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月光有点不对劲》 正文 1.第一章 人傻钱多(抓虫) 谢未言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伸手。 这东西就摆在自己面前,被人端端正正的捧着,自己往左,它也往左,自己往右,它也跟着。 那应该是给他的没错了? 大红横幅,端端正正的几个大字。 “此人,钱多人傻,见者有份,速来。” 干净利落,简单明了,谢未言便看懂,自己这是,被表彰了。 他把刚从这小商贩手里买过来的两只母鸡扔在地上,躬身,双手手心向上,郑重其事的接过那横幅。 于是,刚花了足足二十两银子得来的,会打鸣的母鸡,脚刚着地,撒腿就跑。 谢未言“” “诶?” 小贩见状,眼珠一转,一声轻笑,对谢未言道:“别急,我去给您追回来,你在这等着不要动。” 谢未言想想,盘腿坐下,这一等,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有人回来。 夜深人静,只有他和那落了一地的鸡毛,月下相伴。 从前的谢家,是京城大户,人才辈出,血统优良。 可身为谢家最小的孩子,谢未言一出生,就用实力彻底打破了谢家“血统优良,人才辈出”这一说法。 不知道是因为先天不足,还是当初接生时多在老母亲肚子里闷了两个小时,导致的脑部损伤,相比较长兄的英俊潇洒,二哥他口齿伶俐,到了谢未言这里,就变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人傻钱多。 两岁咿呀学语,三岁勉强能爬,十岁那年,未言被送去读书,十天之内,一窝夫子,气走了三,当最后一名夫子只留下两行清泪,作别于夕阳西下,谢父终于宣告放弃,承认脑子确实是个好东西, 谢未言确实没有。 傻儿子就傻儿子,京城痴傻之人不说上万也有成千,本也不是大事,而让谢未言真正在这成千上万痴人中脱颖而出,在京城里人尽皆知,立稳脚步的,是他十九岁那年。 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调戏了这道修界最惹不得的人物,断袖断到了三界最强法修支引的脑袋上。 谁都知道这支引惹不得。 血染百年修行的道修世家,相传他在一夜之间,将那原本让朝廷都忌惮三分的庞大家族打垮,而同一天,独自一人闯进那魔物的老巢,一锅端了三千魔物。 所杀的,竟是养育了他十年的齐家。 支引的姓氏不常见,本是边境来的孤儿,论下来,大概应当是月支家的后代,只到了中原,才改为支姓。 如同他那家族一样,传闻中,支引最擅用旁门左道,在暗算了齐家主修以后,用这收留养育他十年的,道修的血肉作为祭体,练就了一身邪术。 用恩人之血供养出的“最强法修”,无法得到世人的承认。 骨子里就是个坏胚子,即使又去除魔讨好世人,也并没有人买他的账,被人形象的称为“人间祸害”,支引走到哪里都是被嫌弃的存在。 但碍于这人力可屠城的道行和阴晴不定的脾性,没有人敢公然的去表达什么不满,甚至没有人会去提起这人的名字,大家心中各自有数,这支引,惹不得。 当然,这个“大家”,它并不包括谢未言。 未言永远记得,少年一身白衣站在宴会厅门口,厅里众人鸦雀无声,外面阴沉沉的天,谢未言也在厅里,就在人群中央,看着那人被孤立在外。 稀稀拉拉开始下起小雨,原本面无表情的,支引抬头看了看打湿了自己,还在不停下落的雨水。 谢未言鬼使神差的就喊出了声, “喂” “跟我回家!!” “我偷我爹的养你!” 于是第二天,京城里便传开了, 这谢家的小儿子,不仅脑残, 他还断袖。 谢未言本身倒是无所谓,反倒是给谢父气了个跟头,原本在家中打不得骂不得,成天闯祸却最得宠爱的小儿子,愣生生被打的半月没起来床。 也正是因为“人间祸害”被当众表白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当日在同一间大宅里发生的另一件事才没能引起人们的重视。 是谢未言父亲某个富商老友的宴席。 本来热闹的现场出了事故,那人家还在梳妆的大小姐,在宴会开始之前突然失踪,一个时辰以后,尸体出现在后花园的莲池,头埋进泥里,脚还漂浮在水面上。 泡成那样的尸体,别说是死者的父母,谢未言随着众人赶过去,第一次见到,也着实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场景很奇怪。 看着倒在河中,死相凄惨的长女,家中所有人,包括园丁在内,没有人表现出一点点悲伤,只是一个个脸色煞白,眼神里透着恐惧。 也许是因为酒水的缘故,在那画面冲击下,胃里觉得很不舒服,谢未言提前离开,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稍微休息一下。 陷入恐慌的人群,乱成一团,自己的房间就安静很多,天色微暗之时,可以听见虫鸣声,透过窗子,隐隐约约似乎看到,假山那里站着一女子。 低垂着头,看不到脸,安静的仿佛没有人气,宽大的袖口,盖住手脚,而那身衣服和湖中死去的大小姐一模一样。 谢未言被吓了个机灵,半晌才反应过来,朝着那地方跑过去,远远却发现,那里的女人不见了。 走近了就看到地上坐着一个少年,浑身是血,却不像是受了伤,手里还握着匕首,安静的靠坐在假山边上,眼睛乌黑,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担心这人是出了什么问题,谢未言蹲下身,伸出去的手,还没有碰到,那少年就突然抬起头。 看见来人,嘴角弯了弯,就这样毫无预料的对着未言笑了一下。 后面的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最后也没有听到关于大小姐举办葬礼的消息,倒是后来又传出老头子有失散在外的女儿找回家,谢未言也远远的随着二哥去看了一眼。 只觉得,和那大小姐实在是像。 不清楚为什么,似乎大家都没察觉出这女人有什么异样,未言却隐隐约约有点不敢靠近,远远张望一下,那张脸,分明是和大小姐一模一样的。 就在自己观望的同时,那女人也感觉到了未言的视线似得,隔空对着他微笑,嘴角扯上去,脸皮却不动,谢未言一个激灵,突然回忆起当时在莲池里,那张已经被面目模糊的脸,以及大小姐家人们,对于这女人死亡的态度 之后又看见了那支引几次,有时候是远远的在别处屋檐上,有时候是在赌场的楼间,支引不但没有像大家猜测那样要杀死谢未言,还总是和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着他笑。 谢未言觉得奇怪,似乎别人对支引的到来的反应很不对劲,再也没有了当时在那大院里的恐慌,反而像看不见这人似得,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最奇怪的,是有一日夜半。 谢未言睡得迷迷糊糊的,半迷起眼睛想要找口水喝,抬眼就看见那黑影站在自己床边。 一下子惊醒,他才刚刚半坐起来,就发现自己动不了。 那黑影探出手,抚摸在谢未言脸上,手掌的触感温和而细腻,透过月光可以看见,手腕处有密密麻麻的红色法咒印在皮肤上,一直延伸到手背。 手掌顺着脸颊滑到脖子,谢未言感到那里狠狠地刺痛了一下,身体恢复了知觉的同时,他再一次从床上坐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幻境,从来没有人来过,自己也没有醒过来,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 他摸摸脖子。 好像就是从那天以后,支引开始正式介入他的生活。 一开始只是隔三差五的来找他,也不说话,就坐在桌子边上,到后来慢慢熟悉了,谢未言就发现,这个总是穿着一身干净白衣的少年,简直就可爱的像个神仙。 爱吃甜食,听小曲,又有点怕生的性格,笑起来甜甜的,虽然比自己高了半头,谢未言也感觉像是多了个弟弟似得,让从来都是家里老小的他,产生了非常强烈的保护欲。 也就是这样,别人避之不及,谈而色变的大魔头支引,成为了人傻钱多谢未言心头里的白月光。 而今天是第二次去支引家。 连成一片的枝叶遮天蔽日,河堤上就显得昏暗,通过缝隙打进来的阳光折射在水面上,又被船桨划开。 可以清楚的看见水下不时游过的巨大黑影,谢未言手里提着一只口袋,从里面掏出些肉干来,先往自己嘴里丢一块,继而往远处用力,扬进水里。 原本还算平静的水面,在肉粒落下后掀起涟漪,黑影迅速的移动,在肉粒彻底沉下去之前,跃出水面。 数条长相奇异的游鱼,大的有手臂长度,小的却只有指甲大小,通体血红,一张开嘴,牙齿占据了头颅一半,锋利而分布细密。 这下面还有更大的家伙,谢未言想着,还是要快点离开才好。 尸虫会长成这鬼样子,完全是受了潮湿环境的影响,而看这周围尸虫数量之庞大,就在这水流底下,应该是死过不少人才对,衬得林木都阴森森的。 真不知道支引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方安家落户,每天吃虫子? 暗自吐槽的同时,谢未言将剩下的肉干,连同口袋远远扔进水中,驱船靠岸,有了那肉干的吸引,虫子们果然没有追上来。 扶了扶衣袖,谢未言从船上跳下来,一脚踏下去还有些松软,鞋子往泥土里陷了陷,河边还有些腥臭,未言很嫌弃的低头盯着那弄脏了的鞋帮。 大老远就看见弯着腰在一小块农田里忙活的,支引年迈的母亲,谢未言整理整理着装,笑着过去打招呼。 老人家被吓了一跳,原本是半蹲的姿势,一下子坐在地上,手里的锄头远远扔开。 有一瞬间的尴尬,谢未言连连道歉的同时,也注意到那短锄有些奇怪。 相比较传统的用来锄地的铁器,这白色的短锄,有些坑洼的表面,倒更像是人的一整块腿骨。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看见支引的父亲,好像少了一条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如影随形 (修) 篱笆墙里,院子中央,有一口巨大的水缸。 支引胳膊拄在缸口,左手拿着水缸盖子,右手提着小臂长的骨头在那里翻搅,片刻后稍微往上一提,那骨头的末端,便挂出了一条红色的长牙鱼。 皱皱眉头,看起来,这届尸虫肉质真是越来越糟了,想来也是河底可以供给的尸体越来越少,养分不足无法生长的缘故,不过 怎么总觉得最近虫儿们肚子似乎不太舒服?闻起来味道怪怪的,是吃了什么奇怪的肉吗? 打老远就听到谢未言的声音,支引做贼似得一把丢开手里的骨头,把盖子扣回去,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 两条“腿”在地上飞快的移动,支引才刚刚离开,从他身后那屋子里便跑出一矮小的老头。 少了一条小腿和一条胳膊,用另外两肢撑地,背部向后仰出一个完全平直的幅度,和剩余的一条腿一起爬过去,飞快的拾起地上被尸虫咬住,还在弹动的骨头,怼在自己身上。 甩了好几下才把那虫子弄下去,他单脚快步追上支引,又是一副正经人的样子,捋一捋胡子,任由支引把手搭在他小臂处。 这本是支引手底下,用死人骨头混合怨气制成,能够自如行动帮忙做事的小妖怪,一双斗鸡眼,舌头拉的老长,平常在家中不过是个打杂的角色,如今来了重要客人才化成了人形,可在谢未言眼里,就是父残子孝的场景。 “眼睛歪了,把你口水擦擦。”支引小声对那小老头道。 这名义上的父亲,一双眼睛动了动,变成了正常人眼睛的样子,活动活动面部,做出微笑的表情。 鼻尖萦绕着一股独属于老人的味道,把心里奇怪的想法都丢到一边,谢未言扶起坐到地上的老婆婆,就发现,这老婆婆四肢也有残缺。 她没了一条胳膊。 想不出这样两位身残的老人眼如何抚养支引长大,对于这样的家庭,心里突然觉得很不舒服,以至于一看到少年大老远的对着自己摆手,老父亲慈祥的微笑,未言眼神比平时都要更加温柔了。 他小跑了两步走到支引面前。 叫了声伯父。 这“伯父”笑的几乎又要流口水,顾不得还站在一边支引的脸色,一下子贴在了谢未言身上,来了个熊抱,头搭在对方肩膀,嘴大张开,牙齿做势要落下咬到那血肉上。 又被支引一把给按合上,上下牙齿碰撞发出咯的一声。 谢未言有点楞楞的看着这过于“热情”的老父亲,自然是不清楚自己方才在这魔物嘴边走了一关,任由支引把老父亲扯开,把自己拉到一旁。 “未言,你饿不饿,我弄了吃的。” 谢未言看见支引这眼睛就挪不开了,笑道“还好,刚刚吃了肉。” “我做了烤鱼。” 支引也没管未言到底饿不饿,笑吟吟的拉起谢未言往屋子里走,只刚刚进了院子,身后两位老人便被空气中突如其来的一股大力给拍到了土里,人形不复,只剩下一节白花花的小腿骨和一只小臂,平放在地上。 说是烤鱼,这东西也就是烤熟了的尸虫,烤完了也还是恶俗的红色,谢未言心里直犯恶心,可看着支引那期待的眼神,根本没办法拒绝,硬着头皮就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唔”鱼皮叼在嘴里,拉出好远也没有撕裂的迹象,谢未言一口没咬下来,嘴里嘟囔:“不错,很有嚼劲。” “” 看着这人一脸严肃的,不得不咬下去那自己都觉得恶心吧唧的尸虫,支引弯弯眼睛又笑了笑,一派温柔之间,偶然间瞥到谢未言的手腕,皱了皱眉头。 “这镯子谁给你的?” 顺着对方的视线,谢未言丢开了咬不动的烤鱼,抬起左手道 “这个?我二哥给的,说是二嫂的心意。”说起这二嫂,未言又是一阵恶寒,父亲要二哥娶的女人,就是之前自己第一次见支引时,那出了事故人家的二小姐,死去女人的妹妹。 同是京城的大家族,谢家在官场上如鱼得水,而这女人家经商,是赋税大户,哥哥若是娶了这女人,不管是为了经济利益还是为了巩固在京城的地位,都正合了两家的心意。 只不过不清楚这二哥到底是不是愿意,最近总感觉脸色越来越差,身体越来越虚弱,只在今天谢未言出门之前便卧床不起了。 把这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支引,后者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 这镯子上,有很明显的被施了法咒的痕迹。 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咒文,一时半会儿并不是很容易看出来,可正常人只要戴上这印有法咒的东西,都会丧失精神,感到疲乏,稍微厉害一点的,甚至会丢了性命。 不清楚谢未言的二哥是不是知道这镯子是什么东西,是故意交给未言?或者是那背后的二嫂有什么问题? 支引眯了眯眼睛,脸色有些阴沉,吓得外面两只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来的骨头精,一下子又自己缩回了土地里。 打篱笆外面传来孩童玩耍的声音,未言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没有注意支引,未言走到篱笆边上,又被支引从身后拉住手腕。 力气大的他不得不回头注意这人。 因为被忽略而感到不爽,盯着谢未言的背影,支引脸色黑了一来,可未言刚回头的功夫,他又变成了那副笑眯眯的温和样子,手上松开一点,稍微低了低头,视线落在对方手腕处。 “哥,可不可以拿下来给我看看。” 眼角的泪痣使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柔和,欲语还休的娇羞模样拿捏的恰到好处,方才的阴郁不复存在,温和而美好,就好像真的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只是对谢未言的镯子感兴趣而已。 就是拿准了谢未言就吃这一套。 谢未言哪里受得了这白月光这个样子,稍稍一愣,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 “嗯好,其实,你喜欢的话送给你也没什么关系” 支引笑了笑,那模样甜甜的,谢未言几乎是呆住的把镯子撸下来,递给支引,也没管对方是要干嘛,红着脸别过头,假装又去看那些孩子们。 在玩跳房子。 支引真好看啊 三个女孩,两个男孩。 好看 其中一个没有鼻子,两个没有耳朵。 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到的什么,谢未言只感觉后背一凉,发出一声惊叫,直接坐到了地上。 被支引从后面扶起时,他甚至没敢回头,只感到脖子后面,在那天夜里被抚摸过的地方一阵刺痛,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在自家府上。 年过半百的母亲在床边哭哭啼啼,嘴里嘀咕着什么听不太清,谢未言翻身起来,打了个哈气。 “娘,我饿了。” 还在哭泣的女人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儿子醒了,又惊又喜的同时,赶紧命人给谢未言弄点粥水来。 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就那么睡了两天两夜,而这期间,二哥的病情不断加重,没有任何症状的开始萎靡,虚弱的已经不成人形。 莫名其妙,似乎只是这两天做的梦一样,在支引那里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楚,怎么都没办法想起自己是怎么昏迷的,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镯子,未言觉得,那大小姐家人真是邪乎,去世的阴魂不散不说,和他家二小姐接触过的二哥也离奇的生了怪病。 如今送到他手上的镯子,也似乎有什么问题。 两个儿子竟然在几天之内一起病倒了,也难怪母亲会糟心。 只是二哥婚约将至,家里似乎也并没有人意识到,是那亲家出了问题,这样下去,是不知道那二小姐进了谢家的大门会是怎么样的情形了。 谢未言只光想一想那个“方家失散多年的女儿”最后给他的一抹微笑,就开始后背发凉,可如果要他去解决方家这事儿,光凭他一个人,他肯定还是不敢。 绞尽脑汁的思考了一下午,天将将暗下去,未言找来了自家老管家的儿子二福。 就坐在椅子上,谢未言端着杯茶水,抿了一口,不知道深浅的吸一口,结果着实是有些烫着了,可在这下人面前,派头还是不能丢,他装模作样咳嗽两声,开口道 “看你机灵点,替少爷我物色两个修行高一点的道士回来,要办点事情,别让府上的人知道,这银子你拿过去,一定要精通些法事的。” 原本是不想惹上这麻烦,可方家和谢家又不可能完全扯不上关系,谢未言想找两个道士替自己去方家打探打探,如果能阻止最好,阻止不了,这二嫂快要嫁进来了,自己家里也能提前有个准备,不至于被那妖物闹个措手不及。 二哥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竭,请来看病的道修,也只能说出确实是中了邪道,具体是什么,都不敢下出定论。 谢未言从心里感到一种焦虑,从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等待二福的消息,是站着坐着都不安心,掰着手指计算时辰,直到晌午,才看见姗姗来迟的二福。 以及他身边,笑的一脸恶意的支引。 “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如影随形(修) 二福心里很苦。 说是找法修,这世道不太平,法修成群成片的,找法修哪里需要那么多银子,本来是打算自己留点私房钱,哪怕将来给自己父亲养老也好,在谢家这就是大家的共识,只要是小少爷的吩咐,都可以从中间捞点好处。 谁让谢未言人傻钱多。 这人给了银子把这差事交给他,又没有什么具体的限制,按理说自己应该会从中间捞到不少银子才对,可哪能想到,一觉起床才刚出门,就被守在门前这尊恶煞给劫了过去。 支引不仅把他手头的钱都拿走了,还非得逼迫二福带自己回去交差,二福这三魂都吓丢了一半,生怕人家一个不高兴,自己的脑袋就要保不住,碍于对方的淫威不敢反抗不说,被支引提着后脖子的腿脚都发软。 此刻看着自家少爷在大堂内那微妙的表情,二福冷汗都流下来,等待这人开口。 体贴的抚了抚二福颤抖的后背,支引还是那幅柔和的表象笑道, “听说哥哥你在找法修,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如看看我怎么样,是不是符合你的要求?” 看着被提在手里的二福,未言有点懵,本以为他是在路途中遇到了什么危险,受了工伤才被支引救了回来,可听支引这话,倒像是不满意自己有事情,却没有告诉他了。 支引是想要和自己一起去方家? 支引往前几步,就站在距离谢未言不远不近的位置,眼睛紧盯着面前这人,那目光过于坦诚,谢未言被盯的一阵阵心虚,他就这样直视谢未言的脸。 “有我在,未言你又何必去找别人。” 谢未言虽然傻了些,可对于支引的实力,心里还是明白的,眼下这情景,让传说中的“最强法修”来解决是再合适不过。 可一想到这烂事,以及第一次遇见支引之时,在方家那些人对支引的态度,谢未言打心里不愿意让支引掺和进来,危险不说,也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如果用钱能解决,又为什么要麻烦支引呢。 他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找两个道士私底下找到方府去解决这问题,却没成想这人自己找了过来,反倒这下真是没办法拒绝了,说多了倒显得见外。 眼看着谢未言为难的样子,支引也仿佛明白他心中所想,向前走出两步,当当正正站在谢未言面前。 “你要是真的怕有什么危险,咱们可以偷偷藏起来,躲在安全的地方,不出去就是了。” 支引微微弯下腰,双手撑住椅子的扶手,与坐在椅子上的谢未言平视,是个完全把人圈起来的姿势,阴影打下来,说着软糯的话,却不知不觉给人传达威压。 两人距离很近,未言觉得有点别扭,屁股在椅子上挪动两下,稍稍往后躲了躲。 “到了方家,我可以偷偷住在你房间里呀~” 谢未言“” 嗯? 谢家给配备的马车向来是宽大舒畅的,可这次去方家谢未言有心低调,也就没有过于张扬,在这小空间里,却是一下子挤了三个人。 未言在左,支引在右,中间挤了个病恹恹的男人。 与想象中两人的独处有所不同,本就不大的空间,中间这男人时不时还要咳嗽两声,丝毫没有因为拥挤收敛动作,两边的人肩膀都得缩起来,勉勉强强能喘上口气。 谢未言努力用手撑着墙壁,才不至于贴到上面。 “二哥你既然病情严重,还是在家里养一养比较稳妥些,我这次就是去游玩一圈没必要非得” 倒是没有办法直接说出自己要去方家的目的,只能委婉的试一试把自家二哥劝退 “咳咳!”被称作二哥的男人,也应当是二十几岁的年纪,此刻却佝偻着背部,脸色蜡黄, “未言你不必劝我,为兄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可整日在那大院里闷着,无趣倒是小事,为兄更加担心的,是这民安国泰,天下生计,若是一日不见便是一日不能放下心来啊!” 谢未言“” “二哥你其实,也可以换辆轿子坐坐,这样挤着” “天下苍生!有多少还没有温饱!我谢某何德何能如此铺张浪费!未言你不用担心为兄的身体,我都没关系的!这样将就一下” 情绪激动,男人说着又是两声咳嗽,谢未言被挤得,脸直接贴到了墙上,一声闷哼。 如果说谢家最得宠的,是小儿子谢未言,那最不被重视的,应该就属眼前这个二儿子谢未休了,平时在谢家丝毫没有存在感不说,连零花钱都要比谢未言少了不少,即使是生在谢家这大户,也是穷的不行。 偏生的这人又爱财如命,有事没事就要算计算计他这傻弟弟的银子,别人不知道,支引却看的明明白白的,此刻说的这番话还只是个铺垫,不出意外,这男人很快就会开始表演了。 果不其然的,在狠狠咳嗽两声以后,这二哥又开口了。 “未言呐” “在呢,二哥。”未言脸贴着墙昏昏欲睡。 “为兄平日里教育你,做人最应当牢记什么?” “兴国安一邦,匹夫有责,眼里有小家而心中有大爱二哥你又缺钱了吗?” 被谢未言的话呛了一下,二哥假装咳嗽两声,又道 “咳,非也非也,未言你记住,做人最应当牢记的,是手足情深啊,小家都不爱,何以爱天下。看,二哥给你带了什么?” 谢未休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一镯子,和未言手上的那只花纹极其相似,他把镯子放到谢未言眼前,支引眯了眯眼睛,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上面法咒印出的红光。 “相信你也了解过二哥手上这镯子了,它定位为百姓化法器,最实际的就是把握好了价格和渠道,通过贵族法器的平民化,主张坚实建筑着法修魅力。” “而这也正符合了咱们谢家主张的节俭之风价格合理,法力强悍,由本届最强法修亲自绘制,实乃居家旅行c杀人放火c打家劫舍c坑蒙拐骗c掩面路过之必备良品” 眼看着二哥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谢未言睡都不睡了,目瞪口呆,被糊弄的一愣一愣的 “好像挺厉害的” “对吧!二哥手上这只,就可以给你拿去,还记得上一只镯子来的匆忙,只给你让利七成,现如今时间充裕,二哥便给你算个半价好了。” “嗯?额” 谢未言靠着窗子掰了掰手指,怎么也没算明白,让利七成和半价到底哪个更便宜一点。 “好了,未言,现银还是银票?” “那个,我身上没带多少钱” 那枯瘦的男人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道 “不急不急,亲兄弟不讲究这些身外之物,先记上便好。” 说罢,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欠条,连金额都写的好好的,就差未言签字盖章。 谢未言“” “二哥,真是贴心呀” 想起来,上一次支引似乎对自己的镯子有些兴趣,刚好二哥拿来一个一模一样的,未言想着自己买下来,可以直接送给支引。 眼看着欠条就要接过去签了,一直在一旁没出声的人却突然打了个哈气。 “唔,未言哥,二哥给了你什么好东西,支引也想看看。” 听到身后的人出声,谢未休猛的回头,眼睛里迸发出一道精光,他直觉这人是来捣乱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看到支引似笑非笑的神情,恨不得把他塞到牙缝里嚼一嚼,他开口道 “这,有些不合适吧。” 转头对着支引挤眉弄眼,告诉他别管这闲事,支引笑了笑,从底下掐了瘦男人一把,根本没管他是否同意,转头对未言道。 “可以吗,未言哥。” 谢未言对支引,那必定是百依百顺,此刻眼角都带笑“当然可以呀,本来就是要买给你的” 谢未休“” 眼睁睁的看着,支引把镯子接过去。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镯子刚碰到支引的指尖,就碎成两半。 罪魁祸首指尖的法气还没驱散,萦绕在空气中,他装腔弄调的发出一声惊呼 “呀?碎了。” 谢家兄弟“” “你这东西,不结实。” 谢未休:“我打死你丫的不结实?” 看着脸色十分难看的二哥,谢未言连忙出来打圆场,一手接过欠条,一边笑道, “不管怎样,这都是二哥对弟弟的一片心意,收下了收下了。” 支引从一把将欠条抢过来。 “他方才不是说,这东西由最强法修亲自绘制,反正也都是差不多的东西,看在都是兄弟的份上,不需要未言哥破费,我一会再给他多画几幅赔罪就好啦。” 这话说着,支引拿过欠条,在原本需要谢未言签字的地方画出了横竖杂乱而排列有序的法咒,只看得两人一愣一愣的,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传说中的最强法修,可不就是坐在两人面前。 马车在门口只停了一下,便行进大门,顺着大路穿过前院,来到厅堂前 一路上,这大宅里出奇的安静,守卫是面容发黑,三三两两站在门口迎接的人们,也一个个面容憔悴,也没有交流,眼神里透着一股死气。 正面是法咒,笔力较重,背面渗出来的图形,是一只乌龟。 背对着谢未言,支引对二哥挤眉弄眼。 强忍着立马把这东西撕碎的冲动,想着支引的笔迹也许还是能够买出点钱的,谢二哥还想再说什么,可眼看这欠条没了,抬轿也到了地方,咬牙切齿了两分钟,只能也跟着走下去。 在心里给他记下一笔先。 谢未言首先注意到的,是姥爷和二小姐,打头两人穿着一身扎眼的红色,面带笑容,那二小姐眉眼温顺,看面相,应是个温和的性子,姥爷也是一副慈爱,只是在这大红外衣的衬托下,总有些说不出来的违和。 为了不引起周围人们的怀疑,支引打扮成了谢未言身边的侍从,跟在未言身后,因为之前镯子上法咒的事,他对眼前这女人怀有一些警惕,支引一路上都在观察这父女俩。 没有过多的交流,父女领着一行人来到住处,那女人说话也是柔声细语的,听的支引抖了三抖,真不知道这样的姑娘要怎么忍受,那连吃饭都得让人供到嘴边的谢二哥。 回头看谢未休,一直低着头,似乎到了这大宅以后情绪就不太高,偶尔抬头和支引对视了一下,面色有些惨白的畏畏缩缩。 这对狗男女有点奇怪。 支引心里想着,从他认识谢未休以来,这人就一直是能说会道,口齿伶俐,坑蒙拐骗的无所不能,就连自己被万人唾弃之时,他都毫不嫌弃的找上门来行骗。 还记得那时在自家院子里,支引在给骨头怪修补骨质疏松,那人就站在自己门口,非要给自己推销什么,金疮膏? 那嗓门只怕是十里八乡都要闻讯而来 “金疮膏主治诸般疼,刀砍斧伤,肛裂痔疮,出行良品,居家必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如影随形(修) 像火烧过的荒迹,沙土戈壁,四野无人。 跌跌撞撞的奔跑,张大着嘴呼吸,将气体用力呐喊出喉咙,却还是什么都没办法听见。 这里只有自己吗?可似乎连自己的存在也感觉不到。 “你想干什么呢?” 树丛边上,有一人栽在里面,整个上半身都看不见,支出一双腿脚直愣愣在草木外,声音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小解一下!” 谢未言几乎急得泛起哭腔,用手拼命的向外拽那人的两条腿, “可我的裤子打不开了” “你是什么人?怎么出不来呀” “哎呦呦,别拽了我是蛇精。” “蛇精?”谢未言看着这人白花花的大腿道 “你是哪门子的蛇精,尾巴呢!” “谁说蛇精就一定要有尾巴呀~” 那人说着,露在外面的大腿僵硬而缓慢的站起来,就逐渐露出上半身,一条巨长的脖子泛着黑青色,软趴趴的耷拉到地上,小巧而圆滑的头部,没有耳朵,嘴里吐出信子。 这蛇精,它上半身是蛇,下半身是人 迈着脚步想要追起谢未言,刚出一脚,便被自己过长的脖子给绊了个跟斗,站起来,又一个跟斗。 谢未言“” 莫名的腿脚无力,谢未言努力的甩动四肢,却像溺水的人一般跑不快。 终于身后那家伙不再为难自己了,缩成一个球,从它原本的位置滚下来,朝着谢未言。 突出来的小脑袋一路撞在石头上,给未言看的一阵阵心惊,连滚带爬的,却还是无法看到自己的手脚,心跳的很快,腹部再次绞痛着想要解决基本问题,视野前方就突兀的出现一间茅房。 谢未言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他用手拼命的摇晃着那摇摇欲坠的木门。 木门看起来做工粗糙,却怎么也没办法打开,喘着粗气回头,眼看那头破血流的长脖怪就要追上来,情急之下,谢未言开始用头撞门,一下两下 一下,两下。 一下,两下。 面无表情从梦中惊醒过来,谢未言摸摸涨疼的额头, 他把自己活生生给砸醒了。 这里不是未言的家,努力回忆半天,才想起是二嫂家的客房,随后想起了白天的经历,自己来到这方家的目的。 毫无头绪的梦已经想不清楚,想要去茅房倒是真的。 不清楚是几更天,黑乎乎的一片,记得临睡之前,分明是要支引在内间,只是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睡在了里屋的床上。 轻手轻脚的走出去,未言实在是憋不住了,都怪二哥,饭桌上喝不下了那汤水,非要给自己拿来说什么补身体,这下觉睡到一半还得出去解决人生大事,心中烦闷的紧,却也不想打扰到这房中另外一人。 未言轻手轻脚,果不其然的,在自己本来睡着的床上看见睡成一团的支引,被子被踹开,还露出一小节肚皮。 本来自己睡在外间,是担心夜半会出什么差错,不至于让支引陷入了危险,却不知怎么的,一觉醒过来就变了个样,自己反倒睡进去了。 三两下把被子给掖好,有点昏暗的视线下,床上这人眉目如画,谢未言看着看着就觉得,真是冤枉了他,这样美好的人,怎么也不会是什么魔头的,要是论起来 二哥都要比他更像坏人。 有云,月色便忽明忽暗的,从厕房出来,终于是舒服了,想起来在梦里解不开的裤带,谢未言这次特意把裤子系的宽松了些,松松垮垮的睡服蓬乱的头发,这模样实在是不够雅观。 自己也觉得无奈似得,溜了两下头发,谢未言坐在栏杆之上,头靠在支柱上,那下面拴着条大黄狗,看见未言也不吠,直愣愣对着他摇尾巴。 谢未言得了趣儿,困劲过去,也着急不回去睡觉了,拿脚丫子在人家面前晃,抖得那狗也跟着他晃,配上这身装扮,活生生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真真是惟妙惟肖。 “你在做什么?” 猝不及防听到一身问候,谢未言没来得及回头,不假思索道 “逗狗啊。” 这声音明明是来自背后,可一抬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谢未言后背一冷,脚丫子不轻不重被咬了一口,他顺势踹了一脚狗头,也顾不上了,从栏杆上跳下来左右张望,抬头,就看见那离了很远的转角处,背对着他,站着一女人,大红色的褂子,黑长的头发披在身后,腰身细盈,没有穿鞋子,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明明两人相距这么远,谢未言会觉得她就是在背后叫自己的人。 而这女子的一身红字倒也好认,可不就是他那温声温气的二嫂?想必自己方才的一出都被这女人撞见了,谢未言尴尬的笑了笑。 “二嫂晚上好!”尴尬的笑了两声,看长廊对面的女子似乎并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低垂着头一片死气,是人都能看出不对劲来,谢未言却啥也没意识到,依旧又没话找话 “你家这是什么狗子,温顺的很。看到我都不叫的,驯养的好,驯养的好!哈哈!” 女人没有回头,转过那拐角处。 “诶?二嫂,你去哪啊,这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家,二哥知道了指定放不下心” 谢未言自己说了半天,也没有得到回复,只是觉得这二嫂走路姿势实在是怪异的很,往前跟了两步,那后面是一处小花园,石桌躺椅,女人转过拐角便不见了踪影,倒是自家二哥悠哉的仰躺在椅子上。 不清楚这大半夜为什么要品茶,谢未休仰着脑袋看天,右手搭在茶杯上,左手在另一侧,可以清楚的看见这枯瘦的男人,捏紧茶杯的手青筋暴起,明明十分用力,却硬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未言眼尖看到了,石桌背面露出的红色衣角,和一只莹白的手臂,一下子就想到那后面便是方才那女人,自家二嫂,似乎被二哥用力按着头蹲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二哥,你在这干嘛呢?” “夜观天象。” “” 谢未言抬头看了看阴成一片,连颗星星都没有的天。 “如果,要说人话的话,你干嘛呢?” 谢未休深深看了未言一眼,道 “世间万物,讲究缘法,缘来则聚,缘尽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未言,回去吧。” “” “你腿上有只手二哥,裤子湿了。” 谢未休“” 低头看看裤一裆处的茶水,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洒的到处都是,谢未休突然拔高了声音,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扔,吓了谢未言一跳。 “回去吧!未言。” “可是,二嫂她好像是想出来。”想起自己还有话没有对二嫂说,还有自己来到方家的目的,这女人大半夜出现在这,怕不是就要去搞点事情,也带着一些想要试探的意味,谢未言并不想要离开。 “回去吧未言!!” 谢未休站起来,两只手用力向下按那“二嫂”的头颅,谢未言却不依不饶还想要往前踏出两步。 “二哥,到底。” “到不了底了到底,快点跑!!” 嘴上说着,谢未休双手却死拉住了谢未言,往后一甩,借着惯力不管不顾往外冲,背后那女人从地上站起来,也终于露出了正面,这哪里有什么二嫂,这分明就是方家大小姐尸变后的产物,那张脸除了浮肿狰狞了些,根本就和那女人一模一样,面对着还在发愣的谢未言,几乎是面贴着面,青面獠牙,四肢僵硬,尸斑遍布,谢未休毫不犹豫,丢下未言跑路。 “二哥!!!” 谢未休的手臂,有明显被咬伤的痕迹,想来是方才按住那尸体时不小心被划到的,谢未言想,二哥虽然跑的快,可为了给自己拖时间就受伤了。 拉扯之间,两人穿过长廊,路上遇到那狗吓得都躲回了狗窝里,两人左右张望也没有找到可以躲避的居所,迫于无奈又蹲回了长廊尽头那间茅房,挤在一处蹲着,这二人姿势好不滑稽。 外面的女人徘徊了很久,两人透过门缝可以看见被照亮的庭院,这不知是第几个方家大小姐的尸体,就僵直在其中来回游荡着,谢未言看见,她逐渐靠近狗窝,还似乎想把脑袋往里面探,已经吓得完全不敢出声了。 这样狭小的空间,被她进来就是死路一条,可外面竟逐渐没了动静,透过门缝,有云挡住了月亮,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未言,你出去看看。”谢未休蹲在身后怼谢未言脑袋,后者差点撞到门上。 “为什么是我?”声音都有点发颤。 “我是二哥,你去。” 谢未言“” 这是什么道理??? 闷热潮湿的狭小空间,虽然不是长久之计,此刻却还是相对安全的,谢未言松一口气,有点郁闷,方才那女人,自己原本以为是二嫂,再和二哥研究什么秘密,可看着样子,谢未休,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意说出实情,只是为了守护这活尸不被自己发现? 按理说这方家的事,应该和自己二哥没什么关系,可想到两家就快要结成连理,似乎二哥这么做也可以理解,谢未言头靠在门板上,对于很多事情并不能够想的很清楚,这茅房味道太冲,他想要贴近门板来呼吸一点空气。 却突然听见了一下一下,颇有节奏的敲门声。 就来自这和自己一墙之隔的门外,震动可以传达到他的额头上。 感到谢未休拉紧了自己的手,未言开口道 “什么人?” “是我。” 中气十足又轻声细语,支引的声音! 本来因为这院子里有怪物而担心睡在屋里的支引会受到攻击,没想到这人居然安然无恙的找了过来,谢未言心下一喜。 可高兴的心情随后他又感到心慌,女人方才还在外面,不知道有没有走远,万一突然回来了,面对这凶狠的走尸,支引岂不是更加危险? 他如此想到,也顾不得怀疑,一把拉起二哥,谢未言没有犹豫的就要开门,谢未休被拉的突然,没来得及反应,那门便被拉开了条缝隙。 女人的苍白的脸露出了一半,瞳孔涣散,透过门缝,那阴森糊了谢未言一脸,就这样四目相对,那人长着长牙的嘴里又发出一声, “未言” 是支引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如影随形(修) 此时的谢未休也总算反应过来,一把推住那木门,发出一声巨响,可女尸的手臂早已经伸进来,在两人面前乱晃,指甲锋利,不小心划到完全愣住的谢未言的脸,留下了一条不深不浅的伤口。 门已经彻底被推开,再想要把女人推出去,决计也已经是来不及了,那腥臭的头颅一个劲的往里面伸,想要咬上室内的两人。 “未言!我快跑,你拖住她!!!” 谢未言“” 未言眼睁睁看见自家二哥放松了力气,把女尸放进来,又在她扑向两人的一瞬间,用双手拉住女尸头发,谢未休对着那条苍白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枯瘦的男人用尽力气把走尸推出去,两人扭打在一起,像是正在像是一对掐架的姐妹,一个死拽头发咬胳膊,另一个拼命要挠对方的脸,看的人心惊胆战,谢未休的攻击根本没有多少作用,虚手虚脚与这走尸满嘴獠牙坚硬的手脚相比,简直是没有一丁点的杀伤力。 想要回头看一眼未言,慌神的功夫,原本已经病弱的不成样子的男人一阵咳嗽,嘴松开了,谢未休也不知道自己弟弟有没有成功逃脱,反正他是没有力气再纠缠下去了。 而就在他放弃挣扎的下一刻,女尸扑上来,一口咬到谢未休肩膀上,剧烈的疼痛使他瞬间回神,发出一声惊叫。 那块皮肉像是要被撕下来了,牙齿嵌入的感觉让人头脑发晕,提起最后一点力气想要把人推开,却因为那獠牙已经深深陷入进去而挪动困难。 本以为被这走尸咬伤一口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没想到此刻这架势,自己是要被活活吃下去,谢未休只觉得两眼一黑,还没等女尸进行下一步动作,几乎就要吓晕了过去。 倒地之时,余光瞥到那女尸身后,自己弟弟手里拿着什么强劲的法器,法器周身散发着红光,谢未言状若疯狂,高高把它举过头顶,用力朝女尸头上砸去,尖叫起来。 “走开!走开!!走开” 是一把石质椅子,不知为何却成了法器。 行尸被打的措手不及,头上血迸溅了谢未休一身,她一下子爬在地上,嘴里发出含糊的呢喃声,又是支引的声音,未言还是没办法反应自己到底做出了怎样的行为,可心里某种情绪却被完全激发出来,手脚发颤。 在地上抽动两下,女尸似乎还要爬起来,谢未言也是红了眼,抡起椅子一次一次砸在行尸身上,被砸成什么样子,夜色下已经看不清楚,等到谢未言失了力一般瘫坐在地上,那行尸已经完全一动不动的,死干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想起的二哥,谢未言三两下爬过去,把人扶起来。 脸色发白,嘴唇变紫,因为被行尸咬到,谢未休的身体逐渐发生着变化,不久以后,也将变成走尸。 “哥,你怎么样?” “唔”谢未休又咳了两声 “完全没事,你别看我虽然身体弱,为兄早就咳咳!” “早就告诉你要用这镯子护体,延年益寿,去病消灾我就根本没事,你要不要也买一个” “哥,别说了。”谢未言看着虚弱的男人死到临头还在推一销,泛起哭腔“你牙都长长了。” 谢未休“傻弟弟,别胡说,二哥还活着,才没有尸变” “不过,你看起来好好吃啊,快让为兄咬一口二哥的银子都给你。” 谢未言“” 谢未休獠牙伸出来,对着谢未言缓缓张开嘴,发青的面色已经和走尸别无二致,可这下巴还没等落下,却又被自己弟弟一个熊抱给按了回去。 “呜呜呜,二哥不要怕,我一定会找办法治好你的” “不用不用,何必劳民伤财你二哥我强壮的很,要大象我都给你扛回来,让为兄咬一口就好” 微亮的月光下谢未言抱着二哥哭的感天动地,鼻涕几乎就要糊住眼睛,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静静注视着两人的支引,以及身后逐渐靠近的怪物。 