，快上车，让爸爸带我们回家。” 林岚没接，对座驾是三轮车而感到失望：“你上回开吉普车回来的。” 话中的嫌弃太明显了。 明显到夏明启一点儿都忽视不了，眼里的那抹惊艳瞬间化作虚无，面色淡淡地开口说道：“上回有任务在身，时间紧，借别人的吉普车，今天是探亲假，三轮车也是借的，明天得还回去，免得耽误人家使用。” 林岚哦了一声，以很优雅的姿态坐在车斗的一侧。 窄窄的边缘，类似于扶手，位于车轮之上，平平地焊接于车厢，可供人坐在上面。 虽然上辈子和私奔的男人闹掰了，一开始吃点苦，但在林岚后来过得不错，养尊处优。 毕竟，那人得势很长一段时间，又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发了大财，除了没有给林岚名分，衣食住行没亏待过她，所以林岚也养出一些气质。 若不是最后因心疾倒在桥头下无法向人求救，即使无家可归，她也不会冻死。 不过，她现在重生了。 重生就代表她不会走上辈子的歪路，一定可以做最风光的首富夫人，挽着丈夫的手臂出入上流社会，享尽荣华富贵。 今天乘坐的三轮车会变成劳斯莱斯幻影的！ 林岚在心中告诉自己。 夏明启的座驾就是一辆劳斯莱斯，六代幻影，八十年代买的，很念旧，到自己死之前他都没换新的劳斯莱斯。 想到未来的美好生活，林岚挽了挽鬓角的碎发，问骑车的夏明启：“能在家呆几天？” “十天左右。”夏明启回答，紧接着话题一转：“小岚，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我现在就打报告，挂号信寄给领导，请他们批示。” 林岚一呆：“随军？” 这是上辈子没有的事情。 是因为自己给夏明启寄信、寄衣服的原因吗？ 她当然高兴，说明自己和夏明启的感情比上辈子好，这也是她重生后急于紧紧抓在手中的，想做货真价实的首富夫人，必须保住自己和夏明启的婚姻和感情。 反应过来的林岚立即道：“我愿意！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至于是否影响自己捡漏…… 首富夫人会缺钱吗？那时候的她，应该穿着锦衣华服坐在拍卖会上当贵宾，优雅地竞拍亿万级珠宝古董，就像夏明星和李星星一样。 不是游山玩水，就是飞往全球各地，参加国际拍卖会。 因此，林岚很懂得取舍。 第672章 太贪婪 夏明启并没有像弟弟弟妹预料的那样，立即盘问林岚知道二弟婚期和自己归期的事情，因为他清楚，问得太突然，未必有结果。 林岚是不够聪明，但她不傻。 而且，林岚变成这样，夏明启自认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堂前教子，枕边教妻。 他一样都没做到。 正直的人总会先审视自身，夏明启带妻儿回到家的一件事就是打报告，出门寄挂号信。 林岚开心不已，立刻收拾行李，做离开的准备。 衣服、被褥、生活用品等，什么都想带走。 看到她迫不及待的样子，夏父和夏大娘心中微微凉。 一家三口团聚的确是好事，还是他们老人促成的呢，但做儿媳妇的跟公婆吃住八年，从不贴补家用，如此表现反而让人觉得性情凉薄。 “爹，娘，小三两口子在沪上住洋楼，缺什么直接就在当地买了，结婚时收到的许多东西放在梧桐市，他们用不着？”林岚盯上夏明星和李星星的东西，尤其是崭新的丝绸面被褥、布料、羊毛毯、毛巾被、热水瓶、茶盘、痰盂等生活必备用品。 全是好东西，几乎没用过。 李星星和夏明星前往沪上时只带走一小部分，留下一大部分封锁在新房里，尤其是被褥，至少留下一半没带走。 夏明启带儿子出门寄信，林岚向公婆开口提要求。 夏大娘闻言骂道：“林岚，你是穷疯了吗？你娘家不给你置办嫁妆，你就惦记小三和星星的？他们的东西，我看你们谁敢碰一下！” 林岚不以为然：“我不是觉得他们用不到吗？新东西带到明启所在的营区，搬进分给我们的房子，既有面子，又不用再花钱买。明启是长子，清辉是长孙，他们脸上好看，你们该高兴才对，也是一个不浪费的意思。那么些东西，放得时间长就朽坏了。” “你放心，一件都坏不了！”夏大娘有小儿子家的钥匙，隔三差五就去打扫打扫，把被褥衣物布料拿出来晒晒再放回去。 甚至，碰见过李秀红。 想来都是做娘的，有共同维护儿女房子物品的心思。 夏父松开微皱的眉头，淡淡地说道：“明启和小三是兄弟，小三不是他爹，会任你们予取予求。你们房里的东西全拿走都行，老二老三房里的东西不属于你们，你别盯着。” 林岚一脸不满：“明启可是长子，清辉是长孙！” 长子长孙和长媳就应该受到优待。 “长子长孙又怎么样？小三难道不是我儿子？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我的儿子们，我一视同仁。”夏大娘态度很直接，手指快伸到林岚脸上，“你放心，就凭你，我这辈子都不指望你和明启给我们养老。” 不够生气的。 正中林岚的下怀：“那就分家！” 她可不希望自己丈夫成为首富以后，自己首富夫人的头上还压着老爷子老太太，免得她偏心，从大儿子手里捞钱，私底下补贴另外两个儿子。 这种事，在有钱人家可是屡见不鲜。 夏明启扛着儿子进门，正好听到林岚的话，脸色一变，大声道：“林岚，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分家？我不同意！” 第673章 分家 夏父则对林岚道：“你放心，等他们哥仨都在家的时候，你不说，我也把家给分了。” 等到那时候，老二也结婚了，能独当一面。 与其等到三兄弟为各人的小家庭做打算而心生嫌隙，不如学老李家，早早地就公平分家，反而利于兄弟和睦，妯娌和睦。 夏大娘生气道：“不用等哥仨都在家，小三和星星的性格我很了解，他们压根看不上咱们家里这点东西，老二晚上回来，今天晚上就把家给分了，明天开始，你们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小三给我们老两口的孝敬，你们也别惦记。” “娘，我不同意。”夏明启忙道。 他狠狠地瞪了林岚一眼，表情十分严肃：“快向爹娘道歉。” 林岚倔强地咬着嘴，不说话。 她铁了心和婆家就此分割，免得以后被占便宜。 那可是百亿商业帝国。 林岚本来想等三年时期安然度过后再提分家，现在自己带儿子跟夏明启走了，干嘛不分家？继续给夏父和夏大娘寄生活费吗？ 自己和儿子又吃不到花不到，肯定便宜别人。 别人是谁？ 夏明明和夏明星了。 夏父对大儿子道：“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我和你娘承担不起，你听我的，家分了，自己的媳妇自己带回去教，别烦我们！” 把儿子抚养长大，给他娶妻生子，又带大夏清辉，他们该知足了。 想到林岚表现出来的奇怪之处，不分家反倒是个隐患，夏明启嘴角抽搐一下，认命：“听您的，但您二老手里的东西，我们不要。” 林岚急了：“怎么能不要？该我们得的，一分都不能不要。” 以前做大地主，怎么可能没一点好东西传下来？结婚时自己能得衣服布料和金镯子，分家反倒没有一点金条银元？跟谁说谁都不信。 出嫁前她爹娘就跟她说过，夏家的大头财产肯定在两个老的手里攥着。 只是她多年来明察暗访，始终没找出端倪。 夏大娘呸了一声：“你放心，等老二回来会把账给你们算得清清楚楚，我们都上六十岁的人了，早该退休了，你们还得给养老钱呢！” 夏明明晚上回到家，还没表达出见到大哥的喜悦，就被分家的信息砸得晕头转向。 “分家？”他惊呼。 夏父面不改色：“本来想等你结过婚，小三也回来，大家都在的时候再说分家，但你大哥几天后得走，小三工作忙又回不来，提前分了了事，属于小三的那份，我会写信告诉他。” 夏明明无所谓：“随您，您和娘高兴就行。” 他和褚翠翠是双职工，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样样齐全，聘礼带回，另陪嫁妆，再加上收的结婚礼物，小日子很快就能过起来了。 而且，两人准备婚后在梧桐市或者松花县买个属于自己的青砖瓦房四合院。 私人产权的那种。 得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结了婚肯定得生儿育女，提前准备房间。 夏明明和父母住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也最清楚他爹的富贵病就是无底洞，现在也得天天吃人参养荣丸，家里根本没什么财产，自己三兄弟结婚的聘礼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而金镯子也是上一代留下来，指明给孙媳妇。 分家，其实没什么好分的。 第674章 分家不分钱 既然决定分家，那么就敞开天窗说亮话。 堂屋的灯昏黄黄，夏父坐在上首，夏大娘则搬出两人卧室中的一口小箱子，当面打开。 林岚迫不及待地伸头一看，却没看到想象中的金条和银元，只有一本本账册，蓝底封皮或者牛皮纸封皮上全部写着“账册”两个字，底下有日期，分别是哪一年哪一月到哪哪一年哪一月的，一年一本或者两本、三本。 “自从卖房子卖地到现在，十几年，家里的账册全在这里。”夏父开口，“你们也知道，我能活着，全靠好药养着，开销一直很大，花光家里的钱才开始卖房子卖地。你们娘，怕你们到分家的时候怀疑我们老两口把卖房子卖地的大笔钱昧下来不分给你们，特地要求我记账，记着记着就习惯了，直到现在，你们随便打开看。” 林岚不相信，伸手就拿起一本账册。 是五年前的一本，上半年三月份到六月份的账本。 上面记着各项开支和工资，每个月的工资入账都一样，是夏父当会计的几十元工资，另外三笔入账就是夏明启三兄弟上交家里的钱，夏明启和夏明星上交的一样，都是五十元，夏明明工资低交得少，支出就很多了，一天记一页纸，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在内，包括林岚问婆婆要钱买丝袜的五块钱，而夏父的药钱更是一笔大支出，几乎月月都是入不敷出。 有一个月，夏父格外不好，做了一个手术，光住院就花了三四百，一笔一划，记得很清楚，应该是照着医院收费单记的，包括床位费、换药、导尿管等等。 夏大娘干脆地道：“卖房卖地，一共得十根金条和一万大洋，当时就花了不少，有些药人家不收银元，只要金条，你们可以看那一年的账册，好几种药都是西药，消炎止咳平喘的，全是用黄金买回来，到建国时就花得差不多了。” 夏明启眉眼一动，没说话。 那些药，尤其是盘尼西林一类，都是给他买的，曾救了不少兄弟。 卖房子卖地的前前后后，父母靠自己重病的理由，偷偷地买，然后再送到组织，都是用真金，白银是买不到的，这方面管得又特别严，所以一有风声，受恩的人就给自己打招呼，让家里卖房子卖地，提前做准备，不过那时候家里也确实没什么财产了。 可以说，家里投入在他身上的，远非两个弟弟所及。 这事，两个弟弟都知道，他们都说没有国就没有家，赞同父母的行为，只是打仗的时候怕给家里惹麻烦，从来不提，建国后就更不打算炫耀了。 反正，他们家是贫农成分。 根正苗红。 夏大娘全部揽在给夏父治病的事情上，继续道：“剩的大洋，加上家里的，总共一万多，花到建国后响应号召，共兑换八千多现钞，银行可以查出来，但十多年的支出可不止八千多，光你们兄弟仨结婚就花了不下五千！” 夏大娘拿出存折，打开道：“要不是兄弟仨月月上交家用，小三也把退伍费贴进去给他爹买人参配药，咱们家现在应该倒欠人的钱，而不是还有两千多元的存款。” “只有两千多？”林岚十分不满。 太少了，徐悲鸿的一幅画还得一百多呢！ 三家一分，每人只有几百。 夏大娘把存折打开后给他们看一遍，直接合上，面无表情地道：“我们家比不上你娘家一年一千元的定息，当然只有两千多！这两千多，不分。” 林岚脱口道：“分家为什么不分？” 第675章 养老费 “给你公公买药！”夏大娘回答得毫不犹豫，“这笔钱，你们谁都别惦记，等我们花完了，你们三家还得凑钱买药治病。说起来，小三最吃亏，他不说，你们该心里有数，星星手里的上好药材是花钱买不来的好东西，真要按价，给我们的得值好几千！他们到沪上，又从华侨商店买了一批药方子里需要的药材寄过来，全是他们出的钱。” 夏明启点头：“小三和星星确实付出良多。” 虽没人打扰他们的生活，但陈同志一直关注他们，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保证他们的衣食住行，免得叫功臣挨饿受冻。 事实表明，李峥嵘的孙女就是李峥嵘的孙女，压根不用他们操心。 靠自己，美元就挣了两笔。 夏明明伸了伸舌头：“完了，我在小三面前原本就没有做哥哥的威严，听娘您一说，我就更拿不起哥哥的架子了。” 难道真因为他是老二？活该不出彩？ 夏父冲他一笑：“你也很好，你哥哥弟弟不在身边，全靠你照顾我和你娘，你的付出不应该用钱来衡量。而且，你一直上交家用，并没有白吃白喝。你们三兄弟，在我和你娘的心里都一样的，一样的孝顺，一样的好。” 夏明明倒有些不好意思：“应该的，应该的。” “这笔钱不分，你们没意见？”夏大娘问道。 夏明启和夏明明异口同声：“没意见，没意见，要是以后没钱买药就吱一声，该我们出的养老钱和药钱，一分都不会少。” 夏大娘很高兴：“好，咱们来说说养老钱。” 林岚快气死了：“不分钱，还要养老钱？” “我把他们三兄弟养大成人，又给他们娶媳妇，如今我们两个老的干不动了，难道他们不该给我们养老送终？”夏大娘对大儿媳妇愈加不喜了，直接道：“我把话挑明，老大和小三的工资高，一个月给三十，当然，想多给，我没意见。” “我呢？”夏明明问道。 夏大娘回答：“你和翠翠要是在家跟我们吃，就交三十，十块钱是养老费，二十块是你们的伙食费，你们要是不和我们一起吃，就十块钱养老钱。” 夏明明想了想：“关于养老费，我给十五。” 夏大娘当然不拒绝：“你跟翠翠商量后再说。虽然你们没结婚，但也快了，得先顾着自己的小家，再来谈我们的养老问题。” 林岚嚷道：“凭什么我们给三十，老二给十块？娘，您未免太偏心了。” 三倍之多呢！ “刚刚我说了，老大和小三的工资高，三十块钱拿出来，不影响你们生活，小三和星星远在沪上不在跟前，我就给直接定下，不给他们反对的机会，你有什么不满的？你婚后和清辉跟我们住，吃的喝的用的样样是我操心，你心里没点数？” “明启不是一直给家用吗？一个月五十呢！”林岚道。 给她的零花钱都没那么多。 夏大娘更不客气：“你怎么不说小三也是给五十？小三没跟我们吃住，也没妻儿叫我们照顾，反而时常贴补我们，你倒跟他比呀！” 第676章 就分了个寂寞 林岚不说话了。 夏明星贴补家里的鸡鱼肉蛋，她可没少吃。 见他们都不反对，夏父道：“账算是给你们算清了，养老问题也解决了，剩下就是家里的一些东西，首先，粮食是不分的。” 林岚极为不满：“家里堆着那么些干货和粮油食品。” “那是小三孝敬我们的，给你们，是我们心疼孩子，不给你们，你们就干看着！”夏大娘可不惯着她，“再说，大多都是老二结婚要用的，能省一笔是一笔，再说，那些东西也实在是不好买，所以不能分。” 林岚赌气道：“您就说您能分什么给我们！” “各人屋里的东西归各人所有。”夏父一句话就完了，“房子是国家的，等我们老了就还给国家，你们谁都没份儿。” 林岚瞪大眼：“就这些？” 他们屋里有啥呀？就一张床、一个大衣柜、两口箱子、一个床头柜、一个写字台、痰盂、热水瓶和旧衣服旧被褥，连椅子都没有。 夏大娘道：“我们家是贫农！贫农！不是你们家那样的城市小业主，你指望我们能有什么好东西？本来你也有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你也有老辈儿留给你的金镯子，是你娘家贪婪而吝啬，没给你带回来，就屋里那些还是我们额外给你们添置的，老二和老三都没有。” 林岚跺脚：“明启！” “爹娘分配得很公平。”夏明启道，声音低沉：“咱们家确实是这样的情况，总不能连锅碗瓢盆都分了，本来就那么一套，没多余的，得给爹娘留着。等报告得到批准后，你跟我带清辉离开，只需带衣服被褥和粮油关系迁移证等，到那里住下来，租一套家具先用着，再买些锅碗瓢盆和缺的东西，我这些年攒的钱可没上交给爹娘。” 听夏明启如此说，林岚恨恨地闭上嘴。 她不想惹夏明启不高兴。 反正就一些不值钱的破东烂西，没什么好计较的。 对，没什么好计较的！ 因此，三月初，夏明星和李星星接到夏父亲笔写来的信，看到关于分家的决定，李星星笑得前仰后合：“大嫂她闹分家，就分了个寂寞？” 分了个寂寞！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真的、真的是太好笑了啊！ 估计在闹分家之前，林岚以为自己能分走一杯羹。 夏明星无奈地道：“你关注点错误，以后我们每个月得给爹娘三十块养老钱。” 李星星不以为然：“你工资的十分之一而已，该给就得给，我们又不差那几个钱。当然，就算很差钱，该养老也得养老，爹娘却会深明大义地降低养老标准。” 一如夏明明所出的养老费，都是根据儿子收入来定的。 夏明星满脸幸福：“我真好命！” 媳妇儿一点都不计较。 “那当然，遇到我，是你最大的幸福！”李星星毫不谦虚地回答，她把胳膊搭在夏明星手臂上，“春暖花开，你又逢周末，踏青！” “好，明天的时间都归你。”夏明星道。 李星星却道：“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时间它能例外吗？我们到华侨商店转一圈，买点肉做个掩饰，明早你做几道好菜。” 第0677章 买风筝 两个毫无生活压力的大孩子高高兴兴地逛街，为踏青做准备。 分家？ 他们根本不受影响。 买肉的时候，李星星不忘给自己的首饰盒再添一群翡翠小妹妹。 可能是种水不及玻璃种，可能是工艺比较简单，今儿买的几件冰种翡翠就很便宜，十几块、三五十块，镯子最贵，要价七十五。 而两斤肉和一只肥鸭，花了三块五。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星星忽然怀念全聚德烤鸭的味道：“想吃烤鸭！” 夏明星笑道：“赶明儿我买点材料，在厨房里打个烤炉。” 别说烤鸭，就是烤鹅、烤鸡也能做出来。 李星星眼睛放光，小声道：“我找一本烘焙类的书籍给你看。” 蛋糕、饼干、果脯等，离得就不远了。 “行！我研究研究。”路过一家属于街道所有的百货商店，发现门口的架子上挂着许多风筝，夏明星站住脚，“星星，我给你买个风筝！” 李星星看见了：“有孙悟空！” 还有嫦娥奔月、昭君出塞、双喜临门、老鹰展翅、红星、彩灯、蜻蜓、蝴蝶、螃蟹等。 大小不一，颜色形状各异。 再艰难困苦的年代，也需要有一抹鲜艳亮丽的光彩点缀生活。 不然，公园、湖舟是干什么用的？ 夏明星盯着不太逼真的孙悟空：“你要这只猴子？” “不不不，我买这个！”李星星走近，选一个大大的鸳鸯风筝，“它叫鸳鸯比翼。” 一雌一雄，两只鸳鸯交颈。 师傅的手艺精湛，风筝扎得活灵活现。 李星星举着风筝赞不绝口：“漂亮得几乎可以当工艺品了。” 画风筝的师傅一定是个大师。 好看，就贵一些。 小的几分钱，大的一毛钱。 “以后每年的春天给你买一个新风筝。”夏明星财大气粗。 李星星两眼一眯笑嘻嘻：“今年买鸳鸯比翼，明年就买凤凰于飞，后年买龙凤呈祥、大年后年买……” 迎面撞上带妹妹来买风筝的小豆子。 他见到夏明星和李星星，非常开心地跑到他们跟前：“姐姐，我娘最近能说话了，虽然是含含糊糊一两个字地往外迸，感觉比以前好，你明天有空在家吗？” 他想继续给她娘买药。 还有妹妹和罗姐姐，身子骨都比以前好了一点，妹妹的头发没那么黄了。 李星星比小豆子更惊讶。 说实话，她给小豆子的那些药是聊胜于无，对症，但说不准效果，毕竟是中风瘫痪，中西医学上都属于重症，站起来的少之又少。 “恭喜你呀，说明你娘的病情转好了。”李星星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不过我们明天有事情不在家，你明晚或者今晚来我家。” 她料到小豆子想求药。 小豆子用力点头：“我明晚找姐姐。” 又低头对妹妹道：“小金子，你吃了姐姐的很多糖，怎么不喊姐姐？” “星星姐姐！”小金子依旧是细声细气，十分害羞。 李星星应了一声，感到很奇怪：“小豆子，你妹妹不是叫阿秀吗？怎么叫小金子啦？” 她的记性没那么差。 小豆子嘻嘻一笑：“我叫小豆子，她当然叫小金子。” 用以纪念李星星还回来的大批金条，改善他们母子三人的生活，握着一笔金子，哪怕在码头上做力工，哪怕母病妹弱，也有活下去的底气。 他甚至可以送妹妹上学，以当大学生为目标。 就是李星星，也没有想到，此时在她跟前羞羞怯怯的小女孩儿会在改革浪潮中吃一口大肉，并且成长为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第0678章 撞见 翌日一早，李星星献出外表普普通通的保温桶和丰富食材，等陈念恩和陈向阳前后脚出门，夏明星偷偷地做好几个大菜，蒸竹筒八宝饭。 陈向阳和陈念恩不在家，方便他们从超市里偷渡私货。 搬家后，他们经常躲在自己的小屋里偷偷地喝牛奶、吃瓜子花生核桃水果。 感染到夏明星的谨慎和仔细，李星星找出几个碎花棉布夹棉花的保温桶套，把两个三层保温桶包在里面，再放进竹篮，盖上粗布，外人就看不见啦！ 别人要问饭菜怎么是热的，他们也有理由。 棉被保温嘛！ 拎着竹篮、背着相机、拿着风筝，夫妻骑一辆自行车。 他们直达襄阳公园。 寄放自行车，买票进园，走在林荫道上。 南方的初春温度很高，已经有花开了，两侧的法国梧桐冒出新芽儿。 李星星嗅着花香，脚步轻快无比。 “小夏哥，给我拍照。”靠着某一株幸运的法国梧桐，熟练地摆个Pose。 虽然没有佩戴心爱的翡翠，但人美胜一切。 夏明星一笑，放下竹篮和风筝，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根据洒落到她身上的光线，选取角度，“星星，很荣幸担当你的照相师，无论从哪个方向拍照，你都是最美的。” 李星星笑靥如花：“哪里美？” 夏明星回答道：“全身上下都好看，头发丝儿都漂亮。” “接着说呀！”李星星催他。 夏明星想了想，“指甲盖儿都好看？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简单一点来概括就是肤白貌美大长腿！”李星星原地蹦一蹦，凑到他跟前，两只眼睛眨呀眨，“我要天天喝牛奶，争取二十三、窜一窜。” 就是嫌自己矮，想长得更高一点。 “以后每天提醒你。”夏明星提起竹篮，拿起风筝。 一路说说笑笑，到湖边放风筝。 湖面广阔，波光粼粼，近看花木，远眺湖心亭，一切美如画。 初春风紧，风筝很快就起飞了，高高地飘在空中。 李星星一边往前跑，一边回首放线，“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同一地点，有不少人在放风筝，依然是家境比较好的一批，神态悠闲，大人带小孩，或者是正在谈情说爱的青年男女，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风筝像百花开在半空。 风筝线松到尽头，李星星原地站定，任由风筝飘摇。 夏明星站在她身畔。 一双璧人，极其抢眼。 忽然一阵强风刮来，飞得好好的鸳鸯比翼和一只大凤凰缠到一起，两边一起收线，想把自己的风筝收回来，结果风筝线同时断裂。 又一阵风过，鸳鸯和凤凰私奔了。 “我的风筝！”李星星原地跺脚。 也远远地听到一声爆哭：“姑姑，姑姑，我的风筝！我要我的凤凰！” 李星星好尴尬，赔不赔？ 她跟夏明星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夏明星和她还没循声走进，就听到一个熟悉到极致的声音：“楠楠，叔叔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不，买两个！” 是陈念恩的声音。 第679章 杜嫣然 李星星和夏明星不约而同地站住脚，互看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有情况！” 两人鬼鬼祟祟地接近声音来源地。 猜，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陈念恩正蹲在一个五六岁小女孩跟前给她擦眼泪鼻涕，给她剥一颗大白兔奶糖就哄得她破涕为笑，旁边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青年。 春天到了呀！ 李星星偷偷打量女青年。 比自己大一点的样子，穿一件米色长大衣和白色半跟皮鞋，身形瘦瘦高高，皮肤白白净净，长相清秀，举止温婉，流露出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名门闺秀气质。 不是特别漂亮，但很有书香气质。 她伸手拢了拢被风吹到的齐耳短发挽到耳朵，腕上露出一只玻璃种飘花手镯。 整体通透起超强荧光，非常漂亮。 陈念恩哄好小女孩，抬头冲女青年一笑，笑容斯文，风度翩翩。 “怪不得哥哥每个周末都出门，我以为他是上班，结果是偷偷出来约会。”李星星决心煞一下风景，猛地跳出来：“哥哥，我看到你们啦！” 声音清脆，惊得陈念恩差点坐倒在地。 他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妹妹和妹夫，失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星星双手抱着胸，拽拽地走近他们：“公园是向全国人民群众开放的，我为什么不能来？哥哥，你的问题很有问题哦！” 她放下手，冲女青年露出乖巧的笑脸：“姐姐好，我叫李星星。” “我听你哥哥提过你，果然很可爱。”女青年大大方方地回应，接着做自我介绍：“你好，星星，我叫嫣然，杜嫣然。” “嫣然姐姐！”李星星立刻改口，声音更清甜。 陈念恩已站直身子，“星星，不可……” “我没对嫣然姐姐无礼，不用你提醒。”李星星打断他的未竟之语，挽着杜嫣然的胳膊，“嫣然姐姐，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你，但我觉得好亲切，我们一定很深很深的缘分！我可以请你就地野餐吗？我们带了很多好吃的。” 杜嫣然看向夏明星手里的篮子，“就不打扰你们了吧？” 李星星忙道：“一起野餐怎么能叫打扰呢？人越多，越热闹呀！哥哥，你快跟嫣然姐姐说，小夏哥的手艺可好了。” 陈念恩问杜嫣然：“你饿不饿？” “饿！”底下的小姑娘大声道，“姑姑一个劲地换衣服，没有吃饭饭，她不乖！” 杜嫣然的脸色瞬间红了。 陈念恩眼里流泻出浓浓的笑意：“楠楠也饿了对不对？叔叔带你尝尝星星阿姨和明星叔叔的饭，他们的饭特别好吃。” 楠楠欢呼出声：“有肉吗？我想吃肉。” “有肉，有红烧肉，有三宝鸭，有糖醋排骨……” 李星星说得小姑娘口水直流，两眼亮晶晶：“我要吃，我要吃！星星阿姨，你可以给我吃一块排骨吗？” 李星星逗她：“你姑姑答应的话，我给你两块排骨。” “姑姑？”楠楠仰脸问杜嫣然。 杜嫣然无奈一笑：“家里又没缺你一口吃的，馋什么？” 小姑娘撒娇：“姑姑！” “好了，嫣然，你就满足楠楠的心愿好不好？”陈念恩抱起楠楠，对李星星和夏明星道：“前面不远的地方有石桌石凳。” 不用就地野餐。</p> 第681章 神机妙算 对于陈向阳的预测，李星星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真的很厉害。 竟然能预料到很快就会出现的斗争。 大风暴始于五年后，事实上却是早有端倪，上面说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腐蚀有志之士的灵魂和心志就是证明，不过没爆发罢了。 陈念恩听到陈向阳的话，沉默不语。 看在李星星眼里，老可怜了。 良久之后，陈念恩轻声道：“我觉得我可以承受一切后果，此生此世，无论富贵和贫穷，我愿意和她荣辱与共，只是担心影响到爹，影响到妹妹和妹夫。” “你确定？”陈向阳问道。 他目光幽深：“在我的预料中，那将是惨烈无比的一场斗争，只许一方胜利，就是我们所代表的工农阶级，防止新的资产阶级再生，让工农人民再次沦为被剥削的最底层。你，不要对人性报以乐观的态度，在那个时候，人性的恶会展现得淋漓尽致，相信你清楚那些下放人员及其家属的待遇，只会更差，绝不会更好，更会影响到自己子孙后代的方方面面。” 政审不通过，上学、工作、从军等等，和他们全部没有关系。 陈念恩眼神一暗，咬了咬牙：“我……” “念恩，你想清楚了再来回复我，不用急于一时，我希望你对你的婚姻有一个清醒的认知，而不是等到以后再来后悔，说自己年少轻狂，反倒误人一生。”陈向阳摆摆手，“至于星星和明星，他们成分好，我护得住。” 本来，他任务之一就是保护李星星。 至于陈向阳自己，陈念恩的婚姻不至于影响到他，若形势不妙，自己会提早做打算，顶多回家乡到妻子那儿蹭吃蹭喝，另一个原因就是预料归预料，事情终究没有发生，陈念恩也算不上背弃自己的道路。 当然，陈向阳不是危言耸听，只是跟儿子陈述其中的利害。 陈念恩重重点头：“我会认真地思考。” 李星星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出口，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想起自己和小豆子的约定，她忙去开门，果然是他。 背着一个箩筐，拎着一个篮子，累得满头大汗。 “星星姐姐。”小豆子咧嘴一笑，又冲李星星身畔的夏明星道：“夏同志。” “到屋里说吧。”李星星带进东偏房外间，拉开电灯，满屋都是晕黄的光线，但照在小豆子取出来的东西上面就很亮堂了。 一堆老物件儿。 珠宝玉翠和瓷器，但却有真有假。 纠正一下，是半真半假。 李星星打眼一看就看出来了：“小豆子，你这是干嘛？” “姐姐喜欢呀，我特地从老街坊邻居手里收了一些，一件块儿八毛，他们很愿意卖给我，就是我不懂好坏，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小豆子拿到金条后就在黑市里偷偷地卖掉一根，手里很有钱，也愿意给李星星买东西作为感谢。 李星星挠挠头：“好坏都是你的心意，我有什么好嫌弃的？再说了，里头有几件好漂亮的东西呢！” 一堆里，四件东西最值钱。 一只满绿晶莹的冰种翡翠手镯、一件雍正年间的粉彩盘子、一枚寿字白玉佩和大明宣德年间的瓷瓶。 值啦！</p> 第682章 童叟无欺 李星星下午从公园回来就给小豆子准备好东西了。 用玻璃瓶装着他娘的药和大人孩子都能吃的无标识复合维生素、钙片，另外又装一兜麦乳精、奶糖等营养品，现在看到他带来的东西，给加上一块腊肉和一袋五斤装大米。 小豆子受宠若惊：“姐姐，有药就行了。” 他奔着药来的。 “拿去，给你娘和你妹妹补充一点营养，你知道，对我来说，不难买到这些东西，咱们是公平交易。”李星星一直都很大方，指着他带来的一堆东西，“老物件儿，你就别上当啦，买到假的得不偿失。” “有假的？”小豆子吃惊地盯着看。 看半天，看不出来。 李星星莞尔一笑：“你不懂，难免看走眼，人家肯定坑你呀！不过也不是没有真的，像这只镯子就很好看。” 她抓起来把玩片刻。 “那是罗姐姐私藏的首饰。”小豆子低声道，“他们很感激你，罗阿姨吃你的药每三天就好了，罗姐姐的身体和我妹妹一样，看着有转好的迹象。” 李星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替我捎一份东西给他们吧。” 她从来不占人便宜。 长远来看，自己是占便宜的那个，毕竟几十年后的升值很厉害。 但是，在当今社会上，占便宜的是对方，谁又不是傻子，他们愿意换就是觉得粮食药品比死东西更重要，市价也如此。 照着给小豆子的东西给罗家准备一份，只除了小豆子母亲的药。 关于这份药，李星星也有话说：“小豆子，我们从香江回来时就没有带很多，虽然你娘吃了以后有效果，但以后的药不一定能接上，你还是给她请靠谱的医生再看看，中西医结合，说不定比那些药的效果更好一点。” 小豆子早有心理准备：“我知道了，谢谢姐姐的提醒。姐姐您看哪些是假东西？我给带回去处理了，免得在你们家占地方。” “行叭，辛苦你了！”李星星把假东西剔出来，“可以再当二手货卖掉。” 小豆子笑道：“我正是这样打算的。” 一多半儿呢，砸了多可惜。 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竟然买假货送给李星星，得亏她长相漂亮又心地善良，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又送自己许多营养品。 一辈子都报不完的恩呢！ 李星星则把四件值钱的收进去，剩下的就扔进一个空箱子里。 晚上烫烫脚，钻进被窝里，她问夏明星：“你说，哥哥会怎么回复爹？他是知难而退呢？还是坚持到底？说实话，对嫣然姐姐的才华气质，我很佩服，眼神正，有涵养，比那些成分好却刁钻粗鄙的强一百倍。” 这个时代呀！ 没法说。 夏明星搂着她：“看大哥自己的心意。” 因媳妇来自五六十年后，他已借光了解未来的许多事情。 “我知道啊，肯定看他的，无论他最后怎么选择，我们都得支持他，大不了提前做准备，把他送到犄角旮旯的地方蹲上十年八年。”李星星异想天开，“咱们被影响到，咱们就回家啃红薯！我偷偷地养你，不叫人知道！” “没那么严重。”夏明星笑道，“早点睡，明天听听大哥的回复。”</p> 第683章 决定了 第二天早上吃饭时，陈念恩认真地对陈向阳道：“我想好了，我还是选择和嫣然结为姻缘，如果真出事，请爹、娘和妹妹和我划清界限！你们对我的恩德，我若有余生，愿以余生回报，若没有，则以来生相报。” 李星星眼里一酸：“哥，你别说得那么不吉利，让娘知道了，不是割她的心吗？大不了我们回老家种红薯，一家人总要齐齐整整。” 陈向阳叹了口气：“你决定了？” “是！”陈念恩神色坚定，却又满怀愧疚。 “好，你倒算是一条汉子！”陈向阳手指叩桌，一下下敲在一双子女的心上，“你跟小杜商量一下结婚的章程，务必把我的意思表达到，两家人吃个饭，领个证，一切从简，结婚后，我安排你们去苦寒之地，为边疆建设做贡献。如果他们家没有意见，我和小杜的父亲见个面，定下你们的婚事，如果不答应，你别再为难小杜。” 答应了，说明杜嫣然乃至于杜家看重陈念恩高于一切，为他们冒一次险也无妨，若是不答应，自家傻儿子的危机就解了，不过是伤心一段时间罢了。 陈念恩愣了一下：“不能办婚礼？” 杜嫣然曾经提过，想在西餐厅穿婚纱举办婚礼，接受双方父母以及亲朋好友的祝福。 陈向阳没好气地道：“办婚礼？你们想找死，我不反对！” 陈念恩赔笑：“您别生气，您别生气，我不是年轻吗？人生得由您掌舵。” “这会儿倒说自己年轻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陈向阳记得可清楚了，儿子在妻子跟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败坏自己的形象。 陈念恩轻咳两声，不说话了。 后悔得罪亲爹。 夏明星忽然道：“大哥，你听爹的，婚礼只是你们结婚付出的一点小代价而已，如果这点小代价都接受不了，如何接受以后会遭遇的变故？你不要以为爹的话是危言耸听。你还记得在欧阳家发生的事情吗？许辉的一番抱怨，吓出欧阳同志的一身冷汗，要不是星星当场圆话，你以为欧阳家捐百万美元的粮食就能轻轻揭过？不可能。” 陈念恩声音很低：“形势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陈向阳和夏明星、李星星同时点头。 “防患于未然是最好的方法，等到跟前可就来不及啦！”李星星用乐观的口气跟陈念恩说道，“你跟嫣然姐姐说清楚，不是我们不看重你们的婚礼，而是必须遵循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希望能得到她的理解。” 接着说了一句：“你以为赵伯伯为什么把自己变成无产阶级？虽然改不了出身，但他现在就是两袖清风。这叫什么？这叫思想改造得彻彻底底，不会有资产阶级复辟的可能。” 又叮嘱道：“哥哥，你可别傻到把爹的原话告诉嫣然姐姐，咱们的话绝不能外传。” 让人知道亲爹看得如此清楚，非但不是好事儿，反而容易引起忌惮，哪个上位者希望底下人了解自己了解得彻彻底底？ “我没那么傻。”陈念恩摸她脑袋。</p> 第684章 开学 李星星的大学第二学期，就在陈念恩为他婚姻奔波的期间突然降临。 新的学期，新的开始。 比中小学开学晚一点，但仍属正月。 李星星摸摸一年间又长一大截的乌黑秀发，发梢已到臀下，想修一修，剪掉一截，却不敢，原因是她有九个舅舅，亲的。 俗语有云：正月剪头死舅舅。 怀着对舅舅的崇高敬畏，李星星梳个大辫子，又粗又黑。 营养充足，发质就特别好。 披散时，宛如缎子，又若瀑布。 夏明星在辫稍给她扎一个红色缎带结，送她到校门口，“要不要送你进校门？” “不用，你上班吧，注意安全哟！”李星星接过他递来的帆布挎包，小脑袋探到他脸前，笑眯眯地道：“小夏哥，再见。” “好好上课。”夏明星目送她进去。 开学季，人来人往，显得人很多。 李星星遇见认识的同学或者老师不忘打声招呼，从留校没回家的学生口中得知自己考试全过，且属中上等水平，不禁挥了挥拳头。 耶！ 她就说，她是天才！ 踏进教室时，笑容灿烂到极致，班中同学晃了晃眼。 李青笑道：“看来是知道自己的成绩了。” “我真的都考过了吗？”李星星问李青。 她是班长，一定知道。 李青笑着点点头：“有三门课的分数比我高一截，跟我传授一下你的学习秘籍！我们住校，每天早读书，晚读书，中午不忘到图书馆抢位置，结果却不如没去过图书馆的你，平时也没见你学习，真叫人灰心丧气。” 李星星清了清嗓子：“我被家人鞭策的时候你们没看到，我就是明面上我没努力、实际上有在偷偷学习的学生啦！” 总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整个寒假，过年吃饺子，元宵吃汤圆，她连书本儿都没想起来，别提学习了。 但是，她得为大家鼓舞士气。 自己走歪路，不能让他们跟着走歪路，他们正路走得好好儿的。 说完，李星星好奇地问李青：“不是说假期组织集体活动的吗？你们没找我。” 李青指着埋头学习的一帮人：“天天在图书馆里看书，向没有离校的老师请教，经常啃着窝窝头看书练字，我哪好意思安排他们出去游玩？” 李星星伸舌头：“佩服。” 对于爱学习的人，她报以尊敬，因为她自己做不到。 如此努力又上进的他们，未来成肯定不会小。 李星星眨着贼兮兮的眼珠子，要不要利用大学时期跟他们搞好同学关系？等以后，自己这条咸鱼可以跟子孙后代，某某某是我的同学哦！ 某某某=知名人士。 如有合影，一定好好收藏，方便以后炫一波。 聊得正欢乐，许宝珠忽然带着两个小跟班走进教室，扬声叫李星星，又把一份泥金的邀请函放在她桌上。 “干嘛？”李星星问道。 许宝珠骄傲地道：“我们家举办周末舞会，定在周末晚上七点开始，请你和夏同志一块参加，如果能请来你哥哥就更好了。”</p> 第685章 请求开除她 许宝珠的一句话，引起班中很多人的注意。 李星星是名人，长相出众，成绩好，出身好，数次捐款，悲天悯人，而许宝珠与之恰恰相反，作为资本家的子女，骄纵跋扈，挥金如土，很让人看不过去。 她请李星星参加周末舞会，李星星会同意吗？ 当然是拒绝。 李星星拒绝得毫不犹豫：“没空参加！” 声音干脆利落，嫩生生。 “怎么会没空？”许宝珠瞪大眼睛，颇是不满地道：“你明明很有空，经常逛街，我都碰见你好几次了，我说我家举办周末舞会，郑重地邀请你和你哥哥、你对象，你们不来，是不是看不起我家？是不是？” 李星星随口道：“是呀，你家生活太奢靡，高攀不起。” 对于这样脑子不清楚的资本家，敬而远之是上策，她小命很宝贵，才不上前找死。 虽然上面有人护着她，但自己作得厉害，人家管你是个屁哟！大风暴发展到高潮时，已经不是几句话可以抑制下去的。 有的时候，上面的人也身不由己。 许宝珠气呼呼地拿着请柬走了。 李青冲李星星竖起大拇指：“就该远离他们，免得被腐蚀、被同化！前几天我们几个女同学出门买生活用品，不止咱们班的，也有许宝珠那一班的，加起来有六七个人，正好碰见许宝珠逛街，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吗？” “不知道。”李星星又没看到。 李青一笑，回答道：“她竟然从熟食店里买熟猪蹄和鸡肝、鸡爪子喂狗，当街取乐，大肆取笑说是不要票的贱菜！” 李星星突然觉得胃里有点点反酸。 她和狗吃一样的……贱菜？ 她不歧视小狗狗，但是许宝珠对人的侮辱性很强。 善良厚道的资本家被打倒总让人感到可惜，像许宝珠及其家人这样的被打倒，李星星竟然觉出一点点大快人心的味道。 活该呀！ 有钱偷偷花就是了，何必大张旗鼓侮辱人民群众？ “幸亏我断然拒绝了他们家的邀请，道不同不相为谋啊！”李星星露出一副庆幸的表情，拍拍自己的胸口，“我们得坚持自己走的道路，不能和他们同流合污。” “是的，已经有同学联名上书，请求学校开除许宝珠。”李青透露最新消息。 李星星瞪大眼：“开除？” 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李青点点头，“许宝珠的生活作风糜烂透顶，处处散布资产阶级的毒素，发扬个人享乐主义，很容易影响其他同学，不能坐视不管。” 一副热血沸腾的样子。 李星星哦了一声，却无意参与这样的活动，“学校怎么回应的？” “刚递交上去，得过几天才有结果。”李青道，紧接着道：“不过学校肯定会同意我们的请求，因为许宝珠及其家人的思想太不正了，她哥在外面不好好工作，也到处炫耀衣食住行，嘲讽工厂学徒工一个月十八块钱工资不够他吃一只鸡。” 李星星表示明白，愈加坚定谨言慎行的生活方针，却又问道：“你们有谁听过纺织大王吗？我来沪上很久了，没见过他们家的人，很少听到他们家的事情。” 兴许，同学间的消息比较灵通，可以给点有用的信息。</p> 第687章 杜嫣然的态度 人民群众对于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表现得很不满了。 有的人没有察觉，依旧纸醉金迷，有的人却隐隐察觉到危机，决心改变。 几日后，即周六晚上。 在吃饭的时候，陈念恩跟陈向阳说道：“嫣然同意您说的结婚方式。” 语气很骄傲，有双方都没有辜负对方期待的一种得意。 “同意？”陈向阳忍不住挑挑眉，感到很惊讶，他以为杜嫣然生活在富贵之家、绮罗丛中，应该不会接受简陋到极致的婚礼。 用女儿偶尔流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来说，就是男方不重视。 婚礼的好坏，是男方展示心意的一种方式。 和盛大、简陋无关，主要看的是心意。 没条件就办简陋婚礼，用心即可，若有条件却处处敷衍，那就叫不重视，李星星表达的就是这种意思，不过当时没人在意。 陈向阳记性好，记住了。 他们家有条件却不给举办婚礼，对方竟然没有不满？ 陈念恩脸上泛着温柔的笑意，眼里泛着光芒，“我以前没说您是高级干部，只说自己在财政局上班，大学生毕业不过两年，她以为我们的婚礼不影响什么，这回我说出您的行政级别和对我们婚礼的要求，短暂的惊讶后，她表示理解，也说领导的确要以身作则。” “你没说你爹我的职位，人家没嫌弃你？”陈向阳问道。 别以为他不晓得，门第越高的人家，越讲究门当户对。 陈念恩正色道：“我们是自由恋爱，和家庭无关，在儿童福利院初见时，我不知道她是纺织大王的千金，她也没问过我的出身，我们仰慕对方的才华、人品和性格，觉得处处合心如意，慢慢地走到一起。嫣然很好，兴许是生来拥有一切，所以她对身外之物看得很淡。” 李星星觉得她哥在内涵自己。 “对，我就是什么都没有，所以才格外喜欢。”带着重重的哼哼声，小眼儿斜得不能再斜了，朝哥哥射出一把把小飞刀。 陈念恩连忙道歉：“我不是说你对珠宝玉翠古玩字画看得太重。” 李星星昂着头：“你说嫣然姐姐高洁，不就是说我庸俗吗？我要是生来就拥有金山银山翡翠矿，我也能看淡一切，视金钱如粪土。” 因为不用追求就有了。 纵观古今，你看看有几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不是有钱有势人？ 要是出身贫民窟，一分钱对他来说都是宝，哪里舍得当作粪土哟！ 陈念恩无奈地道：“我在和爹说我的终身大事，你能不能别打岔？我都忘了我刚才想说什么了，得让我想想。” 李星星闭嘴：“你好好想。” 陈念恩思考片刻，对陈向阳道：“我们谈对象的事，嫣然没有详细告诉家里人，家里知道她有对象，但不知是谁，在这方面很开放，因为她姐姐早年嫁的就是穷学生，依然受到家人的祝福。所以，她能做主的是婚礼，也能接受您对我们未来的安排，她也对家族的张扬深感忧心，但关于双方父母的见面，得和家人商量后才能再给我回话。” 陈向阳颔首道：“倒是聪明。” 能得到陈向阳这样一句评价，杜嫣然可是了不得。 “你什么时候带她来家里作客，我想见见她。”陈向阳道。 陈念恩眼睛一亮，“明天周末，都有空。”</p> 第687章 准备工作 是的，周末都有空。 陈向阳难得没去上班，在家里等待儿子意中人的登门。 他得亲眼看看才行。 万万没想到，自认为不让父母操心的儿子给他们来一桩如此婚事。 李星星却很兴奋，一大早爬起来就指挥陈念恩打扫卫生，自己则和夏明星到华侨商店凭侨汇券买一些食材回来。 不管杜嫣然会不会成为她大嫂，待客上不能失礼。 陈念恩擎着扫帚追到门口叮嘱道：“买鱼，记得买鱼，嫣然喜欢吃松鼠鳜鱼。” “知道啦！”李星星翻白眼。 帮他招待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买鱼、买肉、买豆腐、买青菜等，小夫妻俩满载而归，惦记着招待客人，得提前做准备，非常罕见地没去逛工艺品柜台。 “小夏哥，今天辛苦你做饭，我给你打下手。”回到家，李星星说道。 夏明星侧目：“这么勤快？你很喜欢杜同志？” 李星星想了想，如实回答道：“没有深入了解，谈不上格外喜欢，我喜欢好人，不喜欢坏人，而且好人还得对我好，嘻嘻！嫣然姐姐给我的第一印象比较好，谈吐优雅，言之有物，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眼界见识最广的女同志，相比朱圆圆、薛翠等人而言更加成熟，又没有资本家大小姐的骄矜跋扈，哥哥为之倾心，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太理解了！ 知好色则慕少艾嘛！ 她和小夏哥互相吸引都第一要素就是好看呀！ 屁民出身且长时间生活于槐花镇的李星星，一直承认一件事实。 工农阶层出身的人民群众缺乏大家族的百年积累，不是在于财富，而是体现在教育资源、眼界、人生经验各方面。 财富可以白手起家，后者却不是光靠学习就能获得的，多数是几代人的沉淀。 五六十年后那些有名望的豪门贵族，哪个不是经营两三代以上？五六十年以上？他们跟老百姓谈金融、谈经济、谈政商两界的风云变幻，老百姓懂吗？ 李星星就不是很懂。 她太年轻，没把老爷子近百年的知识财富全部继承到手。 若是好学的人应该抓住机会跟陈向阳、跟赵海云继续深入学习，可李星星她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富婆，不需要奋斗。 咸鱼躺是人生真谛。 今儿没有睡到日上三竿，先在哥哥头上记一笔。 陈念恩完全没察觉，打扫完卫生，换一身衣服，打扮得干净斯文，前往和杜嫣然昨晚约定的地点，暂时没打算到杜家拜访杜知书夫妇。 一是杜嫣然没跟她父母提及此事，二是陈念恩希望自己择吉日而往，以示诚意。 站在新华书店门口的杜嫣然见到他，双眸一亮。 今天的陈念恩，逆光而至，格外好看呢！ 陈念恩经常听夏明星和李星星互相吹捧对方的肉麻话，看见杜嫣然后，不由自主地脱口道：“嫣然，你真好看。” 杜嫣然脸红了。 白净的腮似涂了一层胭脂。 她长相不是绝美，偏偏是陈念恩喜欢的类型，见状更心动。 停下自行车，他拍拍绑着棉垫子的后座，“你上来，我带你回家，星星一早就起来和她家夏同志买菜，有你最喜欢的松鼠鳜鱼。”</p> 第688章 作客 陈念恩载着杜嫣然行到家门口，就见李星星探头探脑。 两只骨碌碌的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 “来了，来了！”她先冲院子里大喊一声，然后跳到门外，双手自然地垂到两侧，模样乖巧，笑得可甜可甜了：“嫣然姐姐，欢迎你的到来。” 可惜没有礼花砰砰砰地放。 他们远远而来的样子，好像新郎官接新娘，就差两朵大红花佩戴胸前。 杜嫣然先下车，稍稍整理一下仪容，然后冲李星星含笑道：“星星，谢谢你，很高兴再见到你，我们上次不是说到《红楼梦》吗？我给你带来一套我叔叔的前八十回手抄本，他认为只有前八十回才是经典，看不上后四十回，希望你喜欢。” “必须喜欢啊！”李星星很开心。 通过李青的讲解，她知道杜知画是当今画坛十分有名的书画家，他的作品一定值钱！ 咳咳，李星星目前衡量艺术的标准就是价钱的高低。 接过杜嫣然递来的厚厚一摞手抄本，李星星给她带路，边走边道：“我爸在屋里等你们，我娘在老家梧桐市没赶过来，小夏哥在厨房做饭，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来迎接你。嫣然姐姐，请你不要怪我们失礼哦！” 声音又甜又脆，带点儿软软的语调，听得人浑身舒适。 “星星，你真是太客气了，我怎会怪你们呢？没进门，我已经感受到你的欢迎了。”杜嫣然说话间，目不斜视，随她踏进堂屋。 陈向阳打眼一看就在心中一叹。 他儿子眼光太好了！ 撇开家世带来的麻烦，杜嫣然眼神清正，气质典雅，言行举止十分得体，远远胜过自己平时接触到的女青年。 常有同事带自家的女儿、侄女、外甥女什么的和陈向阳巧遇。 没一百，也有八十。 单指他到任几个月以来遇见的数目。 杜嫣然也没有因为陈向阳位高权重而刻意巴结，第一次上门就拎着一盒六层的藤编食盒，双手送上，“知道您崇尚朴素，所以就准备几色点心蜜饯干果做礼物，请您别嫌弃。” 陈向阳态度很和蔼：“我们家不兴收礼。” 除了女儿，她压根不懂客套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紧接着，陈向阳又道：“下次跟念恩来家里玩，不用太多礼。” 就是赞同这桩婚事了？ 陈念恩瞬间眉开眼笑，心中沉郁一扫而光，赞同道：“爹说得没错，嫣然你下次来可别那么多礼了，家里不兴收礼。” 杜嫣然抿嘴一笑，带着女孩子的羞涩。 李星星发挥好妹妹（好小姑子）的本色，请她坐下，给她倒茶，叽叽喳喳地道：“嫣然姐姐，你快尝尝我们家的茶，虽不是今年的春茶，但却是去年清明前的头茬，不过要想喝今年的新茶，得等到清明后了。” 杜嫣然忽然想到《红楼梦》中王熙凤对林妹妹说的一句话：“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不给我们家做媳妇”，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李星星的心思就没那么细致了。 来客，上好茶。 是最起码的礼貌。</p> 第689章 炫富 经过短暂的接触，陈向阳开始担心了。 他担心陈念恩和杜嫣然的婚后相处，两个人的生活环境、生活习惯、消费观念均有天壤之别，不知是否能永远的不发生矛盾。 陈念恩和杜嫣然，相当于一个穷小子和千金小姐。 陈向阳本人身无长物，又将将发迹，没有一点积累，作为他的儿子，陈念恩不就是一个穷小子吗？有机会读书的穷小子。 杜嫣然却出身名门，金堆玉砌。 陈念恩一个月的工资，够买杜嫣然身上的一件呢大衣吗？ 要不是有来自妹妹、母亲的四季衣服鞋袜，要不是妹妹管他吃管他住，陈念恩的补丁装就真成补丁装了，而不是赶时髦做样子。 婚后，可就得靠他自己，若因买不起一瓶香水而吵架？ 陈向阳都不知道该怎么调解。 他是该说儿媳妇不要那么大手大脚，还是说儿子待妻子不要那么小气？ “小杜，我准备安排念恩支边，你有什么看法？”他忽然问道。 因为陈念恩跟杜嫣然提到过，杜嫣然表现得很平静，不答反问道：“陈念恩同志在沪上的工作很稳定，非要到边疆吗？” 陈向阳淡淡地道：“如果你们结婚，必须去。” 态度十分强硬。 杜嫣然忽然绽放出一抹笑容：“陈同志，我家很有钱，纺织大王并不是浪得虚名。” 李星星一呆，炫富吗？ 又听杜嫣然道：“我也很有钱，早在我十五岁时，家母便将属于我的那份嫁妆过户到我的名下，光现金就有五百万，店铺、公寓、花园洋房和黄金珠宝、古玩字画更是不计其数，可以说我什么都不干，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 李星星好羡慕，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呀！ 却见陈向阳微微颔首，说：“没错，你很有钱，所以你想说什么？” “陈同志，我生来就拥有一切，便是要星星，也可登楼摘下，一生所求不过是‘君不离，我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和陈念恩同志相遇相知，我所看重的是他本人，不是其他东西，荣华富贵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杜嫣然看似羞涩，实则大胆，“您安排他去支边，我并不是不赞同，甚至愿意陪他一起，但我担心他吃不了风霜之苦，反倒……” “反倒怨恨你，认为他是因你而吃苦受罪，长此以往，爱侣终成怨偶，辜负了你的赤诚相随。”陈向阳接口道。 杜嫣然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默认=同意陈向阳的说法。 李星星眨着明净的眼眸，咬着自己的小手指，敬佩地看着杜嫣然。 她太聪明了！ 聪明又冷静。 她的担心不是没理由，虽然李星星认为自己的哥哥很好，但自己只能说目前来看，哥哥是最完美的哥哥，将来是否会发生变化，谁知道呢？ 古往今来，多少山盟海誓变成了山崩地裂。 穷小子靠岳家发达后就对原配下手的也大有人在，为数且不少哩！ 陈念恩听了心上人和父亲的对话，顿时急了，指天发誓道：“嫣然，你相信我，我对天发誓，此生此世，绝不负你，就是怕你跟我吃苦受罪。”</p> 第690章 不同意和同意 李星星瞅瞅陈念恩，再看看杜嫣然。 忽然觉得，他们真是一对。 都愿意放弃一切，和对方在一起，却又担心在将来某一日，对方反悔。 或许是情到深处才会如此患得患失吧！ 杜嫣然嘴角微翘，认真地对陈念恩道：“只要两个人同心同力，我并不怕吃苦受罪，因为精神上的满足远胜于衣食上的富贵。” 拼一把又何妨？ 没有人比陈念恩更让她心动的男人了。 别人再英俊，再有本事，都不是他，没有他的赤子之心，没有他的温柔体贴。 陈向阳打破小两口含情脉脉的对视，“既然你们对我的安排没有意见，婚礼也没有意见，我很欣慰，但我有一个问题：小杜你跟令尊令堂商量过吗？他们是否同意？” 这一点，相当重要。 杜嫣然抿了抿嘴：“我还没有跟他们说。” 陈向阳温和地道：“回去就跟他们说清楚，如果他们同意，我就叫星星给她娘发电报来操办你们的婚事，准备聘礼。” 李星星在一旁拼命点头。 来喝媳妇茶，她娘一定很愿意很愿意，自己可以赞助一份聘礼哦！ 结果就是杜嫣然到家跟父母提及自己和陈念恩对婚礼和工作的安排，没说到陈念恩的出身和低调办婚礼的原因，立刻被杜太太打断，激动地道：“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嫣然，我只有你一个女儿，我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希望你一生衣食无忧，他们连一个盛大的婚礼都不能给你，你图什么？竟然要跟他去支边？你疯了？你知道边疆都是什么情况吗？到了那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吃饭穿衣都成问题，更别说其他方方面面了。” “我图他的人！”杜嫣然回道，“我什么都有，就缺一位情投意合的知己，一位可以白头偕老的伴侣。妈，我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还是太年轻了。”杜太太很烦躁地道。 杜嫣然摇头一笑，“我已经二十一岁了，怎能叫年轻？我读过书，见过世面，我了解世故，我通彻人心，念恩他真的很好。” 杜知书忽然开口道：“你说他叫陈念恩？” 杜嫣然轻轻地点点头。 “陈向阳同志的儿子？在财政部门上班的陈念恩？你已见过他父亲？”杜知书又问。 杜嫣然再次点头：“是，您知道念恩？” 杜知书毫不犹豫地道：“如果是他，太太该高兴才对，咱们嫣然给咱们找了一个极好的女婿。” 杜太太不解：“什么意思？” 杜知书哈哈大笑：“你不知道陈向阳吗？陈念恩可是他的独子，多少人明里暗里地盯着，想招他为乘龙快婿，没想到竟被嫣然拔了头筹，果然没有辜负我们的精心培养。” 杜嫣然却极不高兴：“我和念恩相识时，并不晓得他的出身。” 所以，请别说得她跟别有用心似的。 “不管开始如何，结果是好的。”杜知书转转大拇指上碧绿通透的翡翠扳指儿，一脸皱纹笑开了花：“他们那边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听，另外，我再给你加一百万的嫁妆。” 杜太太刚想表示反对，在听到他为女儿增添一百万的嫁妆时闭嘴了。 庶长女出嫁时的嫁妆连十万都没有。 杜太太深知自己这位丈夫的秉性，老谋深算，也最是唯利是图，自己的反对根本无济于事，不如私底下劝一劝女儿。</p> 第691章 母女谈心 杜嫣然十分了解母亲，当晚就到母亲房中，和她同寝谈话。 而杜知书，自然在年轻貌美的姨太太院中安寝。 他有七房姨太太，目前最受宠的当属七姨太，因舍不得杜家的富贵生活，新婚姻法颁布后她们都没选择离婚，而是住在杜家大宅当中。 虽然外面缺衣少食，但她们的生活丝毫不受影响。 逗猫遛狗、养花喂鸟，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赶在杜太太开口前，杜嫣然干脆利落地问道：“娘，您不信任我的眼光吗？” “不是不信，而是他们不愿意给你婚礼，甚至没有聘礼，让我怎能心平气和？你那个姐姐出门子时，人家穷学生还举家之力送上一份聘礼呢！”杜太太说道。 杜嫣然嗤笑：“那点聘礼您看得上吗？我用不着念恩倾家荡产地准备聘礼，心意到了即可。再说，念恩家里只说婚礼简办，并没有说不给聘礼，陈同志亲口说等你和爹答应我们的婚事，同意简办，他们就立刻同志念恩的母亲来沪给我们操持婚礼，准备聘礼。” 见她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杜太太心中一宽，“好吧，撇开聘礼不谈，咱们确实不在意那点聘礼，但你跟他支边的事，我万万不能答应。” 杜嫣然压低声音：“娘，您说，咱们家现在是什么样子？” “什么？”杜太太没反应过来。 “像不像《红楼梦》中的四大家族？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娘啊，盛极必衰，千古如是，我们家不可能是例外。”杜嫣然如此说道。 杜太太浑身颤抖：“嫣然！” “娘，我虽然年轻，但我很清醒。”杜嫣然伸手搂住她的脖颈，依偎在她怀里，轻声道：“等我和念恩支边后，你就以重病须得到国外做手术的理由离开沪上，让大哥大嫂和侄子们陪你一起离开，轻车简从，尽量别引人注意。如果不想到国外，就去香江定居，徐家表姑不是说姑妈在香江定下来了吗？你们去，姑妈不可能对你们袖手旁观。” 杜太太不敢置信地道：“你……” 杜嫣然认真地道：“娘，当初姑姑建议我们全家跟着离开，爹舍不得偌大的家业，说他和官方关系好，不愿意，其他人自然惟命是从。可是，娘，您有大哥，大哥大嫂有侄子侄女，到底是钱财重要还是安全重要？当然是后者。陈同志让我们婚后支边，不是放逐，是因为我的出身啊，娘！我心里十分明白。” “那你和我们一起离开。”杜太太道，“人生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就放弃一段感情而已，你的安全最重要，你跟我们一起离开。” 杜嫣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舍不得念恩。” 她的脸在杜太太颈中蹭了蹭，声音甜如蜜：“念恩他和爹不一样。我们相识于互不知晓对方家世的时候，他温柔体贴，他尊重女性，他怜惜儿童福利院的孤儿，他既善良又大方，最重要的是，他展现出一份别人所没有的博学多才和从容气质，没有时下部分读书人的偏激，没有很多人身上的迂腐和呆板，我知道他是我正在寻觅的伴侣，我想和他共度余生。” 她又道：“娘，门当户对又如何？强强联合又如何？您半辈子的不快乐我全部看在眼里，我就想和念恩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 支边的生活是苦，心却是快乐的。 而且，她不认为他们会在边疆待一辈子。</p> 第692章 嫁妆 杜嫣然貌似柔婉，实则坚强，极有主意。 她的决定，即便是杜太太，也无法改变，只能在杜知书兴高采烈的神情下点头，直接杜知书把许诺的一百万转到女儿的存折里。 杜知书口中的一百万嫁妆当然不是指现金，而是指价值一百万的现金、物品等。 杜家传到他是第五代，值钱的物件不计其数。 但是，杜太太跟他说：“嫣然嫁进那样的人家，什么东西都不能用，带过去反倒不好看，我听嫣然说了，人家讲究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最见不得奢靡两个字，咱们不如直接给钱，私底下买点吃的喝的，外人看不见。” 她当然知道古玩字画留到以后更值钱，没说不给，只是先把现金弄到手，有了钱，哪怕去支边，女儿也能买到吃的喝的。 物资稀缺，拿钱砸，加倍地掏钱，总有人愿意卖东西给他们。 这时候，古玩字画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杜太太总管杜家上下的吃吃喝喝，自然明白该如何取舍。 于是，光嫁妆里的现金，杜嫣然就有六百万。 堪比沪上某些大资本家的全部存款，谓之女首富都不过分，幸而他们不张扬。 杜太太随后跟长子杜浩然、长媳于兰商量，定下出国计划，都知道能带出国的财产十分有限，主要以钻石黄金为主，便将绝对带不走的存款全部留给杜嫣然，加起来有五六百万，那些古玩字画珠宝玉翠则选出精品和带不走的黄金一一封箱，打算让杜嫣然带出嫁。 带不走，留下就便宜杜家其他人，他们可舍不得。 尽管都是杜家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但只有杜嫣然和杜浩然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而杜嫣然被长兄长嫂当孩子看着长大，感情更深厚。 本来，他们就给杜嫣然准备了一份嫁妆，此时改一下内容而已。 杜太太胸中格局不及女儿，为人却很精明，紧接着和儿子儿媳把他们娘们四个名下的大部分店铺、房产转让给国家，仅保留几套好宅子和好铺子。 转让所得的现金以嫁妆为名尽归杜嫣然所有。 另外，原本属于他们所有的企业股份转给杜嫣然，转让的时候跟工作人员说是给她的嫁妆，以后的定息直接转到杜嫣然的账上。 一年十多万呢！ 他们若不在，岂不是便宜杜家其他人？ 不管杜嫣然用不用，国家在这方面可没克扣过。 但他们有一个条件，条件就是杜嫣然嫁妆中的钻石尽归于兄嫂，那是杜知书和杜太太早年准备的后手，和赵海云一样，私下购入不少钻石黄金，建国后一直没出售。 杜嫣然同意了。 在父亲兄嫂忙忙碌碌给她筹备嫁妆的时候，她告诉陈念恩：“我父母都同意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安排双方父母见个面？” 陈念恩喜不自胜：“答应了？不嫌我穷？” 经常跟妹妹吃香的喝辣的，他没有穷的自觉，直到得知心上人炫耀的嫁妆有五百万。 呆了。 傻了。 当时就相当的自惭形秽。 陈念恩的全部存款不足二百元！ 杜嫣然没提自己嫁妆数目又翻倍的事儿，抿嘴一笑：“因为你的人品才华胜过一切身外之物，他们拗不过我的选择，除了答应又能怎样呢？我娘很想见你。” 陈念恩马上点头：“先给我娘发电报，然后我亲自登门拜访伯父伯母。”</p> 第693章 知夫莫若妻 李秀红接到陈念恩发来的电报时，自然喜不自胜。 不知不觉，儿子都有媳妇了。 好事儿！ 紧接着，又收到女儿的电报：“名门千金”。 名门千金是什么意思？就是跟她说，人家的嫁妆格外丰厚，让她早做准备。 准备什么？ 自然是聘礼了。 虽然陈向阳定下行政级别后每个月都给她寄钱，几年下来委实不少，总数有好几千，但因前些年娘家的日子很不好过，她首先拿出一部分给父母补贴家用，再补贴一下兄嫂，又经常给陈念恩寄东西，到和李星星相认时，只有一千多存款，连块金表都不够买。 期间，父母相继生病，须得手术，光到医院治病就花了很大一笔，兄嫂负担重，后续的营养费都是她掏的，兄嫂也因此对她更好。 也就李星星回来后至今攒了点钱。 可李星星结婚时，给她一笔钱做压箱钱，目前给儿子娶媳妇的钱就只有一千左右，不算儿子工作后陆陆续续寄来的生活费五百多。 担心钱不够，聘礼置办得太薄，李秀红果断找蓝玉借钱。 问明借钱的原因，蓝玉道：“多少？” “两千，再多我就办不到了。”李秀红算一下自己的还款能力，得两年才能还清，而且大部分得用陈向阳的工资来还。 蓝玉又问：“星星发电报来说是名门千金？” “是啊！”李秀红又喜又愁。 喜的是儿子终于娶媳妇了，愁的是人家门第太高，怕不会看上自家准备的聘礼。 至于成分，她倒不是很担心。 有陈向阳在，不通过他的考验根本定不下婚事。 他那个人，精得很，之所以答应，绝对是因为他觉得人家姑娘适合自家儿子，能成为儿子生活、前程上的助力，成分的好坏反倒微不足道。 说不定，他就是看重人家姑娘的教养、眼界、格局什么的，那是自家儿子缺少的东西。 自家是泥腿子，没啥底蕴，不懂那些大家族的各种道道儿，娶进一位名门千金做儿媳妇就不同了，她能不教自己的子孙后代吗？ 肯定教啊，那么子孙后代学到的东西就多了。 礼出大家可不是一句虚话。 蓝玉回房取出两千块现金给李秀红，关切地问道：“要不要我给你准备一点见面礼？夏家败落了，还给星星金镯子呢！” 李秀红婉拒：“我们就是普通人家，用不着打肿脸充胖子。” 女儿有侨汇券，她准备只带钱到沪上。 到街道开了介绍信，拿上户口本，揣着存折先去买火车票，然后到银行把个人存款全部取出来，遇到工作人员关心的询问，她笑道：“儿子在外地娶媳妇，拿过去操办婚事。” 在梧桐市办的存折，到沪上取不出钱。 怕自己路上把钱弄丢了，李秀红花点手续费，把所有的钱汇给李星星，到沪上再取，然后就收拾东西上了火车。 第二天见到来接她的李星星和夏明星，第一句就问道：“人家姑娘是什么情况？” 问清楚了，才好采购聘礼。 得知儿媳妇嫁妆中光现金就有五百万，脚下一个踉跄，李秀红险些在女儿女婿面前表演一个五体投地。</p> 第694章 老奸巨猾第一人 五百万？ 数出七根手指头，李秀红整个人都呆掉了。 梧桐市工人的平均工资是三十元，她问李星星：“五百万是多少个三十元？” 李星星哈哈一笑，秀出手里拎着的两个熟猪蹄：“能买五千万个！” 五千万个熟猪蹄搁六十年后值多少钱？ 一个三十元，就是十五亿。 啧啧！ 再次表示她现在拥有一副兔子眼。 血红血红滴！ 李秀红一路沉默，直到进家门，她才回过神，继而开口道：“我知道陈狗蛋的打算了。” “啊？什么打算？”李星星一脸茫然。 李秀红道：“你嫂子出身名门，嫁妆丰厚，自幼娇生惯养，却陪你哥哥支边，吃苦受罪，是不是可以说明她的资产阶级思想被改造得很彻底？也改掉了资产阶级的生活习气？” 李星星点头：“对呀！” 对于这样的人，肯定会宽宥一二。 最近她陪夏明星偷偷看了一些空间里的资料，发现高危职业的普通人只要识趣，没发过牢骚，日子就没那么难过。 当然，只是相对来说。 比起普通人，他们仍旧很艰难，对子孙的影响深远。 然而，知识分子多傲骨，爱发牢骚，所以也就最倒霉了。 李秀红的说法得到女儿赞同，精神一振，继续道：“你爹那人最精明不过，一定是你嫂子嫁进门带来的好处多过坏处，坏处可以忽略不计，好处就有很多了。” “什么好处？”李星星很好奇。 她心中疑惑，好处能大过坏处？可能吗？ 李秀红把自己在家里的那点想法告诉女儿，又道：“你哥心愿得偿，能不感激你爹吗？父子关系得到缓解，此为其一。其二就是你哥哥娶了你嫂子，以后根本不会贪污腐败，贪个万儿八千却不及你嫂子嫁妆的零头，倒把命送了，那可不值！” 李星星忍住笑：“对对对！您说得都对。” 别说，她娘说得超有道理。 光是教导子孙后代一项，就胜过嫁妆千千万万。 果然亲爹最老奸巨猾！ 把婚礼压缩到近乎没有，大家却觉得他是为两个新人着想，尤其是杜太太，听完女儿的解析后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长得是真好看呀，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不像杜老爷那样脑满肠肥。 学历好，有才华。 言谈举止也非常出众，虽然资本家公子哥儿的豪奢气息，但眼神清澈干净，说话办事体贴周到，吃饭时总挟杜嫣然喜欢的菜给她。 这一点，是受夏明星和李星星的影响。 他们俩吃顿饭，你喂我，我喂你，黏黏糊糊，甜甜蜜蜜，见的次数多了，陈念恩以为他们之间才是夫妻间正常的相处之道。 要不是岳父母在上，他就把菜喂到杜嫣然嘴里了。 杜知书见状，自是十分开怀，对于女儿是否和陈念恩支边的问题，对于陈念恩是否出色，他压根不在乎，他在乎自家和陈向阳结为亲家的事实。 杜太太则不同，她更关心女儿的幸福。 幸福与否，往往藏于细节当中。</p> 第695章 聘礼 从杜家回来，陈念恩尚未表达见到母亲的喜悦，就被母亲一把拉住胳膊。 “杜家怎么说的？双方父母什么时候见面？”李秀红问道。 特别忐忑。 陈念恩回答道：“定在周末，到红星饭店见面，我和爹都不上班。” 其实杜知书相当着急，恨不得晚上就和陈向阳见面并相谈甚欢，但杜嫣然的态度十分强硬，以不能耽误陈念恩和陈向阳工作为理由，把时间定在周末的中午，并把地址定在普普通通的红星饭店，而不是让陈念恩的父母登杜家门。 按以前的规矩，三媒六聘繁琐得很，他们现在全部简化了。 简化到底。 定下日子和见面地点就说明对方父母真同意两人结婚。 李秀红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儿子竟然能娶到名门闺秀、大家千金。 太不可思议了！ 跟做梦一样。 别看成分问题上以贫农最红，越穷越光荣，实际上大家对名门高第有着难以形容的敬畏，在他们心里，对方依然是无法高攀的存在。 “聘礼，你有什么章程？”李秀红又问。 陈念恩羞愧道：“我全身上下只有不到两百块钱。” 李星星啧啧：“真穷！” 得亏杜嫣然有大面包，他只需拿出爱情即可。 李秀红拍了拍女儿的胳膊：“贫嘴！你哥一个月有五十八块五的工资，你可是连一分钱都没有，倒来嫌你哥哥穷。来，咱们商讨聘礼的数量和种类，我怕手里的钱不够，问你姑姑借了两千块钱，你得贡献一点侨汇券出来。” “借？”李星星用夸张的口气，“您缺钱跟我说就是，问我姑姑借钱干嘛？我不介意你挖空女儿钱包给儿子准备聘礼。” “又贫嘴！”李秀红就是不想打扰女儿的小家庭，才不找她张口。 李星星嘻嘻一笑：“我和小夏哥赞助一对沪上的手表！” 夏明星补充：“羊毛毯、毛巾被、绸缎布料等东西，都不需要娘来操心，要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也有，我和星星保证置办得妥妥当当。” 陈念恩摆手：“叫你们给我准备聘礼？我不要面子吗？” 李星星摇头晃脑：“你是穷人，你不要插嘴！” 李秀红一笑，虽然对女儿女婿的行为感到欣慰，但仍开口道：“你们送对手表当礼物就行了，其他的该由我来置办。” “别忘了我。”陈向阳插一嘴。 再不开口，就被摒弃在外了。 李秀红冷哼：“你有钱？” 她早从女儿信中获悉此人已经身无分文。 陈向阳忙道：“我可以预支工资。” “不需要。”李秀红道，接着催促陈念恩：“你快说呀，我都替你着急！咱们该给多少见面礼、多少彩礼得有个数。” 陈念恩忙笑道：“嫣然跟我商量过这个问题。” “她怎么说？”李秀红很关切地问。 “我们婚后支边，什么东西都不用置办，手上那些衣服被褥生活用品都带不完，何必再浪费？她也不差钱，您和爹随意给一点，过了礼就行。”自家给再多，也不及杜嫣然嫁妆的零头，所以杜嫣然看得很淡。 李秀红摇头：“要不要是人家的事，给不给是咱们的事，对人家姑娘重视不重视，全体现在没有任何要求的聘礼上。” 男方给得越多，说明越重视，女方家里也会高兴，姑娘也不会觉得所托非人。 第696章 百里挑一和长长久久 母子俩说一通没结果，最终由陈向阳一锤定音。 他干脆地道：“九是极数，见面礼给九十九块钱和一对沪上的手表，聘金给九百九十九、九身四季衣服和鞋子，寓意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杜嫣然所求不就是这个吗？给她。 至于别的，自家好像没有。 底子薄，没办法。 以后就叫陈念恩自个儿奋斗，父母又不能管他一辈子。 陈念恩眼睛一亮：“爹说得没错，就按照爹说的准备，嫣然一定很高兴。” 长长久久，是父母对他们婚姻的最好祝福。 李星星对夏明星道：“小夏哥，你没给我长长久久。” 习惯她跳脱的性格和思维，夏明星反应贼快：“因为爹娘对我们的祝福是六六大顺啊！我对你是情比金坚，海枯石烂此志不渝，没有祝福依旧白头偕老不相离。” “好叭！算你过关了。”李星星调皮地眨眨眼。 李秀红没理会女儿女婿的打情骂俏，蹙眉道：“人家会不会嫌少？” 她可是汇了三千多块钱。 陈念恩含笑道：“不会的，他们若是嫌少，就不会允许我和嫣然结婚。娘，您别想得太复杂，也不必因此而负债，嫣然重心意胜过金钱。” 李秀红捶他：“但你若倾其所有，她会更高兴。” 女人心，男人是不懂的。 李星星乱出主意：“聘礼给九百九十九挺好的，见面礼可以改一下。” “星星，你认为见面礼给多少比较合适？”李秀红立刻来了精神。 女儿虽然调皮捣蛋，但话却很有道理，往往出人意料。 “就是一百零一啦！”李星星道。 众人目瞪口呆。 一百零一？比九十九多两块钱。 有什么意思呀？ 李星星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振振有词地道：“长长久久怎么能让爹娘给嫣然姐姐呢？当然是给百里挑一啦！” 若是他们愿意，自己赞助一个万里挑一没问题。 五十年后槐花镇最流行的见面礼就是万里挑一，即一万零一块钱，演化到后来就是一万零一百，一万一千，也说是万里挑一，其实是不太贴切的。 李秀红大赞：“百里挑一！好！” 比九十九更适合作为见面礼。 陈向阳就是不靠谱，她瞪了陈向阳一眼。 陈向阳委屈极了，不就多两块钱吗？不够买一斤大白兔奶糖的。 但就是这一百零一块钱的见面礼令杜知书和杜太太格外高兴，认为他们称赞自己女儿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 对于沪上的手表，倒不是很在意，但也觉得很熨帖。 坐在下首的陈念恩和杜嫣然相视一笑。 眉目间，流传着掩饰不住的情愫。 李秀红初见杜嫣然就喜欢得不得了，虽然没有女儿身上那股活泼灵动的气质，但一举一动优雅得体，不禁叹息道：“我们念恩真是高攀了。” 杜知书忙道：“是我们高攀了才对。” 经商的和当官的，能比吗？ 不能比。 在双方互相谦虚中，把明天定作一双小儿女的婚期，让陈念恩和杜嫣然一大早地先到民政局领结婚证，然后两家再来这会子正吃饭的红星饭店吃饭。 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第697章 赵海云的未婚妻 明天就结婚？ 聘礼怎么给呀？ 李秀红原本打算等他们定下婚期后，再择日下聘。 现在？ 赶紧掏出准备好的九百九十九块钱，“吃过饭，叫念恩陪嫣然到华侨商店买九身衣服和鞋袜，也是我们做父母的一点心意。” 让她准备是来不及了，不如交给小两口，自己掏钱即可。 李星星闲来无事，收到汇款后取出现金就装在自己用红纸糊的红包里，薄的小红包装一百零一块钱，已作为见面礼交给杜嫣然，厚的大红包用来装聘礼，九百九十九块钱。 大红包上面画有陈念恩和杜嫣然穿婚服拜堂的工笔画像，惟妙惟肖。 杜太太一眼就喜欢上了：“功底真好！有李公之风。” 李秀红一愣：“您认识峥嵘老人？” 杜太太点点头，主动道：“先父和李公是同僚，颇有来往，差不多三十年前，李公捐献家产支援抗战，大姑姐有心接手，但竞争激烈，最后请动先父出面，方才以市价拿下李公的大大小小无数产业，才有后来的金半城。” 陈向阳有子陈念恩，有女李星星，原系李峥嵘之养孙女，在沪上大户之间并不是秘密。 昔年沪上大亨之一赵海云和京剧名伶兼军阀姨太太蓝玉查明身世后竟然是李峥嵘的儿女，因曾见报，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和陈向阳、李秀红见面前的两天，杜太太一直托人打听陈念恩家里的详细情况。 说实话，高过预期就是惊喜。 兜兜转转，竟然是沾亲带故的。 杜太太没说的是，她和李峥嵘的儿子李浩定过娃娃亲，因李浩随母遇难，自己的名声便有些不好，幸得李峥嵘出面维护，自称犬子无福，后来嫁给杜知书，李峥嵘特地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给她，十里红妆便有他老人家的一份功劳。 对此，杜太太一直感激在心。 李秀红听杜太太说她父亲和李峥嵘关系很好，高兴地道：“我女儿星星要是知道了，一定追着您问她爷爷生前的事情。” “怎么没带令千金一起过来？”杜太太关切地问。 她可是给李星星准备好见面礼了。 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不是公婆给准儿媳的见面礼，意义不同。 李秀红抿嘴一笑：“两家长辈见面，有她小辈的什么事儿啊？她性格过分活泼，说话肆无忌惮，我很担心她惹您和杜先生不高兴。” 杜知书和杜太太是当不起一声同志的称呼，便折中以先生呼之。 杜知书一听，更高兴。 他就喜欢让人叫他杜先生，显得自己格外有文化，不是目不识丁的人。 当然，他家传承已久，本人确实不是草包。 “陈同志和李同志该带他们来的，我对李星星小同志可是久仰大名。”杜知书今天的笑容比最近一年的都多，本来长得肥头大耳，一笑更似弥勒。 夏明星隐藏得深，比较不引人注意，大家往往是因李星星才知道他这么个人。 陈向阳淡淡一笑：“这不是忙着两个孩子的婚事吗？我有任务交给他们。” 杜知书和杜太太闻言，便不再问及。</p> 第698章 海边约会 真有任务吗？ 当然不是。 陈向阳的托辞而已。 父母在哥哥的陪同下和嫂子父母见面，被落下的李星星不肯亏待自己，直接和夏明星跑到东海约会，带着相机拍美照。 天然美景呐，没有任何污染。 海水特别清澈。 远景海面比较蓝，近处却不蓝，且裹有大量泥沙。 三月份已经很暖和了，裙子上身。 一条鲜艳的红裙子，衬得李星星肌肤如雪，笑容明媚，赤脚踩着沙滩和浅水，背景是海面和沙滩，一群海鸥低飞。 其景如诗如画。 李星星解开缎带，任由海藻般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大声对夏明星说道：“小夏哥，你把我拍得好看一点，拍好看一点！” “你本来就好看，我把你最真实的样子拍下来。”夏明星高声回她。 整个海边，只有他们最清闲。 礁石区有一些趁着潮落来赶海的妇女孩子们停下动作，远远地呆呆地看着他们，满眼都是他们光鲜亮丽的身影。 拍完照，夏明星赶紧道：“快过来把大衣穿上，还有鞋子。” 李星星朝他奔来，沙滩上留下一串小巧的脚印。 好冷啊！ 裹上厚厚的羊毛呢大衣，瞬间就暖和了。 夏明星先以手指给她梳齐头发重新编成大辫子，以红色缎带扎好，然后在她跟前蹲下，说道：“抬脚。” 李星星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左脚先抬起来。 白生生的脚丫子湿漉漉的，沾满细沙。 五片脚指甲粉粉，似花瓣一般。 夏明星掏出黑色皮包里的卫生纸，帮她擦干净脚丫，穿上袜子和皮鞋，“换另一只脚。” 李星星格外听话，“谢谢小夏哥。” 穿好鞋，跑到赶海的人群中，问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捡海鲜吗？” 一个面庞黑黝黝且背着一个孩子的中年妇女点头，用一口浓重的本地方言道：“当然可以，谁都可以来捡的，不过最好等潮落以后，最近两天的时机很一般，收获少。” “赶海也有规律吗？”李星星很好奇。 “每个月的初二和十八前后两天最好。”中年妇女回答道。 李星星屈指算了算，今天不是最佳时机，阳历是三月二十六，阴历是二月初十，猛地想起林岚所说之语，回头对夏明星道：“忘记问娘了，不知道二哥二嫂有没有结婚。” 离得远，消息就是不灵通。 夏明星不以为意：“娘没提二哥二嫂结婚的事，必然是没定婚期，若是定下来一定会通知娘的，不然就是看不起的意思，受人诟病。” 他和李星星结婚后，两家就是亲家，至亲，无论哪一家办喜事都要通知另一家。 无论是红事，还是白事。 李星星听完解释，挠头道：“哥哥很快就会结婚，是通知呢？是通知呢？还是不通知呢？就是现在通知咱们爹娘和我姥姥姥爷舅舅他们，他们也不一定能在当天赶来对不对？而且，爹说了，就两家一起吃饭，完事儿！”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夏明星说道。 李星星点点头：“也是，估计得等办完哥哥的婚事，送哥哥出发，娘回去后再跟他们说一声了，这叫什么来着？” “先斩后奏。”夏明星一笑。</p> 第699章 美乐珠 聊完自家事，李星星对赶海起了兴趣。 “小夏哥，我们也来捡海鲜。”捡回去做海鲜粥、海鲜汤或者炒海鲜，成就感满满的。 夏明星能怎么办？ 舍命陪媳妇呗！ 他们没有带赶海的工具，夏明星用一斤粮票换走背孩子中年妇女多余的竹篮，喜得对方大白露出来，宝贝似的收起粮票。 更别说李星星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开，塞到孩子嘴里。 孩子瞧着是两三岁模样，并不是小宝宝。 否则，她可不敢随便喂人家吃糖。 中年妇女拍了拍胸口：“你们捡不到的话，我可以把我捡到的给你们！” 早潮没落她就到了，有点收获。 李星星冲她一笑，“我们先捡一会，捡不着了再说。” 赶海，她来了！ 皮鞋踩在沙滩上，把中年妇女心疼得嘴角抽搐。 他们一定很有钱，很有钱。 李星星不时地哇哇大叫：“虾爬子！海虹！海蛎！小夏哥，快来！海蛎很补哦！” 不是赶海的最佳时机，风力又不是特别强，因此被潮水卷上来落在沙滩上的海鲜数目并不多，但架不住李星星赶新鲜啊！ 竟然还捡到一只大海螺！ 她拿着大海螺冲夏明星晃了晃：“小夏哥，你说，里面会不会有一颗橘红的珍珠啊？” 价值百万的美乐珠哦！ 夏明星莞尔：“我对你的财运很服气，但现在嘛……” “现在怎么样？”李星星问。 他说：“不确定，老天爷的偏心谁都搞不懂。” 中年妇女听完他们的对话，忽然道：“是黄色的珠子吗？” “对呀，你见过？”李星星瞬间转头，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就是黄色的珠子，海螺里面的，有橘红、橘黄、黄等颜色。” 中年妇女咧开嘴角：“有家有一颗，五斤粮票换不换？” 李星星一呆：“你家有？” 不对呀，美乐海螺一般产于缅、泰、越等东南亚以及太平洋、印度洋海域，所以经常见到那边的渔民开出美乐珠而上新闻。 黄海可不会有，除非海螺是从那边跑过来的。 可能吗？ 李星星不是很清楚。 她听中年妇女笑道：“有一颗，我男人生前从南边带回来的，他是海员，经常出海，在那边吃海螺肉吃出来的，老大一颗呢，鸡蛋黄一样。大家都不认识是什么东西。同志，你真心想要的话，就给五斤粮票，我很愿意拿给你啊！” 嘴里如此说，心里却忐忑，她会换吗？ 五斤粮票够他们娘俩吃好几天了。 丈夫出事后，她们母女就被婆家赶出来，生活每况愈下，每天都在为食物发愁，生怕某一天就断顿了，和村里老人那样，饿死而无人知道。 李星星伸出两个巴掌：“你拿回来给我看看，如果很漂亮，我给你十斤粮票！” 若是极品美乐珠，再加一点东西也无妨。 对自己来说，不是为难的事儿，但对衣衫褴褛光着脚丫的母女俩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你等着！”中年妇女扔下一句话，拔腿就走，背着孩子拎着篮子。 不到半个小时，她就背着孩子回来了。 四处张望，找到李星星和夏明星赶海的身影才松一口气，匆匆走到他们跟前，把一个锈迹斑斑的麦乳精罐子递给他们：“除了黄珠子，还有别的，你们要吗？都是我男人留下来的东西，乱七八糟，我也不是很认识。”</p> 第700章 想不发财都不行 李星星表示，她见多识广。 看着满满一篮子的海鲜，她道：“我们到岸上看了再说。” 就着浅水洗洗手，上岸。 抽一条手帕铺在地面上，把麦乳精罐子里的东西倒在手帕上，在阳光下折射出缤纷的光彩，光珍珠就有几十颗。 粉的、白的、黑的、金的、黄的，五颜六色。 百分之九十是白的，黑、金的各有几颗，粉红的两颗，橘红的一颗。 李星星抓一把在手，细看后惋惜道：“珠层很厚，颗粒大小不一，而且大部分不够圆润，有瑕疵，保养得不到位啊！一手只有两颗是完美的。” 中年妇女一头雾水：“我不懂。” 不懂才正常。 其中一颗粉红茄子形珍珠很漂亮，是海螺珠，珍稀且贵。 放下手里的珍珠，李星星拿起唯一的橘红大珍珠。 果然是美乐珠。 整体橘红色，几近正圆，表面具有陶瓷一般的晶亮和光泽，带着隐隐的火焰纹。 掂一掂，约重半两左右。 大概五十多年后，有一个拍卖会上重一百克拉左右的美乐珠以两百七十万美元成交，这一颗重一点，也绝对在百万美元以上。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拍卖行本身就把东西的市价拉高一截卖给有钱人。 竞拍嘛，价高者得。 李星星跟中年妇女说道：“这颗珠子是好东西，可以当传家宝给你的孩子，你真的愿意和我换粮票吗？我给你反悔的机会。” 中年妇女苦笑：“我总共生了五个孩子，一个个都生病死了，只剩一个五岁的女娃子和我相依为命。要不是上面有救济粮发放，我们连饭都吃不上，现在能用她爹留下的东西换粮票，她爹肯定愿意！真的能换十斤粮票吗？” 李星星叹气：“当然能！” 李星星拿出一张百元面额的侨汇券给她：“你拿到华侨商店，能买六十五斤粮食、四斤油、五斤糯米、五斤黄豆、五斤豆类食品和二十尺布。” 中年妇女呆呆地道：“我没见过。” 意思就是不认识，不敢收。 “我另外再给你二十斤粮票，你把这些东西都给我，行不行？”李星星问她。 “行行行！”中年妇女喜笑颜开，甚至帮忙把珠子捡起来装进麦乳精罐子，“我男人活着的时候，我们日子过得可好了，经常给孩子买麦乳精、买罐头和面包，还会带黄油回来给我们吃，可惜好人不长命。” 说话间，看见手帕上有块白色的蜡状物品，挑出来就要扔掉。 李星星迅速拦住她：“等等！” 龙涎香呐！ 而且还是极品龙涎香。 李星星伸手拿在掌心里看，拳头大小，散发着特有的香气。 “你丈夫不一般呐，专挑好东西留给你们。”又是美乐珠，又是龙涎香，就这一小块龙涎香，至少在海水里漂浮了上百年，杂质全部被漂出来，才会由黑灰色转为白色。 中年妇女很吃惊：“这个东西，它值钱？” 李星星重重点头，跟她说道：“这是龙涎香，很昂贵且稀少的东西，和橘黄珍珠一样，都非常值钱，你愿意跟我交换吗？我再给你一些粮票和一张侨汇券。如果你不会用侨汇券，可以拿去和条件好的人做交换，换粮票油票布票，他们一定很乐意。”</p> 第702章 得意啊得意 六一年三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末，陈念恩和李星星最得意。 前者，情场得意。 后者，钱包得意。 大大的得意啊得意。 傍晚时分，陈念恩陪杜嫣然逛街买完衣服送她回家后再回家，和李星星、夏明星在门口儿迎头撞上，兄妹俩脸上的笑容一模一样，灿烂无比。 互相看对方一眼，陈念恩问道：“捡到钱了？” 那么高兴。 李星星白了陈念恩一眼：“是啊，我捡到一分钱！看你跟偷腥的猫儿一样，和嫣然姐姐的婚事成功啦？” “当然！”陈念恩挺挺胸，“我们连下聘的衣服都买好了。” 李星星假笑：“恭喜，恭喜。” 李秀红听到他们兄妹的声音立刻打开门：“星星，你哥明天和你嫂子领证结婚，快让他进来收拾他的房间，弄得喜气一点。你和明星到你伯伯家问他明天有没有空，和我们一起吃饭，也算是做你哥哥嫂嫂的证婚人，今晚就请他来咱家吃饭。” 李星星一脸呆滞：“明天就领证结婚？” 他们乘坐火箭了吗？ 不不不，坐火箭都没这么快。 李秀红含笑道：“我们相谈甚欢！星星，你嫂子的外祖父和你爷爷交情很好呢！看到你红包上的画像，杜太太看一眼就说有你爷爷的风范。” 李星星瞪大眼：“嫂子的外祖父？让我想想。” 老爷子跟她说过自己的很多往事，撸一撸，印象中嫁到沪上杜家的清末官僚小姐，她忽然开口道：“嫂子的母亲，杜太太她娘家是不是姓关哇？” 李秀红想起他们见面时当场写出来的鸳鸯礼书，即婚书。 上面有杜知书的名字和其妻的名字，她说道：“是姓关，叫关瑛。” 听到印象中的名字，李星星伸了伸舌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陈念恩从傻笑中回过神，警觉地道：“什么意思？你跟我说清楚？难道咱家和你嫂子娘家还有其他关系不成？” 李星星用鼻子哼哼：“就不告诉你！” 和夏明星回屋放好海鲜、相机和皮包，然后共骑一辆自行车去找赵海云。 坐在后座上，李星星小声道：“那位关家大小姐，就是大嫂的母亲杜太太，她以前可是我伯伯的未婚妻，娃娃亲，因伯伯随奶奶于黄河出事，下落不明，爷爷便亲自出面取消婚事，甚至抚慰关大小姐一番，又在她出嫁时送上一大笔嫁妆，其中还有奶奶陪嫁的宝贝呢！原来杜太太那份让我羡慕的十条街嫁妆里有老爷子出的一份力！不过最终便宜哥哥了。” 杜太太肯定会把自己陪嫁的部分东西送给女儿做嫁妆，没便宜外人。 夏明星很惊讶：“竟有如此渊源？” “是啊，万万没想到，兴许杜太太也没想到伯伯居然活着，奶奶甚至还给爷爷生了一个女儿。”李星星只能说造化弄人。 不过没什么好遗憾的，各有嫁娶，各有儿女，一生已经走过半了。 见到赵海云，李星星没有提及他和杜太太曾有婚约一事，而是郑重邀请他参加哥哥简化到堪称可怜的婚宴。</p> 第703章 只有四菜一汤 听闻陈念恩娶杜家嫡女杜嫣然，赵海云颇感惊异。 “我佩服你哥哥的勇气！”他听完后直接来了这么一句，“别看都是资本家，但资本家之间划分得很细致，我是民族资本家，欧阳家因为欧阳同志的缘故，也是民族资本家，就是对底层人民剥削得不太严重，且我们都是公私合营最先响应者，而杜家却是官僚资本家。” 李星星搞不懂其中的区别，原来资本家也分个高低呀？ 从他们透露出来的意思里不难发现民族资本家比官僚资本家、买办资本家似乎好一点。 “所以，我哥哥婚后和嫂子支边去，我爹对他们的安排。”李星星摊摊手，“婚礼也就是领个证，两家人一块吃顿饭，没别的。” 赵海云点头一笑：“你爸的确聪明绝顶。” 态度表达得明明白白。 到李星星家，对陈向阳一阵恭维。 夏明星和李秀红则在厨房忙活晚上的海鲜大餐，陈念恩打扫自己的房间，李星星帮忙布置，贡献一铺一盖两床新被子。 不厚不薄，正适合春秋天气。 被面是百子千孙的绸缎面，被里是粉红条纹带红双喜的棉布，底下铺着大红被单。 李星星剪出一堆红窗花，都是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百年好合等吉利喜庆花样，又找出一瓶胶水，让陈念恩四处张贴。 瞬间就喜气洋洋了。 “哥哥，婚宴定好了吗？一桌也得用心呐。”李星星道。 陈念恩回答：“定了，爹坚持四菜一汤。” 李星星张大嘴巴：“四菜一汤？哪四个菜？哪四个汤？两家人够塞牙缝不？” 光自家就是六个人。 陈念恩脸上带了点无奈：“最大的一道菜是红烧肉，也是唯一的一道荤菜，其余三菜一汤就是炖豆腐、炒鸡蛋、炒麸和青菜汤，大分量，按盆装，主食是二合面的馒头和高粱米豆饭，总共花不到五块钱。” “真是简朴到底了。”李星星惊叹。 偷偷地说一句实话，自家平时吃的都不止四菜一汤。 像今晚，一桌海鲜大餐！ 大家吃得心满意足。 剔了剔牙，陈向阳单胳膊搭在赵海云肩上，“今晚开始到你那儿借住几宿，离厂子近，我早起到里面转转再去上班。” 他可是兼职，在工厂里是赵海云的顶头上司。 而赵海云，前不久从华兴机械厂附近搬到电器厂附近，离他们家距离仍然不太远，但从两间砖瓦房升级为三间砖瓦房，有客房提供。 赵海云看了看李秀红收拾碗筷去厨房的背影，低声问陈向阳：“没破冰啊？” 惨，太惨了。 儿子娶媳妇，他竟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想必在今天之前，他把自己卧室让出来给李秀红居住，自己跟儿子住一间的吧？ 陈向阳叹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能慢慢来了，先把念恩的婚事解决了，把他们两口子送出去，住房就宽松了。” 可以让小棉袄经常给她娘发电报，就说想她了，再来一个工作调任，嘿嘿！</p> 第704章 要保障 翌日，送走到厂子里视察一番的陈向阳，赵海云很快迎来李星星。 “小星星，你不上学？”今天可是周一。 李星星摆摆手：“哥哥结婚，我作为唯一的妹妹，哪能缺席呀？特地请一天假，明天再上学。今儿来找您是想给那位陈同志打个电话。” 干脆利落地说明来意。 找他最方便。 赵海云心中一动，提起话筒给她，看她拨通陈同志的电话。 听到李星星的声音，陈同志格外愉悦：“小星星，你没事儿可不找我，这会子打电话来，是在沪上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李星星笑嘻嘻地道：“您贵人事忙，我哪敢打扰您的工作呀？这不是为哥哥操心吗？” 陈同志挑挑眉：“你哥哥？挺乖巧的孩子，我记得。” 除了查不出李星星的前十八年，她的其他家人早被查得底朝天，要不是李星星结婚早，陈念恩离得远，陈同志都想让他们给自己做儿媳妇或者女婿。 李星星轻咳一声：“我哥哥最近谈了个对象。” 陈同志顺口道：“有问题？” 李星星嗯了一声，“有问题，还是大问题，我特别发愁。” 陈同志顿时来了兴致：“愁什么？仔细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李星星先把杜嫣然的出身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他们相遇于儿童福利院，做好人好事的，后来互相喜欢，到谈婚论嫁时，我爹持反对意见，因为杜嫣然的家庭成分有问题，我们家可是一颗红心向太阳。” 陈同志点头道：“确实不太般配。你哥哥找对象，找不着跟我说呀，我保证给你哥哥介绍一个出身好又才貌双全的女同志！” 李星星赶紧道：“现在自由恋爱，不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 陈同志噗嗤一笑，继续听她说道：“自从我爹跟我们住在一块，管得可严了，处处发挥老一辈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坚决抵御奢华、糜烂、浪费的资产阶级诱惑。” 摁下自己私底下享受资产阶级生活的事实，李星星没良心地继续开口：“在新婚姻法的规定下面，我爹就想把敌对阵营的人拉拢到咱们这个阵营，资产阶级腐蚀我们革命同志的意志，我们可以反过来同化他们嘛！不动一刀一枪，就可攻城略地。” “好主意！”陈同志道。 “所以我爹让我哥他们婚后支援边疆建设，远离大城市的浮华喧闹，务必把资本家的千金小姐改造成彻彻底底的自己人。”李星星说得铿锵有力。 赵海云在一侧听到，差点忍不住鼓掌。 陈同志听得双眸微亮：“你说得对，他们从我们内部腐蚀、策反我们的人，我们可以反过来改造他们的人到自己阵营。星星，你爹的想法不错，继续保持，务必让杜嫣然同志认识到人民群众的辛苦，认识到资产阶级生活的不可取。” 李星星嗯嗯嗯好几声，狡猾地道：“我哥的婚礼可简单了，就两家人在国营小饭店吃顿饭，只有四菜一汤，同时说服了杜嫣然的家人遵从我们的规矩。陈同志，咱们是自己人，明白我爹的一腔苦心，可外人不了解，说不定以此做文章攻击我爹和我哥哥，所以我想讨一个和‘天作之合’差不多的字幅，作为给我哥嫂的结婚礼物，以此对付外人的种种质疑。” 总而言之一句话，要保障！</p> 第707章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见面礼装在两个锦盒里，李星星礼貌地道谢后放进随身手提包，没有当场打开，拉着夏明星向他们问过好，然后向杜大哥、杜大嫂接连问好，跟着杜嫣然喊大哥大嫂。 超级礼貌乖巧。 “认识一下，以后见面就不会感到陌生。”她笑容灿烂，很容易让人升起好感。 没有人不喜欢热情的孩子。 她越是如此，杜家越是高看。 殊不知李星星对见面礼的好奇心已经快突破天际了。 好想立即看一看是什么见哦！ 大资本家夫妇给的见面礼一定不会太薄，银子拿不出手，是金子呢？还是宝石钻石？或者是清末至今所有贵妇们都喜欢的翡翠？ 就是没想到杜嫣然送给她的书籍一类。 明明，书籍字画和笔墨纸砚更高雅，代表品味出众。 可惜李星星得维持自己对外朴素的人设，必须展现出自己视金钱如粪土的高洁，不得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不要脸地在心里夸自己表现棒棒哒！ 夏明星能不知道李星星的想法？ 不过，确实不宜打开。 于是，他给李星星找了事，含笑道：“让娘和伯父、伯母说话，我们到爹下班的路上迎一迎他，这会儿没到，可能是被工作绊住了，耽误片刻。” “嗯嗯！”李星星拼命点头，眼神亮亮地和他出去了。 目视两人背影几秒钟，杜知书和赵海云寒暄后坐在一处，“以前咱们在商场上斗得你死我活，没想到今时今日，倒成了亲戚。” 赵海云格外淡定：“我一无所有，当然斗不起来。” 杜知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一无所有？信他才有鬼。 都是老狐狸，谁不知道谁？要是真的倾其所有，怎会任由妻儿在海外定居而不回？说是学习，谁不知道他是过于谨慎。 儿孙活着，根在。 他们虽然坐在红星饭店最里面的角落，但因小饭店容易吸引顾客，所以店中已经坐得满满当当，服务员的吆喝声和顾客七嘴八舌的点菜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很快又从柜台后面的厨房里飘出一股从未闻过的油烟气息。 杜知书周身不适，只能强忍着。 赵海云和李秀红倒还好，杜大哥杜大嫂提前做了准备，便是杜太太，也因早年在婆婆吃饭时自己只能站着伺候，此时并不觉得难以接受。 陈向阳在儿子、儿媳和女儿女婿陪同下进来时，将店中一切尽收眼底。 “亲家，赵同志。”陈向阳近前招呼他们，当即被请到上首落座，他却十分谦虚，请杜知书夫妇上座，赵海云次之，接下来才是自己和李秀红。 没有一点架子。 坐在下首的小辈们，尤其是杜大哥杜大嫂心中松一口气。 李星星催促她哥叫服务员上菜，不出所料，真是四菜一汤，五个黄底带花的搪瓷盆，饭盆的盆，不是洗脸盆的盆，小一大圈。 红烧肉、葱花炒鸡蛋、麻婆豆腐、炒麸和青菜豆腐汤。 注意到杜大哥杜大嫂虽有准备仍显惊讶的眼神，李星星逗趣道：“现在的人民生活很好啦，我去年在家乡见到的第一桩婚礼就是三蛋哥把三蛋嫂从娘家接到自己家，聘礼是一篮红薯，过门的衣服还是找我娘借的。”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p> 第708章 确定去处 听了李星星的话，包括杜嫣然在内，杜家人都表示不敢置信。 “一篮红薯就换来一个媳妇？”杜太太失声出口。 她生来养尊处优，根本没见过市井生活。 李秀红却颔首道：“一篮红薯虽少，却是救命粮。我们大队的土地属于山地，红薯产量高，填饱肚子不成问题，去年秋收时提前收割，我们大队损失不大，反倒因为雨水充足种下一批小麦，冬色青青，今年春天看着长势不错，等到夏天一定能获得丰收，日子眼见着比周围好一大截，便是不给聘礼，十里八乡的姑娘也很愿意嫁到我们大队。” 说完，偏头一笑：“咱们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我小时候，朝不保夕，既有外敌侵略扫荡，又有匪患横行，天天活得胆战心惊，山洞、地窖、地道挖了又挖，只为藏身。所我们村里人都感激国家的英明领导，结束战乱，带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李星星咋舌。 六七十年代日子过得那么苦，大李子村的村民竟然觉得很好？ 她娘现在不缺钱，不缺吃，更不缺穿，隔三差五能吃到鸡鱼肉蛋，说日子过得好是情有可原，可大李子村那批骷髅人？ 他们以前的日子得有多苦？泡在黄连水里吗？ 肯定是！ 杜嫣然笑道：“娘，我和念恩自愿支边，虽不知会被派到哪里，但抵达目的地后第一时间给家里写信告知我们的地址，若是我们在边疆吃不上饭，就给您写信，您给我们寄几麻袋咱们大李子村产的红薯。” 家里来人时吃红薯，也是展示清贫的一种掩饰方式。 私底下嘛，自然是有什么吃什么，亏待什么都不能亏待自己的身体，他们两人宁可穿得破烂一点，不能缺乏营养。 健康最重要，其他都是小事儿。 李秀红如何不明白杜嫣然的意思？忙道：“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写信，我能给你们弄到的东西一定给你们寄过去！鲜红薯不耐运输，我给你们晒成红薯干、磨成红薯面，另外再想办法给你们弄点细粮，掺着吃。” 李星星赶紧举手：“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可以帮忙哒！” 在物资方面，她才是最富的崽！ 金钱比不过他们，堆积如山的米面油肉还能压不垮他们？ 夏明星拉下李星星的小手，“乖乖吃你的饭，大人说话你就别插嘴了，大哥大嫂不是没确定支援何处吗？确定后再来考虑他们的需要。” “明星说得没错。”陈向阳道。 李星星忍不住，问道：“爹，您没定好地方吗？说来说去就那么些地方，东北三省、西北边疆、北边草原和西南、海岛等等。” “定下来了。”陈向阳道。 “哪个地方？”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陈念恩和杜嫣然尤其关心，定下来，他们才好准备哪里所没有的物资带过去。 陈向阳挟起一块红烧肉放在李秀红的碗里，说道：“北大荒。四月初有一批革命干部前往北大荒，你们跟着一块去。前期有很多官兵和支边青年前往了，有些在那里安家落户，小杜到那里可以继续教书，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希望你们好好地干。”</p> 第709章 内容丰富 捏把黑土冒油花，插双筷子也发芽。 说的就是北大荒。 李星星没经过前期的开垦过程，对北大荒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句话。 她眉飞色舞地道：“那里是世界三大黑土带之一，有肥沃的黑土地，有丰富的矿产和水利资源、野生动植物资源。哥哥、嫂嫂，你们到了那里，别忘记给我们寄鲟鱼、鳇鱼、大马哈鱼和人参、鹿茸、猴头、木耳、蘑菇……” 李秀红打断道：“刚刚自己说帮你哥哥嫂嫂的忙，现在又叫他们给你寄东西。” “互相寄嘛！”李星星振振有词，“哥哥嫂嫂可以从当地人手里收这些东西寄给我们，我们再给他们寄粮食嘛，互相帮忙，利于交流。咱们是亲人，不能八竿子拨拉不着！”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大碴子味儿。 逗得众人笑了又笑。 陈念恩道：“就凭你的语言天分，你真适合去东北。” “我得上学呀！学业没完成。”李星星更有理由回他，眼珠子滴溜一转，“不过哥哥嫂嫂你们定居下来以后，等我放假了可以去找你们，前提是小夏哥有假。” 收购野山参，用空间保存三五十年，卖上大价钱。 有李星星插科打诨，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竟不觉得四菜一汤寒酸了。 饭后各自归家。 坐上自家小汽车，已经驶离饭店门口，杜太太仍回头一个劲地冲女儿挥手。 杜大嫂和她乘坐同一辆车，坐在她身边安慰道：“娘，小妹三朝回门，我们又能见到她了。我看她的未来一定很好，公婆和善，小姑子又不刁钻，言谈举止很有趣，可惜我和浩然没有给她准备一份见面礼。” 杜太太拿手帕擦擦眼角的泪，笑道：“你虽然年长，但和她是平辈，给见面礼就不合适了，若真喜欢，回门当日叫你妹妹给她带些礼物也无妨。” 杜大嫂母亲早逝，为继母所不容，和杜太太感情最好，闻言道：“娘说得对。” 反正，他们根本带不走。 送李星星两件，人家肯定记着情分，和杜嫣然姑嫂之间的关系更好。 李星星现在就觉得她可以和嫂嫂的关系更好一点。 把陈念恩和杜嫣然送进新房以后，再送走上班的陈向阳、赵海云和夏明星，李星星第一时间就溜进卧室，打开杜知书和杜太太送给她的见面礼锦盒。 草这种植物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果然不出所料啊！ 杜知书夫妇是行家，行家一出手，便知道有没有。 黄金白银不适合做礼物，容易惹麻烦，倒是玉石古玩作为工艺品送人没事，所以杜太太送了两套首饰，上下两层，一层是翡翠首饰，一层是钻石首饰，必须是精品呀，绿油油，亮晶晶，简直美得不像话。 杜知书送的则是一本字帖、一本画册，作者是古代名家中的牛人，即使李星星先被两套首饰迷惑了目光，也很快被字画吸引住心神。 李星星笑得合不拢嘴，合不拢！ 看在见面礼的份上，晚上就不去闹洞房了。 坚决地做个好小姑子。</p> 第711章 价格 当天晚上，杜嫣然把事情挑挑拣拣地告诉陈念恩，坚持让他把赵海云请来，然后找夏明星帮忙，自己带他和陈念恩到隔壁把四口大箱子搬回来。 太沉了。 费了他们的九牛二虎之力。 见箱子没锁，李星星好奇地打开其中一个，发现全是一个个小盒子小匣子叠放在内。 “伯伯，快打开看一看，给你和蓝玉姑姑的。”她着急地催促赵海云。 “给我？”赵海云一脸不解，“为何予我？” 通过杜嫣然的话，李星星猜到他们母女可能不想让赵海云知道杜太太曾和他有婚约的事情，便避重就轻地道：“爷爷和杜伯母娘家关系很好，杜伯母的嫁妆里面有爷爷的东西，有奶奶的陪嫁，你和奶奶当时下落不明，杜伯母就接受了爷爷的好意，现在知道您和蓝玉姑姑活着，她可能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想物归原主。本来就是的嘛，如果您和奶奶没出事，这些东西都是您和蓝玉姑姑的，爷爷不会在有你们的情况下送给杜伯母做陪嫁。” 赵海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才知道自家和杜太太娘家有这样的渊源。 “对呀，您快打开看看有什么宝贝。”李星星再一次催促道。 赵海云莞尔一笑，随手打开一个扁平的首饰盒，里面竟是红丝绒托着一副冰种辣绿满色的翡翠手镯，以红线缝缀在红丝绒上。 李星星双手捂着嘴巴。 第一件就是高档翡翠，色太辣了。 赵海云瞧了两眼，转手递给李星星：“拿去玩。” 李星星没收：“奶奶的东西给姑姑，翡翠可是她的最爱。” 该贪心的时候她很贪心，不该贪心的时候她绝对是山中高士璀璨星，视金钱如粪土。 挺挺胸，超骄傲。 “真不要？”赵海云坏心眼地逗她。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李星星扭开脸，跑到夏明星身后假装看不见，“伯伯，您和姑姑的东西，是不是要发电报给姑姑让她来运回梧桐市？” “再说。”赵海云把装翡翠手镯的盒子随手放进箱中，取出一个大些的匣子打开。 是一对翡翠盖碗。 白底翠花，壁盖薄透，精巧别致，几乎可以与故宫博物馆的翡翠盖碗相提并论。 玉器、古玩、珠宝、书画…… “原有六百六十六件，现剩六百件。”杜嫣然给出准确数目，“那六十六件被我奶奶以欣赏之名拿走后再未归还，我娘心中惭愧，特地补上六十六件种类相似的物品，与失去的六十六件价值相当，所以四箱东西总数依旧是六百六十六件，另有转让店铺、房子所得五十万现金和历年来的收入约三十万，共八十万。” 李星星摸摸鼻子，原来不止五十万！ 赵海云想了想，对李星星道：“你先替我收着，我给你姑姑打电话让她来一趟，你姑姑挑完剩下的都归你。” “归我？”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李星星眨眨眼，加重语气道：“六百六十六件哦！” 赵海云笑了笑：“你问问你大嫂，以现在的市价而言，四箱东西值多少钱。” 李星星转头看向杜嫣然，杜嫣然抿了抿嘴：“大概六万元左右，绝对不会超过八万，我娘前两年问我爹要钱给我置办嫁妆，我晓得物价。” 李星星差点原地摔倒！ 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现在的六万元是小数目吗？ 绝对不是。</p> 第712章 前人炒地皮最专业 莫名的，李星星想到存款。 蓝玉给她的嫁妆，一笔是定期，一笔是活期，好想把钱取出来买古玩字画哦！ 八万元买齐白石、傅抱石、徐悲鸿级别的现代字画，再买古玩字画，大约能买六百到八百件左右，五六十年后值多少钱呢？ 一件按一个亿来算，就是六百亿到八百亿，折半也值三四百亿。 我屮艸芔茻！ 百亿！ 再说，有的古玩字画根本不用一百元就能买到手，譬如李星星用十块钱买下来的霁蓝釉碗，五六十年后花一个亿也买不到。 暴利啊暴利！ 十几万元投资人家的公司或者自己开厂子，能赚几百亿吗？ 玄乎！ 大眼珠子开始骨碌碌地转动，李星星陷入了沉思。 除了杜嫣然以外，其他人都相当了解她，没人管她，而是听赵海云和杜嫣然处理在杜嫣然存折里的八十万现金。 “光靠房子转让给国家就有五十万？什么房子那么贵？”李秀红不明白。 最近遇到的事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刷新个人认知。 赵海云笑道：“妹子没在沪上生活过，所以不知道沪上地价位居全国第一，另一个就是花城，抗战爆发之前，沪上租界的地价一年翻一倍，最高时卖到三百万大洋一亩地，一亩地！我一口气卖了约十亩地的店铺和宅子，当初是花两千大洋买下来的地，妹子你算算其中的利润，杜家比我更厉害，卖了三五十亩，他们有钱有门路。” 杜嫣然点点头：“合计三十八亩半。” 所以，杜家相当有钱。 李星星惊呆！ 万恶的资本家，那么早就开始炒地皮炒房了？ 果然，炒房是一本万利，五六十年后玩的都是前人玩剩的。 也就是说，从古至今，相对人民群众当时的收入而言，房子压根就没便宜过，就像自己花五百七买的房子，普通老百姓有几家能拿出这笔钱？ 资本家、地主、小业主就另当别论了，他们原本就有钱，不缺房子。 李秀红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三百万大洋，一亩地，地里是埋着金子吗？ 李星星眼疾手快，给她顺顺气，“建国后调控物价，现在没那么贵。” “五十万也已经很贵很贵了。”资本家的阔绰程度真是难以想象，难怪老百姓常说资本家吃饭都用金饭碗金筷子，扁担都是金的。 赵海云一笑：“搁抗战时期能翻十倍百倍，我有个极小的铺子就卖了几十万大洋。” 李秀红摆摆手：“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做饭去，你们商量好了就准备吃饭。” 夏明星也不掺和，下厨去也。 李星星抬脚想跟上，被赵海云叫住：“那八十万现金，我肯定和你姑姑平分，她以前借老军阀的关系做房地产，有钱得很，我不乐意补贴她，属于我的四十万给你。自愿放弃保留工作后，我工资只有二百八，以后来蹭吃蹭喝，可就不给钱了。” 李星星张大嘴巴：“伯伯，四十万啊！” 全给她？ 呜呜，这样的伯伯再来一打都不嫌弃。 赵海云不以为意：“四十万而已，你伯伯我把几千万都捐了，在乎四十万？不过是觉得放在自己名下不合适。” 李星星会推辞吗？会推辞吗？ 当然不会。 在杜嫣然吃惊的眼神中，李星星果断挽着她的胳膊，一脸笑嘻嘻：“嫂嫂，咱们什么时候转账？赶早不赶晚，就明天吧。”</p> 第714章 保管费 翌日早起，只有四个人吃饭，无赵海云和寄住在他那里的陈向阳。 杜嫣然想到公婆尚未破镜重圆，便不觉得奇怪。 在饭桌上，她提及嫁妆的处理。 夫妻俩商量半宿，依旧没有万无一失的藏匿办法，因为杜嫣然的嫁妆中有一半是书籍字画，全是传世名家真迹，极有文化传承意义。 有她的，也有她母亲、兄嫂的，一箱就是上百卷字画。 这些宝贝不仅不能受潮气，还得经常拿出来，有的需要通风，有的需要晾晒。 李星星闻言便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你们要是放心，就交给我保管，我保证给你们藏得严严实实，你们给我是什么样和什么数目，我还给你们时它们就是什么样和什么数目，如果不相信，那你们就挖地窖，不过地窖在我眼皮子底下，跟交给我没区别。” 她搓搓手指：“我要收保管费的，你们得有心理准备。” 亲兄妹，明算账。 亏本的生意，她才不做！ 嫂嫂是大肥羊，可以薅一把羊毛。 杜嫣然莞尔道：“你若能给我藏得妥妥帖帖，给你十分之一又何妨？总没便宜外人。” 要是保管不当，那可就不止十分之一的损失。 李秀红赶紧出口阻止女儿的淘气：“星星，替你哥哥嫂嫂保管东西哪能问他们要钱？我给你看守房子，我问你要钱了吗？” 李星星理直气壮：“不一样的，您是我娘，我是他们妹妹！而且，替嫂嫂保管东西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损了坏了丢了我都得赔她，所以我得要点辛苦钱。不用十分之一那么多，嫂嫂随随便便给两套首饰就行了。” 以后是自己侄子侄女的，她才不会算计很多，就是个意思，让他们大可放心地让自己帮他们保管东西，不至于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损毁的赔偿可不小。 一般人承担不起。 杜嫣然冲李秀红温婉一笑：“娘，星星要辛苦钱是应该的，正像她说的，替我保管财物得承担损毁的风险，如果不是至亲，她肯定不会揽麻烦上身。” 转而就对李星星道：“快吃饭，吃完了我带你挑箱子。” 李星星瞪大眼：“嫂嫂，你真给我十分之一做保管费啊？按箱挑？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任我挑选？” 太太太太阔气了吧？ 她只要两套首饰而已，觉得杜家出品，必属精品。 杜嫣然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星星傻笑不已。 迅速解决早饭，漱口完毕，挽着杜嫣然的胳膊到隔壁，看到堆满各个房间的家具、箱笼，还有码在床上的数十条被褥、毛巾被、羊毛毯、布料等。 琳琅满目，真正的琳琅满目。 与之相比，二十几只箱子就很不显眼了，没有描龙画凤。 杜嫣然笑道：“搬运的时候，我娘对力工们说是给我准备的衣服家当，没人打开看，也不知道他们信不信。” “肯定不信。”李星星随口道。 杜嫣然点头：“所以我得尽快处理，保留明面上的东西搪塞众人。” 手指二十六口大箱子，她豪气地道：“星星，你随便挑两箱，不管你挑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我全送你做保管费！”</p> 第715章 闭眼选 嫂子如此阔绰，傻子才拒绝。 李星星搓了搓双手，在左右掌心里各哈一口气，“看我的！” 闭着眼睛摸箱子，来来回回摸了两遍，最后一手摁住一个箱子，睁开眼睛道：“就它们了，嫂嫂快打开给我看看！” 看看她的手气好不好。 杜嫣然从身上取下一串钥匙，按编号数出两枚钥匙打开箱子，不禁道：“好手气！” 一箱是字画，一箱是各种古籍。 全是最好的东西。 李星星却是傻眼了，没有珠宝玉翠？ 她心心念念的首饰咧？ 亏是没亏，但这些古籍字画是万万不能卖掉，有传承意义，另外还得付出保存的心血。 杜嫣然掩口一笑，打开旁边一口箱子，翻出一个首饰盒看了两眼，随手就给她：“书籍字画都是外祖家的累世珍藏，还有从清宫、王府里收购的珍品，你留着当传家宝。至于珠宝玉翠，等你有钱了，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但却买不到这些绝品。” 李星星忙道：“竟有这样的来历？那我不能夺人所好。” 绝品耶！ 肯定达到文物级别了。 “收着吧！”杜嫣然从钥匙串子上取下两枚钥匙给她，指指剩下的箱子：“我还有十来箱呢，和你挑中的相差无几。” 自己和陈念恩不在沪上，全靠李星星保管，付出保管费反而觉得心里舒坦。 李星星抱着一盒精美珠宝：“你真不心疼？我都替你感到心疼，虽然占便宜的是我。” 小坏蛋，典型的马后炮！ 杜嫣然忍不住一笑：“给外人，我肯定心疼，可你是内人啊，自家人占自家人的便宜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娘和兄嫂手里还有一些，觉得放在手里不安全，回门时，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陆陆续续地偷偷送到这里，到时候你帮我一起保管。” 她晓得厉害，又补充道：“放心，我不会跟他们说你是保管人。” 李星星微微颔首：“嫂嫂，你和哥哥晚上得来看守吧？” 没人看守，怎能放心。 几十箱宝贝咧。 杜嫣然点点头：“昨晚是我哥来看守的，在我们把赵伯伯东西搬运回家之后才来，大约九点钟，也是我们约好的时间。今晚开始，就得我和你哥住在这里看守，直至交到你的手里，或者你在我们出发后再转移阵地。” 李星星想了想，“等你们离开后，我和小夏哥借辆卡车来把东西拉出城，藏到一个除我和小夏哥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地点。” 和她的宝贝相亲相爱。 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 “如此就拜托你和妹夫了。妹夫等着送你上学，咱们赶紧回去。”杜嫣然没问秘密地点位于何处，直接锁上箱子和房门、院门。 夏明星已经推着自行车等在门口，车把上挂着李星星的帆布挎包。 她把首饰盒往杜嫣然手里一塞，“嫂嫂，麻烦你帮我保管一下，我晚上回来拿回房。” 担心被娘训斥，没给李秀红。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李秀红忍不住笑了一声：“太贼了！”</p> 第716章 蓝玉的放弃 李星星喜欢她的嫂子。 有钱的嫂子，还允许小姑子占便宜，实在棒棒哒！ 上课的时候一直开开心心，竟不觉得枯燥无味了，果然钱能解决一切烦恼。 到晚上，赵海云和蓝玉在李星星喜欢名单上的字体迅速加粗放大，再画上一道下划线。 因为赵海云在放桌上告诉李星星，他和蓝玉通过电话，蓝玉表示，她不要现金，给李星星，因为她手里的钱就已经花不完了。 毕竟她是单身一人，没有子孙后代，和亲侄子亲侄女没见面，更无感情。 李星星被金馅饼砸得晕头转向，惊呼连连：“给我？全给我？八十万呢，按嫂嫂说过的市价，能买四十箱宝贝！” 赵海云点头道：“对，给你，现金给你，她要东西。” “全给姑姑，爷爷奶奶的东西不适合卖掉，有纪念意义。”李星星不假思索地道。 赵海云摇头：“是翡翠首饰，她就要，不是就不要，省得占地方。” 李星星呆了呆：“翡翠首饰仅占极小的一部分啊！” 难道，活该她发财？ 有财不发，天打雷劈。 赵海云却浑不在意：“你姑姑本来就不差钱不差东西，她只喜欢一样东西。” “翡翠。”李星星接口。 赵海云一笑：“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喜欢翡翠，跟我说，挑选的时候要绿油油、水汪汪、晶莹剔透的，低于标准就别给她了。” 杜嫣然闻言便道：“那可不多，只有二十来件翡翠首饰能达标。” 是件，不是套。 赵海云挥挥手：“不管有几件，反正我按照她的要求给她挑出来，其余的留给星星，吃完饭就给收拾出来。” 李星星手举得可高可高：“我帮忙！” 大家都笑了。 他们明白，蓝玉摆明是不要杜太太归还的财产。 李星星双手握拳置于胸前：“我可太好命了，尽遇见视金钱如粪土的亲人，我不嫌粪土臭烘烘，你们大可以用来砸我！” 陈念恩嘴里正嚼着一块肉，闻言顿住了。 “大家都在吃饭，你说粪土不粪土，恶不恶心呀？”他道。 李星星白他一眼：“说我恶心？我就知道，你有了嫂嫂忘了妹妹，负心人！快吃你的饭，和嫂嫂守着你们的宝贝，明天该回门了。” 是的，三朝回门。 也就是结婚的第三天。 陈念恩和杜嫣然拎着礼物前往杜家，下午回来时却带回四口大箱子，直接搬进隔壁，引起街坊邻居的窥探，另一边隔壁姓王的大娘直接拉住放学的李星星问究竟。 李星星笑道：“那座院子是我嫂子的陪嫁，他们现住在那儿。” 听杜嫣然说，嫁妆物品搬来时全在夜间进行的，因跟公安打过招呼，所以除了搬运的力工，路上惊动的人不多。 王大娘惊呆：“你哥结婚了？什么时候？没听到一点消息。” 陈念恩可是他们眼里的香饽饽，没等他们行动，就被别人吞下去了？ 虽然他们接触不到上面，陈念恩和李星星家世的报道也被陈向阳按下去了，但大家有眼睛可以看，看得出李星星这家人个个非同凡响，谈吐气质和市井小民就不一样，何况大资本家赵海云经常进进出出，并未瞒着外人。</p> 第717章 百万富婆 理由是现成的，李星星直接拿来糊弄王大娘。 “领个证，两家人吃顿饭就是结婚了，虽然我们家日子过得不错，但情况不允许我们搞奢靡浪费！”一连串清脆的声音从口中逸出。 王大娘倒不觉得奇怪。 好些人家的青年男女结婚确实简单，没有以前的三媒六聘。 “可惜了！”王大娘叹道，“我有一个女儿，是大学生，长得十分水灵，本打算介绍给你哥哥，谁知你哥哥没打声招呼就结婚了。” 李星星笑道：“我嫂嫂也是大学生毕业。” 所以，大学生在他们家不稀奇啦！ 王大娘一呆，就见李星星蹦蹦跳跳地到隔壁找她哥哥嫂嫂玩。 见到娇俏可爱的小姑子，杜嫣然抬手看看时间，“银行没下班，星星，走，我把赵伯伯、蓝玉姑姑的钱转给你。” 李星星心中欢喜，嘴上却道：“会不会太着急了？” 人在家中坐，天上掉下金馅饼。 还不是一个两个。 杜嫣然笑得温婉可人：“速战速决嘛！” 李星星立刻回家拿户口本，随兄嫂到银行，重开一个账户。 杜嫣然则取出自己的存折递过去：“从我账户里划一百万到我妹妹的存折里。” “嫂嫂！”八十万怎么变成一百万了？ 杜嫣然没来得及回答问题，便引来这家银行的负责人，出来招待他们的同时，询问一百万巨额资金的来历和过户的原因。 一百万呢，可不是小数目。 上万元存款都得密切关注了，何况是一百万。 杜嫣然没提里面有还给赵海云兄妹的八十万，落落大方地笑道：“金同志，前几日我母亲有一笔钱转到我的存折里给我做嫁妆，您来招待的，您忘了？