那和大小姐一模一样的脸,红衣服的怪物仿佛拥有智慧一般,跨过地上外表和自己分毫不差的,被谢未言砸烂的尸体,脖子扭曲的幅度靠近地上的两人。 这院子里,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只长相完全相同的走尸,更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从何而来,支引从远处眯眼看着谢未言二人,方家绝对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导致大小姐的尸体无限次的复制重生,变成活尸在院子里游荡,也怪不得整个方家都如此死气沉沉的了。 任谁被这样的怪物缠住,也都热闹不起来。 谢未言只感到脖颈处被什么冰凉的物体触碰了一下,想要回头时,尸体已经勒住了他的脖子,下意识的用手去拉扯身后的女人,谢未言松开谢未休,裤子因为系的太松已经掉到了脚踝。 被勒的直翻白眼,谢未言一手怼着女尸的头不让她咬下来,另一只手还在想办法把掉下去的裤子拉上来,样子好不狼狈。 失去了谢未言的制约,已经异化的二哥动作迟钝的从地上爬起来,嗅了嗅谢未言露在外面的大腿,把未言唯一还落在地上的双腿抬起一只就要下嘴。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裤子了,谢未言一只手推身后女人,脚上还要踹着二哥的脑袋,人停在半空中左右乱晃,他彻底坚持不住,感觉自己腰都快要从中间拖折了。 视线朦胧之中,好像看见有人踏着慢步走来,他又一次听见支引的声音,细细碎碎,仿佛萦绕在耳边,他咬紧了牙关,无法开口说话。 谢未言首先想到的,是第一只活尸伪装支引骗自己的场景,现在已是如此狼狈,这样的走尸再来一只,那倒真是死路一条。 意识纷乱之时,他听到那声音在念着什么咒语,乱七八糟,耳朵嗡嗡作响,未言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就快要失去意识,他猛的被两边的活尸给扔到了地上,摔了个机灵,空气灌入的瞬间喉咙很痛,大口的喘息咳嗽起来。 走尸仿佛被什么蛊惑了一般,不再理会还在地上狂喘的谢未言,连地上那只已经变烂的那只都自己爬起来,用相同的姿势,拖起已经被打弯的腿脚,在地上拉出一条长线,径自朝着支引走过去。 而那支引左手捏住一诀,右手拖住,联合之处有法光萦绕,嘴里念叨着什么都听不太清,一瞬间红光乍起,只一瞬间将除去谢未休以外的两具走尸烧为灰烬,落在地上。 未言有些惊异的眨了眨眼睛,看见那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鞋子停在他面前。 支引蹲下来,把谢未言扶起,眼含柔情,拍拍未言的脸,后者丝毫没有反应。 他啪叽一下又给谢未言扔在了地上。 于是,谢未言有了力气了,自己爬了起来,顺便提了提裤子。 “我二哥他怎么样?” “唔,目光涣散,嘴唇发紫,丧失意志,好食血肉” 支引抿抿嘴唇,看不惯未言这副担心的模样。 “多半是没什么大事,打一顿就好了。” 谢未言“” 觉得未言的眼神里透着怀疑,支引没有丝毫心虚的态度,道 “方家有古怪,这魔物决计不是外面来的,杀也杀不光,又都长得一模一样,我一路上便遇到了三只。” 谢未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不只是死的长成这样子,我之前还见过活的呢,说什么方家姥爷在外面的私生女,也是大小姐的面容,那宴席之上都无人敢说,真是吓坏我了。” 谢未言说着,和支引两人一左一右压着谢未休的胳膊,防止他挣扎,两人的手臂,隔着谢未休的肩膀,搭在一起,想把人带回房里,能够感受到除了中间那人以外对方的温度,让几乎从来没有和人近距离接触过的支引,感觉有些奇妙。 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走累了支引就拍两下谢未休的脑袋,融洽融洽气氛,二哥被拍的一愣一愣的,好不滑稽,却是在半路上遇见了只身一人的二嫂。 大半夜的浓妆艳抹,和女尸同款的红色衣装实在太过诡异,支引两人停下来,颇有些戒备的盯着这女人。 “相公他怎么了?” 女人依旧是温和的声线,眼角眉梢适当的流露出担心的情绪,眼眶都微微湿润,一副人畜无害。 未言自然是想不清楚有什么不对劲,以为这女人是担心丈夫,心里很有些难受,刚想开口,支引往前走出两步,对那女人道 “没什么大事,换牙期而已。” 对面的女人原本酝酿好表情的脸,不可察觉的抽了抽。 未言“” 似乎是想把谢未休递给这二嫂,未言心里想的是可以尽快让二哥得到医治,想要撒手,却突然被支引在后腰上掐了一把,同时缩回了搭住谢二哥的手。 谢未言下意识去捂那里,手上松了力道,谢未休一下子被扔在地上,已经发白的鼻子都摔出血来,顺着鼻孔往下流,他伸出舌头舔了舔。 这下可把谢未言吓坏了,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想把人扶起来,却不想,这二哥才刚一得自由,便朝着那女人扑过去,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架势,看的未言楞在一边。 与方才想要咬自己时完全不同,此时的谢未休就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的尸体,正面扑上二嫂,原本温顺的女人后退两步,竟从身后摸出一把尖刀。 看她握刀的手法姿势都很熟练,丝毫看不出原本大小姐的样子,走尸就在面前,却并不慌张也不应战,左右躲避与谢未休僵持着,仿佛在顾及什么。 未言看的提心吊胆,生怕二嫂一个冲动就把二哥削了。 “别冲动!别冲动,小心点二哥那块皮!要掉了,轻点轻点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此山没有鸟 打斗的声音很快惊醒了熟睡的家丁丫鬟,支引拖着谢未言离开,院中乱成一片,两个人穿过了客房,没有回到住处,兜兜转转,来到了之前未言看见大小姐尸体的湖边。 谢未言原本还有一些迷迷糊糊,不清楚支引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地方来,可当他看到那地上的一双绣花鞋,立刻就明白了支引的意思。 往前走出两步,来到那水塘边,水面很平静,在微凉光下,可以清楚看见,里面漂浮起来的尸体,与他从前的那次一模一样,是脚漂浮到水面上,头埋进泥里。 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声。 当初谢未言是亲眼看见,大小姐的尸体从湖里捞出来,闹得人心惶惶,可眼前这女人就在他视线下挣动起来,两只手在水里扑腾,正试图把头从水里□□,如果忽略掉真正的人类不可能把头埋在土里那么久,这大小姐那样子,真仿佛活了一般。 他就想到了,那院中遇到的走尸。 下意识后退两步,谢未言被人轻轻撞了一下,支引就站在他身后,却不知道为什么使未言感到后背一凉。 “未言,你看她像什么?” “像什么?” 谢未言看着在水里不停扑打的女人,脑海里晃过什么画面,有一瞬间的想法,可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有点楞楞的。 “像什么?像,像蠕虫?” 支引笑了笑,眼神可怖 “蠕虫嘛” 不知道对这奇怪的答案是否满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把谢未言整个人用胳膊夹在身侧,支引纵身落入湖水之中,掀起微波却并没有沉下去,脚步点在水面上,灵活轻盈,几下跳到大小姐面前。 他站的笔直,单手在那女人脏兮兮的头顶比划两下,周围浮动点淡蓝色的光亮,显得仙气,大小姐的四肢停止挣动,脸从那泥泞里一点一点抬出来。 神情恍惚,谢未言本已经做好了会看到一副惨不忍睹画面的准备,却不想,这女人从泥里抬起来的脸干净白皙,完全没有身体其他部位那种腐烂的样子,就好像人还活着,生机勃勃。 他听见支引开口。 “你有何冤?” 因为发出声音,女人头部移动,头发上的土块掉下来。 “夙愿未成,受至亲所害。” 至亲? 未言仔细想了想关于这方家人,这家女主人去世的比较早,方父也没有再娶过,大概能够的上至亲的,只有方家的姥爷和那二嫂,方家的姥爷他是不了解,但方家这二女儿,从刚才的反应来看,的确很不正常。 传言中,这方家的二女儿方梦雨,是最喜欢粘着大姐了,在订婚之前,口口声声喊着要思念的,也就是这死在湖里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怨,能让她去陷害自己的亲姐姐? 腰被勒的不太舒服,未言在支引胳膊底下扭了扭,也想要落脚,支引用还泛着蓝光的指尖在未言脑门上轻轻一点。 谢未言便站在了这湖面上。 他轻轻跳动两下,觉得神奇,于是又狠狠跺了两下脚,除了些水声,还能听见这下面传出空洞洞的回响,应是十分深邃宽广的。 趴在地上往里望,黑洞洞的一片,偶尔距离比较近的地方,还可以看见这家人养在里面的鱼,水流就不那么容易被察觉,样子似乎是镶嵌在黑暗的空气之中,鱼儿的眼睛木木的。 被这景象吸引住的谢未言完全忽略了还在问话的两人,片刻后,只感到小腿处疼了一下,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扫到。 他看到湖中伸出的鱼尾,足有小臂长度,黑青色的表面光滑,却因为长度和肉感少了些棱角,看起来倒更像是一条大肉虫。 谢未言愣了愣,没想到这家庭院的湖水里还能生长出这么大的鱼,他用手拉住那鱼尾,想把这家伙从水里提出来,谢未言用力拉扯着,拉扯着,被甩了一脸的水。 没有游走的迹象,那鱼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抬头就看见,刚才还被提起的方梦雨,就站在距离两人不远处的湖岸上,手里提着一条长鞭。 下意识要站起来,谢未言又被按了回去,支引好像并没有打算管这女人,让湖中大小姐的头重新插到泥里,打算离开。 却不想,突然被水里的尸体拉住了腿,那张本来已经变得正常的脸,再次长出獠牙,青面狰狞,谢未言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尖牙便划破了脚踝。 也就是这时候,那二嫂突然从河堤上跳下来,一尾长鞭甩过,逼的未言连连后退,打在了胳膊上,衣服都破开,留下了一条不小的伤口。 这娇生惯养的谢未言哪里受过这般疼痛,整条胳膊都发麻,他抱着手伤那处蹲在水面上,发出小小的吸气声。 “啊嘶,啊” 挥走未言,方梦雨准确的拉住还在水中挣扎的女尸,向上一提,已经变得残破的尸体瞬间被拉出水面,还在空中挣扎着,似乎是怕极了这长鞭的主人,发出浑浊的叫喊。 明显方梦雨不想多做停留,刚把尸体从湖中拉出来,做势就要离开,可就在迈出脚步的瞬间,长鞭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反应不够及时,她被拉的踉跄两下。 就看见支引依旧站在湖水中,笑的温和,一手拽住挂着尸体的鞭子,方梦雨便动弹不得。 “你最好少管闲事。”岸上的女人开口道: “不过是个专搞些见不得人勾当的蛮子,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支引笑了笑,一如既往温柔的面容,轻跳顺着那鞭子往岸上走,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 “你该道歉。” 没有理会支引说了些什么,方梦雨丢下还被绑住的大姐,一鞭子朝着支引挥出去,划破空气的声音干脆,仿佛能够想象到再被这东西抽一下该有多疼,未言缩了缩胳膊,很担心支引会受伤。 先不说这二嫂的厉害,在大院里还无时无刻都存在着呗丧尸吃掉的风险,无心应战,未言只想赶紧带着支引离开,可是方才女人的态度,想必是哪句话激怒了支引,看两边蓄势待发,这一架怕是拦不住了。 脚下轻盈,仅微微侧身躲过那行迹可疑的长鞭,鞭子抽到水上,发出声响,刹那间激起高浪,透过水布能看见支引落上了岸,一手接住再次袭来的长鞭,被他提着,用力一扯,就从女人手里夺过来。 那鞭子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被扔在地上,还在地上扭动,像是活鱼打挺一般,发出吱吱哇哇的叫喊,被支引一脚踩下去,没声了。 “真是有意思的法器。” 支引说着,又在那上面蹲了两下,那玩意就好像死透了,任凭对方怎么摆弄也再没有了动静。 “你这田舍奴!给我滚开!” 趁着对方注意力被地上长鞭吸引过去,方梦雨再次从怀中掏出利刃,往前疾跑两步,还没有碰到支引的人,便被对方抓住胳膊。 距离很近,支引用只有两个可以听到的声音在方梦雨耳边开口,脸色阴沉,嘲讽意味十足的 “蠢货。” 轻轻一甩,方梦雨便落到水中。 扑腾几下,却不知为何湖水仿佛有千斤重量,任凭她怎样挣扎也难以喘上口气。 眼看着这人提着自己的法器,再次落到湖面上,本以为彻底死透了的长鞭又开始乱动,被重重甩了一下,才突然听话,支引就用那鞭子抽在了方梦雨身上,发出巴的一声,直接流出血水来。 “你该道歉。” 方梦雨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这平时看起来颇为温顺的二小姐,私底下嘴巴有多能骂,大概也就只有她那不成器的丈夫才知道,此刻却是被打了也一声不吭的,谢未休若是看见,决计是要惊掉了下巴的。 又是几鞭子下去,湖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拖着她,不停的往水下按,身体剧痛的呼吸不到空气,刚几下子就受不了了,方梦雨终于还是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 “对不起。” “听不清哦。” “对不起!”因为服软而被放过喘口气的方梦雨对着支引使出全身的力气喊道。 于是支引笑了笑 “不要对着我说嘛,你去和未言道歉。” 方梦雨转头吼道:“对不起!” 谢未言:“” 今天的大家也有点不太对劲 谢未言的脑子反应不过来。 本以为支引是因为方梦雨的话才突然暴走,却没想到,他竟是要这人对自己道歉,难道是因为手臂上的伤 谢未言三步并两步的爬过去。 眼看着呛了不少湖水,嘴里还钻了条小鱼而变得可怜兮兮的方梦雨,有点语无伦次。 “没事的没事的,不必这样,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点小事情不要记在心上二嫂你吃水啊不不不,二嫂你喝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捉虫)抖m? 被方梦雨扔下的走尸,在得到自由以后重新钻回湖里,又是只漏出一双脚在水面上,双手挣动的样子,谢未言有点好奇的趴在它旁边,戳了戳那不停挥动的爪子。 很奇怪,时间也很久了,谢未言被咬伤以后,并没有变得像二哥一样,没有被尸毒感染,甚至活蹦乱跳的,比一开始还精神。 支引拿着从二嫂身上撕下来的红布条,给未言把胳膊上的伤绑好。 他伸手怼了怼缠好的伤口,道。 “挺酷。” 谢未言吸口凉气疼的龇牙咧嘴,朝支引笑了笑,抬头瞥见被用自己的长鞭绑住的二嫂。 从小到大都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方梦雨被绑住还在不停的挣动谩骂,只恨不得连柱子都要从土里拔一出来,抽到支引脸上。 谢未言道“支引呐,咱们就把她扔在这吗?” 低头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支引,后者头也没抬专注的捣腾走尸,极小声道。 “正好养养蚊子。” “” “诶?支引你说什么?没太听清。” 支引抬头笑了笑,人畜无害的温和样子,“我说,这里安全一些,把二嫂放在这,比较放心,省的她乱跑怪危险的。” 看到自己的白月光这样不计前嫌,谢未言一阵感动: “支引你真好,真善良” 支引低着头,一直是面无表情的,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处理好丧尸,随手捏了一点湖水,他走到谢未言身边,张开手掌,有星星点点的萤光汇聚,微弱的光亮使面部的轮廓恍恍惚惚,支引轻轻往上一扬,那光影便飞出去,落到不远处的湖面上,若影若现。 谢未言便又一次看到,那条甩了自己一脸水的肥鱼,出现在水面上,他转过头,也忘记了要救二嫂的事,去追那肥鱼。 人才刚离开,支引便沉着脸,回头就踹了方梦雨一脚,用力极重,又踹在腹部,叽叽喳喳的女人瞬间说不出话来,匕首随即划到方梦雨的手臂,在那上面,慢条斯理的画了一只小乌龟,支引开口道。 “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女人喘着粗气,紧闭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支引笑了笑,用刀的握把,戳着伤口,对方梦雨道 “你们这大宅,也有很多年了做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你这样和我拖时间”支引站起来,抚了抚前襟。 “都不担心谢未休他现在在哪里吗?” 咬牙抬头瞪了支引一眼,不承认也不反驳,方梦雨难得的沉默了,支引倒也没有再管她,眼看着未言回来,又换成了一副可人的模样。 “支引,鱼跑了,拽不出来。” 谢未言浑身脏兮兮的,走近了注意到两人气氛有些奇怪: “诶?你们在干嘛?” “帮二嫂驱驱蚊虫。”支引笑道。 “啊这样” 看着支引似乎早就消了气,未言开口 “咱们把二嫂带回去吧,想起来她本意也是要攻击那走尸,只因我与那走尸走的太近了才失了准头,如今误会也解开了也把她放开舒服些” 支引眯眼,装作一副苦恼的样子:“我方才也是这样说的,可二嫂说,她就喜欢这样,死活不让我动。” “啊?”谢未言惊了一下 “喜欢,哪样?被蚊虫叮咬?还是绑着” 支引点点头,对未言笑了笑,并不作声,不辩解,谢未言有些脸热,左右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的二嫂,欲言又止。 早就听闻,这京城中有些特殊癖好的人,最是喜欢奇奇怪怪的被虐待,什么绑住,骂两句,打一顿之类的,越疼痛耻辱,反而越会浑身舒服平时未言也就当成猎奇的故事听听,没想到,如今听两人这意思 方梦雨竟是其中之一? “二嫂,真的吗” 这眼神小心翼翼又带着点好奇。 方梦雨:“” 瞪两眼未言背后笑的欠揍的支引,方梦雨开口 “对呀,本小姐就爱这样!不仅喜欢刀伤鞭伤勒出伤,而且” 半低着头一副含羞带怯。 “而且方才比武过程中,伤到奴家的支引大人,也让我深深为之着迷,奴家决定要与谢未休解除婚约!从今天起,正式追求支引大人!” 瞬间石化的谢未言 “嗯?” 支引“” 地上的走尸就在这沉默之中动作起来,不再停留在那一处扑腾,反而在湖水中划动,几下便上了岸,到了岸上,腐烂的四肢却还是划动,毫无阻力在土地中前行,就仿佛还是湖里。 谢未言满眼迷迷瞪瞪,仿佛还没从那刺激中回过神来,被支引拖着走 “未言哥,哥你别听她胡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啊,啊支引呐,这天啥时候能黑,满天都是太阳怎么回事眼睛啊眼睛疼” 支引“” 眼看这大黑天,谢未言不知道从哪里拽来的灯笼,使尽往脸上胡,支引也真的没想到,这女人表白一下能造成这么大反应,实在不知所措,心里又有点好笑。 “你喜欢女孩子,什么样的都没关系,哥给你想办法” 听到这话,支引停下来,十分严肃的看了看这人,想起从前的种种,大概也觉得未言这种脑子是没有什么挽救的余地了,把未言被红布包紧的胳膊在手里轻轻捏了捏,道 “我就喜欢未言哥这样的。” “好办好办诶?!你说?”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要不是天太黑,谢未言的脸变红的速度,绝对是肉眼可见的,被支引拖着走,心扑通扑通的跳,有点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心里的那种慌张和喜悦怎么也没办法忽略。 低头用手捂着胸口。 拉紧了未言,跟着走尸兜兜转转走了很远的路,两人停下来时,已经到了没什么人迹的荒院。 黑暗中来的匆忙,也不知道没有没在不知觉中出了方家大宅,这地方,实在是和行商大户方家联想不到一起,朽木瓦房,处处挂着蜘蛛网,虫儿的肥美程度完全可以和支引家的鱼媲美,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女人的尸体刚一到门口就沉进土里,陷下去彻底消失,这门口有两树,一棵是枯木,另一棵也是枯木。 未言被一路拖着,此刻灯笼拿开,还轻轻张着嘴,两眼放空,坐在地上半死不活。 于是支引从后面踹了他一脚,把人提起来,笑道。 “走了。” 他抬眼四处张望一下。 “这里应当是方家的祖宅,荒凉了很久,我是要这走尸带咱们找到她产出的地方,想不到竟然是这里哥你要跟紧我诶?哥?” 支引眼看着谢未言很有要把脑袋往地里戳的架势,单手把人提起来,摆正在面前。 于是谢未言回神。 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嫌弃,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大家喜欢的类型,大多都是大哥二哥那样的优秀男人,未言也真是第一次被人说“喜欢”,哪怕只是个类型吧,这心情也是十分微妙。 突然开始在这大黑天整理着装,谢未言挺直了腰板。 被遗忘在角落的荒院,长年没有人打扫,树叶都烂在了地里,这里面似乎比院墙外还要黑上几分,阴森森压的人喘不上气。 两人在院中转了两圈,过于阴森的环境使谢未言也稍微冷静下来,脚踏在树叶上发出脆响,他死死拉着支引的袖子生怕走丢了。 “嘶” “好像有东西咬我” 那刺痛感稍纵即逝,支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小声嘀咕,谢未言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也什么都没找到,没当回事,俩人都觉得是院子里虫子太多,落下来,咬到了,这大黑天的也看不清。 穿过杂草已经齐腰的花园,隐隐约约能看见,偏殿那处似乎有灯光,随着两人逐渐靠近,未言后背冒出了一丝冷汗。 夜半的深院里出现人际,绝对让人觉得吉祥不起来,再加上这些日子里频繁受到刺激,对方家本能的恐惧,拉紧支引,谢未言整颗心都提起来。 木门还保存完好,只是过于脏了一点,发黄的灯光从那里面打出来,有些昏暗。 两人推开门,就见一桌两椅,靠右侧坐着一男童。 未言只来得及看清楚那双有些发灰的眼睛,下一刻那孩子就仿佛被吹进来的空气打散一般,消失在两人面前。 捂紧未言的鼻子,没有过分慌张的打量一番,支引皱了皱眉头,眼睛最后还是盯在桌上。 “这灯笼,倒是和你拿的那盏倒有些相似。” 走出两步到那孩子方才坐过的地方,布满了灰尘的椅子,尘土却分布的很均匀,没有留下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 提灯还亮着,与这屋子里其他已经蒙了灰尘的物件摆放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灯笼明显没有拿过来多久,不清楚是什么人会将它放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屋子里,支引道 “未言,你把你灯笼扔哪了?” “它灭了,我就扔院子里了可是,可是” 未言攥紧了手。 “可是,这明明就是我扔掉的那一盏啊。” 支引猛的一抬头,就注意到,那上面还留着一些没有干涸的水渍,形状分布怪异,散发出一些独特的味道。 “这是” “你流的口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哪吒的爸爸姓什么 谢未言摇头。 支引顿了顿,没有做声,提起灯笼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尘土在灯光下看的很清晰,未言觉得,这屋子的布局有些奇怪。 一张床,一间梳妆台,这里明显是女子的闺房,可在这空间的正中央,端端正正摆着一张厚重的木桌,两把椅子,这种东西放在前厅算正常,可摆在这里,实在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占地方不说,来回走动也不方便。 支引就在那旁边不知道研究什么,未言就自顾自在屋子里观察起来。 整间屋子都透着股阴森,明明长时间没有人居住,床上的帷幔却放下来,室内的墙面上挂着三幅字画。 寻常的富贵人家,稍微有些书卷气,也总喜欢在屋子里收藏些字画,大多数会挂到墙上的,都是些山山水水,名家字迹,可这屋子里的字画,却有些不同。 纷乱而压抑,入眼是大片的红色,朱砂画符一般,别说什么情怀节操了,看的未言直有些头疼,可你若是仔细看下去,会发现这画十分精细,近景传神,远物宏伟,环境气氛都渲染的恰到好处。 最先注意到的,是一条类似蜥蜴的巨大爬物,占据了整副画面的四分之一,依附在绝壁之上,它嘴里吐出鲜红的信子,周围密密麻麻的跟随者一众魔族,从那无间之处向上攀爬。 在它上方是无数细小的黑点,仔细看起来更像是人类的军队,有做法修,有身披盔甲的士兵,那蜥蜴的舌头就画在人群中央扫荡,大片的红色也正是从那处开始,侵染了半幅画面。 谢未言皱紧了眉头,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把这种血腥的画挂在用来睡觉的屋子里。 如果猜的没错,最右面的这幅是讲百多年前,魔族首次大规模入土中原时,在八山岭那场战役。 本是易守难攻的地形,最后却是死伤惨重,无数士兵百姓葬身魔族腹中,此战结束以后,包括边界的外族在内,魔域在那时占领了不少疆土,一时间人心惶惶。 有天生的优势,魔族拥有强大的体魄和不亚于道修的实力,在一夜之间可行出百里,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袭击,谁也没办法预料会不会是在下一个早晨连自己的家也被屠平。 那是段持续了很多年的,人人自危的日子,黑暗压抑,看不到未来,战争瘟疫,从一开始信奉朝廷,相信战士们,到最后逐渐发现信仰无用,于是人们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祭祀。 与第一幅有着相似的画功,中间那幅字画,同样是在八山岭,祭台之上,那大祭司一身红衣,所画是他落入无间的瞬间,被下面逆上来的山风吹飞衣摆,饮酒一口,纵身而下,毫无俱意。 同样与他一起被丢下去的,还有身后的月支家,所有的记载里面,月支家都是放魔族进入中原的罪魁祸首,传说中在大陆上最阴毒的边境外族,在人们饱受折磨之时得了魔族庇护,他们是罪人。 传言中需要用炼狱里出来的隐人之血,与这做尽坏事最多的人族一同祭祀,扔到无间之中镇压,方才可以解除此番灾祸。 画面中这大祭司便是从那第十八炼狱中出来的隐人之一,传言中正是他曾以一人之力,将不断深一入进攻的魔族击退,最后又自愿作为祭体落入其中。 魔族的第一次攻势,无条件退兵,大祭司是人们口中的大英雄。 谢未言抚摸着那字画,最后一副是两个孩童,一男一女,蹲在桃树下扣泥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却是魔性的有点让人移不开眼睛。 听到动静,回头看了支引一眼,那人正走向床铺,从一开始就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谢未言两步跟上支引,却在看清了眼前事物以后抽了一口凉气。 床上的帷幔里似乎有人影,支引的脖子已经滴出血来,缠绕在上面有一条细长的线虫,看的清清楚楚,此刻已经变成血红色,挣扎扭动。 没有一点犹豫的想要拽下那线虫,支引倒是首先打开了帷幔。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谢未言后退了两步,看见支引把虫子弄死,又从那床头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本子。 “你没事吧?” “这里的腐虫都成精了,真可怕。” 支引摸了摸流血的脖子可怜兮兮看了未言一眼,随手又把那册子丢给对方。 “哥,你拿着灯笼去边上看看这玩意,我止个血。” 谢未言听着对方这话,也并没有真的走开,而是就着地板坐在了支引身边,废了好大的力气从里衣上撕下了一块布条,想给支引止血。 回头就看见,支引从怀里掏出了纱布。 谢未言“” “噗”支引见状,把纱布夹在两腿中央,假装这东西从来不存在,脖子伸到未言面前 “未言,帮帮我止血。” 谢未言也没说话,把手里的破布丢开,从支引那里拿过纱布,一圈一圈开始缠。 “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东西?” “唔”支引伸着头,往未言身上凑了凑,头顶就快要顶到对方肚子上,声音闷呼呼的。 “打怕了。” “谁打你?” 谢未言皱了皱眉头,把纱布撕不下来的地方都给缠了上去,支引的脖子围了厚厚一层。 “我找我大哥教训他,你下次和我说” 支引低头笑了笑,没做声,把那小本子从未言怀里拽出来,铺在地上。 “哥,你读读。” 未言低头看了看,这字迹很秀丽。 看起来是这屋子女主人用来记事的本子,年纪应该还不大,说话的方式有些稚气。 “我听到午夜的啼哭声。” “老人又来了,沉着脸笑,他看起来那么伤心,我却想不明白还有一个小姐姐,真好看,我想娶她做老婆。” 支引把脖子上的纱布解开两圈,用法器割断,道 “娶她?这是男孩子吗原来?” 未言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后花园的树不知道多久才会开花 大家说我得了怪病,会失忆,会连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也忘记,可我想把这些都记下来,这样也许可以在未来回忆起什么。” “我个子长得好快呀。” 把这话一读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谢未言突然感到后背一凉,想起了方才进门时那灰白眼睛的小男孩。 就在停顿的片刻功夫,在那门外突然传出了一声尖叫,在这静谧的环境,吓了屋里俩人一跳。 谢未言把东西收好,小心翼翼的拉着支引追出去,就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跑的很快,还发出一点点笑声,听的真真切切。 两人均是一皱眉头。 那孩子朝着长满了齐腰杂草的花园跑过去,一进去就没过头顶了,消失不见。 “怎么办?咱们还追吗?” “先等一下。” 支引拉起谢未言,三两步也蹲到那杂草中央,道:“有人过来了。” 听话的躲好,未言探头探脑张望两下,半天也没有看到人影。 不过倒是确确实实的听到了几声似有似无的交谈。 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怎样,谢未言总觉得好像有听到二嫂的声音,仔细分辨一下又不是很真切,他抬眼就看到,那朝着这边赶过来的一行人。 为首的男人穿着大红外袍,身形臃肿,谢未言压低了声音,道。 “是方家姥爷!” 支引点点头,表示了解,就看见他身后跟随着四五个家丁,安安静静的抬着一物,用厚布包裹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时不时的扭动两下,一走到支引两人方才呆过的屋子,一行人便停下来,将那东西扔在地上。 不远不近的距离,那几人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但这边完全听不清,谢未言支起耳朵抻着脖子,半天也只听到了什么保密之类的话。 “他们说什么呢?支引你能听到吗?” 感觉脖子后面凉嗖嗖的,未言转头想看看支引,这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是实打实是吓了一跳。 谢未言的呼吸都顿住,眼睁睁看着二哥那张惨白的脸就贴在自己面前,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尸臭味,呼出的气体散发着晚上吃的韭菜的芬芳,打在未言脸上。 “二,二哥?” 下意识的想要惊叫出声,谢未言突然被背后的人捂住了嘴巴,支引使了大力把他向后拖拽两下,从那大牙底下脱身,二哥也就势往前挪,谢未言就注意到,他的半边身子还被裹在红布里。 似乎是有什么咒术一般,变成走尸的谢未休行动很不方便,只有露出来的地方能够稍微灵敏一些,此刻也是很着急,抻着脖子想要咬两下面前的人,发出啊啊的叫声。 还在那边争论的姥爷一行人,此时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朝这里走过来,谢未言被谢未休压着腿,任他怎么挣扎也推不开,眼看着那肥硕的男人就要走过来,谢未言进退两难。 “二哥,二哥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压到我慧根了!” 话音未落,感到有个力气帮助自己摆脱,未言看见支引居然在这种时候,从草地里站了出来,把谢未休一把扛起。 “那边!什么人!” 在黑暗里也能看清楚这面的人形,两人的行踪彻底暴露,家丁大喊着让他们出来,支引把那二哥往地上一摔,顺着下坡一脚踹了出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谢未言直愣愣的站起来,就看见自家二哥一边向下翻滚着,一边顺着节奏,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叫声。 “啊噜噜噜噜噜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如影随形 “二哥啊——” 一声没喊到底,谢未言做势要冲出去,被支引一脚绊倒,啃在地上,拖起来就跑。 “哥,躲起来,躲起来!” 眼看着那红衣服的老男人快到眼前,谢未言也顾不上什么暴露不暴露了,一把从地上爬起来,反拉住支引,磕磕绊绊跟着瞎跑。 身后的家丁穷追不舍,等停下来,两人已经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躲在一处狭小的空间。 “要了 命了他们怎么,疯追什么” 给谢未言顺顺后背,支引开口道 “这谢家姥爷很怕被外人知道的事,肯定不会轻易放人出去的日记你有没有拿过来?” 谢未言顺了顺呼吸,从怀里掏出那本小册子。 支引一打响指,从手上生出些火光来,摇摇晃晃的,泛着青蓝色。 上面的字迹便印入两人眼中。 后面的笔记很少有像前面几条那样,写成很长的句子,大部分都是断断续续的,甚至有些地方被撕下去。 “他们把我留下了。” “是私生女” 刚读了两句,谢未言眉头就皱了起来 “所以这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支引摇摇头 “这上面写的私生女也许不是他。” 未言于是低头继续看下去,断断续续的短句子写了大概有十页左右,零碎看不出所以然来,在那后面出现了一篇相对较长的,笔迹很乱,谢未言负责任的读出声。 “他们把我留在这里三天了,一点也不好玩,我看到小姐姐有偷偷来看我,可她怎么会躲得远远的 是因为我长大了吗? 又听见哭声,真可怕,在梦里都被吓醒了,他就好像缠住了我,是家里的冤魂吗? 大家都那么害怕,他就好像在我身边。 今天决定要抓住它。 可我起床一看,自己的嘴还没闭上,不断发出的笑声,转眼间又喊出哭腔,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的,原来,那传言中令人害怕的怪物, 就是我吗?” 仿佛看到了那小男孩独自一人躺在空大院的床上,就在那间屋子拉起的帷幔后面,大张着嘴,发出一阵阵笑声,日复一日的担惊受怕,最后却是自己被自己吓醒。 能够体会小男孩当时的心情,谢未言一哆嗦,后背凉嗖嗖的。 小木屋门外,再次传来走动的声音,支引把手上的火光熄灭,两人一上一下爬在木门上朝外看。 没有看到人,进出口都安安静静的,可那脚步又是真真切切,未言感到有点不对劲,冷不丁身边传出声音。 “小哥哥,你们干嘛呢?” “为什么要偷看我的日记?” 小男孩就蹲在两人边上,天黑看不太清,只是小小的一团,面朝着未言这边。 谢未言吓了一跳,直接坐到了地上,模样很是狼狈,他连连往着与小男孩相反的方向后退 “你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看了两人多久,小男孩歪着脑袋,盯着眼前怔愣住的未言,就要蹭上来。 “我是什么人呢小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这里好黑,好害怕这东西是我写的哦,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眼看就要碰到未言,能感觉到这孩子还有呼吸有温度,是活生生的人,未言却莫名的有些恐惧,仿佛是要吸食他血肉的魔物一般,不想让对方靠近。 冷着脸从未言背后探出个脑袋,支引手绕过身前这人,怼在那孩子的额头上,把人推开。 “你走开,离远点。” 眼看着小孩还想往上靠,却因为支引的力气,没办法前进一点点,气急败坏的哼了一声。 “你不给我抱,我就去告诉姥爷,有人闯进来了!” 他嘴上说着推开门就要大喊。 谢未言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小孩的胳膊想把人往屋里拖,这不拉不要紧,一拉下去,就看见这手臂仿佛融化了一般,软软呼呼,黏腻着,两人接触的地方,因为未言的手劲,整块皮肉都陷下去,留下五指的印子。 这下不止是谢未言,连小孩自己都愣住了,直勾勾的盯着那条手臂,片刻以后猛的甩开谢未言,抱住脑袋狂叫起来,似乎也是被吓得不轻。 “啊———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未言也终于明白了,方才在那屋子外面尖叫声的来源。 “这小孩怎么” “他大概,还没办法接受自己的改变吧。” 支引从小屋子里走出来,拉住未言往前跟了两步。 “最好还是不要让他跑出去,一旦被他们知道了行踪,事情会有点麻烦” 谢未言了然的点点头,虽然不是很能想清楚,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这大院的与众不同,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支引的态度都变得更加认真起来。 追出很远的路,那孩子在跑出去后不久,也停止了尖叫,再次发出笑声,回荡在这空院之中,颇有些毛骨悚然的。 小孩子身体轻盈,跑的也快,支引又不放心丢下谢未言一个人先跑,只能拖着这肥宅体,不远不近勉强跟上那孩子,几个转弯就被甩出了好远。 转过那处长廊,眼看就要彻底失去行迹,谢未言着急的同时,也真是拼了命的跑了,本以为会把人跟丢,可一过拐角,就看到孩子停了下来,直愣愣的看着站在原地,不跑不动弹。 他面前,是举着短刀的方梦雨。 红色的外袍已经破破烂烂,狼狈不堪,方梦雨的表情严肃而冷漠,短刃在月光下还泛着光。 在这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孩子却并没有像方才面对支引两人时的狡猾,甚至连逃跑都不知道,就抬头看着方梦雨。 两人对质很久,那刀刃也没有落下,孩子伸出手,碰到了方梦雨的脸。 “小姐姐,你不要哭,我真的不会再逃跑了。” 似乎是这一句话终于打破了两人僵持的状态,那女人终于回神,发出一声冷笑,手起刀落,哪里有什么泪水,方梦雨丝毫没有犹豫。 眼看着要刺入孩子的头盖骨,却突然停了下来,仿佛是被什么外物提住一般,短刀停在半空。 本已经吓得紧闭住眼睛,却是半天没有等来预想中的疼痛,孩子见方梦雨收手,一把搂住了动弹不得的人,扑在她怀里 “我就知道,小姐姐是不会杀我的。”满脸幸福的抱着方梦雨蹭了蹭。 “这里真的好可怕。”小孩抬头,又几乎泛起哭腔: “咱们什么时候才会回家” 被支引施了法咒的方梦雨自然没办法回答,眼睛朝着谢未言两人的方向瞥。 支引缓步走到她身边,蹲在地上,提着那孩子的后勃颈,一把将他从方梦雨的怀中拽出来,道 “这是什么鬼东西?” 眼看着小男孩张牙舞爪的想要摆脱支引,对方梦雨很亲近的样子,支引也大概能明白,这小怪物记事本里说的小姐姐,大概就是眼前这人了。 他将方梦雨身上的法咒解开。 女人仿佛脱力一般踉跄两下,眼神阴狠,没有回答支引的话,反而道 “你留着他,早晚会后悔的。” 这时候未言也赶了过来,看了眼被提在手里的小男孩,又看了看方梦雨,攥紧了还有些发粘的手心。 想到二哥的事,之前在院子里,二嫂被谢未休拖住,后面发生的事就自然都不知道了,不清楚方家的姥爷为什么会把二哥带到这种地方来,方梦雨又知不知情。 “把这孩子留给我,后不后悔我说的算。” 支引笑了笑,似乎看穿了方梦雨心中所想,那孩子在他手里挣扎,被支引一技暴击打在头上,老实了。 “反而是你,这么匆忙赶过来,终于是想清楚了有求于我?” “大人说笑了,说什么求不求的,绝对是过于思念,才会这样迫不及待的来找您呀” 谢未言“” “嗯” 不轻不重踹了方梦雨一脚,支引提起那小孩的后勃颈,把他扔过去。 “这玩意你自己看着,谢未休已经被带进去了,你要是还想让他留口气,就别耍什么小心思。” 把谢未言拽起来,支引冷眼看着又一次黏住方梦雨的小孩,恶劣的笑了笑。 一行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发现记事本的那间屋子,谢未言从进到这院子里以来,对于目的地都不是很明确,此刻跟着众人一起回来,也是迷迷糊糊的。 “支引,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找二哥。” 支引笑了笑,随着女人走到那字画面前,依旧是红的脑仁疼,谢未言看见,方梦雨把手指停在那蜥蜴的后背处摸索。 连后背的凸起都十分逼真,在灯光底下,颇有些恐怖的画面,方梦雨的手一路划动,从第一幅挪到第二幅,最后停在了那幅两个孩子蹲在地上的画上。 她回头看了看已经爬上床的小男孩 “阿奇,过来。” 