我的钱实在是花不完，送给小姑子一百万，希望我们夫妇不在沪上的时候由她替我们照顾父母，或者我们有需要的东西写信给她，她直接买了给我们寄过去，省得汇款麻烦。” 汇款需要手续费，人尽皆知。 说为了省手续费而提前把钱存在小姑子的存折里，貌似不那么难以接受。 何况，谁的钱谁做主。 杜嫣然是大资本家的千金小姐，存折里有一二百万巨款，谁也不能反对她拿出一百万给小姑子，这位金同志不知道杜嫣然在五年前就有五百万巨款。 杜嫣然比较精明，她的钱并没有存在同一个银行里。 父母兄嫂最近给的钱也是分开存到各家银行。 否则，早引起各方关注了。 因为一百万巨款不是当场提走，不过从杜嫣然的存折划掉，转存到李星星的存折，很容易操作，所以金同志看着工作人员处理完相关手续，亲自送他们出门。 李星星脚底打飘。 她就这样晋级为有百万存款的小富婆了？ 不用等到改革开放。 虽然手里握着各种各样的宝贝，但都没一百万现金来得有存在感。 七八十年代的万元户就很了不起了，可以上报纸，她在六十年代初拥有一百多万存款是什么概念？包括梧桐市那张存折里的十八万多。 超级小富婆。</p> 第718章 准备 杜嫣然挽着李星星的胳膊，笑容依然温婉可人。 “星星，你听到我和那位金同志的话了，以后我和你哥哥有需要就给你发电报或者写信，你用我留给你的二十万给我们买东西寄过去，买东西的钱、邮费等都算在我们头上，不叫你掏一分钱。”她早就计划好了。 所以，钱不是白拿的。 汇款手续费不低，邮费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李星星上学没上班，可没工资。 听说，她连大学生的补助都没有。 好在她自己很有本事，去年挣了两笔美元，但都捐出去了。 李星星听了杜嫣然的话，拍拍胸口：“嫂嫂，你们尽管交给我，若是地上没有的东西，我跑到天上给你们摘下来！然后给你们寄过去。” 杜嫣然噗嗤一笑：“那倒不用。” 姑嫂二人说说笑笑，往家里走去，倒把陈念恩给忽略得彻彻底底。 他哀怨极了。 刚进自家所在的街道，忽然看见一辆小轿车停在门口，看清车型和车牌，杜嫣然忙道：“是我大哥的车，我们看看他来干嘛。” 毕竟，今天刚回门。 进家门一看，果然是杜大哥和李秀红说话。 他来给杜嫣然送东西，又对杜嫣然道：“你走后，娘有些不舒服，你明天回家看看。”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杜大哥每晚开着小轿车送看望病母的妹妹回家，每次从车上搬下三五口箱子，一共十二口，加之前的四口箱子就是十六口，交给杜嫣然后就不再过问，转而和妻母收拾行囊，做好离开的准备。 既然计划以治病的名义出境，就不能到跟前才生病，所以从现在开始装病。 杜嫣然每次回娘家都不会空着手回婆家。 慢慢儿的，又带出一批财物。 李秀红也是忙忙碌碌，给儿子儿媳缝衣制鞋做被褥，料子都是李星星提供的，全是从华侨商店买来的，用来掩人耳目。 不知不觉，陈念恩销假上班，并接到调任文件。 因是调任边疆，他本人得填写支边志愿书，杜嫣然跟着递上自己的支边志愿书，到派出所当天就办理好两人的户口迁移手续和粮油迁移手续。 出发日期定在四月十二日，随大部队一起乘火车前往北大荒。 周末是九号，距离四月十二号只有两天时间，李秀红和李星星母女俩放下手里的所有事情，到隔壁帮忙整理物品，打包北大荒所需要的东西。 李星星给出主意：“我听说，东北可冷可冷了，冬天会达到零下好几十度，滴水成冰，被褥必须得带上，皮袄皮裤皮帽子皮手套皮靴子不能少，最好一人一件貂，我出料子，娘给你们做好了，你们一定得带上，免得冻掉耳朵和手指。” 李秀红点头：“对对对，全带上。” 一想到儿子儿媳到北大荒吃苦受罪，她就心疼不已。 杜嫣然忙道：“我娘也给准备了，我和念恩是一人两套大氅，一件紫貂皮，一件白狐狸皮，其他皮袄皮裤皮靴子皮帽子也都有。” 都知道北大荒是苦寒之地。 李星星点点头：“我再给你们准备点药！”</p> 第719章 离开了 利用两个晚上，李星星和夏明星躲在卧室里，精心选出日常生活中的常备药物，所有药品不论是胶囊、药丸，还是颗粒，全部抹掉原有的标记和外包装，再用透明真空袋重新包装，密封在一个个玻璃瓶中，贴上标签。 没写药名，只标明是感冒药还是消炎药，针对哪一种疾病，并写明症状、用法。 细心可见一斑。 不仅有成人药品，还有儿童药品。 杜嫣然当老师嘛，肯定会接触到孩子们。 除了药，李星星根据夏明星的建议，准备一批没有印记且符合年代的军用匕首、指南针、打火机、蜡烛、手电筒、哨子、绳索、雨衣、胶靴、急救包…… 加上粮食粮票生活用品，导致陈念恩夫妻俩行李过多，全家出动送他们上车。 陈向阳用自己的工作证给他们买两张软卧票，遇到认识的带队干部，打趣道：“你们把家搬到北大荒了吗？可不能那么娇气，咱们到那里是开荒的，吃苦耐劳才是本色。” 李星星反应极快：“伯伯，不是的，我们带的是药和开荒必需品。” 小嘴一张，流畅地念了出来。 虽然李星星没念药品名单，但听到急救包、指南针等生活用品，带队干部的眼睛炯炯有神：“小同志，你们准备得很充分呀！” 李星星甜笑：“不打无准备之仗嘛！” “说得不错，说得不错！”带队干部点头，对陈向阳笑道：“老领导，有女如此，是不是特别得意？儿子儿子更有志气，愿意放弃沪上的生活支援边疆建设。” 陈向阳微笑道：“支边建设，人人有责。” 没说请对方照料一类的话。 但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关注陈念恩和杜嫣然，便接着道：“你们到北大荒，虽然不至于从零开始，但生活没有沪上的便利，若有需要，发电报或者写信回来，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地帮忙，为国家建设出一份力。” 带队干部眼睛一亮：“就等您这句话了！” 沪上有人和沪上没人，那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沪上可是全国知名的工业城市，虽然是轻工业，但有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若能弄到侨汇券，就能弄到很多普通人接触不到的机械、建筑材料等。 但他现在没提，到了北大荒再说。 他们坐火车，足足坐了三天三夜，到冰城下车。 刚下车，就面临一场暴风雪。 四月初的沪上暖和得已褪去呢大衣，此时却得立刻穿上棉袄棉裤，陈念恩和杜嫣然不用提醒，在下车前就把自己全副武装了。 一整套皮袄皮裤加皮靴，戴着皮帽子和皮手套，倒没穿大氅，而是两件不知道李星星从哪儿弄来给他们装进行李包里的两件军大衣，裹得跟两只熊一样，依然冻得心肝儿颤，但看到周围瑟瑟发抖的同行人员，又觉得自己暖和了。 很多青年全凭一腔热忱来支边，准备得并不充分，差点没把自己冻死了。 陈念恩和杜嫣然互看一眼，忙把军大衣脱下来递给离他们最近却衣衫最单薄的两个女青年，收获到无限感激的眼神。 好在，来接他们的人很快到了。</p> 第720章 风雪阻路 是拉物资的军用卡车，来拉新一批的支边青年。 这一批的人数高达三千人，前往同一个农场。 带队干部叫了陈念恩一声，让他跟在自己身边指挥支边青年拿着行李分批上车，倒是自己和陈念恩杜嫣然最后登上一辆装很多物资的军卡。 出了冰城往北，风急雪骤。 在火车上相处三天三夜，陈念恩和杜嫣然已知这位干部姓杨，叫杨保国。 杨保国曾来过北大荒数次，往后面一靠，“你们俩做好心理准备，距离咱们的目的地还有五六百公里的路程，遇到城镇或者农场会歇歇脚喝口热水。” 陈念恩和杜嫣然同时咋舌。 五六百公里，那么远，一定很偏僻。 雪天路滑，卡车颠簸不是很好走，颠得小夫妻差点吐出来。 到了中午十二点多，车队停下来，靠近一片野生树林，让大伙儿下来解决生理需要，然后用雪洗洗手就上车，每个人在车上吃点干粮。 下车前杨保国提醒过大家，几乎都在火车上买了不要粮票的黑面包。 陈念恩和杜嫣然没买黑面包，而是拿出半瓶李星星提供的明星牌牛肉酱，还有李秀红给他们烙的一布袋白面煎饼。 心里不觉得浮现出一丝温暖。 家人给他们准备得太充分太充分了。 御寒的被褥衣物很齐全，药品很齐全，生活用品全部带齐，也带足了全国粮票和各种耐储存的食物，煎饼、肉脯、干馍片、肉干、肉酱、辣椒酱等等。 杨保国跟着蹭了不止一顿牛肉酱：“味道真不错，要是咱们农场弄个牛肉酱厂……” 陈念恩无情地打破他之幻想：“牛是劳动力，轻易不得宰杀，难道您想在农场里养一批肉牛？那倒不是不行，但您得把牛养起来。” “就是您把肉牛养起来了，没秘方，怎么做牛肉酱？”杜嫣然跟着道。 杨保国往黑面包上涂牛肉酱，“要真是把肉牛养出来，我就找给你们做牛肉酱的这位大师傅做技术员，开高工资。” 杜嫣然笑而不语。 她和陈念恩都没说牛肉酱是夏明星做的，陈念恩想不到，她却觉得秘方很重要，一旦国家放开经济，夏明星完全可以自己开一家辣酱厂，做各种辣酱、肉干、肉脯，卖的钱赚进自己兜里不好吗？明明是他自己研制的秘方。 简单地解决掉午饭，行驶得不就不快不慢，晚上抵达一个小型农场。 农场里都是支边官兵，热情地招待他们，提供热水，一人一碗大碴子粥，配二两粮票五分钱的二合面馒头和野蘑菇炒白菜、白菜炖粉条、血肠、大马哈鱼等。 晚上就住大通铺，一张炕睡几十个人。 分男女，就是夫妻也不能同睡。 杜嫣然和陈念恩万分不适应，简单地洗漱后，挨着墙裹被子睡了。 翌日，吃过早饭，准备出发时却发现卡车打不起来，再加上到目的地之间的路两边全是沼泽、湿地、草甸子，分不清路线，不敢盲目上路。 只能暂时借住小农场，待情况好转再出发。</p> 第721章 相继离开 和东北的疾风骤雨相比，四月的沪上却是春暖花开。 陈念恩和杜嫣然出发的当晚正好下雨，夏明星开车回家，把赵海云给李星星的四口箱子搬上车，再把杜嫣然留下的三四十只箱子搬上车，带上李星星，开车出城，选荒郊野外让李星星把箱子收进空间，然后绕城两圈再于凌晨回家。 绝不会有人发现随身空间的秘密。 每见一次，夏明星都会感到惊叹不已。 而李星星，自始至终都没打开杜嫣然留下的箱子，但她知道，最轻的箱子里应该是字画一类，稍重的可能是书籍，最重的里面肯定有黄金。 不用火眼金睛，她也能感觉出来，嘻嘻！ 这叫经验。 靠给杜嫣然保管东西而挣两箱古籍字画，人生不要太美好！ 二天，夏明星把卡车还回去，李秀红则买票回梧桐市。 上班以来数次请假，这一次更是长达半个多月将近二十天，真的是相当不好意思，虽然请假后单位不会发工资给，但影响工作呀！ 走的时候，带上女儿女婿准备的东西和赵海云给蓝玉挑出来的二十多件绿翡翠首饰。 她一走，搬回家的陈向阳吃饭就没滋味了。 李星星假装没看到， 她现在是富婆星，每天徜徉在购物的快乐中。 四月下旬，偶然听说杜太太病重难愈，其子杜浩然携妻带子，轻车简从，送杜太太到香江治病，杜知书和七位姨太太没有随行。 杜太太临走前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境，和金老太太团聚，他不愿意。 依旧舍不得沪上的大片家业。 杜知书已经六十多了，没有心力到一个小渔村重新再开始，反正国家并没有对他们怎么样，留在国内何乐而不为？每年都有花不完的定息、定租。 女儿终身有靠，儿孙随自己出国，杜太太便不再管他。 反正，夫妻感情早在他一次又一次地纳妾时渐渐消磨殆尽，一二十年来维持表面的恩爱，不过是为了孩子们。 没有杜知书，说不定自己余下的人生更轻松。 因此，他们走得十分潇洒。 李星星得知后不由得佩服不已，难怪杜嫣然那么放心地和哥哥支边，原来早已安排好母亲和兄嫂的未来。 这就解释了她藏品丰富的原因，解释了杜大哥把东西寄存在妹妹手里的原因。 但是，海外关系也是麻烦。 李星星正为未来发愁，她收到陈同志寄来的信件包裹。 信件内容很简单，就说买了点燕京的果脯、茯苓夹饼和京八件等寄给她品尝一二，但拆开包裹却掉出折叠整齐的一幅字。 上面有龙飞凤舞的八个字：“夫唱妇随，佳偶天成”。 下面是老人家的落款。 李星星拿给夏明星看：“是不是很有意思？” 给他们的是“天作之合”，给陈念恩和杜嫣然的却是“夫唱妇随”。 夏明星点头一笑：“等大哥大嫂寄信回来，你就把这幅字给他们寄过去，让他们在那边找人裱糊起来挂在家中。” 任谁一看，都得给三分面子。</p> 第722章 来钱了 看到这幅字，陈向阳对女儿的贡献有了新的认识。 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她轻轻巧巧就弄到手了。 难怪在陈念恩要娶杜嫣然时，她并不是很担忧的样子，估计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计划好了，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杜嫣然付给她两箱珍藏做保管费，真不亏。 “夫唱妇随”和“佳偶天成”八个字哪里是用钱能买到的？万金难求。 思索片刻，陈向阳道：“别在路上寄丢了，我托人给你哥哥嫂嫂捎过去。” “挂号信也能丢？”李星星挑眉问。 陈向阳淡笑道：“路上总有意外不是吗？你们的信件包裹没丢过，不代表别人的没丢过，谁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你看和你通信的陈同志，给你寄信和包裹就是走部队的路子，显然也担心在运输过程中出现意外。” “你怎么知道走部队的路子？”李星星举起信封来看，没看出头绪。 夏明星当即给她解释道：“看邮戳，盖部队专用邮戳不需要贴邮票，你你这封信就没有邮票，是不是和普通邮电局的不一样？” “还真是没有贴邮票！”李星星说完，猛地想起蓝军邮。 她脱口道：“邮票，邮票！我可爱集邮啦，我买了很多很多的邮票哦，就差军邮，你们有没有门路弄到什么蓝军邮紫军邮黄军邮？” 最贵的邮票之一啊！ 可爱的蓝军邮。 蓝军邮四方联可以卖到几百万！ “集邮？”陈向阳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三种邮票是最早的军邮，七八年前发行的吧？我用过，可惜没留存，因为容易泄露部队的机密和番号、驻地等信息，很快就被国家回收销毁了，留存量不是没有，但肯定不多。我给你问问几个老战友，让他们给你凑两套寄过来，你呢，就准备点好吃的，我给他们寄过去。” 李星星欢呼道：“好哒！好哒！他们牙口好不好？如果牙口很可以，我叫小夏哥给他们做牛肉干、猪肉脯和各种肉酱、蘑菇酱、辣椒酱。” 相反，就寄各种肉松。 陈向阳莞尔：“当兵哪有牙口不好的？抢起饭来跟饿狼一样。你们只管做，他们都爱吃肉，谁不爱吃肉啊？不过是粮食频频告急，他们都是老英雄，跟着节衣缩食，别说肉，恐怕连炒鸡蛋也舍不得吃。” 他是沾了女儿的光。 李星星沉默片刻：“我和小夏哥到华侨商店多买点肉，多做点吃的，您给您那些老战友老朋友多寄点，就说是晚辈的孝敬，不准不吃！至于邮票，有的话给寄两张，没的话就别找人要，咱们就是问问而已、” 陈向阳脸色一柔，摸了摸她的头顶：“好！” 他的女儿，怎能叫人不疼她呢？ 虽然的的确确财迷了些，但她却有一颗善良又积极向上的心。 就是花钱没点数，太大手大脚。 刚想到夏明星的工资肯定不够她花，就听门口有人喊李星星的名字，敲门进来，笑眯眯地通知道：“李同志，有你的海外汇款。” 陈向阳双眼一眯。</p> 第723章 新一年的版权费 在夏明星的陪同下，李星星取回汇款单。 海外的汇款单哟！ 而且是美元。 汇款人是法国著名设计琳达，不知她是怎么通过银行汇过来的。 李星星搞不懂，没深究，看着汇款单数目，眉毛快飞起来了：“六万八千美元！六万八千美元哟！是新一年的版权费吗？” 不对，数目不对。 撇开因做刺绣而一次性买断的七幅锦鲤图，她另外画三十四锦鲤图给琳达，一幅图的版权费是一年一千美元，该给自己三万四千美元才对。 翻倍是什么意思？ 李星星绞尽脑汁地回想一下，好像合约里说后期根据销量调整版权费？ 翻倍，是不是说明销量超级火爆？ 可惜琳达没有给她写信，无从得知真相。 一边拿相机拍照留念，一边嘀嘀咕咕，陈向阳和夏明星总算从她的嘀咕中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翁婿对视，竟从对方眼里看到一点点自惭形秽。 能不自惭形秽吗？ 正上学没工作，平时没工资，一来就是一笔巨款！ 挣钱也太容易了吧？ 放下相机，李星星真想亲亲汇款单，但没有。 嘴巴是小夏哥的，只亲他。 “我宣布：这一次的版权费，我一定不捐给别人，而是留给自己花！”她要拿去兑换RMB，领侨汇券，买很多很多的工艺品。 应该可以买到七八箱吧？ 大箱子。 陈向阳和夏明星均是一笑，没出声。 若是遇到困难的人，她说不定就因为可怜别人而无视自己的诺言。 好孩子总容易感到心软。 但因手里的侨汇券够用，李星星没忙着兑换汇款单，而是仔细地收起来，最万无一失的地点自然是随身空间。 晚间在卧室里藏进去，第二天开心逛街。 又逢周末。 计划给陈向阳老战友老朋友寄东西，李星星拉着夏明星去华侨商店进行采购，总要掩人耳目的嘛！ 没到华侨商店，就遇到一辆辆没带篷布的卡车，拉着一车车的孩子。 很多行人为之避让，李星星和夏明星自然随大流。 “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李星星不解地脱口而出，正好被站在她旁边正打算跟她说话的洪斌老师听到了。 “是儿童福利院的孩子。”洪斌回答道。 李星星一呆：“儿童福利院？刚刚过去的几车，看样子全是女孩，要把她们送到哪里去呢？洪老师，您知道吗？” 洪斌点点头，说道：“沪上的粮食又告急了，实在供应不起各个儿童福利院的口粮，从一两年前开始，就有越来越多的弃婴被扔到儿童福利院，不仅仅是沪上的，大多数是外地的，闹灾荒的几个地区把孤儿都送到沪上了。往往几千个孩子当中可能仅有几个、十几个男孩，其余全是女孩。然而，沪上承担不起这份压力，养不起这群孩子，便分批送往全国各地，送往收成比较好的地方，保证孩子的口粮，让他们活下去。” 李星星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这一回是送往哪里？” 洪斌不知道，问旁人，旁人用羡慕的语气道：“听说是送往草原，请当地的牧民收养他们，让他们过上有肉吃的日子，他们都可高兴了！”</p> 第724章 天人交战 高兴？ 李星星仰脸看向从眼前路过的车辆。 天气暖和，孩子们衣衫破烂，并不厚实，但脸上确实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年龄大小不一，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说什么。 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没有天真烂漫的神情。 他们已经很懂饥饿的概念了。 不过，车上见不到年纪很大或者年纪很小的孩子，一般在五岁到十岁之间。 若是这两年被遗弃的弃婴，该当一两三岁才对。 她原本有些不解，很快又明白了，虽然小宝宝夭折率高，但小宝宝所需的口粮少，给沪上的压力比较小，所以送走的是大孩子。 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过去三四辆车了，李星星没见到一个男孩子在车里。 说明什么？ 说明从古至今，在没有患病夭折的情况下，男孩子活下来的几率远远高于女孩子，而后者在生下来就被剥夺活下去的资格。 一如李星星自己。 一如陈老太在陈向阳之前生的女儿。 最后一辆车开过去，大路顺畅，原本避让的行人走在上面。 洪斌老师问夏明星和李星星：“你们俩去哪儿？” “到商店买点东西，洪老师您呢？”李星星反过来问他。 洪斌回答道：“去新华书店。” 就此分道扬镳。 走向华侨商店的路上，李星星嘀嘀咕咕：“我不想捐。” 她的版权费，还没捂热乎呢！ 要买八大箱工艺品。 夏明星握着拳头抵着唇角，说道：“没人强迫你捐款。” 李星星神情低落：“可是孤儿好可怜。” 生下来就被遗弃，从灾区被送到沪上，而沪上养不起，又在国家的安排下把他们送往各个有吃食的地方，仿佛无根的浮萍随水飘荡。 反观自己，有幸遇见爷爷，得以生存，又学到很多技能，还有一个空间。 靠爷爷的遗泽，顿顿吃香的喝辣的。 夏明星揉开她的眉梢：“国家不是正在予以妥善的安排吗？沪上是人口大城，工业城市，在没有进口粮捐赠之前，粮食供应随时都有脱销的危险，目前的情况好很多了，欧阳家捐的一万吨粮食不日将抵达码头。” 李星星抱怨：“动作好慢！快一点的话，粮食储备充足，这群孤儿是不是可以留在沪上？不用远赴大草原？” 夏明星摇头道：“不一定。” “为什么？”李星星不解地问他。 他说：“灾情没有得到缓解，去年秋冬许多地方起了大涝，颗粒无收，因此仍有灾区源源不断地把孤儿送往沪上，沪上的儿童福利院根本盛不下那么多孤儿，每个市民的口粮都是有数的，每个月都要进行统计，承担不起这份压力。” 李星星心里格外难受：“沪上有几家儿童福利院？” “没统计过，我不知道。”夏明星确实没在意这方面的情况，“怎么？你要捐款给他们吗？那可是六万八千美元。” 李星星哭丧着脸：“我不想捐！” 真的不想捐！ 她、她、她就是一条咸鱼，靠自己挣钱很不容易的，虽然赵海云和蓝玉加起来给她一百万出头了，但那是他们给的，不是自己挣的。 第725章 捐得心好痛 要是没看见装满孤儿的车辆驶向火车站，李星星可以假装不知道。 眼不见为净嘛！ 但是，她现在看到了。 一个个真的好可怜，都是孩子，都是祖国的花朵，祖国的未来。 很多光棍们的未来老婆。 为了社会的和谐，单身男青年的终身大事也很重要。 因为娶不到老婆，所以才发生坑蒙拐骗。 手握一笔美元，不行善积德都不行。 为安慰自己忧桑到不行的小心灵，在夏明星精心挑选牛肉、猪肉、鸡鸭的时候，李星星溜达到工艺品柜台，冲售货员小哥笑得灿烂。 售货员小哥已经和她很熟了，笑道：“李同志，你又来支援国家经济建设的吗？” “是啊。”李星星开始挑东西。 售货员小哥忙给她作介绍。 李星星可是他的大主顾。 每次来，都不会空着手离开，而且很好说话，不像许宝珠那样盛气凌人。 所以，售货员小哥也会跟她说一些自己听来的事情：“前两天啊，那位许宝珠来我这儿买钻石戒指，最大的一颗被她挑走了，格外兴奋，说什么纺织大王的千金可算被她比下去了，结婚连声响都没有传出来，不知道嫁给哪个穷小子，所以杜家觉得丢脸不给办婚礼。” 李星星被口水呛了一下：“穷小子？” 好吧，她哥的确是穷小子。 月工资五十八块五。 虽然凭他的品貌也能娶到杜嫣然，但见面礼、聘礼上就不会让杜家感到那么满意。 售货员小哥很有谈兴：“纺织大王的千金以前是华侨商店常客，近两年很少见到她的身影，听说她前阵子结婚，家里没举行婚礼，亲友都不知，也没见父母到华侨商店给她置办嫁妆，无声无息地就过去了，本人甚至离开学校，自愿支边。” “你们不知道她嫁给谁？”李星星问道。 售货员小哥摇头：“没听说，藏得可严实了。” 李星星满意地点点头。 她哥和她大嫂的婚姻，确实不应该张扬。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挑出几件精美的玉饰玉器，李星星结了账，迈着欢快地脚步找到夏明星，他已买好不同部位的牛肉、猪肉和牛骨头、牛杂，又买了一只鸡和一只鸭。 回到家，夏明星到厨房处理。 李星星闭着眼睛把汇款单拍在陈向阳房里的写字台上。 陈向阳的目光从报纸上转移到汇款单，“给我的吗？” 小棉袄那么好？ “美得您！”李星星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哀怨地道：“我和小夏哥逛街，看到好多孤儿被运输到草原。” 陈向阳点头：“我和老季同志做的决定。” 留在沪上对他们来说未必就好，到水草丰美口粮充足的地方，活下去的几率更高。 等到夏季，会有一批孩子送往东北地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加上土地肥沃，粮食收成比较高，他们会活得很好。 李星星气呼呼地道：“什么时候不能出发？非得今儿让我撞见！” 陈向阳明白了：“所以？” “拿走，拿走，快别让我看见！我看见就觉得心痛，心好痛！”李星星眼里含着两包舍不得的泪水，嘴扁得像鸭子，“我都做好买东西的计划了。” 全泡汤了。 她就没有花大钱钱的命吗？ 第726章 气死了 看到李星星眼神黏在汇款单上，陈向阳心中好笑，手却麻利地把汇款单收进公文包。 “我替儿童福利院的孩子们谢谢你。”他摸摸李星星的头顶，“有这笔美元，可以买到一大批粮油布匹，让他们度过青黄不接的难关，等夏粮下来，情况就能好转了。” 李星星当然清楚。 不然，捐RMB就行了，何必捐美元？就是因为美元兑换时有侨汇券可以买到紧俏物资。 她噘着嘴：“谢字又不值钱，就浪费一点口水！真想谢我，拿点实在的东西出来呀？你是大领导，你不能做主吗？” 趁机给自己讨好处。 无条件捐赠，她才不干。 陈向阳莞尔一笑：“要不，我跟老季同志商量商量，给你弄两个工作证，一个友谊商店的，一个华侨商店的，有工作证你就能随便进出，无人敢拦。” 李星星眼睛一亮：“友谊商店的？” 陈向阳点点头：“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一开始就是向外国人、华侨、侨眷和高级干部开放的，也可以凭外国护照入内，我就能凭个人证件随便进出。” 李星星原地蹦起来。 “你从来没说你可以！”她气得从陈向阳身后以双臂环扣，扣他的脖子使劲摇晃，“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有特殊待遇，可以进出友谊商店，就是不告诉我们！你天天吃我的喝我的，竟然看我的笑话！” 高兴就说您，不高兴就是你。 陈向阳已经习惯了，笑道：“我以为你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李星星动作停顿了一下。 “友谊商店的前身是高级消费品商店，在特殊供应的基础上演化成对外宾销售各种紧俏物资的服务处，就是现在，大部分紧俏物资也都被高级干部家庭买去了，他们被统称为内宾。不过上面在去年年底下命令，为防止大量商品被内宾购去，影响外汇任务，禁止商品供应走后门，友谊商店做出相应的调整，一律按级别供应各种商品。”陈向阳道。 李星星真不知道。 老爷子在世时，提及六七十年代的历史，也因自己没经历过，了解得不够详细。 也没哪本年代文说得很清楚。 越想越气，她继续摇晃陈向阳，“但你一定在供应范围内！你可是8级干部！把你的工作证交出来，我下午和小夏哥逛友谊商店！不不不，你带我们逛，一带俩！” 陈向阳拉下她的胳膊，“明星不是在做牛肉酱牛肉干吗？下次，下次带你进。” 反正，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一般是晚上九点下班。 “我信不过你！那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们，自己不去，难道我们不能去吗？我们也是给国家的经济发展做贡献呐！”李星星抱怨一通，“你！现在就去给我弄那什么工作证，能让我进出友谊商店，不然中午没饭吃。” 华侨商店有侨汇券或者外币就能买买买，友谊商店可不行。 有外币算个球？你进不去，白搭。 第727章 真弄来了 李星星的命令，陈向阳办不到哇！ 饭是得吃的，今天中午肯定有一顿大餐，陈向阳最喜欢吃红烧肉。 他眼珠子一打转，把夏明星拖下水：“明星是百货公司的总经理，他一清二楚！友谊商店、华侨商店都是隶属百货公司旗下，不止第一百货。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的很多货物都是由百货公司统筹，有单独的供货工厂，不信，你问他。” 李星星一听，果然气势汹汹地去找夏明星算账。 陈向阳麻溜地揣着公文包出门，免得女儿待会儿后悔。 早一点把汇款单给兑换了，采购到粮油布匹，早一点解决儿童福利院的饥荒，这事儿啊，得找老季同志出面一块干！ 不然，没理由给她要一个自由进出友谊商店、华侨商店的工作证或者出入证。 算一算，李星星着实捐了不少，不求回报，给她开个后门不为过。 而夏明星听完李星星的抱怨，竟直接点头承认：“我一直都知道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允许高级干部购物，他们是内宾，主要购买呢绒、毛线、绸缎和手表、收音机一类。但我刚上任，人人盯着，不能让自己人走后门，加上去年的友谊商店没完成外汇任务，就没跟你提起有这码事，反正我们有侨汇券可以进华侨商店。星星，你别怪爹不说，他可能是不希望我们走后门带来不良风气，影响国家的外汇任务。” 他的一张嘴可比陈向阳能说会道，继续说：“等我坐稳位置，咱们不进友谊商店或者华侨商店，也能买到你心仪的物品。最近几个月，我和工艺品进出口公司、首饰进出口公司的关系不错，再接再厉，咱们从源头买东西。” 李星星顿时心平气和：“说好了啊，你可别忘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夏明星道。 李星星嗯了一声，接着道：“可我还是想要能进出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的工作证，我特别想看友谊商店门童毕恭毕敬迎接我的样子！” 夏明星忍住笑：“看爹的。” 李星星看他正在处理的肉，问道：“中午吃什么？” “八宝鸭、大盘鸡、红烧肉，再加两道青菜。”夏明星回答，“牛骨炖上了，晚上吃牛杂面或者牛肉面，剩余的肉打算都做成肉酱、肉脯、肉干。” 李星星点点头：“爹要是不给我拿工作证回来，不给他吃大盘鸡和八宝鸭。” “那让他吃什么？”夏明星笑问的时候，手里不闲着。 李星星气鼓鼓地道：“让他喝白开水、吃青菜，一根面条不给他。” 夏明星笑道：“行，他没完成任务，不准吃饭！” 结果，到开饭的时候，陈向阳真带回两张证，但不是工作证，而是允许李星星自由进出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并可以凭现金购买任何商品的证明，上面写着李星星的名字，盖着政府的大印和好几个老干部的公章、私章。 唯独没有陈向阳的。 李星星欢呼一声，如获至宝，“啊呀呀，友谊商店，我来啦！” 第728章 优待卡 因为普通人难进友谊商店，偶尔从门口经过，忘不掉门童的高傲态度，李星星没去碰一鼻子灰，但她始终心心念念地想进去买好东西。 提供给外宾的东西，哪能不好呢？ 她蠢蠢欲动。 陈向阳抓住她：“别忙，来把捐献声明书签了。” 夏明星把饭菜端进堂屋放上桌，笑道：“先吃饭，晚上我陪你逛友谊商店。” 下午得把辣酱、肉酱炒出来。 吃完饭，陈向阳拿着李星星的捐献声明书出门，李星星则在厨房里帮忙，偷偷从空间里拿出牛肉、猪肉掺进去，另外提供一些油盐酱醋花椒大料辣椒等佐料，蒙混过关。 料放得足，辣椒酱和牛肉酱、猪肉酱炒得油汪汪。 每一种都炒了大半锅，盛到盆里晾着。 “要是有牙口不好的呢？小夏哥，再炒点肉松吧！”李星星说出自己的意见。 夏明星想了想：“逛街回来炒，再做肉干、肉脯。” 李星星眉毛飞起来：“现在去逛友谊商店？” “对！”夏明星把三大盆酱搬进堂屋桌上，盖上纱罩，出来洗了洗手，解开围裙挂在门口墙上，“星星，拿上你的包和我们的证件，再拿皮箱装画，准备出门。” 李星星欢呼：“来了！” 雄赳赳，气昂昂。 抬头看看高楼大厦，正准备迈进去，门童拦路。 门童，现在不叫门童了。 人家是国家认证的服务人员。 并没有因为李星星和夏明星衣着光鲜就高看一眼，眼神儿依旧高傲得很，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两位同志，请出示你们的工作证件或者外国护照，没有，恕不招待。” 李星星刷的掏出证明亮给他看：“可以进去吗？” 守门人员看清后，瞬间后退，打开门：“两位同志，请进。” 进了门，李星星嘲笑夏明星：“小夏哥，你不是百货公司的总经理吗？你平时都不来友谊商店视察的吗？竟然不让你进。” 夏明星淡笑道：“友谊商店有自己的负责人。” 他并不干涉其经营。 李星星哦了一声，直奔书画柜台，“我的虾、我的马、我的牛、我的瀑布，我来也！” 价格还是那么便宜。 便宜得令她眉飞色舞。 柜台很冷清，目前没人光顾。 人气比较火爆的是手表柜台、呢绒柜台、毛线柜台等，柜台前是清一色的内宾，没见到一个外国人，倒是有那么几个外国人停留在工艺品柜台。 李星星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开始买字画。 有字，有画。 非常果断的只选名家作品，十几元、二十几元乃至于六七十元不等，现代字画中没有一幅是超过一百元的，哪怕是徐悲鸿的，也只七十元。 尺寸没问题，价格确实比和平画店的便宜。 “省钱了，省钱了。”李星星高兴不已。 夏明星低笑道：“很多商品本身就有折扣，你忘记我们在华侨商店买的东西了？友谊商店对持有优待卡的人实行对折出售，另一半由国家财政补贴。” “优待卡？”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李星星完全没听过，优惠卡？打折券？ 第729章 最佳投资 夏明星尚未回答李星星的问题，就看到一群海员从外面涌入。 身材高大，皮肤极白，是一群国际海员。 外国人。 李星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啥好惊讶的？外国人。” 夏明星笑道：“我想说的是，他们手里就有优待卡。友谊商店的口号是‘船到人到，消灭空白船’，不光鼓励他们购物，还安排卡车白天黑夜地送货，服务特别周到。” 李星星羡慕极了。 虽然羡慕，但买画的动作一点都不慢。 今天没有齐白石的虾，但有他的蜻蜓、他的苍蝇、他的荷花、他的牛。 妥妥的高产画家。 夏明星笑道：“咱们的‘天作之合’和兄嫂的‘夫唱妇随，佳偶天成’盖的私章来自白石老人，是白石老人亲自雕刻的印章。” 李星星张大嘴巴：“你咋知道？” 她根本没听说过。 夏明星合上她的下巴，“听人说的。” “咱爹给我一块鸡血石来着，什么时候找高手给咱俩一人刻一块印章。”李星星的思维总是天马行空，“合起来就是双星印。” 嘻嘻嘻地笑起来。 书画柜台的女售货员看着他们：“你们真奇怪，竟然来买画。” “不能买吗？”李星星问道。 “当然能，只要进了友谊商店就说明有资格买东西。”没资格买的早就被守门人员拒之门外了，售货员接着道：“工艺品一类都是出口的，虽然有国人来买，但很少，高级干部们爱买手表、呢绒、毛线一类的商品。” 李星星点点头。 售货员说的和陈向阳说的相符合，店中情况也印证了这一说法。 “我就是喜欢写写画画，毕竟我就是凭写写画画赚钱的嘛！”李星星想到自己的锦鲤图，忽然又想到自己托卡米尔捎给琳达的画册，不知道她用上没有，没有国际电话就是通讯不便利，也不知六万八美元是锦鲤图的版权费，还是包含了画册在内。 她刚想起来。 天天忙忙碌碌，脑子不够用了。 林林总总买下七十多张字画，花了两千一百二十八元。 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李星星每买一幅，就在心中预估价格，最少的一幅也得涨到十万倍，十八元乘以十万也不过一百八十万，不止，不止，绝对不止，说明这批字画升值百万倍、千万倍也不是不可能，极品翡翠都得望尘莫及、望尘莫及。 投资房地产？更加不能比。 看样子，做包租婆不是最佳选择，要把重心转移到收藏方面。 结了账，夏明星把字画该叠的叠，该卷的卷，收进他们带出来的皮箱。 李星星心里说其他投资不及古玩字画，腿脚却有自己的本能，直奔向首饰出口柜台，两只大眼睛被各种精美的首饰吸引住目光。 夏明星懒洋洋地跟在后面，噙着淡淡的笑意。 灯光下，更显得俊美无比。 李星星回首看到，“小夏哥，快来！” 首饰以金银饰品为主，玉石当中白玉占八成，翡翠仅占两成，不过雕刻工艺却比友谊商店的只高不低，件件精美绝伦。 最漂亮的竟是一对镂空的三股麻花镯，果绿的糯种满色翡翠。 第730章 分三等 工艺好，但料子很一般。 李星星没买。 有一百五十元，不如买另一对冰种正阳绿圆条手镯。 翡翠当中，同一块料子做出来的首饰以珠链价值最高，手镯和蛋面次之，而手镯中又以圆条手镯最费料子。 李星星相当地挑剔。 她竟然在柜台里看见一对玻璃种帝王绿的挂件！ 真是许久没见了啊！ 有道是好玉不雕，这对挂件就是切割后经过简单打磨的大平安扣。 肉眼看，完美无瑕，透光有棉须。 不过却很值，需五百元。 “看着像镯芯料打磨的平安扣，那么镯子呢？”李星星忍不住问售货员，如果能买到同料的镯子，就太太太令人高兴了。 售货员呆了呆：“你全买？” 她看着拿出来的一盘玉石和翡翠，有二十几件了吧？ 李星星干脆地道：“当然买。” “那对镯子，要一千元。”售货员加重语气。 “买得起，快拿出来吧！” 在李星星炯炯有神的目光下，售货员打开柜台下面的柜子，果真取出一个锦盒放到柜台上打开，里面恰是一对圆条手镯。 她细心地道：“据老师傅说是蓝水绿，定价最高。” 对于普通人来讲，很贵。 对于李星星来说吧，太划算了。 李星星心里想着，果断地付款。 搁三四十年前，几万大洋未必能买到吧？ 此时的商品定价就是令人困惑。 不管了，买！ 付完这批首饰的钱，李星星开始觉得囊中羞涩了。 她觉得她应该想念捐出去的六万八千美元，忍不住跟夏明星嘀咕：“我就不该写那份捐献声明书，不然我可以把柜台给包圆了。话说，友谊商店一季度的能赚几个美元？” 夏明星失笑，却如实回答：“几十万美元。今年第一季度的指标没达到，只有任务的一半，我记得是二十多万美元。你捐的这一笔可以说几乎达到一季度总收入的四分之一，所以爹的动作才那么快，哪怕是周末也得把事情办成了！” 李星星傻眼：“整个友谊商店一季度才创收二十多万美元？” 说明什么？ 说明她的美元是巨款，巨款，巨款！ 夏明星跟她说道：“回家后，你可以问爹要好处。” “什么好处？”李星星决定要了。 “到文物商店进内柜的资格。”夏明星说道，“你不是想买古董字画吗？沪上有文物商店，把收购上来的古董分门别类后，文物级别的上交总店，分配给各个博物馆或者研究机构，余下可以出售的又分三级，一级设在商店的楼上，供高级官员和知名人士光顾，称之为内柜，二级面向民众，是中柜，第三级是可以出口的，叫外柜，就在友谊商店。” 想搞收藏就搞大的，夏明星特地了解过相关信息。 李星星天天忙于上学，闲时逛逛商店，可不知道这些内里的道道儿。 她听了夏明星的话，一口气上不来。 一种植物险些脱口而出。 好东西在文物商店的内柜？出口的是三等货？ 老干部，很会玩嘛！ 第731章 质问 接下来，李星星当然不逛友谊商店了。 友谊商店的古玩是三等品，三等品，有钱为嘛不买一等品？ 踩着重重的脚步走出门，她双手叉腰像茶壶：“爹的嘴巴太紧了，从来没听他说过，他自个儿都说将来一定是盛世古董的天下，却不跟我们提一提。” 夏明星又透露一个消息给她：“听说内柜的东西特别便宜。” 李星星停下脚步：“有多便宜？” “听说清代的盘子碗也就三五块钱，粉彩大花瓶可能十几二十元，利润很低，一律在收购价基础上加价20%。”夏明星打听得十分清楚，继续道：“不宜出口的文物可以摆放在内柜出售给高级官员和知名文化人，意思就是国内可以流通，出口不可以。” 文物啊！ 以后值很多很多大钱钱的文物！ 入手文物一件，胜过买十件首饰，升值空间大啊！ 李星星气炸：“走，回家找我爹算账！” 她真是太孤陋寡闻了。 现在请叫她小可怜星人。 陈向阳坐在家中等吃饭没等到，正准备舀一碟牛肉酱就着馒头解决晚餐，忽然等来横眉怒目像小牛犊一样冲过来的女儿，不禁挑挑眉，问夏明星：“你们下午不是去友谊商店了吗？怎么气呼呼地回来了？” 按理说，满载而归该当兴高采烈才对。 夏明星抿嘴一笑，“您的问题。” “我？”陈向阳倒指着自己的鼻子，十分不解。 李星星小脸出现在他眼前，“我问你，文物商店出售古董分三级的事，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过？内柜有文物是不是？价格很便宜是不是？只招待你们这些高级官员和知名文化人是不是？我在外国友人服务部或者友谊商店、华侨商店买的是三等货是不是？” 陈向阳满脸无辜：“有这码事？我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能不知道？”李星星才不信，“快说，你有内部消息干嘛不通知我们？” “我在你们之后来沪上，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时间关注什么文物商店？文物商店不是属于工艺品进出口公司的吗？我没进去过，真不清楚里面的道道儿。既然你们说有这样的规定，改天我有时间带你们逛逛。”陈向阳交代得干脆利索。 李星星盯着他的眼睛：“一言为定，不准反悔。” 陈向阳举手：“说到做到。” “那我得准备一笔钱。”李星星今天带出去的皮包里没几个钱了，但空间里还有之前攒下来的现金，没怎么动用。 不需要侨汇券的情况下，就不用拿仅剩的美元到银行兑换。 父女俩重归于好。 见女儿欢快地把皮箱送回房间，陈向阳偷偷地擦一把冷汗，在夏明星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瞪他一眼：“肯定是你打听了告诉她的。” “没错，星星喜欢收藏，当然得搞清楚，以最小的本钱买入升值潜力最大的古董。” 夏明星明明白白地承认，反倒让陈向阳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计划得明明白白，夏明明和褚翠翠的婚事却又平地起波澜。 第732章 好事多磨 夏明明和褚翠翠的婚期是改了又改。 因褚翠翠母亲摔断腿，褚翠翠需要留在家中照顾母亲的起居，把日子从去年秋天改到今年春天，夏家自然体谅他们家的情况，可今年春天却又没听到他们办喜事的消息，李秀红来沪时说婚期定在五月一，即劳动节。 劳动节当天，都有假期。 李星星和夏明星心想他们总能顺顺利利地结婚了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褚母养大半年肯定该养好了，谁知临到五月前，他们俩忽然接到夏父写来的信，说夏明明和褚翠翠的婚期又推迟了。 “这次又是什么原因？”李星星啃着葱油饼，问夏明星。 夏明星把没看完的信拍在桌上，无奈地道：“二嫂的祖母去世了。” “哎哟，二嫂得节哀了。”李星星说完，瞬间反应过来：“是不是家有丧事，所以不能给二嫂办婚事？不用等三年吧？” 父母亡，才收三年，隔一辈应该是七个月、九个月到一年不等。 地方不同，风俗不一致。 但在百日内办喜事，却是很多地方都有的习惯。 夏明星的话印证李星星的想法：“二嫂祖母出殡的日子定在五月一号，所以不能给二哥二嫂办婚事，但可以在百日内结婚，具体日子待定。” 李星星叹道：“好事多磨。” 可不是吗？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林岚曾经透露的消息，如果三月二十四那天，夏明明和褚翠翠举办了婚礼，何至于等到现在再推迟。 夏明星笑道：“二哥注定不会顺利地抱得美人归。” 李星星斜眼看他：“小夏哥，我听到你幸灾乐祸的语气了！你可别在这儿说晦气话，咱们过得幸福，要祝福二哥二嫂过得幸福才对。嗯，应该这样说；希望二哥二嫂早日结婚早生贵子，白头偕老不相离。” 她是一颗幸运星，有她的祝福，夏明明和褚翠翠下一次一定可以顺利地结婚！ 一个劲地给自己脸上贴金。 陈向阳任由他们说夏家事，自己嘴不停，筷子不停，等他们反应过来，早饭做的一筐葱油饼已经去了一半。 他还不觉得满足：“蘸着牛肉酱吃，一定更美味。” 李星星瞪大眼：“你忘了？前两天都被你给你的老战友老朋友寄去了，没给家里留一滴，哪里有牛肉酱可吃！” “是是是，我忘了。”陈向阳就是说说而已。 不得不承认，夏明星手艺就是好。 要不是整天忙忙碌碌，早上四五点钟没断过应有的锻炼，他一定胖一圈儿了。 虽然没胖，但养得气色红润，一看就知道他不缺吃不缺喝，真希望李秀红能搬到沪上居住，自己更喜欢她做的饭菜。 夏明星拿起信继续往下看，忽然惊讶地挑挑眉。 注意到她的表情，李星星问道：“怎么了？” “娘要来沪上。”夏明星回答。 李星星脱口道：“娘放心让爹一个人待在家里？他那么娇弱。” “我说的岳母大人。”夏明星纠正妻子的认知，“爹说，和娘通知岳母大人取消五月一的婚礼时，听岳母大人说五月份到沪上和国际饭店的白案师傅交流、学习，单位指派的，索性写在信里告诉我们，省得娘再发电报或者写信给我们。” 第733章 大大滴狡猾 兄弟单位之间的交流、学习，是非常正常且常见的一件事。 夏明星在梧桐市第一饭店当总厨，每年也有那么几次机会，或是到外地出差，或是接待其他单位来跟他学习的厨子，达到互相交流的目的。 不过，到李秀红身上，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工作才一年就有这样的机会？ 到哪儿不是学习？怎么偏偏来沪上？燕京民族饭店、国宾馆都有顶级大厨。 近一些的，江宁也有啊。 省城。 夏明星和李星星同时看向陈向阳，目光亮得惊人。 陈向阳莫名其妙：“你们看我干嘛？” 李星星摸摸下巴：“听到我娘来沪上学习，您竟然不感到惊讶或者惊喜，有问题，里面一定有天大的问题！” 夏明星赞同：“是不是您做的手脚？” 此时此刻，只有这个想法。 陈向阳板着脸：“你们太高估我的本事了，我像那种人吗？” “不是像，您就是！”夏明星和李星星异口同声。 真不愧是夫妻，反应一模一样。 两人说完，相视一笑，目光缠绵在一起，甜甜蜜蜜。 陈向阳不承认：“不是，真不是，真不是我。” “不信，就不信！”李星星上下打量他，“让我看看您这面相，眼角泛着春色，都压不住喜气了，还说不是您？我和小夏哥有那么好哄吗？” 陈向阳依旧死不承认：“别瞎说！我一口唾沫一口钉，我说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你让我承认什么呀？你娘那是工作安排，他们单位安排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虽然很希望她来沪上，但我没那么大的能力。” “切！”李星星信他才有鬼。 她咬一口葱油饼，咽下去才道：“容我想想，或许真不是您！” “本来就不是我。”陈向阳吃饱了，起身上班。 李星星冲他背影大声道：“虽然不是您，但肯定和您有关，说不定您的老领导关心您的终身大事，或者您暗示自己的秘书，不用您出面他们就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陈向阳差点被门槛绊倒，左臂扶着门框回头：“李星星！” 李星星瞪大眼：“我在这！” “不要胡说八道。”陈向阳说。 李星星一撇嘴：“听到您这句话我就知道，肯定被我说中了。” 陈向阳很发愁。 生个太聪明的女儿，很难端起为父的尊严。 偏偏还有一个夏明星瞎起哄，“星星说得对，爹，您竟然不问娘什么时候抵达沪上就去上班，说明您知道得一清二楚。” “娘什么时候到？”李星星问。 夏明星甩了甩信纸，“今天早上九点就到站。咱爹写信的时候，岳母大人尚未出发，但是已经买好票了，所以才能在信里告知我们一声。” 得亏是挂号信，来得比平邮快。 “哎呀！我待会儿得上学，没法接娘。”李星星反应过来。 夏明星摊手：“我今天工作很忙，不知爹有没有时间，还是爹已经做好接娘的准备？” 陈向阳没理他们，甩手就走。 夏明星和李星星击了一下手掌：“落荒而逃了！” 他们不用担心没人接李秀红了。 第734章 离婚说法不成立 李星星下午只有两节课，早早地放学回家。 一进家门，果然看到她娘正在收晾衣绳上的被子，对她说道：“我今晚住你哥嫂的房间，你哥嫂来信了吗？我在梧桐市没收到。” “我们也没收到信。”李星星上前帮忙。 一边看着李秀红铺床叠被，她一边说道：“北大荒离咱们太远太远，交通不便利，又不知天气如何，信件包裹肯定会有延迟，您耐心等等，哥哥嫂嫂不会出事的，有带队干部看着，他喊爹是老领导，一定是爹的手下。” 李秀红点点头：“就是担心，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回去后到你姥爷家一趟，被你姥爷姥姥训了一顿，说我不疼孩子，明明可以下放的，非让他们支边，还是去北大荒，摆明了是开荒的。下放到农场是下放，下放到农村也是下放，精简政策下，不是有很多城镇居民回乡吗？你哥嫂也可以跟着下放到大李子村，有你姥爷舅舅照应，半点苦吃不着。” “不一样，娘。”关于这件事，李星星站他爹，小声道：“精简可不是下放，下放就说明犯了错，不值当的。而支边，是让哥哥嫂嫂攒履历啊！哥哥肯定走爹这一条路。” 在沪上，可没前程。 陈向阳在，他就得窝着，别想着升职加薪的美事儿。 李秀红何尝不明白？就是心疼。 李星星大眼珠子转转：“娘，我们没接您，您是自己来的吗？我们早上才收到信，邮递员没等天亮就给送来了，怕我们上班上学后不在家。” 李秀红没回答，走出门，回头问道：“晚上想吃什么菜？我来做。” 李星星扁扁嘴，跟在她身后，“我现在不饿，我想告状，告爹的状！他可坏了，不告诉我们可以到文物商店内柜以低价买古董的事，也不说以他的级别可以自由进出友谊商店，害得我多花了好多钱！等他下班回来，你得说说他。” “我和他没关系，我哪有资格说他？”李秀红推开厨房的门。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有声音笑道：“怎么没关系？你们的婚书依然存在，可不是陈向阳同志一封离婚信寄回家就能取消的。” 在婚书面前，单方面的离婚信有个屁用！ 陈向阳和李秀红的婚书是正正经经的民国时期婚书，政府里盖过章的，登报发个离婚声明都不管用，何况陈向阳的一封离婚信。 当时不过是糊弄陈燕红而已。 也是建国前政坛文坛名人登报离婚形成风潮，给人一种错觉，好似发一份声明就能离婚似的，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就是封建社会想和离，也得到官府解除婚姻，方是一别两宽。 不过，男人要是铁了心离婚，往往也以登报声明或者离婚信作为离婚依据，并不管是否经过证婚、是否经过登记。 李星星看着说话的老季同志：“您怎么来了？” 竟然替她爹说好话，是想当说客的吗？ 看看老季同志的身后，没有亲爹的身影，于是就对他的来意感到费解了。 第735章 又告急了 注意到李星星的眼神儿，老季同志忍不住一笑。 “别看了，星星，我不是来给你爹当说客的，我来找你。”他说。 李秀红一下子就放松了，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您来找星星？您里面请。” 她虽不认识对方，但看气势就不一般。 “不进去了。”老季同志摆摆手，挑起花白的眉毛对李星星笑道：“刚刚听到你向你娘告你爹的状？坏孩子，亏你爹特地拜托我带你到内柜转转。” 李星星原地蹦起来：“内柜？现在？” “对，现在，跟我走。”老季同志说道。 “您等一下，我拿钱，我要买好多好多的东西，立志做大收藏家！”李星星迅速冲进卧室，再出来就背着一个半新不旧的帆布挎包，拎一个空空的行李包。 冲李秀红挥挥手：“娘，等小夏哥回来，您跟他说一声啊！” 出了街道，坐上小轿车。 国家安排给老季同志的车，旧得很，好一会儿才发动起来。 老季同志跟李星星并排坐在后座，他主动向李星星伸手：“来，李星星同志，咱们握个手，感谢你对沪上儿童福利院的帮扶。” “应该的。”李星星和他握了一下再松开。 可是，心好痛！ 老季同志叹道：“真的是雪中送炭，缓解了儿童福利院的粮食缺口。咱们沪上的粮食再次告急，随时都有脱销的风险，好几个产粮大省去年秋冬的收成都不好，实在无力支援，不然我们不会做出把孤儿分送全国各地的决策，他们当初被送到沪上，也是觉得京津沪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可是，因为粮食供应问题，实在供不上儿童福利院的需要。” 李星星惊呆：“粮食又告急了？爱国人士捐粮食，或者国家进口粮食到岸，哪一次不先紧着沪上？怎么老是缺缺缺缺缺？” “沪上可是大城市，人口上千万，你算算一个月需要多少口粮？” 听了老季同志的问题，李星星摇头：“算不出来！有的人口粮高，四十多斤，有的人口粮低，就是小孩儿的，十斤八斤。” “按一千万人口，人均十五斤来算。”老季同志道。 李星星脱口道：“一亿五千万啊！” 老季同志点点头：“对，光是供应市民的口粮就得一亿五千万斤，事实上只多不少，因为人口超出一千万了，同时还得招待海外来客，每个月必须保证有两亿斤粮食的供应。” “十万吨哪！”李星星叹息。 老季同志苦笑：“是呀，十万吨，一年至少一百二十万吨。沪上是工业城市，粮食都是从产粮大省运过来的，收成好的时候倒不紧张，这两年……” 李星星十分理解：“要不咱们不去文物商店了。” “为什么不去？”老季同志感到奇怪。 李星星很委婉地道：“粮食缺口那么大，您那么忧愁，我怎么好意思为了让自己拥有进入文物商店逛内柜的机会而影响您工作？” 老季同志失笑：“我约了几个高级官员，求他们给咱们想办法。所以，我不是为了买古董，而是借机跟他们开口，方便聊天，毕竟咱们有求于人，会议上讨论不出解决办法，兴许是私底下有话不方便在会议上提出来。” 李星星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被顺带的。 第736章 刘姥姥进大观园 五点多钟，李星星跟老季同志抵达门脸儿简单不大的文物商店，立刻被请到楼上。 楼上陈列着各种珍贵的古玩字画、珠宝首饰，仿佛进入一家大型博物馆。 打着灯，美呆了！ 空间不大，但种类繁多。 李星星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惊呼出口，一路小跑凑近货架：“乾隆年间的百花不露地大花瓶，整个架子上就属它最显眼。” 太花了！ 什么叫百花不露地？就是瓶子上全是花，不露一点底色。 和旁边他爹的淡雅花瓶相比，压得对方黯淡无光。 艳丽、繁复、花团锦簇。 老季同志笑道：“眼力不错嘛，一眼认出来了。我就搞不明白，明明都是盘子碗和花瓶什么的，偏偏分什么康熙的雍正的乾隆的，他们不是爷仨吗？” “您得好好读书了！”李星星道，拿起一个宣德年间的盘子：“这个多少钱？” 跟在他们身后的服务员适时地开口：“十块钱。” 报价准确，回答干脆。 李星星咽了咽口水，放回架子上：“麻烦帮我包起来，我待会儿带走。” 双手握拳，大宝贝们，快跟她回家吧！ 保证把你们伺候得妥妥当当。 李星星欢快地窜来窜去，盯着一幅郑板桥的大中堂：“才一百元呐！” 太便宜了，太便宜了！ 便宜到流泪不止。 老季同志过来瞅了瞅：“一堆竹子石头有啥好看的？不当吃不当喝，你咋就那么喜欢呀？一百块钱能买多少斤粮食你知道不？” “老同志，这是精神食粮！咱们吃饭，身体得到满足，有劲儿上学工作，但精神上却是一片空白，就是空虚，所以特别需要精神食粮来补足，看到喜欢的东西，立刻产生一股愉悦感，浑身舒服！”李星星叽叽喳喳。 她笑嘻嘻地道：“粮食限量供应，我们家又不推崇奢靡浪费的风气，我现在穿一年前的旧衣，很少置新装，生活用品很齐全，我手里有点钱放着别霉烂了，给国家的经济发展做贡献多好呀！这些东西不当吃不当喝，老百姓买不起，内柜外柜的顾客又不能一扫而光，我买下来，国家不就有收入了吗？皆大欢喜的好事儿，对不对？” 真是万无一失的好理由，免得大家认为她买得太多是别有心思。 忍不住在心里继续夸自己有才华。 两眼亮晶晶，光彩照人。 有人抚掌道：“说得好！咱们属于高收入人群，花不完的钱别用在和老百姓抢购衣料食物等生活必需品，买点老物件儿才是给国家创收。” 李星星扭头看到上楼的薛同志，大眼一弯：“薛同志，您好呀！” “星星同志，你捐钱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好孩子！”薛同志竖起大拇指，“我跟工艺品进出口公司说一声，他们下面的部门，你随便进。” 李星星双眼一亮：“您说真的？” 这可是天大的收获！ 薛同志点头：“明儿我找几个老领导，联名给你写张介绍信，就跟允许你自由进出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的一样。” 李星星深鞠一躬：“太感谢您了！” 薛同志摸摸她的头，“你是好孩子，应该的，其实没有介绍信，打着你爹的名号，你也能随意进出各个场所，但你却没有这么做。” 李星星心想，明明是自己不知道，要是知道，早就光顾文物商店了。 她最喜欢仗势。 第737章 被表扬了 很快，又来了两个老同志。 一个姓李，一个姓王，一个高瘦，一个矮小，年纪很大，头发眉毛都白了，满脸的皱纹，声若洪钟，但李星星没见过，不认识。 不过她乖巧啊。 薛同志和老季同志让她喊伯伯，她就跟着喊伯伯，并不追问其来历，在他们坐在会客室聊天的时候，给他们端茶倒水，丝毫不觉得难为情。 凭他们为国为民做出的贡献，端茶倒水都是自己的荣幸。 老李同志看着给自己续杯的李星星，夸赞道：“尊老爱幼，真是好孩子！我那孙女儿比星星小两岁，年岁也不小了，我让她给我端杯茶，她倒好，说我把她当成旧社会的使唤丫头，要反了我做家长的独断专横，可把我给气死了。” 薛同志冲他举起茶杯：“说实话，就是没吃过苦，得好好教。” 不然，后患无穷。 “有她爸妈教导，我哪里管得住她。”老李同志放下茶杯，问道：“老季，你约我们到这儿来，不会是只请我们喝茶吧？” “求你们。”老季同志道，“老李，看在我去掉一撇就和你同姓的份上，出出主意。” 轻声一叹：“实在不忍心再给那些产粮大省压力了，为了保证京津沪的粮食供应，他们做的牺牲太大太大，弄得他们自己倒因缺乏粮食而……。虽说不是我下的命令，但我主政沪上，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愧疚啊！” 老李同志苦笑：“国内粮食产量上不来，别无他法，只能进口。国家不是放开粮食的进口了吗？以沪上的财力，进口一百万吨，不困难吧？” 老季同志无语：“一百万吨得花七八千万美元，谁拿得出来？” “那就没法子了。”老李同志很干脆。 李星星听不下去，悄悄地溜了。 古玩字画好香啊！ 珠宝首饰好精致啊！ 对，文物商店出售珠宝首饰，而且都是精品。 一二级文物少见，三级文物以下的有很多，不过这时候的三级文物应该不算文物，归根究底还是评定界限比较模糊。 李星星买到一个象牙雕的首饰箱。 慈禧用的，带镜子。 然后她用这个首饰箱来装自己买下来的珠宝首饰，依旧是以玉翠珠宝为主，除了金质托底，坚决不碰金银类的饰品。 老李同志无意间看见：“这丫头可真浪费钱！” 薛同志和老季同志同时出声维护她，薛同志干脆地道：“为国家的经济发展做贡献，怎能叫浪费？真以为人家稀罕呀？不就是觉得这些东西供大于求，特地把钱消耗在这方面给国家创收。说起来，心意是实实在在的，比那些高级官员到友谊商店华侨商店买大量呢绒、毛线、手表等工业品显得高尚，她一个小孩子，已经捐二十万美元了吧？” 老季同志道：“先是六万九，接着七万，加上这回捐给儿童福利院的六万八，总共二十万七千美元。国际海员在友谊商店一年才花多少钱？” “三十万美元。”薛同志接口，他最清楚。 “是啊，三十万美元，而且拿着优待卡以半价买走咱们国家的东西，另一半由国家财政补贴，而星星呢？实打实地不求回报。”老季同志是真喜欢李星星，真希望这样的好人再来一打，说不定沪上就能渡过难关。 但他很清楚，没几个人会像李星星那样大公无私。 第738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星星压根不知道自己又被表扬了。 她把带出来的钱花干净，老同志们依然没商量出有效的解决办法。 压力转移到已极度缺粮的产粮大省？不忍心。 进口粮食？外汇储备不足。 两难。 李星星忍不住插口道：“电动车、家用电器的出口不是要求用粮食支付的吗？难道一船粮食都没运过来？不至于吧！” 据赵海云偶尔的只言片语来看，已经有一批货送出去了。 出货，就意味着尾款的收回。 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说，已经有粮食在运往国内的路上。 第一批粮食，肯定先供京津沪。 都不用猜。 薛同志一拍大腿：“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漏了？老季同志，你的秘书办事不行啊，我们的记性不好，他给你准备文件的时候没提吗？” 老季同志跟着想起来：“半年没消息，我都忘了。” 顿时笑得合不拢嘴：“算算时间，快到了，我心里忽然就踏实了。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即使老美搞技术封锁，老苏撤走专家，咱们还是凭自己的能力研发了属于自己的武器装备，自从武装方面提升一个等级，外国都不敢小看咱们，来沪的外国人态度跟着变了不少，法国特地发来贺电，下个月会来咱们国家访问。” 不知不觉间，已发生一系列的变化。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五月初，好几船粮食抵达沪上码头，缓解沪上现状，而李秀红则开启为期一个月的学习，每天早上到国际饭店后厨报道，晚上九点下班回家，都是陈向阳去接她。 让她一个人走夜路，陈向阳可不放心。 虽然没有破镜重圆的迹象，但相安无事就是进步。 李星星和夏明星两个顽皮鬼每天偷窥他们的相处，记在小本本上，有时候写日记，有时候画上三五张图像，等到将来当作寿礼送给陈向阳。 多省钱呐！ 