听到女人叫自己,原本已经扑到灰尘记得小孩,一把掀开帷幔,两步跑过来,满脸都是笑。 “姐姐,什么事。” 方梦雨眯了眯眼睛,谢未言都觉得这笑的十分阴险,她蹲在地上摸摸孩子的脑袋。 “把手戳到这里面一下。” 方梦雨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那画面上,桃树下女孩的眼睛。 “乖,要用点力气哦。” 小孩听话的点点头,蹦蹦跳跳走过去,端着下巴看了看,没有丝毫犹豫的把手指戳了过去。 那画面上,原本传神的眼睛,立刻出现了两个大洞,似乎是什么机关,小孩的手指都陷进去,半晌就听到床铺那里传出来的动静,似乎是什么机关打开的声响。 于是他犹犹豫豫把手指拽出来。 方才探进洞里的部分,全部消失不见,断口处整整齐齐,被叫做阿奇的男孩却没办法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再次尖叫起来,眼泪鼻涕弄了一脸,他抱住头跑到方梦雨面前。 “姐姐,姐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因为你是怪物。” 把话放下,没有理会几乎崩溃的男孩,方梦雨冷着脸,甚至得有多看他一眼,转身带着两人走向帷幔。 男孩楞在原地,举着受伤的手指,看着方梦雨逐渐走远,那表情实在是过于可怜。 谢未言有些不忍心,过去想要拉他一把。 可走近却发现,男孩的手指,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又一次变得完好无损。 男孩收回视线,抬头看向未言时,似乎是无意识的,发出之前那毛骨悚然的笑声。 “我好像不会死诶” 谢未言“” “嗯真好?” 收回已经伸出去一半的手,谢未言带着那孩子,最后一个来到那密室门口。 是一处极黑的长廊,呈现出斜坡的状态,两侧是一节一节的阶梯,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这样看起来,有往左往右或者直接走过去三条路,谢未言摸了摸下巴,实在是想不通这样的设计有什么用。 支引皱紧了眉头,拉住谢未言,力气是有一点向后拖。 就看见方梦雨挥起了自己那条长鞭,用力往上一甩。 一阵巨大的撞击声从头顶上方传出,似乎是什么金属碰撞摩擦,片刻过后,一条足有成人小臂粗的锁链从上方吊下来,在几人面前甩了两下,往更深的地方落下去。 谢未言此时也算看的清楚,这哪里有什么长廊,铁锁链能够毫无阻力的穿透看起来逼真的地表,向下延伸。 是幻境。 他轻轻趴在地上朝地下望了一眼,这下面黑乎乎的一片,深不见底,锁链的尽头都看不见。 吸了一口凉气,谢未言感到后怕,若真是不清楚这里的构造,贸然迈出去,怕是一定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了。 他犹豫片刻,开口道 “咱们怎么下去呀” 未言看着支引,若是真要从这么高的下去,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事,支引和梦雨会些法术倒还不用担心,只是他和这小孩 支引没说话。 倒是方梦雨动作起来,打头把孩子绑在自己鞭子的另一头,似根本不会顾及对方受不受伤,一把拉住那链子,跳了下去。 铁链的上方不知道还有多长,在人上去之后,便继续向下拉出,直到看不见那两人的影子了,支引才转过头来,他很认真的看了看未言。 “相信你也听说了,方家从前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勾当,如今下面出了事情,方梦雨也必定是真的瞒不住了,才会放任外人进来。 哥,我想要和你说的,这下面很危险送你出去到安全的地方还来得及。 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把这里面的事情都解决的干干净净。” 光是眼前这高度,谢未言就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吃不消,更别说是里面的危险。 谢未言想,方家大宅出了这么多事,就连带自己来这荒院,支引都没有说过像现在这样的话,现在突然和他讲这些,这里面到底有多危险,谢未言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 可他思索了片刻,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要下去。” 支引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 “和我” 支引愣了一下,看着这人眼神坚定,什么并没有多表示什么,一把将谢未言抱起来,一只手拉住链子,朝下划出去。 耳边有风,谢未言一想到那高度,就微微打着哆嗦,吓得直眯眼睛,铁链被拖拽的声音很刺耳,他强忍着挂在脸上的劲风睁开了眼睛。 看见支引一整只右手都泛着蓝光,似乎是在用法气支撑着,可仔细看看,分明还是受了伤。 心里微微抽了一下。 落在是地上的感觉似乎还有些漂浮的不真实,未言重重的喘着气,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支引给他顺了顺背,自顾自在这地方打量。 发黄的墙壁,刻画着文字,都不像是现在人用的字符,倒更像是什么公式,画的十分粗糙,杂乱无章的弄得天花板也布满了。 这地方只有一条路,方梦雨并没有在下面等着他们,支引便清楚,是要顺着这条路走。 一拉胳膊,想把谢未言拽起来,本来打算把人背到背上,却不想看起来已经虚的不行的谢未言,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如影随形 被支引搀扶着摇摇晃晃往前走,谢未言抹了抹嘴。 这地方看起来很宽阔,却不会让人感到空荡荡的,越往深处走过去就越觉得潮湿而黑暗,墙体甚至已经发霉,爬上乱七八糟的虫子。 和料想中处处机关的暗道还是有很大差距,谢未言一路小心翼翼的躲开在地上的潮虫,踏起来滑溜溜的,墙壁上的字符越来越密集,谢未言忍不住更靠近一些。 并没有把手贴上去,而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文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支引,你有没有什么印象诶?你干嘛呢?” 支引摸了摸下巴,站在未言身边认真观察,注意力却明显不在墙上,见他死死盯着地上的虫子,谢未言也看过去。 足有人小臂粗长的蜈蚣就这样不疾不徐的,从两人面前爬过,浑身还泛着油光,爪子欢快的捣腾。 “天呐这东西成精了吧”谢未言看这蜈蚣,胃里直泛恶心。 支引摇摇头,没有再管它。 “这里的文字,不像是普通的记载,有特定的规矩和格局更像是什么公式。” “公式?有人在这里算数吗?”谢未言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墙体的表面潮湿黏腻,散发出一股子怪味,只刚触碰上去,便感到这手上灼了一下,支引把他的手拉开。 “别摸这里面的东西。” 皱了皱眉头,谢未言也能够想明白,长年待在这种地方的虫子,也许是因为接触些到这秘道里的某些东西,变异很严重,攀爬过的墙体也带有这身体毒素,灼一下手都算是轻的,他曾经甚至听说过,有因此失去半条手臂的人。 再往前走出不远,远远就能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是不是晕了过去,方梦雨和方奇缩成小小的一团,就紧贴着墙根。 因为衣物的破损,可以清楚的看见方梦雨腿部绷紧的肌肉,这人应该还保持着清醒。 “你们干嘛呢?” 支引往前走出两步,察觉出不对劲,按理说听到脚步声,哪怕知道是未言两人,方梦雨也应该回头查看一下才对,可如今这个样子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似得。 本来还有些怀疑方奇,这一路上只有他一直和方梦雨在一起,孩子本身也不太正常,难免叫人不起疑心,可再走近一点,看到那孩子比大人哆嗦的还厉害时,支引又打消了这种想法。 “等一下”未言拉住支引,往后退了两步,往侧边躲开,两人就势贴在墙上,随即就看见,那拐角的地方,露出了半个脑袋。 左右摇晃两下,是个很清秀的少年模样。 谢未言就看见地上的两人爬了起来,一股脑的开始往后面跑,他疑惑的同时,再看向那边,也是被吓得不轻。 “这这什么东西” 谢未言磕磕巴巴,只见那少年逐渐从拐角处走出来,露出了全貌,头是头脚是脚,依旧是那副清秀的样子,可中间的身子却是长满了鳞片,肥鼓鼓的,泛着青黄色,带着鱼儿特有的腥臭味。 整个人仿佛从中间截开,塞上半条鱼的身子连接首尾,那“少年”摇摇晃晃,甩起四肢,蠕动飞快。 “怎么的,还看上了你的人鱼宝宝?能不能别墨迹了快走!” 方梦雨拉住谢未言往后一甩,眼看着支引停在原地,那怪物丝毫没有犹豫的扑向他,巨长的鱼腹长出奇怪的爪子,锋利无比,直直刺向支引的面门。 “我来保护你!” 谢未言眼看着支引有危险,转身就往回走,四肢大张开往人身上扑,也顾不上什么跑不跑了,想给支引挡住,扑过去的瞬间反而被对方一把抱住,然后毫不客气的又被扔了出去。 是个走开别碍事的架势,谢未言差点啃在地上。 支引周身萦绕出一层淡红色的血雾,越发浓稠,逐渐汇聚在两手之上,一左一右生出两把形状奇怪的长刀。 于是方梦雨停下来,也不跑了。 “居然,真的能看见这种东西” 谢未言摔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就势滚了一圈,坐起来道 “什么东西?” “炼狱里出来的,血族。”方梦雨喃喃自语。 怪物一只爪子落下来,刺到地上,支引的速度很快,朝一边跳开。 相传人死去以后,会进入十八层炼狱,那里是为鬼魂评价鬼阶的地方,从一阶到十八阶逐渐逐渐变强,每一届的鬼主也就是十八阶。 这本来是只有妖鬼才能进去的地方,但自从魔族入侵以来,三界混乱之中,有不少人族也阴差阳错踏了进去,与鬼族不同的是,一息尚存的人们是不可以评论价鬼阶的,若是没有通关十八阶,打破这炼狱,从里面破土重生,便是会永生永世留在里面,不得入轮回。 那里是真正的地狱。 没有适合人生存的环境,处处都是天敌,鬼魂生在其中,妖物遍地,血红色的土地没有任何生灵,处处都是荒芜,那里没有声音,任凭你如何呼喊,只有没有尽头的安静和孤独 相比较环境的恶劣,每一阶炼狱需要承受的巨大痛苦,精神上的折磨,更是很多人都没办法接受的。 而真正从炼狱里出来的隐人,大多数都是血族,可以用自身的血液制造武器,或刀刃,或利剑,火烧不断,取用不竭。 “从小我姐姐就老是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从来都以为只是传说罢了毕竟用血液制造武器这种事听起来挺匪夷所思的。”方梦雨直勾勾的盯着支引。 “可没想到,血族居然真的存在。” 谢未言闻言也看过去,支引的武器很奇怪,右手长刀侧面有着深深地沟槽,而左手的拿着那把东西,是三菱型的,一剑捅下去,伤口出现很深漏洞流出鲜血,却因为三角形的伤口,血肉无法相互挤压,粘不到一起无法愈合。 这本应当是消耗敌人的血量很好的武器,可支引却完全没有打消耗战的意思,顺着伤口怼进去,一刀劈下,那人鱼从脖颈处开始分成两半。 方梦雨眼睛都看直了,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好奇,原本已经躲得远远的女人,此刻突然跑回去,三两步走到支引面前。 “你原来是血族吗方奇你看他,他是血族啊!你不是一直想见的!” 相比较方梦雨的激动,小男孩就拉着她的衣服往后躲,眼神中有些畏畏缩缩的,又有些别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未言总觉得这孩子好像,有点变高了? 方梦雨见他这个样子,稍微怔愣了一下,片刻后一把将人甩开,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小男孩坐在地上,手臂划出血来,谢未言觉得她真是很奇怪,激动起来也是她,闷声不响也是她,果然女人真的会比较难以理解。 可是相比较方梦雨的好奇心,谢未言倒是更在意那炼狱原来支引是从那样的地方出来的吗? 他没办法很好的想象出,在那样漫长的岁月里,要如何承受那些痛苦和孤独,他也曾听说过那些日复一日的折磨,脱胎换骨就要先蜕皮抽筋,那样的疼痛支引每天都要承受一遍。 心里突然开始难受。 “走了,哥。” 支引走过来拉他,谢未言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见这人走过来,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他郑重其事道。 “我以后会陪着你的。” “嗯?怎么突然的” 不知道谢未言又受了什么刺激说些奇怪的话,支引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我说,以后都会陪着你的!”谢未言情绪激动,喊的整个整个地下室都回声,支引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嘘!嘘,我知道了知道了,别把别的妖怪引过来了哥小点声。” 谢未言挥挥手,示意支引把手放开,声音变小然而气势依旧很激动,像打了鸡血一样,拉着支引往前走。 “以后,只要有哥一头马,就有你一口马尿喝!” 支引“” 嗯? —————————— 尽头的房间不是很大,但空气中的水蒸气已经达到了扑面的程度,隐隐约约能听到水流声,方梦雨把两人带到一扇有一半都沉在土地中的木门前。 木门的上方,有一小方盒子,和门板的粗糙完全不同的,红木雕刻细致,奇怪的纹理,方梦雨伸手摸了摸。 盒子的侧面打开。 那里面装着四五种圆润而通体血红的小虫子,有节奏的来回转着圈,就看见方梦雨把手指伸进去,微微波动一下。 它们疯狂的旋转起来,似乎发出动力一般,木门缓缓从地下拉出,甚至带出些泥土,因为潮湿的环境,上方勉强还算是原木色,可小面的一半,就完完全全发红发黑,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木门发出声响,似乎快要打开了,方梦雨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别呼吸,把口鼻捂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如影随形 谢未言能感觉到迎面扑过来的冷气。 那里面的潮湿感觉更重,可以听到扑到脸上的尖笑声,由远及近,到了几人面前,它朝着自己唯一没有被堵住的耳朵里钻,冰冰冷冷,仿佛侵入肺腑里,兜了一圈又溜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支引拉了一把,谢未言踉跄一下睁开眼,抖了抖,似乎想驱散体内的寒气,抬头张望一下,突然想起来支引说过的,不要碰这里面的东西,伸到被染红木头上的手又缩了回来,他跟随两人踏进密道。 “这里是” “水下?” 看着头顶上方出现的一片片黑影,就在那里可以看到水流的波动,鱼尾甩出来的弧度不是很清晰,但稍微大些的,也勉强能看到,方梦雨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处拆下来的火把,往上照了两下。 就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湖水当中,上方空气与湖水之间有一层看不见的物质隔断,保证水不会流下来。 “就是之前那湖。” “有这么深的吗?” “嗯不全是在院子里的那部分。” 方梦雨声音淡淡的,听起来兴致不高。 “上方有结界,很坚固,不用担心,而这下面是一处很大的基地,机关重重,大家要小心一点还有就是,走路别靠右。” 谢未言原本走在中间稍微靠右的位置,听到这话连忙往另一侧挪了挪,伸着脖子看了眼右侧。 那边上有一条不宽的沟渠,密密麻麻的涌动着什么东西,相互缠绕成一团一团,忽高忽低,向着同一个方向流淌,看起来像是一条一条,有生命的肉丝。 “腐虫?” 支引往那边走了两步,远远看了一眼,看样子就是当初落在他脖子上吸血的虫子,细长,条状。 应当和自己家里养的食人鱼差不多一个物种,只是因为生存条件不同,变异成了不同的样子。 左侧有一排的铁门,每个铁门上方都有一个类似于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种盒子,做工精致。 “这里面关的什么人?要用这么贵的木头” 谢未言看了看挂在上方的伏魔,小时候父亲曾经托人给他们兄弟三人一人弄了一块配饰,就是和这个木头一模一样的,因为纹理很独特,所以他可以认出,据说是有辟邪效用的,价格不菲。 然而方梦雨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 “别说话,别往上看。” 那铁门的木牌上也写着与方才所见字迹相同的字符,就像排序一样,每一间都变换的很有规律。 谢未言听到抓门音,很规律,像是什么锋利的物体划在铁门板上。 低头快走两步,地面上有水渍,踏起来发出声音,追上前面逐渐拉开距离的支引,有人在身后的门里唱歌。 “沙场虎将,莫回头莫回头” 苍凉,而有些无力,那音调很熟悉,他却想不起来,愣神的瞬间,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未言” 未言反应过来之前,下意识的回头看。 因为与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灯光很昏暗,勉勉强强快要看不清楚,那铁门上有一条用来通风和探视的空隙。 未言在那里,看到了一双眼睛。 在两人对视以后,里面的人似乎笑了一下,谢未言吓了一跳,头皮都要炸开。 “啊” 下意识的想叫出声,突然想起方梦雨说过不要在这里面说话,未言紧紧的捂住嘴巴,快跑几步想要跟上前面的几人。 可就在他要触碰到支引的下一刻,上方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就落在两人中间,谢未言脚步太急,被绊了一下,摔在地上。 他抬头,看见一条苍白的手臂。 从肩膀处断裂的完整,五指齐长,整体也要比正常男人的胳膊粗长不少,挂着一些看起来颇为僵硬的棱角,像是螃蟹的壳。 那东西距离自己不算太近,五指在地上移动飞快,靠近方梦雨的一瞬间,拉住了她的脚踝。 “二嫂!小心脚下!” 谢未言喊出声,却已经来不及,方梦雨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甩出去,拖在地上拉出好远,头撞在门上,除了谢未言以外的两人还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女人便被拖出去。 手臂气力极大,顺着墙壁向上攀爬,方梦雨一路被拽上去,也跟着依附在墙壁上。 “姐!”小男孩连追两步,却因为个子太小没办法摸到。 曾经说过不能抬头,此刻谢未言几人也终于顾不得那么多,就看见那结界边缘,与铁门相接狭小的黑暗处,倒挂着无数身形怪异的尸体,苍白却似乎鲜活。 他们相互撞击着发出一阵阵笑声,用牙齿撕咬自己的四肢,将肉咽下去,拼命甩动,似乎也想要将它们扔下来。 “拽住门!” 支引喝了一声,朝着女人赶过去,方梦雨手死死的拉住了木盒子,而上方的手臂用力,人扯在中间,一瞬间就要坚持不住,拉扯之间那木盒子脱落下来。 同时支引也跳了上去,手捏一诀,口中默念,一道灵光向上冲过去爆开,几乎燃烧起来,一瞬间点亮了这空间。 恶灵转眼间缩了回去,头顶上方的结界都波动两下,看见上方的鱼虾慌乱的游走。 方梦雨与那东西一同从上方掉下来。 手臂落到沟渠里,一瞬间被那线虫啃食干净,谢未言甚至都没看清楚它有没有挣扎,二嫂就落在距离沟渠很近的地方,似乎很努力撑起身子。 谢未言看见,从那里面爬出零星的几条线虫,汇聚成小小的一条,朝着方梦雨的手臂爬过去。 “二嫂快离开那!” 方梦雨似乎摔得很重,此刻拼命的想要挪动却都是白费力气,眼看那虫子都爬到手背上,女人死死的咬住嘴唇,谢未言两步想要走过去,却被对方一声喝住。 “别过来!”嘴巴张开,那呼痛的叫声就再也压制不住:“啊——!!” 左手三只手指已经露出白骨。 谢未言也根本管不上那么多,拉住方梦雨的腿把人往后拖,线虫就拖出长长的一条线,被引向这边。 “你妈的,放开!别管我!” “不行不行” 似乎是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谢未言小小声的自言自语,泛起哭腔,爬到方梦雨和线虫链接的那处,拼命想要挥开,却是弄得有好几条也爬到了他身上,开始吸血。 支引把他甩开。 “没用的,里面这虫子太多,你越是这样只能把更多的毒虫引出来哥你冷静点交给我,交给我!我会想办法的” 嘴上说着,似乎是冷静,支引明显手指却也微微有些发颤,尸虫的尿性他是亲自鉴定过的,很多年以前,从他第一天开始饲养那东西,就曾经被啃到过,不仅会吃肉吸血,一旦被大范围覆盖住,就会钻到肉皮下面。 他所有的武器都是血肉支撑,而这东西最好食血肉,连武器都能吃的精光,是所有血族天生的克星,消灭它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火烧,可眼前这情况,若是用火方梦雨将必死无疑。 “怎么办怎么办” 眼看着一只手掌都要被吃光,谢未言看见,方奇就趴在方梦雨旁边,用近乎贪婪的眼神看着地上那些吃饱以后,已经变得血红膨胀的虫子。 下一刻,他把那东西拿起来,放到嘴里咀嚼。 “怎么会” 谢未言抱住脑袋。 这里对他来说,就像地狱一样。 恍惚之间,支引拿起一直被放在一边的木盒子。 与外面门上的一样,那里面同样有四条圆滚滚的虫子,缓慢转动,似乎是因为被从门上取下来,它们逐渐失去了活力,运动的很慢,他盯着那东西片刻,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伏魔伏魔” 先是抬头看了一眼那边已经被打开一条缝隙的铁门,而后,支引毫不犹豫的,将那木盒点燃,一瞬间烧成灰烬。 他单手扔开还趴在地上的孩子,将那粉末都洒在方梦雨胳膊上。 一直到臂弯,整条小臂都被啃的干干净净,此刻的方梦雨已经意识模糊,只能发出一些轻微的呻一吟。 粉末落下,方梦雨再次痛喊起来,意识模糊以后,也不再去强忍些什么,只是她这一叫,原本已经缩回去的恶鬼又再次冒出头来,在上方挥舞着,啃咬自己肢体的速度都更快了。 “没有用,怎么会没有用” 支引拖起谢未言和那小孩,远离那地方,而下一刻,方梦雨的手臂那里开始发热变黑。 从她身体里,逐渐的,那虫子都爬了出来,离开方梦雨的身体,四散开来,距离近的几只,碰到灰烬以后烧成一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如影随形 谢未言把女人整个抱起来,支引给她止了血,勉勉强强算是流的慢些,唯一知道路的人已经意识模糊,现在应该往哪里走都是个问题。 腐虫从沟渠里爬出来,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谢未言回头,看到那铁门打开了一半,心下一凉。 “你们有人去过那边吗?” 满嘴是血的孩子和支引都摇了摇头。 “那里面关的” 支引表情严肃:“用伏魔木压制,是魔族。” 脚步停滞片刻,谢未言抬脚想跑,下一刻就听见一声重物撞击的巨响,一股强大的气流吹刮过来,直接把人甩了出去。 厚重的铁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了下去,穿过走廊甩到对面的墙上,将地上本来已经爬到门口的虫子,一股脑吹的到处都是,在地上挣扎扭动。 墙体裂开,谢未言眯了眯眼睛,撑起身子咳嗽两声,勉强还能够看得清。 仿佛被燃烧过后的木炭,那怪物每走一步几乎都要掉下些渣子来,缓慢而稳健从已经完全裂开的房间里走出,巨大的翅膀发黑,羽毛的缝隙,透出星点的红光,两只翅膀合在一起,紧紧包裹着中央。 “鸟吗?”谢未言撑起身子。 穿过墙体,终于有了足够的空间,大鸟的翅膀伸张开来,带起更多的尘土,似乎很久没有活动过,那羽翼的骨骼发出咯咯的怪响。 里面包裹着,浑身铺满了羽毛的人体,可以看清楚是人脸,却也像是燃烧过一般,黑色,出现一片片皲裂,脸皮上的裂隙和眼睛都是红色。 一声长哮,那人面一口尖牙。 不仅仅是破开的那间,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墙体几乎都要破碎,相接黑暗处的恶鬼被震下来两只,苍白病态,仿佛蠕虫一般在地上翻滚。 “这是什么怪乌鸡?” 谢未言堵住耳朵,撇撇嘴满脸疑问。 支引“” “往后退!” 大鸟的翅膀朝着几人扫过来,看起来柔软的羽毛实际上非常坚硬,支引一把齐人高的长刀砍下,只微微陷下去一点。 谢未言再次被扫飞出去,五脏肺腑都在发疼,勉强撑起身子抱怨 “乌鸡你不吃这一地的虫子,怎么还想吃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支引总觉得这羽毛下包裹的人瞪了谢未言一眼。 于是谢未言假装咳嗽一声,闭嘴了。 没有再发起攻击,这魔族似乎是受了伤,有一只腿脚无法着地,就这样腾空飞了起来,悬在空中,对着支引的方向叫了一声。 “在这里面没有优势的,哥你快走,他好像想把结界弄破。” 支引话音未落,只见那乌鸡盘绕两圈,猛的向上方那完全透明的结界冲过去,人身彻底变成一只硕大的鸟,穿过去的瞬间,透明的物质与外面的湖水一同震了两下。 “哥哥,哥哥,那东西都掉下来了!”小男孩拉住谢未言。 未言抬头,果然,原本在黑暗处寄居着的恶鬼滚了一地,在这样一小会功夫里,已经有不少被腐虫包裹住,被咬的在地上翻滚,而更多的一些,正朝着谢未言等人爬过来。 支引砍死两只,怪鸟一直撞击下,结界终于破出了不大不小一个缺口,水流进来,大鸟用力向外钻。 “快走!”谢未言抱起方梦雨,支引拉着小男孩,顺着长廊往里面跑。 结界在水流的冲击下裂开更大,瞬间灌进来的湖水把恶鬼连同那虫子一起冲起,漂浮耸动着。 走廊的尽头是一处宽阔异常的大厅,高耸着两间耳室,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小门,谢未言眼看着右侧耳室大门关的紧紧的。 “左面,这边!” 脚下动作不停,由最开始抱着方梦雨,改成死拖着这女人。 “二嫂二嫂她该减肥了。” 支引“” 相比较外部的宽阔,耳室里的小房间就相对比较狭窄,谢未言拉扯了半天,只有一间房门可以打开,后面恶鬼追的奇快,支引又碍于那虫子不能完全施展开,一行人很需要这样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把那女人丢在地上,关紧了门,谢未言喘着粗气,抖了抖身上,后勃颈很疼,摸下来两条虫子,吸过血以后变得通体血红。 “嘶疼死了。” 小男孩又一次跑过去想把虫子捡起来,被谢未言打了一下手。 “什么毛病!别乱吃东西!” 于是这孩子蔫蔫的跑到方梦雨边上。 “支引,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呀,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更高了?” 支引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他和这事脱不了关系,你可以翻一翻后面的本子。” 于是谢未言又把那本子从怀里拿了出来,往后看了几页,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话,反而在页尾看到了一些类似于墙体上的字符一样的文字。 “方奇你过来。” 支引于是皱了皱眉头,想起这孩子曾经对谢未言说过,这本子就是他的日记,如果这上面有和墙上一样的字符,是不是就是说明,这密密麻麻的公式他也都认得? “墙上这字,你会不会认?” 小男孩狡猾的笑了一下。 “当然会认,这东西就是我写的。” “这也是你写的?”谢未言惊讶道。 “这么一大片吗?” 支引沉默了一下,之前听这孩子说日记是他的,就因为觉得年纪什么的差不多,和在那情景下的一些主观带入的想法,才会没有怀疑的相信了。 可他现在又说,墙上这些奇怪的符号都是他画的,眼看着这样复杂而庞大的工程,于情于理,都不大可能。 像在撒谎。 “你不相信我吗?”小男孩看见支引那样子,疑问道 “你等着,我指给你看。” 他这一站起来,两人就发现,才在这样一小会儿功夫里,那原本十一二岁大的孩子已经长到了谢未言的肩膀那么高,长手长脚。 “这里是二十年前的,我十七的时候” 方奇歪着脑袋,想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太对,用手抚摸在墙上,只刚刚触碰到墙体,手掌就完全变得发黑,似乎被灼伤了一般。 两人看的心惊,小男孩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似得,看着支引这边,嘴里念叨着一系列奇怪的发音,还得意的笑了一下。 “哥,你小心点,把方梦雨拽过来” 支引小小声对谢未言开口,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方奇。 谢未言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拉着方梦雨的脚踝,把人往这边拖,眼睛一直注意着那边的两人。 被拉着的人完全失力而软乎乎的,方梦雨的脑袋在前面乱晃,几下就撞在墙上,咚的一声,脑门上留下个黑印,吓醒了。 “唔好疼” 这一声音不小,小男孩也注意到边上的谢未言,眼看着人被带走,他想要伸手去拉方梦雨,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发黑,消失了一半。 “怎么,怎么会” “一点都不疼怎么会” 消失的手掌,和失去的痛觉,仿佛有什么记忆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方奇死死的捂住脑袋,尖叫起来。 “不要!不要吃我的手” “吃手?吃什么手?”谢未言把方梦雨又一次扔在地上,有点听的云里雾里的。 “好疼父亲救我!爹!” 整个人在地上滚了起来,发疯一般的胡乱叫喊,眼看着方奇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才刚刚苏醒的方梦雨开始在地上爬,似乎想要靠近那男孩。 “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梦雨爹我好害怕呜呜呜,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方奇我在这” 已经虚弱到不行的方梦雨发出声音,连着叫了好几次,才被人听见,于是那处于癫狂状态中的男孩回头。 那是一张苍白而扭曲的脸,长牙暴起,布满尸斑,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表情,让在场另外两人后背一凉的是,他又是和那大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姐不疼了不疼了,梦雨在这” 方梦雨虚弱的笑了笑,伸手想要摸一摸已经变异的女人,她泛起哭腔。 “我会保护你的,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不是你的错,别怕我把它们都赶跑了” 可是那女人已经完全看不出方奇的样子,丧失意志,又变成了如同外面遇到的一样的走尸,看到瘫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的方梦雨,她张嘴就咬了下去。 “唔”牙齿镶入肉里,方梦雨没有喊疼,而是用那只还算完好的手,摸了摸对方那脏兮兮的脑袋。 “又变成这样子” “这次,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了,我陪着你” 肩膀的位置被咬下去一块,方梦雨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惊动着门外的恶鬼更加用力的撞击着门板。 支引皱紧了眉头,似乎能够稍微想清楚些什么。 他手指凭空捏起一诀,还没等出力,方梦雨就能够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发疯一样的尖叫起来,捂住方奇的脑袋,似乎这样就支引就没办法伤害到她了。 “不要!!!” 已经不是当初要杀小男孩的样子,方梦雨死死的护住怀里的走尸,任由她啃咬。 “不要杀她,不要再为难我了” 楞楞的看着眼前崩溃大哭的女人。 谢未言注意到,似乎这小隔间最靠里侧,也有一条同外面走廊里相同的沟槽,爬满了的线虫此刻都钻了出来,在地上逐渐汇成一团,有些爬到走尸的身上,不停地啃咬。 这地方已经留不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如影随形 更多的尸虫爬到女人身上,顺势就也开始咬方梦雨,谢未言想把她拖出来,可她似乎完全不想离开,死死的抱着方奇,做好了要陪对方,一起被咬死在这里的打算。 “干什么要这样她之前不是还想杀方奇的?” 支引皱紧了眉头,没有做声。 “支引这房间开始注水了?” 谢未言眼看着墙壁四面,从缝隙里不停涌进来的水流,有点慌了手脚,小跑两步过去拉门,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 “哥别白费力气了。” 支引也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随后把谢未言脑袋也按在自己旁边。 谢未言就听到了,微弱而节奏不间断的爬动声,支引开口道。 “伏魔和木盒里的虫子,在那空间里形成了五行阵,是很好的机关锁 门外沟渠里的线虫,从这渠道通向每一个房间,在适当的时候被引出去,就可以将这屋子里所有肉类吃的干干净净。” “如果没有猜错,这房间应该是专门用来屠杀魔族的。” 谢未言想到了那大鸟,结结巴巴。 “所,所以,现在是” “注水,应该是为了清理尸体。” 环顾了一圈也没有在这屋子里看到其他尸体,于是谢未言看了看眼前还活着的几人。 “尸体是说,我们吗?” 谢未言后背一凉,突然想起来方梦雨说的,要陪方奇,那意思就是,大家一起死在这? 支引没有回答,表情严肃,只道 “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谢未言有一点吓瘫了,坐在地上,半个人都在水里,眼睛紧盯着还在蠕动的虫子。 或者等水注满被淹死这里面,或者就要活活被这虫子啃死变成尸体又或者两个都有,谢未言没办法想到哪个能够不那么疼,稍微痛快一点死掉 “完了,全完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支引把他整个从水里拉起来,拍拍他的脸,放在眼前 “哥,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谢未言回神。 “我我不害怕。”两条腿抖得几乎要站不稳。 “真的!支引,我一点都不害怕!” “噗” 支引摇头笑了笑,在对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谢未言便又一次可以坐在水面上,他将那走尸四肢封住,把方梦雨扶起来,开始沿着墙壁摸索。 手一落下去就开始灼痛,即使用法力护体,支引原本白皙的手指也微微有些发黑,甚至散发出一些味道,谢未言想起来那浑身都仿佛燃烧过的大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样弄成那黑乎乎的样子。 眼看着支引的手掌一点一点抚摸过墙体,额角都开始流汗。 “不要不要你不要弄了!” 支引一挥手将还想要站起来的谢未言按回去,用法力形成了保护层,将他关在里面。 周身再次萦绕起那红雾,双手握在身前,红雾汇聚到手上,逐渐形成了一把三尺长的大刀。 想起方梦雨说的,血族的武器都是自身的血肉,谢未言都可以闻到空气中骤然兴起的血腥味,水里的的尸虫自然也可以感受到。 原本分散在水中的尸虫,逐渐的汇聚成了一团,在水流里浮动,朝着那腥味的来源游过去。 它们紧紧的围绕着支引,围绕着那法气形成的保护层,似乎等待着破洞出现的那一刻。 “让我出去” 仿佛意识到支引要做的事,谢未言甚至还有点楞楞的。 支引朝他笑了笑,随后一刀劈下,耳朵翁的一声,墙体纹丝未动,天花板上却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缝,也开始流出水来,与周围的水流相比,还要更急一些。 而与此同时,他用来护住自身的薄膜也被打穿,尸虫在那一瞬间扑过去,咬在支引身上,突然被袭击的腿部一阵剧痛,支引膝盖弯了一下,有点站不稳。 “唔” 水里逐渐飘起血色。 右腿的裤子变得破破烂烂的,虎口因为过渡用力有些发麻,尸虫可以钻到血肉底下,腿上被撕扯的同时,支引却已经感觉不到了那条腿的存在。 又是一刀劈下,刀体发出的法气劈在墙上,整个屋子都在晃动,支引已经有些站不稳,单条腿跪在地上,又很快撑着站起来。 不能在这里面倒下去不然一定会在一瞬间被吃的干净。 “不要!走开,走开!” 水面上浮动着吸饱了血的尸虫,谢未言紧紧的抱着脑袋尖叫,却没法行动一步,心口很疼,想要做些什么,想要保护支引,想让他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可他终于发现了,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他没有法力,甚至体力都要比一般人更弱,别说是去保护支引,就连自己都需要别人费尽心思的保护,在这样的环境里成为负担。 准确来说,他只是无能。 “我错了我不应该跟着下来的支引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眼前开始模糊,不想让眼泪流出来,谢未言开始用脏兮兮的袖子抹。 一次一次的巨响传出来,支引无数次落下去,又站起来,漂浮起来的血水很刺眼,闻到腥味,躺在一边的方奇都挣扎的更厉害了,上方的裂口越来越大,水流的更快。 不知道那人又砍了多少次,谢未言只觉得哭的眼睛都发疼,他不敢看向那边,没有勇气面对伤痕累累的人,只是拼命的用手指扣砸着那层保护。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不该带你来的不应该的” 天花板上终于出现了一条一人宽的大裂缝,支引脚步有些漂浮,看着已经哭的喘不上气的谢未言,行走在水面上,可两下又趴了下去,勉强蹲到谢未言面前。 “哥你放心,我死不了的。” 那隔膜消失了,支引发黑的手摸在谢未言脸上。 “你不用做什么,也不要难过,陪着我,我,我很开心。” “你会陪着我对吗?” 抬起脑袋,眼看着伤势很重,那伤口触目惊心,已经有些站立不稳的支引,谢未言心里一抽一抽的,把鼻涕都蹭到支引衣服上去,紧紧的抱着对方。 “会!会的” 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支引在听到这几个字的下一刻,彻底晕过去。 “你你怎么了!支引” 谢未言摇了摇这人的脑袋,水面已经抬得很高,额头上被支引点过得地方发出光亮,他已经可以行走在水面上。 这人还有呼吸。 谢未言把他背起来,因为自己穿的睡衣,他用支引的腰带把人勉强捆住。 水面一点点抬高,这里是唯一的出口,但水流很冲,几次尝试都没办法出去,水面几乎要贴在天花板上,谢未言死死的搂住支引的头,护在怀里,脚下一瞪,脑袋使尽的往前顶。 这大概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刚离开墙体,就被水流冲出去好远,死死的抱着怀里的人,本想要回头看一眼方梦雨,可谢未言喝了不少湖水,每吐出一串泡泡,就要下沉一点。 逐渐感到喘不上气,胸口很疼,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死亡,他想了很多,想到了没有被找到的二哥,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想到自己最后也没有救得了支引就快要失去意识的瞬间,谢未言看到了一条尾巴。 青黑色的肥嘟嘟,像条大肉虫一般,朝着他游过来,是条鱼尾,却没有鱼头,灵活的翻动,把两人顶起来。 正是当初在湖面上戏耍谢未言的肥鱼。 谢未言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如影随形 听见撕心裂肺的笑声,很刺耳,眼前很黑,不知道支引在哪里,双手胡乱摸了两下,也摸不到人,谢未言努力想睁开眼睛。 眼皮好像黏在一起似得,好不容易把眼睛睁开点缝隙,就发现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自己的嘴里正发出笑声。 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谢未言一下子捂住了嘴,还有些发抖,这感觉好可怕,满满的黑暗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可就连他自己也怪怪的,做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这是哪?”这一说话,谢未言也发现不对劲。 这似乎,不是他的声音。 明明是刚从水里晕过去,现在这情况明显不像是受了伤,谢未言左右摸了摸,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这身体柔韧软滑,肤质细腻,好像是少了点它该有的东西。” 这分明是一具女人的身体! 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就听到门外有人走动,不过片刻,传来敲门声。 “方奇起床了吗?咱们该走了。” 方奇? 是在叫他吗? 谢未言左右看看这屋子里好像也没有别人了。 他紧紧捂住了嘴,才不至于发出惊呼。 所以说,这具身体,是方奇的? 他到底昏睡了多久,才至于一觉醒来,跑到了别人的身体里? 还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方奇?” “起起来了!” 