就是在这时候，他们收到陈念恩和杜嫣然的来信。 先是报平安，然后说明两人都有自己的职位，杜嫣然在大型农场的高中当老师，负责语文、英语两门课程，待遇很好，陈念恩比较辛苦，负责统筹开荒事宜，而夏季正是开荒的好时节，每天忙得团团转。 最后，问家里能不能给寄一些粮食。 他们带的粮票在城镇吃饭用得上，到农场就不大能用上了，因为有粮票也买不到粮食，极度匮乏，每天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家家户户都缺粮。 话说，他们的口粮标准还不低咧！ 没用哇！ 李星星看完信就对父母说道：“我和小夏哥想办法，你们别操心。” “难道你们要去华侨商店购买？侨汇券够用吗？”李秀红心细，算一算，女儿结婚时收的那一万美元兑RMB拿侨汇券，差不多兑完了。 她一直是大手大脚。 李星星拍拍胸口：“嫂嫂给我留下二十万呢，我给他们买高价粮寄过去！” 钱留自己花，粮食从超市里出，粗细粮食都有的哦！ 李秀红道：“别冒险！我给你大舅写信，让他们从村里弄一批红薯干给他们寄过去，那个不打眼，又经得住调查。自家不够，父老乡亲们家里总有一些剩余，找那些缺钱缺东西，咱们和他们换，或者多出两个钱，他们肯定乐意！” 第739章 记账小本本 李星星却不想麻烦李大柱他们。 “谁家的粮食不宝贵呀？谁都不知道未来怎样，换东西别换出罪来。”她反对李秀红的打算，继续说道：“我们拿侨汇券买细粮，然后再用细粮到粮店换粗粮，一定换得来，也经得起调查，还有咱们家不怎么吃的粗粮，一股脑地给他们寄过去，再挟带一些细粮。” 陈念恩和杜嫣然在支边之前的生活水准不错，肯定不习惯顿顿吃粗粮的日子。 自家的兄嫂，自家疼呐！ 李星星摇头晃脑：“等北大荒变成北大仓，就该哥哥嫂嫂给我们寄粮食啦！” 虽然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但梦想是美好的。 陈向阳给李秀红挟一只虾仁，“孩子的事情就交给孩子办，星星性格不靠谱，办事却稳得住，平时见到老同志们，提及星星，他们都赞不绝口。” 李秀红的打算就此作罢。 到了周末，李星星和夏明星亲自采购粮食，没多买，就用掉一张百元面额侨汇券的粮票，到粮店换成粗粮，连同米豆油一起带回家。 在卧室里打包的时候，趁机掺进超市里的米面和腊肉腊肠，全部封进麻袋里。 一口气寄出去四个大麻袋！ 李星星拿出一个小本本，“小夏哥，我该怎么记账呢？” 方便杜嫣然归来后查账。 夏明星笑了笑：“咱们从华侨商店买回来的你按市价算，多出来的就跟他们说在黑市里买的高价粮和高价肉，按高价算，这样不容易引人怀疑。” 李星星点点头，嘿嘿笑：“一百斤米、一百斤面就让咱们赚了一千块钱？” 单价五块钱，算低价了。 黑市里卖的细粮可是一斤六块钱！ 继续写上去：“腊肉、腊肠每斤十块钱，一共三十斤，总计三百，火腿就按华侨商店的价格算吧，跟他们说是在华侨商店买的。” “可以。”夏明星赞同。 最后一笔记录则是邮费。 填写上日期，李星星把小本本给收起来，“亲姑嫂，明算账！” “爷爷给你准备多少物资啊？”夏明星随口问。 李星星想了想：“很多！一条街的店铺，货全是我的，去世后又有很多人来送货，鸡鱼肉蛋样样有，光鸡蛋就有十几万个，因为一车有好几万，给我送了好几车，都是爷爷全额付款，账户里最终就给我留下十块九毛八！” 当时，她的心真凉。 本来是妥妥的亿万富豪继承人，结果只继承堆积如山不知卖到何年何月的粮油物资。 现在才知道老爷子是英明的。 如果继承的是金钱，自己穿回来就没法花了，只能贡献给国家，而粮油物资却不一样，到六十年代那就是金山银山呐！ 夏明星听完，又问道：“有车吗？” 李星星咦了一声。 “有吗？”夏明星没等到回答，继续问她。 “有啊，还是解放牌的货车哩！爷爷去世前一年才买的。我听给我们超市开车的司机说爷爷有钱烧得慌，生意做大了，不买最新款的货车，偏买老掉牙的款，然后再花钱改造内部。”李星星双手一拍，“没错！有好几辆哩！” 但因她没到学车的年纪，所以没关注。 夏明星果断道：“今晚到黑市卖一车粮油物资，趁大批进口粮食流入沪上的机会。” 第740章 男扮女装 老墩子是沪上地下经济市场的大头儿之一，手眼通天，八成的地下工厂出货都从他手里过，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但他本人却住在老弄堂，徜徉在烟火气中。 大隐隐于市嘛！ 这日正躺在藤椅上剔着牙，在石库门的门口儿吹穿堂风，忽然有个小孩子给他送来一个纸团子，然后就噙着糖块跑开了。 老墩子打开纸团，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 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就是说有南边来的一车粮食路经此地，车是公车，粮食却是司机在返程期间私自采购的上等白米和面粉，打算沿途出售，问他愿不愿意吃下，若是全吃下，就带钱出城，到西南方向过了大桥的小树林碰面。 又说米面各有三吨，按三块五一斤来计算，只收现金和金条，最多带三人见面交易，逾时不候，时间定在晚上八点钟。 六吨米面可是一万两千斤！ 老墩子猛地坐起身，眼里爆出两团精光。 时下最珍贵的不是黄金，不是白银，不是大户人家的古玩字画，而是粮食，细粮！ 老墩子经历过十九年前的那场饥荒，多少人四散而逃，多少大户人家一夕败落，手持黄金在逃荒路上也换不来一块面饼子，生生地饿死。 而老墩子，就是靠这种钱财来到沪上并站稳脚跟。 现今，和那年的情况没有两样。 他经手地下工厂的工业品，却全然不在意，引不起他的兴趣，只有私自搞种植的搞养殖的人来找他，才能得他青眼，可谁敢大规模地搞？ 沪上是工业城市，又没有连绵的山、连绵的地可以隐藏起来。 因此，不管来历，他对这六吨粮食势在必得。 不就是四万两千块钱吗？钱不方便携带，全换成大黄鱼。 揣上二十五根大黄鱼，老墩子找上左右手陪自己出城，出城前交代第四个人，“你们跟着出城，不过桥，无论是交易成功，还是被人算计，你听到哨子声，三长两短，立刻带人赶车前去接应，万一真有一万两千斤细粮，够我们忙活一夜的了。” 他可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这帮人不必老墩子细说也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个分头行事。 出了城，老墩子和左右手骑着自行车行驶二三十里地，找到纸团上说的大桥，过了大桥，又行驶二三十里，停在一片树林前。 说是树林，其实枝干都光秃秃的，被人扒皮撸叶了，但夜色中倒不明显。 他们到的时候不到八点，打着手电筒原地转悠片刻，等了十来分钟，看到一辆解放牌的货车从那边开过来，停在他们附近，一个柔媚的声音从车窗中传来：“老墩子？” “女司机？我是老墩子，你就是给我送信的人？”老墩子上前。 车门打开，跳下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年女人。 就车门打开那么一瞬间，老墩子注意到还有一个女人坐在副驾上。 下来的中年女人穿着花褂子黑裤子，顶着蓬松的烫花头，围着一条纱巾，描眉画眼，样貌精致，手指车厢：“你们可以直接验货，六吨，一万两千斤，一百二十袋。” 老墩子爬上车厢，一把刺刀扎进口袋里。 刺刀带槽，拔出来时，槽里就带着一些粮食，果然是上等白米，再扎进别的口袋，不是大米就是白面，全是上等货色。 “好东西！”他跳下车。</div> 第741章 都是精明人 人家痛快，老墩子也利索，取下背上准备好的一包黄金递过去。 “一万两千斤合四万两千元，不到二十五根大黄鱼，我给你二十五根，足足的二百五十两，成色绝对是最好的，不信你可以验一验货。下次若有一样的米面，大姐，直接来找我们，价钱上绝对不让你失望。”他准备放长线钓大鱼。 若能抓住货源就好了。 他们搞地下经济，有自己的货车，运输很方便。 烫花头的女人低低一笑：“交易达成后互不干扰，下次返程拉货路过自会找你。” 反之，就永不见面。 老墩子听懂了，待“她”验过黄金后，挽起衣袖和左右手上车卸货。 闻着浓郁的米香和面粉香，动作非常利落。 三人都是平时不缺吃穿的人，身强体壮，力气很大，一百二十袋粮食卸到地面上也没花多长时间，一水儿的白尼龙袋子，堆放在夜色中十分显眼。 烫花头的女人上了车，关上车门前，扔出一大包东西到老墩子怀里，“谢了！” 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老墩子抹一把汗，学夜枭叫过后，打开包袱，里面竟是二三十斤的一条猪腿！ “这娘们厉害啊！”他啧啧有声。 一般人，哪能搞到六吨粮食？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出来的，难怪要在黑市出手。 左手和右手凑上前，“大哥，咱们能不能一人一袋子米和一袋子面带回家？一家人可着劲儿地吃大米白面，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老墩子板着脸：“不怕被家人知道咱们干啥，你们尽管扛回家！” 左右手闻言，不吱声了。 确实，他们都瞒着家人干这一行，平时也不是天天带好吃的好喝的回家，而是隔三差五，好找理由，还不容易引人怀疑。 老墩子拍拍他们的肩膀，“今儿跟出来的兄弟一人分一袋米，一袋面，我给你们留着不动，你们每隔三五天带十斤八斤地回去，既不打眼，又能让家人吃到嘴里，不好吗？咱们干这一行，无比小心谨慎，不能张扬。” 听到可以分到二百斤粮食，左右手跟着笑了：“知道了，大哥，听您的。” 又问道：“真不跟上去吗？” 老墩子没好气地道：“人家开着车，咱们怎么追？靠两条腿蹬自行车？累死了也追不上，人家肯定是有底气才敢和我们做交易。” 虽然长相漂亮，声音柔媚，但未必就是个女人。 他可是看过很多京剧的老戏迷，男人扮起女人来比女人还有身段，个个妩媚风流。 “行了，吹哨子，叫兄弟们来运货，晚上就这猪腿做一顿好吃的犒劳大家。”他道。 而他口中未必是女人的男人夏明星开出几十里远，近城的位置，找隐秘的地方让李星星把车收进空间，准备卸妆，脸上糊一层彩妆，可把他闷死了。 李星星给他化的妆，假发也是由她友情提供。 歪头打量夏明星漂亮的脸蛋，她笑得格外狡黠：“大美人，不要卸妆嘛！” 男装时超英俊，女装时真美丽，气场强大。 美到什么地步呢？可以当国际超模。</div> 第742章 当售货员 拧了李星星的鼻子一把，夏明星道：“调皮鬼，快给我卸妆。” 他倒没什么不适应。 以前出任务，什么样的人没假扮过？ 代号白雪可不是浪得虚名。 下次可以扮演老头子，趁高价再出一批货，明年就不是几块钱一斤的价格了。 要想出货，就趁今年的时机。 李星星把卸妆水倒在卸妆棉上，踮起脚尖，细细地给他擦脸，小嘴叭叭：“小夏哥，你不应该叫夏明星，你应该叫百变哥。” “是是是，我是百变哥，你是白变哥的媳妇。”夏明星一脸宠溺。 卸完妆，摘掉假发和纱巾，顺势脱掉花褂子，夏明星套上一件海魂衫，恢复到英俊的男人模样，让李星星取出他们出门时骑的自行车，载她进城。 李星星坐在货车里时围了一幅花被单戴短发，下车后也脱掉了。 又是萌萌哒美少女。 两人路过红星饭店时还不到九点，索性进去叫两碗热乎乎的阳春面，自个儿掏几个鸡蛋叫厨子给他们打荷包蛋卧在碗里。 金条到手，夫妻俩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好日子在向他们招手啊！ 真想立刻辞职辍学回家躺着睡大觉。 可惜，辞职是不可能的，辍学更不可能。 当翌日的太阳照常升起，夏明星和李星星吃完饭就得照常上班、上学，在校门口依依不舍地分开，就跟牛郎织女被撤掉鹊桥似的。 李星星想继续摸鱼，结果被老师直接点名。 “李星星，你今天没什么安排吧？”教英语的席老师问道。 对于这位温柔和气的女老师，李星星态度格外好：“席老师，我每天按时上下学，最近没有请假，没有逃学。” 她以为席老师怕她像在师范大学一样请假。 席老师莞尔一笑：“只要你能按时完成功课，期末考试的成绩优异，你每天不来都可以，我不做严格要求，不过我跟你说的不是请假问题，而是有任务交给外语特别好的学生们。” “什么任务啊？翻译吗？”李星星只想到这个。 “没错，就是翻译！”席老师把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直接说道：“友谊商店正在接待来访的外国政要代表团，光随从就带来几百个，友谊商店会英语的售货员不够用，请我们学校的学生前去支援一二，你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李星星精神一振。 忽悠他们买东西送小钱钱啊？ 她在行。 兴高采烈地随大部队前往友谊商店。 刚进门她就发现，里里外外整洁极了，货物整齐，售货员人人端庄大方，查看过带队老师的介绍信，看门的都没拦他们。 李星星长相精致，气质出众，被分配到工艺品柜台。 对外销量最好的是丝绸、瓷器、漆器、景泰蓝之类，而后者全属于工艺品。 工艺品，不仅仅是首饰，不过是李星星比较关注首饰而已。 单管卖珠宝首饰的售货员认出李星星了：“你不就是上回在我这儿买二十几件玉石的同志吗？光翡翠镯子就花了一千元。” 李星星抿嘴一笑：“我第一次当售货员，请各位同志多多指教呀！”</div> 第743章 最靓的崽 李星星人美嘴甜，没多会儿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无论是负责卖首饰的售货员田雯，还是负责卖瓷器、漆器、景泰蓝和字画的几位男女售货员，大家都有一口流利的英语，学历也不低。 毕竟是对外的单位。 该来的人没到，李星星趴在首饰柜台看，盯上一对绿莹莹的翡翠镯子。 新货真是层出不穷啊！ 她和蓝玉一样，喜欢绿翠。 这对镯子不是极品，冰种的，但质地细腻莹润，几乎满圈艳阳绿，水当当，高贵美丽，让人过目难忘，实在是抢眼极了。 喜欢就买了。 不差钱。 李星星顺手戴上，又选中一条和手镯颜色种水相似的翡翠圆珠项链。 绿翡翠本来就有一种娇艳欲滴的美，佩戴上身，尽显尊贵气质和温婉韵味，李星星身上半新不旧的小红裙都变得高贵大方。 “田姐姐，再来一枚戒指和一对耳环。”李星星挑挑拣拣，全副武装。 田雯神情呆滞：“李星星同志，咱们工作期间不能佩戴首饰，容易给人留下奢靡的印象，影响不好。” 李星星抬手端详手上的戒指：“这叫展示！你不把好看的首饰展示给人家看，人家哪里晓得首饰之美？怎么下手买呀？田姐姐，我戴翡翠的样子是不是很美？说不定他们一看就喜欢上了，买不就是一个字？” 她伸手把马尾辫改成花苞头，露出修长的天鹅颈。 此时的社会对发型要求没那么严谨。 刚收拾好，浩浩荡荡的贵宾走进友谊商店，竟然是老季同志和陈向阳等人亲自作陪。 李星星远远看见，态度跟着庄重了。 说明什么？说明对方身份贵重啊，难怪光随从就有上百人。 李星星在人群中看见了夏明星，他穿着白衬衫配一条黑西裤，正在用一口流利的法语跟为首的贵宾介绍友谊商店的各种商品。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英俊，现在的小夏哥好看极了，衬得别人灰头土脸。 李星星露出花痴的小表情。 田雯一眼认出来，以胳膊顶了顶李星星的胳膊，“上次不就是他陪你来买首饰的？是你对象对不对？在那么多人面前侃侃而谈，一点都不害怕。” 李星星纠正道：“不是对象，是我的丈夫，我们结婚快一年了。” 田雯惊呆了。 “你那么小，就结婚了？”在她眼里，李星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 李星星嘻嘻一笑：“遇到对的人，不结婚还等什么呀？”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全场最靓的崽！ 红配绿，本来就是最富贵抢眼的颜色，更别说她有一张漂亮精致的脸蛋，衬得红裙华美端庄，翡翠饰品高贵雍容，瞬间夺去丝绸瓷器的光彩。 夏明星看见她，顿了顿，继续向贵宾作介绍。 随行的官员夫人道：“我想先看看那位小姐身上的首饰，实在是太漂亮了，芭芭拉曾经戴过一串翡翠珠串，黄小姐也戴过，我一直很想拥有一串。” 夏明星一笑：“翡翠在我们国家形成独特的文化，您这边请，可以随便地挑选。” 看到他们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李星星有点懵。 什么情况？ 她以眼神问夏明星。</div> 第0745章 对品质不满意 小动作全落进大家眼里。 老季同志满眼笑意地开口道：“星星，你给大家介绍下你脖子上的项链。” 李星星眼睛一亮，展示的效果吗？ 她马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用流利而纯正的法语对那位官员夫人说道：“您来自世界上最浪漫的国家，懂得欣赏美的事物，这串项链叫作翡翠，名称来源于一种翠鸟，红翡绿翠紫为贵，绿翠代表的是生机勃勃，珠子又寓意珠圆玉润，已在我们国家形成美丽的文化，很多出身显赫而高贵的贵夫人、千金小姐都选择佩戴翡翠珠链示人，以彰显富贵。” 同时，摘下颈中的项链捧到官员夫人跟前。 李星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显然老季同志等人没有介绍的意思，只好称之为官员夫人，她老公就是法国官员了。 这位官员夫人听到李星星的口语，感到很亲切，态度和气极了：“你说得没错，我见过黄小姐，我见过芭芭拉，还有宋夫人，她们都喜欢佩戴翡翠，她们的项链都很漂亮。你这串项链比黄小姐佩戴的皇宫遗物好看，但不及芭芭拉的。” 意思就是对自己佩戴的项链质量不满意？ 李星星马上道：“您很有眼力，竟然在第一时间看出这串翡翠项链不及芭芭拉小姐的珍藏，如您所说，的确有所不及。但是，只要您需要，我们立刻给您送上比芭芭拉小姐那串项链更加晶莹剔透饱满水润的翡翠，而且让您迎面碰见芭芭拉小姐，胜其一筹。” “怎么胜过她？”官员夫人不明所以。 “芭芭拉小姐只有一串项链，您若是同时拥有项链和耳环、戒指和手镯呢？一整套高贵艳丽的极品翡翠佩戴上身，让您更加的雍容华贵，仪态万方。”李星星舌灿生花，继续笑道：“您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和绿翡翠是最美的搭配。” 她说话的时候，双眼明亮，表情真诚极了。 没有人怀疑她的话是谎言。 官员夫人听得芳心大悦：“那就拿来给我看看！” 李星星把项链套回自己的脖颈，转身催田雯取出来，田雯慌得不行：“我没听懂你们的意思，你让我取什么？” “最好的翡翠，有项链的。”李星星说道。 田雯小声道：“好不好的我不是很懂，但你最贵的都被你买走了。” 李星星瞬间傻眼：“什么？” 偌大的友谊商店，竟没有更好的翡翠首饰？ 像话吗？ 像话吗？ 她赶紧转过身，冲官员夫人一笑：“尊贵的夫人，因为很少有人像您那么有眼光来光顾我们的柜台，所以我们的工作出现疏忽，致使最珍贵的一批珠宝没有及时送上柜台，请您稍等片刻。您可以在这段时间里欣赏其他的商品，每一件都有独到之处。” 夏明星全听在耳中，立刻催人到工艺品出口公司取品质卓越的翡翠。 夫妻俩心有灵犀一点通，都不用李星星刻意交代他们。 官员夫人问道：“需要我等很久吗？” “当然不！马上就会送到。”李星星面不改色，手若兰花指向柜台：“您不妨看看其他的翡翠饰品，虽然没有黄小姐的翡翠青椒，但却有翡翠福瓜，都很美。” 推销产品，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第0746章 服务周到 众目睽睽之下，官员夫人被哄得眉开眼笑。 李星星甚至说道：“尊贵的夫人，我们可以提供定制服务哟！当您佩戴雍容华贵的翡翠出席公众场合，不希望展现出您和您先生的恩爱吗？” “什么意思？”官员夫人没反应过来。 李星星一脸笑眯眯：“我们可以给您的先生制作和您首饰配套的翡翠纽扣、袖扣、戒指，当您二位同时出场，灯光闪耀下，谁不羡慕您的恩爱？情侣装、情侣饰品最能在细节上体现出夫妻间的相亲相爱，甜蜜无限，结婚对戒不就是因此而来吗？” 官员夫人眼神一闪：“听起来很让人心动。” 李星星乘胜追击：“您可以尝试一下别具一格的饰品，因为在西方国家，大家更钟爱钻石和有色宝石，翡翠很少见，更能彰显出您独特而优雅的品味，不是吗？” “先让我看看是否有超越芭芭拉项链的翡翠。”官员夫人坚持看实物。 好在工作人员很给力，及时送上来。 整整一箱，全是顶级翡翠。 但想超越芭芭拉那串翡翠项链，只有玻璃种的帝王绿或者玻璃种的正阳绿，两者在翡翠界是并驾齐驱的存在。 芭芭拉的项链说是玻璃种帝王绿，但靠看图片觉得不像，实物就不知道了。 李星星没亲眼目睹。 玻璃种、三分水、泛着蓝色调，颜色略深沉，浓艳欲滴，那才是真正的帝王绿。 李星星在网上看到很多被称之为帝王绿的极品翡翠，其实，达到帝王绿水平的实属凤毛麟角，不是某个女明星戴一件满绿翡翠就能被称为帝王绿，可以说除了少有的几位商界女富豪，大部分女明星的翡翠连玻璃种都没达到。 李星星快手快脚地打开一尺见方的箱子。 目光轻轻一扫，两只手准确无误地抽出一层抽屉，莲步轻移，捧到官员夫人面前，微笑道：“请您欣赏。在这样的一套首饰面前，我戴的翡翠是不是立刻黯淡无光了？” 对比得特别明显。 没遇到玻璃种帝王绿的时候，李星星所戴的已属上等翡翠，绿得特别抢眼，比某些女明星佩戴的品质更好，但在帝王面前，不得不委委屈屈当小弟。 “哇呜！”官员夫人拿起圆珠项链，“太美了！” 一颗颗圆润饱满，晶莹剔透，绿到极致，仿佛流油，映得她手一片绿莹莹。 见她的动作，李星星立刻对田雯下指示：“快，替夫人戴上，再拿镜子给夫人欣赏。” 田雯迅速上前。 先摘下官员夫人原来的钻石项链，然后戴好翡翠珠链。 官员夫人对镜自照，感觉自己一下子就高贵了几分。 同一个人戴珠宝和不戴珠宝，效果大不一样。 摸了摸颈中的翡翠项链，官员夫人紧接着试戴手镯、戒指和耳环，摘下来的钻石耳环、项链和手链、戒指，很随意地扔在柜台上。 “这套首饰的价格是多少？”她问李星星。 李星星微笑道：“在您的心里，这样独一无二的首饰它值多少呢？” 官员夫人仰脸想了想：“芭芭拉的项链花了三万美元还是五万美元，我不太记得了，这一整套比她拥有的更美、更全，我认为它值十万美元，但最终以你们的定价为准。” 第0747章 宰客 李星星笑容更灿烂：“据我所知，芭芭拉小姐的项链花了五万美元，且是在数十年前，整串项链只有二十七颗珠子，而这串项链却有三十二颗大珠，另外有一对手镯和一枚戒指、一副耳环，因为它太美了，美得倾国倾城，除了您，没有人配得上，所以我们一直没有摆上柜台，也没有定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关于价格的询问。” 她声音清脆甜美，语速很快，仿佛玉珠子一粒粒地掉进玉盘里。 动听极了。 李星星继续对官员夫人笑道：“定价太低，不符合您尊贵的身价，定价太高，不符合我们国家的待客之道，实在是有点两难呢！所以，由夫人您来定价如何？不管您定价是高是低，我们都没有任何异议，让这套首饰作为两国友好的象征。” 再低，总不能低于一千美元？ 按李星星之前购买帝王绿翡翠手镯的价格，估计友谊商店对这套首饰的定价也就几千块钱，合一两千美元。 同一件东西，为什么有些富豪喜欢买贵的，而不是便宜的？ 因为他们认为贵才能彰显自己的身价。 当然了，有些东西确实一分钱一分货，几万块钱的衣服和几百块钱的衣服质感就是不一样，但那是另外一回事。 李星星只是举例说明富人的喜好。 仅凭官员夫人买一件翡翠就想超越芭芭拉项链的想法，李星星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自视甚高，虚荣心强，不喜欢被人抢走风头。 给她定价便宜，她反而觉得受到侮辱呢！ 果然，李星星一番话说出来，尊贵的官员夫人就开口道：“钱不是问题！十万美元有点超出我今天的预算，折中一下，八万美元如何？我经常出入上流社会，可不会佩戴比芭芭拉项链便宜的东西。” 李星星喜不自胜，狂吹彩虹屁：“尊贵的夫人，感谢您的慷慨，感谢您的大方，感谢您为我们两国友好做出的卓越贡献，相信我，十年二十年后，您一定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官员夫人不解其意：“哦？你是指什么呢？” “越是独一无二不可再生的珠宝，升值空间越大。我曾经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二十多年前花两万美元买下的一颗蓝钻，去年已升值到十万美元，而且有价无市。顶级的翡翠和钻石一样，十年二十年后，升值到百万美元时，您回首一看，会觉得八万美元花得超值！” 那颗升值五倍的蓝钻自然是李星星卖出去的，嘻嘻嘻。 反正她的一席话，官员夫人无暇心疼花出去的八万美元了，她仔细打量李星星，“我觉得你很眼熟，一定在哪儿见过你。” 李星星随口道：“我和国际著名设计师琳达是好朋友。” 啪嗒一下，给自己脸上贴一片金箔。 官员夫人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是锦鲤图的设计者星辰！我见过你和琳达的合照，我拥有一条独一无二的锦鲤图绣花连衣裙，它让我成为最美的封面人物！” 第0748章 功成身退 锦鲤裙？ 李星星瞪大眼睛，一脸俏皮：“您本来就很美，美得雍容华贵，上封面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和我画的锦鲤图、琳达设计的锦鲤裙没有太大的关系。相信我，尊贵的夫人，您是凭实力上封面，而不是靠外在的装扮。” 马屁拍得官员夫人十分舒服，眼角的皱纹都笑出来了。 其他人则听得一愣又一愣。 有懂法语的我方工作人员目瞪口呆，李星星她一席话竟让官员夫人豪掷八万美元买走一套翡翠首饰？太会说了？ 夏明星眼里满是笑意，透着一缕骄傲。 李星星她的一张嘴，很容易说得别人晕头转向，似带了一股魔力。 李星星又在游说官员夫人给丈夫定制翡翠纽扣、戒指、袖扣，成功后，开始忽悠她买丝绸，“您不觉得翡翠和丝绸更配吗？丝绸有着几千年的传承，是天然的纺织物，经过一道又一道的手续，化作美丽的丝绸，有着化学物品难以匹敌的质感。您来我们华夏一趟，应该尝试穿一下我们的特色服装，旗袍，我们的裁缝手艺非凡，可以为您量身定制。” 大部分外国人都是冲着丝绸来的，官员夫人也不例外。 “我们看看丝绸。”她很享受李星星的恭维，要求她陪伴在侧。 “您稍等一分钟，我把首饰交给其他同事负责看守。”李星星把装翡翠的首饰箱交给田雯，压低声音道：“现在、立刻、马上跟友谊商店总经理商量一番，调高所有玉石饰品的价格，反正咱们国家内普通老百姓没几个买得起。” 田雯嗫嚅道：“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工艺品就是艺术品，艺术品懂吗？黄金有价玉无价，今儿以高价卖给那位贵夫人，就不能以低价卖给别人，不然大家脸上不好看，主要是顶级玉石，价格越高越好，普通的倒无所谓。”李星星声音依旧低得吓人。 田雯点点头，李星星转身离开，跟上大部队。 从老季同志和陈向阳身边走过，几位老同志冲她竖起大拇指，他们已经听翻译说了，这丫头凭一套首饰就从那位夫人手里拿到八万美元！ 就凭这张嘴，她真适合留在友谊商店对外推销国家的商品。 官员夫人简直就是购物狂，她的丈夫买了很多真丝衬衫和领带，她则购买色彩绚丽的丝绸，一口气定下一百匹，还买下一百匹的绉纱，又要求裁缝给她定制旗袍，给他丈夫定做中山装和西装，这些要求全部得到满足，他们离开友谊商店的时候，感到非常高兴。 李星星浪费了很多口水，口渴无比。 夏明星出门前适时地递上一个军用水壶，不知道他从哪里拿来的，里面装着温热的白开水，李星星一口气喝了几大口。 干涩的嗓子得到润泽，舒服多了。 拎着爱心水壶，忙回到工艺品柜台，普通饰品价格调高一倍，顶级翡翠则调高十倍。 李星星吸吸鼻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再也不能在友谊商店里买到便宜的顶级翡翠了。 第0749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最了解李星星的莫过于枕边人。 晚上下班的时候已有八点，夏明星反穿褂子蒙着脸儿，摸到黑市转一圈，用三十斤粮票换回一对莹润通透的满绿翡翠镯子。 交易时，对方看夏明星跟看傻子似的，但动作却相当利索。 睡觉前收到礼物，可把李星星给乐坏了。 白天被自己砸到脚的郁闷一扫而光。 “小夏哥，你对我真好！”小嘴在他脸上叭叭叭地亲好几口，虽然不是极品，但几十年后可以卖到七位数，就当囤养老资本了。 夏明星故意道：“平时对你不好吗？” 李星星嘿嘿一笑：“每天都很好，最好的小夏哥。” 吹彩虹屁又不要钱。 夏明星被她拍得很舒服，双手懒洋洋地枕在脑后，“以后就别到店里买翡翠，而是低价从民间换购，或者将来买石头自己找人做。” “小夏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李星星的小嘴抹了蜜。 有到店里买高价翡翠的那么一大笔钱，低价买古玩字画不香吗？不香吗？ 后者的升值才叫疯狂。 将来有钱了，她自个儿买极品原石做首饰。 一定会遇到新的帝王绿。 嘿嘿嘿嘿嘿！ 她，李星星，懂得变通的美少女！ 未来的艺术品收藏家。 艺术品。 翡翠收藏家与之相比就太不高大上了。 看到她脸上的傻笑，夏明星心念一动就明白八九分，不禁失笑，探手把她拉倒趴在自己身上，“夜深就别玩翡翠了，我可比翡翠更好看。” 李星星弯着眼睛：“是是是，你最好看！” 先拉灯，后和谐。 翌日，要不是李秀红做好饭敲门叫他们起床，他们一定会迟到！ 因为法国那位高级官员及其夫人今天不逛商店，到沪上别的地方参观，友谊商店中的售货员够用了，所以李星星很自然地回校上课，不过她昨天忽悠法国高官夫人花八万美元买翡翠首饰的功绩却在同学间广为流传。 八万美元！ 八万！ 班长李青代表全班同学表示佩服：“来来来，李星星同志，张开嘴让我瞅瞅你长的什么牙，咋就那么伶俐呢？” 他们当中有不少同学曾担任友谊商店的翻译，对立面的情形一清二楚。 像翡翠之类的工艺品，一直不受外国人的青睐。 李星星掩口一笑，回答道：“天生的。” “星星，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出高价？”李青问出所有人的疑问。 李星星依旧笑眯眯：“我不知道啊！” “那你！不知道你敢让她自个儿定价？亏本了怎么办？”李青十分不解，“实话跟你说，并不是每个外国人都出手阔绰，抠门的占八成！我就遇到过，贼抠门！一大群有几十个海员，就买下不到一千美元的东西！所以友谊商店发给海员优待卡，没那个优待卡，没白天和黑夜的送货服务，他们很少来光顾友谊商店。” 定价便宜也是没办法，友谊商店得给国家挣外汇，每个季度都有任务。 外汇储备非常重要。 如果有外国政要或者贵宾到来，工艺品出口公司立即停止出口，所有货品以他们的供应为先，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 李青了解过相关规定。 第0750章 新任务 面对李青和周围同学的疑问，李星星回答道：“那位高官夫人提到芭芭拉小姐的项链、黄小姐的项链，别的柜台不忙着光顾，反而盯着我当时戴的翡翠，说明她非常想买一串翡翠项链，我自然用力推销了！价格嘛，她是那种需要昂贵物品来彰显自己身份和品味的人，便宜东西可配不上她的身份，我又不知道商店定的价格，所以让她自己定价是最好的选择。” 她挠挠头，嘿嘿一笑：“我倒真没想到她给八万美元的高价，我以为顶多万儿八千。当然，实在给价太低我也有话跟她好好说让她自动涨价！” “就算是万儿八千，也很了不起。”李青道，看着李星星，“你很厉害。” 李星星谦虚：“一般一般，就浪费点口水嘛！” 李青紧接着问道：“芭芭拉小姐和黄小姐是谁？” 李星星想了想，笑道：“两位社交名媛，外国的。芭芭拉是老美出身，人称亿万宝贝，特别特别有钱，二十岁的时候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女性，拥有很多珠宝，人生却很悲情，结婚数次全离了。另一位黄小姐嘛，是南洋富商的千金，建国前第一外交官夫人，一生痴迷翡翠，也是当时最活跃的社交名媛，名副其实的第一夫人，可惜因第三者插足，离婚了。” 第三者就是沪上最后一位名媛。 好些名人啊，在婚姻上面一点都不道德。 李青若有所思：“那位高官夫人想压过她们的风头，愿意出八万美元买一套翡翠首饰。到底是什么样的翡翠，竟然值八万美元！后来我看到工作人员把翡翠价格都往上调，有一套新的标价三万美元！” 三万RMB就很离谱了，何况三万美元。 李星星吐吐舌头，不说是自己的建议。 翡翠首饰虽然涨价，但顶级翡翠终究是极少数，一百件里只三五件罢了，对老百姓影响微乎其微、微乎其微。 像法国那位官员夫人买走的蓝水绿，三五年内都可能没货。 据售货员田雯跟李星星说，她工作这几年，蓝水绿统共就出今年的两套，工艺品进出口公司工作人员在边境切开的料子，小的那一半做一对镯子和平安扣，卖给李星星了，大的那一块做一套，就是从李星星手里卖给官员夫人的，准备定价五千美元。 翡翠珠链很费料子，一般要用三倍以上的料子才能做出一串珠子，一般玉商都舍不得做，所以定价格外高。 友谊商店很多商品的价格直接标外币，内宾买则换算成RMB。 “标价那么高，会有人光顾吗？”李青觉得那些翡翠首饰有可能卖不出去。 李星星振振有词：“面对的不是老百姓，标价高点咋地啦？” 她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地道：“说实话，就是以前的价格摆出来，几百、上千，我问你们，有几个普通老百姓买得起？” 李青摇头：“进来的机会都没有，谈什么买。” 她进友谊商店全凭工作证。 没那个，直接就被看守门人远远地驱逐了。 “这不就结了！”李星星摊摊手，继续忽悠大家：“整个柜台里有几百上千件翡翠饰品，只那么三套共十几件精品，明显是玉中之王，我们不该给它们王的身价吗？以前花钱买的是高收入家庭，以后依旧是，真喜欢的人，花再多的钱都愿意来买，有利于回笼货币，她们也觉得和自己身份匹配，两全其美。卖不掉又如何？反正数量少，放上几年也没影响。” 想当年，一千八的小金表放在梧桐市百货大楼没人买，直到遇上她和小夏哥才落到她的口袋里，说明好饭不怕晚，真遇上懂行的，一定能卖出去。 反正她是不买了。 听了李星星的话，大家半信半疑。 但想到李星星今天靠一张嘴巴说服法国官员夫人花八万美元买一套翡翠，又给丈夫定制翡翠配饰，便决定信她一次。 兴许，有钱人真就爱买贵的呢！ 由于李星星的口水太好用了，中午放学的时候，她接到一个任务，随友谊商店的关经理到码头停泊的轮船上向海员推销商品！ 第0751章 人美声甜 卖东西嘛！ 李星星喜欢。 跟关经理到国营饭店蹭一顿鸡蛋面，关经理把海员喜欢买的商品告诉她：“一般是台布、象牙制品、樟木箱一类的东西，皮革类商品也经常脱销，很少有人买工艺品。小李同志，你可得帮帮忙，咱们一季度有四十七万美元的指标待完成，目前连一半都没完成。” 李星星咬一口荷包蛋，眨巴大眼睛：“昨天不是卖了差不多十万美元吗？” “算上昨天的，仍差十几万，这都五月份了。”关经理说道。 李星星表示明白：“我得回家换身衣服，打扮打扮。” 关经理自然是同意了，甚至在饭后开车送她回家，自己在门口等她。 问明此次推销对象的国籍，李星星进门先上厕所，然后洗脸刷牙，化一个淡妆，依旧挽着花苞头，穿琳达设计的红裙子，戴上钻石爱彼和钻石羽毛胸针、钻石耳钉。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穿金戴银，嘻嘻！ 打开香水瓶往空气中喷了喷，自己从香雾中穿过，染上淡淡的香味，李星星背上香奈儿的皮包，拎着装满水的军用水壶，再给父母和夏明星留下纸条。 关经理见到盛装打扮的她，不禁啧啧称赞：“很好看！” 他年纪很大，有五十多岁了，又是老同志，对李星星完全是长辈看女儿的态度。 李星星毫不谦虚：“谢谢夸奖！” 锁门上车，先喝两口水，对关经理笑道：“待会儿得浪费口水，我先补一补。” 补好，水壶放在车上，本人摩拳擦掌地踏上轮船，面对一帮来自英国的海员。 属于国际海员，也是高收入人群。 关经理也懂英语，每次都派他来，但不及李星星说得流利，仗着一张漂亮脸蛋和甜美笑容，没几句话就和大家混熟了。 她身上有一种魅力，容易得到大家的好感。 看到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再严肃的人都忍不住软下心肠露出笑容。 李星星没忙着向船员们推销带来的商品，而是笑眯眯地邀请道：“大家万里迢迢来一趟，一路真是辛苦了，我想大家在海上一定是吃不好睡不好，好不容易抵达码头，我请大家上岸喝下午茶好不好？国际饭店的美食味道一流，且岸上有最正宗的西餐。” “下午茶？你请我们吗？”大副问李星星。 他是非常正宗的英国人，身材高大威猛，浓眉绿眸，年纪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腕上戴着八成新的百达翡丽手表。 直觉告诉李星星，他很有钱。 一般海员用劳力士，只有他的手表牌子最贵。 当然，他在船上的职位仅次于船长。 大副嘛！ 李星星声音格外甜：“是啊，我请大家吃英式下午茶，锡兰红茶怎么样？略尽地主之谊。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不管结果如何，先打好关系再说。 不等大副回答，她又笑道：“吃完下午茶，我和我们的同志们可以陪你们逛逛街，转一转，给家人带些土特产回去，他们一定很高兴。我就特别喜欢收礼物，收的不是礼物，而是深沉的关怀和爱意，浓重而热烈！” 第0752章 大忽悠 李星星不仅会说，还很会举例说明。 她指着自己的胸针笑道：“这是我在你们国家的好朋友詹姆斯太太所赠，她和詹姆斯先生特别喜欢我们国家的丝绸和瓷器，一年前我接待他们的时候，陪他们游山玩水，临走前买了很多很多，你们不给家人带一点吗？丝绸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衣料，我相信每位女士见到后都会爱不释手，马上做出华丽的衣裙展示给自己家人欣赏。” “你说的詹姆斯？是家里开百货公司的吗？他们去年的确来过你们国家，我见过他们拍的照片，里面有你，也用过他们从你们国家订购的钢笔，便宜又好用。”大副说道。 李星星眼睛一亮：“尊敬的贵客，您认识詹姆斯先生和詹姆斯太太啊？他们好吗？” 大副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得很，很风光，詹姆斯太太的服装公司推出一批丝绸衣衫，供不应求，听说他们准备派人来向你们国家的丝绸厂下单，但我不知道日期。” 李星星双手合十：“感谢您的消息！我们非常欢迎他们的到来。” 她抓住机会，对大副笑道：“等詹姆斯太太的公司推出新款丝绸衣衫，需要很久很久呢，您不妨给家人带回一批丝绸找服装设计师做定制服装，绝对的独一无二！我们的钢笔物美价廉，也是送礼佳品哦！” 大副闻言道：“你很会说。” 李星星一副天真烂漫样：“大副先生，嘴巴就是用来吃饭和说话的嘛！我年纪轻，没见过世面，觉得你们远道而来十分不易，想热情地招待你们而已。在我们的商店购物会让你们感到很愉快，因为我们有供给国际海员的优待卡，买东西只需五折哟，另一半由我们国家的财政拨款补贴，作为我们对外国贵宾的优待。” 关经理连连点头：“对对对，每人都有一张优待卡，享受对折优惠。” 大副听了，没理会他，嫌他一张老脸不好看，衣衫也是灰扑扑的像乞丐，不及李星星的雪肤花貌，能说会道。 二副顶了顶大副的胳膊，“早就听说他们国家的物价极低，不妨去看看？” 李星星赶紧道：“当然得看看了，不看看怎么知道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呀？我们友谊商店可以提供两千多种商品呢，无论是买给自己，还是带给家人，都是非常好的选择，保证各位不虚此行。” 大副就问道：“下午茶作不作数？我们有几十个人。” “当然作数！”李星星毫不犹豫，拍拍自己的皮包，十分好爽地道：“我自掏腰包，只为向远道而来的客人表达心意。” 关经理眼睁睁看着大副和二副、三副带着二十多个船员上岸。 他们的待遇特别好，不仅有送货服务，还车接车送，按照李星星的命令，送到沪上市中心的一家高档西餐厅。 一群外国人立刻得到热烈欢迎。 有的人点锡兰红茶，有的人点咖啡，但无一例外的是每个人跟前都有一副茶盘，摆着精致的蛋糕、点心和三明治等。 纯粹的英式风格。 第0753章 三寸不烂之舌 公私合营后，国内物价低，即使招待二十六位船员和自家同志一共三十二人，李星星也没花多少钱，统共一百来块！ 有钱，任性！ 到底是吃人嘴软，一群船员在李星星的忽悠下，踏进友谊商店，得到更热情的欢迎。 李星星给他们当向导，不慌不忙地问道：“各位先生希望买到什么样的商品呢？是美丽的丝绸？精致的珠宝？实用的钢笔、墨水？还是物美价廉的皮箱、布料、罐头？因为我们的商品种类很丰富，所以要有目的的前往。” 路过首饰柜台，田雯直冲李星星使眼色，意思很简单，希望把船员带到自己柜台。 李星星装作没看见，继续询问大副。 大副左右看了看，冲手下挥挥手，“你们别老跟着，自己爱买什么就去买什么。” “对对对，我们的售货员都懂英语。”就是水平高低不一致，李星星赶紧叫关经理给他们发优待卡，“大家可以尽情地购物，自己拿不下买下来的东西，没关系，我们商店提供送货服务，白天有，入夜也有，绝对不会累到大家。” 关经理果断开始发卡。 李星星第一次见到优待卡，仔细端详片刻，笑嘻嘻地道：“关同志，给我一张呗！” 优待卡，五折呢！ 稍微薅一点羊毛不过分？ 对此，关经理可以做主，给她一张，笑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李星星捏着优待卡，对同样端详优待卡的大副道：“大副先生，接下来您想买什么商品呢？我带您前往，保证让您买得放心，用得舒心。” 大副想了想，“丝绸。” 华夏最出名的就是丝绸和瓷器，举世皆知。 李星星立刻带他到丝绸柜台，对售货员说道：“大副先生希望看到最美丽的丝绸，请你拿出来一一展示给大副先生欣赏，任他挑选。” “请稍等。”友谊商店的售货员就没供销社售货员的爱答不理。 她们动作利索，很快就拿出一匹匹美丽的丝绸。 各种各样，有绸、缎、绢、纱、绫、罗等，每一种都有独到之处，李星星负责向大副做介绍：“大副先生到家的时候应该是夏季，夏季穿纱着罗，最凉快不过了，纱和罗是我们国家最适合做夏衣的料子，轻盈、飘飘欲仙。” “但你穿的裙子却不是用这种料子。”大副以指尖挑起一匹纱。 李星星早有准备：“因为我的红裙子来自法国著名设计师琳达，她去年设计的锦鲤裙风靡一时，不知道您是否关注过？用了我们国家的丝绸和刺绣，昨天来访的法国高官夫人就说她穿一条锦鲤裙登上封面杂志，锦鲤图是我画的呢！” 大副挑挑眉：“锦鲤裙？我太太很喜欢，但她不喜欢和别人穿一样的。” 李星星反应敏捷：“我可以为您太太单独画一幅锦鲤图，然后您找服装设计师给她做裙子，绝对找不出第二条一模一样的。” “那就太感谢你了，她一定很惊喜。”大副接受得非常坦然。 第0754章 初有成效 靠一幅锦鲤图，李星星成功打开大副的钱包，买下十匹不同种类的丝绸。 可惜，打五折没赚头。 在国内，丝绸类也很紧俏，因为养蚕得种桑，种桑则占用耕地，影响粮食的收成。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李星星继续忽悠大副：“大副先生，您很爱自己的太太？出门在外，不忘第一时间为您太太挑选美丽的丝绸做衣裙。既然如此，您不妨随我看看我们国家打造的珠宝首饰，无论是金银玉翠和宝石、钻石，无不具有东方古典之美。而且，珠宝沉默不语，却比任何语言更能打动女人的心。” “很贵？”大副问道。 “不贵，不贵，几美元、几十美元到几百美元、几千美元、上万美元不等，最终看您对自己太太的心意。”李星星口气平淡，笑出一脸俏皮：“保证没有法国高官夫人花八万美元买的翡翠首饰。” 大副倒抽一口凉气：“八万美元？” 李星星抿嘴一笑：“比芭芭拉小姐更好的翡翠首饰啊！芭芭拉小姐的项链花了五万美元，而且是二三十年前。法国这位贵夫人则买到项链、戒指、耳环和手镯，一整套，件件美得令人屏息，堪称无价之宝！没有第二套了。” “我看看再说。” 大副靠工资是绝对买不起太昂贵的珠宝，但意外发现珠宝首饰价格低廉。 如李星星所言。 一只精美绝伦的金戒指只需二十美元！ 大副相中一对龙凤镯，镶着大颗的白珍珠，他对李星星说道：“太漂亮了！已经不是首饰，而是艺术品！” 李星星微笑道：“是的，我们国家的黄金工艺可谓是独一无二。” 她又跟大副介绍黄金的八大工艺。 “您看中的镯子是用掐丝工艺，就是将黄金拉成细丝，按照花纹掐成图案，焊接在金属器物上面，也适用于景泰蓝等工艺品上面。旁边的金盒则是用花丝镶嵌。”李星星叫掌管黄金饰品、工艺品的售货员拿到台上给大副欣赏。 大副十分惊叹：“太美了！太美了！” 李星星也眼馋黄金的老工艺，忍不住在大副欣赏各种金银首饰的时候，给自己买一对双龙戏珠累丝手镯，纯金镶红宝石。 金红交映，璀璨生辉。 又买一把银鎏金的累丝扇子和一对累丝金凤簪，也镶红宝石。 大副看见了：“你的审美，一流！” 他竖起大拇指。 李星星笑嘻嘻：“您可以把自己的审美带给您太太。” 大副果然很心动，买下先看中的镯子，又买戒指、耳环、项链和金盒等，全是黄金工艺，件件精美绝伦。 售货员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一口气卖掉两千五百六十六美元的货呢！ 六六大顺。 对于接下来的忽悠，李星星有点信心不足：“我们国家的玉石雕刻工艺称第二，全世界没有哪个国家敢称第一，您要看看吗？” 旁边的田雯拼命点头，很想招呼大副来看看自己负责的玉石钻石等首饰。 大副果然没有很心动的样子：“就是芭芭拉小姐佩戴过的翡翠吗？在我们国家不太受欢迎，我太太喜欢钻石。” 在大家失望之际，话题一转：“不过可以看一看。” 第0755章 辣酱的诱惑 无论是白的和田玉，还是绿的翡翠，没引起大副的兴趣。 为什么说是绿翡翠呢？ 因为柜台里的翡翠首饰是一水儿的色货。 沿袭乾隆、慈禧年代的推崇，无论种水好不好，色为主，糯种满绿翡翠饰品简直数不胜数，不像几十年后有“外行看色内行看种”的说法，无色玻璃种手镯都能卖个百八十万，倒是糯种满绿的不值几个钱，和现在恰恰相反。 李星星看到标价三万美元的顶级翡翠了，昨天和帝王绿一块来的。 老坑高冰种正阳绿，种水老得掉牙，荧光闪闪，虽不及帝王绿的尊贵，但各有其美。 既然大副没兴趣，那么就转战其他柜台。 凭着一张嘴，李星星陆续推销出一百根金华火腿和两百袋大白兔奶糖，卖给整艘轮船作为海上的食物，还卖出钢笔、皮革、手表等商品。 总收入一万一千五百二十二美元，却没赚钱。 谁叫他们有优待卡呢？ 逛完街，安排车辆送船员们回船，紧接着掉头回来送货上门。 李星星没跟去，只回家取一张自己平时绘制的锦鲤图托他们捎给大副，又把小夏哥平时炒制的各种辣酱送他们几瓶，叮嘱他们在半个月内食用，放在冰箱里可以延缓期限。 翌日正上课，关经理找来了。 听完他的来意，李星星目瞪口呆：“什么？要买辣酱？” 关经理笑得满脸皱纹：“是啊，就买你送他们的辣酱，为那几瓶子辣酱，他们差点打起来！想买两千瓶带回去，一千瓶牛肉酱、五百辣椒酱、五百猪肉酱，路上吃。” “两千瓶？”李星星惊呼，“当饭吃吗？” 关经理耸耸肩：“不晓得，但他们说特别好吃，每个口味的辣酱都很好吃，希望可以每天吃到，所以辣酱是你在哪里买的？我到工厂买一批给他们送上船。” 李星星摇头道：“不是买的。” 关经理吃惊：“不是买的？哪儿来的？” “我小夏哥做的呀！他以前可是我们梧桐市第一饭店的总厨师长，不信你不知道。他现在做百货公司的总经理，每天都很忙，没时间做辣酱啦！除非……” “除非什么？”关经理问道。 李星星眯着眼儿：“问过我小夏哥的意见，如果他同意，由国家提供厨房、材料，但不能随便卖给外国人，标价五美元，不二价！而且，得告诉他们，辣椒酱在常温下只能保存一个月，阴凉温度下两个月，冰箱里可保存三四个月。” 年代老干妈，爱买不买！ 不对，小夏哥的手艺，可是胜过老干妈。 关经理去处理了。 先找夏明星，征得他的同意，然后再和船员们商量价格。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降到四美元一瓶。 两千瓶就是八千美元！ 签订合约，收取四千美元做订金，关经理马不停蹄地找肉联厂杀猪宰牛，又订玻璃瓶，又号召国际饭店的大厨小厨给夏明星打下手，征用国际饭店的厨房。 足足忙活两天，总算赶在开船前把两千瓶辣酱送到他们手里，收回四千美元的尾款。 仔细一核算，赚大发了！ 关经理直接找夏明星商量开厂的事情，“一船外国人喜欢，就代表其他外国人也喜欢，你出方子，咱们开个厂子，把做出来的辣酱摆上商店柜台。” 李星星放学后来找夏明星，闻言，当即表示反对：“不行！” 空手套白狼啊？没门。 第0756章 收养孩子 老干妈可以风靡全世界，就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秘方。 秘方懂不懂？ 无论是老干妈，还是云南白药、茅台酒，都有自己的秘方，秘不示人的，子孙后代可以靠秘方吃香的喝辣的，代代不愁。 李星星可会算账了。 将来搞自由经济，她和小夏哥不干活，可以拿秘方与人合作，然后卖遍全球！ 到时候，财源滚滚来。 现在把方子献出来，啥都落不着。 大抵落得一个好名声？ 可他们现在不需要好名声呀，名声方面已经刷够了。 面对关经理在听李星星反对后浮现到脸上的丝丝愕然，夏明星微笑道：“的确是不行，因为我做的辣酱不适合长期保存，如果摆上柜台卖不掉就全糟蹋了。那可是用了许多油盐和辣椒、肉丁等，全是极度稀缺的物资，不能有丝毫的浪费。” 关经理不死心：“真的不行吗？” “确实不行，我尚未研究出可以长期保存的方法。”其实就是没放添加剂，这玩意儿还是夏明星听李星星说的，午餐肉、肉罐头里面都有。 至于加了添加剂后的味道，尚且不知。 关经理怏怏不乐，“下回招待外国船员的话，你是否可以提供一些辣酱给他们？” 船上吃辣酱，太方便了。 估计是这批船员大手笔购买辣酱的原因。 夏明星没拒绝：“只要我有时间，你们提供厨房和材料，我当仁不让。” “劳工。”李星星嘀咕道。 关经理听到了，很不好意思：“有加工费、加班费，回来我申请下来就给你们。” 李星星摆摆手：“那倒不用，我就是说说！” “应该给的，本来就有相关规定。”关经理正色道，“还有小李同志招待那帮船员吃下午茶的钱，报个数，我一块给你申请。” “真的不要啦，我买几件首饰可是用了优待卡。”李星星说。 关经理没再跟她争论，心里却下定了主意。 该给的，不能少。 他告辞后，送客回来关上大门，李星星双臂环着夏明星的脖子，“小夏哥，以后我们开一家辣酱厂，把明星牌辣椒酱卖到全世界！” “是双星牌。”夏明星纠正。 他们可是两颗星星。 李星星笑得明艳绝伦：“好，就叫双星牌，才不让别人占便宜！” 鼻尖碰鼻尖，夏明星道：“炒制肉酱的时候，我要了些牛肉和猪肉、排骨等，晚上想吃什么菜？我估计爹娘晚上不回来吃饭。” 李秀红很忙，每晚都是九点下班。 而陈向阳，正随老季同志招待法国来的高官夫妇，他们可没走呢！ 李星星张嘴刚想说出菜单，陈向阳忽然急匆匆地从推门进来，惊得李星星松开手，生怕敞开的大门口外有人看见她和小夏哥亲热。 陈向阳没注意，顺手带上门，低声道：“你们俩替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啊？”李星星好奇地问道。 陈向阳把两张照片塞到她手里，“到儿童福利院，把照片上的两个孩子带回来，就说我们家想收养他们。” 第0757章 孩子 李星星来不及看照片，脱口道：“你让我小夏哥收养两个孤儿？” 她自己还是个宝宝，和小夏哥怎么给别人当父母？ 当不起，当不起。 倒不是养不起。 陈向阳扶额：“谁说让你们收养了？” “不让我们收养？那你让我们去干嘛？”李星星用不解的眼神儿看着他，又把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他可以自己去呀！ “进屋说。”陈向阳道。 李星星和夏明星跟在他身后进了堂屋，“您请说。” “星星，因为你曾捐一大笔美元给儿童福利院，所以你和明星到儿童福利院进行视察的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说自己想收养两个孩子，大家只觉得你心地善良，没有任何联想。”陈向阳声音压得很低，“我不能出面。” 李星星鬼鬼祟祟地凑到他面前，小声问：“谁的孩子啊？” 难道是哪位大人物的孩子？ 陈向阳没回答：“先把孩子带回来。” 李星星扬着下巴：“你不说，我不去！” 就这么任性！ 反正，天快黑了，今日根本去不成，最早也得等明天。 陈向阳叹气：“是一个老朋友的孙儿，那个老朋友下放到北大荒，判劳改十年，他妻子早逝，儿子下放到边疆农场，儿媳和儿子离婚，本以为她会好好抚养两个孩子长大，谁知却把两个孩子扔了，由当地孤儿院收容，辗转几次，最后被送到沪上，我想把他们留下来并接到身边养活，免得跟大部队一起被送往产粮大省，以致他们祖孙三代再无相见之日。” 李星星捂住嘴巴，危险家庭出身？ 她的声音更低了：“别人知道两个孩子的身份吗？” 陈向阳摇头：“只有他爸的一个学生知道，也是那个学生偷偷关注两个孩子，在两个孩子被抛弃后安排他们进孤儿院，期间抹掉种种痕迹，跟着被送出省的孩子一起被送到沪上的一家儿童福利院，一个八岁，一个七岁，弟兄俩。原本以为他们在沪上能吃到一口饭，谁知我们把孩子们分别送往别的地方以谋生路，他怕以后找不到孩子，不得不联系我。” “什么人呀？”李星星继续问。 不问清楚，她不放心。 陈向阳只好如实回答：“倒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个知识分子，燕京大学的一个老教授，和我是老交情了。你们该当明白，知识分子脑子活，嘴上不爱把门，可不就把自己搭进去了吗？我就不一样了，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从来不发牢骚。” 别看小棉袄行事肆无忌惮，可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心里有数。 李星星听完他的话，摸摸下巴：“是好人吗？” “救过你老子的命！”陈向阳回以一句话，“书呆子死脑筋，不知变通，人倒是真不坏，还捐过家产。” 李星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明天我去孤儿院，小夏哥正常上班。” 收养两个孩子而已，她一个人就行啦！ 举起手，看照片。 黑白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晰，但依旧可以看出是两个相当俊秀的小孩儿，一个剑眉星目，一个浓眉大眼，兄弟俩长得不大像。 但他们是四五岁的模样，不是七八岁。 第0758章 前往孤儿院 李星星担心自己到时候找错人，就向陈向阳打听两个孩子的具体信息。 陈向阳道：“你到那儿就知道了，不用问。” 语气稍稍顿了一下，他说出两个孩子的名字：“他们一个叫大炮，一个叫二炮，是他们爷爷的学生给起的，关于大名，你们不需要知道，估计他们自己也忘记了。” 李星星撇撇嘴，又问在哪一家孤儿院，附近有几家孤儿院，孤儿有几人。 得知附近有两家孤儿院，孤儿尚未转移，截止今天为止，共有四百三十七个人，她便对夏明星道：“用视察两个字不好听，我又不是领导，视察什么呀？就用看望两个字，咱们去国营饭店订购明天早上的肉包子五百个、鸡蛋五百个。” 空着手，太不好看。 做戏做全套。 陈向阳就问：“粮票够吗？” “不够，你给吗？”李星星问他。 陈向阳往兜里一掏，掏出几张本地粮票：“只有十几斤。” 李星星嫌他出手太寒酸，摆手道：“不要了，不要了，您拿着粮票到国际饭店吃晚饭，顺便接娘下班，别又学习到八九点！” 最后一句有点喃喃自语的意思。 陈向阳不知道，转身出门，边走边道：“我去了，接你娘回到家再商量。” 商量什么？商量收养两个孩子的事情。 在外面一丝儿消息不能透露，接到李秀红回家，大门一关，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李秀红倒没反对：“你收你养，别赖在星星和明星头上。” 他们自己都是孩子，可别给他们增添担子了。 陈向阳叹气：“当然是我养，但得记在他们名下。真没想到，咱俩年纪轻轻的就当爷爷奶奶了，这日子过得真叫快。” 李秀红冷哼一声，径自回自己的房间。 堂屋、东偏房一片漆黑，四下里静悄悄的，说明夏明星和李星星早就吃完饭睡大觉，没等他们回来，李秀红懒得和陈向阳面对面地说话。 翌日一早，夏明星和李星星推着自行车到国营饭店取包子和鸡蛋。 李星星说自己去，可夏明星不放心。 因此，依旧是二人行。 两辆自行车左右各挂一个干净的箩筐，铺着白纱布，虽然箩筐又深又大，但依旧装不下五百个包子和五百个鸡蛋，就先根据一家孤儿院的人数各取三百个。 送到没有大炮二炮哥俩的孤儿院。 他们的到来，自然深受欢迎。 院长感激得不得了，亲自迎接，“夏同志，李同志，你们真是大好人！前头儿捐出那么大一笔美元给我们买粮油布匹，这又一大早地来看望孩子们，真是他们的幸运。” 李星星笑了笑：“买点包子鸡蛋给他们做早餐，孩子们都起了吗？” “起了，起了。”这都几点了。 老院长领他们进门，满院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女孩子们三五成群地晒太阳，年纪小的或躺或坐，一动不动，年纪大一点的则负责照顾小女孩。 虽然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精神面貌倒还好。 “在这里，至少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老院长说出事实。 第0759章 无题 穷人家的女孩子生来就不受重视，不然不会被扔到儿童福利院，在这种困难时期，跟在重男轻女的父母身边一定不得好死，到儿童福利院则不一样。 国家拨款，又有口粮标准，吃不饱是常事，饿不死却是事实。 女孩子胃口小，每天有一口稀粥喝，她们就很满足了。 而且女孩子更听话，容易管理。 老院长跟夏明星和李星星介绍儿童福利院的情况，她说道：“我们福利院现有两百九十五个孩子，其中只有七个男孩，不是残疾，就是傻子或者身患重病，在屋里没让出来，和年纪超过十岁的女孩子一样，不会被转移到外地，而是留下来由我们照料。” 李星星不满地道：“女孩子真可怜！” 从古至今再往后，受伤的总是她们。 老院长明白李星星的意思：“没办法，这都建国多少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一直喊，没用！干活的时候提出男女同工同酬，让女同志们拼了命地干，真到选择的时候，都想要儿子不愿意要闺女，扔到孤儿院算好的了，多少小闺女生来就没命。换成男孩，若不是遇到十几年难遇的饥荒，就算是傻子残疾，也很少被父母抛弃。” “所以又穷又懒的男人活该打光棍！”李星星愤愤不平。 想想五六十年后，总有一帮子键盘侠抱怨天价彩礼，抱怨自己娶不上媳妇，咋不想想被弄死或者被遗弃的女孩？ 男女比例失调，自作自受。 夏明星忍住笑：“行了，星星，快把包子和鸡蛋发给每一个孩子，叫他们趁热吃，咱们还得去下一家儿童福利院看望孩子。” 那个儿童福利院才是他们的目的地。 “包子？鸡蛋？”老院长看向盖着盖儿的箩筐，隐隐约约地闻到一股香味儿。 李星星笑眯眯地道：“按人头买了些包子和鸡蛋，不多，孩子们一人一个包子和一个鸡蛋，不管大小，一律如此。” 别说孩子们，就是老院长也有许久没吃过白面肉包子和鸡蛋了。 他赶紧召集所有能出来的孩子们：“排好队，排好队，你们的大恩人李星星同志和夏明星同志给你们发包子和鸡蛋了，快来领。” 包子！ 鸡蛋！ 她们特别听话地排好队，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 眼睛却都亮闪闪地看着李星星和夏明星，觉得他们形象高大，真的好好哦！ 接到李星星、夏明星和老院长发给她们的包子和鸡蛋，很珍惜，没有狼吞虎咽地一口气吃完，而是小口小口地咬着包子。 白面包子皮口感细腻，肉包子馅饱满多汁。 真好吃！ 先领到包子和鸡蛋的孩子们立刻加快速度。 生存告诉她们，好东西，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晚了就容易被人抢走。 很多女孩子都是第一次吃到白面肉包子和鸡蛋，边吃边啜泣，“真的好好吃！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李星星听到，心里酸酸的。 自己跟爷爷给孤儿院捐过财物，但那是五十多年后的孤儿院，基本上可以保证孩子们的吃穿问题，也有学可上，不像眼前的这些孩子，一个个真的可怜极了。 第0760章 见到孩子 李星星和夏明星没在这家儿童福利院久留，发完包子和鸡蛋就走了。 很匆忙，毕竟目的不在此。 不过，李星星决定以后常来看看。 对于他们求而不得的东西，自己却是唾手可得，为什么不帮一把呢？ 都是孩子呀，且大部分都是同性。 到国营饭店取出剩下的包子和鸡蛋，她和夏明星找到大炮二炮所在的儿童福利院，门庭冷落，建筑物更为破烂，地段格外偏僻。 院长妈妈是个中年妇女，比前一位老院长年轻二十岁的样子。 个头不高，瘦瘦的，皮肤很黑，但眉目温柔。 她自己曾是弃婴，被修女收养，后来进入这家儿童福利院工作，一直到现在，没有离开过，也没有结婚，一直把孤儿们当成自己的孩子。 对于李星星，非常感激，招待得十分热情。 分包子和鸡蛋时，李星星明白陈向阳说自己到儿童福利院就能找到人的意思了，因为全体一百四十三人，就三个男孩，而他们俩却是健康的，虽然瘦巴巴，看起来跟五六岁没有区别，但胳膊腿很完整，神志清醒，小的那个和姐妹们说说笑笑，很活泼的样子。 多出来一个婴孩，是今天早上在门口捡到的弃婴，同样是女孩，健康的女婴。 见李星星的目光落在两个男孩身上，院长妈妈主动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对李星星开口介绍道：“他们叫大炮、二炮，是兄弟俩，从外地送来的，一个八岁，一个七岁，每天都形影不离。他们很聪明，我教他们读书认字，几乎是过目不忘，可我们没法送他们上学，所以我打算给他们报名，把他们送到产粮大省被好人家收养，兴许有学习的机会。” 听到这番话，大炮和二炮的身子依偎在一起，双手紧握彼此，一脸惶惶然。 李星星脱口道：“送走干嘛？留下来，我收养他们。” 院长妈妈闻言一呆：“你说什么？” “我说，我收养他们。”她重复了一遍，继而说道：“我自个儿有点笨，所以喜欢聪明孩子，我的家庭您应该很清楚，养得起，又不会虐待他们。” “你们那么年轻。”院长妈妈道。 她想说他们年轻，又不是生不出孩子，何必收养，觉得不合适才咽下去。 李星星抿嘴一笑：“我们是很年轻，但我们短时间内不打算生孩子，我在上学，离毕业还有三年，不过我父母和丈夫都拿工资，收养两个孩子毫无压力。” 她明白院长妈妈的担忧，拉着对方的手晃一晃，“我们家就住在沪上，我把地址留给您，你要是不放心哪，可以时常到我家看看他们，秋天我们就送他们上学。别问我们为什么只收养男孩子，而不是女孩子。” “为什么？”院长妈妈不解。 虽说男孩子更受重视，但在农村的很大原因是他们代表劳动力，而城市则不然，论做家务，依旧是女孩子更合适。 李星星一眼看破她的那点心思，莞尔道：“因为我们家只许有我一个女孩子呀！” 人以稀为贵。 第0761章 带回家 听了李星星的话，院长妈妈愈加茫然，“不应该给自己找个伴儿吗？” “找伴儿？我有小夏哥，我找什么伴儿？不需要，不需要。”李星星猛摇头，她要做家里独一无二的小公举。 独一无二的！ 夏明星露出浅浅的笑容，对院长妈妈解释道：“我媳妇儿娘家有亲哥哥一个，有表兄弟三四十个，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个女孩的出生，所以她不希望有其他女孩子来家里和她争夺长辈哥哥们的宠爱，收养孩子的话必须是男孩。最重要的一点是，男孩子好养活，给衣穿，给饭吃，再送他们上学读书，眨眼间就长大了。” “对对对！”李星星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院长妈妈目瞪口呆：“你们真想收养大炮和二炮？” “嗯！”李星星重重点头，点了好几下，她和夏明星的目的就是大炮和二炮，可他们比照片上黑了几倍，瘦骨嶙峋的一点都不可爱。 五官倒是没怎么变。 带回家，得好好养才能胖起来！ 她在大炮和二炮跟前蹲下来，笑容灿烂，在兄弟二人眼里仿佛一朵盛开的花，美得风华绝代，“大炮、二炮，你们愿意跟我们回家吗？” 大炮拉着弟弟的手：“为什么？别人把孩子扔掉，你们却要养我们。” 他很聪明，眼神很戒备，不似二炮那般天真烂漫。 李星星回答道：“别人把孩子扔掉，有一部分是养不起，一部分是他们没有良心，人品大大的坏！我不一样，我是好人呀，所以我想把你们带回家。” 她摸摸两兄弟紧扣在一起的手，全是骨头带层皮，硌手。 二炮小声道：“哥，她刚刚给我们发肉包子和鸡蛋，是好人？一定是。” 不是好人，才舍不得给他们吃包子，吃鸡蛋。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过了，真香。 咂咂嘴，小家伙回味刚刚吃进肚子里的肉包子和鸡蛋。 大炮抿着嘴不吱声，眼睛盯着李星星。 李星星灵机一动，“我叫李星星，就是天上最靓的那颗星，我爹叫陈向阳，你听过陈向阳的名字吗？他打仗时断了一条胳膊。” 大炮突然瞪大眼：“陈向阳？” 李星星一听就明白了，他肯定听过陈向阳的名字，于是笑眯眯地点头：“对呀！浴血奋战老英雄，有他在，我们会把你们养得壮壮的。” 大炮把手放在她手里，“我和弟弟跟你回家。” “好，我们现在办理收养手续。”李星星和夏明星带齐了所有证件。 收养手续很好办，没有后世的那么多条条框框。 办完，李星星和夏明星给两个孩子收拾行李、告别的时间，又把自家地址留给院长妈妈，“您遇到麻烦的话，可以来找我们，若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一定义不容辞地帮忙。” 听了李星星的话，院长妈妈表示感激：“我记住了，谢谢两位好心人。” 大炮和二炮和姐妹们告别完毕，手拉手来到夏明星和李星星身边，而李星星和夏明星也没问他们为什么没有行李，骑自行车，一人带一个孩子，带回家。 第0762章 聪明的小孩 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李星星让夏明星烧水，“待会儿给他们洗澡洗头。” 他们家有好几个浴盆、浴桶，把陈念恩之前用的找出来给他们使。 方便，又干净。 李星星本人极不喜欢去澡堂，嫌不卫生。 然后，她把两个孩子带进堂屋，端出自己的八宝盒放在他们跟前，“来来来，趁着我小夏哥烧水的时间，咱们好好地聊一聊。” 捡漏来的紫檀雕花八宝盒，里面装着各色蜜饯、糖果和瓜子花生。 一共八样，看得俩孩子都愣住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目光移不开。 见他们目露渴求却没有动手的意思，李星星先剥两个大白兔奶糖给他们一人一颗，“尝尝我买的大白兔甜不甜。” “甜！”二炮眼睛亮得像星星，舍不得咽下甜甜的口水。 大炮则噙着牛奶糖，问道：“是陈爷爷叫你来接我们的吗？” 李星星吓一跳：“你叫他爷爷？” 大炮点头，“对呀！陈爷爷喊我爷爷是老大哥，我们就喊他爷爷了。我小时候见过他，他老爱掐我屁股！是陈爷爷叫你们来接我们的吗？” 又问了一遍，颇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小家伙还挺聪明。”李星星嘀咕一声，目光灼灼，上下打量一番，看得他忍不住往后缩脚，因为他穿的是草鞋，快磨烂了。 注意到他的动作，李星星叹气：“别躲了，待会儿洗完澡，我给你们穿新衣新鞋。” 一句话带来的后果有点严重。 骨碌一声，二炮咽下没化尽的奶糖，随即大哭：“我的糖没吃完！” 咽下就没有了。 李星星啼笑皆非，赶紧抓一把递到他跟前，“给你，给你，别哭了，我最不喜欢小孩子在我跟前哭，所以你不准哭。” 二炮眼泪顿止，跟水库放水时，开闸就放水，关闸就没水流出去。 “真给我？”好多好多奶糖哦！ 李星星塞到他手里，“自己剥，我跟你哥哥说话。” 和蠢蠢的二炮相比，大炮聪明好交流。 太聪明了，他继续问李星星：“姑姑，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李星星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陈爷爷叫你来接我们的吗？”他问。 李星星哦了一声，“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一提他的名字，你就愿意带弟弟跟我走了，是有人对你交代过吗？” 大炮点点头：“顾叔叔说，陈爷爷会带我们离开孤儿院。” “顾叔叔就是你爷爷的学生？”李星星反过来问他。 大炮抿着嘴，没否认：“顾叔叔是好人，我和弟弟换了好几家孤儿院，顾叔叔一直跟着，假借支援孤儿院的机会来照顾我们，但他说，他不能养我们，怕被认出来，会给我和弟弟带来危险。昨天，他又来了一趟，说和陈爷爷搭上话了，陈爷爷愿意收留我们。” “不是收留，是收养。”李星星纠正，“待会儿带你们把户口和粮油关系办好，以后就跟我姓李，叫李大炮、李二炮！” 夏明星站在门口：“名字等会再给起，先洗澡洗头！” 第0763章 一鞠躬 得亏今日是周末，夏明星和李星星有一整天的时间。 在夏明星给两个小崽崽洗澡洗头的时候，李星星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关门拉窗帘，进入星星超市的仓库，翻出两套童装。 就是海魂衫和蓝色短裤，纯棉质地，无时代标记。 来不及洗了，只能将就穿。 鞋子嘛，塑料凉鞋两双找出来。 百货商店里有同款凉鞋，还挺不便宜呢！ 至于印着各种花色的小内内，目前不太适合拿出来，因为商店里卖的基本是大裤衩，也就是四角小内内，不是三角的。 临出门，李星星又拎出两条新毛巾，连衣服鞋子一起送到柴房门口。 要说从新式里弄搬到小院子的不方便之处，除了厕所问题就是洗澡问题，原来的人家用茅房里的茅坑，也没有独立洗澡间，夏明星和陈念恩把厕所和柴房内部修整一番，柴房里辟出小小的洗澡间，茅坑则改成手动抽水马桶。 马桶什么的，华侨商店里就有卖。 李星星没进门，叫道：“小夏哥，出来拿衣服！” “来了！”夏明星应声。 看到他拿进来的新衣服鞋子，坐在同一个大浴盆里的俩孩子眼里露出亮光，小的那个直接趴在边沿惊呼连连：“哥，哥，真是新衣服，那个姑姑没骗我们！” 他们俩一直穿着刚进孤儿院时从家里带出去的衣服，连一件替换的都没有，经常是晚上自己洗净晾干，第二天再穿，冬天没有御寒的衣物就和其他孩子一样躲在破被子里瑟瑟发抖，顾叔叔对他们只能偷着照料，不能摆在明面上。 所以，见到新衣服新鞋子，沉稳如大炮也忍不住感到兴奋，对未来的生活多了一点期待感，或许再不用吃不饱穿不暖了。 夏明星先把大炮从浴盆里捞出来擦干，递一套衣服鞋子给他：“自己会不会穿衣服？” 大炮点头：“当然会！” 他可不是小孩子。 平时，在孤儿院得照顾更小的孩子。 “那行，你自己穿，我把你弟弟捞出来，待会儿带你们去办理户口和粮油关系。”夏明星把目光转向另一个孩子，看到他眼睛盯着搭在椅子上的衣服，莞尔道：“二炮，你过来。” 二炮迅速站起身，朝他伸出两条胳膊，嘴很甜：“姑父！” 随李星星喊的。 光溜溜的他，皮肤黝黑，肋条清晰地露出来，细胳膊细腿，没有一点肉。 见状，夏明星心里一阵叹息。 “别忙着出去，让我把你们的指甲修剪一下，以后要注意个人卫生。”洗澡前，手指甲不仅长，而且指缝里塞满了污泥，黑黑的十分不卫生，此时因为洗澡浸泡而消失了，指甲很干净，若是不剪短的话很容易再次塞满黑泥。 夏明星拿出一把进口的指甲刀，挨个儿剪完他们的指甲，又从旁边灶台上铁锅内舀一瓢水倒进搪瓷盆，兑凉水，觉得温度适宜，让他们洗手。 这个灶台是专门为洗澡砌制的，仅占一个角落，也沿着墙角挖了一条下水道。 两个孩子很听话，手心手背打上香皂，乖乖地洗完手再出门，却在院子里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两眼，扯着新衣服，一脸傻乐。 “谢谢姑姑。”异口同声，一致向从东偏房出来的李星星深鞠躬。 第0764章 起名 受此大礼，李星星吓一跳。 还好只有一鞠躬，而不是三鞠躬。 她心里嘀咕，抬眼打量已直起身的两个男孩纸，虽然仍旧是皮包骨头的骷髅样，但衣衫整洁，整体就有焕然一新的感觉，显得好看了几分。 等养胖一点，估计更出色。 光顾着帮亲爹的忙，不知道他们的性情和品行如何，且观察观察！ 若好，就留着。 若不好，一定建议父母将之送离。 李星星想得通透。 “小夏哥，你收拾好了没？什么时候带他们办理户口和粮油关系？”她扬声问没从柴房出来的夏明星，“我们早去早回呀！” “马上就好！” 夏明星说完，熄掉灶台底下的火，把兄弟俩换下来的破衣服就着洗澡水搓一搓，再用清水涮干净后拎出来晾晒。 大炮脸红：“我应该自己洗衣服。” 夏明星面不改色：“你们俩下一次换衣服就各人洗各人的衣服，咱们家没有保姆，以后你们也得帮忙烧火择菜学做饭。” 收养归收养，却没有娇惯他们的打算。 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门。 听他这么说，大炮反倒心中一宽，应得干脆：“我和大炮会烧水择菜扫地洗衣服。” 孤儿院里没有娇生惯养。 二炮跟着点头。 李星星表示满意，“这就对啦，咱家不养闲人。” 有正规的收养手续，两个孩子的落户十分顺利，仍然是每人一个户口本，就是名字，工作人员十分嫌弃：“李同志，夏同志，给他们起两个好听的名字，叫爱国也行呀，大炮二炮听着就是小名，不体面。” 李星星懒得动脑筋，“小夏哥，伟大的任务交给你。” 夏明星一笑：“给我？那就姓夏了。” 李星星觉得无所谓：“随你了，姓夏也不错，等我们有宝宝，外人一听就知道他们是兄弟姐妹，全姓夏嘛！” 大炮迟疑道：“姓夏？” 姓李，可以喊李星星为姑姑，姓陈也行，姓夏以后该如何称呼他们？ 不等他想明白，夏明星就对工作人员道：“我侄子叫夏清辉，他们跟着姓夏从清，哥哥叫夏清华，光华的华，华夏的华，弟弟叫夏清朗，朗朗乾坤的朗。” “这俩名字好听！”工作人员填写到户口本上，盖章后交给他们，“去办粮油证！” 羡慕两个娃儿和夏明星在同一个粮食供应证上，李星星问粮食局的工作人员：“我能不能把户口和粮油关系从大学里迁出来？反正我在学校没有任何补贴。” 不觉得有意义。 工作人员看她像看傻子：“你脑壳有病？大学生的待遇比普通市民待遇高啊！而且你们是国家的人，毕业后等工作落实后方便落户，单位直接从学校把你的档案提走。” “我希望自己的户口、粮油关系和我丈夫在一起嘛！”李星星道。 至于高出的那点待遇，她不在乎啦！ 况且，她总不会因为户口迁出学校就不是大学生不再享受大学生待遇，想当初她在梧桐市高中，户口在家，享受的是高中生粮油待遇。 工作人员想了想：“你不嫌以后迁移户口的麻烦，可以向校方申请，应该行。” 李星星欢呼道：“明天就申请！” 到粮食局办完两个孩子的粮油关系，她笑眯眯地对一大两小说道：“我觉得，我们中午应该庆祝一下。” 第0765章 下馆子 庆祝方式很简单，就是下馆子！ 解放小夏哥。 就近选择红星饭店，点了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 大炮和二炮不敢置信地盯着桌面。 竟然有肉！ 被收养的生活那么好吗？ 一碗油汪汪的红烧肉摆在正中间，旁边是一碟蒸咸鱼，还有一碗香葱炒鸡蛋、一盘炒青菜和一大碗丝瓜蛋花汤，蛋花在汤里起起伏伏。 饭是白米饭，没有掺杂任何杂粮的白米饭！ 二炮的口水第一时间流出来。 “出息！”大炮掐着弟弟的大腿肉，疼得他嗷的一声跳起来。 “哥，你掐我干嘛？”二炮心直口快。 大炮瞪他：“你说呢？” “不知道，我只想吃饭。”二炮再坐下来的时候贴着李星星，反而离哥哥最远。 李星星瞧得好笑，“别说你弟弟啦，咱们开饭！” 她分筷子，夏明星分饭，每人跟前一大碗，很随便地说道：“不够吃就说一声，待会儿再买几碗米饭。” 反正，他是一碗不够吃，肯定得添饭。 捏着筷子的大炮略有些拘谨：“不用添，一碗就够了，我们平时连半碗干饭都没有，顿顿吃稀，不是菜汤就是米汤或者粗粮面糊糊。” 所以，他们的胃口很小。 大炮极为细心地问服务员要一个空碗，然后和弟弟分食一碗饭。 二炮没护食，“我要多吃菜！” “是吃肉！”李星星伸筷子先给他们各挟两块红烧肉放在碗里，然后才给自己和夏明星各挟一块，“快吃，别客气。” 但两个孩子最终就是合吃一碗饭，碗底舔得干干净净，一点没浪费。 一颗米粒掉在桌上，二炮顺手用手指粘起来放进嘴里，随即打个饱嗝儿：“姑姑，姑父，大米饭真好吃！红烧肉真好吃！比肉包子和鸡蛋好吃！不过以后不用吃得这么好，我和哥哥能吃饱就觉得很满足了，真的，我们很好养的。” 担心吃得太多太好就被抛弃，他向李星星和夏明星做保证。 谁说他活泼就是天真？分明清楚自己兄弟的处境。 李星星笑道：“好不好养就看你们的表现了，至于饭菜，我们吃什么，你们跟着吃什么，总归不会给你们开小灶。” 却没说自家平时吃得今天更好。 她站起身，伸个懒腰：“吃饱喝足，该午休了，咱们回家！” 春困秋乏夏打盹，一天不能落。 至于兄弟俩的住处，很简单，李星星和夏明星把李秀红所居西间的一座双层床拆开，搬进东间再安装起来，让他们和陈向阳住一屋，同睡下面一床。 房屋面积不小，间数少，没办法。 两个孩子的年纪都不大，李星星也不放心让其中一个爬高睡二层床。 大炮和二炮有得住就觉得满足了，自然不挑剔，欣喜不已地摸着薄褥子和羊毛毯，若是觉得热，还有规规整整的毛巾被。 红色带双喜，全新的。 彼时的夏明星和李星星已去午睡，兄弟俩忍不住聊心里话。 “哥哥，陈爷爷家的姑姑真好。”二炮直接开口，脱掉凉鞋，在床上滚来滚去，“我永远都会记住今天，早上吃肉包子和鸡蛋，中午吃红烧肉和大米饭，穿着新衣服和新鞋子，还有新被子新床，姑姑是不是神仙下凡啊？” 第0766章 深藏不露的小哥俩 大炮稳稳重重地躺在另一头，双手枕头，脸上带笑。 他没有回答弟弟的话，而是赞同他的第一句话：“若是坏人，才不会收养我们！我们一定要听话，一定要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 二炮重重点头：“我知道好歹，等我们长大后回燕京，我要把我的四合院送给姑姑！” “要等很久很久以后，不知道那时候的房子是不是属于我们。”大炮跟大人似的叹一口气，“我也有一套四合院呢，还是贝勒府。” 若是李星星在场，一定惊叫不已。 他们收养的小哥俩，竟是各拥有一座燕京四合院的大土豪！ 事实上，他们出身于书香门第，祖上家资丰厚，在燕京是赫赫有名的，战乱期间自然凋零，但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个孩子两三岁时就跟着祖父和父母读书认字，所以比平常儿童更加聪明懂事，心如明镜。 可惜李星星不知道，所以待他们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午睡醒来就开始分配属于他们的搪瓷盆和洗脸毛巾、擦脚毛巾、牙刷牙杯和水杯等。 总而言之，在陈向阳和李秀红下班回来，已经全部安排得井井有条。 而两个孩子，没等到陈向阳就酣然入梦。 九点半了都！ 陈向阳走进房间里看过他们，拉毛巾被给二炮盖住肚子，出来到堂屋对女儿女婿表示赞赏：“我就知道，交给你们准没错。” 李星星送一个大白眼给他：“差点累死啦！” “辛苦，辛苦了。”陈向阳囊中羞涩，只能用言语来表达，“俩孩子的户口本呢？我给他们收着，秋天送他们上学。” 又添一笔支出，头痛。 他现在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李星星把户口本交给他，问道：“俩孩子被送到孤儿院有多久了？” “没三年也有两年。”陈向阳随口道。 李星星更好奇：“既然是你的老朋友，你都不关心人家吗？出事两三年你才知道。” 不够义气。 陈向阳笑道：“谁说我是才知道他出事的？我是才知道俩孩子流落到沪上。不过老东西出事时，我的确没有露面，我必须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再托人暗中照应，不然凭他一个文弱书生，到北大荒没一年就得翘辫子！” 他继续说实话：“至于俩孩子，的确是我疏忽了。我本以为他们祖父和父亲虽然出事，但有母亲有外祖家护着，他们也算有人照应，谁知他们没多久就被亲娘抛弃。他们失踪后，我悄悄打听过他们的消息，愣是没找着，万万想不到会随着孤儿被送到沪上的儿童福利院。这样也好，斩断和他们祖父和父亲的所有关系，身份上一片清白，将来生活得更容易。我想，那老东西的学生肯定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做出这样的安排。” 陈向阳边说边叹息，直到他看见户口本上的名字：“怎么没姓陈，姓夏？” “在我和小夏哥名下，为什么不能姓夏？我之前还想叫他们姓李呢！”李星星道。 陈向阳自知理亏，摸摸鼻子改口道：“姓夏挺好的，姓夏不错，夏清华、夏清朗，都是好名字！不错，不错！” 趁机溜回卧室。 洗完脚，准备熄灯睡觉时，大炮睁开眼，腾地一声坐起身：“陈爷爷！” 陈向阳嘘了一声：“是我，有我在，你们俩再不用颠沛流离了。” 二炮睡得跟小猪似的，大炮的眼泪则夺眶而出：“爷爷和爸爸……” 陈向阳低声道：“他们都活着，我托人给他们安排抄写算账的活儿，累不着，你好好地吃饭、上学，等你们长大，他们劳改结束就能回家了。” 他不知道，劳改尚未结束就面临更大的风波，以至于大炮兄弟俩十六年后才一家团聚。 第0767章 谨小慎微 大炮二炮很勤快，翌日起床，整理个人物品和卫生，主动打扫房间庭院。 夏明星和李秀红做早饭，他们跟在屁股后提出帮忙。 嘴巴很甜，一口一个奶奶，一口一个姑父，哄得两人眉开眼笑，对于大家都起床唯独李星星睡懒觉的情况感到很惊异，但什么都没说。 只有二炮对此表示羡慕。 他觉得姑姑好幸福，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 当天中午沪上开始下雨，到傍晚依旧淅淅沥沥，李星星放学回来的鞋上全是污泥，换掉扔在卧室门口，换好衣服再出来，发现鞋子已被俩孩子捡去在水池边刷干净了。 虽说是塑料凉鞋，好冲洗。 李星星免不了有几分心疼：“以后不用帮我刷鞋子，咱们家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不做的话有你们姑父负责，不需要你们两个小豆丁动手。” 在孤儿院里一定吃了很多的苦，不然养不出谨小慎微的性格。 可能，他们怕自己再被抛弃。 这样的孩子没有安全感。 一时改变不了，得慢慢地解决。 李星星不急。 在仅有他们四人吃晚饭的餐桌上拿出自己关于户口的申请，李星星宣布道：“我直接找校长，批准我把户口从学校迁到家中，以后咱们是一家人！” 夏明星如获至宝：“我明天办好。” “好的，麻烦你了，户主。”李星星把相关证件交给他。 迁好户口和粮油关系，过了一周左右，法国官员众人和领导会面后便离开沪上，夏明星和陈向阳瞬间轻松，连李秀红都不用早出晚归了。 她面点做得好，交流期间都跟着国际饭店的大厨学习，大厨不下班，她就不下班。 法国官员一众人员住在国际饭店，得保证他们的一日三餐加下午茶和夜宵，所以人人忙碌，直到现在才解放，部分人员获得两三天的假期。 李秀红是部分人员的其中之一。 她狠狠地睡一个懒觉，醒来时已有九点，发现家中只有大炮和二炮，又因外面下着小雨，兄弟俩坐在堂屋桌前看书，态度格外认真。 仔细一看，是小学课本，不知道谁给他们找来的，料想是陈向阳，他很关心兄弟俩。 “大炮、二炮，你们姑姑呢？”李秀红问。 今天周末，才有此问。 大炮抬起头：“姑姑嫌自己的头发太长，洗起来麻烦，叫姑父和她一起出门理发，说他们中午不回来吃饭。奶奶，姑父早上做韭菜盒子，特别好吃，给您留的放在笸箩里，还有小米粥温在煤球炉上。” 李秀红微微颔首：“你们吃过了吗？” “吃饱了。”二炮抢先回答，用手在眼前画一个大圆，“我和哥哥两人吃一个，每人喝一大碗饭，姑姑给我们拌红糖，可甜可甜了。” 好得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韭菜盒子可是白面做的，里面还有鸡蛋和虾皮，特别香。 李秀红摸摸他们的头，稍作洗漱，盛好稀饭，把一个韭菜盒子切成四块，给他们一人一块，“我吃半个就够了。” 大炮二炮没接：“没到吃饭时间。” 李秀红一笑：“给你们的加餐，反正你们姑姑不爱吃剩饭。” 大炮和二炮这才接下。 第768章 理发 撑着一把大黑伞，李星星和夏明星在雨中漫步。 好久没有出来约会了。 但因路人行色匆匆，没有浪漫那味儿。 李星星叹气：“先剪头发！” 正月就想剪短一部分，顾念舅舅的存在而没剪，一直拖到现在，实在不能继续拖了。 每天洗头发，好累好累。 夏明星莞尔一笑，陪她走进附近比较知名的一家理发店，店面规模比较大，有好几个理发人员，里面看起来比较干净。 李星星对迎上来的理发师说道：“不用洗，把我的头发剪到肩下一扎的位置。” “好的。”理发师请她入座，摸摸缎子似的秀发，忍不住道：“同志，你的头发真好呀，又黑又亮，很顺滑，剪下来的头发卖吗？我不收你的钱，另外倒找你五毛钱。” 李星星咦了一声：“有这好事儿？” 理发师笑道：“当然。” 要不是李星星的头发太好，他才不开这口。 李星星笑道：“卖掉，卖掉！” 用来买大雪糕！ 理发师按照她的要求，把头发剪到肩下一扎的位置，一边细心地修修剪剪，一边跟李星星唠叨：“同志，以后常来我们店里理发呀，洗剪烫吹都有服务，不过现在烫花头的同志不多了，只有文艺人员，而且我们店里特别干净，我跟你说。” “看出来了，很干净，窗明几净。”李星星赞同。 理发师一听就直到她不懂行，笑道：“我跟你说得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除了环境，理发用具也很干净，都是人用的。” 李星星失笑道：“都是人用的？难道还有不是人用的？” “对呀！给狗用的，偷偷跟你说，我们都用另一套，瞒着狗主人。”理发师道。 李星星一怔：“狗用的？” 一句话刚落，忽然看见一辆小轿车停在理发店门口，司机下来撑伞开后车门，一双红皮鞋率先踩到地上，紧接着是全身出来。 衣服是极精致且昂贵的大红蕾丝连衣裙，颈中挂着晶莹通透的高冰正阳绿翡翠珠链，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狮子狗，双腕各戴三只翡翠镯子，其中各有一只是高冰正阳绿，和翡翠珠链似是同料所制，其余四只镯子略逊几分，依旧艳丽高贵，在雨帘中十分出彩。 李星星目光上移，决定看脸。 竟然没有一点意外，因为脸属于许宝珠所有。 她趾高气扬地踏进理发店，声音先道：“叫你们店中手艺最好的理发师出来，给我的雪团儿剃毛，务必剪得漂亮一些！” 工作人员习以为常：“好的，许小姐您稍等，周飞正在给顾客理发。” “我和朋友约好了，不想等。”许宝珠说道。 李星星不客气地开口：“行啊，许宝珠，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翡翠项链是友谊商店的商品？几万美元买的？” 许宝珠竟然能进友谊商店？此事必有蹊跷。 她虽然经常出入华侨商店，但华侨商店有外币和侨汇券就行，而友谊商店却需要工作证或者外宾身份、外国护照等相关证件。 许宝珠可不是外宾，也不从事友谊商店的工作，难道是有外国护照？ 第0769章 狗生赢家 听到李星星的声音，许宝珠吓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她脱口而出，脚下往后退两步，引起店中工作人员的惊诧。 他们可从未见到这位许小姐怕谁。 李星星哼一声：“我不能来？” “能来，能来。”许宝珠干笑，想夺门而出。 “不准走，许宝珠，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李星星没动，眼睛却落在许宝珠身上，越看那串翡翠珠链和手镯越觉得像友谊商店商品，标价三万美元的那一套。 许宝珠不甘不愿：“就是在友谊商店买的，三万美元。” “你凭什么进的友谊商店？”李星星忍不住发问。 “当然是……找穷留学生借的护照。”许宝珠一脸骄傲，“我的一套翡翠抵我爸六辆小轿车！纺织大王千金的翡翠项链可不如我的，仅比法国高官夫人那套蓝水绿稍逊一筹。法国高官夫人你知道？他们刚刚离开沪上，曾花八万美元买一套蓝水绿翡翠！” 李星星没说纺织大王千金就是自己嫂子，更没说八万美元蓝水绿翡翠是自己推销给法国高官夫人，而是点头道：“你们家，确实很有钱。” 也没说这套翡翠比之帝王绿逊色的不止一筹。 高冰正阳绿上面还有玻璃种正阳绿呢！ 许宝珠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狮子狗，满脸都是得意，“李星星同学，你缺钱的话，可以找我来借，千儿八百不成问题。” “你被学校开除后，我找不到你。”李星星随口道。 同学们的能力很强，说向学校提出抗议就提出抗议，因生活奢靡无度，处处宣扬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校方果断以此为理由把许宝珠给开除了。 听到李星星的话，许宝珠顿时涨红了脸。 被开除，是她毕生之耻辱。 她不满地道：“李星星，你会不会说话？要不是你们班的学生多事儿，我怎么会被开除？你们班的同学，一个个不识好人心！” 李星星不客气地道：“是你思想有问题。” 相对此时的正统思想来说，她也有问题，毕竟她的梦想就是好吃懒做当咸鱼，就是锦衣华服加身当富婆，但她从不在外人跟前表现出来。 张扬死得快，低调是王道。 许宝珠一家子显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竟然任由许宝珠把狗带进理发店让理发师给狗剃毛，这是对人最大的侮辱！ 李星星相信，一定有人暗中记下这件事，等到许宝珠倒霉时，会成为铁证。 理发师给李星星打理好头发，解下围布抖了抖，侧头对许宝珠说道：“许小姐，您和您的狗请稍等片刻，我清洗一下剪刀。” 转到里间就换一套理发用具拿出来。 在理发师扫走地上的碎头发时，许宝珠摸摸狮子狗，“雪团儿，听话，剪得漂漂亮亮的，我带你参加宴会，和别人家的小狗约会，看玉小楼的戏。” 又对理发师道：“你下手仔细点，别把雪团儿的毛剪豁了。” “许小姐尽管放心，我是熟手。”理发师笑道，下手果然又快又熟练。 不多时，狮子狗就焕然一新了。 第0770章 半路救人 出了理发店，许宝珠冲李星星一笑，“要不要让我家司机开车送你们？” 上下打量李星星的衣着和五毛钱，愈加得意。 “不需要。”李星星敬谢不敏。 她吃饱了撑的才会和许宝珠交好，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许宝珠也没强求，任由司机给她打伞导致司机自己淋湿半边身，抱着狮子狗优雅地上车，催司机开车送自己参加聚会。 目送小轿车在雨幕中渐行渐远，李星星叹息道：“小夏哥，咱们人的待遇竟不如狗。” 自古往后皆如是。 《红楼梦》中主子的猫儿狗儿就比人尊贵，几十年后照旧有人把宠物当儿子，吃的穿的远胜老百姓，简直是宠物界的赢家。 夏明星不以为意：“咱们接下来去哪儿？中午吃西餐？” “不吃西餐。”偶尔尝尝，李星星觉得挺新鲜，天天吃？她可受不了。 夏明星想了想，说道：“我听人说过一家羊肉馆，味道极好，咱们过去尝尝？喝一碗羊肉汤，去去寒气。” “夏天哪有什么寒气。”李星星笑道。 “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处方，说明夏天是最容易受寒的季节，而且冬病夏治很有效，你体寒，更该吃一些温性的食物，羊肉性热，对你的身体来说是好东西。”夏明星带路，携她沿街而行，穿过一条狭窄的老弄堂。 快出弄堂的时候，他们看到一群小孩压着一个小孩儿打。 那个小孩儿也就三五岁的样子，瘦瘦小小，被揍得鼻青脸肿，哭得十分凄厉！ “小夏哥，上！”李星星开口。 话音未落，夏明星已飞快上前，抓起打人的孩子丢到一旁，伸手抱起被揍的孩子，一双眸子寒气逼人，“以大欺小，以众暴寡，没一个家长出来劝阻？” 下着雨，不宜外出，他不信家家户户都没人。 李星星赶紧把大黑伞挪到他们上方，也很不客气地高声道：“大概全死了。” 装死。 仍旧没一个大人出来，倒是打人的孩子们见他们气势汹汹，顿作鸟兽散。 李星星掏手帕给小孩儿擦擦脸，疼得他涕泪交流，“疼！疼！疼！” 疼归疼，却知道好歹，双手紧抱着夏明星的脖子。 “小夏哥，你快看看他有没有伤到骨头和五脏六腑。”打人的孩子有大有小，最大的是十来岁模样，下手肯定很重。 小孩儿浑身都湿透了，虽处于夏季，仍冻得直打哆嗦。 夏明星没嫌弃他的满身泥水，仔细地摸了摸，冲李星星道：“骨头没伤着，内脏应该没事，都是皮外伤。” “那就好！”李星星松一口气，问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打算送他回家。 小孩儿小声道：“我叫安安，罗安，我妈叫罗宁，出门扫厕所了，姐姐叫罗平，不舒服，在家里睡觉，我在门口玩，被他们拖下来的，他们打我骂我！” 口齿伶俐，表达得十分清楚。 李星星觉得他们的名字有点耳熟，没多想就道：“我们送你回家。” 根据罗安的指路，他们步入石库门的房子，里面阴暗又潮湿，直至正房的后面、楼梯的中间，其实就是晒台之下灶房之上。 大名：亭子间。 最多七八平方，屋里仅有两张小床和几个箱子，箱子似乎当做桌子用，上面摆着碗筷。 一个美丽的少女坐在小床上发呆，满脸病态，见到他们，不由得站起身，“你们是谁呀？安安，谁又打你了？快让我看看。” 很焦急的样子。 一个又字足以说明罗安不是第一次挨打。 第0771章 开始减肥 回到家见到姐姐，罗安迅速从夏明星怀里滑下来，对姐姐说道：“大胖和二胖带人揍我，好坏好坏！姐姐，是叔叔和姐姐救了我。” 细细瘦瘦的手指指着夏明星和李星星，“他们是好人。” 夏明星纠正道：“叫哥哥。” 他可不想和李星星成为两辈人。 罗安睁大眼睛，不解。 李星星低下头，笑嘻嘻地跟他说道：“我们是两口子，你喊我姐姐，喊他叔叔，你觉得对吗？当然该喊哥哥姐姐了。” “不好意思。”罗平先替弟弟道歉，紧接着道：“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她摸着弟弟的脑袋，眼泛泪光，“我们……自从我爸下放，我们家被封，我们流落到亭子间以后，经常被人欺负。” 下放人员成分不好，连累家人竟让李星星一点都不意外。 她唯有一腔安慰：“活着最重要。” 随手从帆布挎包里掏出两个玻璃瓶，一个贴着“红花油”字样，一个贴着“外伤药酒”的字样，后者其实就是碘伏。 星星超市里有一批她和夏明星处理过的药品。 递给罗平，李星星说道：“红花油治跌打损伤筋骨疼，活血化瘀，你给他擦擦，但有破皮的地方就用药酒消炎，别用混了。” 罗平又惊又喜：“谢谢谢谢，我给你们拿钱，多少钱？” “不要钱，就当我大发善心！”李星星摆摆手，拉着夏明星告辞了。 她当自己夫妇和罗平罗安姐弟俩是萍水相逢，快快乐乐地冒着中雨到羊肉馆喝羊肉汤，人很多，很拥挤，四间平房满屋的烟火气息。 店中提供羊肉汤、羊汤面、羊肉面，每天售完即止。 眼瞅着盘中的白切羊肉已所剩无几，李星星立刻掏粮票给自己和夏明星点两碗大份的羊肉面，切一斤熟羊肉放进面汤里。 她自己不想吃面，只喝汤吃羊肉。 “怎么不吃面？”夏明星很奇怪，早上她吃了半个韭菜盒子，胃口如常。 李星星有自己的理由：“我要减少主食多吃菜，保持身材，夏天穿裙子会更好看些！” 穿回至今，她好吃懒做，不爱锻炼，早上在腰间掐出一把肉。 不能继续下去了！ 一胖毁所有。 她要做最美的富婆，而不是最胖的富婆。 减少碳水化合物的摄入，达到瘦身效果，还不用饿肚子。 夏明星挑起面条，笑道：“明早开始，我陪你跑步。我记得你说过，爷爷曾让你练过武，就此放弃未免可惜了，捡起来继续。而且勤加锻炼对身体好，你看爹，每天四五点钟就起床跑步，风雨无阻，精神状态就比同事好。” “爹那是跟我们吃得好。”李星星说出大实话。 夏明星摇头：“吃饱喝足并不能体现出精神状态，别太高看咱家的伙食。” 对于李星星身体好的事情，他说到做到。 第二天五点钟，就弄醒李星星：“星星，快起来跟我一起跑步，我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料想爹已经出发了。” 李星星抱着毛巾被不松手：“让我再睡一会嘛！” 夏明星给她穿衣服穿鞋扎头发，喂她几口温开水，直接扛出门。 第0772章 被挽留 先热身，再慢跑。 热身，是夏明星在李星星那些书籍中看到的词汇，但他从军期间也不是一开始就猛锻炼，而是循序渐进，对身体有益。 李星星有气无力：“就不能让我睡到自然醒吗？” 夏明星反问道：“你就不想和我单独相处吗？我们一起跑步，是约会呀！” “你有理，你最有理！”李星星高兴起来，在他右侧跟着跑。 雨停了，地面仍有些湿漉漉。 不过，沪上的排水系统不错，大马路很整洁，不会沾得满脚泥。 唯一的缺憾就是鞋子。 李星星想念她的运动鞋，李宁、安踏、耐克、阿迪达斯…… 减震不臭脚。 对此，夏明星也没办法，总不能真把她的鞋子拿出来，太超前容易惹麻烦。 李星星唉声叹气。 她好想偷懒说跑不动，奈何身体素质太高，一路跑下来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直到看见有人趁着大部分市民都没起床的时候在街头巷尾碰头。 鬼鬼祟祟，一看就知道他们在进行底下交易。 夫妻俩仿若未见，直接跑过去。 因时间充足，回程时以步行代替跑步，依旧没见到几个行人，倒是闻见早点铺子的香味，想买的时候才发现两人没带钱没带票，更别提装食物的容器了。 “回家吃，我觉得娘已经开始做饭了。”夏明星道。 李星星点点头。 但是，再出来跑步时，她和夏明星就带着钱票和食盒，把食盒寄存在早点铺子，回来时再买早点带回家。 方便、快捷、又简单，谁都不累。 让夏明星负责一日三餐可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 能偷懒就偷懒，买着吃不香吗？ 早点铺子也是老店，手艺不错，生煎馒头的味道绝佳，油条炸得又香又脆，粢饭团里的榨菜都很正宗，不过李星星自己不吃油条，怕胖。 她早上就吃一个鸡蛋，喝一碗豆浆或粥，再吃一客生煎，晚上坚决不吃肉。 加上锻炼，效果明显。 虽然体重没减轻，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变瘦了，瓜子脸、小蛮腰、大长腿，晚上掀开海魂衫一看，马甲线都出来了呢！ 减肥，锻炼是王道。 六月下旬，李秀红的交流结束，准备回梧桐市时却遭到国际饭店的挽留。 她原先的厨艺学自母亲，是真的好，跟大厨学习一个月，水平已然更进一步，尤其是擅长的面点，仅比国宴的差一线，仍有极大的进步空间。 听完国际饭店总经理的话，李秀红很犹豫。 留在沪上工作的好处显而易见，首先是大城市的工作远比小城市来得有前程，第二就是女儿女婿在沪上，自己留下就不用和他们两地分离，给儿子儿媳购买物资邮寄也远比梧桐市更方面，有更多的选择。 但是，她想到年迈的父母，想到梧桐市花园洋房地下室中有李星星藏的大批宝贝，还有上面一层密室里的粮油物资，出发前可没告诉蓝玉和刘老太。 虽然，那些物资放上一年半载没问题。 主要是米面和油等耐储存的东西，其余的都放在储藏间了，包括腊肉火腿。 第0773章 留下 国际饭店现任总经理姓见李秀红没有立刻答应，总经理继续劝道：“李同志，梧桐市第一饭店的工作和沪上国际饭店的工作可不能相提并论，虽说目前的工资水平相当，但你在国际饭店有升职的空间，说不定哪天能给国宴大厨打下手。” 想了想，又道：“生活环境和市民待遇也不一样，不管外面如何，京津沪的粮食供应一向受到保证，永远不担心饿到自己。” “我知道，十分明白。”李秀红说道。 总经理闻言一笑：“那么，你还有什么顾虑？” 对于李秀红，他不敢拿架子。 虽然李秀红一直以单身自居，但消息灵通的谁不知道陈向阳申请离婚后有心想破镜重圆？而且女儿女婿不是学业优秀就是事业有成，相当出色。 把李秀红留下来，是考虑到各方面的原因。 李秀红心里有数儿，抿嘴道：“我和家人商量后再跟您回话行吗？” “当然可以！”别人先不说，反正总经理认为陈向阳肯定希望李秀红留下来，平时碰见他和入住国际饭店的领导们开会，没少暗示他。 有一回被燕京来的领导撞见，主动开口让饭店把李秀红留下来，促成夫妻的团聚。 所以，李秀红手艺是好，但没好到让总经理亲自出面挽留的地步，之所以如此做，不过是因为上面领导们的命令。 李秀红不知道啊，直接回家和李星星说起此事。 李星星今天没有课，家中只有她和大炮二炮大眼瞪小眼，陈向阳和夏明星都没下班。 听了李秀红的话，李星星举双手双脚来赞同：“娘，留下来是好事儿啊，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相互照顾，可比您一个人住在梧桐市好得多！” 她跟李秀红分析留下来的种种好处，期盼之意溢于言表。 有娘的孩子是块宝哇！ 她娘，可比谁都疼她，几乎疼到心坎儿里。 李秀红把李星星拉到东偏房，小声道：“你忘记密室里的东西了？我不守着，你放心？” “放心！”李星星脱口而出，其实她都忘记了，毕竟已转移到随身空间。 在李秀红的眼神下，她笑道：“姑姑在家守着，有什么可担心的？她那么有钱，才不在乎咱们的那点东西。除了咱们娘俩，小夏哥都不知道密室的存在，更别说打开的方法。再说，咱们又不是真的永远不回去，说不定哪天就能搭顺风车走一趟。” “你姥姥姥爷……”李秀红开口。 “姥姥姥爷有舅舅舅妈们照料呀，他们又不是不孝顺。”李星星说得很中肯，“以前邀请姥姥姥爷到市里跟咱们住，他们不同意，说明他们喜欢留在老家，既然他们不进城，咱们住在梧桐市和沪上区别不大，逢年过节……不逢年过节，咱们也经常给姥姥姥爷寄一些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无论来路如何，不容易引起家乡人的怀疑。” 李秀红沉思片刻，开口道：“就留下？” “留下！留下！留下！”李星星抱着她的胳膊，“有娘的孩子是块宝，大宝贝，请让我做永远的大宝贝！” 第0774章 回乡 李秀红愿意留在沪上并就职于国际饭店，最高兴的是谁？ 自然是陈向阳。 他高兴得快傻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有机会弥补以前的过错，争取夫妻早日团聚。 吃晚饭时，嘴角咧到耳后。 除了大炮和二炮两个孩子看得一头雾水，大家对陈向阳的欢喜是心知肚明，李秀红却没搭理他，对李星星说道：“既然做出留下的决定，我明天就向总经理回话，办理入职手续和户口、粮油迁移证明，估计得回梧桐市一趟，把户口和粮油关系迁过来。” 李星星点头：“必须的。” 夏明星入职时就曾回家办理迁移手续。 粮油关系很重要，关乎以后的口粮问题，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虽然麻烦一点，但可以避免有人钻漏子。 在李秀红忙着办理入职手续和工作证明时，陈向阳给她买一张高级软卧票，李星星和夏明星则到友谊商店转一圈，带回一些火腿、腊肉、奶糖、糕饼等稀缺物资，再从星星超市里拿出一些掺杂其中，装两个行李袋，由李秀红带回梧桐市分给那边的家人。 七月一号，把她送到火车上，李星星叮嘱道：“您别忘了问问我的公婆，二哥二嫂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别又百日内没办成婚礼，继续等个一年半载。” 夏明明和褚翠翠现在已算大龄剩男剩女。 他们比自己和夏明星早定亲，结果自己夫妻俩结婚一年，他们还没动静！ 李秀红一口答应。 带回去的东西里面，有夏父和夏大娘的一份。 在这方面，李星星做得一贯体贴周到。 坐一日一夜的车，出火车站坐上公交车，下车后，李秀红直奔梧桐街18号洋房，见到她的刘老太又惊又喜，“秀红，昨儿我和蓝玉正说你呢，说你也该回来了。” “刘大姐。”李秀红放下两个行李包，揉揉累疼的手腕。 刘老太踩着一双小脚，给她端茶倒水，“累坏了？快歇歇，歇歇。星星在沪上好不好？再过两个月就走一年了。” “挺好的，无忧无虑。”提起女儿，李秀红脸上带笑。 虽然调皮，但很可心。 她拉着刘老太的手，开门见山地道：“刘大姐，我打算到沪上上班，交流结束后正好有这么个机会，留在那儿，方便照顾星星，您知道她素来调皮，可不是个贤妻良母。以后家里就交给您和蓝玉，可得守好咱们的家。” 刘老太一呆，很快反应过来：“一家团圆是好事儿！” 她心里很清楚，让李秀红一个人孤零零的不是长久之法，晚上下班回来的蓝玉也赞同她到沪上工作，和李星星住在一块。 的的确确不是坏事儿。 李秀红晚上把储藏间一层密室里的粮油搬上来，第二天去办理各种手续。 因第一饭店总经理早就接到沪上国际饭店总经理的电话，所以没人为难李秀红，办理得十分顺利，户口和粮油关系也都凭她带来的证明顺利转出。 等她回到沪上落户，就是沪上人了。 第775章 ?到夏家 最重要的手续办完，李秀红仔细收好，又买好返程车票，方开启探亲之旅。&lt;/p&gt; 先从行李包中取出带给蓝玉和刘老太的东西，剩余的绑在自行车后座上，骑自行车回大李子村途中路过松花县，敲开夏家大门。&lt;/p&gt; 自从林岚带着夏清辉从军，夏父跟着办理退休手续，和夏大娘清闲自在地过日子，虽然寂寞了些，但说一句实话，真的轻松很多，利于夏父的养生，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二儿子婚事没办，褚翠翠娘家那边才办完白事，红事得等两日。&lt;/p&gt; 正坐在院中树下乘凉，听到敲门声。&lt;/p&gt; “谁呀？”夏大娘一边问，一边走过去打开自家大门，看清李秀红，惊喜交集：“亲家！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进来，快进来。”&lt;/p&gt; 李秀红推车进院，却没进堂屋。&lt;/p&gt; “我回来办理工作、户口和粮油的转移手续，明天就买票回沪上，不进屋了，先把星星和明星托我捎给你们的东西送来，俩孩子在沪上一切安好，顺便让我问一句：你们家老二什么时候结婚？我没有机会来参加婚礼，先把礼金和礼物交给你，到时候替我给他们。”作为李星星的亲娘，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相似的基因？只要李秀红愿意，嘴皮子利落得很。&lt;/p&gt; 看着她从行李包中掏出来的东西，一样又一样，夏大娘惊呼连连：“太多了，太多了，留一点就行，其余的拿给星星姥姥姥爷补身子。”&lt;/p&gt; “都有，这是给你们的。”掏出大约半包吃食，李秀红停手，“婚期定了没？”&lt;/p&gt; 夏大娘刚刚没回答，她重新问一遍。&lt;/p&gt; 闻言，夏大娘叹气：“没定呢！翠翠家上周才办完白事，红事得等等，肯定不会超过百日，翠翠父母可不想再等一年半载。”&lt;/p&gt; 夏明明在三兄弟中不出色，在外人眼里却是香饽饽，惹人馋得很。&lt;/p&gt; 若不是定亲早，早被抢亲了。&lt;/p&gt; 褚翠翠父母可不想放过这样的一个金龟婿，心里急得很，奈何他们意外频频，实在没办法，所以在丧礼上跟吊唁的夏父夏大娘说，无论如何都叫夏明明和褚翠翠在百日内结婚，婚礼简单办，重要的是结婚证。&lt;/p&gt; 李秀红听完夏大娘的话，莞尔一笑：“那行，礼金你收着，还有我给俩孩子在沪上买的一幅丝绸被面、两对大红枕巾。”&lt;/p&gt; “真不能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夏大娘问道。&lt;/p&gt; 李秀红点头：“工作调到沪上，刚入职得用些心思，肯定来不了。不过你和亲家公没有工作，也不用带孩子，有空到沪上玩，我儿媳陪嫁的一所院子就在隔壁，我经常打扫，随时都能住人，自家人住上几宿，他们不会在意。”&lt;/p&gt; 夏大娘关切地问道：“他们在北大荒情况如何？大荒啊，肯定是荒山野岭。”&lt;/p&gt; 虽然没参加陈念恩的婚礼，但夏父夏大娘在李秀红上次从沪上回来后就说过此事，所以他们十分清楚，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参加婚礼，礼金没送出去。&lt;/p&gt; “收到信后给他们寄了一些粮食，别的在信中都说好，但肯定不如沪上的生活环境。”李秀红轻轻一叹，随即又笑道：“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念恩和嫣然愿意同甘共苦，我支持他们，因为他们将来的日子只有彼此陪伴，而不是父母。”&lt;/p&gt; &lt;/p&gt; 第776章 ?回娘家 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但李秀红想得开。&lt;/p&gt; 若不是想得开，她早在接到离婚书时就自怨自艾郁郁而终了。&lt;/p&gt; 她和夏父夏大娘唠叨一阵子，很快提出告辞，“我赶着回家，把工作的事情跟我爹娘说一声，免得他们将来进城奔个空。”&lt;/p&gt; 夏大娘点头：“应该的。不过，你等一下。”&lt;/p&gt; 她到厨房中拎出一条五花肉，肥膘足有三指厚，和瘦肉红白相间，十分漂亮，上半部分穿一根麻绳，在李秀红惊讶的眼神中说道：“我和老夏托人留了一块肉，自个儿留点，切一半带回去给星星姥姥姥爷做红烧肉，夏天农忙，该补一补了。”&lt;/p&gt; 李秀红推辞：“不用，你们留着自己吃，星星和明星给他们准备老些火腿和腊肉，”&lt;/p&gt; “俩孩子是俩孩子的，我们是我们的，不相干，你替我们向老人家问声好。”夏大娘直接把肉系在李秀红的自行车车把上面，送她出门，“明天去沪上是不是？我和老夏今儿收拾一点东西，你帮我们捎给星星和明星。”&lt;/p&gt; “可别！他们什么都不缺，你们尽管放心。”李秀红笑道，接着又说：“最重要的是我这回得带两床皮褥子和一年四季的衣服，你们就别给我添乱了。”&lt;/p&gt; 闻言，夏大娘便不再提。&lt;/p&gt; 李秀红说得没错，光两床皮褥子加四季衣裳就得老大的包裹，带不走的就得走邮寄，与其累着她，不如自个儿花点钱寄过去，一样到儿子儿媳手中。&lt;/p&gt; 夏大娘一下子就想通了。&lt;/p&gt; 待李秀红离开后，她关上门，刚转身就听夏父说道：“咱就买二斤肉，你咋说谎？”&lt;/p&gt; “我不说谎，秀红肯定不收。”因得小儿子的济，夏大娘不是很馋肉，何况李秀红捎来的光火腿就有两根，还有几条腊肉腊肠，够他们老俩口吃很久了。&lt;/p&gt; 老李家人口众多，给李老头儿和李婆子带的更多些，一整行李包。&lt;/p&gt; 李星星自然是考虑到老人家少不得分一些给舅舅舅妈们，以后自己母亲不在梧桐市，二老和十三姥爷都得舅舅们照应。&lt;/p&gt; 李秀红骑行进村，就见乡亲们忙得热火朝天。&lt;/p&gt; 七月初的大李子村，很忙。&lt;/p&gt; 虽不及六月收割小麦时，但种玉米是大头儿，所以小麦入仓后，凡是出工的社员都在地里种玉米，趁着前两天的一场大雨，泥土湿润。&lt;/p&gt; 在这种情况下，不用灌溉就可以播种，省事儿。&lt;/p&gt; 李老头儿和李婆子上了年纪，因身子骨硬朗，没像村里部分同龄人那样退下来不再出工，只在家中做家务，他们照常出工，就做一些轻活儿，譬如下种子，像锄垄、刨坑、掩埋等活儿都由青壮年男女来料理。&lt;/p&gt; 老两口在同一块地里忙活，戴着旧草帽。&lt;/p&gt; 有人眼尖，看见李秀红就提醒李老头儿和李婆子：“你们家秀红回来了！”&lt;/p&gt; 一句话引起许多人的瞩目，纷纷直起腰，有人直接露出一脸羡慕：“大城市就是养人哪，看秀红，又白又好看，穿的裙子真叫一个时髦！”&lt;/p&gt; 李秀红穿一条淡蓝碎花的连衣裙，皮肤白皙，长相漂亮，一点都不像四十出头的人。&lt;/p&gt; 说她三十岁，都有人信。&lt;/p&gt; &lt;/p&gt; 第777章 ?赞同 李星星爱美，李秀红自然受其影响。&lt;/p&gt; 虽然婚后至今，李星星没再置办过新衣服，但她以前买的衣服又多又好看，有的甚至没上过身，随便拣两件给李秀红，就把她打扮得仪态万方。&lt;/p&gt; 主要是基因好呐！&lt;/p&gt; 李星星的美貌，完全来自母亲，却没有母亲那份端庄成熟的气质，更活泼些。&lt;/p&gt; 李秀红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落落大方地跟他们打招呼，选择性地回答一些问题。&lt;/p&gt; “是的，我刚从沪上回来。”&lt;/p&gt; “区别？区别就是沪上的城市更大更繁华，人口上千万，房屋更高更恢弘，生活环境比较好，毕竟是从前的十里洋场嘛！”&lt;/p&gt; “赚大钱？没有的事儿，我就是个厨子，地位最低的，工资二十九。”&lt;/p&gt; “星星在上学，哪有什么收入？全凭我女婿一个人上班养家糊口，天天忙忙碌碌，怕是不能帮你们捎带东西，在沪上百货商店买东西和咱们梧桐市一样，得凭票，你们要是不嫌弃淮国旧的商品是二手或者有瑕疵，我下回给你们买一些，但你们得先付钱。”&lt;/p&gt; “我不跟你们说了，找我爹娘回家，我有急事儿。”&lt;/p&gt; 李老头儿和李婆子远远听见，忙扔下手里的活儿赶到跟前，对记分员道：“今儿别给我们记工了，我们接下来招待女儿不出工。”&lt;/p&gt; 记分员点点头，表示明白。&lt;/p&gt; 其实他们已经干两三个小时的活儿，按规定也能记一分工，他们说不要其实是顾及女儿的面子，也省得人说闲话。&lt;/p&gt; 二老便携李秀红突破父老乡亲们的包围，进家关门，防止有人偷听偷看。&lt;/p&gt; 李秀红抿嘴一笑：“又没有见不得人的。”&lt;/p&gt; “你从沪上回来，多大的新闻呐，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好奇心重的不知凡几。”李婆子解下钥匙打开堂屋的铁锁，“星星可还好？”&lt;/p&gt; 一走就是一年，平时却不忘给他们寄东西，想得慌。&lt;/p&gt; 李秀红跟进屋，“一切都好，整天活蹦乱跳，没人比她更自在，她和明星给你们买了很多东西，火腿、腊肉、麦乳精、奶糖、糕饼……”&lt;/p&gt; 李婆子收得十分忐忑：“秀红啊，这么些东西得花多少钱哪？星星上学又没工资，全靠明星一人上班，陈狗蛋工资还得给他爹娘养老，还得负责侄女的学费生活费，最后能剩几个钱？沪上是好，同样的开销也大，别尽让孩子花钱。”&lt;/p&gt; 李秀红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掏出来放进橱柜，“您尽管放心，俩孩子手头阔绰，心里有数，等我回到沪上，我的工资全用来补贴家用。”&lt;/p&gt; 李老头儿和李婆子闻言一愣：“你还去沪上？”&lt;/p&gt; 李秀红点点头：“今儿就是来跟你们说的，我工作调到沪上国际饭店，仍是做白案，主要做各种面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和星星一起住。”&lt;/p&gt; 二老异口同声：“好事儿，那可是沪上！”&lt;/p&gt; 无论是现在的生活环境，还是未来的经济发展，大城市都比小城市强十倍百倍，不然怎会有那么些人打破了脑袋地想挤进大城市。&lt;/p&gt; &lt;/p&gt; 第778章 ?拜托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李大柱赶来和妹妹相见。&lt;/p&gt; 得知妹妹的调动，十分赞同妹妹到沪上生活的决定。&lt;/p&gt; 毕竟，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在沪上，前程似锦，外甥若是有一天支边回来，肯定不回梧桐市或者江宁城，而是选择回到沪上发展，到时候就能一家团圆。&lt;/p&gt; 至于陈向阳，李大柱压根就没想到他。&lt;/p&gt; 没复婚，就不是他妹夫。&lt;/p&gt; “秀红，你尽管放心，爹娘和十三叔有我和你那八个哥哥照看。”知道妹妹不放心什么，李大柱拍着胸脯，“咱们村得了星星的济，无论是春耕秋种、夏收秋收，还是交公粮，比以往轻松十倍，人人都念着星星的好，咱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自然是一呼百应。”&lt;/p&gt; 虽然村里不乏有些见不得人好的癞子、二流子，但绝大多数的人都很淳朴，没什么特别坏的心眼儿，也畏惧老李家发展到现在的势力。&lt;/p&gt; 势力即老李家在外做工的几十个子孙和李星星兄妹、陈向阳。&lt;/p&gt; 陈向阳负荆请罪，可就发生在大伙儿跟前，而李老头儿和李婆子压根就没让他进门，有人说他们摆架子，但这架子可不是一般人敢摆出来的，所以，说归说，心里是十分羡慕且忌惮，毕竟陈向阳使他们槐花公社乃至于松花县、梧桐市最有出息的高级干部。&lt;/p&gt; 有李大柱的话，李秀红就放心了，“娘，星星公婆给了一条肉，天热别放坏了，中午我来下厨，给你们做红烧肉，中午叫哥哥们都来吃饭。”&lt;/p&gt; 李婆子忙道：“逮只鸡杀了，炖土豆！”&lt;/p&gt; 九个儿子全是大胃口，一两斤肉可不够吃，女儿难得回娘家一趟，李婆子和李老头儿又是杀鸡，又是宰鸭子，捞咸鸭蛋，拿生鸡蛋。&lt;/p&gt; 母女俩通力合作，整治出一大桌丰盛饭菜。&lt;/p&gt; 路过供销社时，李秀红买了几瓶千山白酒，给哥哥们一人倒一碗，“我不在家的时候，爹娘和小叔就拜托哥哥们多照应了。”&lt;/p&gt; 李二柱憨憨一笑：“也是俺们的爹娘，用得着你说嘛？”&lt;/p&gt; “就是，就是。”李八柱附和。&lt;/p&gt; 李秀红连忙道：“对不住，我的哥哥，是我说得不够周全。我明天回沪上，从此离得远，不能在跟前尽孝。”&lt;/p&gt; 李大柱说：“我们是儿子，我又是长子，你是出嫁的闺女，爹娘的养老问题在于我们不在于你，你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星星，我们在家里就放心了，也叮嘱星星两声，别大手大脚的给家里买这买那。咱们今夏小麦丰收，交过公粮剩下许多，家家户户都能分上几十斤小麦，秋冬还有玉米和红薯，上面又放开养家禽，不愁吃。”&lt;/p&gt; “可惜家里攒的咸青皮和鸡蛋，没法子带到沪上。”李婆子叹息一声，紧接着异想天开：“秀红，待会儿叫你哥捉四只鸡装麻袋，你带回去！在火车上一天一夜，不妨事儿。”&lt;/p&gt; 李秀红啊了一声：“千万别，我们在沪上不愁肉蛋，且不方便，我得带很多行李。”&lt;/p&gt; 李婆子不死心：“真不行？”&lt;/p&gt; “不行，我的行李够重了，您留着自己吃，煮汤下面条，和我爹我叔打牙祭。”李秀红可不想弄得车厢里臭烘烘。&lt;/p&gt; 天热，那味道简直无法形容，所以就没拒绝陈向阳托人给买的高级软卧。&lt;/p&gt; 托的邻居朱大炮，高级干部应有的待遇。&lt;/p&gt; 李婆子无奈道：“上回你两个哥哥买自行车的钱，一辆一百二，一个一百三，你六哥和你八哥买了，前儿才攒够钱交给我，你带回去给星星。”&lt;/p&gt; 李星星当着哥哥的面收下，但在下午离开时却把这笔钱留给父母做养老之资。&lt;/p&gt; &lt;/p&gt; 第779章 ?梅雨季 至于欠李星星的二百五十元，李秀红早有准备。 安排好家里的所有事情，李秀红便按照计划坐车回沪上，当天下午来接她的人是陈向阳，有司机开车，因为外面正下着滂沱大雨。 没这辆车，李秀红就得冒着雨坐公交车。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她不会亏待自己。 把李秀红送到家，陈向阳就回去继续上班。 而李秀红进屋后没忙着整理行李，先掏出自己积蓄里的二百五十元给李星星，说是卖两辆二手自行车的费用，两个舅舅给的。 一点点善意的谎言，李秀红说得不为难。 陈念恩结婚总共就花一千多块钱，见面礼和聘礼、改口费，因此她把蓝玉的两千块钱还给蓝玉以后，自己仍有大几百元的积蓄，里面包括陈向阳这两个月的工资，除了养父母那里和侄女的开销，剩下的钱都被陈向阳交给李秀红了。 “二百五？”李星星心想自己不是二百五啊！ 这钱给得太那啥了。 她没收：“您留着自个儿花，等我缺钱了再问您要。” 如果不是怕舅舅们养成不劳而获的性子，又怕发生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又怕得不到的舅舅感觉不平衡，李星星压根不在意两辆自行车能卖几个钱。 李秀红捏着钱：“你一辈子都不会缺钱。” 她可是有上百万存款的人。 李星星嬉皮笑脸：“所以我不要呀！咱们娘俩不用分得那么清楚。” 富贵如她，已经不在意二百五啦！ 瞧着门外的雨幕，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能见到晴天？衣服湿漉漉的晾不干，得亏我的衣服足够替换。” 李秀红笑道：“拿电吹风吹一吹，浪费点电而已。” 和梧桐市最大的不同，就是沪上有梅雨季。 阴雨那叫一个连绵不绝。 抬头看一眼日历，她突然反应过来：“星星，你今天没上课？” “没课。”李星星不假思索地吐出两个字，刚想再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她跳起来，“我去开门。” 她以为是夏明星提前下班。 结果并不是。 门开时，看到熟悉的邮递员，李星星扬起笑脸：“同志，有我们家谁的信吗？” “李星星同志，有你的包裹。”邮递员递一张包裹单给她，“我看了下，是从东北那边寄过来的，兴许是你哥哥。” 李星星道过谢，拿进屋里。 