虽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谢未言也只能先勉强答应着,不要漏出什么破绽。 于是屋外那人推门而入。 大红的外袍,肥胖的身体,走起路来有些坡脚,是方奇的父亲。 “方”脱口而出的伯父又被咽了回去,谢未言勉强憋出来一句 “爹。” “嗯。”方父在屋里打量了两下 “你快点收拾一下,和你妹妹道个别,咱们就要走了。” 谢未言沉默了一下,方家父亲说的妹妹,应该就是方梦雨没有错了,只是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情况,要去哪里? 自己这是重生了?或者只是穿越到了方奇的记忆里? 眼看着“方奇”没有出声,谢父以为她还在闹别扭,叹了口气。 “你们姐妹俩,不要总是因为些无关紧要的事,闹什么不愉快,很多话现在不说出口,以后早晚会成为遗憾的。” 谢未言“” 嗯???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感觉像是,在打什么死亡预告? 他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谢未言便想起之前湖里变成尸体的方奇说的,“受至亲所害”,心里微微有些发怵。 自己这莫不会是赶上了什么奇妙的临界点传过来的? 在谢家就有听大哥说过,有那些死不瞑目的冤鬼残魂,喜欢在道修虚弱或者没有戒备时,给他们拖个梦,希望能有活人替他们申冤。 可眼下这情况,自己既不是什么道修,事情好像也不仅仅是托梦那么简单的他更像是,灵魂跑错了地方。 等谢未言结束了这漫长的思考,回过神来,就看见谢父叹了口气,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而他那个妹妹,方梦雨就站在自己面前。 “姐。” 与以往温柔的形象有些不同,此刻的方梦雨看起来很有些冷漠。 她死死的盯着方奇的眼睛,说了句 “对不起!”随后就抱住了谢未言的腿。 谢未言“” 她怎么道歉还这么凶。 “姐,我想跟着你们一起去,咱们不要吵架了,你带上我好不好。” “嗯?去哪里?” 谢未言有点晕乎乎,目的地也不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想来也许方梦雨会知道 可对方明显也蒙了一下。 “啊?就,你和爹要去的地方” “那你就去和爹说。” 谢未言想想,现在是什么情况都还搞不清楚,为了不影响事情的发展,还是不要随便答应比较好。 可直到和方父一起走出去,出了大门,都没有再看见方梦雨。 黑乎乎的树影一片一片,能看到的建筑越来越少,周围传来些动物的叫声。 沿途的风景有些熟悉,只有他和方父两个人,谢未言感觉脑子晕乎乎的,有点害怕。 一阵阴风吹的那林木响了响,谢未言打了个哆嗦,就听那男人开口。 “阿奇,你还记不记得,你十八岁那年,父亲第一次带你来这里,你说过什么?” 谢未言“” 不清楚这男人为什么突然问起这种话,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她又没有出声。 方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一般的, “你指着母亲的画像,说要屠尽天下魔物,为她报仇。” 母亲的画像?谢未言左右看了看,这荒郊野岭的,一共就他们两个人,哪里有什么画像? 听那男人继续开口。 “这么多年了,为父在你身上看到了不逊于男儿的情怀和魄力,也一直相信你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业,从未因为女儿身看轻过你的能力,而你从来都没有让父亲失望过” “方奇” 方父的眼神很奇怪,谢未言神经都绷紧了,这场景实在是有些不对头,他往后退了两步,甚至有点想跑。 “上面的人已经盯上你了,不要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 方父这样子有点吓人,谢未言后退了两步,点点头。 “我我去方便一下。”实在是受不了这氛围,谢未言想借着屎一道逃一逃,方父没有出声,眼神里却十分悲切 “别走太远,咱们就快到了。” “嗯” 简直就要被吓出尿来,谢未言走出不远,回头看了看,那人没有跟上来。 他拉开裤子,脱到脚踝,站在原地想要释放一下,手伸出来,就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就维持着那个“握空”的姿势,与蹲在草丛里的方梦雨面面相觑。 “你,你在这干嘛呢!大半夜的!” 谢未言的脸在那一瞬间几乎爆红起来结结巴巴,用大吼来掩饰尴尬,再看另一边方梦雨就平静很多,冷漠着脸。 “我出来方便一下,憋不住了倒是你,女人家的,怎么?还想站着解决吗?” “我,我我大半夜的你来这里方便?!” 谢未言崩溃的看着眼前这女人,说是小解,方梦雨就这样平静的来到谢未言旁边,脱下裤子,站的笔直,伸手一握。 也握空了 谢未言:“” 方梦雨反应奇快,在未言意识到不对劲之前,一把厄住了他的喉咙,捂住嘴,在他耳边开口。 “别说废话,不然我让你提前死在这里!” 没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谢未言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景,被吓得不轻,忘了自己的目的和身份,开始胡言乱语。 “别杀我,别杀我!你想要什么,去京城谢府找谢佐,只要提起我的名字,我大哥他什么都会给你的别杀我!大侠饶命!” 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堆,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谢未言发愣的同时,就看见方梦雨明显也愣住了。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方梦雨开口道: “只要我有一匹马” 谢未言:“” 面无表情接道:“就有你一口马尿喝” “支引!” 完全没有想到两人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认,这“方梦雨”就维持着那个姿势,被谢未言抱了个满怀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真的快要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呜呜呜呜呜呜好可怕” 支引被谢未言抱着,单手伸到地上把裤子提了提,另一只手给谢未言顺了顺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 谢未言往支引身上蹭蹭鼻涕,原本还有些害怕的情绪在看到眼前这人以后一扫而空,他也稍微冷静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咱们不是应该在那老宅里的?怎么会,变成两个女人?” 支引摇摇头, “方奇会重生,这件事本来就不简单,在之前的宴会上我就注意过,这女人似乎是有很强大的精神力,又因为长期浸泡在那不正常的地方,含冤而死以后出现了一些异变” “而现在这场景,应该也是她搞出来的如果没有猜错,这应当是她临死前的那个晚上。” 谢未言听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犹豫道“她把咱们弄过来,想让给她申冤?” 支引沉默了一下 “也许吧。” “我会重新经历一次,她的死亡吗?” 谢未言又要哆嗦,支引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 “我会保护你的。” 方父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出声音, “方奇?!你去哪了!” 在这安静的环境里突然传出的叫喊,谢未言被吓了一跳。 “怎么办支引,是他想杀我吗?!他看起来好奇怪” 不只是方父,在得知了即将要经历的事情以后,谢未言此刻看什么都像快要了自己的命,看谁都像杀人凶手,颇有些神经兮兮的。 支引皱了皱眉头,用力抱了谢未言一下,虽然触感有些尴尬,谢未言还是冷静了很多。 他听见方父走过来的声音,以及支引说的。 “没关系,我就一直在附近,不会出事的!” 谢未言愣了愣,看着又一次藏起来的支引,攥了攥手。 “我我相信你。”自言自语 “方奇!你怎么这么久还不回去!”方父走到他面前,似乎情绪很激动,一把扯住谢未言。 “你这不声不响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谢未言“” 想到自己即将要去送死,也不知道应该接句什么话,犹豫了半天眼看方父都快气炸了,他终于还是自暴自弃似得开口道。 “走吧,送我上路吧” 方父“” “你,胡说什么呢” 不知道这样沉默的走出了多久,谢未言在那以后就没有说过几句话。 不出意外的,最后的目的地,又是那方家的祖宅。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来到了不同的一间屋子,那里面确实有一张巨大的画像,是一个很秀气的女人,怀里抱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小小年纪的一脸严肃,颇有些大人的味道。 谢未言就认出来了,那就是之前在大宅里出现的,变成一个男孩的方奇,属实和他现在这女人模样差别很大,本人说不定都要认不出来。 方父见谢未言一直盯着那幅画,伸手摸了摸谢未言的脑袋,本来就和善的面容笑的一脸慈爱。 “不管怎么样,即使你说出了违背初心的话,父亲也知道,你和我一样,每日每夜都挣扎着痛苦着,你也一直在思念她对吗?” “我” 谢未言看了眼方父,又看了看那画像,犹豫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方奇”谢父轻轻推了下那画卷,于是墙体被轻而易举的推开了。 “大家都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信仰 与上次方梦雨带几人进入的湖下隧道有所不同,这里面的空间很大,也更加宽阔,四周少了用来乘虫的沟渠,从那地方下来,没有什么多余的程序,甚至都没有看到一扇门,只是能感觉到阶梯很长很长。 谢未言抬眼四处望望,这地方与之前,自己在慌乱之中绕进去的耳室很像,但又有些微妙的差别。 阶梯的尽头,是一处很高的大门,没关,光从里面打出来,可以听见似乎是为了什么仪式而唱响的歌声,只刚一过转角,就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入眼之处,处处都是红色。 大红色的地毯,红色的蜡烛,围在面积巨大的厅室之中,地上跪着无数,与方父和自己一样,身穿红衣的男女,他们张着嘴发出那奇怪的歌声,虔诚的合十双手。 而那一层一层的人浪中,可以清楚的看见,被簇拥在中央的物体。 那是一层透明的薄膜,注满了水,被蜡烛的光色映照下,有些水纹。 谢未言跟着方父走近那厅里,没有人抬头看他们,所有人都仿佛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似得。 背对着谢未言,那薄膜的水里,泡着个人。 大红色的衣服,乌黑的头发,在水中起起伏伏,漂浮在那样发黄的光下,有点仙气。 “这” 才刚发出声音,就被方父瞪了一眼,谢未言赶紧闭了嘴。 大概能够明白,对于这群人来说,这应当是很严肃的场合,轻手轻脚的生怕闹出什么动静,谢未言跟着对方左右绕出很远,才被方父带到属于他自己的位置上。 虽然偏僻了一点,不过胜在视野还算清晰。 于是他便看清了,那水中被浸泡着的人。 苍白的脸,紧闭着眼睛一片死相,嘴唇猩红,却有种奇特的美感,虽然这模样病态了一些,可谢未言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那里面泡的 就是他谢未言本人。 “怎么会” “嘘!” 自然是没办法体会谢未言此刻的心情,方父见这人屡教不改非要出声,颇有些咬牙切齿的。 “咋咋呼呼!你今天怎么回事?!” 忽略了对方的态度,谢未言伸手指着那奇怪容器之中,自己的尸体。 “那是什么?!” “你” “你怎么能用手指着大祭司?!方奇,你这是大不敬!” “大祭司?” 后面方父说了些什么,已经完全听不清,谢未言的耳朵嗡嗡作响。 “大祭司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谢未言喊出声,却发现没有人再注意到他,任凭怎么叫喊,连自己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有歌声一直在脑子里回荡,乱呼呼的。 他已经脱离了大小姐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漂浮在空气中。 他看见周围的红衣全部站了起来,目光死死盯住已经自己跑到人群中央的女人。 失重,谢未言飘起来了,却因为重心不稳,颇有些要大头朝下的架势。 虽然没有血液,却能感觉到血液往脑袋里灌,胡乱挥舞手臂,谢未言惊慌的发出叫喊,下一刻又被人拉了下去,他看见,支引也在半空中漂浮着,半透明的。 “哥,你慌什么?” 谢未言稍微冷静下来。 “支引,这太奇怪了,你看那” 支引抬头, “大祭司?有什么奇怪的?” “他和我长的一模一样!” 支引装模作样的摸了摸下巴,道 “嘶难道是有什么障眼法?我倒是看见,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谢未言:“” 有点怀疑的看着支引。 “诶?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看看这鼻子这眼睛,这下巴,除了我,哪里还有第二个!这障眼法可真厉害” 谢未言“” 支引嘴里说着谎,眼看着视线中一团烂肉的“大祭司”,哪里有什么和谁很像,薄膜是有障眼法没错。 但这障眼法,只是通过血肉来还原大祭司生前的模样,用来给信徒们参拜罢了,做工粗糙,看起来还真的不一定和谢未言很像,成天照着这东西参拜,哪怕是真正的大祭司就这样走在路上,他这群红衣信徒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这水里泡的,只是个用来蛊惑人心的模具罢了。 至于大祭司真正长成什么,在百十年前,支引还真见过。 就和谢未言一模一样。 也许要比未言更有气质一些。 一身红衣,成天挂着酒瓶子,喝的晕晕乎乎的,人们嘴里有些放荡的男人。 也没有看见过大祭司有任何,来往密切些的好友,他总是一个人,但凡有人同他讲话,就从来没有听到过回答,他总是会笑一笑,沉默着走开。 这也是人们最喜欢议论大祭司的一点,有人说他是哑巴,有人说他故作姿态,可他又总是乐呵呵的。 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 支引觉得,他也许是个木讷的男人,所以才会不说话。 就连最后从那祭台上跳下去,他也是那样沉默,从做法事开始,就一直在一旁的树上喝酒,对着下面朝他祭拜的人笑,等待自己的死亡。 看起来总是好像什么都不害怕。 时间太久了,都已经记得不清楚,唯一能够想起来,大概就是看着谢未言的脸。 真的是一模一样。 支引也相信灵魂转世的说法,只是两人的性格,实在相差很大。 大祭司在他心里,是有些神圣而奇怪的性格,呆呼呼谢未言和他又不一样。 支引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想让未言知道他俩很像这件事,可是谢未言就是相信了支引说的。 “这样的话” “走吧哥,里面出事了。” 支引打断他,带着谢未言跳了两下,在空气中仿佛失去了重力,上下起伏。 待跟上人群,谢未言便看见,方奇低着头,被一众红衣围在人群中间,簇拥着往前走,仿佛罪人一般,走慢了就被推搡两下。 大家沉默着,毫无波动的脸,整个空间都安安静静,只有方奇的父亲,不停的在人群的边缘呼喊着方奇的名字,崩溃着大哭,想要冲进去,又被人们推开。 也许是因为方父叫喊的过于凄惨,谢未言觉得,这场景很诡异,人们只会朝前走,仿佛就是有万丈深渊阻挡在前,也绝对不会停下似得。 最终到达的地方,是一处很宽阔的祭台。 方奇被人们捆绑在从上方黑暗里延伸出来的铁链上,站在祭台中央,还是垂着脑袋,方父就趴在那下面,嚎啕大哭,被人按在地上,方奇毫无感情的视线,就落在他身上。 这时候红衣群中,有人开口。 “方家长女方奇,曾以女子之身,伪装男子潜入红衣门内部,长达数年之久,处心积虑,在获得信任之时勾结魔族,背出教门,你可认罪!” “不认。” 女人那张已经给谢未言留下阴影的脸上,面无表情。 话音落下,从人群里走出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到她面前,先是抽了方奇一耳光,随后撕开了她半边衣服。 那女孩张口骂道 “贱一人!畜生!” 女人耷拉着脑袋,眼神放空。 人群中,看不见的哪个具体的方向,再次传来那声音。 “证据确凿,岂容你撒泼抵赖!月前将西区两只魔物从狱中放出,造成卫队死伤,可是你所为?!” “是!” “你可认错!” “不认!”女人仿佛是在这一刻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突然抬起脑袋,双目猩红,就那样直面着眼前,这密密麻麻的红衣,接受着众人眼神的洗礼,她一字一顿道。 “我没错!” “死不悔改,来人,上刑。” 又有三四人从人群中走出,抬着笨重的刑具,脸上带着面具,似乎是害怕被祭台上方奇,或者祭台下的方父认出。 那刑具上还发红,发亮,仿佛能够想象到上一个被它照顾的人的惨相。 完全已经被吓坏了,方奇看着那刑具,微微打着哆嗦,人群看她这样子,也终于仿佛活了过来,脸上透露着仿佛自家孩子悔过了一般的欣喜。 可不过片刻,方奇还是喊道 “那魔族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红衣又重新安静下来,听那声音暴怒。 “放肆!魔族食人无数,多少人在那劣物手下家破人亡,那是万恶的根源,谈什么伟大?简直可笑至极! 方奇!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人性!同胞被食,血流成河也无动于衷,固执己见,只因为一己私欲,放出那劣物危害人间吗?! 你谈何为人!” “她拼死都在保护自己的孩子,在我看来,就是伟大。” 女人又低下头,相比较红衣堆里传出来歇斯底里的怒吼,方奇的声音就仿佛是喃喃自语。 “她在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就那样挡在小小的男孩面前即使身体已经被啃食的残破不堪,也不曾挪动一步。” “一定很疼” “你们才是胡说,不是劣物母爱是等价的生命也是等价的” 手指和双腿被夹紧刑具,几乎要撕扯下来,方奇拼命的嘶吼,又仿佛失去了力气,最后归于安静的声音,好像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胡言乱语 “我曾屠杀魔物,也信奉红衣门,不惜的伪装男人多年,将自己所爱之人拒之千里,从未婚嫁 因为那是我的信仰,所以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没有关系,我虔诚的向大祭司祈愿,日日夜夜想要为母亲复仇,我从未背出红衣门,我不认罪” 鸦雀无声。 手上的刑具被撤了下去,方奇整个人瘫在地上,谢未言已经看傻了,蹲在这人面前,想把她扶起来。 可他的手,就那样从面前这人身上穿了过去,触碰不到。 “我害怕死亡更怕疼,你们这样吓唬我还真的挺管用的。” 女人脸贴在地上,虚弱的笑了笑。 “可是,我已经决定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制作任何一样用于杀戮的武器,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是我的信仰它会让我变得勇敢, 至死方休。”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能听见方父在台下抽泣,人群里再次传出那冰冰冷冷的声音。 “放刑。” 谢未言眼看着,方奇软乎乎的,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被铁链拖拽着,丢进那已经爬满了尸虫的大坑里。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信仰 仿佛能够体会被啃噬的痛苦,谢未言浑身发冷,甚至没有勇气去看看那里面的状况。 人群散尽,整个大厅都空荡荡的。 原本压着方父的人也不见了,只留方父一人还趴在原地,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却最后都没有抬一下头,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很久,泥土混着口水抹的到处都是。 谢未言凑近了想听听他在说什么。 他的声线还算的上冷静。 “还没有抱过她呢约定过母亲去世以后,每一次分开都要拥抱的我还没有抱过她她这次,会不会就不愿意回来了都怪我,我是个骗子” “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再也不会回来了?” 魔障了一样,一直一直询问的一段话。 可是,不会有人回答他了。 谢未言心里想,她还会回来的,只不过,不再会是从前那个样子了。 她会回来的。 一路都很安静,变得透明以后,这种状态下的两人可以轻而易举的穿过墙体,甚至丝毫不用担心的飘在线虫身上,谢未言伸手戳了戳。 手指从那肉呼的虫体里穿过去了。 他快跑两步追上独自走在前面的支引,开口道。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方父明明那么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还要把她往这里面带呢?” “他应该知道这里面的危险吧?还有这里面的红衣,那眼神就好像中了邪一样” 支引带着谢未言,走在铺上红色地毯的阶梯之上,由下而上仿佛置身花海一般,他开口道。 “你应该听说过红衣门吧。” “将大祭司封为主神祭拜,以屠尽魔族为最高宗旨,传说中正义的化身,百姓的希望当然这都是他们自己说的。” “真正是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不过,他们倒确实有在几十年前,魔物第三次大规模进犯之时,做出很大的贡献。” “很显然的,方父和方奇都是他们中的一员。地下那么大的空间,应该就是用来处理被捉住的魔族的。” “当它们丧失反抗能力,被伏魔木锁在一扇扇铁门里面,红衣门里的人,就会把它们当做研制除魔武器的试验品。” “试验品?” 谢未言惊讶了一下,在他眼里,人类与魔族之间的战争,魔物一直都是处于绝对的优势,以实力碾压人类,完全没想象到,居然也会有魔族会处于劣态,被当成案板上待宰的鱼肉的。 “是的,他们把魔族一点一点用自己研制的武器折磨至死,然后用尸虫清理尸体因为红衣内门不收女人,方奇应该以男子的身份潜入很久了。” “他们就是这样,在那次入侵里,使用出了超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这女人还会要得些妇人之仁倒是把自己也陪进去” “她把魔族放走了?”谢未言心想 “这肯定会被上面的人发现的啊!” 支引却皱了皱眉头,道, “恐怕不止是放走这么简单。” “我从她妹妹的记忆力,看见了很久以前,她似乎就有和方父争吵过,要给魔物安乐死不提倡复仇式虐杀,闹得很不愉快上面的人应该是盯着她很久了。 只是借着这次机会,把她处理掉了而已。 而方家的家主,在自己亲生女儿和红衣之间,选择了后者。” “就像方奇,也选择了坚持自己想要的。” “即使是家人,他们也是道不同的如果再给方家家主一次机会,他恐怕还是会这样选择。” 没办法很好的理解,方父做出的决定。 谢未言犹犹豫豫,想了想若是自己家的二哥大哥,被那样对待,自己一定会难过到想要跟着一起死了算了。 “这是为了什么啊值得么,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要了” 支引摇摇头,带着谢未言从最后一道墙体里穿过去。 天亮了,太阳刚刚露出一角,空气里还有着沉淀的冷气,只有半边天有光,两人就站在明暗之间,日出很美。 他们看见,方梦雨就站在那片草丛里,是昨天晚上,支引为了化成灵体,以便能够跟随谢未言时,把她丢下的。 而此刻她醒了,就站在那,似乎还有些不知所措。 支引抬头看了看,开口 “大概,是信仰吧。” 打远处走过来一对母子,太阳就快要升起来了。 谢未言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等待着完全露出太阳,自己和支引就会从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回到地下的躯体里。 他看见那已经年迈走不动路的老奶奶,和搀扶着他,半边脸都仿佛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面目全非的男人。 步履蹒跚,老态,残疾,看起来很可怜,路过方梦雨时,她一把拉住了她。 “小姑娘,你有没有见过小宝呀” 方梦雨仿佛终于从那状态里回过神来,扭头,满脸疑问 “小宝是谁?” 老太太笑了笑,很和蔼的模样。 “小宝是大英雄啊!是我的儿子呢你都不认识的吗” 方梦雨摇摇头。 “不认识。” 一听这答案,原本笑眯眯的小老太太有点急了,回手拉住搀扶着她的男人,昏黄的眼睛都要寄出泪水来。 “小胡,你看看她,她说她不认识小宝!小宝不是大英雄吗?他没有为人类做出贡献吗他驱除了魔族,从那大妖怪嘴下把人救出来了呢然后然后 诶? 他去哪了?” “他不是说,要给我好日子的我要去接他回家。” 那面目恐怖的男人木讷着脸,声音也仿佛被燃烧过一样难听,谢未言看见自己的脚已经消失了一半,他听见那男人开口。 “是大英雄,小宝为我们取得胜利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是我们的骄傲大家都会认识他的” “我们去接他回家。” 不知道用了多久,安抚好了情绪不稳定的老太太,谢未言两条腿都消失了,那青年人又一次回头,对着还发愣的方梦雨解释。 “不好意思啊,这位姑娘,老太太人老了,脑子也有点不清醒打扰到你了。” 方梦雨木木然的脸,没有管男人的道歉,反而问道 “小宝是谁啊” “啊就是我的战友,挺天真的一个人,还相信自己能够拯救世界呢,在上一次战争中因为遇到了有溶液的怪物,牺牲了 尸体都没了,只来得及带回一条胳膊,他母亲看到那以后,就有点疯疯癫癫的,也很多年了,您别见怪。” “我的半边脸也被烧成这样没听过也正常,就普通的士兵嘛,说什么大英雄,那些都是安抚老太太用的 不过,姑娘你一个人,大清早的怎么呆在这?很危险的听说前些日子还有魔族出现我们来扫坟的,给战友们送点好酒”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太清楚,谢未言逐渐感到意识朦胧,消失的干干净净。 轻飘飘的躯体,逐渐感受到疼痛,变得异常沉重,再次能够体会伤口的时候,谢未言睁开了眼睛。 周围很黑,什么都看不清,他伸手四处摸了摸,想找一找支引的位置。 “你在哪呢?支引?” 已经忘记了方才的经历似得,谢未言迷迷糊糊,生怕支引会消失不见,在地上胡乱的扒拉,于是他摸到了一只手。 就在他原本躺着的地方,不远的位置。 谢未言吓得一缩手。 第一时间以为是支引的手,可是那触感实在是太过诡异,仿佛干枯的树皮一般,已经不能单纯的用老来形容了。 那就像干尸。 “天呐” 谢未言吓得连连往后退,又不敢在这样完全黑暗的环境里喊出声,只想着尽量离那东西远点,往相反的方向尽量离开,直到,身后又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听见支引闷哼了一声,腰被人扶住,强迫着停了下来。 “哥” 这人在自己背后,很虚弱的声音,手上点起了一点火光,把这空间的一角微微照亮。 谢未言就看见,自己爬过来的地方,斜靠在墙上,一具皮包着骨头的尸体,两只眼睛深凹进去,皱皱呼呼,似乎已经死了很久了。 而他身边,还蹲着一个青年,一双眼睛被蒙在白布条底下,应该是个盲眼。 “额这这是什么地方?” 谢未言撑起身子,看着那边诡异的青年,其实更想问的是,这人到底是什么人,看起来挺诡异的 可是青年被白布蒙住的眼睛,露出的半张脸,表情实在是太过严肃,看起来怪吓人的,他也就没敢直接问。 支引撑起身体,没回答谢未言,他自顾自在这空间里观察起来,尸体旁边的青年也没有出声,完全放松了似得靠在墙上,那尸体旁边。 谢未言摸摸鼻子,本来以为不会等到回答的时候,倒是青年旁边,那干枯的尸体出声了。 “这儿啊,地下室呗。” 谢未言一个激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信仰 “啊啊啊!妈耶” 谢未言将要呼出口的惊呼又咽了回去 “你是什么人啊!” “噗。” 干尸张得巨大的嘴巴,呈现出黑色,仿佛脱臼了一般,发出嘲笑或者像是漏气了一样的声音。 “我就是,死人啊,看不出来?” 谢未言“” 盲眼的青年一直在干尸旁边捣鼓些什么,支引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谢未言不知道可以找谁帮忙,听到这皮包骨的话,在原地愣着,念叨起来 “急急如立令! 神魔退散,妖鬼盾形,金刚护体,如来保佑,南无阿弥陀佛好人一生平胸” “一生平胸?” 那干尸又漏气一声,一动不动的尸身发出大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孩子,有意思,我喜欢过来过来,让我老人家好好看看你慧根。” 谢未言“” 原本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青年,此刻抬头,似乎朝着谢未言这边,很快又低下头去,对那干尸道。 “师傅” 果然如同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这声音听起来,实在是太过刻版而严肃,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他道。 “瞧你都干成什么样了,快闭嘴吧” 老干尸声音缩了缩。 “这儿地域偏僻,十几年也见不到什么活人。” “难得能有人能找到这里,为师实在是激动难耐恨不得即刻与这两位少侠挑灯论道,煮酒寻欢” 干尸干笑两声,听的谢未言心里有点痒痒的,没有做声。 潮湿而阴冷,未言缩在一角,两条胳膊抱着膝盖,那屋子里,只有支引手上有光亮,随着他的走动,角落里也忽明忽暗的。 那干尸没话找话。 “话说回来,两位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按理说,这边不应该是人来的地方才对,就算是红衣,也一般都是去东殿难不成是迷了路?” 谢未言抬头,还是有点不愿意面对那尸体,他直着眼睛,目视前方。 “我们来调查点事情。” “巧了!”干尸继续套近乎。 “我们也是来调查事情的不知少侠可是也为那镇子而来?” 谢未言回头,看见干尸的脑袋已经转到自己这边,似乎是在青年的努力下终于能动弹了,他开口道。 “不是啊我们来调查方奇的。” “方奇?可是这方家那姑娘?” “嗯是的。” 老干尸嘿嘿笑了两声 “这孩子我见过,还是在很多年前呢。” “嗯”谢未言兴趣缺缺的又要趴下,被老干尸叫住。 “小兄弟,你不想听听吗?” “不想。” “我见方奇那时候,还是个小孩,挺沉默的,给人印象不深” 谢未言“”不想啊 “不过,她母亲我倒是见过。” “诶?!” 谢未言惊了一下,想起那屋子里女人的画像来,稍微被提起了一点兴趣。 “她什么样子?” 老干尸见谢未言终于有了反应,得意了。 “她嘛,挺美的一个女人,傲气的不行 也许是娇生惯养的才有些跋扈吧,挺瞧不起人的。 曾经因为家奴弄脏了她一双鞋子,跟她父亲闹了三天,最后把那可怜的丫鬟手都弄下去了,平常人都不让近身的好家伙,走上街还得有人清路。 不过后来,在那镇子里,也算是彻底毁了她一直给人这印象了。” 谢未言听这干尸不止一次提起镇子,也稍微有些好奇,问道, “哪里的镇子呀?” “就也离这里不远,不算偏僻,算是个商路驿道,挺阴气的一个地方,当时那日子,倒是不知道这一家人去那里干什么去了正好赶上了魔窟转运之际” 魔窟在魔域,就像是魔族的传送阵,只是在大陆上,阴气相比较魔域要差了很多,传送阵也不太稳定。 一旦出现了转运,魔窟就会不定期的在各种地方出现,出现的地方,也大都是些阴气较重的。 “天现异象,红日当空,我们师徒一行人,就在距离那里不太远的店里,听见雷声,从屋里跑出去我的老天,天上裂开了那么大一个洞 特别特别大宋远,你给他比划一下有多大,我动不了。” 谢未言听那老干尸叫青年比划,宋远就沉默了一下,食指和拇指随手捏了个眼眶大的小圈,给谢未言看,他道 “他动不了,我看不见,你自行体会一下。” 谢未言“” 干尸的脖子已经能够完全转动,不老实的,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这时候支引也走了过来,盘腿坐在谢未言身边,给未言手里塞了张什么纸,一行人在黑暗里,安安静静听老道士讲故事。 “嘿嘿,那真是可惜了我行道多年,自认为有些阅历,也实在是被那场景吓得不轻。” “打远处来,就先看到了从那里面爬出来的,三丈高的人影,黑乎乎的,瘦的皮包骨,走起路来地面都要颤一颤把人们从地上捏起来,不用吃都捏死了” 谢未言想,这东西形容的,和这老干尸,还有几分相似,干呼呼的皮包骨,可不就是他嘛就听那老道士继续道, “小镇子不大,不过什么怪物都有,吃脑髓的爬山虎,吃舌头的小虫子魔窟一旦出现,法修就会把那地方封闭。 魔物出不去,就不会造成更大的损失但,里面的活人,自然也是出不来的。” “封闭?” 这说法听起来,更像是已经放弃了那里面的人们了,没办法想象到那种恐惧,谢未言皱了皱眉头。 “可怕吧,少年郎怕不怕?嘿嘿。 那女人死的可惨了皮已经被寄居人剥下去了,整个人都缩成一小团,屎尿流了一地。 是完全看不出生前那风光的样子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半边躯体已经被烧成了黑乎乎的 如果不是她怀里还死死的搂着,已经变成了血人的方奇,还当真认不出这女人来。” “人们在背后都说,风光了一世啊,最后就落得这个下场实在是有些讽刺。” 老干尸咳嗽一声,发现自己胳膊也能动了,立刻开始挥动 “这方家的孩子,也算是幸运,居然能从魔窟里活着出来还真是没听说过第二个人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拉着那女人的半条胳膊,我们差点就没发现她呢” 谢未言皱了皱眉头,心里想,之前不是说,一旦魔窟出现,那里就会被封闭住的?怎么老干尸又说,会发现方奇? 难不成,这干尸生前,是从事什么救援工作的法修? 他随口问道, “你们怎么会去那里的呀?” 本是一句无心之语,谁知道,那磨磨唧唧的老道士却突然停了下来。 四肢就停留在那个位置,头也不再扭动了,就仿佛愣住了一般, “诶?” “” “我去那里干什么来的?” “奇怪” “我徒儿死的只剩下一个” “我也死了所以去那里,干嘛呢?” 应该也是 “应该也是,吃人吧哈哈,我发现了方奇,可那女人死活不松手,没吃到啊我还有和那女人的皮聊过天呢!” 谢未言:“” “小伙子” “你看起来也蛮好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下巴掉了 谢未言站起来,抬腿就要跑,甩开胳膊的同时,路过老干尸呆的地方,被宋远拉了一下。 “你等一下他就是说说” 谢未言也听不进去那么多,被人拉住胳膊,慌乱中猛的一挥手,想要挣脱开拉扯,踉跄两下,就只听见了吧唧一声。 干尸的下巴被打掉了。 谢未言“” 宋远:“我的师傅啊好不容易修好的” “对,对不起” 手忙脚乱想把那下巴捡起来,走到跟前,看着那黑了吧唧的东西,谢未言又怂了,趁着这愣神的功夫,支引将宋远拉住谢未言的手挥开,把人拽了回来。 “咱们不走这边,你二哥还在里面。” 他说着,把谢未言往另一边带,谢未言看见,距离这里不算远的那墙体上,有一圆形的洞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此刻还似乎有光亮从那处打出来。 支引说的去救二哥,应该就是走这边没错了。 想要离开的两人刚走出两步,就被身后的宋远叫住,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有些严肃, “你们真的要进去吗?” “要救谢未休?” 宋远顿了一下,似乎在顾及什么。 “支引你好好想想,想想你要做的,想想你真的要和他们过不去吗?” 宋远说这话,是对着支引,未言却总觉得,那白布底下的盲眼在盯着自己而且听这语气,似乎两人还认识? 按理说,这谢未休不过是被殃及到了,变成了走尸支引又说,不是救不回来的,救他会有和谁过不去吗? 心里想着,难得的,支引沉默了一下,这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有点奇怪的气氛,谢未言看支引沉默,似乎有些犹豫,心里想让他回去,又有点害怕,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老道士打破了沉默。 “麻烦各位了,谁帮忙捡一下,我下巴掉了。” 宋远“” 回头捡起那黑乎乎的下巴,怼在上牙堂。 看起来,这壳子已经过了保质期,不能用了,应该尽快找到一个有些法力的道修夺舍,来给自己的师傅续命才行。 他这样想着,抬头对着支引的方向抿了抿嘴,似乎盲眼完全不能够影响到他辨认方向。 支引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考虑多久,带着谢未言朝着那光亮走过去。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 “我好像,还有一笔帐没和他们算。” 听两人的对话听的云里雾里的,谢未言也不知道支引又在说找谁算账,到底大家有什么过节。 很奇怪的,他这时候突然想起来有点不对劲。 支引身上,原本很严重的伤,现在看起来,却根本已经没剩下两处,手掌白白净净的,走路也并不坡脚。 差不多是完全愈合了。 他张张嘴,却没有出声。 从那洞口穿过去,又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厅堂,明晃晃的烛光,把屋里照的很亮,让谢未言过洞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这是离开地下了。 两人脚刚刚落地,身后的洞口便消失不见。 谢未言便清楚了,这洞口应当是个传送阵,方才那屋子里,难得的有信号点,可以用来传送,若是放在平常的时候,可不一定有这么幸运。 地面上铺着地毯,无数青面獠牙的走尸被吸附其上,用脑袋使尽顶着大红色的地毯,恨不得钻进去似得,看的谢未言后背有点发凉。 “没事的,这地毯是有人施了法器,像鬼打墙一般,让走尸们产生幻觉,脑子朝着地里怼,一般情况下,它们起不来的。” “这样吗” 谢未言听支引说的,往前走两步,伸手怼了怼那走尸。 确认了这走尸不能动弹,他在屋子里慌乱的寻找起来。 按理说这里是存放走尸的空间,自己家的二哥也应当就在此处,不至于挨个看脸,就是光看服饰,终于也让谢未言把谢未休给找着了。 人变成走尸,虽然说并不是不会发出声音,但大多数也都是不经常说话的,安安静静顶地,偶尔哼哼两声。 然而谢未休,就不要正面朝下,他侧躺着,不停的对着自己旁边那具走尸哼哼唧唧,发出些没有意义的音节,让人很能联想到他从前的样子。 果然自己家的二哥,即使变成了走尸,都比其他走尸话多。 谢未言笑了笑,想摸摸二哥的脑袋,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抬头就看见了,角落里双手抱膝,脑袋缩进腿里的女人。 还是那身红字,破破烂烂,狼狈至极,谢未言惊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在那种环境下,方梦雨居然还能活着来到这。 “二二嫂?” 那半条胳膊能看见白骨,头发乱八七槽,方梦雨听到声音,抬起脸来,青面獠牙,显然已经丧失了意志。 谢未言吓了一跳,就发现,这女人似乎完全不会被地上的法器影响,不但不会被吸附住,反而朝着自己扑过来,虽然有些笨重,却并不缓慢,她手脚扭曲着。 谢未言往后急退两步,慌乱间躲开,朝着两人来的方向跑过去,方梦雨在背后,被脑袋直楞起来的谢未休,拌了个跟头。 支引似乎还在尝试着弄一个新的传送阵,把两人送出去,此刻听到这声响,回头看了一眼。 他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高兴,指尖萦绕红色,凭空捏起一诀,印在方梦雨额头中央,对谢未言开口 “哥,不用管那女人,你手里那符纸给谢未休贴上。” 谢未言回头看看支引,又看了看那面目狰狞的方梦雨,心里很有些害怕的,可犹豫两下,还是听话的走了回去。 谢未言把谢未休的脑袋,从二嫂的身子底下挖出来,手都在抖,生怕哪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要被啃上两口。 不知道为什么,这谢未休,自从看到了同为走尸的方梦雨,嘴里就不敢多逼逼了,彻底安静下来。 他老老实实的,任由谢未言把符纸给他贴上。 于是这二哥,就在他面前站了起来,把方梦雨丢开,歪着脑袋看了看谢未言。 下一刻疯了一样的跑了出去,脑袋对准墙体,拼命的撞了上去,这一下用力极大,谢未言就听见咚的一声,自己的二哥,甚至被那墙体给弹开了。 看着都疼。 “二哥啊!” “不用管他,死不了的。” 支引冷漠脸,头也没回 “这家伙还得留条命,继续添麻烦呢。” 谢未言“” 他这一路上助跑,把不少走尸都给踢的挪了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家爬起来通通开始撞墙,密密麻麻的依附在墙壁上。 谢未言发现,除了自己的二哥,和那方梦雨以外,其他的走尸多多少少身上都有些被腐蚀过的伤口,尤其是贴近地毯的部分,甚至要被融化光了,露出骨头来。 心里疑惑的同时,他也惊讶的看见,就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位置,那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孩变成的走尸,半个脑袋镶进了墙里。 “诶?支引,他怎么不见了?!” 那小走尸很有节奏的顺着那地方往外爬,支引听到动静,也走过来。 把那走尸拉开,墙面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下巴回来了 在那小洞也开始发红,支引两手伸了出去,握住洞口的边缘,用力一撕,仿佛就是在手撕纸片一样,那墙体软绵绵的撕开了个一人高的裂缝。 他如释重负的笑了笑,道。 “之前在关魔族那屋子里就有想过,杀死魔物以后的红衣,是怎样在充满尸虫的屋子里,安然无恙的离开的。” “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在短时间内转移而在方奇的幻境里,我终于想明白了。” “这里面有传送阵的信号点” 支引撇撇嘴。 “方家还真是财大气粗。” 传送阵的信号点,一般都是随机分布的,稍微施展法力认证一下法修的身份,就可以没有顾虑的穿梭期间。 虽然很方便,却是可遇不可求,有些地方虽然偏僻,隔着两三步就能发现一个,而像京城这种大地方,也有可能找一整天都看不见。 本应该是公用的物件,可但凡是法修,对这东西都有需求,尤其是一些靠着收妖赚口饭吃的法修,一旦通过这东西去做生意,就大大节省了一些不必要浪费的时间。 朝廷也有明文规定过,不可以私自收集这传送信号,却还是有很多不良商家,专门在背地里高价出售这东西。 平常的穷道士买不起,可方家确是行商大户。 谢未言愣了愣,想起墙上的壁画,似乎方父也是怼了一下就开了。 “之前方梦雨带咱们进来,也是用的这个?” 支引点了点头 “但她对这里面,不算太熟悉,没办法很好的掌握好地点,绕了不少弯路不过好在,这里地形并不算是太过复杂。” 所以支引没有费力的把人带了出来。 谢未言点点头,四处望了望。 那是一处极其狭小的空间。 只有一扇门,和两三个人能够站的住的位置,像是什么隔间。 而在这样的小缝隙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强烈到直冲眼睛,谢未言左右看看,发现右手边的角落里,横靠着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这怎么会有人死在这?” 支引摇摇头,表示不太清楚 “尸虫食我血肉,为我所用,只是让它们帮忙找了一下,距离最近的出口就是这里了。” 他皱着眉头,捏着鼻子走过去,查看了一下。 肥胖的躯体,不知道是因为生前就长成这般,还是死后膨胀起来,他身上也穿着红色的外挂,两条腿往外瞥着,从膝盖的部分绑在一起,双手放在胸前,死死的撰着什么东西。 “应该是已经死了很久了好在这里并不是完全不通风。” 支引从他手里,小心翼翼的捏出那,被攥在手里,诊视在胸前的东西。 是两张不大的纸片,上方的粘液臭烘烘的,他很有点嫌弃的想要丢开,又被谢未言拦下,接了过去。 小心翼翼的打开。 裹在外面那纸已经被弄的很脏了,散发出来的恶臭味直熏眼睛,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黄泉无客舍,今夜宿谁家。” 谢未言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丧失妻女的方父,若是黄泉之下,都不知道要寄往何处,他摇摇脑袋,只是这诗实在是凄苦,妻离子散,想起来,确实是没有家了。 里面裹着的那张纸就相对比较干净一些,还是有点潮湿,谢未言把它打开,是一副画。 歪歪扭扭的蹩脚画工,可以看出作者年纪不大,只有四个细胳膊细腿的小人,手拉着手,最左面的小人画的很宽,是个胖子,身后是一棵大树。 画的右下方,歪歪扭扭的,写着小小的两个字: 方奇。 “这,这难道是方父吗?” 心里酸酸的,谢未言看着地上的尸体有点想不通。 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可若是认真说起来,明明两人进到这地下室之前,还看见过方父,应当只是分别了不到一天,不至于腐烂成这样 支引却点点头, “应该是早就被红衣门处理掉了。” 两人沉默了很久。 支引又一次从那小洞口钻进去,将谢未休和方梦雨扔了出来,谢未言架起自家二哥,推开了门,说不清楚此刻的心情,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有些别的感情,心口闷闷的。 他长出了一口气。 出口处,是方家的一处景观林,林木秀丽,安静优雅,此刻却是里里外外围了很多人,面容严肃的,一个个死死盯着这边,手里或或多或少的拿着武器戒备,嘈杂着议论什么。 看见谢未言出来了,更加躁动起来。 “有人出来了!有人出来了!” “诶?这不是谢家那小公子吗?” “手里那个什么东西?走尸?” “天呐!” “这里面还真有走尸?” 谢未言有点迷糊,不太明白眼前这场景,倒是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间的大哥,谢佐皱紧了眉头,表情严肃,似乎是有着极大的怒气。 “哥!二哥他” “未言”谢佐并没有看倒在地上明显已经很不对劲的谢未休一眼,直接打断他,道 “过来。” “诶?” 谢未言愣了。 一直都是家中最得宠的老小,从来没有听过谢佐用这种语气,同他讲话。 即使是他在小时候,曾把粘模具的黏胶,连着木板一起弄到了谢佐相亲对象的脑壳上,那女人嚎啕大哭的闹得鸡犬不宁时,大哥也从来没有这么凶过 谢佐的眼神冰冷,一字一顿 “不要和些不清不楚的人搞在一起。” 听到这话,谢未言有点犹豫的回头,顺着众人的眼光。 他看见了架着方梦雨从门口走出来的支引,支引也抬头,看向这边,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一群人放在眼里。 而从他出来的一刹那,原本嘈杂的人群就彻底安静了下来,最外面一层的法修,连武器都握在手里,不再遮掩,一个个带着明显厌恶的情绪,同仇敌忾。 却没有人敢真的站出来说些什么。 “这是迎功宴吗?” 支引笑了笑,面对着眼前这群人,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他把手里的方梦雨扔在地上。 “我又做了什么,让大家这么激动?” 还是没有人出声。 “怎么了,哑巴吗?” 支引往前走了一步,那全副武装的人群便朝后退一步,似乎很是忌惮。 谢未言看见,最里层的年轻小道士,情绪很激动,拿着剑的手微微打着抖,嘴里念叨着什么,谢未言距离的近可以听清,都是些很难听的话,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起攻击。 支引一挥手,他就飞了出来,来到面前。 “你来告诉我,这是在干嘛呢?” “别,别过来!放我下来,你这狗一杂一种我,我我要了你的狗命。” 支引听话的把这人扔在地上,小道士刚一着地,却没有按他说的要杀支引,而是连滚带爬的跑回了人群里。 “我做了什么,你要我狗命?” 那道士回到人群里还有些心有余悸,直到跑到了人群中间,还要更靠后一点的位置,才稍稍安下了心,他回头吼道。 “做了什么你心里还不清楚吗?!这方家的事不是你,还能有谁搞出来的!” “是我吗?”支引好脾气的,似乎根本没有因为这人的话,而被激怒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拿出来。” 人群似乎是被这小道士的一番话一下子点燃了。 “证据?!你要什么证据!方家家破人亡之时,你又就这碰巧出现在这?事情就在这里摆着,你还在这里狡辩什么证据!” “屠害人间的杂碎,法修界早晚得葬送在你手里!你这祸害!早就应该消失在这世上,别以为我们大家就怕了你!我今天就是要说!你这杂一种!你,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丧妻丧女,看看这可怜的老人,他以后可怎么活啊” 谢未言疑惑的看着,站在人群中间的方父,抽了口凉气。 还是方才那身打扮,他安然无恙的擦着眼泪,如果不是方才在那屋子里看过这人的尸体话说回来,似乎也真的没办法确认那里面的,到底死的是不是方父。 这场景很奇怪,谢未言不知道现在这里口口声声同情方父的人,与当初讽刺方奇母亲“风光一时,最后落得这种下场”的还是不是同一群口舌,当初方家有难,大女儿惨死谁都清楚,可这群人又在哪里? 他想不通那么多别的,只是觉得,支引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你们说的不对,我可以作证,这不是支引做的!” 谢未言吼出声,却被躁动的人群掩盖过去。 他从地上站起来,想要站到支引身后,却猝不及防被身后突然出现的,谢家的家丁捂住了嘴巴。 人群还在叫喊。 “没错!你害了齐家,还靠着恩人之血修炼邪术,当年月支家被用来祭祀,只有你贪生怕死,逃了出来! 要我说,那祭天失败,时隔多年魔物两次的入侵的原因,就是你!” “你早就应该死在那里面才对!” “是啊没错!” “你就该去死!” “忘恩负义,奸诈小人!” 支引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周身围绕起红色的雾气,谢未言能感觉到杀气,他拼命的踢踹着腿脚,想要挣脱禁锢,可是下一刻,那杀气又被按捺了回去。 支引还是那副温柔的面容, “你们说人是我杀的,走尸是我放出来的,让我伏法,又没有证据” “噗哈哈哈哈哈哈就算是我做的,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就是该死,我就是杂碎,我就是杀人放火无法无天,你们有人能杀得了我吗?” “你能杀我?”他指了指已经提刀的青年,青年哆嗦着,不敢上前。 “或者他能杀我?” 支引冷下脸,不再笑了,眼神凛冽 “如果没有那个能力,就给我闭嘴!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在背后腹诽,也许还能活的更久一点 非要搞什么大义凛然,道理讲不出来,到临头又不敢送死,只磨磨嘴皮子就哆嗦成那样,不嫌丢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我,有房有车 人群中终于还是有人被激怒了,三两个,提剑朝着支引的后背劈过去,嘴里大叫着乱八七糟的,大抵是要匡扶正义,为民除害。 支引侧身避开,将他大头朝下,掀在地上,只凭空中挥一下手,这人便动弹不得,从手腕处的骨骼,在空气里咔咔作响,贴在地上哀叫连连。 另外两人同他挤在一起,几乎都被空气中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的变形,发出尖叫的声音恐怖,却足够使人群稍微冷静了下来。 “还有谁想来。” 杀鸡儆猴。 支引冷眼回头看了看。 四处都是人,都在注意着他,可谢未言早已经没了踪影,那地上只有不停想要站起来,又因为自己的符纸不能动弹的方梦雨一个。 不可察觉的眯了眯眼睛。 他盯着那地方很久。 似乎还是愣了愣,支引从人群中央穿过去,人们自觉的朝着两边退开。 “这疯子” “真的是。” “祸害。” 背对着那地方,支引面无表情的,早已经习惯了面对这些,他咧了咧嘴。 “走的好走的好” 说不清是失落多一点,还是庆幸更多一点。 就好像全世界,只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的相信你,爱护你,时间久了,就会很害怕,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他发现自己不堪的一面,怕连这唯一的信任,也会消失不见。 就永远,是一个人了。 相比较谢未言没有站在自己身后,没有支持他的不满,支引心里更多的是庆幸。 还好这狼狈的样子,全世界只有谢未言一个人,不会发现。 而此刻的谢未言。 正和自己的二哥绑在一根绳子上,谢未休不住的拧着脖子想要用牙齿碰碰他,谢未言就缩着脖子,使劲往另一侧拽。 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悠哉悠哉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谢佐开口。 “大哥快救救我!再这样再这样我也要变成走尸了!” “救你?” 谢佐把茶杯放好,顺了顺气,这男人本就长得十分端正,肩宽腰细,又总喜欢穿着黑色的长衫,不知不觉中就给人传达威压。 谢未言从前不觉得大哥有哪里不近人的,此刻坐在地上,只能抬头仰望这人的时候,却是终于注意到了。 这谢佐,还真是挺人模狗样的。 “胆子这么大,还用我救啊?” 谢未言“” “哥你不要听他们乱说,我是为了救二哥才进去的,支引只是为了帮我” “帮你?!” 谢佐似乎气急,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觉得那家伙会帮你?!” “且不说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接近谢家,哪怕只是和他走的近了,你觉得在众人耳目之下,你会有好果子吃吗?” “又或者是哥哥给你的银子不够了?非要带着他?” 谢未言愣了愣,谢佐对支引这反应,有点奇怪。 “我不在乎那些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不在乎?!好你个不在乎!” “你不在乎有什么用?!你不在乎,别人就不在乎?” “你不在乎,他的仇家就不会因为你俩走的太近,记恨上你?!” 谢佐站起来,想要踹跪在地上的谢未言,脚抬起来,又犹豫了。 咬牙切齿的在原地转了两圈,想打又下不去手,不打又气不过这楞头,谢未言吓得直眯眼睛,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疼痛 他抬眼看见,谢佐绕过自己,一脚踹在正后方谢未休身上。 那走尸猝不及防,被踹的皮肤都陷下去一块。 谢未休“” “啊唔哇哇噜噜噜噜路” “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看来父亲打你打的还是不够狠。” 谢佐转头对着谢未言骂道 “你是真傻还是给我装傻。” “可是,事实就是支引没有做错事,从前的事情我不清楚,这件事,我是亲眼见到的,我想说出真相而已,做错了吗?” 谢未言很有些委屈,不想让支引受那样的痛苦,又不被允许说出真相,只光想一想这无能为力,心里就憋得慌。 毕竟还是自己家的弟弟,谢佐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是很舒服,直接提起那紫砂壶灌了两口茶水,被烫的似乎冷静了一点。 因为被保护的太好,谢未言的性格里总还有一些单纯,一点懦弱,有时候会让他犯错误,甚至陷入危险。 谢佐很清楚,这个时候,不应该只是一味的责怪。 他心平气和的蹲下,在谢未言面前。 “未言,你应该能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能够通过对错,来判断自己的立场的。 在一件本就不正确的事情里,坚持什么真理,这种事情,本来就跟艰难。 而更多的时候,即使你是对的,也不能去做一个的特立独行的傻子。” “哥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是你成长的过程,人们不会原谅你的与众不同。” “所以你才要想办法,变得和大家一样啊。” 谢未言抬头,听着大哥这一番话,眼睛都有点湿了。 他是真的,什么都听不懂。 被绳子勒的好疼啊! 眼看着谢佐还要继续说下去,谢未言终于点点头,装作听的懂,妥协了。 谢佐叹了口气 用脚后跟也能想明白,这位弟弟,如果真能够明白自己说的,也不会总是做些傻乎乎的事了,他让人把谢未言和谢未休解开。 “一会晚上,这几大修仙世家,还会在前厅里聚一聚,也正好,你去给方家的家主认个错。” 谢佐拂拂袖子,摸摸谢未言脑袋。 “可以不去吗?” “不行!” “不要再让哥哥为难了” 谢未言“” 特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谢未言绕了很长时间,磨蹭磨蹭回到那前厅里。 此刻在这里商谈的,还是白天那群人,说些七七八八的闲话,谢未言一眼就看见白天那青年,被众人围着。 他也凑过去,溜着缝,也看了一眼。 那青年正供着手 “过奖过奖了。” “莫少侠莫要谦虚,正是您今天此番话语,更大大削了那魔头的锐气,让群情奋起真可谓,胆量过人啊!” “没错!不亏为莫家庄的大公子” “是啊,是啊” 乱七八糟的附和,谢未言撇撇嘴,小小声的。 “一群垃圾,胆小鬼!” 看见方梦雨被绑着,后台的柱子上,等待着一会儿来法修做法事渡化,而方家的父亲,还是坐在位置上抹眼泪。 谢未言气不过,又想起自己哥哥说的,不要添麻烦,难得的脑子转了转,三两步跑到方梦雨面前,一边拉绳子,一边回头瞥那边那几人。 “二嫂,去,咬他们。” 方梦雨一张嘴 一口咬在了谢未言肩膀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疼!” 谢未言捂住肩膀,疼的脖子都在颤 “不是让你咬我啊!傻子!”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形容谢未言是再合适不过了,周围的人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回过头来,谢未言眼看着大家都看向自己,讪讪地闭了嘴。 想要溜个缝跑出去,又被人提着后脖颈给拽了回去,谢未言眼看着方父趁着,这人群聚集的空挡从后门出了去,身后阴阳怪气的。 “呦,这不是谢小公子嘛!” 这声音有些奇怪,阴阴柔柔,分辨不出男女。 “您这是怎么了?要去哪?” “遛弯。” “大黑天的溜弯?也不怕被那妖怪咬了去。” 人群中传出大笑几声,人们对于这没有能力的谢家小公子,从来都是没什么顾及的。 “诶?我记得这谢家小少爷,是和那祸害一同出来的想来应该是不怕这妖魔了? 哈哈哈哈哈哈只不知这最强法修,平日里都教授了些什么给你还能让这低级走尸咬了去?” 谢未言回头看了看,这人面生,不像是有过什么过节,所以,现在就是突如其来的,被针对了? “你管我呢,快闭嘴吧。” 那人“” 似乎没想到这平日里没什么能耐的谢未言能当众如此不给他面子,这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有点挂不住。 “你这怎么说话呢?!” “我说,他教我视面认人,读书写字,不论大节小过,保准把这仇家记得清清楚楚。” “你!” 那人气急抬手,一巴掌要落下,谢未言闭了闭眼,抬头就看见,自家大哥拉住了那不男不女的人妖。 “未言。” “你又在这干什么?”嘴上是责备,却完全是个解围的意思。 “还不快点出去,给方伯父道歉去!” “哦” 谢未言低着脑袋,想着,这下倒是合了他的心意。 从那后门出去,是一片林地,没什么人,半夜三更,倒是有些冷了,谢未言抱了抱胳膊,被这冷风一吹,肩膀还是很疼。 大老远就看见方父站在那守林人的瓦房前,不知道在和谁说这什么,那人背对着方父,看不太清。 谢未言犹豫了一下,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对一个不太对劲的人,本能的有些退却,思来想去还是应当带着支引才更安全一些 可一想到屋子里那群恬糟的,他这脑仁就发疼。 在原地踏了两步,想着要不就隔空喊一下那边两人似乎就注意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方父猛的回头,怒气还没有消减,脸很色有些奇怪,在看到未言以后,又变成了一副笑脸。 “好巧。” “方方伯父。” 一听谢未言的声音,那原本背对着两人的人肩膀明显缩了一下。 没有回头。 这方伯父笑了笑,摸摸未言的脑袋,一脸慈爱,已经是坡脚满面油光的肥胖样子,谢未言却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 天太黑也不容易看清,总觉得这人的眼睛过分的清澈,根本不像是五六十岁,刚刚丧女的老翁。 “你来这,找支引的?” “支引?!” 谢未言朝着墙角望过去,仔细看看,那可不就是支引,三两步跑过去,也顾不得什么道不道歉了,连身后那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清楚。 他一把拉住那人。 “你要离开了吗? 咱们一起,赶紧走吧,我真是一点都受不了了!” 支引低头,还是维持着原来那姿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此刻的谢未言。 “他们说的都听见了吗?还来找我?不害怕?” “不怕,在这地方太无聊了,我想跟你走。” 谢未言傻笑的牙堂都要露出来。 “跟我走?去哪啊?” 支引嘴上问着,脚下动作不停,一个人走在前面,都没有要等等谢未言的意思。 “就,你去哪我去哪,回家也行,你不是有房的。” 谢未言又往前小跑两步,想要和支引并排,支引原本沉默着,想起自己家那土瓦房,和土瓦房里一窝,天天想着要吃谢未言的小妖怪,低头笑了笑 “对,我有房有车。” “诶?!你还有车” 谢未言一下子精神了,走到支引面前,正对着支引说话,倒着走路。 “那太好了,我正想着,没有马车,这么远的路也不能和大哥说,咱们怎么离开你有车就方便多了” “对,我也这么觉得呢。” 支引把谢未言推开一点,回身钻进了草棚里,谢未言好奇又有点期待的想往里看,但是光线太暗,又看不清 片刻后,里面的人探出个脑袋。 “好的,到了,上车。” “诶? 车在哪?” 眼见支引拉出来的,谢未言左右看看,只有一辆敞篷的拉车,前面拴着一头骡子,后面的车斗里堆满了稻草 “就是这个,没别的了。” 谢未言“” “不愿意坐呀?” 支引低头看不到表情。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 “别给我留这儿,怎么都行” 二话不说,生怕支引反悔似得,谢未言抬起屁股就躺了上去,白净的衣服都是上等的面料,此刻招满了草削,想来也是不能穿了,他轻轻叹了口气 “不错,你这车,能看见星星嘤星星嘤嘤嘤”支引挥鞭架骡子,遇上坡路,谢未言被巅的话都说不清楚,直破音。 就坐在车前头赶那牲口,支引憋不住,还是笑出声 “谢未言。” “啊?” “你这傻子。” 谢未言抿嘴,弯弯嘴角。 “我觉得还成也不算太傻” “你用骡子拉车不傻吗?” 支引仰着脑袋,也不说话,就挥着小鞭子,谢未言翻了个身,趴起来,从背后看这人,背影似乎,还有些单薄。 他在月光底下看了半天,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嘿嘿笑了两下,又躺回去,看天。 虽然颠簸着躺的也不安生,但好在月亮够亮,一路上的虫叫听着都舒服。 不知道的目的地,就放心大胆完全交给另外一个人,想不清楚的事情,在这一刻也都被忘得干干净净了。 也许是因为一整晚的提心吊胆,这一刻的谢未言熟睡过去,即使在颠簸也没办法吵醒。 驴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方府,什么时候停下来的,谢未言睡得晕晕乎乎中,似乎听到有人交谈,而这声音恬糟和清冷的都十分熟悉。 他抬起脑袋看了看,黑乎乎的似乎有人家,从熟睡里,还没等眼睛完全睁开,谢未言就感觉自己被人推了推。 “诶!让一让,让一让,小兄弟快别睡了,给老身蹭块地方呆呆。” 谢未言一下子惊醒了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啊!” 是那干尸和宋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二哥 谢未休瞪圆了眼睛,似乎一宿没睡。 天还没亮就从床上爬起来,从家出发,空气凉凉的,走的也算轻松,直至太阳挂在中天,终于到了那小镇。 特意寻了块阴凉处,他侧身蹲下,从肩膀上卸下那包袱,顺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仔仔细细研究起来。 半月前险些与家中决裂,零花钱全靠自力更生,为了多省这点路费,谢未休也真是拼了小命了,扛着一兜子法器走了小半天山路,唯有这一双板鞋相伴终途,而此刻休息下来,也不知道甩哪去了。 整个人瘫在地上。 左手掏出一破酒壶,右手则拿着那缺口巨碗,使劲倒了两下。 没水,干的。 把脑袋又塞在包袱里使劲捣腾一会儿,漏了洞的蒲扇,缺了口的碗,没有嘴的酒壶,梳子也断了一半。 这是他今天要卖出去的商品。 发出一声长叹 “天不佑我,我能奈何!” 位于从西部进京必经的商行路上。 这古镇历史悠久,风景怡然,地理位置不错,地皮也贵,能住的大多数都是些老家大户的旁系,总共就百十来户人家,人头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有一千。 临近京城,来来往往人流量大,是经商再合适不过的位置了。 谢未休就是相中了这地段。 对他来说,这种地方的人,都是钱多人傻,向来好骗的很。 在原地敲了敲鞋底,又套回脚上,他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客户,一个看起来有个二三十岁的小和尚。 他随即吆喝起来。 “蒲扇大碗,上等酒壶古董梳子,收藏鉴赏,送人留用,皆可小师傅,不过来看看吗?” “阿弥陀佛,出家人用不上,不能喝酒。” 谢未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物件 “是夜壶,不是酒壶。出家人总得小解吧。” 和尚:“” “那这梳子你总用的上。” “出家人没有头发。” “你梳梳胸毛,不管是哪里的毛,都需要打理打理嘛,这里面最容易寄生些吃人心肺的小魔物,不重视可是不行。” 和尚一听这话,吓了一跳,一想到胸前时刻盘踞着想要掏食自己心肺的魔族,顿时慌了手脚。 “此话当真?” “骗你你是孙子。” 和尚“” 犹豫了一下,想起自己是下山买菜的,手头还真的有点碎银子。 “怎怎么买?” 谢未休斜靠在墙上,手里惦着那破壶,眼睛盯着明显变得局促的小和尚,笑了笑。 “一两银子,蒲扇送你。” “一两?!” 和尚惊讶,此行下山,总共就带了一点碎银子,已经是这好几个月的香火钱了。 这破庙里只有他和一个他捡来的便宜徒弟,自己捡回来的时候,那傻徒弟正和院子里的野狗抢口饭吃,问他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是个傻子不说,还特别能吃,本来自己一个人在那破院深山,能够吃个一年半载的粮食,这傻徒弟一来,两个月就给吃没了。 本来还有些从前的积蓄,也都在给傻徒弟治病的途中花没了,这大夫只说是被魔物伤了脑子,具体什么病也看不出来,倒是最后,自己连一双像样的鞋子也买不起。 养自己都已经很费力,此刻又多了个累赘,温饱成了问题,更不要说买什么梳子不过想想,这傻徒弟似乎每天的头发都缠成一团,人不清醒,小和尚也不想擅自给他剪了确实是需要个梳子。 “一两。” 谢未休眯了眯眼睛,觉得这和尚身上的气息不对,有些凛冽,又黏黏糊糊的,漏洞的鞋子,看起来凉快,不像是大院出家人。 是贫穷的气息。 “把你那套佛珠给我,我给你算便宜点。” “我还是去别处” 囊中羞涩,心里也没底气,和尚用破旧的鞋底戳戳地面,低了头。 “别处?!别处可不如这个。”眼看到嘴的生意要跑,谢未休也有点急了,但依然假装稳重。 “你可知道,我这梳子,是什么造的?” “什么造的?” “伏魔木。”谢未休咧嘴笑, “知道这东西吧,抵御邪祟的,用这东西造的梳子,什么都管,能当剑使。” 小和尚一听,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杀生,不杀生,不需要凶器” “不需要凶器的。” “不过这个真的可以驱魔吗?我徒弟他好像脑子有问题,不知道能不能” “徒弟? 能能能,当然没有问题。” 谢未休眼珠子一转,大概能想明白和尚要说的。 “不管什么病,我这梳子都能治,如果结合这水壶熬制汤药,再用这大碗盛满,饮食一月包治百病!” 和尚疑惑 “可是你不是说,这壶是夜壶” “夜什么夜壶,骗你的。” “来吧,一套疗程,十两银子。” 和尚愣了“十两?!”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那你能掏出多少?不会打算让我白白送给你吧!” 谢未休见这人上钩了,假装不耐烦。 “总共就三四两银子之前给徒儿治病,就剩下这么多了,不过这佛珠可以给你。” “剩下的钱剩下的钱我回家取一下,正好把我那徒弟也带过来,给您瞧瞧,还请道长您一定不要离开!” 谢未休似乎有些无奈的点点头,更加眯了眯眼,他刚进入红衣门不久,对道修还不是很了解,总觉得和尚似乎,不像是人类。 虽然红衣门内部是绝对不允许和魔族有什么来往,不过他才刚刚入会,有生意可做,绝对不会计较些别的有的没的。 可和尚却松了口气,心里想着,虽然这次以后三餐就要彻底成了问题,但若是能将徒儿的病治好也算值得 笑了笑,一个人守着空庙,还真的有点寂寞,若是捡来的便宜徒弟病医好了,他也终于有人可以说说话了 没有犹豫,趿拉着破鞋的狼狈,使他脸有些发红,但还是迈起快步,生怕这人等的不耐烦。 城里与破庙的距离不算太近,却也不至于会花了太久的时间,这和尚去了下半个下午,天都快黑了,也不见人回来。 谢未休可是铁了心想要等他那串佛珠,可是自己回家的路也不算近,再这样等下去,怕是要摸黑过山路了。 他皱了皱眉头,想着,自己这莫不会是被耍了? 前些日子因为提出要入红衣门,被父亲和哥哥狠狠骂了一顿,差点赶出家,手头紧的要死要活的,今天居然还白白浪费了一天 他叹了口气 “众生皆苦啊” 迎着夕阳,又背起那破布袋,鞋子又硬,连谢未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的不行,擦擦那莫须有的眼泪,没走出两条街,他余光中似乎瞥到了什么。 巷子里红呼呼的一片,没来得及看清。 他难得的倒了回去看看。 头上有两只犄角,呈现出肉色,应当是对称的,此刻左边的一半,已经被折断,还流着血。 可流血的明显不止这一处。 这魔物似乎是被什么钝器所伤,被人乱棍招呼过,已经不成人形,瘫在血泊里,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呼吸,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破鞋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 谢未休只能通过那身服饰认出这人,就是方才还想要讨价的小和尚 “怎么会这,你没事吧!” 三两步跑过去,把和尚从血泊里捞出来,他似乎已经没有意识了。 只是嘴里不停呢喃着什么 “出家人不杀生的我没有杀人,我是我我是要救小徒弟” “你醒醒,清醒一点我我带你去看大夫!” 从小到大算是第一次直接面对死亡,谢未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想把人背起来,可这一动,和尚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慌手像要把血捂住。 “我有想办法的,我一定有办法的你等我!你等着我!不要死不要再吐了” 这和尚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拉着谢未休的胳膊。 “可是我没有钱吭,咳咳好疼啊你救救他好不好,我下辈子还给你好多好多钱,买新鞋子好多好多你救救他,求你了求求你们,放过他他还什么都不懂我想给他治陪小师傅说说话我不是怪物” “不是怪物” “从来没有杀生。” “救救他” “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早该知道,这么大一个魔物上街,一旦被人认出来,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谢未休颤抖着胳膊,想把人抬起来,却发现这人,已经没气了。 不知道最后自己的话,他有没有听见,他说要救的人,又在哪里,谢未休能看见,他手里死死的撰着那几两碎银,最后也没有松手。 不远的小巷深处,还有一拐角,此刻也从那里面传出声音来,一声声钝响和叫骂,谢未休轻轻把人放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着,想要往前走两步,脚步却虚软。 他几乎是爬到那小巷口。 相似的场景,满地鲜血,那少年蜷缩在地上,被乱棍怼着,周围是一众红衣,嘴里骂骂咧咧。 “老魔头带着小魔头,你装什么死呢!” “别以为化成人形就认不出你们,就真的能在人界兴风作浪?” “打死你个杂碎!老魔头都死干净了,你还快不现型!” 谢未休几乎被惊呆了。 他下意识的拉扯了一下,早晨出门特意穿在里面,省的被大哥发现的红衣。 轻轻开口。 “你们干嘛呢?” “为民除害啊!除魔,红衣门认不出来?!” “红红衣门?” “做这种事吗” 那人停了下来,似乎是看这男人唯唯诺诺的一脸老实样,说话也一点都不客气。 “不做这种事做什么?魔物杀得干干净净,不就是红衣应该做的?怎的小子,你来捣乱的?” 一脚踹在谢未休膝盖处,后者踉跄了一下。 “老子平生最瞧不起你这种,狗屁不懂,混吃等死的骗子,快滚。” 谢未休撑了撑膝盖,听这话,似乎自己之前贩卖小物件的时候,见过这人。 “那个和尚说,他没有做过坏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根本没有人愿意听他说些什么。 “你怎么还不走?” “等着抢我们功劳呢?” 又被踹了两脚,谢未休低头片刻,又猛的抬起来。 “你们不能打死他。” 这样子有点唯唯诺诺的,又有点固执,实在滑稽,把领头这人都逗笑了。 “啊,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能?” 谢未休张了张嘴。 “就是不能” 他看着眼睛里的血红色,倒在血泊中的少年,耳朵嗡嗡作响,心里很清楚的,此刻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赶紧离开,退出红衣继续做自己衣食无忧的二少爷也好,好好在红衣里表现,前途无量也罢,都是很好的选择 可脚步却根本不听使唤。 他猛的把面前这几人挥开,一把抱住了还躺在血里的少年, 谢未休死死的把人护在怀里。 “不能!就是不能!” 混混被推了个踉跄,棍棒也不再客气 “你找死!” 叫骂和疼痛加在身上,谢未休头上挨了两下,有点迷迷糊糊的,却没有一刻放松了手臂,仿佛魔障了一般,浑身都没有力气了,也没有松开一点点。 恍恍惚惚里视线也不清晰,没想到的是少年居然还有意识,瞪圆的眼睛盯着他,却不说话。 少年长得很漂亮,白白净净的脸,红色的眼睛,好像都没有受伤,他轻轻在谢未休额头上亲了一下。 “你带我回家吗?” “嗯”谢未休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后来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等他醒来时,那少年就背对着自己,咯咯笑着,地上的红衣,死了一地,而少年手里,还拿着那刀刃。 他心里觉得诡异,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人背了起来。 在路过巷子里,小和尚的尸体时,少年似乎头也没低下,谢未休却哭了,一路都在哭。 把他背上山路在哭,回家在哭,把身上的红衣扔了也在哭,看见谢佐,抱着谢佐哭。 在那铺满了月光的山上,一边赶路,一边嚎啕大哭,少年被背在背上,烦的不行,直捂他嘴。 “快别哭了,别哭了!大哥哥,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好像,失忆了” 谢未休完全不去理会他说的。 “你呜哇哇!我一直想加入红衣,想要为民除害,想要做个好人,都和家里闹翻了,不给我钱,不喜欢我呜呜呜呜呜呜他们骗我,不是好人哇,哇哇哇,怎么这样!骗子!呜哇哇” “大哥哥。” “我好委屈啊呜呜呜。”继续哭 “大哥” “哇呀呀呀呜呜呜呜呜” “哥!”少年大喊一声终于让谢未休短暂的停了一下 “我到底是谁啊,你能不能告诉告诉我再哭” “嗯?你吗?” 谢未休吸吸鼻子 “是的,我。” “你你” “你的话。”哭肿了的眼睛又转了转 “你叫谢未言,是我亲弟弟,最喜欢你二哥我了,有银子,都给我。” “诶?这样吗” 少年犹犹豫豫,有点不太相信似得。 “对,行了,别墨迹,快下来,背哥回家,真是走不动了啧啧啧。” 谢未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不得休憩 两个人横坐在驴车上,宽度刚刚好,再多出一个老道士,就塞不下了,支引把鞭子丢给宋远,带着谢未言坐在外侧。 老道士一个人坐在里面。 收了收惊慌,谢未言看着支引似乎对这两人还算放心,他也没多问什么,上上下下量了一下。 瞎子赶车,居然走的还算平稳。 谢未言从心里怀疑,宋远到底是不是真的盲眼,那蒙在眼睛上的白布就像是摆设,完全不影响他视线似得。 此刻天已经有些亮,清清凉凉的,这老干尸,再也不是老干尸的样子,看起来就和宋远的年纪差不多大,一身宽袖蓝底长袍,绣着淡淡的纹路,长相还算周正。 重点是,不干。 坐在那车上笑嘻嘻的。 “你们要去哪呀,两位小兄弟。” 谢未言回头看看支引,支引没说话,也没有面对着他们,似乎是在看风景,于是他也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哎?!不知道去哪吗?”老道士完全没有被人无视的自觉。 “那不如,就跟着我们进去那镇子吃点东西再继续赶路?” 谢未言想了想确实有点饿了,于是点点头,片刻后又摇摇头,有点怀疑的盯着这人。 “你们之前说调查这镇子,难道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有是有的。” 道士眯了眯眼睛,又笑了两下,显得有点轻浮。 “不过,你跟他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道士指了指支引,谢未言也看了看,这人还是没有要回头的意思,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 他低了低头。 老道士头枕着手,想要伸伸腿,不小心踹到了未言。 未言把他挥开。 “这镇子,地段比较特殊,虽是京城附近,阴气却很重,我们怀疑它地下有阴穴虽然埋得比较深,却还是时常会影响地面。” “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怎么说呢确实挺奇怪的。” 老道士收起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严肃了脸,解释道 “前些日子因为某些原因,我和宋远在这里留宿过一晚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老道士见没人给点反应,凑近了谢未言一点,自顾自道 “从早晨到这,一直到入睡,都还算正常,小镇的人们虽然冷漠了一点,但其他方面,都还算舒适然后大约是在后半夜吧 我已经睡得很死了,宋远应该还在打坐 那是突然出现的血腥味,混合着魔族固有的那种怪味一起,就突然一下子暴涨,非常浓郁,浓到把我们都吓醒了。” 道士的面色有些发白,谢未言有点害怕,往支引那边使尽靠了靠,感觉背后的人似乎因为这靠近而僵硬了一下,就听老道士继续道 “我和宋远当时觉得很奇怪,这地方虽然阴气重,可毕竟是在京城附近,不是偏远地区,管理还算严格,怎么也不会出现这么大面积魔物而且似乎,并没有惊动城里。” “我们从房间里出来,周围很安静,家家户户都已经熄了灯火,整个镇子都仿佛沉静了下来首先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是客栈的看门狗。” “不知道是被什么野兽掏了肚子,就瘫在那地方,散了一地的还有一阵阵腥味,我没敢过去,宋远去看了看。” 宋远也没回头:“被撕咬的部分,伤口很细碎,不像是大型野兽。” 不远处可以看见那小镇的轮廓,迎在晨光之下,似乎是一派祥和,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小马车嘎吱嘎吱的,似乎有点承重无能了。 “是的我俩跑出去很远,都没有发现什么别的异常,但更不对劲的,越是靠近大山那边,那种味道就越重” 听了这话,谢未言才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耸立云端,那郁郁青青的,镇子背后确实靠着山。 “我们终于到达了山脚下。” “天还没亮起来,为了防止山上的野兽伤人,这镇子每日都会安排些壮丁在那山路上站岗,可那时候,那里也没有人了” “我们绕过守林人的小木屋” “那地方也宽阔,却还是挤挤攘攘的,几乎半个镇子的人,都在那里汇集着,目光呆滞,瞪着眼睛死盯着我和宋远,似乎是在躲避什么又似乎只是在等待我们。” “那么多的人,从半百老徐娘,到几个月大,还被抱在怀里,本该吵闹的孩子,都似乎有组织和纪律一般,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就那样沉默着,我们对视了很久。” 大黑天的一群人围在那一个地方,个个都顶着一张白脸,目光呆滞,光想想那画面,谢未言吓得几乎不想再留下吃这一顿饭。 可到达了目的地,支引还是把他领了下去,老道士下了车,还在那里手舞足蹈的对着谢未言说。 “后来天稍微亮了,他们逐渐变得活动起来,一个个神情木讷的回到自己家里妈呀那场面,魔障了真的就是,像赶尸一样 镇子就在太阳升起的一瞬间变得热闹,大家还是像平常一样的生活,就好像会半夜跑出去,一脸死人相的不是他们” 临近这条路的,有一家客栈,乍一看有些简陋,来来往往人流也不算密集,两三个架子撑起棚子,摆了几张桌子招呼客人吃喝。 不干净也不卫生。 这地方给人的感觉,倒确实是像道士说的,有些死气沉沉的宁静,几乎进来这附近,就没怎么听过鸟叫虫鸣,似乎也很少有人说话,交流都是细声慢语的。 连店小二都比别家的稳重。 