就着灯光仔细一看，不是陈念恩寄来的，寄件人是杜嫣然，“嫂嫂寄来的，我去拿回来，咱们晚饭吃得清淡点儿，我减肥。” 李秀红一脸无语：“减肥是什么意思？想一出是一出，你哪儿胖了？” 大炮和二炮跟着点头，他们从未见过胖子。 普通人连饭都吃不上，姑姑竟然减肥？是把自己饿瘦的意思吗？ 李星星挥挥手：“就这么说定啦！” 披着雨衣，穿着胶靴，冒着雨，步行到附近的邮局，递上包裹单，工作人员取出一个麻袋包裹，超大超大，沉甸甸的，累得工作人员直喘气。 “寄的什么呀？那么沉。”工作人员忍不住开口。 他记得李星星，前不久往北大荒寄了四个麻袋，填单前检查邮寄物品，大家都说他们阔气得很，光米面就得有二百斤，更别说腊肉腊肠和火腿一类的紧俏物资。 李星星也不知道杜嫣然给自己寄的东西是什么。 第780章 一米多长的鱼 瞧着大包裹，李星星犯了难。 咋说呢？ 她是柔弱美少女，扛不动一二百斤的大麻袋包裹！ 不过她鼻子尖，闻到一股鱼腥味，眨眨眼，对工作人员那笑道：“可能是咸鱼，你们没闻到味儿吗？真是的，难道沪上缺鱼吃？” 沪上临海，有时候的水产品根本不要票。 最近嚷嚷着减肥，夏明星就少做猪肉，多买水产品，有的甚至不限量，营养又丰富，也是不可多得的美食材料。 众人凑近闻了闻，真是鱼腥味，“东北的咸鱼，和咱们沪上的应该不一样。” “不都是鱼吗？”李星星捧着娇俏的笑脸，忽闪着大眼睛：“我觉得我需要一辆手推车和一块油布，请问各位同志可以借给我用一用吗？” 邮局人员当然不会拒绝。 李星星推着独轮车，千辛万苦地回到家，人未进门就先大呼小叫：“快来人，快来帮忙，我快累死了！” 李秀红从厨房出来，忍俊不禁：“有推车，哪里累到你了？尽夸张。” 李星星推到厨房门口，“娘，帮忙抬进去。” 合力抬进厨房，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什么东西？那么沉。”李秀红的鼻子比不上李星星，没闻出味儿。 在厨房帮忙烧火择菜的大炮二炮同时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包裹。 李星星找一把剪刀，边拆边道：“我猜是鱼！” 果然掉出一条硬邦邦的超大鱼！ 大概有一米多长，晒得干透，李星星双手掐住鱼头拎起来，“得有一百斤！” 平时扮柔弱归扮柔弱，其实李星星有底子，并不真柔弱。 百来斤的重量对她来说是小Case！ 大炮和二炮哇呜一声，“好大的鱼呀！” “是鲟鳇鱼，东北地区独有的特产。”李星星认出来了，对大炮和二炮解释道：“这算是很小的了，大的能长到上千公斤，就是两三千斤，七八米长。” 大炮和二炮睁大眼睛，满是震惊，“好厉害！” “那是！”李星星把鲟鳇鱼放到一边，继续掏包裹，陆续掏出大马哈鱼、白鱼，还有猴头菇、榛蘑、木耳等山珍，还有麦乳精罐子装的鹿茸。 最后掉出一个小木盒和一封信。 李星星先拆信，信是杜嫣然写的，内容如下： “星妹见信如晤：不久前当地有几个孩子生病，上吐下泻，又起高烧，垂危之际，幸有妹妹所赠的药品，孩子得到救治，转危为安，他们的家人为感谢妹妹，特地寄上干鱼若干、山珍若干，请妹妹务必收下。另：我和念恩一切平安，请父母勿念。嫣然字。” 李星星恍然大悟：“给我的谢礼呀？我喜欢。” 顺手打开小木盒，里面竟是一株炮制过的野山参！ 支大芦长，纹细皮老，有珍珠点，在山野里少说生长了三五十年。 “这礼物可太贵重了。”李星星喃喃自语，举起李秀红看，“咱们回点什么东西给人家？给我公公配药竟是极好的。” 李秀红也很震惊，想了想，说道：“粮食、布料最当紧，再寄些别的。” 第781章 暑假以此开端 夏明星和陈向阳下班后，李星星和他们商量，翁婿二人都赞同李秀红的说法，给寄一些粮食、布料让陈念恩和杜嫣然分给送礼的家庭。 他们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至于送人参的那位，另寄二百块钱。 在收购站，这样一支人参的价格至少在二百以上，具体根据医生的评定来定价。 翌日，李星星便和夏明星一起行动，因有侨汇券的存在，他们去年的布票发下来后就没怎么用，粮票也攒下许多，买点粮食和布料，回来再掺点星星超市里的粮食和布料，加些麦乳精奶糖等紧俏物资，又往东北寄去四个大麻袋。 有给送礼家庭的，也有给兄嫂的。 信是另外寄的，挂号信。 但没寄二百块钱，李星星在信里请杜嫣然替自己垫付，将来自己在给杜嫣然买东西时扣除这笔钱即可，可以省下一点汇款手续费。 办完这件事，李星星迎来大一第二学期的最终考试。 考完试就放假了。 对于成绩，她不关心，反正有信心。 暑假的开端仍处于梅雨季，梅雨季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不用跑步！ 虽说应该风雨无阻，但夏明星到底舍不得妻子冒雨锻炼，容易寒气入侵，所以就陪她在屋里跳绳，不失为一个锻炼的好方法。 为了保持完美身材，李星星也是拼了。 有时候，他们会偷偷使用空间里的健身器材，哑铃、弹簧拉力器之类。 那是李星星图跟风健身时买的，一直在家中蒙尘，而不是星星超市里的货，没实在意义，老爷子才不会把钱花在这上面。 晚上洗完澡，闩门拉窗帘，李星星在卧室里换上一件嫩绿的短袖旗袍，扎着丸子头。 不能在外面炫耀，可以穿给小夏哥看嘛！ 女为悦己者容。 真丝料子，和肌肤相亲。 一年多前温秀珠叫人给她做的，当时是量身定做，十分修身，此时再穿上身，腰间却显得略松一些，然而身体曲线变得更加玲珑，腰细腿长，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李星星故意在夏明星跟前走台步，体态轻盈婀娜，曼妙异常。 旗袍最适合东方女子，尽情展现出江南美人的温婉典雅，钟灵毓秀。 李星星觉得自己不够美，随手翻出一只水灵灵的阳绿手镯戴在左腕上，衬得肌肤莹润如玉白如雪，手指纤长似春葱。 夏明星心头火热：“星星，你真美！” “是不是第一美？”李星星笑盈盈地问他，甚至转了一圈，开衩处的腿若隐若现，愈加地吸引人，吸引夏明星的目光流连不去。 “星星，你靠近点我再回答你。”他说。 李星星毫无防备地走到他跟前，一下子就被拉到他怀里坐在他的腿上，吓得哎呀一声，花容失色，情不自禁地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小夏哥，你坏死啦！” 夏明星笑道：“我还有更坏的时候。” 手，悄咪咪地摸到她腿上。 有丝绸的润滑、有玉石的细腻、有剥壳鸡蛋的弹性。 组合在一起，勾魂摄魄。 一个美妙无比的夜晚，就此展开。 第782章 ?天下第一聪明人 后半夜，雨势减弱。 到翌日清晨，李星星听到滴答声，哀叹：“不会还在下吧？我讨厌梅雨季。” 又潮又热，睡不着。 夏明星笑道：“根据我的耳力来分辨，雨停了。” “停了？滴答声哪来的？”李星星侧耳听，依旧是滴滴答答连绵不绝。 “屋顶的积水呀，顺着瓦片流下来可不得发出声音吗？”夏明星掀开毛巾被，坐在床沿穿上放在枕边的海魂衫和蓝裤子，回头对李星星道：“起不起？今天周末不上班。” 李星星惊喜：“舍得休息啦？” 夏明星失笑道：“我每天都想休息，就是不能。最近没有重要工作，我不想参加义务劳动，在家陪你一整天，不喜欢吗？” “喜欢！”李星星爬起来穿衣服。 先穿内衣，然后上身穿一件小号海魂衫，下边套一条蓝色半身裙，脚踩黑色皮凉鞋，整个人亭亭玉立，眼角带着春色，美得不像话。 夏明星忍不住吻住她。 “没刷牙！”李星星娇笑。 “没事，我没口臭，而你吐气如兰。”夏明星说。 两人携手出房门已经是几分钟后了，正在水池旁择菜的大炮二炮看直了眼睛。 二炮开口：“姑姑，姑父，你们真好看！和我们穿的衣服一样。” 李星星定睛一看，还真是！ 大炮二炮穿着海魂衫和蓝短裤，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兄弟俩胖了一大圈，脸颊上有肉了，且白了两个度，眉眼俊秀，由小骷髅进化为正常的小孩儿。 时下的正常小孩儿。 在李星星看来，还是很瘦，需要继续补养。 李秀红把择的菜拿到水池搪瓷盆里冲洗，回头问女儿女婿：“怎么我看俩孩子始终穿同一身衣服？晾衣绳上才洗的也是海魂衫和蓝短裤。” 进家门至今，大炮二炮就没换过别的衣服。 不是说他们没有换洗的，而是说所有的衣服全一样，没有第二种。 李星星笑嘻嘻地说出理由：“穿两三身不一样的衣服出门，外人觉得他们很奢侈，不符合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说不定会给咱家惹来麻烦，穿一模一样的不同了。别说换两三次，就是换五六身，别人依旧认为是同一件衣服。娘，我是不是很聪明？” 李秀红没答话，刚刷完牙的陈向阳开口称赞：“聪明，非常聪明！秋冬给他们俩做衣服或者买衣服，也按照你的想法来，准备两套或者三套相同的。” 在外人眼里他们一个季度只有一身衣服，谁能说他们奢侈呢？ 大炮和二炮目瞪口呆！ 原来，给他们准备三套海魂衫和蓝短裤是有这样的意义呀！ “姑姑好聪明！”大炮由衷地道。 二炮跟着点头，他们都没想到这一点。 “那是，我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李星星被夸得得意洋洋。 见到久违的阳光洒落到院中，仰脸看到天空一片碧蓝，偶尔飘过一缕白云，她的心情很好，笑靥如花，声音甜美：“小夏哥，天公作美，希望我们进行一场浪漫的约会。” 陈向阳和李秀红也不上班，两个孩子在家有人照顾，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出门。 第783章 ?约会拍照 饭后，夏明星骑一辆自行车载着李星星，穿梭于大街小巷。 不忘带着相机和帆布挎包、军用水壶。 天气晴好，外面出行者众多。 依然可以见到许多穿旗袍的女子，袅袅娜娜，打扮得时髦而又精致，惹得李星星羡慕不已：“我也好想穿旗袍！” 配翡翠或者珍珠，真好看。 特别有气质。 自己的身材那么好，不展现出来感觉好亏啊！ 夏明星没说话。 李星星伸手指戳他的腰，“小夏哥，你怎么不吱声？” 夏明星这才开口：“穿出来给别人看干嘛？在家穿给我看就行了，像昨晚一样。” 李星星脸上一热，泛着丝丝红晕。 “流氓！”她嘀咕一声。 夏明星耳尖，听见了，他低低一笑：“只对你呀！” 李星星扮个鬼脸，可惜夏明星看不到，问道：“咱们今天到哪里约会呢？海边？公园？或者戏剧院、电影院，都是不错的选择。” 李星星仰脸想了想。 其实她想去文物商店的内柜瞅瞅古玩字画，但又不想让金钱占去两个人的约会。 到海边转转？兴许再发一笔财？ 不行，不行，下了那么久的雨，谁知道海边是什么情况。 最终，她开口说道：“小夏哥，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天热，汗味重，臭臭的。” 夏明星觉得有道理，“公园泛舟？” “好！”李星星表示赞同。 两人到公园买票进门，寄存自行车，不过他们没忙着泛舟，而是沿路观景。 夏季的花木郁郁葱葱，景色如画。 李星星以一池荷花为背景，让夏明星给她拍照，觉得不够，眨巴着大眼睛准备捉路人给他们拍合影，“找谁呢？” 就你了，李小青！ 虽然处于暑假期间，但她没有离开学校。 李星星冲一群女大学生招手：“李青，李青，你快来，快来帮帮忙！” 李青早就看见他们夫妻了，毕竟像他们那么好看的人实在少见，只是不好意思打扰，现在听到李星星叫唤，以为出了事，赶紧跑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她气喘吁吁地问。 李星星心里闪过一丝歉疚，不好意思地道：“想拜托你给我们拍合影啊！我也可以让我小夏哥给咱们一帮同学拍合影作纪念。” 闻听此言，李青尚未反应过来，跟过来的其他同学就怂恿道：“快帮忙！” 她们很想拍照留念呢！ 虽然不是同班，但她们都认识李星星。 李青笑了笑：“好的。星星，你教我怎么用，没见过你们家这种相机。” 有一个叫海霞的女同学自告奋勇：“要不让我来吧？这是进口的德国相机，沪上资本家的子女最喜欢用，而且是彩色的呢，不是黑白。” 闻言，大家更期待她们的合影了。 海霞给夏明星和李星星拍了两张，夏明星则给她们一帮女学生拍了两张合照，除了以荷花为背景，也以湖心亭为背景在湖边拍一张。 李星星向同学告辞，笑道：“等我洗出来给你们送到学校，两张合影人各一张。” 大家很开心，“谢谢，谢谢！” 就此分开，不打扰他们约会。 第784章 ?转移阵地 为了省来回路费而在假期中留在学校的学生们家庭条件都不是很好，无人不羡慕李星星的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出身好，条件好，自己也优秀。 作为干部家的女儿，她在学校是出了名的不张扬，反而很有爱心，现在又有一位相貌气质十分出众的伴侣，看起来非常相配。 金童玉女的词语大概就是为了形容他们而存在。 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被风送到耳边，几个女学生同时道：“真好！” 他们认为很恩爱的一对夫妻正发生争执。 看到有冰糕厂职工推着自行车卖冰糕，李星星想吃，捏着她卖头发的五毛钱，一直没花，可以买四根奶油大雪糕，还剩两分钱。 一毛二一根，她记得很清楚。 夏明星以她体寒为由，阻止她买雪糕，她就生气了。 使劲地跺脚：“一次！一次都不行吗？自从天天早上跟你跑步，我是吃嘛嘛香身体倍棒，而且不是经常吃寒凉的东西！爷爷在的时候，我哪年夏天不吃冰激凌！” 还是哈根达斯的哦！ 她忽然想到星星超市冷库里貌似存有一批雪糕？ 很久没翻冷库了，差点忘记。 夏明星好声好气地哄她：“爷爷没管你，所以你的脚一直冰冰凉凉，你说天气炎热，那你的手脚暖和吗？说明你缺阳气，不宜食用寒凉之物。” 李星星把手覆在他额头：“我觉得很热乎啊！” “凉的。”仿佛一块玉。 夏明星拉着她远离冰糕厂职工，递军用水壶给她，“喝口水，我带你拜访给你雕刻翡翠首饰的老工匠好不好？他就住在附近。” 他清楚该用什么话题来转移妻子的注意力。 想到生日收到的镯子和后来陆续到手的同料首饰，件件美貌，李星星果然产生兴趣。 “他不上班吗？”她问。 周末的确是节假日，可不休假的人比比皆是，李星星都习惯了。 夏明星笑道：“为了把工作传给小儿子，王师傅早已办理退休，一直在家待着，原打算在私底下接活挣点钱，结果时局导致没人登门，日子过得不太好。” 李星星做好心理准备。 但是，万万没想到王师傅竟不好到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步。 穿过狭窄的老弄堂，走过脏乱的棚户区，他们找到王师傅家时约有十点半，王师傅和老伴儿一人端着一碗野菜汤出厨房，瘦骨嶙峋，就骨架子支棱着脑袋。 和大李子村的大多数社员没有任何区别。 王家没院子，仅有两间石墙瓦屋，旁边搭一间小厨房。 李星星在他们汤碗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你们午饭吃得这么早？” 抬头看见夏明星，王师傅脸露喜色，随即回答道：“是早饭，不是午饭，我们一天只吃两顿饭。夏同志，你们有活儿找我吗？” 他很期待的样子。 年过半百的人，脸上居然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 夏明星点点头：“我们进屋说？” “请进，请进。”王师傅赶紧领他们进屋，提起竹壳热水瓶给他们倒水，盛水的两个搪瓷杯都掉瓷了，露出一块块的黑底子。 第785章 ?玉貔貅 李星星目光灵动，稍稍打量一下屋里。 家具很少，就一床一榻、几口箱子、几把椅子和一张方桌，破破旧旧，堂屋正面中堂上却贴着伟人的画像，擦得一尘不染。 穷是穷了些，里外很干净。 王师傅倒完水，一口气喝掉野菜汤，不好意思地道：“见笑了。” 对此，李星星感到费解，“您不是退休老职工吗？怎么生活得如此艰难？沪上市民供应没断过，您二老……” 王师傅实话实说：“父母和岳父母在梁溪，我们节省的粮食和钱都寄给他们了。” 儿女各有家庭，日子过得很一般，他们二老饿不死就行了。 “日子很不好过吗？”李星星问道。 “城镇居民的口粮只有十五斤稻谷，两家老老小小，里头还有黑户，不支援他们就得饿死了。夏同志上回给的侨汇券，我买的粮油布匹全寄给他们，再用细粮换粗粮，总算熬过一个头年。”王师傅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对他们袖手旁观。 李星星抿抿嘴。 梁溪的城镇居民尚且如此，农村的更不用多说。 凭空出现一百七十万吨粮食，又有爱心人士陆陆续续捐赠的粮食，还有国家提前进口的粮食，三相结合，情况怎么还是如此糟糕？ 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夏明星时常行走在外，和三百六十行打交道，他比生活在家庭、校园的妻子更了解时事，还是那句话，那些粮食对于灾荒而言仍然不够，远远不够，比自己从空间资料中看到的历史好一点点，大概只有三成本该饿死的老百姓得以挺过去。 剩下的七成，照旧处于饥饿当中。 不过是李星星看不到罢了。 李星星觉得很难过，“小夏哥……” 夏明星拍拍她的手背，对王师傅低声道：“我有门路，晚上给你们弄几百斤的红薯干、麦麸和花生饼、豆饼一类的粗粮。” 老两口异口同声：“真的？那可是好东西。” “真的。”夏明星点点二老的空碗，“你们光吃菜汤子怎么活下去？我想请王师傅给我雕刻一些玉石，没力气干不了活儿。我有话在先，你们必须保证对外人只字不提，别说是我们夫妻俩给你们倒腾的粮食。” 王师傅明白，拍胸脯道：“你放心，我们老两口一定守口如瓶！你们有什么雕刻一类的活儿只管交给我，我后半辈子全卖给你们了！” 他说到这儿，又道：“你们等等。” 他打开床尾的一口箱子，摸出一个镂刻精致的红木盒子，转手递给李星星：“夏同志上次托我做首饰我就知道他一定疼媳妇。这里面是我以前给一个大户人家雕刻的东西，东西没做好，他们全家就死在战乱中，一个不剩。我替他们收尸，便把东西据为己有，压在手里好些年，现在卖又卖不出价，送给你们作为谢礼，你们觉得如何？你们愿意帮忙弄几百斤粮食，我感激涕零，一年半载可能给不出钱，得攒上几年才行。” “不要钱，免费送给您二老，您替我们做东西就行。”李星星接了盒子，顺手打开，竟是一尊羊脂玉的貔貅和边角料雕刻的挂件、手串等。 那貔貅乃是精工雕刻，活灵活现。 第786章 ?棚户区见闻 羊脂玉只有白色，仿若羊之截肪，不及顶级翡翠之晶莹剔透和诸多鲜灵颜色，但它是软玉之王，温润细腻，李星星也很喜欢。 一尊玉貔貅，没让她白来一趟。 离开王师傅家时，李星星留下夏父给她的见面礼。 一块鸡血石。 原本放在随身空间里，伸手进挎包就掏出来啦！ 她见玉貔貅雕刻工艺非凡，联想到自己爱不释手的生日礼物，询问王师傅得知他亦善刻印章、碑文，手里工具齐全，便委托他给自己和夏明星各刻一方印章，王师傅自然满口答应，对到手的鸡血石爱不释手，“好东西，好东西。” 送他们出门后再回屋，王师傅突然听妻子惊叫一声。 “怎么了？”他问。 王牛氏指着李星星坐过的椅子，“有东西。” 王师傅凝目一看，发现椅子上有两个油纸包，过去拿起打开，里面竟包着黄澄澄、油汪汪的鸡蛋糕和桃酥，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一定是他们遗落的。”王牛氏说道，催促丈夫：“快去追他们。” 王师傅重新包好，匆匆赶出去。 夏明星和李星星尚未走远，听到他的呼唤，李星星扭头一笑，双手作喇叭放在嘴边冲他大声道：“我故意留下的，送给你们当午饭！” 王师傅呆若木鸡，夏明星已骑着自行车呼啸远去。 追不上了。 再次路过肮脏破败的棚户区，芦席、油毡、木板等物搭建的简陋房屋前，可以见到居民们个个衣衫褴褛，个个骨瘦如柴，个个神情麻木，没有一点点作为人的精气神。 甚至有个孩子趴在水沟边以手捧水喝，肚子涨得溜圆，四肢却细如火柴棒，不着寸缕。 旁观者仿佛司空见惯，无人教导孩子不能喝生水、脏水的道理。 “小夏哥，你看。”来沪上快一年了，李星星从来没踏进过棚户区，一直生活在比较繁华的地段，此时此刻，棚户区带来的感觉很震撼。 夏明星瞥了一眼：“已经比解放前好了很多。” 打仗的时候，人命如草芥，不仅仅是吃不饱的问题，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 李星星在夏明星背后唉声叹气：“小夏哥，他们真可怜。我们活在天堂中，他们活在地狱里，我有钱，可是国内没有粮食可买。” 想帮他们都没办法。 计划经济，人人限购。 倒不是李星星圣母，而是不忍心看到大批百姓因饥饿而死。 钱可以再挣，人命没了就什么都完了。 空间里是有大批物资，相对已经送出去的一百七十吨粮食而言却不算多，大概只够自家及其亲朋好友吃个十年二十年，而且不能明目张胆地拿出来，以免给自身带来危险。 即使同情心泛滥，李星星永远都不会把自己置于救人之后。 她的这份心态，让夏明星喜欢得不得了，真实得可爱，真正大公无私的人能有几个？反正他和李星星都做不到。 “星星，你做得够好了。”他轻声说道。 毕竟，他们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见一个帮一个，碰不见的就当做不知道。 不然能怎么办？ 李星星情绪低落，喃喃道：“真可怜。” 以前，她经常给各个慈善平台筹集大病医疗费的病人捐款，也牢记爷爷说的救急不救穷，可她刚刚看到的虽然不是病人，但他们实在太惨了。 夏明星转移话题的本事做得很熟练：“你中午吃什么？在哪儿吃？” “随便吃点。”李星星觉得无所谓。 第787章 ?黄精枸杞牛尾汤 夏明星对沪上很熟，毕竟大学期间在这里生活数年，对那些手艺非凡的老字号餐馆是如数家珍，东拐西绕，找到一家不甚大的广府菜馆。 原本是私人菜馆，现在是公私合营，他们到时，室内座位已有九成满。 夏明星停好自行车，携李星星坐到角落里的一张空桌，“星星，你坐着等我，我到柜台点菜，咱们今天有啥吃啥，可行？” “行。”没问题。 李星星到国营饭店吃饭，都是根据现有的菜单点菜，每天的供应都不一样。 夏明星走近柜台，看着窗口挂的小黑板，对窗口后面的中年女服务员说道：“一份卤水拼盘、一份酿豆腐、一份豉汁蒸排骨和白灼虾，八两米饭。” 小黑板上标有价格，主动递钱和粮票。 服务员低头登记他点的菜，没抬头，“没有排骨，换成梅干菜扣肉行不行？只有最后一份了，今天的猪肉供应量十分有限。” “就换成梅干菜扣肉。”夏明星把钱和粮票递进去。 抬头收钱收票时，服务员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惊疑不定，过了大约半分钟，白皙圆润的面庞上布满惊喜交加的神色，“小夏？你是小夏吧？从你毕业后多年不见，差点没认出来你，我记得你上学时经常来。” 夏明星点头道：“刘婶，别来安好？” “好得很！”刘婶笑容满面，上下打量一番，“小夏，你什么时候来沪上的呀？看你的样貌、打扮和精气神我就知道，工作不错吧？” “还行。”夏明星并未提及自己现有的职务，回首看了看正在东张西望的李星星，他扭过头冲刘婶一笑，“正好路过附近，带我媳妇儿来尝尝刘叔的手艺，饭馆仍是由刘叔掌厨吗？还是刘叔的两位徒弟？” 提及丈夫的徒弟，刘婶笑容转淡，很快又打起精神：“是老刘做饭做菜，每天供应有限，他一个人就够了。你媳妇是哪位啊？让我见见。” 夏明星招手叫李星星过来。 刘婶目露惊艳，“小夏，你媳妇长得好标致！” 话音未落，李星星已到跟前。 菜馆毕竟狭小，从角落到柜台不过就是十来步的距离。 “小夏哥，你叫我？不是说好你点菜的吗？”说完，李星星好奇地看着刘婶，一脸的精灵顽皮，“这位好像老板娘，是老板娘吗？” 刘婶笑道：“以前是老板娘，现在是服务员。” 李星星表示理解：“是啦，是啦，现在是公私合营，您应该属于光荣的工人阶级。您家有什么好吃的呀？” “小夏点过菜了，你们坐回去，我把菜单送到厨房给你们做。” 刘婶把菜单送到厨房，对中年高瘦厨师道：“小夏带媳妇儿来吃饭，老刘，你可得拿出真功夫，别像平时那样敷衍了事，小夏那条舌头可挑剔得很。” “小夏？那小子来了？”老刘很高兴，“先把牛尾汤盛两碗给他们，我请客。” 刘婶应了一声，拿出汤碗盛了牛尾汤，又托盘端到外面。 夏明星见到她到自己夫妻桌前，赶紧接手，“刘婶，我没点汤。” “我们做给自个儿吃的，给你们盛两碗，尝尝老刘的手艺是精进了还是退步了。”刘婶在他接手后甩了甩手腕，“小夏的媳妇儿，快尝尝。” “好呀！”李星星舀一勺吹凉喝到嘴里，“有黄精，有枸杞，有牛骨牛肉的味道。” 刘婶抚掌：“厉害呀！黄精枸杞牛尾汤。” 李星星顺口就道：“补肾滋阴、益精健骨。” 第788章 ?胎记 李星星所学甚杂，本人又好美食，跟老爷子游山玩水时，尝遍八大菜系所有美味，对很多菜单是如数家珍。 所以，刘婶刚说出汤名，她就知道其功效如何。 夏明星扶额一笑。 刘婶忍不住道：“你的舌头竟和小夏一样灵！十几年前，他第一次来我们家菜馆吃饭就挑三拣四，差点被老刘赶出去。” 李星星笑眯眯：“我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刘婶觉得有道理，“你们慢慢喝，我先去忙。” 菜馆小，又没有第二位服务员，刘婶一个人忙忙碌碌，菜好了，直接叫号，让顾客自己到柜台把自己的饭菜端到桌上。 叫到夏明星和李星星这桌时，是几分钟后。 先做好的是卤水拼盘，接着就是白灼虾、酿豆腐，最后是梅干菜扣肉。 菜馆中顾客走得七七八八，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李星星吃得很开心：“好吃！够正宗！” “刘叔是正宗的粤菜传人，潮汕人，他做的牛肉丸才是一绝，可惜没有供应。”夏明星对她说得时候流露出些许遗憾。 李星星挑挑眉：“你早说啊，我们下次带牛肉来拜访刘叔刘婶。” 可以吃到正宗牛肉丸啦！ 嘿嘿嘿！ 刘婶和忙完的刘叔一同从后厨出来，走近时听到这句话，刘叔便笑道：“那我可欢迎之至！半根牛尾巴都是我硬从肉联厂那里抠来的，平时根本没有供应。” 一口纯正的潮汕口音。 见到他们，李星星立刻起身问好，礼貌之至。 “坐坐坐。”刘叔和刘婶跟着坐下，刘叔笑问夏明星：“手艺如何？” 夏明星竖起大拇指：“火候更精进了。” “那是！”刘叔端正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得意，紧接着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什么时候来沪上的？现住哪里？有空再来吃。” 夏明星没回答问题，只道：“什么时候有空再来打扰您二老。” 闻言，刘叔伸手虚点他，“听你这话我就知道，你们结婚有一段时间了，来沪上也有一段时间了，没来找我们真不够义气。” 李星星好奇地问：“您怎么知道？” “因为他以前的假期结束后来到沪上就来我们饭馆吃饭，都是以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头。”说到这里，刘叔清了清嗓子，用一口潮汕方言道：“刘叔，刘婶，我第一时间来光顾你们的饭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回家的这段时间里可是时时刻刻念叨刘叔的好厨艺。” 李星星笑得趴桌：“虽然话音不对，但像我小夏哥的口气。” 夏明星却是云淡风轻：“知我者，刘叔也。不能怪我不来找你们，我记得你们说回乡的话，我就以为你们已经不在沪上了。” 刘叔叹气：“当初没走成，后来没机会，等到想回的时候，户口都在沪上，离不得。” “别说那些话，在沪上生活挺好的。”刘婶顶顶丈夫的胳膊，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冰底飘绿的翡翠镯子递给李星星，“来，给你们的结婚礼物，别嫌弃。” “谢谢，不嫌弃。”李星星道。 她觉得刘婶很土豪，随随便便就是一只十位数的镯子。 当然是五六十年后的十位数。 现在？ 上回在文物商店里看到差不多的，标价三块钱！ 李星星把镯子戴在左腕上，不经意间露出晚上的胎记被刘婶看见，顺口道：“你也有这样的胎记呀？” 第789章 ?谢家人 也有？ 李星星心中一动，笑道：“刘婶，您见过同样的胎记吗？” 这样的胎记，她有，她哥哥有，他亲爹有，很像是家族遗传，自家亲爹又是捡来的孩子，说明他有根可寻，所以她对刘婶的话感到十分好奇。 刘婶说这句话，说明她曾见过。 听到李星星的问题，刘婶没有丝毫防备地说道：“见过呀！谢家人！” “谢家人？刘婶，您能跟我仔细说说谢家人吗？”李星星上身前倾，水汪汪的眼睛满是好奇，“我听说，潮汕人最懂得经商，‘京华帝王府，潮汕百姓家’说的就是潮汕，所以潮汕地区的有钱人层出不穷，代代不断。” 五六十年后，富豪榜上的潮汕人依旧占据主流，往往报团取暖。 刘婶笑出一脸骄傲：“没错儿，我们潮汕人从小就学挣钱！别看我们老刘家出身很普通，但我们有一颗当老板的心！” 可惜，遇上公私合营，当了几十年的老板就成泡影了。 她赶紧转开话题，说道：“谢家人就是潮汕地区的翘楚，大家族，曾带船队下南洋做生意，风生水起，不过他们家几十年前就迁居海外了，老宅仍在，每年也有人回来祭祖、打扫祖宅、宗祠，但嫡系一脉没有回来过。” “为什么呢？”李星星睁大眼睛继续问。 听着就感觉是一个大家族，而且是超级富豪家族，会是她爹的根之所在吗？ 夏明星在旁边跟着问：“谢家人有我媳妇儿一样的胎记？” 刘叔和刘婶同时点点头，刘婶开口道：“谢家嫡系有，听说他们家每一位嫡系子孙生来就有胎记，而且只有儿子有，长在左手腕，代代如此，从无例外。” 李星星奇怪极了：“只有儿子有？” 那她的胎记从何而来？不是遗传自亲爹吗？ 刘婶仍旧点头：“是呀，女儿就没有，可能因为女儿长大后得出嫁，变成外姓人，所以家族胎记只长在男儿身。我跟你说，长胎记的谢家男儿个个聪明绝顶，成就非凡，从古至今十八代，没有一个是庸庸碌碌的，‘富不过三代’那句话对于谢家人来说就是屁话。不过因为谢家人离开几十年了，当地只有老人知道这件事，我小时候见过谢老爷的胎记。” 李星星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对谢家人产生好奇了。 离开饭馆后，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她跟夏明星聊此事，“小夏哥，你说，我爹和他们家有关系吗？不然怎么就那么巧？” 有一样的胎记，都在左手腕。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她是女孩子，也有胎记。 夏明星想了想，“你不是放假了吗？八月初我到花城出差，我们抽空到谢家所在地转一转，兴许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随即，他压低嗓子，严肃地道：“但不能叫当地人看见你的胎记，更不能提爹和大哥。” 海外关系，很危险呢！ 李星星兴奋地道：“你要出差？可以旅游了吗？” 对于自家亲爹是不是谢家人，她立刻抛到脑子后面了。 第790章 ?偶遇交易市场 正如夏明星所想，海外关系有危险，李星星即使好奇亲爹的出身，也不会把危险带回家，她只对夏明星是否出差感兴趣。 顺路旅游耶！ 整天呆在沪上，快闷死她了。 夏明星确认出差的时间，但不同意旅游一说。 “没时间的话，你就只能自己在花城里转转。”得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李星星表示自己是知书达理俏佳人：“明白，明白，不能因私忘公。小夏哥，花城的舶来品远超沪上，剩下没兑换的一点美元全部带上，买一些可爱的东西带回来。” 喜滋滋地晃荡着腿儿。 她是买首饰呢？还是买手表呢？还是买字画呢？ 会保值的那一种。 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给王师傅送粮食，留住这位雕刻师。 夫妻俩在城外游荡到傍晚，寻一个无人的小树林把自行车收进空间，换一辆脚蹬三轮车出来，自然又是老爷子的收藏。 这样的三轮车，李星星小时候常见，长大后就被电动三轮车取代了。 不过，槐花镇仍有少数的几位耄耋老人喜欢骑脚蹬三轮车。 李星星一边叽叽喳喳，一边往三轮车里装粮食，豆饼、花生饼、麦麸、玉米面儿、玉米碴子、红薯干，看起来乱七八糟。 越乱越显得真实。 因细粮不适合大量送出，所以李星星就装了一小袋，十斤面粉。 准备好，夫妻俩各披一件蓝褂子，戴草帽，蒙着脸，鬼鬼祟祟地骑到王师傅家门口。 听到敲门声和夏明星的叫门声，久等不敢睡的王师傅夫妇赶紧打开门，让他们把三轮车推进屋，没有电灯，举起煤油灯一看，倒抽气，又惊又喜。 满满一车！ 确实有好几百斤。 王太太握着李星星的手，激动地道：“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 “让王师傅帮我雕刻东西就好啦！”李星星说。 王师傅拍着胸口，再次斩钉截铁地道：“你们有什么需要雕刻的东西，尽管来找我，后半辈子只为你们服务！” 一车救命的粮食呀！成千块钱都换不来。 李星星抿嘴一笑：“那倒不用，我们没那么些料子，您能接到别的活儿就接，将来以我们的优先就行。” 王师傅听了，愈加感激。 帮夏明星把东西卸到地上，俩人迅速告辞，不敢耽搁一分一毫。 行驶一段路程，忽然看见一块地方有人影绰绰，李星星坐在车斗里，侧耳倾听，极目眺望，对夏明星说道：“小夏哥，那是黑市吧？”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目测很挺热闹。 最重要的是，离市中心很远，位置极为偏僻，算是郊区了。 夏明星瞥一眼，点头道：“没错，就是私底下搞起来的地下交易市场，有乡下人来卖东西，有城里人来买东西，大多和粮食有关。是老墩子的场子，卖家得交钱，买家不需要，因上面经常有人通风报信，所以他们不怕。” 虽说此举违法犯罪，但的的确确给需要粮食的人带来希望。 李星星蠢蠢欲动：“小夏哥，我们逛一逛好不好？” 说不定能遇到好东西呢！ 她对自己的财运很有自信。 第791章 ?被拦住了 夏明星没同意，“咱们该回家了。” “就去转一转嘛！”李星星在他后面撒娇，“转一转，看一看，我们今天当买家，不做卖家，应该不会有危险。” 以前卖大批粮食都没被盯上，现在就更不可能啦！ 夏明星叹气：“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耶！”李星星比个胜利的手势。 考虑到黑市交易中很多人不要钱，他们也不可能卖票证，夏明星就对李星星道：“咱们还是当卖家，你哪一篮鸡蛋出来。” 李星星嗯了一声，车斗里出现一筐鸡蛋。 俩人重新整了整装束，拉低帽檐，纱巾蒙面，没靠近热闹的交易市场就被人拦住，“新来的吧？懂不懂规矩？” 夏明星压低声音：“朋友介绍来的，卖东西就一人交两毛钱。” 那人一听就点点头：“没错，看来是有人指路。” 他伸出手，李星星递给他四毛钱。 见李星星伸出来的右手白白嫩嫩，宛如豆腐一般，在夜色中十分显眼，他不自觉地笑了一声：“呵！有钱人！倒像是买家。” 来他们这里买东西的可不乏高薪收入者。 夏明星冷着脸：“还让不让我们进去卖东西了？好不容易才从乡下收来一些鸡蛋。” 那人一听，失声道：“鸡蛋？” 李星星点点头，没说话，指了指放在脚边的塑料筐。 那人直接就道：“一筐鸡蛋？少说有两三百个，散卖多不合适呀？整卖给我们可好？你们是要钱，还是要票？我们大哥手里的东西应有尽有。” 李星星以本地口音低声道：“我要出嫁了，想换两件首饰当压箱底。” 百试百灵的借口。 那人恍然大悟，说：“那你更该把鸡蛋卖给我们了，市场里的那些卖家买家虽然也有人带首饰来做交易，但数量和品质绝对比不上我们大哥手里的。” 李星星本意是到交易市场里逛一逛，没想到第一时间就有买家了。 可见，鸡蛋仍很稀缺。 夏明星不想带李星星进去，此言正合心意，就道：“我觉得有道理，你看呢？” 他问李星星。 李星星苦恼极了：“我们只有四百个鸡蛋，能换什么呀？到里面碰到急需鸡蛋的买家兴许能抬抬价，换回漂亮的首饰。” 那人闻言一笑：“只要合适，我们也不压价。” 四百个鸡蛋，可不是小数目！ 心里开始盘算开了。 国家市场价格是五毛五一斤，一斤十个左右，一个五分五，黑市价格翻十倍有余，一般是六七块钱一斤，六七毛一个。 四六二十四，四百个就是二百四十元。 但对方要首饰…… “有那么好？”李星星故意表示怀疑，之前和老王、老墩子打交道，他们没压价的原因是自己给的低价，而不是市场里的正常价格。 那人道：“你们稍等一下。” 他扬声叫道：“小郑，你过来。” 一个尖嘴猴腮不像好人的小伙子从市场里跑过来，笑嘻嘻地道：“徐哥，有什么吩咐？” “你到里面找黑哥，就说有四百个鸡蛋想换首饰，请他拿一些过来任这两位同志挑一挑。”这位徐哥如此吩咐。 当真是有条不紊。 第792章 ?没进去 不到三分钟，所谓的黑哥就到了。 “你们想换首饰？随便挑。”他是一个身材粗壮魁梧的中年大汉，和孔子是同乡，口音浓重，办事爽快，二话不说把就打开自己拎来的旧皮箱，单手托着送到李星星跟前。 皮箱里琳琅满目，各种珠宝纠缠在一起。 一个字：多。 四个字：没有极品。 李星星打开手电筒仔细一看，满眼亮晶晶，但除了底托之外，依旧没一件是金的。 说明什么？说明大家更重视黄金。 硬通货，古今不变。 夏明星已从车座上下来，站在李星星身畔，“好好选，我相信你的眼光。” “必须相信啊！”李星星自认眼光一流。 她轻轻地翻看片刻，挑出一串达到冰糯种水准的满阳绿翡翠珠链。 玉质细腻，颜色艳丽，水头很好。 她记得自己十六岁时陪老爷子到花城一带旅游，逛玉器城时，差不多的就得上百万，还是源头价格，若到商场里价格得飙升五倍、十倍。 接着，再挑一串翡翠十八子，种水更好一些，是冰阳绿。 挑到第三件时，黑哥开口：“大妹子，这个钻戒可是我花六十块钱收上来的，原主是沪上至少值你的一百个鸡蛋。” 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就是挑首饰别超过四百个鸡蛋的价格。 听到这句话，李星星没停手，说道：“我挑的东西超过鸡蛋价格，我付你钱呗！” 钱，她有的是。 黑哥闻言便不阻止她的挑选了。 挑选了二十几件，李星星道：“算算价格，去掉四百个鸡蛋，我得付你多少钱。” 黑哥掐着手指算半天：“鸡蛋给你按六毛一个，两百四十元，你挑的东西花了大概五百元，你得倒找我两百六十元。” 李星星抽出二十六张大黑十。 银货两讫，夏明星骑着小三轮带李星星离开。 逛市场的计划成功化作泡影。 接近棚户区时，李星星本想让夏明星从各家各户门口骑过去，给他们投放一些粗粮在门口，奈何棚户区的居民们都在外面以地为席以天为庐。 那就实在没办法了。 找地方把三轮成换成自行车，脱掉蓝褂子、帽子、纱巾和刚到手的首饰全部收进空间，两人不再逗留，直奔家中。 本打算悄咪咪地洗澡睡觉，结果陈向阳和李秀红都没睡！ “你们去哪儿了？”李秀红沉声问道。 李星星让夏明星先到柴房烧水，自个儿挽着李秀红的胳膊进堂屋，“娘，我听到一个和我们胎记有关消息，你和爹想不想知道呀？” “胎记？”坐在堂屋看书的陈向阳抬头，“你说我们左手腕上的胎记？” 李星星在李秀红惊讶的眼神中狂点头：“在外面吃饭，遇到小夏哥以前认识的人，是潮汕人，他们说他们当地大家族谢家人就有同样的胎记，代代传男不传女，而且只有嫡系子孙才有，我想和小夏哥去打听打听。” 亲爹被遗弃的时候戴着金项圈金锁和金手镯，出身富贵是肯定的，但是不是谢家人就不晓得了，得见到其家族成员才能确定。 第793章 ?台风相迎 事关自己的出身来历，哪怕人到中年，陈向阳依然想搞明白。 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遗弃，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人。 为此，他和李秀红没再追究夏明星和李星星半夜才回家的事情，而是在随后几天里给予他们前往花城的各种便利，叮嘱他们务必低调查探，不得让外人知晓。 海外关系，也是陈向阳比较忌讳的事情。 八月初，李星星和夏明星买到前往花城的高级软卧票。 跟随夏明星出差的不止一个人，但只有他们俩享受到这等待遇，借陈向阳的光。 天气热，坐火车真的不舒服。 哪怕是高级软卧。 他们俩的包厢里就他们两个人，没别人，毕竟有此资格的乘客少之又少，倒是大大方便两个人的胡作非为。 往夏明星嘴里塞一颗卤蛋，“好不好吃？” 夏明星差点被噎死！ 他捏着卤蛋从嘴里掏出来，“星星，你想丧夫你就直说！” “胡说八道，我才不当寡妇！”李星星可不喜欢这句话了，“快尝尝。” 夏明星咬一口，细细品味。 片刻后，他开口道：“等我们回家，我给你做更好吃的卤蛋。” 意思就是味道一般般。 “乡巴佬的呢！”李星星道。 夏明星笑笑没说话。 李星星明白了，转而掏出一瓶老干妈，率先撕掉标签收进空间，然后装作拧不开让夏明星弄，“来来来，尝尝老干妈辣椒酱！” 他们带了一兜馒头，今儿不吃，明天就得捂到发霉。 霉点就是毒素，不能吃。 夏明星打开瓶盖，用筷子挑出一点尝了尝，眼里流露出一丝惊艳，“我能做出同样好吃甚至更好吃的辣酱，但做不出一模一样的味道。” 加入防腐剂，味道会产生变化。 李星星闻言笑了。 国民老干妈，一年卖出几十亿呢！ 她没说话，夏明星也能猜到她想说什么，自己掰开一个馒头，截面涂满辣椒酱，啊呜一口，吃得香喷喷。 不得不说，辣椒酱就是下饭。 李星星跟着吃一个馒头，摸出两盒纯牛奶，一人喝一盒。 时间就在吃吃喝喝中度过。 两天后他们下了火车，花城以台风相迎。 狂风骤雨不停歇，站在出口屋檐下的一行人顿时傻了眼。 片刻间，衣衫湿了大半。 李星星抓住机会，用力抱住夏明星的胳膊，大叫道：“小夏哥，我快被吹走啦！” 这话，没人怀疑。 风吹得人立足不稳，毕竟大家都瘦巴巴的。 夏明星左右手各提着一个皮箱，无奈地道：“我们得想办法住进招待所，不能滞留于火车站，目测台风有加剧的趋势。” 李星星瞪大眼：“你能看出来？” “能。”夏明星在外出任务时，对气候变化、风向雨势都有一定的判断能力。 正打算让李星星假借皮箱做掩饰从星星超市里拿出两件雨衣，两辆轿车停在他们的跟前，副驾驶座上玻璃窗后是齐林的脸。 “上车！”他冲夏明星和李星星说道。 提前接到陈向阳的电话，准时来接，不辜负老上司的嘱托。 第794章 ?煲仔饭 见到齐林，李星星当然是毫不犹豫呀！ 老朋友，值得信赖！ 先安排跟夏明星来的四个下属上后面的那辆车，然后她就顺着夏明星拉开的车门迅速坐进车里，甜甜地道：“齐同志，感谢您的到来，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 扭头准备跟他们夫妻说话的齐林莞尔：“是我以及花城人民欢迎你的到来，星星同志。” 李星星笑嘻嘻：“齐同志，花城今年的收成好吗？我们老家大李子村的收成很可以，别的地方就不知道了，感觉应该比去年好一点。” 最困难的时期就是59、60、61这三年。 当然，58和62也各有半年的饥荒，不止三年，再加上黑市里的物价一直没有降下来，所以她不敢肯定各地的情况。 “情况确有好转。”齐林跟李星星说实话，目测明年可以缓解饥荒。 毕竟，他们花城就借助香江的便利，进口大批的粮食，后果就是财政紧张不少，忙得他头顶快秃了，不断想办法在政策范围内发展经济。 对于夏明星的到来，他很欢迎。 沪上百货公司的不少舶来品都是从花城运过去的。 李星星点点头：“真希望全国各地的人民群众安居乐业！” 谁不希望呢？ 齐林的奋斗目标就是盛世太平。 暴风雨中，一行人说说笑笑，终于赶在五点多钟抵达百货公司的招待所。 一路走得非常艰难。 很少见到行人，但视线不好，司机开得格外小心。 简直是龟速前行。 夏明星叫手底下的四个工作人员先回房歇息、换衣服，都是男同志，所以每两人住一间，接着叫李星星到自己夫妻俩的房间换下湿衣服。 他自己则穿着半湿的海魂衫和齐林站在走廊里说话。 不多时，李星星就吹干头发，换一身碎花连衣裙出现在他们面前，眼波盈盈，娇俏如初，“小夏哥，我好了，你快去换衣服。” 齐林在路上说请他们六个人吃晚饭，地点就在隔壁。 虽然是领导，供应很足，但他没有大吃大喝的陋习，提前在隔壁预定九份煲仔饭，他和两个司机，李星星夫妇和四个工作人员，一人一份。 配菜没有，但有老火靓汤。 煲仔饭各不相同，有腊味煲仔饭，有香菇腊肠煲仔饭，也有豉汁排骨煲仔饭。 揭开砂锅盖子发现自己跟前的煲仔饭是排骨饭，而夏明星跟前是腊肉饭，李星星立刻道：“小夏哥，你的分我一点，我的分你一点，我们就能吃到两种煲仔饭啦！” 她真的真的好聪明哦！ 夏明星递一双筷子给她：“我把腊肉留给你。” “那倒不用，你需要工作，你得多吃点。”李星星端起酱汁浇入砂锅中的饭上，里面传出刺啦刺啦的响声，然后搅拌均匀。 齐林见状笑道：“星星，你很懂嘛！” 李星星嘿嘿一笑，十分谦虚：“一般一般！” 伸筷子就挟夏明星砂锅里的腊肉。 广式腊肉，比起川蜀一带的腊肉和沪上的腊肉，又是一种风味。 四个随从人员吃得更香。</div> 第795章 ?偶遇林岚 吃饭间，李星星问齐林：“花城到潮汕地区需要坐多久的车呀？” “潮汕？”齐林反问一句。 “是呀，我想去那儿看看风景，感受当地的文化。”李星星依旧笑眯眯。 齐林吃一口饭，慢条斯理地道：“潮汕地区范围很大，汕头专区辖下五市，离花城有很长一段距离，不是玩耍的好地方。” 李星星知道这些事，但不知道来回需要花费的时间。 她挠了挠小下巴，“转转都不行吗？我听说那里是著名的侨乡。” 齐林承认此说法：“没错，海外侨胞中潮汕人占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属于三大商帮之一，也是港澳台等地很多人的祖籍地。” “所以我对那里很感兴趣。”李星星说道。 刘叔刘婶和他们交谈时提及谢家，提及家乡，就是汕头。 李星星想去汕头。 明知有那么一家人的嫡系子孙有胎记，不打听清楚，她心里就猫抓了似的，可以不和他们相认，但必须弄清楚自家亲爹和他们的关系。 齐林思考片刻：“要不你等三天后，三天后我带人到汕头专区考察，你跟我一起。” 让李星星一个人前往？他可不放心。 出一点事，老上司得找他拼命。 听了齐林的话，李星星大喜过望：“谢谢您！那就三天后出发。” 夏明星出声了：“我没时间。” 他得先紧着手里的工作。 李星星挥挥小手：“和齐同志同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小夏哥，你忙你的，我玩我的，回来给你带牛肉丸！” 夏明星眉头紧锁。 除了回乡办理迁移手续，自结婚至今，他和李星星几乎是朝夕相处，从未分开。 齐林见状笑道：“星星说得没错，我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到时候就拜托您了。”夏明星清楚自己无法阻拦李星星的决心，与其让她一个人偷溜，不如让她跟齐林前往。 至少，齐林有国家配给的随从人员，安全有保障。 听他们夫妇统一计划，齐林吃完饭就和司机离开，临走前道：“星星，这三天你们哪儿都别去，出发前我来接你一块买票上车。” 李星星双手合十：“谢谢，谢谢您！” 齐林走得干脆利落。 外面是大风大雨，李星星和夏明星等人除了回招待所休息还是回招待所休息，他们借用招待所的雨伞，无法在这样的风雨中外出。 就从饭馆到宾馆的几步路，衣衫就又被风吹来的雨水打湿了。 怎么办？ 回房间再换衣服，把湿衣服晾起来，四个工作人员家庭条件一般，不像夏明星和李星星似的光换洗衣服就带来一箱半。 第二天，夏明星和李星星出来吃早饭时依旧穿海魂衫配蓝裤子和蓝裙子。 外人只道他们穿来的湿衣服已晾干，不知是另外的两套，不过是颜色款式重复而已。 台风于凌晨离开花城，大雨稍稍转弱但没停。 夏明星出差的时间有限，带人出门工作，让李星星待在招待所里休息，可李星星性情活泼，哪里呆得住呀？ 夏明星前脚出门，她后脚出门。 她特地从空间里找出一把大黑伞，伞骨结实，伞面很大，严严实实地遮住头顶，任由雨点落在上面而李星星身上滴雨不沾。 风小了，雨丝倾斜幅度有限。 李星星没有目的，到处闲逛，竟在友谊商店门口看到林岚了。</div> 第796章 ?无利不起早 不知道林岚是准备进去，还是刚从里面出来，她打着油布伞站在友谊商店门口左侧，长发披肩，穿一袭白裙子，亭亭玉立，宛若水仙花。 撇开她的品德，隔着雨幕看她，她真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唯一让李星星感到服气的美人非这位重生版大嫂莫属。 数月不见，更漂亮了。 由内而外地透出一股娇美妩媚。 大概是受到滋润？ 李星星色色地想完，眼珠子一转，悄无声息地走向林岚，黑伞向前、向下倾斜，正好遮面让人看不见她的脸，直到站在林岚跟前，竖直伞柄，她大叫道：“大嫂！” 林岚往后踉跄两步背靠墙，一颗心差点从胸腔中跳出。 待她看清李星星的脸，不禁恼羞成怒：“李星星！你干什么呀？差点吓死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呀，大嫂，我的脸如此好看，皮肤又白又细腻，怎会吓到你呢？”李星星冲她眨了眨淘气的双眼，“再说，大嫂你不是随军了吗？大哥在燕京军区，你怎么来花城了？这两地距离得有点远啊！谁在家照顾大侄子？” 对那个聪明伶俐和夏明星很像的侄子，李星星还是很喜欢的。 林岚没好气地道：“我来不来花城关你什么事？” 李星星振振有词：“当然有关了，谁叫咱们是妯娌呢！你家清辉得喊我一声婶婶啊！” 论强词夺理，李星星自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在她的印象当中，林岚可是无利不起早，所以她出现在花城一定有目的，说不定是靠上辈子的记忆而来。 她来干什么呢？ 得问林岚。 林岚才不会把自己的目的告诉李星星，她可是来救人的。 她来救的人姓李，叫李正凯，是一位回国探亲的华侨，在英国，他的身家以十亿美金起算，偏偏这样的一个人被李星星给救了！ 怎么救的，李星星没说。 这位富豪报答救命恩人的方式十分直接，送英国一条商街、香江一条商街、美国一条商街给李星星，还送她两套位于香江的豪宅。 靠着这些房产，李星星在六七十年代就是亿万富豪，但国内无人知晓，直到改革开放之后，她和夏明星到香江收租，夏家才得知她在境外竟然有很多财产，其中一座半山豪宅价值千万，那可是七十年代末的千万，千禧年的几个亿！ 藏得够深！ 根据李星星对家人的说法，她是今年八月份救的人，但因两辈子的事情发生很大变化，譬如李星星的学业、夏明星的工作都和上辈子不同，所以林岚格外谨慎，加之李星星没说她具体在哪一天遇到李正凯的，林岚只能来花城碰运气。 李星星的救人地点就是花城，她自己说的。 林岚上辈子虽未见过李正凯，但李正凯九十年代去世，享年九十八岁，各大报刊争相报道，林岚见过他年轻、中年、晚年的照片，一定能认出他！ 只要救下李正凯，在英美和香江各拥有一条商街的人就是自己！</div> 第797章 ?受欢迎 见林岚眼珠子转来转去，难掩贪婪之色，李星星立刻猜出八九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她就是有目的地出现在花城，而且野心不小。 至于目的内容，李星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根本猜不出来。 不过，根据林岚的性格和经历来看，她一定是千里迢迢地来花城截胡，至于她截谁的胡，李星星就不得而知了。 谁都不清楚林岚上辈子的大小事迹。 想到这一点，李星星打断林岚的思绪，问道：“大嫂，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来花城，把清辉一个人留在部队吗？谁照顾他？” 夏明启时不时地出任务，他不可能天天照顾夏清辉的起居饮食。 闻言，林岚顿时有些心虚。 她瞒着夏明启来花城的，因为夏明启出任务，这一去说得三个月的时间，她便将夏清辉托付给邻居周大娘照料，自己只身出门。 出门前，卷走家中所有现金票证。 来到花城已有数日的她根本不知道夏清辉在她离家后立刻给夏父和夏大娘写信，让他们来部队照顾自己等父亲回家。 不得不这样做呀，林岚把他托付给邻居时没给钱没给粮票，更别说粮食了。 他们家橱柜里有一些粮食和腊肉、火腿、干货，后者是夏明星寄给他们的，但林岚没留家中的钥匙，让小小年纪的夏清辉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有这样当妈的吗？ 有这样做人的吗？ 夏清辉一气之下，直接把门锁给砸得稀巴烂，把粮食和腊肉干货等搬到周奶奶家，和他们搭伙吃饭，自己可不会做饭。 家中发生的一切，林岚都不知道。 她回答李星星：“我都安排好了，我的儿子不用你操心！” 她现在心心念念就是抢在李星星前面救下华侨中的大富商李正凯，不愿意把自己的住址告诉李星星，李星星也不感兴趣。 话不投机半句多，当即分道扬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在友谊商店门口转悠两天没碰见李正凯的林岚很快转道华侨商店。 这两个地方一直是外国人和海外华侨的购物场所，林岚不知道李正凯什么时候来花城的，也不知道他来花城后后住在哪里，只能在附近闲逛，抓住救人的机会。 李星星呢？ 打着伞继续闲逛，逛到一家老字号餐馆准备吃午餐时被认出来了。 “你不是、你不是李星星同志吗？”对别人淡淡的青年女服务员招待她时特别热情，给她擦桌子、倒热茶，“你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先给你做。我们餐馆今天有鸡鸭鱼虾和五花肉的供应，数量不多，先紧着你的要求来。” 其他客人心生不满：“什么意思嘛？我们来吃饭你爱答不理，对她就换一副态度。” 李星星提前把好菜点了，他们吃什么？ 服务员不客气地说道：“李星星同志对我们花城贡献极大，我热情点又怎样？你要是给我们花城的贫困群众捐二百万斤粮食，我也把你们供起来！” 闻听此言，大家再看向李星星时就满脸敬佩，没人再说女服务员的不是了。</div> 第798章 ?目标人物出现 面对服务员的热情，李星星有点不好意思。 “谢谢你的招待，我吃一份鲜虾云吞面，别的不需要。”夏明星不在身边，她没什么食欲，吃一碗热乎乎的云吞面，足够啦！ 服务员收了钱和票，转到后厨，没多长时间就端出一大碗云吞面。 虽然因为天气炎热而看不到白气腾腾，但李星星依然能感受到扑面而至的一股热气。 一些老顾客看在眼里，无一人说出这份云吞面的分量比平时多一倍，面上满满的鲜虾云吞，显然是餐馆自作主张，刻意如此。 想到李星星对花城的贡献，享受此等待遇是应该的。 李星星饱饱地吃了一顿。 差点撑破胃。 没办法呀，剩饭是可耻的，现在又没有夏明星替她解决吃不完的饭菜，只能自己加油干掉，好在云吞面十分美味，她磨磨唧唧地细嚼慢咽，倒把最后一口汤喝光了。 吃完了，坐着歇一会，然后出门散步。 消食！ 路过银行，兑换美元，前往华侨商店，她又看见林岚了。 难道，林岚想接触的是外国人或者海外华侨、华裔、侨眷？又或者是花城的高级干部？一般人可没有资格踏进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 这一点，花城和沪上的规定没有区别。 撇撇嘴，李星星抬脚准备入内，忽然看见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华侨商店门口。 劳斯莱斯幻影哦！ 豪车！ 六十年代初就有进口的劳斯莱斯了吗？ 李星星在路边站住脚，眨巴一双名叫好奇的大眼睛。 一位明显是外国人的保镖从副驾驶座下车，然后转到后座门边打开大黑伞，一个衣着笔挺的中年男士推门下车，大黑伞为他遮风挡雨，尽职尽责。 依稀可见保镖脸上的毕恭毕敬。 紧接着，右后座也有一位保镖模样的外国人手持大黑伞走下车，站在中年男士身后，做出一副保护他的架势。 刹那间，李星星看见林岚眼里爆发出来的惊喜，立刻猜出中年男士就是林岚的目标。 小手摸摸下巴，李星星隔着雨幕打量那位中年男士。 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身材高大挺拔，两鬓略显斑白，长眉俊目，五官深刻，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帅大叔，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满身的贵气。 李星星觉得他有一点点眼熟。 一点点哦！ 在哪里见过呢？ 相比她的疑惑，林岚可以肯定他就是李正凯，今年五十二岁。 有钱人懂养生会保养，所以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十岁左右。 既然他出现在花城，那么就说明李星星上辈子没撒谎，她确实是在花城救的李正凯，接下来林岚需要时刻关注李正凯，抢在李星星前面救他。 在李正凯进入华侨商店后，她跟了进去。 她，早有准备。 提前花高价从黑市里兑了一些美元，十块钱只能兑换到一美元，然后再用兑换到的二十美元到银行兑换四十多块钱的现金和同等面额侨汇券，得到进入华侨商店的机会。 好奇之下，李星星在林岚进去五六分钟后踏进华侨商店。</div> 第799章 ?李正凯 可能是外面下雨的原因，华侨商店内的顾客不是很多，稍显寥落。 但是，几千种商品依然琳琅满目。 李星星就像一条鱼儿游进大海，早把林岚和她的目标扔到脑后，趴在首饰柜台前盯着里面的首饰，目不转睛。 没调价耶！ 她看到一条标价一千五百美元的高冰种满绿翡翠珠链，叫服务员拿出来欣赏片刻，和许宝珠花三万美元买的翡翠品质仿佛，亮得可以闪瞎人眼。 一千五百美元！ 很贵，三千多RMB可以买很多古玩字画了。 李星星毫不犹豫地放弃购买翡翠珠链，转而以八十元买进一块又大又厚实的翡翠福瓜。 玻璃种满阳绿，色标级，美艳绝伦。 比翡翠珠链更透更闪亮。 忽听旁边有人说道：“小姑娘眼光不错呀！” 一口浓重的粤语。 李星星侧脸看到开口的李正凯，不由得站直身，脸上露出招牌笑容，小白牙闪亮得不行：“先生，您在说我吗？” “是呀！你挑翡翠的眼光很好。”李正凯目光扫过柜台，点名要李星星放弃的翡翠珠链，直接以美元支付，“我太太很喜欢翡翠制品，特地叮嘱我给她买一些带回去。翡翠虽然产自缅甸，但论工艺却远不及国内水平。” 李星星由衷地道：“您说得没错，玉文化在咱们国家可是有无与伦比的传承。我相信，收到您的礼物，您的太太一定很高兴。” 推己及人嘛！ 见到他们说话，不远处的林岚牙快咬断了。 李星星不是救了李正凯后才和他认识的吗？怎么现在就搭上话了？并且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粤语，林岚根本听不懂。 李正凯问李星星：“你是花城本地人吗？” 李星星摇头：“不是，我的家乡在梧桐市，我现在住在沪上，我丈夫来花城出差，我正处于假期，跟他来玩。” “梧桐市？”李正凯挑起眉。 “是呀，梧桐市，我们的省会是江宁市。”李星星回答。 李正凯露出一丝笑容：“真是地灵人杰！我年轻时曾去过梧桐市，那时候的当地首富乃是红顶商人李峥嵘是我很敬佩的一位长辈。” 闻听此言，李星星满眼好奇：“您认识我爷爷呀？” 她爷爷真是故交满天下。 长辈？难道李正凯和爷爷是同族？ 李正凯一愣，“你是李峥嵘的孙女？” 李星星点点头：“对呀，认识我的都知道我的来历，又不是秘密。不过，我是爷爷收养的，并不是亲孙女，我叫李星星。您呢？您和我爷爷是什么关系呀？您说他是长辈。” “我姓李，叫李正凯，今年五十二岁，我和你爷爷是同宗同族，不过我们那一支的祖辈早年迁居花城，和你爷爷那一支就此分离。”因李峥嵘的关系，李正凯对李星星的态度很和蔼，“论辈分，我喊你爷爷是族伯，你该喊我什么？” 李星星不假思索地道：“你和我赵伯伯是同辈，我该喊你伯伯呀！” 李正凯先是一笑，随即疑惑道：“赵伯伯？哪位？” “我爷爷的亲生儿子李浩呀！”李星星回答道，“你和我爷爷是同宗同族，应该不会不知道我爷爷的儿子叫什么名字。”</div> 第800章 ?一家人 李正凯大吃一惊：“你说李浩堂兄？他不是命丧黄河了吗？跟族伯母出门的时候。” 当时，他才两岁，长大后听长辈说的。 李浩出事的时候不过十一岁。 对于这件事，族中长辈无不为之叹惋，都说李峥嵘一世尊荣，却落得中年丧妻又丧子，后继无人，后来自己全家出国，在国外听后面出国和他们做邻居的一些人说，李峥嵘把全副家产捐献给抗战前线，自己于四二年不知所踪。 此时此刻，不仅冒出一个李峥嵘的孙女，连已去世的儿子都出现了，李正凯不由得生出一股警惕之意，瞧着眼前的少女。 水灵灵，俏生生，眼神清澈明亮，会撒谎吗？ 她自我介绍时可远在自己亮出身份前。 李星星何等的冰雪聪明，噗嗤一笑，解释道：“我伯伯当年确实因沉船而落到黄河当中，很幸运的是他和奶奶分别被人救起，就是他受伤失忆，流落沪上，以赵海云为名，至今没有想起往事，我去年才找到他，沪上报纸有登过他的身份。我还有一位姑姑，是奶奶落水后被人救起后生下来的，自己却难产而亡，姑姑叫李渺，又名蓝玉，住在梧桐市。” 李正凯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你爷爷儿女双全？” “对呀！蓝玉姑姑和奶奶的容貌一模一样，你们家要是有见过奶奶的老人，见到蓝玉姑姑一定可以认出来。”李星星说道。 李正凯依旧难以置信。 李星星伸手到挎包里掏呀掏，掏出她结婚时和蓝玉的合影递给他，“不信您就看。” 其实是从空间里掏出来的。 担心照片褪色，很多没装进相框里的照片都存放在空间里。 