宋远把马车领到后院的马棚里,谢未言找了张桌子坐下,似乎也没嫌弃这里肮脏的环境,老道士不继续说了,只压低了声音。 “这里的村民,应当是中了什么邪祟,太大的状况倒是没有,但确实挺不对劲的我和宋远发现了这里面魔族的气味居然会移动,一直跟踪着,而恰巧就跟到了方家。” “然后就被抓住关了起来,遇到了你们。” 老道士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大碗,倒了口茶水,一仰脑袋灌了下去,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以后,十分随意的抹了把嘴,随即吆喝道, “小二,来点小菜。” 这一声喊的用力,在原本安安静静的环境里实在是突兀,似乎把所有人都从梦里惊醒了一般,大家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谢未言他们一桌人。 谢未言:“” 也不是没有被人围观过,谢未言却很少有像现在这样,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适感,甚至有点坐立不安的。 这视线很奇怪,并不是不怀好意,只是让人觉得,冰冰冷冷的。 老道士却仿佛在意料之中,偷偷对着他们两人咧嘴笑了笑,很小声道 “感觉到了吧,那种违和感。” 谢未言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这棚子里的人,看似都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吃饭交谈,除了太过安静以外,一切都轻松融洽。 可是,不光是老道士的那一声吆喝,就在这席间哪怕是这其中有一个人,筷子撞击盘碗的声音大了些,或者有谁去了次茅房,一旦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人们紧绷的神经都会立刻投来视线。 谢未言能够感觉到,他们在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不得休憩 一顿饭吃的没有滋味。 宋远回来的时候,谢未言已经吃了差不多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支引,后者就仿佛没有察觉似得,自顾自端起大碗喝了一口。 这两人吃的比较快,想着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谢未言在这地方,又实在是有点坐不住,想起那老道士说的,他们俩人在一起,总不会有什么事,便硬拉着支引在附近转了转。 地段相比较京城自然还是差了一些,但好在不算偏僻,该有的都有,京城里对魔族和法修管理的比较严格,一般情况下,不可以私自使用法器,而这里阴气重,镇子也不大,在这方面就显得宽松了很多。 才走出去不到两条街,就见得不少小商贩,一条街热热闹闹的,卖早点都摆出来一排,总算是从客栈的寂静里脱离出来,谢未言迈开步子,伸了个懒腰。 这里商队多,边远地区的外族人也不少见,谢未言难得能和支引一起出来玩,可这人还是有点心不在焉的,视线不知道落在哪。 迎面走过来的漂亮姑娘,极具风韵,那媚眼抛的都快抽了筋,支引却似乎连搭一眼的意思都没有,总听大哥喝醉了酒才会说,人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才会对其他的都看不上眼 谢未言难得的脑子转了转,试探性的开口。 “支引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支引沉默了片刻,还是没有看他,半天才憋出一句 “有吧。” 谢未言一听,来了精神,又转个圈,跑到支引面前,笑嘻嘻的,甚至有点猥琐,支引看着他这蠢样子,没来由的心里抽了一下。 “你喜欢”想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直接问有点不太好,谢未言委婉了一下。 “你喜欢那姑娘,他什么样子?” 这次支引沉默的更久了,两人走出去很远,谢未言甚至都以为被他忽略了,再也不会回答的时候,就听到身边的人小小声的开口。 “他从前很爱喝酒,总是笑。” “诶?女孩子喝酒?这听起来还挺放的开的” “嗯”支引停了停,看了眼未言,又低头。 “他,心怀天下而且笑起来会发光。” “笑起来发光?”谢未言愣了一下,好端端的人,笑起来发什么光,他从小见过笑起来发光的,只有那大庙里的如来佛,坐在神坛上,背后带着大光圈,一脸慈爱的也确实是心怀天下。 “额佛祖啊?” 支引“” “什么佛祖?” “你你!” 你脑子能不能正常点! 周围这些贩卖小玩意的,平时在京城也见得到的,谢未言都搭不上眼,倒是些京城没有法器比较吸引他。 拉着支引左看看右看看,挑挑捡捡买了不少看起来精细的小玩意,留给自己一部分平时玩玩,送给支引一部分,最后带着人停在了一家画摊上。 据说是可以用法器速成的绘画,这瞎子面前摆着盒子,谢未言从来没有见过这玩意,左右打量着,蹲下身。 “先生,您这画怎么卖?” “但为缘人,生死由命。” 盲眼人说话,也带着这镇子里温声温气的习惯,摸了摸小胡子,给人的感觉,就像江湖骗子。 谢未言听这话,觉得奇怪,这前一句还好理解,看缘分作画,后一句又是说来干嘛,他就完全想不明白了。 不过是买幅画,和生死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商贩故弄玄虚,真的没有一点水准,谢未言没有带什么钱出来,摸遍浑身上下,还真找出一两银子,放在地上,没去理会这人装模作样,拉着支引想要合画一张。 “先生,能否给我俩合作一张?” 支引却不可察觉的,把他往后扯了扯,瞎子见状一笑,谢未言有点疑惑的抬头 “怎么了?” 支引摇摇头,紧皱着眉头却不说话,那神情分明是很警惕的,而等谢未言再回头看向那地方时,盲眼法修已经不见了,就在这转眼的功夫,那地上,只留下自己的一两银子,以及银子下面压着的一张纸。 “三日之后,前来取画。” 这字的边上,还画了一个大头人,不用仔细看,就能认出来是支引。 只有他一个人被画在画面上,还翻着白眼。 这模样实在是滑稽,谢未言一边疑惑的捡起地上的银子,一边忍不住发笑。 支引也稍稍抿了抿嘴,轻声道 “哥,回去吧。” 谢未言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本来打算在这镇子里找辆舒服点的车子离开,可想一想,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那师徒两人又奇怪的很,可不告而别总归是不太礼貌,还是回去告诉宋远他们一下比较好,正好也把马车给他们留下。 两人一路慢走回去,在前面的饭堂里,没看到人,吃剩的饭菜还在桌子上,证明宋远他们还没有离开多久,而似乎所有人都因为他俩人的到来更加不安了。 谢未言觉得这场景有点奇怪,总觉得是有什么事情,下意识觉得两人还没有离开,便直接去了后院的马棚。 他一一走过前面的几个,在靠后的位置,看见了蹲在地上的宋远,以及他身边,靠着墙,一脸严肃的老道士。 这两人的目光没有因为谢未言的到来而产生反应,还是死死的盯着地面上。 谢未言直觉不对劲,快走了两步,果然,一入眼,就是满地的残骸,似乎被什么东西咀嚼过,那拉车前的骡子被啃的七零八碎,摊了一地,血糊糊的看的人头脑发晕。 而杀它的“凶手”,也并不难找。 周围那几匹马儿,嘴边上还黏着血液,谢未言不清楚这食草动物,是怎么把这么大一头骡子啃成这样的,但空气中的血腥味以及眼前的还发狂着想要啃咬尸体的马儿,无一不在宣告着,就是它们把驴拉车的驴吃了。 “这怎么回事?” 谢未言开口道 “怎的马儿都开始吃肉了?” 老道士看见来人,原本紧张的情绪,也稍微恢复了一点平日里不正经的样子。 “是馋了呢,哈哈,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我们来的时候,就听这毛骡子一直叫,外面那些人也没有反应,一进来,我的老天,附近的牲口都把它围住了,疯了,饿了八百年似得,我俩废了好大力气,才把它们栓回去” “这家店长呢?没有人给个说法?” 谢未言手有点抖,却不知道为什么,不会有那种看见血腥尸体正常的反应,恶心呕吐什么的都没有,只是微微有点生气。 它们把支引的车吃了。 老道士耸耸肩。 “店里面找不到管事的,去外面问” “外面那一个个都像死人一样,问什么,就装没听见。” 这话一出来,谢未言再气,也只能感到无力,想着安抚安抚支引,睁着眼睛却没找到人,回头看见,这人正在栓马的柱子那一脸深思。 谢未言两步走过去。 “回去我让我爹,再给你送辆车你看什么呢?” 支引转头,也许是终于又被人需要而有了底气,好像方才在集市上那一点别扭的情绪都不见,还是那可儿的样子,难得的笑了笑。 “送车倒是不必,我只要和哥坐一起总不愁要走路呀我是在看,这栓马的绳子。” 谢未言愣了一下, “这绳子,怎么了?” “绳子,是被人割断的” 谢未言闻言,后背一凉。 听支引这话,就在这小店的马棚里,有什么人,特意把麻绳割断了,放这疯了的马儿行动? 放它出来吃掉了这么大一头骡子? 不清楚割断绳子的人,原本知不知道这马儿发了狂,可若是其他拉车都没有事情,单单自己这辆被人吃了 难道,是有人不愿意让他们离开吗? “哥,咱们今天,怕是要留宿在这里了。” “诶?”相信支引也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却提出要留下,谢未言感到疑惑 “为什么?看起来怪危险的我还有点钱,可以找车子的” 支引又笑了笑 “有些事要处理。” “这样吗” 谢未言有点挠挠脑袋,虽然说,支引去哪里自己都会跟着是没错,可原本以为,来到这镇子只是偶然,送送老道或者想吃点东西,就当顺路了。 现在听支引这话却好像,他原本,也打算来这里的吗? “走吧,去找个地方住,咱们不留宿这家。” “嗯”谢未言点点头,想起来老道士的话,和眼前这血肉模糊的场景,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 不过既然是支引提出来的事,他也绝对没有什么异议就是了。 被老道士强烈推荐了镇子中心的一家相对大些的旅店,说是安全些,环境也好,但似乎人流量也不小,一行人进去以后,只剩下了两间客房,他们总共有四个人。 不得已,只能两两分配的住下,支引和未言一间,老道士和宋远一起。 镇子奇怪,谢未言在这里住的心里也不踏实,不知道是不是其余几人也都有同样的感受,一直到下午也没有人提出要出去走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不得休憩 半个人搭在床外侧,谢未言早早地躺在了床上,眼睛跟着支引在地上转悠半天,叹了口气。 “你干嘛呢?” 支引回头对他笑了笑 “这地方阴气重,弄点安全措施。” 谢未言就撑着脑袋看他折腾。 烛台的灯光晃得脑仁有点发疼,片刻躺下,一会儿功夫又爬起来继续看支引,看累了又躺下,来回来去的,最后自己也觉得无聊了,盯着天花板。 “支引,上床吧。” 支引“” “我还得,等一小会儿。” 这声音细弱未闻,分明就是有些心虚的,然而谢未言撇撇嘴就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那我先睡了,你也不要太晚注意休息呀” 支引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维持了这个动作很久,隔了很长时间,谢未言的呼吸都逐渐平稳,他才再次发出声音 “嗯会的” 他嘴上说着,把手里的符纸扔下,那东西化成了一些细碎的粉末,渗入地板里,支引缓步走到床前,低头看了看似乎已经睡熟的人。 谢未言躺在外侧,翻了两下,距离床沿还有些位置,支引就势窝在那,紧挨着。 “哥?” 没有回答。 “哥?” 似乎是确认看着面前的人似乎已经睡得很熟了,支引伸手摸了摸谢未言的眼睛。 “哥” 俯下身缓缓靠近,支引神情有些恍惚的。 似乎是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唯一确信不会被抛弃的,是有利用价值的人。 所以即使谢未言,无时无刻在表达着关心,无条件的信任,他也总会惶惶不安,害怕自己没用了,没有价值了,很快就会失去眼前的人 也只有在谢未言需要自己的时候,支引是确信的。 确信那时候,可以得到绝对的“爱”。 “如果你不会看着别人就好了” “让我帮助你,让我救你,一直依赖我吧” “只要你离不开我只有我能做到,只有我能保护你不管是谢” 支引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顾及什么,抿了抿嘴,改口 “不管是谁的事,我都可以帮你解决的再依赖我一点” “如果如果只有我就好了没有谢佐,没有谢未休,如果你失去一切,只能依赖我就好了” “可以狠狠地欺负你,我做什么都不敢反抗是我一个人的” 因为心里突如其来的这种想法,心里没来由的悸动了一下,支引连忙抿住了嘴,他深深地看了谢未言一眼,缓慢的低下头,把脑袋埋在对方颈窝里。 伸出手,摸了摸谢未言的脖颈,嘴唇贴近的位置,隔空深吸了一口。 好嘞,全是方才吃的大葱味。 支引“” “唔?” 熟睡中的人似乎有所察觉,缓缓睁开一点眼睛,还带着一点鼻音 “怎么了还不睡?” “想上你。” “嗯好” 谢未言还是不清醒,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哎?你说什么呢?” “嘘,外面有声音。” “怎么回事啊?”谢未言翻身想要坐起来,刚抬起一点,又被支引按了回去。 “别动你看窗户那里。” 谢未言被支引抱住,脑袋搭在对方肩膀上,屋子里的烛光还没熄灭,从外面看,是个没有熄灯就休息了的景象。 而谢未言小心翼翼的半睁着眼,稍微能看清支引所说的,窗户上能够看见,有一条细长的人影,只能有上半身,骨瘦嶙峋,能够看清楚一根根肋骨 而那烛光,并没有因为照在肉体上,被遮挡的住的质感,甚至它直接穿过了这人的身体,谢未言在窗纸上能看到的,只是个露光的骷髅罢了。 “这是什么东西?” 谢未言捏着声音说话,手脚微微发抖。 “不用管它。”支引道 “你再睡一下吧,我看着它,咱们后半夜还要出去。” 谢未言心想,这里是二楼,窗户外面只有一条细细的窗棱可以搭脚,这骷髅,到底是如何挂住的呢?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支引,想要像他说的,再睡一觉,可脑海里总是回荡着方才窗户上的场景,根本就睡不踏实。 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而支引盯着这人突然留给自己的后背,面色不好看,后半夜,也有些发晕的睡过去。 就在半梦半醒之中,已经分不清楚是几更天了,楼下嘈杂的声音再次把两人吵醒。 根本就没有睡熟,这次的谢未言倒是清明的很快 “发生什么事了?” “死人了。”支引淡淡道, “出去看看。” 谢未言虽然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坐起身,发现窗口的影子一闪而过,竟是就这样看了他们一整夜,方才才离开。 “这真的不要紧吗?”谢未言手拉紧了床单,还有些颤抖。 “没事,它不会做什么的,就是来看看你。” 谢未言“” 这话为什么听起来,好像他和那骷髅很熟似得?! 两人披了件外衫,从房间里出去,二楼的走廊处围了一群人,完全没有半夜三更起床的疲乏似得,此刻正朝下面张望着,前堂有什么事情。 而这人群密集之处,按道理来说,必定是要有些口舌议论的,此刻的人群却是相当的沉默,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甚至谢未言都下意识的把脚步放轻了,穿过安静的人群,挤挤攘攘中,他是看到了楼下的景象。 那女孩的年纪应该不大,还穿着嫩黄色的常服,头上的饰品杂七杂八的,不像是有钱人家的样子。 此刻被吊在半空中,那白布的另一段,就系在二楼扶梯的栏杆上,尸体的脸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划伤,此刻血肉模糊成一片,舌头还吐着。 这吊死的尸体,使谢未言微微有些不适。 而就在回头的功夫,他的视线里不偏不倚的再次撞入一抹嫩黄,就在人群中央,看起来和周围这群神情木讷的客人们没有区别,谢未言却是一眼就认出她头上的装饰。 分明就是楼下这只吊死鬼! 谢未言后背一凉,下意识想要拉住支引,张口想要说话的同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支引连拖带拽给他带回到屋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不得休憩 “我看见那个尸体她” “我知道。”支引拧着眉头打断 “现场那么多人,定不止你一人看见,可看他们面色平淡,并没有因为死了个人而产生什么情绪,样子就像是,只出来确认一下死亡的对象。 而所有人都选择沉默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说出真相” “如果大家都在刻意忽略她,你说出来了,很有可能就会陷入危险的。” 支引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毕竟谁也说不准,是不是屋外那些人逼死了她在整个小镇都不太正常的情况下。” 谢未言听这话,就想到方才的画面,他和支引两个人处在一群异常沉默,面对死亡都无动于衷的怪人中央,后知后觉开始有些害怕了,不自觉有些慌神。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咱们现在要做什么?不如连夜离开,也免得惹到什么麻烦” 一想到整个客栈的人们都很可疑,谢未言就有些坐不住了,在地上转着圈想要收拾包裹。 支引把他还在穿外衣的手按住, “哥,咱们不能走。” 谢未言顿了一下,感觉支引的眼神有些奇怪。 “为什么不能走?这里不是很危险吗?” 支引摇头,过了半天才说一句含糊的 “你一会儿会知道的。” 谢未言一头雾水。 两人后半夜都没怎么睡,想着兴许会再发生什么,也不至于没时间反应。 到了后来,谢未言实在是有些晕晕乎乎的,半睡半醒之间,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有些犹豫的询问支引。 “如果说,方才大家都在沉默,那咱们出门之前又是怎么被吵醒的?” 这两人原本睡在床上,是听见嘈杂声才起床出门,可出去以后,楼下又并没有人发出声音,那叫醒了他们的,又是什么呢? “而且我刚刚都没有看见老道士和宋远,他们” 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极重的敲门声,谢未言吓了一跳。 “谁啊?” 门口那人没有出声。 谢未言两步走到门口,又问了一句,还是没人说话,只是敲门的声音一直有节奏的传来。 谢未言把手搭在门上,有点莫名其妙的,想推门又有点犹豫 “你怎么不说话?什么事?” 门外又沉默了很久,谢未言想要开门,被支引拉住了手,两人就站在门口,全身警惕。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敲门声终于停下来了,而发出那嗓音,刻版而冰冷,说不出的怪异。 “这是我的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 用敲门同样的频率一直在重复这一句话,给谢未言听的心里发紧,这明明是店家小二带着他俩人住进来的,说好了只剩下两间空房,怎么就成了别人的房间? 门外这,到底是什么人? 未来得及思量清楚,下一刻,猝不及防的一把尖刀顺着门缝捅了进来,与地上两人擦脸而过,门外的人似乎疯狂了,这门明明没有落锁,他却拼命地拍打着门板,疯狂的叫嚣着, “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这是我的房间!他们来了!快让我进去!” “我会死的!让我进去!他们抓到我了我要死了!让我进去” 支引飞快起身,在谢未言反应之前一脚将门踹开,那铁剑应声落地,发出一声闷响,而门外空无一人。 “这” 支引回头做了个手势,示意谢未言不要说话,他往外踏出两步,木质的旧房被踩得嘎吱嘎吱,方才的声音明明闹得很大,此刻却没有一人出来查看。 支引走到二楼的扶手那里,低头看下去,楼下空荡荡的,方才那具女尸,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而扶梯的把手也仿佛老化了一般,腐朽中,整栋房子都透着一股味道。 几乎每一间的房门都紧闭着,似乎根本没有人被这闹得巨大的声响打扰到,不知道方才敲门的东西到底存不存在,又或者躲到了哪里,支引抬起头,只有一间屋子的门敞开着——他和谢未言那间。 是两人出来时打开的。 “哥,咱们不能回去了。” 谢未言就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为什么?衣服还在里面” 支引摇头,说话含糊不清却特意提高了音量 “那是他的房间,东西咱们明日天亮来取。” 谢未言一头雾水,闻言却后背一冷,这里除了他和支引,哪里还有见过第三个人,何来“他的房间”一说?只是在这样的氛围下,他也并没有多问,明白支引自然有他的安排,他便等他在合适的机会解释。 “咱们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先看看罢。” 支引抿了抿嘴,带着谢未言走到老道那间房门口,敲了两下,无人应答,他也没有过多犹豫,一把将门推开。 这房间里黑洞洞的,空无一人。 于是他又去敲了临近的第二间,依旧是空的,连续打开了五六间房门,都是空荡荡,不见人际。 而谢未言明明记得,店家在出租房屋时说的,这客栈已经住满了。 是老板骗了人,还是这人们都已经不知去向老道士和宋远又去了哪里?一系列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回答,谢未言听见支引说, “哥,这里没有咱们的房间,出去吧。” 没时间细想,这客房之中凭空传来些许细碎的尖啸,绝望悲切,又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疼痛,模糊着传到两人耳中,支引拽起谢未言逃也似的跑出客栈,几步路程都喘了粗气,生生冒出些惊慌来。 谢未言深吸气两口,心脏猛烈的跳动着 “没有咱们的房间是什么意思?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支引蹙眉,在黑暗中左右张望, “你还记得关于老道士说的,方奇母亲的故事吧?” 谢未言点头,他当然记得,老道士说,女人在镇中恰巧碰上了魔窟转运,而他们也碰巧在里面,只是言语之中多有漏洞,真假难辨。 就听支引继续道。 “这里便是方奇母亲丧命的地方,小镇阴气很重,而多年以前又死了那么多人,这怨气堆积,自然是要生出麻烦的。” 他当然看见了支引在居住的屋子里施下法咒,便应当是阻止邪祟之物进入的。 “方才那敲门之人口口声声说要进来,却一直被格挡在外,决计不会是善物,当咱们推门出来了,我所布法咒便出现了漏洞,整间客栈只有这一扇门开着,他又怎么可能不在咱们房里,此时再回去,怕是要生出危险。” 支引伸手,给谢未言理了理袖口。 “依我看,这小客栈,应当是被鬼怪拖入了幻境,所还原的,正是多年以前,方奇母亲出事那日。” 谢未言惊了一下,怨气堆积之处可生出幻境他也早有耳闻,只是不知这客栈若是处在方奇母亲去世那日,也就是魔窟将近,妖嚎鬼哮,无一生还之时,将会是怎样惊人的场景。 那敲门的东西,也只是幻境的一部分,应是多年临死以前,在客栈中垂死挣扎的场景,两人刚才出来便听见那房里闹得动静极大,只不知这其中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睡梦中听到的嘈杂声,根本不是因为死了人,而是因为这个” 谢未言自言自语,却另有担心,虽然两人是逃出来了没错,可客栈里那么多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包括老道士和宋远在内,生死未知。 “没关系的。”支引停了一下,似乎明白谢未言要问的。 “若如老道士所言,魔族的气味在移动,便应当是有人操纵起来,控制这方圆以内的怨气为他所用所以,镇子里暂时还都算安全。” “会是什么人?”直觉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谢未言感受到黑夜里的凉气,打了个哆嗦。 支引摇摇头,没有回答,神色凝重。 相比较白日里的安静,黑了天的小镇只能用死寂来形容,两人依照着老道士所说的,朝着深山脚下走去,希望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这一路上,高房子挨着矮房子,大屋子叠着小屋子,虽是密集,却实在一人都不曾见过,连只夜游的猫儿都没有踪影。 “这镇子里,真的还有人吗?安静的过分了。” “有的吧,也许。”支引回答的含糊,随手敲响了临近的一家院门。 似乎是许久无人拜访,这厚重的铁门在敲击下掉下了些许锈屑,声音很响亮,却半晌也无人应答,谢未言神情紧张的看了一眼。 本以为这里面真的不会有人,铁门却在此时,拉开了一条小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不得休憩 首先被谢未言注意到的,就是那一头纷乱的头饰,来人只露出了半张小脸,昏黄的眼睛,也足以让人认出便是之前吊死在客栈中的女孩。 “我吃饱了” “我吃饱了。” 与方才在客栈之中敲门的鬼物相同,这女孩便一直重复着一句话,直觉不能随便答复,谢未言没有出声,却听支引似乎丝毫没有因为这姑娘死过一次而有所顾及,他道 “你吃的什么,就饱了?” 这女人似乎疑惑了一下,鼓出的眼睛瞪得老大,她一低头,谢未言甚至都要怀疑,眼球快从眼眶里掉出来。 “你们让吃的,我都吃了” “那院子里又是什么?” 谢未言真的没想到两人居然还能对话,眼看着支引迈开步子推门,要朝里面走,他也抬头好奇了一眼。 只见那血糊糊的一大团吊在院内那棵歪脖子树上,能看出是人形,身体一大部分的肌肤却都已经消失不见,挣扎扭动,竟是还没有断气。 谢未言往后退了两步,看见那姑娘嫩黄色的衣服前襟上还挂着血迹,让人浮想联翩,支引不依不饶,眼睛盯着里面还要问。 “院子里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了。” “院子里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了” “院子里还有什么。” 谢未言不知道这重复的对话到底有什么意义,眼看着支引拧着眉头要推门进去,姑娘终于改口。 “有我哥哥。” “哥哥在里面,哥哥死掉了” “你为什么要吃他?”支引眯眼,是个套话的意思。 女孩被问的愣了一下,好像有所忆起。 “我不知道” 她蹲在地上,开始小声哭,不停的用脑袋撞着铁门,原本就惊悚的面容更显得诡异,支引没再管她,把门推开,带着谢未言走进去。 “她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自然是死的,她自杀了。” 支引说着,来到树下,盯着没有皮肤的男人,他整条腿部都被啃的干净。 “就是他妹妹吃的。” 支引摸着下巴,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每个亡魂在死掉以后都会重复着一句生前的话,他于是站到桌上,想听听这男人在说些什么。 距离的近了看的也清楚,他身上的皮肤并不是一整块都被撕下去,而是坑坑洼洼的,还残留着,就像脸上,还能看清楚一半的皮肤长相,声音并没有因为吊在树上而发生变化。 “门关了。” “门关了。” “谁把门关了?” 眼里这血肉模糊的男人,让谢未言不知不觉就联想到了老道士说的,方奇母亲的死相,他想着支引方才的样子,也想试试尸体到底会不会回答,却半天没有听到声音,于是又听见支引问他。 “回答一下,谁把门关上的。” 那男人沉默了很久,开口了。 “我不知道,他想让我们死掉” 关门? 谢未言心想,难道是这院中出现了什么鬼怪,两兄妹被人关在其中了? 可方才听两人说的,吃了他哥哥是怎么回事这女孩如若可以上吊死去,化作鬼魂,必定不是什么妖魔,正常的人类,怎么会食人呢? 完全没有顾及这尸体满身的血腥味,支引闻言,把手掌抚摸在血尸的头顶,眼神极其温柔,有些安抚的意味。 “那,如果我可以找到凶手,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这尸体头也没抬,因为死了太久,眼神都是涣散的。 “怎么帮?” “还魂。” 支引双手捧起他的头颅,那眼神认真,给谢未言看的一愣。 “我借你怨气,你把我们带回你临死之前的那天?” 不仅谢未言愣了,树上的尸体也有一点呆呆的。 支引是想要像上次方奇那样,找阴尸把两人拖进幻境里? “你要帮我?这,真的可以吗” “自然可以。” 支引从桌上跳下来,对着谢未言一笑, “哥,你要一起去吗?” “去!当然要去”谢未言往前两步,站到他面前,扶了下从桌子上跳下来的支引。 “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你不是说咱们要赶去山脚下?这样的话,不知道还能否来得及。” “无妨,时间还早。” 支引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匕首,在谢未言反应过来之前,在手臂上割出一条手掌长的伤口,鲜血逐渐渗出,滴到地上。 霎时间,红光炸起,他口中念着什么,谢未言并不能听清,但这周围空气中原本压的人喘不过气的黑暗,仿佛在这一刻都汇聚在此处,能够看清一道道黑气纷涌而至。 谢未言被冲了个踉跄,只见那血色越聚越多,支引手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大。 “这是干嘛?!” “召怨!” 支引一声话音,无皮男尸在树上扭动的更加厉害,发出尖啸声,震得谢未言耳朵嗡嗡作响, 这涌动终于打破宁静,院墙震动,地面雾气腾起之中,化出一乌黑瓦罐,两侧生出两只人偶娃娃,额头出分别贴着一张符纸。 那门口的女人此刻冲过来似乎要拼命的架势,却被支引一挥手拦在原地,动弹不得。 风去云散,谢未言终于得以靠近。 “这样真的没事吗?!” 支引随便将袖子拉下来裹住了伤口,对谢未言道,“点燃符纸,只要咱们能在怨气耗尽之前回来,就是安全的。” “我是说你的伤口,真的没事吗,伸出来看看。” 支引似乎愣了一下,犹豫着把已经偷偷背到身后的手拿出来,应该还是疼的,微微打着颤,伤口很深,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 还在流血,谢未言吸了口气,抬起手来撕扯自己的里衣,想来能够稍微干净一些,用来给支引包扎,半天也没撕动,支引抬手在拿刀轻轻一点,那布帛便裂开了。 他低头认认真真的捣腾,支引就盯着他的头顶。 “你不怕吗?” “怕什么?” “正常人受伤,可没有这样容易痊愈的。” 谢未言还是低着头,摇摇脑袋。 “我又不在乎这些。” 支引又沉默了,转头似乎看了看女尸,又或者根本什么都没看,只是想转移一下视线,嘴唇抿的紧紧的,似乎极力在忍耐什么,他一低头,空余的手想要搂过谢未言,嘴唇逐渐靠近谢未言的头顶,是个亲吻的姿势。 谢未言此刻也包扎结束,正要抬头,气氛暧昧到极点,树上走尸都仿佛要惊呆了眼 于是谢未言一抬头,那大力直直撞到了支引的鼻子。 支引“” “唔” 想要搂人的手紧紧捂住了鼻子,支引用力向后仰头,出血了,鼻子,鼻子出血了。 “包好啦!”谢未言浑然未觉地乐呵,轻轻怼了怼那胳膊 “诶?你怎么了?” “没事!” “你鼻子?”谢未言想拉住那胳膊想把他手拉下来。 “我都说了没事了” 眼神肢体都在躲避,撩人未成倒失见了血,支引这样子真是好笑又狼狈,不想被人发现,他甩开手,背过身去抹了一把已经流下来的鼻血。 被这回避的姿态搞的愣了一下,谢未言有点尴尬的缩手, 支引似乎是从方家出来就变成这样,不愿意搭理他,闹别扭似得躲躲闪闪逛街以后好不容易缓解了一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这样。 有点受伤,但还是笑了笑,谢未言走过去,不过这次倒是自觉的保持了些许距离。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支引这时候也缓过神来,觉得自己反应是有点大了,假装抬头看天,稍微计算了一下时辰,他清了清嗓子,道。 “即刻出发。” 手里捏出一符纸,在空气中缓慢燃烧着,他轻轻靠近地上两只小人偶,将其身上的符纸点燃。 谢未言眼睛盯着,神情似乎是漫不经心的。 “这次,不会又变成女人吧” 想起之前方家,两人面对面裤【裆的场景,谢未言眼皮都抽了抽。 “不会。”支引道“这次是随机的。” “随机?什么意思,咱俩中间,还得有个女” 话未说完,只感到阵阵头晕,直到晕过去之前,谢未言也没有听清支引怎么回答,只是一睁眼,便感觉身前沉甸甸 谢未言暗道不好,看这形式,估计自己又不是什么乐观的性别,果不其然的,摸到了头顶一大坨纷杂的头饰,他心都凉了半截。 小解又成了问题! 此刻,谢未言正躺在什么小胡同里,周围围着一圈孩子骂骂咧咧,环顾一圈,想来自己若是生在了这黄衣小女孩身上,按道理,支引应该就在她哥哥身体里才对,此刻这人,却也不知去向。 “臭婆娘,少来这里装可怜!”支引没找到,反倒是又被人踹了一脚,谢未言这才感受到,自己浑身都在发疼,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臭婆娘? 听面前这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嘴里吐出这三个字,只不知是从哪里学的污言秽语,这女孩身体才多大,怎么就成了臭婆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捉虫)不得休憩 “你说谁了?我吗?”谢未言努力撑起身子,发现怀里不知道搂了个什么东西,鼓囊的一大团,捏起来手感不错。 “说的就是你!臭婆娘,偷狗食,不要脸。” 那孩子说着,又是一脚踹过来,踢得谢未言一个踉跄,后背疼的要死要活,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也有了脾气。 谢未言使了大力跳蹬起来,趁那孩子不注意,一把扯住对方的耳朵,这一下拉的紧实,却不想女孩的躯体竟是比他想的还要虚弱,就维持这个姿势又倒了下去,手上的力道死活不肯收回来。 “你说,谁呢” “啊啊啊臭婆娘你放手,放手啊!!!” 那孩子被谢未言倒下去的惯力,提的耳朵发红,眼看要流出血来,哇哇大叫,和姑娘滚在一起,朝着后面一众跟班狂喊。 “你们还等什么呢!快把她给我扯开啊!” 谢未言也不出声,不松手,暗自较劲。 脱出眼睛朝后面瞄了一眼,这群小跟班,转眼间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两人身后站着那男人高高瘦瘦一身白衣,病恹恹咳嗽的厉害。 他把男孩从地上提起来,对女孩道。 “言儿,回家了。” 谢未言“” 不用猜,这人绝对是支引。 “哥”谢未言转转眼睛,角色转换的倒是很快,用这少女的脸蛋,张口就告状 “他说我偷狗食!” 往常日子里都是听自己口口声声叫谢未言哥,如今这情景转换过来,支引的心情有些微妙,眯眼看了看那孩子。 细手细脚,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脸色发黄印堂发黑,绝对不是什么健康的模样,只不知道和她这哥哥比起来,那个看着更虚弱一些。 被谢未言拉紧的男孩甩开支引的手,似乎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大人有多少畏惧的情绪,但此刻没有了帮手,自然还是缺了些底气,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转,磕巴了 “哼你,你臭婆娘,找个傻子病痨当帮手,别以为我就怕了你就,就你这傻子哥哥,我站着不动,他都打不着!你,你孬种,你等着!” 孩子说完了就跑,支引皱了皱眉头,这孩子说的傻子病痨,应该就是自己没错了,他似乎想起什么想要询问,却还是觉得不要在幻境之中,做太多不符合原本发展的事,影响最后的结果才好,倒也没管他,只管把谢未言拉起来,笑道 “果然又是女儿身,这样倒是挺合适。” 谢未言切了一声,拍拍灰 “这身体真是疼的厉害!不知道是遭了什么罪。” “我这壳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刚走出这几步,就喘。”支引应景的咳嗽两声。 “镇子倒是和咱们来时没什么两样,我方才出去转了一圈,这里依旧很奇怪,而那间客栈也确实是人满为患的。” 支引把谢未言拉起来,他从前也看很多父亲,都喜欢自己家的小孩扛起来,高高的放在脖子上兜风,于是他也将此刻已经变成孩童模样的谢未言放在自己脖子上。 “走吧,看你这身体状况,也没有了赶路的力气,我背你回去,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出舍。” “出舍?” 谢未言搭在支引脖子上,倒也没有别的想法,男人虽然体弱,但还是很高的,两脚离地被端着,摸了摸这女孩的小手脚,似乎都有不轻的伤,难受是难受了些,但想起要从这躯体里出去,又一次以游魂的状态漂浮着,他的心情有点微妙。 “是的,你到时候,去门外守着,看看到底是何等人将他兄妹二人害了去,游魂反而没有人能看见你,我在院内,观察里面发生了什么,才至于将两兄妹关在一起,就丧了命。” 支引说着又是一阵猛咳,小小的女孩坐在支引背上,谢未言给他顺顺背,却发现自己胳膊太短,够不着。 “这兄妹俩,也是怪可怜的。” 默默摇头,小小的身体给了他完全不同的体验,谢未言这时候又想起来怀里的东西,对支引道 “对了,你看看这个是什么东西?从我方才醒过来就一直抱着的” 谢未言趴在背上,绕过脖子,把怀里的东西递给支引面前。 支引闻了闻,里面透出一股腥臭味。 破布一层一层打开,其中的东西也渗出颜色来,他手里摸着这质感,心里就有些发怵,等破布被完全打开,里面露出了一整块生肉,肉面上还留着清晰的,被利齿撕扯过的痕迹,陷进去一大块。 谢未言盯了片刻,先是有些恶心,随即脑子一转,想起自己家的大狗,很多富贵人家的大型犬类都习惯用生肉喂养,而又想起方才男孩的话 “所以这孩子,到底还是偷了狗食?” “是肉。”支引皱眉头道“她想偷的,应该是肉。” 谢未言想了想,狗粮不就是肉,这有什么区别?所以不还是饿的? 想让支引回答的下一刻,被下面这人拉了一下,他下意识抬头,发现很多人朝着两人这边张望,手里维持着他们方才得动作。 渔夫的刀具也没放下,而摊位前的妇人也是毫无人色苍白着脸,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生肉,眼神里的恶意,像极了一头头饿狼。 虽然早就知道这小镇不太正常,可眼下的场景还是吓了他一跳,谢未言打了个哆嗦,连忙把肉塞回了破布里面。 莫名其妙的安静,不论走到哪里整条街都偷来目光,谢未言也不敢出声,一路无话,终于回到了之前的院里。 早在半路上,支引就已经把人从脖子上拽下来,按在自己胸前,改为半抱着,回到院子里,把女孩放在桌边,就距离他哥哥死亡的大树很近。 “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他道。 谢未言两脚离地,坐在椅子上双腿摇来摇去,支引半蹲在地上,眼前的谢未言小小的一只,实在是有意思的很,含笑盯着,谢未言被看的有点奇怪。 “怎么了?我要现在出舍吗?” “还要等等。”支引道“我需要搞清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支引坐在桌边,一派儒雅。 “方才在幻境以外,我用通灵之术与树上的尸体对话,尸体的问答都还算正常,看不出来智力有什么问题,可现在,想想那男孩的话,傻子病痨?我窥探到碎片化零星的回忆也觉得,有没有可能,这男人其实真的是个傻子?” “呃”谢未言用那小手摸了摸下巴,那孩子骂人的时候,确实叫了支引傻子,但也想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是侮辱的意思多些,还是这男人就真的脑子不行,他姿势真像个大人似得问道 “那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支引握了握谢未言的小手,“先把你从这孩子身体里弄出来,再见机行事吧。” 谢未言点点头,同意了,感受到被支引触碰的地方逐渐发热,那红光刺眼却显得温暖,照的自己也有些晕乎,快要入睡,不自觉的想要闭眼,可他又强撑着,感受失重,以及自己逐渐脱离的状态。 支引一只手轻轻松松搂住女孩的身体,另一只手做出向一旁指引的手势,就这样将谢未言的魂魄引出去。 他轻飘飘浮在空中,头朝下往上飞,支引从手里拉出的红线,系在已经不省人事的谢未言脚踝上,这人便又有了重力一般,回到自己身边。 支引皱着眉头低头打量这姑娘,一开始吊死在客栈之中,这女孩身上穿着嫩黄色的短衫,此刻却还是白色的,这期间不知道是过了几天,直觉女孩的死亡不会与这男人间隔太久,支引默不出声,这院子便安静的出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虚弱的睁开眼,就首先看到了围在自己边上的一张人脸 “哥?” 支引愣了一下,点头,连点情绪都没有表达的脸上,愣愣的看着女孩,只听见这姑娘还是犹如自言自语一般的 “你今天,怎的不啃手指了?” 支引“” 这还真是个傻子没的跑了? 他惊了一下,看来吊死的男人并不是先天的傻子,所以在他问话的时候,才可以自由的对答,只不知是什么原因,后天受了什么损伤才至于疯癫。 可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在谢未言面前,做出啃手指这样的姿势,一时间面颊都有些发热,犹豫想往后看。 横竖想想,谢未言能看见的也只是这壳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此刻的情况,还是不要暴露夺舍还是更要紧些,一狠心把手指怼了进去。 