在李正凯仔细看照片的时候，李星星继续掏呀掏，掏出过年时拍的照片，里面有赵海云，“这位就是我伯伯了。” 她点点和陈向阳下棋的赵海云。 不料，李正凯却紧盯着陈向阳的手腕，问道：“他是谁？” “我爹呀，亲爹。”李星星说道。 李正凯猛地看向李星星：“你爹？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年纪？” 李星星挠挠耳朵，满脸不解：“我们正在说伯伯和姑姑的事情，您问我爹干嘛呀？我爹叫陈向阳，比我娘大四岁，我娘今年四十一，他自然是四十有五。” 李正凯失声道：“四十五？” 李星星点点头，“对呀！就是四十五，应该是四十五。” “什么叫应该？”李正凯追问道。 李星星不答反问：“您对我爹那么好奇干嘛呀？我爹又不是伯伯和姑姑，和您有关系。您不看姑姑和伯伯的照片就把它们还给我，我得好好收藏，留给子孙后代。” 她伸手拿回照片。 对方不是爷爷的族人，她才不给对方看呢！ 李正凯咽下到嘴边的话，说道：“你姑姑确实和族伯母长相一致，我们家有族伯和族伯母年轻时的照片，你伯伯和族伯的长相也有三分相似。” 李星星举起手看照片上的赵海云：“你说伯伯像爷爷？除了眼睛以外，没看出来。” 看不出头绪，直接以挎包做掩饰，收进空间。</div> 第801章 ?相谈甚欢 接下来，李正凯没有继续询问陈向阳的相关信息，而是打着李峥嵘族侄的身份，不动声色地和李星星继续交谈。 自称几十年没回国，请李星星给自己当向导，逛华侨商店。 很快，他发现李星星虽然年纪轻轻，但应对得当，除了一开始不小心披露出个人身份和父亲姓名，往后的交谈中就再没吐露出自己家的任何信息。 反倒是李正凯不经意间说出一些家庭情况。 譬如，李正凯目前定居英国，父母双全、儿女双全，家族生意做得很大。 “真是一只小狐狸！”他心中感慨万千，面上却很慈爱，看李星星宛然是看自己的晚辈，亲近的态度很不一般。 林岚见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血红血红滴！ 想到李正凯赠予李星星的庞大财富，林岚抬脚靠近他们，在被两名保镖和一名司机拦住时叫道：“星星，星星，是我，快让我过去。” 正针对工艺品说话的李星星和李正凯同时回头看她。 而且，两人同时挑起眉梢。 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你认识她？”李正凯问李星星。 李星星点了一下小脑袋，没否认，“她是我婆家的大嫂林岚，虽然是亲妯娌，但我们的关系很一般很一般很一般，您不必在意。她要是在您跟前说什么不恰当的话，请您别太生气，她的一言一行绝对不能代表我们其他人。” 李正凯哦了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李星星则扬声对林岚说道：“大嫂，我有事，你别来打搅。” 她得抓住机会和李正凯打好关系，希望他能看在爷爷的面子上给国内捐点粮食物资，因为困难时期于一年后结束并不代表人人能吃饱穿暖。 缺衣少食，是六七十年代的常态，八十年代还有人吃不饱呢！ 哪怕一点点，也能救几条人命。 当然，让自己出资也可以，自己可是有上百万存款的富婆，若不是国家外汇储备有限，RMB兑换美元不方便，李星星早就行动了。 钱就是王八蛋，没了可以赚。 眼下，人命当紧。 李星星心里的泪像外面的雨，噼里啪啦往下落。 花自己的钱，比割肉都痛哪！ 但，粮食真的很重要。 林岚听到李星星的话，差点气炸肺：“星星，我有话跟你说！” 她必须接近李正凯，不给李星星救他的任何机会。 李正凯在林岚眼里就是财神爷，满身金光。 李星星摆摆手：“我没话和你说，你该回家照顾清辉，而不是在花城逗留。” 她又不是夏明启，才不会惯着林岚。 破坏林岚接近李正凯的计划，她非常乐意！ 转过头，李星星对李正凯道：“李伯伯，咱们继续？其实华侨商店里以日常生活用品为主，针对的主要对象是国内侨眷，而友谊商店里的工艺品更丰富，是出口商品，您若有外国护照的就能自由出入，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蹭您的光进去转一转。” 她没有外国护照，沪上领导们开的证明也不能用在花城。 各地有各地的规矩。 看着李星星谄媚而不失可爱的俏脸，李正凯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但时间得定在明天，我今晚和花城的领导齐林同志有约。” 他问李星星要联系方式，又把自己目前的住址留给李星星。 第802章 ?打听 当天晚上，风停雨歇。 老天爷很给面子。 李正凯在花城国际饭店的顶层和齐林会面，谈完正事，说起白天遇到的姑娘，“齐林同志，能帮我打听一下李星星的家庭情况吗？我想知道她和我族伯李峥嵘的关系是否属实，族伯的子女是否真的在世，然后把消息带给家中老父，以慰其心。” 齐林一拍大腿：“不用打听啊，问我就行。” “问你？”李正凯一脸不解。 萍水相逢的姑娘，是齐林认识的人？倒真是巧了。 不过，根据李星星的言谈举止，他可以断定对方出身于一个条件优越的家庭，认识花城的领导，似乎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么纯正的粤语，肯定不是在梧桐市学来的。 说不定，曾在花城生活过。 齐林不知李正凯心中想法，笑道：“没想到李先生竟是李峥嵘李公的族侄，难怪星星愿意和你说那么多话。她的的确确是李公收养的孙女，也的的确确帮李公找到一双亲生儿女赵海云、蓝玉，同时她是我老上司的女儿，你问我不是应该的吗？” 李正凯心中一凛：“你认识她的父亲？是哪位领导？不知我是否有幸拜会一二。” 齐林摊摊手，回答道：“我的老上司陈向阳在沪上任职，他和我一样，年纪虽然不是很老，但我们都是革命战士，我是侥幸身居高职，他靠的是真本事，头脑精明，判断精准，有着非同一般的眼光。李先生若是有时间前往沪上，我叫星星介绍你们见面。星星颇有其父之风，品行良善，前后给国家捐出二十多万美元，贡献很大。” 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就是让李正凯别把李星星当作普通姑娘对待。 李正凯听了，赞叹道：“竟有这样的胸怀和魄力？真是不敢相信，她是那样活泼伶俐的年轻姑娘，比我见到的很多富商更爱国。” 回国近一周，他已了解国内的许多情况。 贫困、落后，百废待兴。 因为国内发展重心放在重工业方面，所以轻工业和农耕方面都不太行，加上又逢天灾人、祸，最近两年过得格外艰难。 但是，原X弹的成功让外国不敢小觑正在昂首待飞的华夏！ 若不是国内的发展道路和国外大相径庭，实行的是计划经济，中小企业均已国有化，李正凯真想到国内投资一笔又一笔，劳力廉价，各个方面都有发展空间。 这些话，他没在齐林跟前说，而是继续打听陈向阳的情况。 齐林不动声色：“李先生对陈同志倒是感兴趣。” 李正凯承认：“是啊，我看赵海云的照片时，发现陈同志缺了一条手臂，想必是战场上留下来的功勋。” “打仗哪有不受伤的。”齐林淡淡一笑。 李正凯嗯了一声，开口道：“我打算去沪上转一转，不知星星几时回沪？” “她要跟我去汕头专区玩，定在两天后，回程时间则待定，得等他家小夏同志工作结束才行。”齐林回答的同时又说起夏明星的存在，“他是星星的丈夫，名叫夏明星，是沪上百货公司的总经理，昨天来花城出差。” 李正凯心中一动：“她打算去汕头？” 第803章 ?原因 李星星想跟齐林去汕头玩的事情不是秘密，没什么不能说的。 齐林对李正凯点点头，道：“她说想认识潮汕文化，我认为她别有目的，具体是什么目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小丫头年纪虽小，却精得很，嘴严。” 对于李星星，他算是有点了解。 李正凯闻言却是若有所思。 “陈向阳同志是梧桐市人吗？”他忽然问道。 “货真价实的梧桐市人，和你们祖籍一样。”齐林说。 李正凯笑道：“是老乡，更该认识一下。” 考虑到李氏家族的财富和国外地位，齐林笑容如初：“沪上是个好地方，很多外国政要都会在沪上停留，甚至在沪上与领导会面。你真想认识陈同志，回头我跟星星说一声，等她家小夏工作结束后，安排你们乘坐同一辆货车。” “如此就多谢了。”李正凯适当地露出一丝感激。 送走齐林后，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夜景，不断摩挲左手腕的位置。 他的手腕自然是空空如也，而陈向阳的左手腕却有一块胎记。 虽然拍得不是很清晰，但他一眼就看到了。 那是谢家人嫡系的标志。 梅花胎记。 只是颜色更深一些。 谢家正是汕头人，会是李星星的目的吗？ 不然，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要前往潮汕地区？花城可比潮汕地区更值得游玩。 李正凯对陈向阳感兴趣的最大原因是自己亲姑姑嫁入谢家嫡系长房，所生幼子于四十五年前不慎丢失，曾用五年时间没有找回来，最终离开伤心地，前往国外。 但是，遗失地点并不是梧桐市。 陈向阳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表弟？生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李正凯迫切地想知道。 原计划下月返程，现在全部搁置，他必须确定陈向阳的身份。 唯一靠近陈向阳的契机在李星星身上。 李正凯次日一早便找到李星星所在的招待所，敲开他们的房间，见到开门的李星星，他笑道：“星星，今天我到友谊商店逛一逛，你准备好了吗？” 李星星惊呼：“您起得太早了？刚六点。” 她都没吃早饭。 李正凯笑了笑：“请你们吃早茶。” 目光看向李星星身后，那里站着一位俊美出众的青年，气势非同一般。 “李先生您好，我是夏明星。”夏明星和他伸来的手握了一下，“我昨晚听星星提过您，很高兴见到您。” 李正凯莞尔道：“星星喊我一声伯伯，你就别太客气了。” 夏明星改口：“李伯伯。” “我请你们吃早茶。”李正凯重复一遍。 李星星眼睛亮亮的：“您稍等。小夏哥，你招待李伯伯，我换件衣服。” 花城的温度比沪上更高，短袖海魂衫和深蓝半身长裙是最好的搭配，脚踩黑皮凉鞋，头戴遮阳帽，不施脂粉，不戴首饰，就背一个黑皮包。 国产的，经典耐用。 李正凯突然盯住李星星的左手腕。 那里竟有一朵梅花胎记！ “星星，你的胎记很别致，竟是梅花状。”李正凯摁下心中的波涛汹涌，故作轻松地开口调侃，“乍一看，像画上去的。” 李星星举起左手给他看，笑眯眯地道：“天生的。” 到潮汕地区就得遮住不叫人看见了。 李正凯深深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很少见。”他道。 第804章 ?互相试探 因为夏明星待会儿还得出门，所以就近选择茶餐厅。 算是比较高档的一家，入座率只有五成，但李正凯仍选择楼上包厢，送上来的茶点更为精致，一样一样地摆满全桌，用小碟子或者小蒸笼，特别丰富！ 李星星两眼亮晶晶，挟起虾饺咬一口：“唔，好吃！” 吃完这颗虾饺，她对夏明星道：“小夏哥，挟起你旁边的鸡爪子，我要尝一尝。” 夏明星挟到她跟前的碟子里，“叫蒸凤爪。” “知道，知道，就是鸡爪子嘛！”李星星挟起来，经过炸、蒸等流程，鸡爪子发得松软而饱满，吮一口即脱骨。 齿颊留香。 见李正凯目光仍放在自己左手腕的胎记上，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李伯伯，看您总盯着我的胎记，是不是见过同样的呀？” 李正凯不答反问：“怎么会这么问？” “猜的。”李星星没说实话。 夏明星和她有同感。 不过萍水相逢而已，李正凯对李星星如此态度，根本不正常，哪怕他是李峥嵘的族侄。 族侄代表关系已经很远了，说不定已出五服。 血缘那么远的族人亲近一个收养的孙女？怎么可能！除非他接近李星星是另有目的。 见李星星漆黑的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又转动，仿若琉璃珠儿，闪闪发光，李正凯轻笑一声，挟起一颗牛肉丸却未入口，说道：“跟你们说实话，我的确见过一模一样的胎记，但却是生在男儿身上，所以对你的胎记感到好奇。” 李星星心中微动。 他家曾经住在花城，而花城又和潮汕地区距离不远，莫非和谢家打过交道？ 刘叔刘婶都知道的事儿，李正凯也知道就不足为奇了。 她看向夏明星，夏明星冲她一笑，转而对李正凯笑道：“星星一直以为只有她得天独厚，生来就有这样的胎记，听您一说，倒是奇怪了，胎记居然挑男女！” “我认识的人是家族遗传，梅花五瓣意为五行，五行通八卦。”想打听到陈向阳的真实来历，李正凯稍稍透露一点信息给眼前的小夫妇，“传到今年已有二十代子孙，嫡系长房代代如此，没有任何例外，若是嫡系降为旁支，下一代不会有梅花胎记的出现。” 李星星瞪大眼：“好神奇！” 李正凯微微一笑：“在你手腕上看到梅花胎记才让我感到神奇。” 谢氏一族传承至今，从未听说嫡系有哪一位姑奶奶继承男儿才有的胎记，可偏偏长在李星星身上，而李星星的父亲也有。 说他们和谢氏一族没关系？李正凯不信。 和夏明星对视一眼，李星星笑意盈盈地开口：“由此可见老天爷而别宠爱我嘛，所以赐予我一个有意义的胎记。” 仍不提自己父兄有胎记的事情。 谁知李正凯是敌是友？ 要是友方倒还好，要是敌方，给自己一家带来的海外关系问题就大了。 不是说不认，而是无法应付相认后的危险。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李正凯毫不气馁，饭后送走夏明星，他叫保镖开车，送自己和李星星前往外国人络绎不绝的友谊商店。 第805章 ?见面礼 第一次逛花城的友谊商店，李星星兴致勃勃，看得目不转睛。 各个柜台的货品，真是又多又好。 不比沪上的逊色呢！ 李正凯财大气粗，又以长辈自居，含笑对她说道：“星星，此次回国前，我带足了美元，你尽情地购买心仪商品，我来买单。” 李星星搓搓手：“李伯伯，无功不受禄。” 她命真好，人人送钱。 不过，她不打算占李正凯的便宜，她又不是没钱。 李正凯看着她腕上的梅花胎记，“我是你的伯伯，给侄女儿买点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啊，叫您一声伯伯也是沾我爷爷的光。”李星星有自知之明，拍拍自己的包，“再说，我可有钱了。” 高级干部们可以用RMB从友谊商店买东西，她当然也可以。 她，货真价实的百万富婆。 李正凯嘴角噙着笑意，“据我所知，国内经济萧条，又禁止经商，你父亲是干部，你正在上学，哪来的钱？靠小夏的工资吗？” 李星星大拇指指着自己：“我是新时代独立女性，才不靠小夏哥。” 转移话题道：“您想买什么东西呀？丝绸？瓷器？工艺品？古玩字画？友谊商店里面是应有尽有，只要外币到位，您提出的任何要求，他们都可以满足您哟！” 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替国家挣外汇了。 习惯成自然。 李正凯想了想，说道：“咱们爷俩第一次见面，我给你买翡翠做见面礼。” 昨天见到李星星时，她正在买翡翠，可见对其钟爱。 李星星摇头：“我自己买。” “见面礼。”李正凯摸摸她的头顶，率先走向珠宝柜台，目光轻轻一扫，指向一串翡翠珠链对售货员道：“麻烦你把它拿出来给我侄女试戴一下。” 李星星探头看了一眼：“一万五！” 而且是美元！ 她扯了扯李正凯的衣袖，差点揪掉上面的钻石袖口，“李伯伯，使不得，使不得，那么大一笔钱，买什么不好呀？换作我喜爱的古玩字画，能买几百幅哩！” 花一万五美元买翡翠，不划算，不划算。 虽然是柜台中最漂亮的一串帝王绿。 李星星不差翡翠，心里开始算升值潜力。 一万五千美元，折合三万多RMB，五十年后升值到两亿元，约有六千倍左右。 但若用一万五千美元买名家字画可得一千张到一千五百张，甚至更多，哪怕五六十年后每一张字画均价千万，也能升值到上百亿，更别说有些名家的字画可以卖到上亿。 毕竟，此时的字画真是太便宜太便宜了！ 想到这一点，李星星冲已把翡翠珠链拿出来的售货员摆摆手：“同志，不好意思，我们不差翡翠，不买啦！我们买古玩字画，对，就是古玩字画！” 推着李正凯离开首饰柜台，来到工艺品专柜。 卖的不止字画，还有各种古玩等，统一列入工艺品出口范围，而且年代都在乾隆以及其后，没有前面的，符合国家文物保护政策。 李星星开口道：“李伯伯，您真想送见面礼就送我一幅画！” 此时的价格便宜，她能接受。 第806章 ?谢氏风格 目光扫了扫柜台后的标价，李正凯一脸嫌弃。 “太便宜了！”作为收藏是不错的选择，这些名家的功底十分深厚，但作为见面礼真是拿不出手，不符合他们家一贯的气派。 如果陈向阳是自己的表弟，那么李星星就是自己的表侄女，有血缘关系。 若家里人知道他只送一幅字画，一定责备他，说他太小气。 李星星依旧笑眯眯：“伯伯，我喜欢呀，送礼物不该送到心坎儿里吗？就买徐悲鸿那幅最贵的画！一百二十元。” 自己挑好了。 李正凯无奈，“多挑几幅。” 李星星摇摇头，“见面礼应该是一件啊，您送两件算什么呢？” 李正凯只好以美元付款，不过几十美元。 哪知道他刚结完账，李星星就把画轴放到一边，从包里掏出两沓十元面额的钞票，放在柜台上，冲售货员笑得超甜：“同志，麻烦你给我开单子，我看中好多喜欢的字画呢！徐悲鸿的、齐白石的、傅抱石的、李可染的等等等，全部拿给我！” 两千零一十六元共买下九十六幅画，古今兼备，均价二十一元。 又是未来的亿万财富！ 这种恐怖的升值潜力真叫人高兴呀！ 至于炒高现代名家作品的内幕，李星星压根不在意，反正她到时候是纯粹的卖画人。 喜欢的留下，不喜欢全部出售换成真金白银。 就是这么的庸俗。 九十七个卷轴的重量可不轻，而且二三十个卷轴扎在一起，体积也不小，李星星很会利用身边的条件，用英语甜甜地拜托两个保镖帮忙拎着，自己也拎一扎。 离开工艺品柜台，李星星喜滋滋地道：“收藏，除了爱好以外就得考虑升值潜力。我认为，顶级翡翠固然有巨大的升值空间，但比不上古董和名家字画，几十年后大家肯定重视艺术的熏陶。伯伯，我今儿买的可都是名家真迹，我敢说，假以时日，字画的升值倍数远远超过您看中的那串翡翠项链，到时候我就发啦！” 李正凯目瞪口呆。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李星星会这样做。 虽然没接受自己的好意，但李正凯心里十分赞赏，有谢家人的行事风格。 谢家人善于赚钱，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商之道深刻入骨，哪怕是三五岁的孩子都知道该如何利用手里的资源换取金钱。 做生意，他们喜欢以小博大。 谈到收藏，他们却是非精品而不收，倒不会考虑升值问题。 “为何不买古董？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嘛！据我所知，很多海外古玩商都喜欢来国内淘货，我也准备买一些带回家作为礼物送给家人。”李正凯说道。 李星星挥挥手：“我喜欢到古玩市场购买。” 其实是到文物商店内柜买古董更划算，但这一点就不能告诉李正凯了。 说着，她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李正凯问道。 李星星懊恼地道：“看我的脑子，进水啦！这么长时间都是我在买东西，您呢？您不是要给家人带礼物吗？咱们再转回去！” 李正凯抬手看了下时间：“不着急，咱们先吃午饭。” 第807章 ?开门见山 吃午饭时，包厢中仅有李正凯和李星星两个人。 因夏明星和保镖都不在跟前，李正凯忽然郑重其事地对李星星说道：“星星，你和齐林同志关系很好，你爸爸也是干部，能帮我找一个人吗？” 李星星咬着鲍鱼：“您说，找什么人。” “找我遗失的表弟。”李正凯说。 “表弟？”李星星眼里闪着大问号，见李正凯点头，她便说：“您详细说说他的情况，我再判断能不能帮您找到。您得有心理准备，咱们的国家历经战乱，土地上冤魂不下千万之数，加上交通不发达，消息不流通，未必能让您如愿以偿。” 李正凯认真地道：“我想试一试，找一找。” “您说！”李星星道。 李正凯清了清嗓子：“我表弟今年四十六岁，是我姑妈的幼子，四十五年前，遗失时他刚过周岁的生日，抓周时我在场，他左手抓官印，右手抓翡翠翎管，大家都说他将来必定出将入相，位高权重，显赫一时。” “翡翠翎管？”李星星惊呼出声。 李正凯双眸一闪：“你知道翡翠翎管？” 李星星嗯一声：“清代大官的顶戴花翎嘛，翡翠翎管就是他们用的，而且品级低的话不配戴，您继续说您表弟的情况，他是怎么丢失的呢？你们家大业大，他跟前肯定有很多仆从看着守着，按道理来讲是不应该丢失的。” 李正凯叹气：“战乱原因。四十五年前的冬天，我姑父姑母带孩子来花城给我祖父祝寿，当天也是表弟的周岁生日，给他办抓周宴，不料在回程中遇到军阀对战，（木仓）战中和抱孩子的奶娘失散，次日发现奶娘的尸体，但表弟却不翼而飞了，找了五年，毫无音讯。”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们两家曾在报纸上发布寻人启事，足足五年，一日未断，始终没有消息，大家都觉得表弟是凶多吉少，后来黯然出国。国外也不安宁，我们两家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站稳脚跟，发展到现在，但我们两家始终挂念表弟的下落，此次回国，我想再找一找，国内现在没有战乱，兴许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李星星咬了咬下唇，问道：“只有这些吗？没别的了？您该告诉我，您表弟丢失时的衣着配饰以及身上的胎记、伤疤什么的。” 终于说到正题了。 李正凯精神一震，“他丢失时包的是杏红襁褓，穿明黄绣花袄裤，戴着金五件，就是挂着长命锁的金项圈和金手镯、金脚镯，长命锁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吉祥如意’的字样，花纹是流云百福，还有他抓周的金印、翡翠翎管全部掖在襁褓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左手腕上天生一朵梅花胎记，那是家族遗传，无可替代，这也是我们发布寻人启事后没有人前来冒领功劳的原因，别人不会有这样的胎记。” 说完，李正凯紧盯着李星星的脸，不肯错过她的表情。 李星星头一侧，口里没嚼碎的龙虾直接喷到地上，呛得她一个劲地咳嗽。 梅花胎记？果真是自带防伪标志啊！ 第808章 ?身价倍增 李星星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自己尚未前往潮汕地区打听谢氏家族的事情，就先在花城遇到亲爹的表兄，是表兄？ 他今年五十二，自称如此。 林岚盯着李正凯，是否和自己父亲的身世有关呢？得关注一下。 李正凯说的内容很细致，细致到连长命锁的花纹都描述周全，几乎没有造假的可能，毕竟陈向阳有防伪标志。 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知道亲爹身世了？ 太顺利了？ 李星星接过李正凯递到跟前的茶杯，猛灌两大口，好不容易才平息喉咙间的痒意，在李正凯期盼的眼神中开口道：“李伯伯，我没听说过金印、明黄衣服和金脚镯，但我有金项圈和翡翠翎管。我爹呢，他今年四十五，和您说的岁数有差距，左手腕有梅花胎记。” 竟然没否认？ 李正凯喜欢她的痛快，脸上却故作震惊：“你父亲有梅花胎记？” 李星星没好气地道：“您昨天见过我爹的照片儿，想必已经看见了？不然您何必对和您萍水相逢的我如此和蔼可亲？早饭时您最关注我腕上的梅花胎记，提及家族遗传。我猜过您别有目的，真没想是关于我爹的身世，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 亲爹还真是出身富贵家庭。 谢氏家族啊，一定很有钱很有钱！ 说明她自个儿是名门之后，这金镀得得有三尺厚？ 哎呦喂！ 突然感觉自己身价倍增。 五六十年后，她李星星若活跃于互联网，可爱的网友们提及她不得把她夸上天？ 什么名门之后、才貌双全、身家丰厚、投资精准、到老都优雅端庄…… 到时候，她就是天仙。 李天仙。 在李星星胡思乱想间，李正凯缓缓吐出一口气，笑容灿烂：“星星，我也没想到萍水相逢的姑娘竟是自己表侄女，连带得到表弟的消息，是此行最大的惊喜！相信我，你祖父母得到消息后一定很高兴，他们最放不下你爹了，姑妈经常以泪洗面，担心你爹吃不好、睡不好，担心你爹在乱世中难得平安。现在，你爹尚在人世，且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李星星打断他的话：“我还有一个哥哥！他也有梅花胎记。” 闻言，李正凯欣喜异常：“你哥哥？你爹儿女双全？那可真是太好了！喜上加喜，喜上加喜呀！谢氏家族为此而大宴十天都不为过。” “但请您不要外传让外人知道，包括齐林同志。”李星星认真地道。 李正凯一愣：“什么意思？” 李星星小声道：“私底下可以相认，公布就免了，因为一旦昭告天下，我爹的出身就不再是贫农，而是资本家、侨眷，不够根正苗红，很容易带来麻烦。” 李正凯不假思索地道：“你们全家跟我出国团聚，在国外定居，住大庄园。” 对于国内情形，他有点了解，无产阶级当道，对资产阶级不够友好。 李星星摇头：“您太异想天开了，我爹从军从政，位高权重，他是绝对走不了的，国家不会放人。就算我们全家能出国，可我们还有亲朋好友在国内，焉能给他们留下后患？再说，我们的祖国虽然贫困、虽然弱小、虽然有种种不便，但我们依然深爱祖国，希望把祖国建设得更美好，而不是就此背弃，只为追求自己的富贵生活。” 第809章 ?闲谈 考虑到表弟一家的前程，李正凯同意李星星的条件。 毕竟，陈向阳已不是小孩，他功成名就，有权对自己的未来做出任何决定，别人只能提出建议，而不是强行要求他出国和家人团聚。 以陈向阳的身份来说，出国都很难。 谢氏家族世代经商，突然出现一位当官的，并不是一桩坏事。 “星星，我想和你爹见一面，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李正凯问李星星，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沪上。 照片上的陈向阳和自己父亲的长相有七分相似，本人是否更像？ 他想亲眼看一看。 “别急啊，我小夏哥工作没结束呢！等他工作结束后再说。” 说完，李星星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挂锁金项圈和翡翠翎管，是出发前李秀红交给她的，想凭此作为证据查找陈向阳的身世。 翡翠翎管通体碧绿，种老水足，品质和大太监李莲英的翡翠扳指儿不相上下。 金项圈就很旧了，颜色发乌。 虽然李正凯十分肯定陈向阳的来历，说他是铁板钉钉的谢氏子孙，但李星星觉得自己应该把金项圈和翡翠翎管给他看一下。 毕竟，李正凯凭的是照片，而不是面对真人。 看到谢氏家族和李氏一族数十年来在纸上不厌其烦描绘千遍万遍的长命锁和翡翠翎管，李正凯拿在手里，迎光一看，果然在项圈内侧发现谢氏家族的标记，极细微的谢字，不禁叹道：“没想到还有再看到它们的一天，想必衣服襁褓和金印、手镯脚镯等物均已遗失。” 李星星点头：“金镯子被我爹卖掉准备聘礼娶我娘，襁褓衣服被他养父母拿给下一个儿子使用，料想早已朽坏，其他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李正凯心疼极了：“竟然连聘礼都没人给他准备？” 李星星道：“对呀，我爹他养父家中是贫农，贫农懂不？穷得米缸里捞不出三两米，吃的全是粗粮。我爹能娶到我娘当媳妇儿，那真是十八代祖宗积了德！收养我爹的人家是外来者，而我姥爷曾是村里的庄头儿，后来做村长，我有九个舅舅，几十个表兄弟，我娘可谓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嫁进城里都是轻而易举，偏偏被我爹那张脸给迷惑了！” 忍不住啧了一声。 自古以来，姐儿爱俏，她理解，相当理解。 根据她的观察，整个大李子村的中年人中真找不出比陈向阳更好看的男人。 李正凯笑道：“说实话，你爹恰恰是谢家的第十九代子孙，可不就是祖上积了十八代的阴德？佑他平安无事，佑他娶妻生子，佑他终于被我找到。” 李星星眨眨眼：“我记得你说谢家传承至今共二十代。” “没错，你和你哥哥就是第二十代，你大伯家有你三个堂兄，你二伯家有你四个堂兄，大部分已结婚，但没生下谢氏家族的第二十一代子孙。”李正凯说。 李星星哈哈一笑：“我哥也结婚啦，第二十一代的首位子孙说不定在我嫂子肚子里。” 她不知道自己一句戏言成了真，仍旧乐得不行。 第810章 ?挑明小心思 对自己的表侄女，李正凯相当大方。 一番详谈后，李星星上午没舍得买的翡翠珠链，他下午就带李星星到友谊商店买下送给李星星，另外还有价值七八万美元的精品翡翠珠宝。 一想到表弟一家生活贫困，他就心疼不已。 表侄女年轻漂亮，竟然没有一件首饰傍身，必须补偿啊！ 要不是李星星坚持，李正凯甚至想让李星星和夏明星住到国际饭店，离得近。 而且，国际饭店各方面的条件都远远胜过招待所。 没得到同意，李正凯只能送李星星回招待所，和夏明星打过招呼，又把装珠宝和字画的皮箱递给李星星，说道：“星星，明天我再来接你一起游玩。” “好。”李星星反正没事。 等李正凯离开，夏明星关上门，问小娇妻：“什么情况？” 李星星把他拽到写字台前，然后把皮箱平放其上，打开锁，露出里面的近百卷字画和十几个首饰盒，“今天的战利品！” 打开一个个首饰盒，一阵阵珠光宝气扑面而至。 夏明星先是感到震惊，随即道：“李先生不止是爷爷族侄的身份？和咱爹有关？” 李星星冲他竖起大拇指，同时压低声音：“他是咱爹的表哥，亲的，咱爹是谢氏一族长房嫡系的幼子，父母健在，上面有两个哥哥。” 从头到尾地跟夏明星说一遍，主要是她和李正凯的谈话过程。 夏明星点点头：“他先开头说起自己的表弟，又说出爹失踪的时间和随身物品、你说的防伪标志，撒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何况，他们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 知道陈向阳是陈家养子的人可没几个，而那位接生婆早就去世了，自家人和陈家人没对外说过，上面都不知道。 “就是这么说，他没必要骗我们。”李星星有同感，拿起一串冰阳绿满色的翡翠十八子戴在手腕上晃了晃，“他说曾外祖父生前自责不已，若不是自己大办寿宴，爹不会在返程途中失踪，所以他要替曾外祖父先补偿爹娘，补偿我和哥哥，我真不忍心拒绝呀！” 夏明星点点她的鼻子：“我能不知道你？想必是喜欢的。” 李星星嘿嘿一笑：“知我者，小夏哥也。” 有一串帝王绿呢，能不喜欢吗？ 件件都是收藏级别。 李正凯的眼光不一般，符合李星星的喜好。 但是，第二天她拒绝李正凯继续逛街购物的提议，“伯伯，不要再花钱了，您不觉得肉痛，我却觉得受之有愧。” “愧疚？”李正凯不解。 李星星指了指街上衣衫破旧骨瘦如柴的行人，认真地对他道：“伯伯，您看到了吗？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国内有很多饥民在死亡边缘徘徊，若不是国内计划经济，若不是我只有RMB，我早就想方设法买粮赈灾了，而不是花在我喜欢的收藏方面。我跟您说，我在友谊商店里和您套近乎是有目的的，您听了可别说我坏。” “说什么？”李正凯满脸疑惑。 李星星一鼓作气地道：“打好关系后，说服您给国内捐点小钱钱或者捐点救命粮啊！” 第811章 ?出国的提议 虽然是小心思，却很难让人讨厌。 李正凯觉得她很可爱。 国内有钱没处花，他早有耳闻。 他想了想，忽然心生一计，说道：“星星，你跟我出国。” 李星星啊了一声，“不是说好不出国的吗？我爱祖国。昨儿您还说等小夏哥忙完随我们一起去沪上见我爹，怎么改主意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依她看呐，男人也不遑多让。 李正凯回答道：“你不是要粮食吗？跟我出国采购粮食再带回来。” 李星星奇道：“您不和我爹见面啦？” “不见了，我捐出一批粮食，国内应该会优待我和我的家人，我想带家人一起回国探亲，到时候再和你爹见面，更合适一些。”因和李星星的约定在前，李正凯含含糊糊地说家人，其实是指姑母一家，他们得知幼子的消息，一定会排除万难地回国。 与其如此，不如提前打通回国的通道，让他们回国的待遇更高一些，来去更顺利。 李星星咬咬小指头：“您打算捐多少？” 李正凯豪气地道：“我愿意捐一亿美元采购粮食，而我姑母家中在美国和澳洲有好几个农场，能不能说服他们向国内输送粮食，就看你的了，星星。” 李星星张大嘴巴：“真的？” 一亿美元能买到一百四十多万吨的粮食呢！ 谢氏家族经营农场？她去求一求，应该也能求来一些粮食？ 李星星超级心动。 有那些粮食，就能阻止几百万人的死亡。 她没一口答应李正凯的提议，而是道：“您得跟齐林同志说，并且得让小夏哥陪我一起，我们是夫妻，约好了永远在一起。” “没问题，我这就找齐林同志。” 李正凯说到做到，根本就是迫不及待。 带着李星星找到齐林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道：“齐同志，作为李峥嵘李公的族侄，我和星星相处得十分愉快，有心捐赠粮食予国内，但我需要星星陪我一起出国采购粮食，让夏明星跟着，你们是否同意？我愿意捐一亿美元的粮食。” 齐林吃惊不已：“你要捐一亿美元的粮食？” “没错。”李正凯道，“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星星同行，能不能说服我遍布海外的亲朋好友往国内捐钱捐粮，就看星星的本事了！我跟你说，光我们李氏一族，在海外的子孙就高达数百人，个个小有成就。我姑妈谢氏家族乃是潮汕人氏，三分之一的华侨和他们是同乡，相信您应该听说过，他们家枝繁叶茂，子孙遍布各行各业，还有位于美国的大兴农场。” 齐林当然心动了。 那可是数不清的粮食，能派上大用场。 他看向李星星，李星星耸耸肩：“只要对国家和人民有好处，我不介意辛苦一点。” 齐林明白她的意思，压下胸臆之间的澎湃，沉吟道：“李先生，我得跟星星的父母打电话商量后再做决定，还得跟上面说一声，毕竟星星是个普通学生，本不该把这样的责任压在她身上。” 李正凯作出请的手势：“你请。” 办公桌上就有电话。 第812章 ?决定 齐林失笑，当即拨打陈向阳的电话。 不多时，电话就接通了。 听到陈向阳喂了一声，齐林立刻说道：“陈同志，我遇见一件很为难的事情，寻求您的看法，希望您替我们做最后的决定。” “什么事？你那么大的人，竟然无法解决？”陈向阳调侃道。 齐林苦笑一声：“事关您的宝贝女儿啊！” 陈向阳一愣，霍然起身，严肃道：“星星怎么了？她不是跟明星到花城玩的吗？难道她调皮捣蛋，遇到让你为难的事情了？” 齐林忙道：“您别急，是好事儿。” 陈向阳松口气：“好事儿？什么好事儿？” 心下倒是相信了。 话说，李星星的运气一直很好，在宅子里随随便摆弄都能挖出钻石，运气能不好吗？ 齐林便把李正凯的来历和提议娓娓道来，接着道：“他想带星星出国采购粮食，同时带上明星，我既为他愿意捐出的粮食感到心动，又不放心让星星两口子出国，可不就是处于两难之境吗？领导啊，您给我出个主意。” 陈向阳沉吟片刻：“你让星星接电话。” “好。”齐林把话筒递给李星星。 李星星不等陈向阳开口便道：“爹，您忘记我来花城的目的了？李正凯李伯伯就是我的目标！他不仅是爷爷的族侄，他的姑妈嫁进汕头谢氏一族，也是很富贵的家族，说不定我跟李伯伯出国能见到他们并把他们带回国对国家做贡献呢！到时候您就能见到他们啦！” 陈向阳何等精明？ 听完，他立刻明白李星星想表达的意思了。 意思就是李星星已经确定自己是谢氏一族的子孙，齐林口中的英国华侨李正凯是自己的亲表哥，带她出国不是搞什么粮食进口，而是见自己的亲生父母，星星的祖父母，若有可能，还会把他们带回国和自己相见。 陈向阳没有一口答应：“你愿意跟他出国？” “当然愿意！舍小我，救大家。”李星星把自己形容得特别伟大，就不说自己其实想出国旅游，见见六十年代的国外风光。 以后可以对子孙后代吹牛的呀！ 带上小夏哥，当做度蜜月。 陈向阳依旧没有答应，说道：“你等等。” 他挂断电话，拨通负责和他联系的陈同志电话，隐去自己的身世，把齐林说的话如实转告之，最后说道：“星星想去，她知道国家目前面临的困难，一是外汇不足，二是粮食紧缺，所以她希望自己跟李正凯到国外继续说服海外华侨向国内捐献钱款物资。” 陈同志道：“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挂断后，他往上面打电话，得到同意后转达给陈向阳：“允许星星出国，但是得带上夏明星，以两人的性命为重。” “好的。”陈向阳明白了。 以自己的决定为名打电话告知李星星，李星星当场欢呼出声：“爹，您回家后记得跟娘说一声，要是开学前我没能回来，你们替我请假，然后就在家里等我和小夏哥带大批粮食来解救处于水火之中的人民群众！” 第813章 ?买礼物 既已确定出国，两日后，夏明星处理完工作，给沪上百货公司打过电话，文件等物交给随从人员带回沪上，自己则陪李星星搬进国际饭店和李正凯同住一层，接着办理两人的出国手续，最后凭护照踏进友谊商店。 他们办理的护照为最高级别，自是畅通无阻。 李正凯是在友谊商店一掷千金的大客户，李星星当时陪伴在侧，今天就格外受欢迎，友谊商店当天夜里就补了一批货，一件件首饰精美无比，一幅幅字画匠心独具。 李星星像掉进米缸里的小老鼠，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了。 但此行是买礼物的。 虽然李星星惦记李正凯承诺的一亿美元粮食，惦记谢氏家族的农场产出，也暗搓搓地期待各种见面礼，但她不愿意以一副贫困落魄的形象出现在素未谋面的亲人跟前，即使她越穷越容易得到那些亲人们的怜惜和疼爱。 这两日她跟李正凯到处游玩，闲谈间已把谢氏家族和李氏家族的大概情况摸清了，根据各人的喜好挑选礼物。 过于贵重的，她没看，主要购买潮汕地区的特产。 耐储存能带出国的。 海菜、干货、乌龙茶、牛肉脯、豆干、菜脯…… 买齐后，李星星又买了些瓷器丝绸工艺品之类，对夏明星说道：“土特产在见面的时候送给他们，一点心意嘛！但我们在国外居住时遇到他们两家有人过生日怎么办？我们没有美元，国外的东西又贵，从国内带出去的丝绸工艺品就派上用场啦！古玩字画孝敬长辈，丝绸和工艺品送同辈，金玉首饰和玩具送晚辈，不失体面。” 夏明星赞赏：“星星，你考虑得真周到！” 给晚辈准备的金玉首饰多是金镯子、金项圈、金玉长命锁、金碗筷一类。 考虑到李氏家族目前所居地伦敦和谢氏家族所居地纽约的气候、温度，李星星又给夏明星和自己各买两三身春秋装和皮鞋，因为他们从沪上来花城带的全是夏季衣衫，突然从箱子里拿出春秋装很容易让人怀疑，所以得提前做好准备。 林林总总，花了三千多元。 结了账，友谊商店经理派人给他们送到国际饭店，服务态度超好。 于是，夏明星拎着李星星的皮包和她一块踏出友谊商店，眼前一闪，林岚从旁边窜到他们面前，“小三，星星。” 惦记李正凯送给李星星的庞大财富，林岚一心想接近李正凯，时刻关注，见李正凯和李星星数次同进同出，说说笑笑，嫉妒得快发疯了，偏偏李正凯的保镖从不离开身边，无可奈何之下，她决定找夏明星和李星星。 据她所知，夏明星和李星星已搬进国际饭店，今早就是从国际饭店出来的。 看见林岚的出现，夏明星皱眉，李星星扶额，不客气地道：“大嫂，你不赶紧回去照顾清辉，你想干什么？你就那么放心把清辉扔在家里？” 要不是知道夏清辉住在部队里，不存在被人拐骗的危险，她都想给公婆发电报了。 第814章 ?答应 看着光鲜亮丽的李星星，林岚心中不自觉地又闪过一丝妒忌。 好生活才造就她的乌发如墨，冰肌如雪，笑靥如花，整个人神采飞扬，似明珠生光，让人看得目不转睛，深深地被她吸引。 反观自己，随军后并没有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一日三餐必须有计划地进行，一个月的猪肉供应不够炖一份红烧肉，一个月就一斤油，炒菜都不敢挖一勺下锅，以至于顿顿清汤寡水，还得自个儿开辟一小块菜地来种菜，不然就是不合群，日子过得比在夏家差远了。 林岚选择性忘记夏明星和李星星寄给夏明启的火腿腊肉等物。 要没那些补贴，日子更苦。 听到李星星的话，李兰眸光微闪，露出一副又温柔又端庄的表情，“我把清辉安排好了才出门的，你不用担心。小三，星星，我遇到困难，你们能不能帮帮我？” “不能！”李星星拒绝得干脆利落。 林岚蓦地瞪大眼睛：“什么？” 李星星挽着夏明星的胳膊，抬起下巴：“遇到困难你就回家，待在花城干什么？何况我不觉得你遇到困难，看你，干干净净的白裙子，锃亮锃亮的黑皮鞋，头发梳得溜油光，脸上擦脂抹粉，戴着翡翠镯子，哪里像遇到困难的人？” 假装遇到困难之前先把自己倒腾一下啊！ 衣衫不洁、面容憔悴地出现在自己和夏明星跟前，说不定自己就信了。 林岚气得咬牙：“我遇到的困难和衣着打扮没有任何关系！” 李星星当然明白，她哦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说明你遇到的困难不是困难，赶紧回家带孩子，别拦着我们的路。” 完全不接林岚的话题。 林岚更气，索性直接开口：“让我搬进国际饭店我就不来打扰你们！” 住进国际饭店就可以接近李正凯。 李正凯财力雄厚，是一位地位很高的华侨，如果他已经出过事，花城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他也不会整日笑眯眯地和李星星一块逛街、吃饭、到处游玩。 所以，林岚坚信自己有救他的机会。 救了他，自己就是亿万富豪，此生不用为钱财发愁。 奈何级别不够，一般人不能住进国际饭店，她才来求夏明星和李星星。 李星星一听就知道林岚打的什么鬼主意，也佩服她的毅力，笑眯眯地开口道：“大嫂，你想住进国际饭店啊？” 夏明星一扶额头，他知道李星星想干什么了。 可林岚不知道啊，她见李星星口气松动，立刻点头道：“我从来没住过国际饭店，很想尝尝住国际饭店的滋味儿。” 李星星摸摸下巴，继续笑道：“你就那么想住国际饭店？” 林岚道：“特别想！” “那行！”李星星彻底松口，笑容灿烂无比，“你明天上午十点钟左右到国际饭店门口，我跟总经理打声招呼，让他安排你住进国际饭店，而且和李正凯李先生同一层！” 林岚欣喜若狂：“一言为定！” 李星星表情认真：“一言为定，谁骗人谁是小狗。” 反正，他们明天早上就离开花城了。 第815章 ?中转站 翌日，如约而行，登上前往香江的游轮。 至于林岚发现自己上当后的反应，李星星压根不在乎，和夏明星在甲板上看风景。 香江是中转站，李正凯回国就是在香江下的飞机，然后乘船转道花城，归程也一样安排，先到香江买机票，再乘机出国。 因为不是每天都有飞往英国的机票，所以下午抵达香江就入住高档酒店。 彼时的香江是英国殖民地，李正凯是英国居民的身份，所享受的待遇比国内更高，住的自然是总统套房，并让李星星和夏明星和他一起住。 总统套房里可不止一个房间。 把行李放进次卧，李星星出来问李正凯道：“伯伯，什么时候的飞机呀？如果时间充足，我和小夏哥想拜访一下住在香江的朋友。” 李正凯一愣：“你在香江有朋友？” 李星星嘿嘿一笑：“我的人缘好嘛！” 李正凯笑了：“你们家的人天生会和人打交道。” 说完顿了一下，接着道：“三天后才有飞往英国的航班，本来打算带你们在香江好好地转一转，既然你们想拜访朋友，我的安排推后再说，不着急，叫一个保镖开车送你们，他是英国人，随你们出行可以带来不小的便利。” 李星星嘴甜无比：“谢谢伯伯！” 对这样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入乡随俗嘛！ 回房间再出来，小夫妻一改在国内的海魂衫打扮，夏明星换上笔挺的白衬衫和银灰色西裤，李星星换上她最钟爱的小红裙，衬得肌肤胜雪。 她戴一只李正凯所赠翡翠手镯和结婚戒指，贵气倍增。 颇有大家千金的范儿。 李正凯赞不绝口：“女孩子就该这样打扮！在国内，你们真是受苦了。” 李星星笑得花枝乱颤：“伯伯，我们才没受苦，就是穿得朴素点，毕竟以国内的形势来说，特立独行容易遭人妒忌！” “伯伯您歇着，我们先走了。”夏明星拎着给金老太和徐家准备的礼物。 两人乘车到金家所居半山大宅。 金老太不在家，他们便送上礼物，向管家打听徐家的居所。 很有职业道德的管家声称不知，两人无奈之下，想起徐爷爷在明报当主编，找到明报的办公地址，报上徐爷爷的名字。 徐爷爷相貌儒雅，嗓门儿却高：“谁找我？” 看到并肩而立的一对璧人，他揉揉眼睛：“你们是小夏和小李？” 夏明星和李星星跟徐家人住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徐明堂本身就爱玩相机，拍下不少生活照，里面有李星星一家人的踪影。 李星星笑意盈盈：“徐爷爷，您好呀！” 徐爷爷大喜：“真是你们？我就说，除了你们，谁会长得这么好看。你徐奶奶就在报社上班呢，当文字编辑，我叫她！” 匆匆返回报社，不多时便和徐奶奶并肩而出。 徐奶奶穿着一袭墨绿色的旗袍，身段如初，肤色白皙，夹着银丝的头发挽着优雅的发髻，佩戴两只未曾摘下的满绿翡翠镯子，满身端庄。。 见到李星星和夏明星，她开心极了：“星星，明星，你们怎么来香江了？” 拉着李星星的手不松开。 第816章 ?再见金老太 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四大喜之一，李星星也很开心，“徐奶奶，别来安好否？” 其实，压根不用问。 香江乱归乱，却也是资本家的天堂。 “安好，安好，一家子安好，目前和表姐一家毗邻而居。”徐奶奶笑得合不拢嘴，上下打量两人的衣着打扮和气色，满意道：“看你们的日子应该不错，突然来香江是有公务在身还是其他原因？走走走，到我们家再说。” 李星星挽着她的胳膊：“我们开车来的，咱们一块坐车！” 让夏明星坐副驾驶座，自己和徐爷爷徐奶奶坐在后面。 徐爷爷和徐奶奶看了看司机，眼露震惊，马上改用沪上方言道：“是英国人？” 李星星也以沪上方言回答：“是的，是我伯伯的保镖，身手很好，借我们的。我伯伯李正凯是爷爷的族侄，在英国发展良好，此次回国见到我，叙说后才知道彼此的存在，我们跟他出国是想带回他承诺捐给国内的粮食，路过香江。” 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和夏明星来香江的原因。 徐爷爷惊呼道：“李正凯？” 李星星侧目：“徐爷爷您知道他？” “知道啊，英国富商之一，据报道，他有四亿美元的净资产。”徐爷爷比林岚了解得更清楚，身家和净资产不是一个概念，紧接着道：“金家表姐在香江不是找人合作开发房地产吗？那个房地产公司就是谢氏集团麾下的子公司，董事长姓谢，谢恒飞，是李正凯姑父姑母的侄孙儿。谢氏一族宗族观念很强，子孙遍布国内外的各行各业，都很厉害。” 李星星咦了一声：“谢？” 和夏明星对望一眼。 祖父母的侄孙，他们该喊什么？堂兄。 “谢氏一族比李氏一族更厉害。”徐奶奶和徐爷爷不知李星星和谢氏一族的关系，无意多说，很快把话题转回来：“明堂就在谢氏集团下面的分公司上班，他的父母也各有工作，因交通的原因，平时没和我们住在一起，而是在公司附近各买一套三室一厅，我待会儿打电话让他们来见你们，错过今天，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们。” 回到家，果然把电话打出去。 七点钟左右，徐父徐母和徐明堂就赶过来了，自然又是好一阵寒暄。 毕竟，他们的关系很好，感情不薄。 徐明堂的第一句话问及陈念恩，李星星便把哥哥的近况告诉他，“我哥哥已经成家了，嫂嫂为人很好，明堂哥哥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明堂嫂嫂？” 徐明堂忙道：“随缘，随缘！” 遇不到可心如意的，他才不结婚，倒是没想到陈念恩那么快就娶媳妇儿了。 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话，徐奶奶微微一笑，又把电话打到金家大宅，没十分钟就出门迎接金老太，“星星在路上说先到你们家拜访的，结果你人不在。” 金老太挎着爱马仕的一个铂金包，“我到家就听管家说了，直接把他训一顿。” 李星星又不是第一次来自己家，他竟然没好好招待。 轻易见不到李星星，难得有这样的见面机会，金老太得把自己给李星星买的房产告诉她，房契什么的直接交给她自己收着。 那些房契，她都带来了。 第817章 ?硬资产 见到金老太，李星星就想到自己委托她购买的房产，冲她笑得可灿烂了。 而且，特别殷勤。 金老太莞尔一笑，直接把包送给李星星：“你住沪上，我在香江，相见时难，所以我特地把送你的重要物品放在包里，你带回去再打开。” “谢谢您，辛苦您亲自前来。”李星星当然明白金老太的意思。 包很轻，里面装着文件纸张一类。 能是什么呢？ 存折？房契？没有例外。 喜滋滋地放在一旁，和大家一起入座吃饭。 提及香江的楼市风云，金老太装作不经意间以骄傲的口气道：“今年六月份发生楼花挤兑风潮，地产界动荡不已，不少地产商损失极大，有的直接破产，幸而我一直比较慎重，自家和合作商保守开发商业大厦，没沾楼花，也不建议家人炒楼花。” 李星星恭维道：“说明您老巾帼不让须眉，眼光独到而且判断精准。” 金老太哈哈笑道：“我还真当得起！我先把友人交给我的十万美元投资到生意上，赚到五十多万美元才收手去买楼，就是楼花挤兑风潮后，上个月买的。“ 所以，李星星来得真巧，早来一个月就会发现自己用钱滚钱，却没给她买房子。 没办法呀，十万美元太少了。 李星星停下筷子：“上个月？” “是呀！”金老太冲她一笑，挟一些菜放在碗里，继续道：“我把十万美元翻了五倍，楼价可没涨到五倍，而且因楼花挤兑风潮，跌了一大截。我们家趁机以低价买进一些地产商手里的地皮、未竣工工程，而我则用友人这笔钱买现成的房产，有铜锣湾的商铺七间，有中环的一层写字楼，有我们和人合作开发的一栋住宅楼，有位于浅水湾的一栋豪宅，有位于白加道的一栋洋房，把钱花得一干二净，以后得把租金花在装修上。” 李星星心情澎湃。 她就这样拥有豪宅旺铺写字楼啦？ 啊啊啊！ 心中尖叫不已！ “金太太，我记得您说过，铜锣湾刚发展，铺子万把块一间，豪宅呢？是不是很贵？”白加道浅水湾都是顶级大富豪居住的地方。 发了，发了，发了。 金老太点头又摇头：“贵不贵，看是对于谁来说。” 李星星眨巴一下眼睛，“您是说，对穷人来说很贵，对富人来说不值一提？” “没错！白加道的洋房花了二十多万港币，浅水湾的贵一些，四十多万。”但五十多万美元折合港币却是三百万，所以还能买铺子和写字楼、住宅楼，地理位置都不错，其中最让金老太看好的是商业写字楼和商铺，租金高，适合长期持有。 李星星离开徐家时，倍儿兴奋。 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夏明星关上房间门，打开铂金包。 只有楼契和交易记录一类的文件，文件也不是原本，和内地不一样。 但是，金老太给她写了一封信，详细说明香江物业的一些规定，譬如李星星本人可以花钱去土地注册处查看物业所有权拥有人、面积、位置和过去的买卖记录等。 李星星准备亲亲信封，结果亲到夏明星的手掌心。 “只许亲我，不许亲别的东西。”夏明星道。 李星星嘿嘿一笑，把楼契文件信封等物收进空间，以保万无一失，“小夏哥，我们算是小有资产的人啦！” 硬资产，非房产莫属。 爽呆了！ 第818章 ?天选之子 第二天，李正凯出门，叫上李星星和夏明星。 “伯伯，带我们去哪儿啊？”作为在香江拥有豪宅和旺铺写字楼的富婆，李星星一夜睡得特别香，精力十分旺盛。 坐在豪车里，她东张西望。 副驾驶座上的李正凯轻描淡写道：“我在香江有一条商街，送给你。” 好像送出去的仅仅是一包糖。 李星星张大嘴巴：“啊？” 送她一条街，她没听错？香江的一条街呀，不管属于哪个位置，未来都很值钱。 李正凯一脸微笑：“早年开发的商业地产，不算什么，英美各有一条街等你接收。国内不允许自由经济，你们轻易又出不来，给你一些物业傍身是最好的方法。以后要好好照顾你爹娘和兄嫂，你爹和你哥当干部，给他们容易惹麻烦，给你最合适。” 老爷子生前常念叨表弟，他继承老爷子的大部分遗产，理当替老爷子补偿表弟一家，两条街而已，市价上远远比不上他承诺捐赠的一亿美元粮食。 遇到李星星，也是他回馈祖国的一个契机。 粮食成功输送回国，凭此功劳，李星星的未来就不用愁了。 谁针对大功臣，谁没良心。 办理物业登记手续时，李星星突然觉得自己就是天选之子。 李正凯的身份应该不一般，土地注册处大开绿灯，半天就把位于尖沙咀的一条商业街划到李星星的名下，税务均由李正凯缴纳。 看登记材料，这条街并不长，但地理位置相当好，应该非常热闹。 李正凯又带李星星到银行开了一个账户，商业级的租赁事宜他会交给专人打理，每年把税后收入存进这个账户当中。 李星星捧着存折像捧一颗钻石蛋，“伯伯，我就这样暴富了？” 李正凯拍拍她的脑袋：“早着呢！” 回到车上，他对李星星说道：“别人不问就不提，别人若问，你就说你既是我的侄女儿，又在花城救了我的命，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所以赠你几条街。” 李星星点点头：“遵命！” 糊弄人嘛，天选之子最在行了。 侧头跟夏明星嘀嘀咕咕：“小夏哥，你快让我掐一把，是不是在做梦。” 夏明星一挑眉：“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该掐你自己吗？” “你觉得疼就是我跟着疼了啊！”李星星理直气壮，掐他胳膊，结果因为肌肉太硬而没有掐到肉，只能转而捏一捏，“有没有感觉？” “有感觉。”跟挠痒痒似的。 李星星脸上绽放出灿烂到极致的笑容：“虽说不虚此行，但感觉好不真实，我何德何能呀？收到伯伯这样的重礼，偏偏我又舍不得拒绝。” 她可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高雅人士。 李正凯听得忍俊不禁。 真实得可爱。 又听李星星说道：“躺着躺着就赢了，小夏哥，我们更有资本吃香的喝辣的，你以后不用那么辛苦地上班了。” 李正凯一呆，就听夏明星含笑道：“以国内的形势而言，你看我能辞职么？” “不能。”李星星垂头丧气，“就像我不想上学也得上学一样。” 他们俩，真的好凄凉！ 第819章 ?堂兄 根据李星星和夏明星的交谈，李正凯摸出他们的性格了。 那么聪明伶俐，竟然不想打拼事业！ 有点不符合谢氏一族的遗传。 谢氏一族，拼劲儿十足，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当然，潮汕人均是如此。 不过李星星是娇滴滴的女孩子，男人拼搏，女人享受，是理所应该的事情，所以李正凯就插口了：“星星，学是得上的，文凭很重要，至于毕业后工不工作，随你的心意，但你不能教唆小夏不上班，不上班，他怎么养家糊口？” “我养他呀，我有钱，您刚送我一条街哩！”李星星道，“再说了，我们又不是从事什么技术性的职业，有我们没我们都一样！” 他们不是螺丝钉，缺了他们，国家这座大机器照样运转。 李正凯沉默片刻，扭头看把玩李星星手指的夏明星：“小夏，你不怕别人说你吃软饭？” 夏明星露出大大的笑容：“吃不着软饭的人才会嫌软饭不好吃，其实我觉得挺香。哎呀，伯伯您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您是不会明白个中滋味的。” 李正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无言以对。 他无言以对。 李星星吐吐舌头，上身前倾，趴在他的座椅上，“伯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们俩本来就没有事业心嘛！再说，我们有投资的。” “什么投资？就国内那形势，你们能干什么？”李正凯道。 “买古玩字画坐等升值就是投资呀！”李星星口气可大了，“您不信的话，您就努力强身健体，晚年一定能看到我们因此投资而晋级大富豪。” 李正凯摆摆手：“多少年后的事儿了，提起来没意义。” “那就没办法了。”李星星道。 在国内，他们必须做无产阶级才能好好地混下去。 话题就此终止。 见豪车行驶在街道上忽然停下，李星星看向前方，原来是有交警指挥交通。 香港的交警是叫交警吗？ 她不知道，反正就负责这样的工作。 没有红绿灯，只有交警。 片刻后，豪车继续前行，停在一家大酒楼的门口。 大餐伺候！ 李星星喜欢。 正在包厢里吃得兴高采烈，忽然有人敲门，进来的却不是服务员，而是一个中年男子，儒雅的面孔上一片热情：“表叔，您回香江怎么打声招呼？要不是看到您的一个保镖在外面吃饭，我都不知道您从国内回来了，不是说下个月回英国的吗？” 李正凯放下筷子，回答道：“有点事需要提前回英国，过段时间再来。” 侧头对李星星和夏明星介绍道：“他叫谢恒飞，执掌谢氏集团在香江的房地产公司，是我姑父姑母的侄孙儿，跟我表兄表弟家的孩子同一个辈分，但因他父亲的年岁大，我的年岁小，所以喊我一声表叔。星星，你和小夏该喊他一声哥。” 李星星立刻知道他是谁了，和夏明星站起身，冲他甜甜一笑：“哥！” 谢恒飞一愣。 因李星星以手帕绑在梅花胎记的位置上，他看不见，所以不明就里，忍不住道：“表叔，这位姑娘和这位小伙子是谁家的孩子呀？” 他若是见过，一定有印象。 第820章 ?飞机上 李正凯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笑了笑，“反正是自家人。” 按下心中产生的种种纳闷，谢恒飞便对李星星和夏明星说道：“既然是自家人就别太客气，你们坐下，吃饭，吃饭。” 他跟着坐下来，坐在李正凯一侧，“表叔，赏口饭吃。” 李正凯拿起筷子：“你们谢氏一族生意遍布各行各业，你来求我岂不是笑话？据我所知，你那地产生意做得不错，蒸蒸日上，也没受楼花挤兑风潮的影响。” “我们在九龙买了一块地皮想盖写字楼，缺一点资金。”谢恒飞道。 “缺多少？”李正凯问。 谢恒飞忙道：“一千万港币。” 不是一笔小数目，所以他来寻求支持。 地产公司虽然隶属谢氏集团，但一直独立运行，上面极少干涉。 李正凯自然拿得出一千万港币，但他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嗯了一声：“我们两日后离开香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把你们的策划书送到酒店给我看看，如果可行，我会叫你表弟前来和你接洽投资事项。” 家里的部分生意，他早就交给儿子打理了。 谢恒飞大喜过望：“谢谢表叔！” 李星星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低头吃菜。 鲍参翅肚样样俱全呢！ 滋味甚美，比夏明星做得更有水平，毕竟国内的鲍参翅肚太少了。 谢恒飞财力雄厚，在香江地位斐然，谁见了他不上前恭维几句？但他没见过李星星这样的女孩子，和旁边的青年专注于吃喝，并不在意自己的出现。 看衣着打扮，不像普通人家出身。 李正凯看在眼里，却没说话。 在谢氏一族，李星星是嫡系，而谢恒飞是旁支，地位悬殊，即使两人年纪相差甚远，李星星也用不着对谢恒飞卑躬屈膝。 谢恒飞心头一凛。 难道眼前的少女和青年来历非凡？ 可惜，李正凯没有解答的意思，他也不好开口询问。 接下来的两天，李星星和夏明星就在吃吃喝喝中度过，然后登上前往伦敦的飞机。 国际航班的飞机比国内的可豪华多了。 但是，头等舱也就和五六十年后的商务舱差不多。 除了他们，其他的全是外国人，交谈的口音各不相同，起飞不到一个钟头，李星星陆续听到英语、法语、意大利语和德语。 空姐打扮得十分精致，推着餐车靠近他们，以一口流利的英语道：“先生、女士，请问你们需要点些什么？香槟、红酒无限量供应，还有精致的甜品。如果对我们提供的菜单不满意，可以单独点餐，我很快就会给你们送到跟前。” 李正凯摆摆手：“就吃你们安排的餐点，不要酒水，要果汁。” 他不挑剔。 李星星和夏明星就更不在意了。 空姐听完，待他们拉出桌板，立刻送上三份飞机餐和鲜榨果汁。 李正凯对李星星和夏明星说道：“这是一班直飞敦伦的飞机，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比较辛苦，你们吃完后好好休息。” 李星星表示明白：“您更该注意身体。” 李正凯摆摆手：“我都习惯了。” 第821章 ?发病 吃完味道一般般的飞机餐，李星星和夏明星起身去洗手间，分别上完厕所，出来再一起手拉着手回来，各自落座。 拉过小毯子往身上一盖，闭眼就睡。 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夏明星有从军的经历，别说在飞机上，在树上都能睡着，而李星星则有坐国际飞机的经验，要不是怕惹麻烦，她说不定会把眼罩拿出来。 睡意朦胧间，听到有人和李正凯说话，用的是英语。 声音很低，她没听清，迷迷糊糊地睡熟了。 夏明星很警觉，眼睛虽闭着，耳朵却竖着，听到是李正凯遇到认识的人，那人对李正凯的态度很恭敬，话里话外全是恭维，没有半点对华人的歧视。 李正凯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对方聊着。 对方似乎是做珠宝生意的，笑道：“我在南非收到一颗大克拉的钻石，各方面的表现均极出色，不知李先生是否有兴趣？” 李正凯来了兴致：“几克拉的？” “十九克拉。”他道。 “什么形状？颜色净度如何？”李正凯又问。 对方笑容更盛：“圆形的，颜色净度均达到顶级水平，适合镶嵌一枚戒指，戴在女士的手指上，经阳光一照，必定熠熠生辉。” 李正凯便道：“麻烦你留个名片给我，到时候我叫人联系你。” 表弟一家居住国内，十分可怜，作为继承祖父遗志的他得给李星星置办一些能看上眼的衣服首饰，免得谢氏一族有人看她不起。 事业上，谢氏一族是铁板一块，但生活上可就不是了。 从古至今，从来不缺势利眼。 所以，他才会先带李星星和夏明星飞往伦敦，而不是谢氏一族如今的居住地纽约，当然也有纽约更远的原因。 他的计划是，到了伦敦后再联系姑妈。 谢氏一族住在纽约，并不代表姑妈现在就在纽约，她喜欢旅游，说不定在法国，说不定在比利时，说不定在澳大利亚，说不定在加拿大，都不是没可能。 考虑得相当周全。 飞机进入法国领域时，李正凯伸个懒腰，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尖叫一声。 他扭头一看，一个上厕所回来的中年乘客仰面摔倒，急得旁边乘客赶紧叫乘务员。 夏明星瞬间睁开眼睛。 美丽的空姐扶起仰面摔倒的乘客，问道：“请问您感觉怎么样？” 对方没有昏迷，他虚弱地回答道：“头很痛，眼前模糊，四肢麻木，我感觉很不舒服，我想……” 话没说完，哇的一声把飞机餐吐出来了。 还有他喝的红酒。 空姐满身都是呕吐物却不敢表现出嫌弃，她紧张地道：“先生，先生，您能听到我的声音吗？请问您还有什么症状？” 一方面问，一方面又叫同行空姐广播问有没有医生在飞机上。 很遗憾，这一班飞机上没有医生的存在。 中年乘客的症状更严重了。 口水沿着歪斜的嘴角流下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明星身高腿长，站着看在眼里，觉得像中风症状，想起李星星曾给小豆子相关药物治疗他娘，立刻摇醒李星星，在她迷糊不解地眼神中道：“星星，你快起来看那位乘客是不是中风？有没有药可以挽救一二？” 第822章 ?神药出马 李星星打了个激灵。 脑中风？ 唯一的救命药就是安宫牛黄丸啊！ 家庭必备神药。 老爷子年纪大了，李星星每年都会买一些安宫牛黄丸，一直没用过，老爷子后来又买了一批放在家中，她整理物资时才发现这件事。 不是特别多，约莫四百余粒。 除了治疗脑中风，对癫痫、脑炎之类的都有治疗效果。 药店里也有一些货，数量更少，不到十粒，一般人根本没听过这种药，不会来买，毕竟他们槐花镇真的是不太繁华。 不过，家里有老人的真该准备一粒用来救急。 解开安全带，分开人群靠近病人，李星星仔细观察片刻，对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病人和空姐说道：“我有药，在我们国家专门研制出的一种药，针对这种中风症状，很有效，但是我不敢保证用药后的效果，因为这种症状出现后应该第一时间送医。” 她可不想因为烂好心而给自己惹麻烦。 空姐无法做主，就问病人愿不愿意试一下，已经有乘务员通知机长，飞机会提前降落于巴黎送他就医，但得等十五分钟以后。 李星星跟着道：“您必须保证无论效果如何都不追究我们的责任，请各位作证。” 围观者纷纷点头。 病人用尽力气，含糊道：“用！” 李星星当即从皮包里取出一粒安宫牛黄丸，剥去金箔，递给夏明星，夏明星喂病人吃下去，没有立刻见效。 但是，没继续加重。 没有加重就是有效果了，大家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十几分钟后，飞机在巴黎缓缓降落。 病人被送往医院抢救，而滞留的乘客要么转机，要么等待飞机重新起飞，都需要时间来安排，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一个劲地道歉，然后安排各人的行程。 李正凯本想带李星星先到自家稍作休整，遇到这桩事他便改了主意。 “星星，明星，我们不去伦敦了。”他道。 李星星已经习惯他时不时地改变主意：“不去伦敦，是打算直接飞往纽约吗？” 李正凯摇头道：“巴黎是时尚的天堂，我带你逛街购物，买一些衣服首饰，同时我联系姑妈，看她目前人在何处，我们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李星星呆了呆：“谢氏一族不是定居纽约吗？” “但姑妈喜欢旅游啊！”李正凯道。 李星星明白了，原来是个旅游爱好者，“我和小夏哥人生地不熟，一切听您的。” 于是，在航空公司的安排下，他们乘车离开机场，入住巴黎的高档酒店。 李星星和夏明星很自然地回房调整时差，而李正凯想了想，找酒店负责人，然后致电姑妈家中，接电话的却是管家：“表少爷，先生和太太参加宴会去了，您有什么事吗？等他们回来，我可以代为转告。” 是谢氏一族的老管家，一直这样称呼李正凯。 李正凯深吸一口气：“于管家，请转告姑父和姑妈，我有表弟的消息了，请他们近日留在家中别外出，我带个孩子回去。” 第823章 ?失态 于管家比李正凯年长二十多岁，原本是谢氏现任家主谢家祥的伴读，在谢氏长房服务已达五十年，仗着身体好，头脑清楚，一直不愿意退休，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家主夫妇最挂念四十多年前失踪的小儿子，所以听到李正凯的话，自是惊喜交集。 “表少爷，你找到我们家的小少爷了？”他声音发颤，有些不敢置信。 四十五年了，终于有消息了。 他眼里浮现晶莹的泪花。 李正凯没回答，而是道：“于管家，除了姑妈、姑父和表兄弟以外，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因为表弟身份特殊，我尚未见到他，更不宜张扬。” 于管家忙问道：“身份特殊？那么您是如何确定的？小少爷的的孩子人在何处？” “原本打算直接飞伦敦，半路出现一点意外，飞机提前降落于巴黎，我们目前在巴黎住酒店，我打算给孩子购置一些衣饰再回伦敦见见我爹和我娘，以慰祖父的在天之灵。”李正凯把所住酒店的名称告诉他，接着道：“千万记住，此事不能外传。” 于管家答应了：“我晓得了，您放心，您放心！” 挂上电话后，他毫不犹豫地拨出一个号码：“请问史密斯先生在家吗？我是谢家的管家，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找我们家先生和太太，请通知他们接电话。” 对方没挂电话，而是通知正和主人谈笑风生的谢家祥，“谢先生，您管家的电话。” 谢家祥挑挑眉。 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于管家一定不会打扰他。 出发前，他曾跟于管家说过，今儿赴宴是想谈一桩石油生意，关乎谢氏一族的商业版图是否向外扩大一圈。 步进客厅，他拿起话筒：“于管家，打断我的重要生意，你得保证有重要事情。” 于管家冷静地道：“小少爷的下落不比您的生意重要吗？” 谢家祥神色大变，失声道：“你说什么？” “老爷，我刚刚接到表少爷的电话，他找到小少爷了，您和太太不回来吗？”于管家说完，又补充一句：“表少爷交代，不让外传。” 谢家祥满脸通红，大口大口地喘气：“我马上到家。” 结束通话后，他快步走向餐厅，惭愧地向史密斯夫妇致歉：“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太太，请原谅我们夫妇今天的失礼。” 史密斯微微一怔：“谢先生，是否遇到事情了？” 谢家祥颔首道：“没错，对我们夫妇来说，管家带来的消息非常重要，重要到我们可以因此而放弃一切！改天我做东向两位赔礼道歉，现在得提前告辞。” 侧首向一脸不解的妻子道：“文婉，咱们回家！” 李文婉听了，向史密斯太太告辞。 虽然已经年逾七十岁，但谢家祥的腿脚却十分矫健，他迈步极大，速度极快，以至于因拿皮包和拐杖而落后一步的李文婉没跟上。 “家祥，你等等我。”她忍不住擦擦额角的薄汗。 谢家祥站住脚，扭头道：“你快点！” 李文婉走到他身边，“到底接到什么消息？慌里慌张的，把拐棍都给忘了。” “回到家你就知道了。”谢家祥打开近前的轿车车门，待妻子上车后，自己从另一侧坐进车，对司机道：“回家，立刻，马上！” 李文婉从未见丈夫如此失态。 第825章 ?相见 翌日，巴黎的清晨。 时差调整过来的李星星伸个懒腰，跳下床，赤脚踩着地毯走到落地窗前，刷的一声就拉开窗帘，沐浴从窗外斜射进房间的阳光中。 脸蛋儿如雕如琢，宛若女神祇。 “啊，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她的声音欢快，清脆如百灵鸟，带着满满的朝气。 夏明星枕着胳膊，懒洋洋地道：“不睡懒觉了？” “睡够了。”睡眠充足的结果就是皮肤水当当，精神饱满，李星星自恋地摸摸脸，回头冲他道：“小夏哥，你快起来，我们一起洗脸刷牙吃早饭。” 夏明星唔了一声：“穿什么衣服？” 李星星打开一个皮箱，摸摸下巴，给他拿出一件棉麻白衬衫和一条卡其色休闲裤，“在国外就不用那么小心啦，怎么好看就怎么打扮！” “你穿红裙子特别好看。”夏明星道。 李星星故意道：“我穿白裙子不好看吗？我身材超好的！” 夏明星当然知道她的身材特别好，笑嘻嘻地道：“白裙子显得清纯，红裙子显得娇艳，各有各的好看，我都喜欢。” 李星星偏不如他所愿，给自己挑一条棉麻的白裙子。 但是，裙摆绣着鲜艳的红梅花，和左腕上的红梅胎记交相辉映，一点娇艳无双。 他们房间里有单独的卫生间，洗漱完，抹上护肤霜、防晒霜，李星星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挑选带出来的几件翡翠首饰。 根据左腕上的满绿翡翠镯子，选一块镯心料做的圆牌挂件。 也适合当毛衣链。 以手工红绳系之，两边各穿着几颗小圆珠，也是同料，老坑高冰近似玻璃种，粒粒晶莹剔透，寒光闪闪，颜色却是正阳绿，明亮娇艳，高贵万方。 “小夏哥，还有一块圆牌，你戴不戴。”李星星问夏明星。 挂件很厚实，尺寸又大，男女都能戴。 夏明星立刻摇头，除了手表以外，他不喜欢戴任何首饰。 李星星闻言就放弃了。 从起床到现在，磨磨唧唧半个钟头有余，终于打扮好了，推开房门，准备找李正凯一块吃正宗的法国早餐，却见外面客厅坐着李正凯和一男一女两位老人。 真老人，六十岁左右的模样，头发均已花白。 男的穿素色唐装，戴着金丝眼镜，相貌儒雅，眉梢眼角俱是皱纹，但气派十足。 女的穿暗红色旗袍佩戴翡翠珠链和手镯，身材保持得特别好，皮肤白皙，脸庞饱满，皱纹不多，整个人端庄高贵，是那种岁月打败不了的美人，优雅极了。 二老统一特点就是眼睛红肿，带着哭过的痕迹。 见到李星星出来，两位老人同时站起身，神情激动，眼泛泪花。 李星星最见不得人哭，看老太太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脱口道：“别哭啊，不然人家以为我和小夏哥面目可憎，把你们吓哭了！” 不应该啊？ 世界上还能找到比小夏哥更英俊比她更漂亮的人吗？ 李星星摸摸自己的脸，“我很好看呀！” 老太太破涕为笑：“是是是，你最好看，最最好看。” 是她的孙女儿呢！ 唯一的孙女。 也是谢氏一族长房嫡系的唯一。</div> 第826章 ?撒狗粮 李星星最喜欢别人夸她好看，高兴得眉开眼笑。 “您也很好看，气质优雅，端庄大方，世间万物见到您都会黯然失色，恨不得藏起来不在您跟前出现。”反过来夸老太太，狂吹彩虹屁。 不管对方谁，夸就对了。 谁都爱听好话。 谢老太太李文婉掩口一笑：“这小嘴儿可真甜哪！” 孙女夸她了，真高兴。 李正凯适时地开口：“星星，喊奶奶，她是你奶奶，我的亲姑妈，昨天接到我传过去的消息，当天就和你爷爷乘飞机赶过来了，刚到没一个小时。” 李星星啊了一声：“爷爷奶奶？” 亲爹的亲爹亲娘？ 不是说先在巴黎逛街购物，然后再去伦敦，然后再去纽约或者别的地方见他们吗？ 现在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有点猝不及防啊！ 谢老太太已走到李星星跟前，她伸手抱住李星星，笑中带泪，声音哽咽：“孩子，让我抱抱，终于让我见到你了！四十五年来，我日思夜想，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找到你爹，见到你。哪怕立刻死了，我都不再有遗憾。” “呸呸呸！不说晦气的话！”李星星反手抱着她，拍拍她的后背：“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日子长着呢，别说死不死的话。我哥哥结婚没多久，您不想抱重孙子吗？” “不说，不说。”谢老太太侧头朝旁边跟着呸呸两声，然后拉着李星星坐在沙发上。 位置刚刚好，在她和谢家祥的中间。 她们刚坐下，谢家祥就跟着坐下了，眼睛看着李星星没吱声。 李星星看看左手边的谢老太太，再看看右手边的谢家祥，笑容灿烂，嘴甜无比：“爷爷奶奶，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丈夫啊！” 冲夏明星招手，“小夏哥，你别站着，快来跟爷爷奶奶问好。” 都成木头人了。 夏明星笑笑，抬脚走近，冲二老鞠躬道：“爷爷好，奶奶好，我是夏明星，我和星星结婚一年多了，见到你们真高兴。” 谢家祥轻咳一声，指着旁边的单人沙发道：“坐下说话。” 声音低沉有力，很有大家长的威严。 待夏明星落座后，李星星就道：“爷爷，我小夏哥人可好了，长得好看，厨艺一流，而且是圣约翰大学的高材生，最重要的是他对我好，特别好，什么事情都由着我，从来不委屈我，洗衣做饭都是他，天底下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人啦！” “星星，做人得谦虚点。”夏明星道。 李星星笑眯眯：“我说的是实话嘛！就国内的形势而言，无论嫁到谁家，不管是门当户对，还是高嫁、低嫁，都不会有嫁给你来得那么自由，那么幸福。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思想一致，从不发生分歧，最让我满意啦！” 夏明星深邃有神的一双眼睛看着她精致娇俏的脸蛋儿：“星星，应该说，遇到你、娶到你，才是我最大的幸运和幸福。” 当着长辈的面，互相告白。 甜蜜的泡泡一个劲地往外冒出来，飞到窗户外，把幸福传递给千家万户。</div> 第827章 ?心疼 李星星对夏明星的爱，直接决定谢家祥和谢老太太对夏明星的态度。 人老成精，哪能不明白李星星此举的深意？ 谢老太太拉着李星星的手不松开，笑得很温柔很慈祥：“星星，你和明星如此好看，将来生宝宝，一定是最好看的宝宝。” 李星星露出漂亮的八颗牙：“生宝宝要等我长大才行。” 谢老太太一愣：“你不是十九岁了吗？” “可我在您的面前还是个宝宝呀！”李星星说得可理直气壮了，大眼睛忽闪忽闪，声音甜美清脆：“您不觉得我就是宝宝吗？” 谢老太太搂着她一边肩膀：“是是是，你是宝宝，咱们家最小的宝宝。” 没有第四代，她就是孙辈最小的孩子，唯一的女宝宝。 谢家祥终于忍不住开口：“星星，你爹娘兄嫂可好？你正凯伯伯说得不详尽，我和你奶奶只能问你，想看看他们的照片，你是否带来了。” “照片？您等等，我去拿。”李星星起身回房间。 伸手进皮箱，其实是从空间里拿出来，几百张照片收在自封袋里，她匆匆挑出十几张自己夫妇和家人的照片，其余的仍放回空间。 拿出来太多，容易惹人怀疑。 出门在外，谁会带着那么多的照片，是不是？ 十几张照片足以让谢家祥和谢老太太看得目不转睛，老太太的泪花又出现了，喃喃地道：“你爹……他胳膊是怎么没的？可把我疼死了！” 她看着就心疼，当时受伤的儿子得有多疼？ 李正凯只简单地跟二老说陈向阳位高权重不宜出国，没敢提他缺一条手臂的事情。 李星星闻言轻叹，回答道：“炸没的，在战场上。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国内闹饥荒，饿殍遍野，为了讨生活，也为了建功立业，他就走了，一直没回乡，建国初还跟我娘离婚！我刚生下来被他养母那个老太婆扔到深山里喂野狼，要不是遇到爷爷收养我，我就翘辫子了！所以，我去年才第一次见到亲爹，差点把他当成坏人。” 谢老太太惊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见孙女儿活泼可爱，一副没吃过苦的样子，她以为儿子一家和和睦睦，稍有慰藉，现在听孙女一说，似乎并不幸福？ 夏明星赶紧道：“岳父是因为组织命令而忍辱负重假离婚，他没想过和岳母分开，现在任务完成，正积极地求复合，暂时没得到岳母的原谅。星星被遗弃，是因为陈老太婆重男轻女，这样的陋习在农村地区屡见不鲜，不过别人就没有星星的运气了。” 谢老太太不禁落泪：“我可怜的孩子！” “我不可怜，收养我的人是爷爷呀，李峥嵘，李伯伯的族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他把我养到十八岁，我过得可好了，从未吃过苦。”李星星安慰她，摸摸饿扁了的肚子，她恳切地道：“奶奶，我可以先吃饭吗？” 再不吃，就没力气说话了。 李正凯闻言，赶紧叫等候在外面的服务员给他们送上早餐。</div> 第828章 ?承诺 一行人顺势转移到餐厅。 法国大餐举世闻名，早餐却十分简单，偏甜，毕竟在很久以前他们是不吃早餐的，而是吃午前餐，进入二十世纪才开始出现早餐，慢慢地流行开来。 一般是面包、奶油配咖啡。 法国人认为，只有干粗活的人才会在早上吃那么多的食物，他们极其鄙视重视早餐的德国人，瞧不起英国人的丰盛早餐。 所以，餐桌上就是很简单的法式早餐。 面包、果酱、牛奶、果汁和咖啡、茶水一类。 李星星喝热牛奶，吃巧克力酥皮面包，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叽叽喳喳地道：“在国内，我最希望每天喝一瓶牛奶，可惜没有牛奶供应。” “连牛奶都喝不上？”谢老太太又心疼了。 他们没出国时，国内虽然战乱频频，但若有钱，依然能得到想要的一切，现在战事平息，国家几近统一，怎么生活水平反倒后退了？ 自家的孩子从小到大，哪个不是天天喝牛奶？吃山珍海味？ 小儿子一家过得真是太苦了。 谢老太太抹眼泪。 谢家祥端着咖啡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内心同样不平静。 李星星叹息一声，说道：“牛奶是小宝宝的待遇呀！我是大宝宝，没有待遇。而且，得凭证明给小宝宝订购，证明母亲没有母乳才能喝到牛奶，还得是经济比较好的大城市，普通城镇没有。经过多年抗战，又遇连年灾荒，咱们祖国可困难了，老百姓吃不上饭，穿不上衣，所以伯伯愿意捐赠一亿美元的粮食，我就屁颠屁颠地跟来了。” 眨巴灵动的大眼睛，在餐桌上再次向李正凯表示感谢，“爹很希望我能完成任务！” 谢家祥已听李正凯说过李星星得以出国的原因，他毫不犹豫地道：“咱们家在美国、在澳洲有好几个大型农场，南洋那边也有，今年的收成都给你带回去。” 李星星眉开眼笑：“谢谢爷爷，谢谢奶奶，我替全国人民感谢您！” 没开口就完成任务了，欧耶！ 谢老太太道：“澳洲农场里的粮食可以直接出发，南洋一样，美国的粮食先运到温哥华，然后再装船运出去，走海运，直达沪上。” 李星星不解：“为什么？” “中美关系不好呀！”谢老太太耐心地跟她解释，“身在美国的华侨华裔，稍有点亲近祖国的行为就会遭到各方面的打压，粮食更是禁止出口给咱们的祖国，好在咱们家的子孙和生意并不局限于美国，加上国内原、子、弹的成功，今年可以稍稍任性些。” 所以，得格外地注意，不能明目张胆地进行。 谢家祥则道：“实在不行，咱们就掏钱到其他国家采购粮食，反正咱们不差钱，先让星星完成任务，让国人渡过难关。” 感受到李星星敬佩的目光，他心中十分得意。 “老美真是坏，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五六十年后还是那么坏，李星星特别希望“赶英超美”的口号成为现实。 于是，餐桌上同仇敌忾，一起声讨老美。</div> 第829章 ?迷信 九点钟，早餐结束，从餐厅移回客厅稍作休息。 谢老太太打开她带来的皮质手袋。 挂念着小儿子的下落，夫妻俩来得太匆忙，见面礼准备得不够充分，仅把梳妆台的首饰盒带出来，而里面只有一两样东西拿得出手。 好在见面礼只需一件即可，其他的以后再陆续送给她。 膝下仅有一位被亏待的孙女，自己收藏的名贵珠宝不给她给谁？ 儿媳、孙媳虽是一家人，到底没有血缘之亲。 因此，谢老太太送李星星一条吊坠主石是大粉钻的钻石流苏项链，送夏明星一块老坑玻璃种帝王绿的观音吊坠，而谢家祥比较直接且壕气，两张面额均是十万美元的支票装在两个利是封里送给孙女和孙女婿。 李正凯羡慕不已：“别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逢年过节，李氏一族和谢氏一族给晚辈的利是数额都很低，图个吉利，小时候是金银锞子，现在则是纸钞。 以大额支票当利是？不是少见，是没见过。 李星星得意洋洋：“我是人见人爱的李星星嘛！伯伯您羡慕不来。” 夏明星笑吟吟地接了一句：“星星非常讨人喜欢，运气格外好，别看国内贫困，其实我们并不穷，只是有钱没处花而已。” 闻言，谢老太太就问李星星的生辰八字。 李星星告诉她以后说道：“爷爷说，我八字很好的，很特殊。我的财运特别棒，随随便便买个房子，随随便便在窗户底下挖一挖，就能挖到我伯伯失窃的一袋钻石！” 谢老太太震惊道：“那么厉害？” “您不信哪？走着瞧呗！”李星星对自己的财运超有自信。 谢家祥掏出钢笔和小册子记下她的生辰八字，又记下夏明星的八字，“赶明儿我找人算一下你们的八字是不是很合。你爹出生时，你太爷爷有找大师给他算过，说他财官印旺，乘风得势，抓周时果然一手抓官印，一手抓翡翠翎管，你太爷爷给他起名谢世华，从‘世’字辈。后来失踪，全家人拜老爷，抽签是上上签，说他‘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我爹原名叫谢世华呀？真好听。”李星星岂不是叫谢星星了？ 李星星忽然想起自己跟爷爷到处旅游时的见闻，潮汕地区特迷信，而且重男轻女。 又听谢老太太道：“就算大师说得好，就算抽的是上上签，可我心里依旧担心你爹，吃不好睡不好，年年拜神求保佑，终于得到你们全家人的下落，得挑个好日子还愿。” 李星星和夏明星对视一眼，没说话。 怎么办？ 尊重他们的传统文化呗！ 谢老太太双手合十念叨几句，问李星星：“你和明星年岁差几岁？” “八岁。”李星星回答。 “八岁好，八岁好，看模样我以为你们的年纪差六岁，六岁不好，属相对冲。”谢老太太一副谢天谢地的样子。 李星星彻底没话说了。 李正凯忙道：“休息得差不多了，姑妈，姑父，咱们带俩孩子出门买点衣服首饰，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根本就没几件衣服，天天穿同一套海魂衫，现在穿的都是什么。” 第830章 ?买衣服 听出李正凯的嫌弃，李星星低头看自己的打扮，很好看呀！ 宽松的棉麻长裙透气又舒服，绿汪汪的翡翠娇艳欲滴，价值不菲。 早上照镜子，差点被长发飘飘的自己迷住了。 世界上怎会有那么可爱又漂亮的女孩子？ 小仙女。 谢老太太却格外赞同李正凯：“买买买，我对巴黎的名店都很熟悉，星星，也得给你爹娘哥哥买衣服，他们的衣服满是补丁。” 心疼死她了。 李星星拿出来的照片已被老太太收进自己包里，她年纪虽大，但眼睛没瞎，依旧清澈明亮，把小儿子一家的衣着打扮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全家人就数小儿子穿得最破！ 一定要给他买衣服。 附近就是巴黎最繁华的商业街，国际品牌门店鳞次栉比，一行人步行前往。 阳光很好，不冷不热。 比国内、比香江，繁华得没边儿了。 即使是普通路人，也打扮得十分体面。 李星星听老太太一路絮絮叨叨，话里话外全是对亲爹的疼惜，不禁笑道：“奶奶，我爹是当官的呀，当官的您让他穿锦衣华服，那不是找罪吗？国内讲究艰苦朴素，我哥哥没补丁的衣服都得专门打几个补丁。” 谢老太太啊了一声：“有这样的规定？” 李星星摊摊手：“上行下效，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没办法，国内的物资匮乏，不仅仅是缺粮食，生活日用品的供应也不足，全部凭票供应。我和小夏哥结婚一年多，没买过新衣服，直到跟伯伯出国前，才在友谊商店买几身春秋装。” 谢老太太叹道：“若是你们都能出国就好了，国外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发展道路不一样嘛！”李星星挽着谢老太太的胳膊，停在一家门店前，指着玻璃窗内模特儿穿的锦鲤裙，“奶奶，那是我画的锦鲤图呢！” 纯白丝缎暗纹的U型领连衣裙，大摆印有碧叶荷花红锦鲤，美丽而灵动。 谢老太太闻言一愣：“你画的？” 李星星点头道：“对呀！就是我画的。裙子是琳达设计的对不对？我赚了两年的版权费，不过最后都捐给国家啦！” “锦鲤裙卖得特别好，上市后销量一直居高不下，你伯母和嫂嫂们也穿过。”谢老太太惊喜极了，“她们一定想不到，她们喜欢得锦鲤裙竟然出自我孙女之手，咱家还有一批骨瓷也有锦鲤图案，当时你爷爷就说是咱们国家的工笔画，功力不浅。” 李星星嘿嘿一笑：“谢谢爷爷的夸赞！” 更骄傲了。 于是一行人踏进店中。 他们的衣着谈吐十分不凡，一下子就有三四位女店员上前招待，“请问，各位女士和各位先生有什么需要？新款秋装已上市。” 谢老太太开口道：“给我孙女购置衣衫。” 经理看李星星一眼，笑道：“小姐身材好气质佳，皮肤白，任何颜色款式都能驾驭。” 谢老爷子和李正凯、夏明星坐下休息，谢老太太携李星星走向新款女装展示架，手指轻轻划过，挑出七八件：“这件、这件、这件……” 第831章 ?补偿 女店员连忙把谢老太太挑的衣服拿到臂弯。 李星星呆了一下，刚想说衣服是不是有点暴露，丝绸吊带短裙根本没法穿出门，就见谢老太太走向下一个衣架，照旧挑出十几件比较暴露的，然后看完所有女装新款展示架，对女店员说道：“除了我挑出来的几件不要，其他的新款全部按尺寸和颜色各拿一件。” 话音一落，所有店员都行动了。 取衣服的取衣服，打包的打包，算账的算账。 李星星目瞪口呆：“奶奶，我穿不完那么多衣服。” “一天换一件，怎会穿不完？”谢老太太一意孤行，又给她选了一批鞋子、丝巾、墨镜、帽子等配饰，对经理道：“届时送到我们住的酒店。” 结账，留下地址。 一家家地逛，一家家地买，女装、男装尽收囊中。 多则上百件地买，少则十几件地买。 单指衣服。 年轻的、活泼的、俏皮的给李星星、夏明星和未谋面的孙子孙媳，颜色稳重款式保守的给儿子、儿媳，反正李星星说国人都很瘦，没胖子，均码即可。 带着补偿的心理，谢家祥和谢老太太买个不停。 不仅秋装，而是一年四季全部买齐。 不知道老太太这么大的一把年纪是哪来的体力，轻轻松松地买到手软，李星星则逛得腿断，直到老太太准备踏进第十一家品牌服装店时她嚷着脚疼，装可怜：“奶奶，我脚上肯定起血泡了，咱们不买衣服了行不行？” “行。”衣服买得差不多，下一步向珠宝店和钟表店进军。 法国的高档珠宝品牌和国际知名的钟表品牌门店都在这条街。 幸好老太太出身富贵，嫁得富贵，见惯了好东西，养出一副高眼光，对店中百分之九十五的商品感到不满意，最后只买下三十多件珠宝和十来块男女腕表。 只。 没错，她认为能入眼的实在太少，即使每一件都在上万美元以上。 走出最后一家珠宝店，谢老太太对李星星说道：“咱们不忙着去伦敦，先找珠宝商给你定制独一无二的珠宝。” 定制，是有钱人的习惯。 可李星星她以前过得是普通人生活啊，未来的二十年依旧如此，她不会因为出国一趟就回家过富裕生活。 她喜欢逛街，但不是一扫而光全打包的架势。 抱着谢老太太的胳膊，李星星软声撒娇道：“奶奶，您就别忙活了，我带回国也不能佩戴，得藏着掖着免得被人发现，多麻烦呀？与其把钱浪费在身外之物上，不如多买点物资支援国家建设，让祖国变得更美好。” 又补充一句：“我真的不缺衣服首饰，伯伯在花城给我买了很多，我今天戴的就是，很喜欢呢！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办完事我就和小夏哥回国，等不到定制的珠宝送到手里！” 谢老太太想了想，“行，听你的。” 嘴里这么说，老太太心里却打算瞒着李星星找珠宝商定制珠宝找服装公司定制服装，给孙女、给小儿媳，还有孙媳妇，人人都有份。 因为小儿子一家太可怜了。 太可怜了。 第832章 ?谢家的来历 终于说服老爷子老太太回酒店，李星星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 四肢大张，两眼无神。 若是谢家的其他子孙，谢家祥和谢老太太一定会出声责备，觉得不雅观。 但面对李星星，他们觉得对方的一举一动非常可爱。 “奶奶，我以后再也不和您一块逛街了。”累死了，她，李星星，超级无敌美少女的体力竟然比不上年已古稀的老太太，深感惭愧。 谢老太太早就感觉到疲惫不堪，就是补偿小儿子一家的心占上风，方才撑下来。 一坐下来，浑身骨软筋疼。 她靠着沙发笑道：“没事，星星，你两位伯母和六位嫂嫂都很喜欢逛街，等咱们回纽约，让她们带你出门，她们的眼光比我好，紧跟着国际的时尚潮流。” 李星星拽一个抱枕入怀：“我有六位嫂嫂呀？七个堂兄就剩一个单身？” “对，你有八个哥哥，八棵树下一朵花，注定你备受宠爱。”谢老太太看着她雪腕上的梅花胎记，殷红如血，鲜艳非凡，她忍不住道：“让我想不通的是，你是女孩子，怎么会有谢氏嫡系男儿才有的胎记呢？颜色形状一模一样，位置都没错。” 李星星举起手看了看：“大概是我天赋异禀？” 她是有穿越体质的美少女，可以把后世的物资带回六十年前。 谢家祥却道：“没什么想不通的。” 几双惊讶的眼神落在他脸上，谢老太更是问道：“家祥，你是什么意思？你不觉得奇怪吗？传承二十代，没出过例外。” 谢家祥摇头：“其实谢氏第一代老祖宗是女子之身，梅花胎记就是她传下来的。” 所以，李星星是谢氏家族中第二个生有梅花胎记的女性。 谢老太脱口道：“女子？从未听你说过。” “老祖宗是弃婴，不知父母来历，曾做过乞儿，被一位姓谢的将军救过，那位将军战死沙场，无妻无子，老祖宗便自名谢启，为将军入殓下葬，烧纸上香，后来凭一己之身扬名立万，然后招婿上门。赘婿跟着改姓为谢氏，在旧时候不是什么好名声，这位老祖宗没法参加科举，跟妻子一块经营生意。几代下来没外人知道了，自家人更加不外传，传到我是第十八代，大概只有执掌族谱的长房嫡系知道，别人都不清楚。”谢家祥娓娓道来。 他慈爱地看着李星星：“虽然历代以来嫡系不是没有女孩子出生，但她们没有胎记而唯独你有，我想可能是返祖现象。” 大家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得知李星星有梅花胎记后一直没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李星星伸个懒腰：“饿了，饿了，大家该吃午饭，法国大餐里的午餐最丰富了。” 期待感十足。 李正凯着人安排午餐，又负责接收他们逛街的战利品。 大包小包，堆积如山。 之前买东西时没见到打包后的成果就离开了，感受不深，此时此刻，面对数不清的包装盒包装袋，李星星由衷地说道：“我们真的好败家呀！” 她一定要阻止谢家的长辈们继续败家，握拳！ 第833章 ?投资西洋画 吃过丰富的法式大餐，李星星满血复活。 又是活蹦乱跳的李星星。 她年岁轻，恢复得快，老爷子和老太太就不行，依旧觉得腿疼，难以下地，故而延迟前往伦敦的行程，午休前，叫带来的四个保镖陪李星星和夏明星出去游玩。 李星星当然愿意了。 比起价值成千上万美元的珠宝，什么投资最适合她？ 艺术品投资啊！ 几十年后，世界最贵的画作都是外国画，达芬奇、波洛克、毕加索、克里姆特、莫奈、塞尚、梵高等人的作品，而不是徐悲鸿、齐白石。 问明巴黎最大画廊的所在，李星星和夏明星手牵着手找过去。 估计他们在巴黎停留不了几天，必须争分夺秒。 出发前，李星星特地列出一张清单，全是未来作品价格很高的画家。 嘿嘿嘿嘿嘿！ 不求多，买到一两幅就是赚了。 想想标价一亿美元、两亿美元、三四亿美元的西洋画，心头火热。 古往今来，欣赏艺术的人终究是少数，所以画廊里冷冷清清，对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且看画的时候只有一个工作人员来招待他们，其他人都坐在柜台后面盯着门口发呆，颇有一点你随便看随便买的味道。 夏明星一手插兜，一手和李星星十指交扣，声音含笑：“星星，你让我欣赏水墨画、工笔画，我看得懂，西洋画……” 乱七八槽的一团线条是什么玩意儿？ 偏偏李星星如获至宝，请工作人员帮自己把画从墙上摘下来，“这幅画我买了，请帮我收好，我继续看别的。” 四十年后，这幅画它值一亿美元。 美元为单位。 没想到它曾经出现在一家画廊里，标价五百美元。 李星星啧啧两声，看下一幅。 油画，画得不错，作者似乎寂寂无名？价格仅有一百二十美元。 买下来，或许是她孤陋寡闻呢！ 再看下下幅，标价四百二十美元的画好像在五六十年后拍卖出三千万美元的价格。 画廊里最贵的一幅画是来自毕加索的油画作品，标价略高，为两万三千美元，还有一幅抽象画标价一万八千美元。 与之相比，李星星更喜欢塞尚的一幅《静物》。 色彩缤纷，水果画得栩栩如生。 “这幅画不错。”夏明星看懂了，感觉挺好看。 李星星笑道：“外国有好几个流派，塞尚是现代艺术之父，我喜欢他的睡莲。” 其实，《静物》不止一幅，《睡莲》亦然。 工作人员终于发现他们画廊来了两位大客户，立刻叫经理来热情地招待他们，看到他们选中的作品，忙又拿出画册来推销库藏：“我们画廊里有很多作品没有挂出来，先生和女士可以看看，如果有喜欢的，我叫人拿出来供两位挑选。” 李星星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挑选了。 话说，真不愧是巴黎最大的一家画廊，有不少未来的名画，除了少数几位，其余的价格低廉，几百美元到几千美元不等。 抽象画、水彩画、素描画等等，应有尽有。 谢家祥给他们的二十万美元见面礼被挥霍得一干二净，收获就是六十三幅画。 败家的程度和祖父母一模一样。 第834章 ?谢礼 钱花完了，人就回酒店呗！ 对于其他的景点，李星星和夏明星不是不感兴趣，而是时间溜走得速度太快。 夕阳的余晖已洒落街道和两旁的建筑物屋顶。 回到酒店，谢家祥和谢老太太正坐在总统套房的客厅里和一个金发蓝眼白皮肤的中年人说话，茶几上放着包装精美的几个礼盒。 见到李星星和夏明星带回来的一卷卷画，谢家祥不禁一笑，“星星，你喜欢西洋画？” 看纸筒包卷的方式，他就知道是什么。 李星星摇摇头，拉着夏明星坐进他们对面的沙发，笑眯眯地回答谢家祥：“我只是喜欢投资艺术品而已，我认为这一行很有前景。爷爷给我和小夏哥的钱被我们用来全部买画了，爷爷您不会责怪我们？怪也没用啦，我们已经花光了。” 大眼睛眨巴眨巴，直接耍赖皮。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何况，她不是败家，是投资，投资。 虽然收获时间在三四十年后，但却是千倍、数千倍、上万倍的利益。 她当然知道用二十万美元做本钱经营生意可以赚很多钱，说不定利益比投资艺术品更甚，但她不是不会做生意吗？而且懒得做生意。 太累了。 谢家祥失笑：“给你的钱自然是随便你花用，怎会怪你？不过你很有咱们谢家人的头脑，长远来看，投资艺术品将会获得难以想象的回报。” 经济发展起来，有钱人就会注重精神需求，那就是盛世古董的由来。 他每年都会抽出一部分资金用来投资古玩字画艺术品。 听了谢家祥的话，李星星露出八颗牙：“爷爷您真好，等我赚钱了，给您和奶奶买好吃的好玩的，您和奶奶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呀？” 人美声又甜，哄得谢家祥眉开眼笑，哪里是一个严肃的大家长？ 就是谢老太太，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对了，星星，这位先生来找你。”她向李星星介绍客厅里出现的中年人，“亚历山大是英国一家老牌家族的管家，连夜从伦敦赶到巴黎，他说你在飞机上救了他们家主的亲弟弟，飞机也是因此而降落于巴黎，有这回事吗？正凯不在，我和你爷爷不知道问谁。” 李星星惊讶地看了看亚历山大，对祖父母说道：“就是那位乘客出现中风症状，飞机上又没有医生，经过同意，我便喂他吃一粒安宫牛黄丸。” 又解释道：“药是对症的。” 用英语说的，亚历山大全听见了，他点头说道：“我们先生经过一夜抢救已有好转，但仍未清醒，医生说急救的药物起到很大作用，故而家主派我来向小姐道谢。是航空公司告诉我们的，所以我才能找到小姐所居的酒店。” 李星星摆手：“救人是应该的，不用客气。” 亚历山大笑了笑，把茶几上礼盒往她的方向推了推，“一点礼物请小姐收下，因为我们想向小姐再求几颗药丸，不知小姐是否愿意赐予？” 主要目的还是求药？ 第835章 ?见者有份 面对亚历山大脸上的期盼，李星星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头，然后摁下一根嫩生生的无名指，“我出门在外，只带三粒药丸作为急救用，在飞机上用掉一粒，还剩两粒。” 国民神药嘛，几十年后都没有人破解秘方，她不担心对方拿去化验。 化验出成分有什么用？他们不懂君臣佐使。 而且，老爷子准备的一批药丸都是按古法制作且是旧包装，不会留下危险的因素。 亚历山大欣喜地道：“两颗药丸？太好了，谢谢小姐的慷慨大方，也请小姐留下联络方式，待我们家先生康复，定会亲自登门道谢。” “那倒不用，说不定我已经回国了。”李星星道。 闻言，亚历山大表示遗憾。 但很快他就带着两粒安宫牛黄丸高高兴兴地离开，留下所有礼物。 李星星则高高兴兴地拆礼物：“我看看他们送了什么东西。” 谢家祥开口：“同仁堂的安宫牛黄丸可是好东西，到急用的时候价胜千金，你就这么给他了？我们出国时曾带一些出来，时至今日，差不多用完了。” 因为几件礼物而送出去，不值当。 李星星侧首一笑：“偷偷跟您说，我带了三十粒，剩下二十七粒都留给您和奶奶。” 想了想，又改口道：“给您和奶奶二十粒，七粒给正凯伯伯，作为家庭备用药物是极好极好的。哥哥和嫂嫂前往北大荒，我也给他们装了二十粒。这样的药能放好些年，十年八年不是问题，三五十年我就不晓得了。” “保存得当，可以放数十年。”谢家祥道。 李星星点点头，手里已拆开一个礼盒：“哇！两罐大吉岭红茶。” 谢家祥和谢老太太惊异地对视一眼。 她竟能一眼认出？ 李星星继续拆下一个礼盒，却是一条钻石项链，三层铂金链子镶满明亮式切割的克拉钻石，目测有一克拉到十克拉不等，大颗在下，往上依次递减，两侧有红宝石链扣，没有吊坠，依旧是这批礼物中最贵重的一套珠宝，配有相应的耳环、戒指和手镯。 谢老太太看了一眼：“好像是他们家族的收藏品，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我曾见过。” 拥有众多珠宝的李星星神情平淡：“果然出手阔绰。” 随手放在一边，拆开所有礼物，她声音欢快：“来来来，大家分礼物了，见者有份，见者有份！正凯伯伯不在就不给他。” 李正凯正好进门：“谁说的？我看见了。” 李星星瞪大眼：“您就不能晚一点回来吗？等我们分完礼物。” “谁叫我是闻着味儿回来的。在楼下碰见亚历山大，和他说了几句话，才知道星星救了他们家主的弟弟，这位弟弟是摄影师，酷爱旅游，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决定明天前往伦敦，和他们家族的一桩生意有眉目了。”李正凯低头看看满茶几的礼物，“大吉岭红茶？不错不错，你舅奶奶很喜欢，她喜欢英式下午茶配大吉岭红茶。” 李星星把两罐茶叶挪到一侧：“那就到伦敦送给舅奶奶。” 亲爹的舅妈，她是该喊舅奶奶。 见面礼肯定不会少，她懂得取舍，嘿嘿嘿！ 李星星幻想自己和小夏哥收到大堆见面礼的场景，笑得愈加灿烂，感觉自己出国就是为了收割金银财宝，实在是太太太棒了！ 第836章 ?抵达李家 然而，第二天并没有走成。 谢氏家族的律师根据谢家祥的要求，做了赠予合同和过户资料，把谢家祥和谢老太太名下位于法国的部分房产送给李星星。 就像李正凯曾跟李星星说的，只有李星星可以接受这些东西，陈向阳和陈念恩沾不得。 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签署文件，不会让更多的人知道。 涉及到一些商业房产，所以租赁事宜仍由谢家祥和谢老太太负责派人打理，毕竟李星星回国后短时间内很难再有机会出国。 办完所有手续，谢家祥又携李星星在当地银行开一个账户。 于是，李星星又拥有法国的产业了。 躺赢的滋味，真好！ 有必要奋斗吗？完全没必要对不对？ 不仅如此，离开巴黎时她和夏明星坐上六十年代初的私人飞机。 私人飞机耶！ 虽然没有几十年后的私人飞机那么豪华，但比民航飞机头等舱强十倍，私密性好，除了自家人就是保镖随从，没有外人的打扰。 多么有纪念意义。 李星星新奇地走来走去，“小夏哥，拿出相机，给我拍照！” 夏明星莞尔一笑。 他们出门已经习惯必带相机。 赵海云送的相机，早晚会在他们的频繁使用下而崩溃。 谢家祥夫妇和李正凯含笑看着夏明星给李星星拍照，明明是刻意拍照留念，非得装作不经意，幸而夏明星脾气好，陪她一块胡闹。 譬如现在，她靠窗而坐，拿着报纸，姿态文雅之极。 拍完了，李星星忽然挤进谢家祥和谢老太太的中间，左手挽着谢家祥，右手挽着谢老太太，对着镜头的笑容格外灿烂：“小夏哥，给我们祖孙多拍两张照片。” 以后跟子孙后代吹牛皮有根据，放到网上，网友肯定会羡慕死她。 有这样一个甜姐儿在跟前逗趣解闷，时光过得飞快。 下午两点左右，飞机在位于伦敦东部的李氏庄园停机坪顺利降落。 从窗户望去，看到很大很大的一座庄园。 碧草如茵，绿树婆娑，一幢幢房屋坐落有致，颇有岁月痕迹。 李星星和夏明星搀着谢家祥和谢老太太跟李正凯走下飞机，乌压压的一大群人涌了上来，男女老少，少说有三五十人。 谢家祥赶紧开口：“大哥，您怎么出来了？” 当先一位头发花白身形瘦削且拄着拐杖的老先生正是李正凯之父，他的大舅哥李雅兴。 李老爷子顶了顶鼻梁上的老花镜，激动地看着李星星：“接到正凯的好消息，我能不出来吗？这就是正凯说的星星？长得真好看，聪明伶俐，有你爷爷的风范。” 虽然李正凯打电话时交代他不要外传，但他激动呀！ 亲外甥找到了，且位高权重，儿女双全，自家老太爷在九泉之下终于能安息了。 李星星启动她甜甜的小嘴巴：“舅爷爷，我是李星星，我给您带来好多好多的花城特产呢，让您人在国外尝到家乡味。” 李家祖籍虽然在梧桐市，但他们在花城生活上百年了。 对他们来说，花城才是家乡。 第837章 ?李家人 李氏家族庞大，但定居英国并住在这座庄园里的只有李正凯一房。 他是李氏家族的长子长孙，大部分事业在英国，父母随他而居，四位弟妹有的在英国，有的在其他国家发展，各有各的事业，李正凯就没通知他们来见李星星。 事前说过，不张扬。 虽然他和李星星有此约定，谢家祥和谢老太太前往巴黎前也没告诉儿孙，但听李星星喊谢家祥和谢老太太为爷爷奶奶，喊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太为舅爷爷舅奶奶，即使李正凯事先在电话里说她是族伯李峥嵘的养孙女，李正凯的夫人和儿子们也能猜出几分真相。 谢家长子谢世英、次子谢世敏都没有女儿，而流落在外一直没有音讯的长房嫡系子孙只有一个老三谢世华。 流落在外，不姓谢不是很正常吗？ 倒是没人想到私生女的问题。 谢氏一族豪富二十代，枝繁叶茂，人数高达两千余人，又有潮汕地区的传统思想，有些子孙根本做不到对婚姻和家庭的忠诚，幸而家规森严，私生子女可以姓谢，但不可以带回本家并参与本家的生意让正室夫人丢脸，也不会根据辈分起名。 庶出就是庶出，没资格和嫡出相提并论，地位低于旁支嫡系，至少后者有辈分字。 所以，李夫人和儿子们嘴里不说，心里一致认定李星星就是老三谢世华的女儿，只有谢世华的孩子才能惊动谢家祥和谢老太太不远千里地从纽约跑到巴黎。 看，李老爷子对李星星的态度。 慈爱得快滴出水了。 “星星，谢谢你给我们带来家乡味，待会儿你得代替你爹娘、兄嫂给你曾外祖父上一炷香，告诉他，你们一家在国内平平安安。”过于激动，李老爷子不小心说出了口。 李星星心中无奈，笑容甜美：“一炷香怎么够？必须多上几炷香。” 李老爷子一个劲地叫好：“对对对。” 他和陈向阳有五分相似，李星星觉得很亲切，仿佛看到年老版的亲爹。 李老爷子亲自拉着她的手给她介绍自己的家人，“这是你舅奶奶，那位是你大伯母，旁边站着你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和四表哥以及大表嫂、二表嫂、三表嫂。我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不在伦敦，有机会再见。” 李老太太慈眉善目：“星星，欢迎你的到来。” 李星星笑眯眯：“谢谢舅奶奶，见到您，我特别高兴，又有好多长辈可以疼我了呢！” 除了李老太太本就知道李星星是亲外甥之女，李夫人及其儿子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因为根据李峥嵘的关系来论，应该喊堂哥而不是表哥。 李星星则拉着夏明星一路叫下来，收获一大堆见面礼。 至于李家几个儿媳，她们不知谢世华的存在，自是一头雾水，不过对李星星的态度十分亲热，不敢有丝毫怠慢。 长辈的态度就是他们的态度。 寒暄过后，有管家安排轿车载着他们驶向城堡。 停机坪距离城堡太远了，车行十分钟，绕过坐落在城堡前面的喷泉花园，停在门口，有很多戴着白手套的佣人给他们打开车门，并扶他们下车。 站在城堡前，感觉自身十分渺小。 此时此刻，李星星觉得自己像公主，就差一顶钻石皇冠。 第838章 ?化缘 没皇冠，但有骑士。 英俊的小夏哥寸步不离地伴随在侧，落落大方地接受李家人审视。 李星星虚荣心爆棚。 昂首挺胸，步履从容，优雅端庄，贵气逼人。 李家人突然觉得，李正凯从国内带回来的女孩子不一般，言行举止没有半点拘谨，也没有露出对宏伟城堡的羡慕，神态平静，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不是说国内很穷很落后吗？ 他们偶尔会接触到近期出国的国人，对国内稍有了解，并不是两眼一抹黑。 李老爷子脸上露出几分满意，踏进城堡，先带李星星和夏明星到放置祖宗牌位、遗像的房间给老太爷上香，谢家祥、谢老太太和李正凯相随。 李老太太、李夫人和儿子、儿媳很识趣，没跟过来。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古色古香，紫檀案下有半旧的蒲团。 李星星拉着夏明星跪下磕三个头，将点燃的香插到案上香炉中，对最下面且是最中央位置的黑白遗像道：“曾外祖父，我叫李星星，也姓李哦，我爹我娘现居国内，身体健康，事业正好，我和小夏哥夫妻恩爱，我哥哥已娶嫂嫂，很快就会让爷爷奶奶抱上重孙子，请您在九泉下不用担心，但请您保佑我们大家所有人平平安安，顺顺心心。” 告慰老太爷在天之灵，不忘求保佑。 李老爷子拄着黄花梨木的拐杖，声音缓慢而清晰：“爹，你看到了吗？正凯不负众望，终于完成您临终的遗愿了。他已找到世华的下落，世华在国内有官印在手，前程似锦，而且儿女双全，未来可期，正应了您四十五年前对他的期望。” 谢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是啊，爹，您安心吧。虽然没有相见，但照片上的世华长得很像大哥，很像您，请您保佑我们一家早日团聚。” 跟着和谢家祥给老爷子上了几炷香。 再出来时，神色和心情归于平静，落座于富丽堂皇的大厅。 仰头看到华丽的水晶灯，低头则是美丽的地毯，其余陈设、挂画无不名贵而有品位。 李老爷子坐下就开口：“星星，你和小夏在舅爷爷这儿多住几日，我给你补一份嫁妆。” 嫁妆？ 嫁妆=金钱。 李星星两眼弯弯：“聘礼就是聘礼，嫁妆就是嫁妆，我和小夏哥结婚一年多了，哪有补的呀？您想对我好就直说，我跟伯伯出国准备化缘来着。” “化缘？”李老爷子挑挑眉，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李正凯忙道：“国内干部子女出国不易，我承诺捐赠一亿美元的粮食才把星星顺利地带出来，可不就是化缘来的吗？爹，她是好孩子，本来可以过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过自己小日子的生活，但却小小年纪忧国忧民，为国内缺衣少食的情况而操心不已，我深受感动所以下此决定，姑妈和姑父也准备把谢氏麾下农场的粮食全数输送国内。” 李老爷子听了，赞不绝口：“做得好！生是华夏人，死是华夏魂，本就不该对国内的情况袖手旁观，我早有此心，就是怕你们反对。” 毕竟，家业均已移交子女，他早已不管事了。 把粮食输送国内，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第839章 ?态度变化 听到李正凯和李老爷子的话，陪坐的李夫人及其儿子、儿媳面色剧变。 一亿美元！ 那可是一亿美元啊！ 不是小数目。 一亿美元是什么概念？ 让李星星来说，就是比国家的外汇储备低一点点，是李正凯四分之一的净资产。 她自己当时根本没想到李正凯会发下这样的豪言，她真的只是希望从李正凯手中募捐到一点小钱钱进口粮食救济人民群众而已。 哪怕十万、几十万美元，也能进口几十万斤、上百万斤的粮食。 因为李正凯说出要捐一亿美元买粮食的话，李星星明显感觉到李家人的态度变化。 李老太太生于晚清，性子温顺，向来以夫为天，老爷子说好，她就跟着点头，但李夫人和四个儿子、三个儿媳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再看向李星星和夏明星时，眼里没有半点温度。 之前的热情，仿佛昙花一现。 “我看看下午茶准备好了没。”李夫人起身，叫上儿媳。 四个儿子不方便离开，面无表情地干坐着。 李星星坐立不安，心里叹了一口气，对李正凯说道：“伯伯，一亿美元的数目实在太大了，那可是数不清的钱，任谁拿出来都会感到很吃力很吃力，您不说，我也知道。现在有爷爷奶奶的出手，我们应该很容易筹集到大批粮食，回国算是个交代，您要是想反悔，我回国后亲自跟齐同志说明情况，好在我们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 齐林性格沉稳，虽然得到李正凯的承诺，但他很清楚，一亿美元的数额巨大，容易惊动四方，所以没到手就不算数，不宜向外宣布。 国与国之间都有毁约的先例，何况一亿美元的善款。 反悔，亦是人之常情。 没等李正凯开口，李老爷子就瞪眼道：“胡说！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说到就要做到，一言九鼎、一诺千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话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正凯既然承诺捐赠一亿美元，哪怕是东挪西借也得掏出来，贡献给国家是光荣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反悔！” 李正凯笑道：“爹，我可没打算反悔。” “那就行。”老爷子转嗔为喜，锐利的目光扫过四个孙儿，沉声道：“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父亲是一家之主，他有很多资产是我传给他的，我赞同他的行为，你们没有反对的资格！我们的根在国内，当初是躲避战乱才出国，建国后又因国际环境和国内政策原因而依旧留在国外，并不代表我们永远不回去。捐出这样一笔钱，表面上看是我们付出很大的财富，实际上是把善缘留给你们这些子孙后代！” 他语重心长地道：“国内现在是计划经济，那是因为物资匮乏没办法中的办法，但早晚有一天会转为自由经济，到那时回国做生意，我们一定会得到优待，会有方便之门朝我们打开，投资各行各业，国内一定会先考虑我们这些爱国分子，你们明白吗？” 第8?40章 ?姜是老的辣 李正凯的四个儿子从“声”字辈，长子李声忠、次子李声孝、三子李声礼，幼子李声义，最大的三十岁，最小的二十二。 他们在国外出生，在国外长大，即使受到爱国的教育，也对祖国没有多深的归属感。 对于李老爷子的一番说教，他们纷纷点头表示听到了，但是不是真的明白，只有各人心里知道，知道自己反对无用。 他们一房的资产全在李正凯手里。 别说他捐一个亿的美元，就是全捐了，大家也没辙。 但是，肉痛啊！ 老二老三和老四看了老大一眼，老大李声忠嘀咕道：“我们不反对爹地向国内捐款，一百万、一千万不行吗？一亿实在太多了，还是美元、美元。说实话，爹地自己都没有一亿美元的现金，难道要变卖家产筹集资金？” 李正凯没好气地道：“我的名下有多少钱多少资产需要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你们吗？你们自己说，谁会把自己的真实财富向外界披露？再说，我承诺捐一亿美元的粮食，并没有说是今年全部捐出，就算我愿意，按现在的国际情况，我也不可能做到钱到位粮食就能输送回国，靠个人和企业，至少得三到五年才能买入一亿美元的粮食。” 一个个没有脑子！ 他愿意买，国外粮食公司愿意卖才行。 谢家所有农场的粮食已承诺全部捐出，自己只能向别的粮食公司进行采购，今年只剩三个月的时间，能买到一千万美元的粮食就不错了。 用三到五年的时间捐一亿美元，根本不影响生意的资金流转，而且一次又一次地往国内输送，期间成为国家的座上宾，国内也会认为他们坚持不断地做善事，自家日化厂的一些生活用品从国外出口到国内，自然会得到不小的优待。 现阶段不能向国内投资兴建自家的产业，但可以卖东西给国内嘛，国内物资短缺，自己把价格定得低一点，少赚一点，积少成多。 国内的市场大，蛋糕甜美可口，现在能吃上，何乐而不为？ 李星星要是知道李正凯的想法，一定送他一个“老狐狸”的称号，可惜她现在不知道，听李正凯说不是一次性捐出，心里的罪恶感减少了一点。 那几位表兄觉得一亿美元太多，她也一样，很担心李正凯拿不出来。 分批进行，压力就小了。 想当初，赵海云捐十万吨粮食就花了很长时间，期间未必没有发生波折。 谢家祥眯着一双眼睛，对李老爷子道：“大哥，正凯头脑精明又清醒，您老后继有人，就是下一代得好好教导，心性、眼光都不行。咱们做生意，求的是一个长远发展。想当年，我和人合伙做石油生意，一连数年，亏进去上亿美元，现在在阿拉伯承包的油田不断出油，石油质量极佳，短短数年便赚了数亿美元，往后每年都有源源不绝的收入。” 李星星啊了一声：“石油？” 天耶，她竟然是石油小公主？ 这个年代做石油生意的，那可都是富豪中的超级富豪，听说，美国蝉联二十年的首富就是做石油生意，几年前就有十亿美元的身家了。 第 841章 ?变色龙 除了夏明星，没人在意李星星的惊呼声。 同时，夏明星敏锐地发现，原本对李星星由热情转为冷淡的李家表兄在听到谢家祥的一番话后，突然又冲李星星露出笑脸。 料想是谢家祥说自己数年赚数亿美元的原因。 看人准备下午茶回来的李夫人及其儿媳应该也听到了，谢家祥就是在她们身影后开的口，果然，她们眼眸中寒冰融化，笑容灿烂，招待得又热情起来。 几个儿媳妇不知李星星来历，李夫人心里明白啊！ 她差点忘了，谢氏一族的嫡系长房和自己家一样没分家，谢老爷子的财产可是有谢世华一份，谢世华肯定能分到三分之一，而且绝不会低于五分之一。 李正凯一直想进军石油市场，若能得到谢家的提携…… 李夫人笑容温柔又慈祥：“星星，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了，你喜欢在花园里享受，还是喜欢在茶厅里食用？我叫人安排。” 李星星面色不变：“我听爷爷奶奶的。” 谢老太太适时地开口道：“送到茶厅即可。” 她又对李老太太笑道：“大嫂，听说你喜欢大吉岭红茶，星星特地为你准备两罐极品大吉岭，来自英国老牌贵族布朗家族的珍藏，你得好好尝尝。” 李老太太开心极了：“是吗？哪来的？” 谢老太太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说来也巧，星星带了几粒安宫牛黄丸，在出国的飞机上救了他们家主的亲弟弟，中风症状，一粒见效，他们家特地派遣管家亚历山大来感谢星星，又把他们家族收藏的一套钻石珍品送给星星作为礼物。” 轻描淡写的口气令李夫人和儿子、儿媳们脸色变了又变。 李星星好奇地瞅她们几眼，觉得他们好像变色龙哦！ 不，变色龙都没这么快。 她扭头跟李老爷子说话：“舅爷爷，我跟他们说就带三粒安宫牛黄丸，其实不止，手里还有几粒，需要给您留下备用吗？我已经给爷爷奶奶一些了。” 李老爷子毫不犹豫地道：“要！” 活到这把岁数，他如何不知安宫牛黄丸的效果。 虽不是万能良药，但的的确确是脑中风、脑出血等疾病的急救药。 喝下午茶时，李夫人和儿媳妇格外热情地招呼李星星。 “国内没有这样精致的点心和茶饮？星星，你多吃点。”李夫人此时彰显出一家之主妇的礼仪风度，笑容恰到好处。 李星星端起茶杯啜饮一口便在她们婆媳的注视下放到几上，拿起三明治在手，笑眯眯地道：“谢谢大伯母的招待，国内的英式下午茶的确不多见，因为我在家喝的是极品大红袍和特级狮峰龙井，吃的是宫廷点心，有着几百年乃至于几千年的传承文化。” 豌豆黄、绿豆糕、桂花糕、驴打滚、茯苓夹饼哪一样不是宫廷点心？ 谢老太太噗嗤一笑：“看来我不用担心你们在国内的生活了。” “本来就不用担心，我们日子过得很好。”李星星咬一口三明治，细嚼慢咽，然后说道：“奶奶，我很会做三明治，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做给您和爷爷吃。” 三明治，最简单了。 她穿回来那阵子，城里特别流行轻食，跟着搞轻食的邻居小姐姐学了几手。 谢老太太转头看谢家祥，后者略一沉吟：“明早就走，叫你伯伯留在他们家用心筹集资金买粮食，我们回家叫农场把粮食直接装船输送回国。” 第842章 ?离4开李家 在李家的豪华城堡里住一晚，次日婉拒李家二老和李正凯的挽留，李星星夫妇随着谢家祥和谢老太太乘机离开。 一行一动，毫不拖泥带水。 很干脆。 自始至终，李星星都没想过让夏明星拿相机出来拍几张照片作为留念，除了取安宫牛黄丸送给李老爷子，就只从行李箱中取两件换洗衣服和睡衣。 因为，她清楚李家不是久留之地。 变色龙太多，扛不住。 见见舅爷爷舅奶奶，给曾外祖父上几炷香，已尽其责。 如果不是顾及两家的亲戚关系，李星星临走前甚至想把李夫人给自己和夏明星的见面礼留在李家，不是真心喜欢她的，她才不稀罕要呢！ 再贵重都不稀罕。 至于几个表嫂，同辈之间没有见面礼。 可惜，得给李正凯和李家二老的面子，不能太过任性。 坐在飞机上，谢老太太搂着李星星，语带安慰：“咱们家和你舅爷爷家隔着大西洋，平时来往不是很频繁，不用在意你伯母和表兄表嫂的态度，他们不能代表你舅爷爷舅奶奶和你正凯伯伯，更不会影响你伯伯做出的任何决定。” 李星星嗯了一声：“那么，亲伯伯亲伯母和堂兄堂嫂们会不会讨厌我呀？我一来，就让爷爷捐出好几个农场的收成，他们会不会舍不得？” “不会。”谢老太太语气坚定。 “真的不会吗？”李家的所见所闻让她知道不是人人都大方都有慈悲心。 谢老太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爷爷是大家长，咱们家是你爷爷的一言堂，加上农场的净收入一年只有几百万美元，和其他生意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他们不会放在心上，他们重视的是石油、钢铁、矿产等生意。” 李星星脱口道：“矿产？” 老天爷，继石油小公主之后，她又成为家里有矿的小公主了吗？ 谢家祥点点头：“在美国，咱们家拥有不少石油和矿产的开采权，不全是独家拥有，有一部分是和人合伙的，目前已让你两个伯伯带着堂兄们接手，我渐渐地退居幕后。不过，咱们家的钱由着你拼命地花，一辈子都花不完。” “我又没有任何贡献，哪能随便乱花钱？再说，做人不能太败家，钱不是无穷无尽的，若是计算错误，钱花完了，人还活着，岂不是特别凄惨？”李星星想起某位首富之子。 提前花光继承的巨额财富，最后在穷困潦倒中度过余生。 此时此刻，此人貌似还活着？正当风光时。 谢家祥听了，哈哈大笑。 他是越来越喜欢这位没在跟前生活的孙女儿了，在李家毫不怯场，该活泼的时候很活泼，该稳重的时候很稳重，在李家人跟前的一言一行丝毫不失礼。 陪他们聊一会，待他们小憩时，李星星拉着夏明星到厨房做饭。 她做三明治，夏明星做中餐。 厨房里材料单调，李星星从行李中拿出一些海鲜干货，夏明星大展身手，做出一桌精致粤菜，浓郁的香味惊醒谢家祥和谢老太太。 太香了！ 比家中厨师做得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