而刚刚苏醒,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到支引实体的谢未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不得休憩 “哥,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洗澡?” 女孩盯着支引,谢未言眼皮子抽了抽,他抹了把脸,眼看着支引被女孩提到屋子里去,也快步跟上。 “别嗦手,快走,烟儿带你洗澡去。” 小院处处破旧,年代应当已经久了,只有正前方这两间屋子看起来是还有人住的,其余都已经蒙了灰,肮脏的透着腐败。 女孩来的这房间应该是两人之中谁的卧房,一张床以外,只有地上还放着木桶,其中乘着水。 支引磨磨蹭蹭的在一边脱衣服,女孩把人带到屋子里以后就不再管他,不知道在黑暗处捣腾些什么,她在这样的灯光底下有些神经兮兮的发出笑声,谢未言坐到床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两人。 他看见支引对着他,解衣宽带,指着姑娘,做了个手势,那意思应该是过去看看,谢未言心领神会,也觉得女孩有哪里不太对,于是他快步走到支引身边,扯他衣服。 支引“” “别扯我!去那边!那边啊!” 姑娘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什么人在那?” 支引闭嘴,眼神呆愣,手指头含在嘴里摇头,表示不知道。 谢未言憋着笑退开两步,脚步漂浮,没有实体的身躯腾空飞起来,落在女孩身后,似乎是并没有被发现,急于落地重心不稳,朝前面扑过去,却直从女孩身体里穿过,他看了眼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又看了看女孩。 她手里是一方小盒子,那其中拉扯出粘稠红色的细线,依附在通体血红的两只小怪物身上,那是和谢未言同样的魂魄,一男一女,原本应当是人形,却因为强行被塞进盒子里,骨骼挤压而变得扭曲变形,不像样子。 笑声分明就是盒中两只冤魂发出,他们伸出的手脚似乎想要拉扯女孩的头发,谢未言注意到,这手脚也都是没有皮肤,鬼手越过女孩的头发,居然一把扯住谢未言的手臂,留下些粘稠的细线,甚是恶心,也是半透明的状态,没有实体。 女孩猛的回头,视线落在谢未言身上。 “这里,有人吗?” 谢未言: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人!” 谢未言喊完发现不对劲,连忙捂住嘴,他看见女孩歪歪头,手从自己的额头穿过,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 女孩的手指向支引 “哥,别吃手了,快过来,咱们爹娘想看看你。” 谢未言感觉到支引明显犹豫了一下,强装镇定将衣带拢了拢,还是那副呆愣的样子,两步踏过来,满眼无辜。 “爹,娘” 谢未言突然有一点紧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孩就盯着支引眼神很怪异,谢未言几乎可以从里面看出怀疑。 两只厉鬼在支引靠近之时,挣扎着要从木盒里爬出来,那股怨气比方才还要强烈,似乎是因为这人占据了自己儿子的身体而发怒一般,木桌上的蜡烛摇晃,墙面上便拉出巨大的黑影,逐渐朝着支引脚下蔓延。 支引随即慌乱大叫起来。 “救命!救命!救救我!烟儿!救救我!啊啊啊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仿佛真的癫狂,发疯后退,一不小心撞倒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哼,那烛台便倒下去,支引趁着场面混乱,手上飞快捏出一诀,朝谢未言丢过去。 谢未言扑在地上,不太明白这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眼看见这黑影已经朝着支引张开了嘴,也管不得三七二十一,牟足了劲朝那木盒子里一扔。 一阵狂风吹过,周围重新安静下来。 支引还在不停地后退,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姑娘却什么都没感到似得,她默默地拾起烛台,两步走到支引面前,好像已经习以为常,根本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又或者像是,已经看透了支引两人的小把戏后的镇定,她突然抱住了痴傻男人的脑袋。 “没关系的,哥哥,爹娘不会怪罪咱们的,他们只是过于思念了,太久没有见到你而已。” “呜呜呜”颇有些压抑的哽咽从女孩的怀里传出来,谢未言目瞪口呆,支引这哭的,跟真的似得。 “没事了,没事了,只要咱们乖乖把肉吃了,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支引头搭在女孩肩膀上,对谢未言使眼色,谢未言还在回忆女孩的话,以及眼前支引的状态,他已经看不到支引的魂体了,只剩下痴傻男人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肉?难不成,就是自己抱回来的那一坨肉? 谢未言有些心不在焉的顺着支引的目光看向盒子里,脑子里却还在回想肉的事,直觉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单单把肉吃下去,心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什么想法,谢未言不敢多想。 支引被女孩带出屋子,回到庭院里。 盒子里,是两根白骨,用红线系着,由于谢未言此刻也是魂魄的状态,能够清楚的看见,被压在盒子底下的怨气。 这应当也是劣质的召魂之术,所召之人,被困在这一方小盒子里,无法安息,自然是要滋生怨气的。 顾不得多研究什么,此刻相比较要搞清楚女孩为什么要把父母的魂魄用这么残忍的方式保存在盒子里,谢未言更加担心的,是被女孩单独带出去的支引。 小院在月光下,和整个镇子的氛围同样,阴沉可怖,女孩和支引面对面坐在桌子边上,她佝偻着背部,眼神恍惚,双手放在面前,不停往嘴里怼那生肉,血腥臭臭味隔了很远都可以闻到。 而支引在那男人的壳子里,应当也是做些同样的事,身体因为咀嚼有些颤抖,背对着谢未言,看不到神态。 脚步仿佛有千斤重,虽然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幻境,都是逼不得已,而那食生肉的也根本不是那个人,可在这一刻的谢未言,却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支引。 对方也是完全不肯回头,就好像不知道谢未言已经出来了,自顾自发出咀嚼的声音。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支引这一路上总在躲闪的原因。 换做是谁,肯定也都不想,这样狼狈的样子被人看见吧。 对支引来说,在方家的狼狈样子和被迫吃这腐肉一样,很怕被人看见吧。 所以才会在回到客栈,在马棚里出了事情以后,突然又变得和以前一样没有隔阂,是因为觉得自己对谢未言来说,又有用处,觉得不会被嫌弃了吗? 这样小心翼翼的感情,自己居然才想明白,谢未言暗自责怪自己的同时,缓慢的走到支引身后,看着还微微有些发颤的人,轻轻从背后环住他。 后者明显僵硬了一下。 “没关系的支引,没关系的。” 这人还是没有抬头,好像没有感觉到似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是从方才在屋里蹭翻烛台开始,谢未言已经不能看见他的魂体,能看见的只有枯瘦的男子。 他心疼的摸了摸支引的脑袋。 这人就还是低着头。 直到被女孩拉扯回房间里,支引也都没有再抬头。 谢未言心里有点发堵,对着病恹恹的背影喊道 “我不在乎的!真的我不在乎的!” “哥?”这声音细弱未闻,谢未言没听见 “你怎么样我都不害怕!” “哥?你喊啥呢。” 谢未言感到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明明眼看着男人回屋,一回头,却又看见支引,此刻站在他身后。 谢未言“” “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早就出来了,刚才来院里,他吃生肉,太恶心我就出来了,正好也歇一歇,在他身体里可太折磨人了,疼的要死。” “你刚刚喊什么呢?乱八七糟的。” 谢未言摸摸鼻子,掩饰尴尬。 “这不没找到你,有点着急嘛,哈哈。那个,你刚刚去哪了?” 支引眯眼笑道 “哥,你在担心我吗?” “嗯,是啊,你去哪了?” 支引绕着谢未言转了个圈,好像心情很不错。 “我去看看时辰,差不多快到了。” “什么时辰?” 谢未言想找个地方坐坐,来到桌子边上,又被那一片残骸吓得站了起来。 “异变的时辰。”支引毫无顾忌的坐在桌子边上。 “这小镇阴气太冲,怨气也毫无穷尽,应该早在很久以前,人们就得了相同的病症,会在夜里变异。” “这话怎么说?” “你看之前那男人死后被挂在树上的样子,皮肤都被剥下去凄凄惨惨,这里只有他和他妹妹,一个虚弱成那样的女孩子,做到这种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这明显是被寄居人剥了皮的。” 一说到寄居人,谢未言愣了一下,想起来方奇的母亲就是受它所害,这样一想,倒也清楚记得,在木盒子里,这兄妹俩爹娘的模样。 分明也是没有皮肤的。 “这小镇,虽然已经相当于被朝廷放弃了,可若是出现这样招摇的魔物,食人父母兄弟,女孩肯定是不会甘心要寻死。而我也根本没有发现有任何实质的魔物留下的痕迹。联想到小镇白天人人自危的样子,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谢未言闻言后背一冷。 “你的意思,是女孩,异变以后,成了寄居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哥哥?” 支引还没有出声,谢未言便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迟疑转头。 四周太黑,以至于只能看清楚一个大概的形状,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屋里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不得休憩 那人影摇晃,几乎快要跌到地上,待到从黑暗中完全显现出来,谢未言才能够看清,女孩哪里还有人的样子,通体透明软若无骨,分明像是一滩液体,摇摇晃晃向着门口走去。 “哥,你去门外。” 谢未言点头,被支引拉住胳膊轻轻一提,灵体翻身越过院墙,轻盈落到地上。 院门外,侧身站着一男人,高高瘦瘦,头戴蓑笠,一动不动,面朝谢未言却看不清脸。这人,应该就是女孩哥哥口中,将门锁住,害兄妹相食之人,谢未言心里觉得这姿态实在是有些熟悉,三步并作两步飘过去。 而此刻,院内也传来动静。 门板确实是被锁住的,但却是如同所有人家一样,从内测落锁,谢未言听的清楚,门锁打开的声音,却迟迟不见有人出来,带蓑笠的男子似乎也听见声音而有了行动,他轻轻把手掌贴在门上,散发出微弱的白光。 这门确实是打不开了,传来一下一下的撞击,声音越来越大,想起门内便是女孩化成的怪物,谢未言心提起来,明白是男人动了手脚,又走近一些。 在几次最为猛烈的打击下,门内的声音停下了。 谢未言眼看着水一样的物体,顺着门缝里朝外挤压,面部早已不似人形,不停蠕动挣扎,眼看要探出头来,又在看见男人的一刻动弹不得。 她似乎是清醒过来。 “让我出去”女孩声音有气无力,细弱未闻,能听出是人声。 男人没有说话,反而是发出一声轻笑,讽刺意味十足,声音不大,可这声色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女孩还待发问,谢未言却在男人出声之时,一下子僵在原地。 一到夜晚就仿佛空了一般的小镇,在这夜半时分热闹起来,女孩想要出门的同一刻,家家户户推开房门,悉数走出,她完全停止了挣扎,双目无光 “为什么这么做?” 男人歪歪头似乎思考了一下,随即笑开 “大概就是,看不惯吧。” “看不惯你们明明和大家做着一样的事,还想着自命清高,觉得自己正直善良懂得怜悯?” “哈哈哈哈哈你不是坚信自己只要吃了生肉,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吗?现在是大家猎食的时间,你又需要出去做什么?” 女孩似乎被问住了,半天都有没出声,分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男人狂笑过后,瞬间面色阴沉,这都是谢未言不曾见过的表情,他一脚踹在女孩脸上开口道 “分明是一同踩在烂泥里,你哪里来的优越感?!” 周围的人们越聚越多,正是如同支引所猜测那样,竟是没有一人为人形,纷纷化成魔物,女孩还是不出声,这奇怪的男人却一下子笑开了。 明明上一刻刚踩过人脸,这时却重新满面温柔,他靠近那滩液体,放轻了声音,清澈声线犹如恋人耳边情话,蛊惑人心 “你不过是,连父母都可以吃的怪物罢了。” 那话音落下,女孩似乎受了刺激,颤抖,撼动着门板。 “不!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 明明距离很近,谢未言却好像在逃避什么,迟迟不敢向前。 男人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一下女孩露出门外,自己踩过的部分,触碰的一刻,手套就被烧出一块破洞,连同其内的皮肤一齐脱落,也仿佛被破了皮一般,他丝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开口道。 “你父母化魔,却死活不肯食人肉,紧锁房门将你兄妹一同锁在家里,表面看起来那样崇高,也绝对没想到,他当做至宝的小女儿,会同她哥哥一起将他二人当做一顿美餐吧。” “他们哭喊啊他们好疼,他们说,烟儿,快停下来,快停下来!不要再扯了!嘿嘿嘿嘿嘿,可是你,和你哥哥,都没有放过他们你说他们临死前的一刻,到底是想像从前一样坚持不去食人,还是恐惧被人所食,后悔曾经的选择呢。” “不,不是的!” 铁质的门板被挤压变形,女孩的脸也可以看清,虽然还是透明,但好歹有了人形,融化着又好像在流泪,不断滴到地上 “爹娘不会想做那种事情的我们那天我们吃了生狗肉,娘说吃了这个就不会有事,我一觉睡醒,什么都没有发生,爹娘是被人害死的!” “啧,真是个傻孩子,什么都没有发生吗?那你哥哥,他怎么傻了。” 女孩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眼泪流下来,似乎回想起什么,近乎癫狂大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挣扎中,门板被敲下去一半,她得以站直了身体,却还是被什么阻挡一般,迈不出步子。 “因为,他亲眼看见你们吃了人呀。” 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男人笑的很开心,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口口声声念叨着行善,你父母那一刻,也恨不得是别人替自己受这灾祸吧哈哈哈哈哈哈,如果不触碰自己的利益永远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真是恶心啊。” “不过好在,已经都被你吃了。” 那男人恶劣的勾着嘴角,一手摘下蓑笠,露出里面那张脸,确定是和支引一模一样,谢未言感到呼吸困难,没办法面对眼前所见,可又清晰呈现在眼前,他朝前一扑,直接从这人身体里穿了过去。 女孩已经彻底疯狂,在院里发疯的乱跑乱喊,而她哥哥,化魔以后似乎和之前唯一的区别,就是壮实了些。 两人撞在一起。 不用想也能够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谢未言拄在地上,眼神恍惚,那“支引”皱紧了眉头,半天没动,思考了片刻,他退开两步,居然蹲在他谢未言面前,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分明是能看的见灵体,他道 “未言,你没事吧。” “还能站起来吗?” 这“支引”面露担忧之色,象征性的把手掌在谢未言头顶摸了摸,是个安抚的意思,谢未言疑惑的抬头,还是那张脸,可这人目光却很不对劲,过于清澈而仿佛从未沾染尘俗。 “要支引背你吗?” 他勾着嘴笑了笑,那受了伤的手,摸到谢未言的耳垂,人也靠过去,轻轻呼气 “或者,你想做点别的” 男人拉住谢未言的手,抚摸在自己脸上,脖子上,清清凉凉却又莫名的勾引,这眼神清澈之中,却又有着不加掩饰的恶意,谢未言翻身坐到地上,四肢并用连连后退 “为什么要扮成支引的样子?” “你不是支引。怎么能看见我?” 男人站起来,朝着谢未言笑了笑,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不管谢未言的后退,他还想要靠近,走出两步朝院子里搭了一眼,又停下了。 十分烦躁的“啧”了一声,谢未言转头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见院子里,支引正朝着这边赶过来,面前这人轻轻扳过谢未言的脑袋,面对自己,戏谑的笑了一下。 “我还会来找你的哦,小哥哥,乖乖等着。” 谢未言呆愣着看他离开。 “哥?” 支引赶过来时,就看见地上的人在发抖,他紧握着手,眉头皱的死死的,想要搀扶谢未言,却提前被这人拉住手。 “是方父。” 谢未言眼神恍惚,神情有些激动。 “那眼睛,是方父!我在方府最后见过的那个” 说到一半,他却又停下来,想起最后看见那突然复活的方父,就是在方家的后院,支引正在和这明显不对劲的人谈论什么,似乎还闹得很不愉快。 这样想起来,支引也早就知道方父已经死了,还会同他相处,会不会,比他更清楚这是什么人? 他们两人认识?谢未言目光落在支引脸上,后者面色坦荡,没有解释,只看着谢未言道 “里面已经完事了,走吧。” 谢未言心里有数,也不再多问,沉默从地上站起来,分明是灵体,却还要象征性地拍拍灰,院子里传出来的尖叫和咀嚼声让人神经紧绷,而街上的怪物,还在不停地前进。 “跟着他们。”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院墙外的关门人,跟着众魔物一路西行,来到山脚下,不知是不是已经来晚了,谢未言看见这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魔族,小的才指甲盖大点,大到仰头也不一定能够看清,有些在道士书上见过,有些却是闻所未闻。 除了这边围着的,更多的魔物已经在一边自己站好了方阵,正是如同老道士所说,直愣愣的目光,却还没有化成人形。 谢未言站在最外,只能缓慢地随着群众一起往内测走,而这过程中不断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仿佛被啃食过一般,这喉咙声调已经模糊不清,等到他两人来到中间,呼痛已经停止,地上只剩下一堆,好像还活着的白骨在抽动。 而眼前这场景就好像是众多的人们将他分食,周围来晚的还没有吃到肉,就趴在地上舔舐血迹,虫儿一般细小的魔族绕在森森白骨之间,将肉渣舔干净。 那白骨似乎还有知觉,不停挣扎,疼的厉害。 谢未言蹲在地上,胃里有些不舒服,干呕了两下,支引蹲在旁边给他顺背,顺带观察这魔族的变化。 虽然依旧没有意识,他们正逐渐归为人形。 谢未言想起,化成支引的那个男人说,女孩吃了她的父母,原因是父母不愿意同大家一起食人,食人说的应该就是这里了,大家一起分食得地方。 而联想到女孩的行为,她应该还是想学父母当初,用动物的生肉取代人肉,来压制魔性,所以才会去偷狗食。 女孩也许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当初做了什么,却一直不愿意承认,继续吃生肉的原因,也许是心里还留着不想和大家一样,坦坦荡荡的吃人的念想,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如果不吃生肉了,就相当于变相的承认吃别的肉没有用,是自己害死了父母。 而那男人说她同流合污却自命清高,也是没有错了,她白天食生肉,不断的欺骗自己因为吃过肉就不需要再吃,欺骗自己并没有食人,可又会在夜半失去意识,所有人都化魔时刻,同她哥哥一起来到此处,分食地上的尸体。 而最后将她关在自家院子里,将亲生哥哥给吃了去,也终于教她认清了所发生的事,认清了现实。 所以女孩才会在谢未言他们到这里的那个晚上,自杀身亡。 所以镇子上的人们在面对这样的一个自我欺骗的异类死亡,才会无动于衷。 太阳逐渐升起来,化魔之人早已一一站好,就在守林人的木屋后方排成长队,目光无神,似乎没有意识。 谢未言二人也在太阳升起的时刻逐渐变得透明。 “咱们该回去了,怨气就快要耗尽。” 支引小声道 “这些人,很快也会恢复原样。” 打远处跑过来的女孩,已经穿上了她哥哥的皮肤,破破烂烂撕扯的并不完整,还流着血,翻着诡异的黄色,她跑两步就要摔一跤,却还是拼命的想要接触人群。 “这没有道理。”谢未言看着女孩,和自己逐渐消失的手掌。 “生肉那么难吃都咽的下去,她们一家,只是不想做坏事吧。不想同流合污。” “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支引也顺着谢未言的目光看过去,他知道是谁阻止了女孩开门,也知道女孩的哥哥便是化成食腐一族,专吃女孩杀害过后的腐肉,所以父母去世之时,并没有留下太多的证据,他摇摇头道。 “没有人总能干干净净的活着。” 谢未言看着已经自己站到人群里的女孩,想起第一次看见她,满头廉价的装饰,面色发青,吊死在客栈的扶手上,他转头对支引笑道。 “可是她最后,选择了死亡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三十章 不得休憩 睁眼之时天色微亮,谢未言起身,这院中已与昨夜离开之时有所不同,倒是和幻境中相差不大,门板已经坏掉了一半,他身边还放着破罐,两只娃娃烧的面目全非。 院门外可以看到三三两两归家之人,谢未言跑出去,看见支引蹲在门前的大石块上,嘴里吊着根草茎,心不在焉的打量周围。 “你在这干嘛呢?” 支引没回头看他,视线落在迎面走来一对母子身上,道 “我家祖上,曾经从魔族那学来的一种巫术,用入半魔的不死人血肉,给阴物食下,供出血肉之人便可操纵阴物,这小镇的种种迹象都很相似,可是” “可是什么?”谢未言伸了下已经发麻的胳膊,扒着支引的脑袋想听下文。 “可是,这东西,早就在月支家被扔下无间就已经失传了。” “而如果真的有人通过这种方法操纵镇子里居民的话,他每天黎明时分,都需要承受被分食之痛,被啃干净,不多时还会生出血肉,昨夜咱们看到会动的白骨,也正好符合这一点。” 谢未言没出声,他想起方才在幻境之中所见,白骨在地上不停的挣扎滚动,想要甩开身上的魔物,分明疼痛难当,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选择通过这种痛苦的方式,操纵镇子里的百姓。 “咱们吃点东西,然后去山里。” 支引站起身,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抬脚欲离开,半步踏出,又被谢未言拉住。 “你要干什么?你想阻止他吗?” 谢未言并不是行道之人,对于这些理论也都是一知半解,停留在听过市人聊起的阶段,并不能够清楚认识到这种事情要如何阻止,可想起之前在方家的经历,也直觉这会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他不想让支引冒险。 “咱们,其实可以找我二哥,或者你想怎么做,我家里也许能够办到不需要你亲自去的。” “谢未休? ” 在大院地上躺了这么久,筋骨有些发疼,支引没有理会谢未言的建议,脚下不停,不管一会儿要做怎样的决定,这一顿饭都是必要要吃的,还有两人放在客栈里的衣物行李,也都还没动。 “你们关系很好吗,他不是经常骗你银子?” 谢未言被问的愣了一下,虽然只是无意间提起,可回忆起自己家二哥,那还真是心情复杂。 打他记事以来,二哥就总是那副老奸巨猾的模样,不只是骗他银子,甚至曾经对他说,母鸡在地上下蛋,公鸡在树上下蛋,将谢未言骗到树上,嚎啕大哭不敢松手,爬又爬不下去,就紧紧抱住树干,这一整天,谢未休就趴在树下看画本,原因是,带孩子玩太麻烦。 再比如捉迷藏这种简单的游戏,谢未言小时候,就从来没有被找到过。 一旦谢未言藏起来了,二哥就会一整天都“找不到”他,小小的未言什么都不懂,也不会乱跑乱动,就一直躲在柜子里等人找,谢未休有时候在清晨把谢未言藏起来,一整天的时间花天酒地,直到傍晚时分,谢未言在那小空间睡了几个来回,饿的肚子直叫,才会将他找出来。 谢未言小时候很喜欢缠着谢未休,却有很长一段时间,也觉得,二哥是讨厌他的。 他应该算是刚刚懂事,见识了自己大院以外的世界,有了更多的娱乐,人家说,长大以后,成熟的孩子,都应该是各玩各的,加上二哥一直那副尿性,他也明白了兄弟之间,并不是时时都那么要好。 谢未休虽然不是什么细心的人,却也能感觉到谢未言的疏远,那段时间总有意无意的搭搭话,过于亲近的表现是没有,但好像也并不是完全不在乎。 谢未言脑子不够用,永远不能清楚他心中所想,只是见识多了些,就知道自己的二哥,似乎总在想些了不得的事情。 他会拿着算盘打一整天,计算一条街上能有多少流浪汉,会用自己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弄一屋子瓶瓶罐罐,研究什么魔族。 会不顾家人的反对,去做大哥口中,危险的事。 那都是谢未言想不懂的,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他总觉得,二哥会把那些东西,看的比他弟弟重要很多。 所以他也识趣的不去打扰。 这样时间久了,关系自然会疏远,谢未言不懂二哥那些情怀,而二哥,他也没有时间照顾谢未言的想法,几乎在后来的成长里,两人的交集就变少了。 而谢未言的记忆力,真正的关系缓和,还是在他十九岁那年 因为在方家大院里他对支引那段话,被打的半个月没下的了床,行动不便,大哥和父亲出门在外,二哥却好像总有事情在忙,没有来看过他一次。 绕是谢未言再傻,心中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也就是那时候,谢家突然有一天闯进了魔物,不偏不倚,就是他住的这院中。 他还记得那满地的残肢鲜血,原本只有手掌大小,长满软毛,兔子一般的宠物,竟是在一夜之间分裂出几十上百,水火不惧,食人血肉,人们散的散跑的跑,身边的丫鬟不肯走,最后被啃的只剩下半边身子。 谢未言就趴在床上,行动很不方便,艰难的爬到柜子顶上躲避,他清楚的看见,那细小的绒毛球,因为沾满鲜血变得黏黏糊糊,从半挂在门槛上的丫鬟尸体里爬出来,一点一点将他围住,不管他如何发抖,崩溃大哭,都没有人,那东西爬过的地方会留下一条条血迹,满地的鲜血和肌肉组织。 还有需要面对的死亡。 谢未言胆子小,终于是吓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被人放在木板上往前拉,那场景总是有些熟悉的,可是他想不起来,这背影受了很重的伤,一点一点拖着他走。 “二哥?”谢未言眨眨眼睛,看见谢未休衣衫半挂着,整个背部都已经变得血肉模糊,那其中甚至还爬着一两只魔物,吸食血肉。 谢未言盯着他,愣愣的,明白是二哥救了自己,可半天也说不出话。 直到被人提着耳朵站起来,他二哥就倒在自己身上,气若玄虚,血液弄脏了他的睡衣,分明是带了哭腔,他说 “未言,我走不动了。” “你背背我。” 谢未言明白,二哥不是细腻的人,听他说过最温暖的话就是 “自己捡的傻子,再怎么也不能死了。” 这些事情,复杂的感情,点点滴滴,谢未言没办法一一让支引感同身受,他脑子笨,只能含含糊糊的表达。 “他其实,除了骗我银子以外,也总会帮我把被人抢走的银子要回来的,夫子留下的功课,也都能帮我糊弄过去” 支引嗤笑了一声打断“是的,要回来的银子,最后也是进了他的口袋。” “这个确实。”谢未言低头,踢开面前的石子。 “不过,其实也不是很重要,银子都是自己家里给的嘛,谁花都一样。” 支引似乎想到了什么,沉着脸,撇了撇嘴 “你可真大方。” 两人回到客栈,楼下已经坐了不少客人,三三两两等着早饭,谢未言先了回楼上,准备把两人的衣服拿下来,支引在楼下要点小菜,下楼的途中,又走了一趟老道士他们的屋子,依旧是没有人,不过倒是没有看见两人的随身物品,想来并不是突发意外才离开的,谢未言也稍微能够放心。 木质的楼梯踩起来还是会有不小的动静,人们还是那幅互相提防的样子,客栈里过于安静,不和谐的地方,就很容易被注意到。 谢未言首先就看见了双手环胸,面色阴沉的支引。 以及他对面,文质彬彬,慢条斯理地朝嘴里塞肉的谢未休。 “二哥?” 他把衣服给支引披上,看见谢未休半边胳膊还被捆着,应是之前在方家受伤的手臂,包裹的严严实实,没想到刚刚还在回忆的人,这么快就出现在面前,谢未言开口。 “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好好休息,你怎么找来了?” 谢未休没着急回答,斯斯文文的咽下嘴里的饭菜,又擦了擦嘴。 “家里请了道士给去了煞气,我恢复人样,没什么事情可做,给你大哥讲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他听不懂就踢我,实在是没意思的紧。” 谢未言点点头,也没怎么听谢未休说什么,看支引坐在边上闷闷不乐的,似乎是不太欢迎他这个哥哥,带着安抚的意思,给他夹了一筷子牛肉。 这肉还没放到支引碗里,谢未休手里碗前一推,就把谢未言筷子尖上的菜接了过来。 “乖未言。”嘴上说着,谢未休眼睛都笑成一条缝,还瞥了支引一眼。 后者也笑了,环胸的手伸展开,一只手状似夹菜,另一只从桌子底下绕过去,狠掐了谢未休一把。 这下用力,菜夹得自然不稳当,直接掉到桌子上。 谢未休被掐的,脸色不好看,眼睛盯着桌子上的菜,声音都有些发颤。 “未言呐,你这朋友什么来头?如此铺张浪费,莫不是吃穿不愁,家中有矿?” 谢未言“” “二哥,这人你认识吧。” 谢未休根本没管自己弟弟说什么,用那只还算完好的手臂拄着下巴,装模作样。 “啧啧啧,怪不得怪不得。我看这少年郎杀气太重,面色铁青,又印堂发黑,定是近期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未言你离他远点。” “呃,你啥时候学会看面相了?” 谢未休没出声,谢未言被自家二哥拽着椅子挪过去,木头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巨响,在这原本也只有这一桌闹腾的客栈里,尤其清晰,引得人们纷纷转头。 支引紧盯着被他拉走的谢未言,笑道 “二哥说笑了,支引是何等人,未言哥清楚的很,我们平日里坦诚相待,经常的深入交流,对彼此,可是比家人还要熟悉。” 支引话说的暧昧,示威似得,对谢未言扫过去个眼神。 后者打了个寒颤,低头吃饭。 “倒是二哥你,大病初愈,身上难免还要沾染些晦气,要是万一给未言哥传染上了支引以后也很难办呀。” 支引一边拽椅子,一边警告似得从桌子底下踹了谢二哥一脚,不偏不倚,就踹在了谢未言身上。 未言低头捂腿 “唔。” 谢未休也不示弱,方才被白白掐了一把心底下也有不甘,趁谢未言低头没人注意他,恶狠狠拿下筷子,就朝着支引手上打过去,用了十分的气力。 于是谢未言刚想把揉腿的手拿上来,就被栓出了两道红印。 这样来来回回误伤了好多次,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抡起椅子一诀胜负,整间客栈的食客都看了过来,谢未言终于是双眼发红忍不了了,一拍桌子站起来。 “你!你们!”一边是自家兄弟,一边是白月光,进退两难之间,谢未言咬牙切齿的,重重叹了口气 “你们慢慢吃!我走个茅房” 剩下两人“” 安静了好一会儿,客栈中的人们重新回头吃饭,谢未休也挥着唯一好用的右手,慢条斯理的开始夹菜。 “你别想泡我弟弟。” “那是我们的事。”支引皱紧了眉头。 谢未休难得认真了一点 “他和你在一起,不会安全的。” “所以你现在来这?是想干什么呢?” 支引盯紧了他,眼中的鄙弃不加掩饰,嗤笑一声 “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要老是给未言惹事比什么都强。” 谢未休顿了一下,手上筷子放下,正襟危坐,正视支引的眼睛。 “正是因为我惹事上身,难以自保,才更希望未言能够生活的安稳一些,事世难有定数,谢家不可能永远是他的后盾,如果最后他把一切都压在你身上,反而被抛弃,世人拿你奈何不得,未言站在你这边,却是危险的。” 道修界看不惯支引的人有多少,在座的两人心里都有数,谢未休说的自然是没有错的,若是此刻谢未言在世人面前,站在支引这边,那便是与其他所有人过不去,只是眼前有谢家护着,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做些什么。 但这京城之中,事态动荡,谁也没办法保证一辈子得势,若是有一天谢家护不住他,支引也将他抛弃,谢未言手无缚鸡之力,被保护的太好,终于还是要吃亏的。 “我不会抛弃他的。” 支引面色很难看,有点心虚似得,盯着谢未言回来的方向,有脆弱一闪而过,再回头看谢未休时,眼神里已经充满了警告。 “我永远不会抛弃他的。你好自为之。” 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是谈崩了,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谢未言回来,就看见他二人碗筷已经放下,气氛有些诡异,他也没有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两口,准备出发赶路。 这镇子夜间混乱,可在白天,表面该有的秩序还是有的,山脚下的守林人已经上了年纪,平时便是一些壮丁来守着这山,说是山上有大墓,不干净的东西多,有人要上去,总是要被拦下。 不出意外的,谢未言一行人也没有被准许通过。 支引并没有过多的说什么,见过山中发生的事情,自然是明白这些人不给他们上山的真实原因,他也没有过多为难,从这镇子拐了出去,想来是另外有捷径,其余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路,三人坐上马车,谢未休非要挤在中间,不仅要靠着谢未言,还得把支引推得远远的,谢未言看着支引憋屈的盯着自己,还得躲开二哥受伤的胳膊,终于也忍不住开口。 “二哥,你重伤未痊愈,这手也不方便,山路难走,跟着我们能吃得消吗?” “无妨。”谢未休笑道“家中苦闷,为兄也乐得出门去看看美景。” 谢未言回忆起在地上抽搐的白骨,心想,这可不是什么美景,怕是要吓死人才对。 这路走到一半,车夫是怎么都不肯继续走了,像是这山中有什么洪水猛兽会要了他的命一般,非要将这一行人扔下,也好在此刻已经是距离目的地不远,三人下车,步行赶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一章(含入v宣言一篇) 山路难行,但好在有小道蜿蜒,路途虽远,可风景秀丽,也不至于走不下去,支引最后还是将那车夫的马儿买了下来,想着和未言两人骑着能省些力气。 可留下谢未休带着伤在下面走,未言实在有些看不过去,把位置让出来给自家二哥坐,支引无法想象与谢未休一起骑马,更不想让他二人一同骑马,自觉的下来和谢未言步行。 这一路上,虽没有遇上什么事端,行路到中途,好生生却是看见了不少白骨,样子应该是山中鸟兽,本也没什么特别的,可越到山上,这数量就有些惊人。 已经没办法用普通的生物链猎食来形容了,说是横尸遍野也毫不为过。 谢未言几人看这场景也有些慌了神,本想休息一下再继续赶路,如今也只能再走的远些,避开这横尸之地,在远处相对干净的地方暂时歇下。 “这倒像是它们深山的乱葬岗了。”谢未言眼睛盯着方才来的方向“怎么会死那么多?难不成是一同害了什么怪病,中了毒?” 支引摇了摇头。 “若是怪病中毒,无法一击毙命,应该是分散开的尸骨,这样集中的死亡,倒更像是遇到了什么嗜杀之物。”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咱们稍微歇息一会,趁着天亮尽量走的远些吧。” 谢未言点头,从怀里掏出些小麦饼三人分了,这三人在早晨都吃的都不算多,一门心思赶路还感觉不到,此刻停下来,肚子就有些发饿,好在未言有准备。 “二哥脸色好差,山路果然还是走不惯吧。” 谢未休摇摇头,难得没有出声,看来是真的不太舒服,走的远些要去小解,不远处有河,谢未言吃的渴了,和支引打过招呼,要去河边弄点水喝。 “我和你一起过去。” 在这荒山野岭,之前还看见那样的景致,支引自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他站起身,又被谢未言按了回去。 “你还是在这里看着马吧,别让那山里的牲畜给吃了去,也没有多远的地方,不用担心,你看。”谢未言扶着支引肩膀比划“你坐在这,从这里就能看见我,没什么好担心哒。” 支引皱紧了眉头,盯了眼那马又看了看谢未言,那河岸从此处就可以看见,地方确实不远,他再多说什么,倒显得紧张过头了。 “那你快点回来。” 谢未言点头,三两步跑出去,等到了岸边,回头对着支引招手,这河岸宽阔,水也清澈,谢未言洗了脸,清醒一下,直接用手捧起水来灌下去。 一直压在心口的浊气好像悉数冲刷下去,谢未言神清气爽,又连着喝了两口,突然想起自家二哥说出去小解,只希望不是在河上游才好,这样想起来,他也喝不下去了,再转身时,觉得有些不对。 从他这里,已经看不到支引了。 原本几人待过那林间,此刻黑压压的一片,乱枝烂叶横竖支着,早已经不是方才的景象,谢未言试探性的迈出两步,这天转眼间黑的人神经紧绷,他抹了把脸,随即狂奔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到达原本的位置上。 仓促之间,脚下不知被何物绊了一跤,谢未言啃在地上,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一般,觉得呼吸困难,勉强抬头,就发现不远处与自己并排瘫着一物。 此物肌肉裸一露,通体猩红,可以看见白骨,不停在地上翻滚着,做出尖叫的形状却无法被人听见,仿佛身上有什么看不见的束缚在撕扯一般,那肌肉在不断的消失,谢未言脸贴在地上,被这分食的场景,惊的说不出话来。 而不多时,谢未言便亲眼目睹了,这人形逐渐变成一具白骨的全过程,正是之前在幻境之中所见,谢未言脑袋转了转。 虽说他三人来到山上的目的就在此,可它就这样出现在面前又成了另一回事,心里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这东西缠上了,此刻应当是处于幻境,不知道支引二人有没有发现自己,他手脚微微颤抖。 仿佛脱水的鱼儿终于旱死,骷髅不动了,发现周遭的变化,自己身下已然变成一摊烂泥,下渗,不停的想要朝着自己口鼻中灌,脑袋里闪过的念头,也许这才是方才觉得呼吸困难的原因,他模糊之间,看见身边那家伙竟然站了起来。 因为没有了血肉,骷髅单薄的骨架显得更加瘦弱,摇摇晃晃爬起来,似乎走出两步都要散了架,它伸出自己的手掌左右看了看,似乎也对自己的新形态感到好奇。 “救,救命”谢未言发出微弱的呼声,怕是谁也听不清楚的。 可是那骨架,却踩着打着颤的双腿朝他淌了过来,谢未言眼看着它停在自己面前,可以清楚发现骨缝间残留的肉渣,这一切都无比真实,也都让他感到恐惧。 好像做梦一样的,骷髅把他拽了出来,提在手上。 身下无比恶心的淤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拉出无数条手臂,拼命拉扯谢未言的四肢躯干,将他往下面拖,想要他陪葬一般,拉的四肢生疼。 骷髅头看着已经完全丧失意志的谢未言,轻轻叹了口气。他仿佛丝毫没有阻碍的迈开步子,一条一条扯断从淤泥之中伸出来的手脚,他轻轻把谢未言夹在身侧,走出泥澡放在岸上,小心翼翼的抚摸了谢未言的脸颊。 谢未言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这空洞洞的眼眶也十分温柔,逐渐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已经躺在了一间接满了蜘蛛网的破屋子里,心跳的很快,谢未言想要尖叫,勉强撑起身子,就看见坐在头顶自己正前方的支引。 终于感到安心,他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我,我这是怎么了?这是哪?” 谢未言浑身都湿乎乎的,酸胀发疼,这破屋子正中央还撑着火堆,谢未休也在自己身边围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弟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伤心里过意不去,此刻见未言醒过来,也开口。 “随便找了间破庙,天已经黑了,咱们今天就住在这里面。你之前喝了那河里的水,被树林里妄死之物的怨气魇住了,我和支引赶过去,看见你脑袋一个劲朝着河里钻,拽都拽不回来。” “枉死之物?不是骷髅给我的幻境吗?” 谢未言疑惑,在幻境之中,明明只有他和骷髅两人,哪里来的枉死之物?看见自家二哥愣了一下,似乎是听不太懂。 “骷髅?什么骷髅?”支引插话道 “你看见骷髅了?” “是的,咱们之前在客栈里看见的那只!趴在咱们窗口的,而且我觉得它就是你说的,用血肉操纵阴物之人,也就是被分食的那个。” 谢未言脑子乱八七糟,说话也乱八七糟,支引开口道。 “他有伤害你吗?” “那倒是没有,我喘不了气,他救了我。还把我放到岸上。” 这次支引没有再说话,而是把未言湿透了的外衣给脱了下来,放在火堆边上烤着,谢未休自然是不清楚他来这之前未言两人都看见了些什么,此刻听的云里雾里,直打哈气,柴火本就拾的不多,烧的差不多了,他便起身,决定出去找找。 “二哥,你去哪?” “出去捡点柴火,很快就回来。” “不要去了!”谢未言还是有点颤抖,几乎是喊出声 “那外面有真的死人!骷髅头!哥你不要去了” 谢未休又愣了一下,似乎是被谢未言的反应搞的有点诧异,不过很快就笑开。 “傻未言,平时就让你多读些书,这树林里面怨气极重,但都是因为走兽飞禽死的太多,瘴气聚集,看到的东西,都是假的,障眼法罢了,伤不了你哥的。你下次再看见什么,就在原地不要动,像我这样。” 谢未休回头,转身蹲在地上,突然双手抱头,把脑袋埋在腿之中,这样子滑稽至极,发出的声音含含糊糊。 “这样缩起来,像哥这样蹲上半个时辰,它们谁也奈何不了你。” 谢未言被逗笑了,虚弱的咧了咧嘴,方才在死亡面前走过一朝,心里面的阴影算是消散了些,他双目无神的看着谢未休,只觉得越来越困。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他二哥笑道,“出门就有的东西,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谢未言这一次睡得很沉。 后半夜又听到声音,吵闹之中似乎是窗外的马儿在嘶鸣,惨烈到不正常的叫声,终于还是把人吵醒,谢未言迷糊睁眼,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紧贴着他,把支引隔开,似乎是很没有安全感的胳膊还护在未言头顶,窗外声音很大,两人都仿佛没听到似得,睡得很熟。 谢未言翻了个身,推了推他俩,也没有反应,火堆应该熄灭了不久,还能看见点点红光,而这破庙之中,只有一尊看不清脸的佛像,在黑暗之中,谢未言也不敢多看。 一醒过来,就很难再睡着了。 地面有些潮湿,谢未言辗转反侧,尤其是心里很害怕,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马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因为白天的经历心下不安,不要说出门,根本连眼睛也不敢大睁着。 又一次翻身,轻轻叹了口气,外面的马儿已经没什么动静了,谢未言与它之间,只隔了一堵墙,他知道这家伙,应该已经死了。 可并没有听到,有东西离开的声音。 也就是说,杀了那马的凶手,很有可能还没走,就距离自己一墙之隔。 谢未言这么一想到,是怎么都不敢面对着墙壁,他转过脸,背靠着那边,可刚一回头,就听见老旧木头摩擦出的一声。 那门板,一点一点的,拉开了一条缝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拥抱 从头到脚都在打着哆嗦, 谢未言听见有东西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破庙里过于黑暗,门打开便能感受到有光线, 他不知道现在是应该保持半睁着眼睛不要动, 还是应该赶紧闭眼,模糊之间, 似乎是听到有什么东西从门口爬进来。 断断续续的呻一吟,以及浓重的血腥味。 他能够感觉到,味道源泉逐渐靠近,拖动身体时与地面摩擦发出声,野兽一般的喘息, 不过片刻以后, 那东西停留在他面颊之处来回打量,呼出的热气都喷在脸上, 仿佛下一刻牙齿就要落下来,明明知道现在一动不动才更加危险,谢未言却仿佛完全被吓呆了。 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想起二哥之前说的, 只要把自己藏起来,幻境就会消失不见, 明明已经退无可退, 剧烈的颤抖任谁也都能发现他其实醒着,面前的决计不可能是幻境, 马儿死亡似乎还是没有办法让他认清现实, 只是一味的想要逃避。 直到他听到支引的声音, 在这样安静的时刻突然响了起来。 “你们鬼鬼祟祟的,在干嘛?” 谢未言不敢出声,可还是担心支引陷入危险,忍不住想要把支引拉下来,他听见另一个男声响起。 “给师傅做护理,他受伤了,怕吵醒你们。” 谢未言听到这声音熟悉,应该不是什么怪物,一瞬间来了精神,闻言睁开了眼。 于是,他被面前老道士那张放大的面孔吓了一跳。 这苍白的脸面距离他极近,怕是要将毛孔都研究的清楚,面容发青,呼吸之间哈气都喷在了谢未言脸上,黑暗之中轮廓模糊,但还能认出是宋远二人。 “你!你闲得无聊看我做什么?” “哈哈哈哈哈不装睡了?”又是那熟悉而毫不正经的笑声。 “看你抖得像个筛子,怕不是被吓得,动都不敢动?” 谢未言翻了个白眼,翻身坐起来,见自家二哥也醒了,自觉拖着受伤的胳膊去生了火。 火光亮起来,他便能够看清眼前的景象,宋远倒还是那幅模样,沉闷而严肃别无二致,只是眼前这老道士,一张脸白里发青,呼吸粗重,浑身散发出十分浓重的血腥,仿佛是被什么利器乱戳一通之后,左臂半边胳膊都已经血肉模糊。 “哈哈哈看你实在是有意思的紧,比我这闷徒弟好玩多了。” 宋远闻言看了谢未言一眼,一挑眉头,没有出声。 此刻也已经顾不得他的调笑了,谢未言眼睛盯着那明显还没有出现多久的伤口,联想到深山的种种,直觉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开口问道。 “你这伤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为什么会从客栈里面突然消失的?” 老道士横躺在谢未言边上,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在被包扎的胳膊。 “消失?那客栈到了夜间,本就不是人可以住的地方,自然是要消失,至于在这林子里所受的伤,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我是不清楚,不过你们应该也有发现。” “这路走到一半,山腰上有不少动物尸体,都已经是一摊白骨,这是极其不正常的尸体的腐化需要过程,按道理来说,越是大面积的死亡,处在腐化中的尸体才应该越多才对,可我们从头到脚,只在天黑之时看见过一次有腐肉残留的尸体。它们的肉都去了哪里呢?” 谢未言脑子反应了一会儿,重点却没有停留在老道士说的白骨上面。 听这人说起,客栈本就不是在夜间可以居住的地方时的语气,他和宋远两人,分明是最开始就清楚客栈中的古怪的。 可当初选择住所时,又偏偏就是这二人,提议要去那客栈里居住,到底是图个方便,考虑不周,还是有意将他与支引二人引往此处,拖进这小镇的麻烦里,谢未言不得而知,只是在心里也对老道士提防起来。 “那尸体倒在一片灰烬之中,明显是燃烧过了,周围残渣一片,它与其余尸体都堆在一处,宋远的眼睛不好,我便一个人靠了过去。” 谢未休看了眼熟练处理伤口的宋远,除了眼睛上包了白布,并没有看出来这人到底哪里像个瞎子了,再看看谢未言此刻的神情,他人聪明,也大概能够明白此刻的处境。 “山中野兽的皮肉是很厚的,烧焦了成了一团,居然还有点香味嘿嘿,那表皮上千疮百孔,皮肤下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蠕动,仿佛要孕育出什么了不得的怪物,等到我反应过来有危险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看见那细长的怪物,逐渐从尸体的一条一条的汇聚出来,抬起腿想跑,可它就这样” 老道士说着,用冰冷的手指从谢未言胳膊上一点一点划过去,谢未言打了个寒颤 “它就这样,逐渐往我身上爬,整条胳膊被勒的充血,怎么都甩不掉,无论如何都甩不掉它朝里面钻,我就用匕首挑” 于是整条胳膊都变得血肉模糊。 谢未休皱着眉头,盯着老道士的落在自己弟弟身上的手,有一瞬间的不快,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很快调整表情,满脸谦和,似笑非笑的君子模样。 支引一看他便知道,谢未休心中必然是有了什么坏主意,眉头一挑,却看见宋远把这人拦了下来。 “这位是生面孔。阁下如何称呼?” “谢忱,字未休。” “如此,是好名字。”宋远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打算过多纠缠,谢未休那模样,也是一派大度 “在下宋远。” “哈哈哈,宋远?听我弟弟这位朋友所言之意,阁下眼部有疾?又是如何得知,这面孔生熟的?” 谢未言这边两人听到这话,明显都愣了一下,虽然是早就觉察出宋远的眼睛不对劲,可谁也没有像这样直接询问出来的,谢未休这举动,也没办法说清到底是鲁莽还是刻意为难。 “寻气息以辨人。只是眼部有疾,在下并不是盲人。” “有疾?”谢未休人模狗样的摸摸下巴。 “那你今天算是撞了大运,遇到我谢未休。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不知。”宋远依旧刻版着脸,似乎任何事情也没办法让他情绪波动。 “这京城医圣,可不是想找就能找的到。你若不知,大可以出去打听打听,京城之中,我若说自己是第二,有没有哪家子敢称第一。” 谢未言:“” 宋远皱眉“去何处打听?” “就你就对着他打听吧。”谢未休手指从自家傻弟弟面前拐了个弯,指向支引。 “这小兄弟长得实在,可不要糊弄人家外乡人,快告诉他,我在京城,有何等称号。” 长得实在的支引“” 沉默了片刻,支引眼睛来回在几人之间转了转,虽不明白谢未休所想,可他看不惯老道士吓唬快要崩溃的未言,于是开口道。 “烂泥生骨,妙手回春,京城独秀一枝花,谢未休是也。” 谢未休勾唇一笑,也没管什么花不花的,开口道。 “不欺负你外地人见识短,我行医相来是只看缘分不看贫富,京城大户,达官显贵,都是要收全额,今天看你二人长途跋涉也不容易,便给你算个二倍价格,治好眼睛,顺带给你这师傅疗伤,做个保健,小兄弟意下如何?” 谢未言“” 自己平时听不出来二哥的套路可以理解,现在亲眼目睹了这人骗别人,所骗之人又是如此端庄严肃,谢未言心情就有些微妙了。 也别说谢未休就没有行过医术,在多年之前他还确实是学过一年,这一年下来,别的没学会,倒是药材价格记得牢牢的,不管人家害了什么病症,都要列出几位最名贵的,每次看那靠圈地致富的何家,患了脚气的大小姐来此处医治,他就让人家什么乱八七糟的都往脚底下踩。 最夸张的,院里来了药虫,说是特殊秘制,他也给人家姑娘开了两方,也不知道这姑娘是着了什么魔才信了他的鬼话,又有谁能想到这外表娇柔弱不禁风的大小姐,脚底下竟是踩着只拇指粗的蜈蚣呢? 时间长了,这大小姐脚气是好了,可这脚心也终于不堪重负蜕了层皮,谢未休这才被人家药堂赶了出去。 眼看着宋远满脸都是猜疑,谢未言扶了扶额头,也做好了自家二哥要挨打的打算。 果不其然,谢未休说完此话的下一刻,宋远眉头皱成了川字,气势汹汹迈出一步,扯住谢未休还完好的那只胳膊,似乎是气极,双唇发颤,用了大力,张口喝道。 “神医大人,请一定要帮在下看看师傅的病症!我师徒二人四处寻方所求无果,若是真能将其根治,宋某定将感激不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谢未休撇了支引和谢未言一眼,后面两人却是完全没有想到,这宋远看起来精明,居然也能被谢未休糊弄住。 谢未休笑道,伸手去扶宋远。 “好说好说,只是谢某身上也无甚盘缠,这药材名贵,银子” “银子无妨。”宋远直起身,从怀里掏出一玉石递给谢未休。 “这是我家祖上玉扳指,只要拿去宋家,亮出即可任您开价。” 谢未休一听这话,眼睛都乐成了缝,也管不得谁吓到自己那傻弟弟,满面红光,整个人都鲜活起来,直招呼老道士过来看病。 这三人围在一起,支引也没有看热闹的意思,想要出门,又被谢未言拉住 “我方才听到外面有声音,咱们的马儿似乎是着了那些东西的道,闹得动静很大,可你和二哥却都没有反应,是不是根本没有听见?” 老道士又被宋远从地上搀扶,拖拉着半边身子磨蹭到谢未休跟前,支引瞥了一眼,转头对谢未言道。 “确实没有听见声音。你二哥他当真精通医术?” “呵,” 算卦时卖药,行医时画符,眼看着谢未休从怀里掏出黄符做药引,唬的师徒俩一愣一愣的,谢未言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他上个月还精通算卦呢,你有没有买过他的金创膏。” “这个还真没有。”支引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马应该是死了,出去看看吧。” 原本听老道士的话,谢未言本身是有些害怕的,只想着大家都不要出去才好,不过听到支引的建议,倒是也想出去看看,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毕竟只是一墙之隔,天色又暗,不过想到他们人数并不算少,应该也不至于出了什么大问题,便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一路从破庙的前门绕过去,来到侧面,也就是原本栓马的地方。 荒山应该是禁止通行了很久,破庙自然也已经没有了香火,夜半还有些发冷,褪了色的墙体爬满了藤蔓,植物布满尖刺,生长的极其旺盛,让人看了就很不舒服。 缰绳并没有扯断,这马的死状凄惨至极,腹部被刨开,腹内之物拉扯了一地,周围的藤蔓都溅满了鲜血,可见当时场面之激烈,奇怪的是谢未言三人在屋中熟睡,另外两人竟是什么都没听见。 “会不会是林子里那东西追来了?” 支引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他开口道 “不管是什么东西,能做到这个样子,必定是极难对付的,如今这情形,我们在明处,连杀生之物的面貌都毫不知晓,天色太黑,出去倒更不安全,先在这里住上一晚,咱们轮流守夜。” 谢未言点头,嘴上说着容易,要是真让他这大黑天的出去,心里也是没底,不如听支引说的,回到屋子里轮流守夜,一人睡上几个小时养足精神,若是这一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自然是最好,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也不至于身劳体乏的失了防范。 两人又原路绕了回去,因为之前昏迷,也并没有来得及仔细打量,谢未言此刻从正门进去,才注意到这破庙的屋顶早已经破了个大洞,就在佛像的正上方,爬进来不少藤蔓将塑像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已经看不见脸。 他心里觉得熟悉,却也无法认出这到底是尊什么像,靠近一些左右打量,除了一些奇怪的符号以外,这塑像也已经残破不堪了,他微微蹲下身,在佛像脚底下,本该是用来下跪祈福的位置上,发现了不少瓶瓶罐罐,还有一只缺了口的破碗。 拿起来看了看,似乎都是药瓶,因为时间太久了,里面都被风灌上碎土。 都是些寻常的物品,可就在他放下破药罐的瞬间,脑袋里突然剧烈疼痛,有画面一闪而过,似乎就在这佛像之前,有什么人在虔诚的祈福,可又看不清楚。 谢未言用力的眨眼,一切都是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了,他甩开头努力的左右张望,什么都看不到,仿佛溺水的人越挣扎越无助,在这一刻从心里产生了恐惧,他双手胡乱挥舞着想要拉住些什么。 头疼,头太疼了,心口也在发疼,要将人撕碎一般的疼痛,谢未言抱紧了头,发出痛呼,就快要撞到地上,这头脑就仿佛要炸开,拼命叫嚣的记忆,明明都不应该是属于他的。 就快要被这疼痛逼的失去理智,谢未言用头不停地在地板上碰撞,从身后看,就仿佛在对着佛像不停地叩头祭拜,可那力道早已经失了准头,魔障一般,额头流出了鲜血也不停下,好像只有这样能稍微缓解一些,朦胧之中感受到从身后被人拉住,谢未言双目猩红,下意识甩手发狠的打过去。 下一刻,突然被这人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他的脸贴在支引的胸口,怀抱过于温暖,可以清晰的听到对方心跳,这人力气极大,他就在这一瞬间动弹不得,谢未言大口大口的喘息,那些乱八七糟的画面逐渐变暗,消失,他感觉到温暖的手掌抚摸在自己头顶,听见这人开口。 “哥,没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夜谈 谢未言再次清醒过来, 已经分不清是什么时辰,支引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抱着他, 躺在地上, 此刻也已经睡着。 他努力回忆着方才的画面,只记得有背影虔诚的跪在佛像之前, 应该是穿了一件僧衣的出家人,那脏兮兮的场景有些熟悉,世上和尚那么多,已经想不起来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但谢未言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深山里。他皱紧了眉头,觉得自己应当是又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才会头疼欲裂, 出现那些有的没的幻觉。 谢未言坐起身,左右看看, 此刻应该是轮到了谢未休守夜,二哥一个人坐在火堆边上发呆,见谢未言醒过来,对着他招了招手, 轻声道。 “过来,帮二哥看一会儿。” 谢未言听话的走过去, 看着二哥受伤的胳膊, 缠满了白布,总觉得有一点可怜兮兮的。 “伤口怎么样?有没有难受?” “还好, 就是有点困, 你额头不疼的话, 守会儿夜,闻何会来替班。” 二哥指了指老道士的方向,谢未言点点头摸了摸头上的伤口,自己认识道士时间虽然不长,也是到今天才从自己二哥口中得知老道士的称呼,随口问道 “老道士原名,叫闻何吗?” “不是原名,是法号。”谢未休摇头笑道 “而且,他哪里老了,看起来比大哥差不多的年岁,怎的就成了老道士?” 谢未言歪头想了想,二哥说的倒是没错,这道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只是初见之时,干尸的模样给人印象过于深刻,自己也就习惯了称呼人家老道士。 如今想起来,确实是有些不太妥当的。 谢未休单手撑着后脑勺,往后一仰躺在谢未言旁边,又翻了个身,视线正好可以看到谢未言的后背,他随便拾起根草茎怼了怼未言已经变得脏兮兮的衣服,悠悠道。 “说起大哥,我从家里出来,还没和他说呢。” 谢未言思绪早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也没回头看谢未休,只是低头瞥了眼这人放在自己边上的大腿。 “我也没说。他肯定要气死了。” “你是不用害怕,他也不打你,可我一回家,准要挨揍的。未言你是不知道他那狗脾气,从小欺负我到大。打人比娶媳妇都来劲。” 谢未言耸肩,没有出声,谢未休虽然抱怨,但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为什么大哥总习惯收拾谢未休,如果他能有未言一半老实本分,也不至于天天挨揍,于是二人默契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沉默了一会,谢未休拉了未言一下。 “过来,给二哥看看脑袋怎么样了。” 谢未休一伸手,未言就听话的趴过去 “在地上撞的。估计是又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谢未休笑了,微凉的手指轻轻点在谢未言额头上,本来还发热的伤口有点舒服 “魇住?你看见什么了?就确定那是假的。” “肯定是假的,这地方我都来没来过。”谢未言直起身,又用双臂抱紧腿道“真是吓人,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庙啊,哪里有活人敢来祭拜。” 谢未休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声音轻轻的 “也不一定要活人呀。” “除了活人还能有什么?难不成妖魔鬼怪也要来庙里祭拜不成。”谢未言自己说着,本就是调侃的话,可话一出口,想到山中的种种,后背就有些发冷,他转头看谢未休。 “不会真的吧” 谢未休没出声,面色突然奇怪起来。 未言疑惑的同时,感觉到自己的小腿,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拽住,顺着他的目光,回头。 老道士本就发青的面容撞进眼底,吓了谢未言一跳,这人受了很重的伤,爬不起来,所以整个人都像条大虫一般,依偎在谢未言脚下,脑袋向上伸想碰谢未言,咧开嘴笑。 谢未言猝不及防一声惊叫,一只脚拼命想甩开他,另一只脚猛踹老道士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东西!” 他拼命往后退,可身后的退路又被谢未休堵住,情急之下一边退一边推谢未休,谢未休坐起原本想要起身,这猛的被推了一下,双手又不方便,直接啃在了地上,鼻子都流出血来。 “唔。”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又被自家弟弟拖起腿往后拽。 “二哥快跑!” “停停停!”谢未休被拽了几下,脑袋在地上摩擦的发晕。 “吃了你不成,怕他作什么?!”谢未言被喊的愣了一下,趁着这功夫二哥翻身坐起来。 “你看他那残废模样,他爬都爬不动,你怕什么?!” 道士伸脖“” 于是谢未言壮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道士原本还算立体的脸,也让他这两三下给踹的面目全非,鼻血呼了一脸,和谢未休放在一起,两人血糊的一片,实在有些好笑。 支引两人被这闹声吵醒,本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看到这场景明显都愣了一下。 还是宋远反应更快些,看见自己师傅趴在地上流血,吓得魂都没了,脸上一惯的严肃都绷不住,三两步跑过去把人扶起来,发现门牙都少了一颗,这道士说话漏音。 “没四没四。偶下巴还在。” 谢未言被支引拉起来,看着想笑,可心里愧疚,连连道歉,严格说起来,这也不能完全怪了他,从见面开始,道士三到五次吓唬未言,给谢未言都吓得神经兮兮的,只不过这次把意外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宋远虽然心疼师傅,倒也并不是不明道理之人,并没有过多的为难谢未言。 也不知道天还有多久会亮,来来回回被吵醒多次,大家神经都有些发紧,想着也不用再睡了,一行人围着火堆,大眼瞪小眼。 “你不要老是到处跑了。”宋远面色很难看“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只会更加速你老去,死亡。” 老道士门牙都没了,还是笑,更显得惊悚 “你别管我那么多,哈哈哈哈哈哈这孩子真是有意思的很,倒是和我那小徒弟很像。我喜欢。” 鼻子流了血,也好像习惯,谢未休用受伤手上的白布抹了抹,听道士的话,随口问道 “噗,你还有过徒弟啊?” “自然是有的。”老道士道 “不是只有你们年轻人意气风发,意气风发的又不是人,是年纪。 我像你们这年纪,也是风光过的。” 谢未休笑了笑,觉得老道士这话倒是说的不错,年轻气盛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那些豪放飘逸洒脱谁没有过呢,在以后的日子里,它们会随着年龄不断消磨,现实之中,垂垂老矣,意气风发的是你少年的情怀青春,人就会在这世俗之中,慢慢变得圆滑世故,不过是谁都有的经历罢了,又怎么能说这满口荒唐话说老人家就没有风光过呢。 觉得自己问的有失妥当,谢未休摇头轻笑,没有再接话,老道士看着那火堆,似乎是环境太合适诉说,被情景感染的回忆,口齿不清晰还是想要絮叨 “我的大徒弟,也就比你大些,小徒弟也有那少年的年纪,那时候满城上下,有谁不知道我闻何仙君的名号不论走到哪里,旁人都要敬一声道长,多少名门子弟想拜入我门下。” 老道士年轻时应该是没有如此絮叨的,未言听他这话,那模样应该是个高冷的青年,在年轻时候就有了三个徒弟。 大概是风光的吧,未言没收过徒弟也不太懂,不过看道士说起这话,和谢未休惊讶的样子,就大概能想到他从前的境遇是很不错了。 “那时候,民间还有不少愿意举善之人,他们游散在街坊里巷之间,匡扶正义,寻找残害人类的魔族,虽没有红衣族这响当当的名号,却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而与红衣类似的,还出现了与红衣门完全对立的人群,他们天方夜谭,主张人魔两界突破种族隔阂,和平相处,没有见这群人斩妖除魔有什么大功绩,一个个梦做的倒是都不小,想要建立如此理想的人间哪有那么容易,简直就如同玩笑一般,他们被人们笑称为青衣。” “很不巧,我年轻时候,就是这其中一员。” 道士这话一出,在座的几人就更是惊讶了,青衣门如今几年算是发展起来,可早些年,那可真的难熬的很,会选择进去的人,是靠着一口理想,最后退出的,也大都是因为受不了外人眼光,或者发现了自己想法的不切实际。 也是直到这几年,青衣门换了门主,才终于有了些起色。 从前总是好奇,为什么道士这行业已经是如此的不景气,死亡率极高,却还有那么多人在坚持行道。 如今听来,可能不过是靠着心里一口情怀撑着。 道士认为,自己就是那样。 最开始不过是为了一腔热血,没想到却早年得势,有些飘飘然的,总要弄些玄机,搞点与众不同,名门大家往他这里塞人,他都是要拒绝的,美名其曰讲究缘法,最后勉勉强强收了三个徒弟,也都是与他怀着一样不切实际的妄想之人。 大徒弟看起来有谢佐的年岁,本名为古辰,老道士习惯叫他全名,如今脑海里对他也就只剩下那个稳重的样子,和这本名。 二徒弟是老道士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就是这盲眼青年,叫宋远,据说从前不是盲的。 至于小徒弟,老道士说,时间过了太久,早给忘记了,只说是最疼爱的徒弟,可谢未言想,最疼爱却是要连这人都忆不起来,一看就知,老道士确实是老了。 那个年代是不比现在,还应该更加混乱,收徒三年,闻何道士捉过无数妖物,都是悉数交给青衣去教化,记忆最深的是,收入小徒弟那一年,捉一狐妖,是只白狐狸,就在小徒弟的镇上第一次见他,生的着实漂亮。 独身一个人久了,看个狐狸都眉清目秀的,老道士说他这辈子,见过的人里,除了小徒弟,只有那狐妖最漂亮了。 据说总是要食人精气才能过活,这本也不是大事,很常见的,有需要人精气的狐狸,就有精气旺盛的人类,魔族入土以后,他们市场上也是有流通着出售的精气,本也不至于给这类妖怪饿死。 只是这好皮囊的狐狸,生性食恶,妖力又强,习惯用传统的方式自己觅食,几年间确实杀了不少人。 他最是喜欢把食物弄得血肉模糊的惨不忍睹,人死了倒是还好,死后的魂魄来找老道士哭天抢地,说人家好好一个大姑娘,活生生搞的面目全非,投胎都要把鬼卒吓到,被他弄死的少女,怕是成了鬼魂以后,再难找到好人家相亲。 每次老道士都要拿些名贵药材熬成膏药,分发给这惨死的女孩们,与她们交换美容心得,去刀疤,小鬼虽然没有实体,但好歹心里头有了安慰,就不至于怨气太重,去山下伤了人家,人们奈何不了狐狸,对这类小鬼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一旦出去了,最后只能是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道士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闻何道长不事权贵,却怀有一个救济天下的心,终于是花光了自己这些年全部的积蓄,再也没有钱买药材了,他给最后一只小鬼敷完身体乳,在林中,下了决心,将狐狸打成了重伤,逼在那时城外的竹林里。 漂亮的尾巴落在地上,这男人一身白衣美的惊心动魄,可在道士眼里,却不过是奄奄一息的妖物罢了,他觉得自己没有权利擅自处决这狐狸,狐狸也抓准了道士不会轻易杀生,最后只能把他交给青衣,带回青衣门处置。 它虽然打不过道士,但并不怕他,甚至觉得道士很蠢,要多管闲事。 青衣的业务并也不轻松,整日里不仅要四处寻抓这妖魔鬼怪,躲着朝廷,抓到的魔族还要费尽口舌感化,自然是没有那么快能到达这小地方管一只狐妖的,不知道要等多少日子。 也实在没有办法,再任由狐妖在人间行乱是不可能的,闻何思虑再三,头发都要愁掉一大把,最后只能在城中租住一套破屋,将妖怪带了回去。 顺便腾出一间屋子,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丑呼呼的小鬼们。 师徒四人,连同一大群的妖物,就这样开始同居一室 徒弟道行还不够,闻何不得不处处小心,狐狸虽是公的,生的却是好看,魅人的技术就更是一等,老道士不明白男人之间如何能够吸引,却深知狐妖厉害,从最开始便是将其与徒弟们隔离开,生怕一个不小心,哪个徒弟就着了妖怪的道。 他将狐狸放在自己房间的储物柜里,再在外面贴上一张防止妖物跑出来的符纸,那狐妖受了重伤,只能整日待在那狭小而黑暗的空间,翻个身都要撞到头,不过几日,是整个妖心态都崩了。 狐妖生的漂亮,平时说话也是温声温气的,懂得规矩,平常的伪装下就像是谁家风度翩翩气质非凡的小少爷,骗得姑娘们是团团转,为他死了都要甘愿。 可眼下不过认识道士几天,他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每天一睁眼还是黑乎乎的柜子,原本绅士的狐妖从早晨就开始发嘴炮。 “蠢道士,你脖子以上是空的壳子吗?!这精气怎么吃,买给你这家伙明显是纵欲过度的,这能吃吗?!芝麻大的眼睛是摆设?” 闻何“” 小道士默默打开柜子,把空了的精气罐子拿出来,再回到床边看书,看了一会儿,似乎有点静不下心,拿起捉妖用的镜子偷偷摸摸照自己,好像是被骂的,想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芝麻大的眼睛。 被柜子里的小畜生看见了,免不得又要一顿酸 “行了别看了,你要是鲜花,牛都便秘。” 道士“” 被狐狸搞死的小鬼们,满脸鲜血每天都蹲在道士窗外,她们被道士度化以后没有了报复心,只每天习惯偷偷看她们心中的完美男人小道士。 “道长脾气真是好呀~” “是呀是呀,那臭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居然对道长这么凶,真是恶劣啊!” “可不,因为他这种男人死掉,有点不值呢。” “就是就是” 狐狸“” “等我出去,把你们穿一串烤了吃。” 放下手里的书,缓步过去,冲着窗外的小鬼们摆摆手,小鬼们嬉笑着离开,道士关上窗户,继续沉默。 妖怪靠在柜子里,长腿都伸不开,变成原本的样子又有失颜面,眯眼看他这一脚踹不出个屁的面瘫样子就更来气,只恨不能把他按住打一顿,若不是自己现在受了重伤,这道士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青年道士就正好相反,对他的谩骂充耳不闻,自顾自修行,读书,好像这人不存在似得,事实上,也只有最开始几天他还能注意一下狐妖,被骂了还能给点反应,到后来习惯了这乱哄哄的日子,也早就忽略了这号妖怪的存在,只当是在菜市场读书,修炼静心功力了。 最早注意到不对劲,是在一个下午,偶然间想起妖物好像很多天没有说话,没了那些骚话滋养,还有点不习惯似得。 一开始还以为是狐狸想开了,决定改过自新,好好做妖,直到某一天,道士打开柜子准备送饭,就恍惚间,闻到一些恶劣的腐臭味。 他打开柜子,更大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要熏得人睁不开眼,只一瞬间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那股腐臭,小道士打开窗户放风通气,才眯眯眼回到那柜子边上。 符纸没有脱落,说明妖怪没有离开,柜子里躺着一具尸体,他平时对狐妖忽略的彻底,也怪小道士迟钝,柜子里有一具烂成这样的尸体,竟是这么多天才察觉到。 那尸体上,还缠着一身白衣,和狐妖之前的那件一模一样,像是之前穿在尸体身上的,再看那已经跑了形状的尸脸,也和那狐妖有几分相似。 他死了。 道士想,果然自己是不适合养妖怪的,是自己把他养死了,要主动到青衣门领罚才行。 道士拿来各种工具清扫尸体,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有点爱干净却不能把尸体扔掉,他想,尸体还是要交给天庭的,自己是一个清廉的人,这是自己的犯罪证据。 从头部开始,一点一点把那一团东西从柜子里挪出来再保存好,有点恶心的工程,小道士做的面无表情,一副习惯的样子。 他在尸体腹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白色的小家伙,浑身粘满了尸水,臭烘烘的,被人拽出来时,也就只剩下一口气吊着,道士嫌弃的不行,提着它后脖子,给它扔进水里,原本还要死的小狐狸,一下子回光返照般的打了个喷嚏,想要爬出来,被闻何按着脑袋给推了回去。 张牙舞爪的差点咬伤小道士,这狐狸怎么都不肯洗澡,道士就拿来拖把,隔着老远给它按进水里,来回怼了两下再捞出来,终于变得毛茸茸的,像只小奶狗。 老道士从年轻就对这种小小的可爱的小东西无感,小徒弟却是第一眼看见它,就喜欢的不得了,老道士最喜欢小徒弟,把小狗给他养,让他开心。 又是喂肉又是顺毛的,几天下来小狗也算有点精神。 前面说了,他忘记了小徒弟的名字,可小徒弟给狗取得名字,老道士倒是记得清楚。 它叫闻寂。 是个本该活不过几天的家伙,像这种人形彻底死亡,化成了原型的妖怪,如果没有修道高人的精气长期滋养着,几日就会魂飞魄散。 小徒弟与狐妖那种精致漂亮男人的气质不同,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甜,还是个小孩子,小狐狸快死了,可道士不想让小孩子不开心。 最终狐狸活了半个多月。 不管小徒弟对他多好,它还是和谁也不亲,有时候一整天都找不到踪影,但几乎只要是看见道士,就要在他脚跟底下尿尿排泄,那张类狗脸,还要一脸嫌弃。 道士“” 趁小徒弟不注意,道士冷漠着一张脸,抬脚把围在自己脚边“做坏事”的狐狸踹开,走进徒弟们的住所。 狐狸被踹的在地上打个滚,发出咕噜咕噜示威的声音,迅速爬起来朝着道士那边龇牙咧嘴,毛都竖起来一脸凶相,却发现道士根本没有理他,早就已经走远。 于是它小跑跟上,雪白的皮毛抖两下,张嘴再咬,又被踹开。 道士有时候也想不明白,按理说已经是没有了思维的狐狸,怎么还这么针对他?还是说自己根本就长了一张不惹小动物喜欢的脸? 坐在椅子上,把在他脚背上睡的像一条狗似得小狐狸踹开老远,再看着小家伙自己跑回来接着睡,老道士在三个徒弟面前,宣布了自己要暂时离开,外出远游的事。 三个徒弟十分惊讶,小徒弟更是当场就掉了眼泪,他不舍得师父,自从失去了家人,只有师父最疼他,像是父亲一样的爱。 宋远一直是冷漠的性格,他没有任何看法,倒是大徒弟,稳重又明事理,完全支持师父的做法。 古辰发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闻何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直到今天近距离看起来,就像是被吸干了水的白菜,蔫蔫的,病恹恹。 他花了很多天独自进到山里,给道士寻了不少大补的草药,却丝毫没有效用,最后一次上山碰到了熊,他害了不轻的伤,也总算相信了,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闻何说,是要出门行教,连带着养养精神,小徒弟虽然舍不得,却也没有办法。 他不明白,为什么从来把他放在心尖上的师父,这次会如此决绝的拒绝他让他留下的请求。 有一点点伤心,接下来的几天里,小徒弟一直在和闻何冷战,该有的礼教都和从前一样,只是耍脾气似得,不愿意和闻何说话,从前总是黏在身边,如今却是连对话都要摆摆脸色。 想趁着最后几天再多留些纪念的闻何,满心都是无奈,更多的,还有一些凄凉。 大量的精气都给了小狐狸,自己现在已经是亏损了太多,十分虚弱,继续留在此处,只能给居心叵测的妖物杀他们的机会。 为了不连累大家,他只能选择离开,又也许会因为修补不完全精气,找到一个地方安静的死去。 他不想让大家伤心。 距离老道士离开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更近,小狐狸也找到了新的排泄处,似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却是在临行的前一天夜里出了事。 老道士永远记得那一天,他最最疼爱的小徒弟躺在血泊里的样子。 脸都被刮花了,皮肉翻卷着,漂亮的眼睛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血洞,在老道士的房间里,躺在一片血污之中。 他身边跪坐着目光完全呆滞的古辰,古辰怀中,宋远双眼流出血泪,剧烈的颤抖着,似乎是怕极了他面前的大师兄,拼命的想要逃开。 老道士想,自己还没有和小徒弟好好说说话,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狐狸不见了,它本应该是彻底消失,只因为道士一念之差留了下来,靠着闻何的精气过活,只因为最近闻何道长的身体越来越差,它也就越来越虚弱。 于是,终于在这一天,它就要彻底消失,意识回笼的一瞬间,心中只有满满的不甘,他将自己浑身修为与自己全部的妖气,都强行传给了眼下最合适受用之人受伤的大徒弟古辰。 狐狸想将古辰做成引子,将“自身”寄存在他的身体中夺舍,然后只需要静静地等待某一天,它逐渐吸干了古辰的身体,就能够重获肉身。 奈何事发仓促,根本来不及细选夺舍用的祭体,古辰虽然看起来灵根饱满身体强壮,对妖力却是极不受用,导致最后法力在体内暴走,走火入魔,虐杀了眼前的小师弟,重伤宋远。 重新夺回意识的一瞬间,已然是天崩地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三十四章 不得休憩 庭院成了一片死寂, 新的一天开始了,不复往日的热闹。 一切都改变了。 小徒弟死的干净, 古辰被送去青衣门, 狐狸的魔气在古辰体内并不受用,到处冲撞, 对他二人的伤害都是致命的,即便是青衣想救人,以当时的条件,也根本力不从心,最后为了免得这生灵活受罪, 两人应当是被一同处以安乐死。 闻何道士似乎从那以后, 再没有清醒过,疯疯癫癫痴痴傻傻游荡于市间, 不分冬夏的穿着草鞋,脚后跟不知道裂开多少次,最开始还会流出不少鲜血,直到后来已经形成了厚厚的一层皮, 刀枪不入似得,他干脆连鞋都不穿了, 脸上布满伤痕, 黑乎乎的再看不出从前的模样。 人家同他讲话,他视若无睹, 若是被拉住, 硬要问些什么, 他便大笑或是大哭,全然无法交流。 任谁能也无法想到,这般狼狈的疯人,便是从前无限风光的闻何道长。 他没有能够记住的地方,困了倒地就睡,饿狠了就抢人家东西,被打就抱头,也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这些年的修为,眼睛不干净了,自然也看不见妖魔鬼怪,从前被他救过的小鬼整日围在他的身边,大吼大叫想引起注意,他也完全感受不到。 城里人说,新来了个傻子。 傻子背后,跟着个瞎子。 道士恢复意识的那一年,北方落了旱灾,正是在南迁的路上,远走他乡,年华已去,他清明着头脑在河边清洗干净,自己都要认不出自己的模样。 只听那盲眼的青年说,他叫宋远,是他唯一还活着的二徒弟。 宋远瞎了,也好像哑了一样,话比从前还要少,明明说是盲的,却不见他有丝毫行动迟缓,老道士不知是头脑出了毛病,还是根本不想揭穿,对宋远的异常视若无睹。 他似乎,再也不会想起以前的事,又或者是与那年同样初春的季节,暖风给人带来倦意,半睡半醒间,有幻觉里,小徒弟抱着白色的狗狗还在自己脚边,朦朦胧胧也睡着,不远处的厨房叮叮当当,飘出些独属于平和下午的味道,小鬼们叽喳着,偷厨房的黄瓜敷脸,古辰又在研究什么新的菜色。 在漫长的岁月里,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还在眼前的,只有这人被谢未言踹的满脸的血。 谢未休随手拾起的木棍勾了火堆两下,过亮的火光映的每个人脸上都泛起红光,眼睛很亮。 “所以这狐狸是死了?那他疯癫的这些年,你又干嘛去了。” 谢未休这话是对着宋远说的,后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顿了一下。 “我当时也受了伤,差不多康复的时候,就一直在找师傅,最开始见他,根本没办法沟通,无法接近,我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跟在他身后。后来师傅清醒了,宋远便一直追随着。” 谢未休也没抬头看他,只哼笑了下道“也难得。”抬头就看见对面支引二人,听故事的过程中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害怕了,谢未言的手一直被支引拉的死死的,二哥一挑眉头。 “这火烤着,也不怕热?”这话是对着支引说的,眼睛却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部位,支引稍微反应一下,随即笑道。 “冷汗直流,后背发冷,自然是热不起来的,这故事过于离奇,支引害怕的紧。直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我哥,取暖才好。”他嘴上说着,还若有其事的朝谢未言胳膊上蹭,后者听他这话却也当了真,也根本没有往多了想,叹了口气,腾出只胳膊搂紧了他。 “没事没事,这里人多,不必害怕的。”谢未言像模像样的摸了摸支引的头发,这下子两人几乎是要搂在一起了。 看自己的傻弟弟被人占了便宜也浑然不觉,谢未休直磨后槽牙,半晌没说出话来,倒是宋远对着支引先开了口 “你我相识许久,却从不曾提起,宋远倒是对这传说中的月支家好奇十分,左思右想,我心头一直有疑问,如今气氛恰好,也不妨述出苦闷,这魔物入土,月支家一家独大,拐走大祭司,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真。”支引抬头笑道,眼神毫不躲闪。 “是月支家拐走了大祭司没错。只可惜不过两日,又被人带了回去。” 在座几人一听这话都愣住,江湖之中对此事传言有千百万,可月支家却只剩下支引一人,秘密也仿佛被埋没了。 谢未言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似乎咬了他一口,伸手一捉,是只草虫,他发出一声长叹,这月支家是什么人,魔物入土中原,一众修仙世家全受重创,走的走散的散,偏偏是魔物入侵以前,最不起眼的边境外族月支家,横空出世屹立不倒,发展起来。 要说起这支引的本家,修行总人数最多之时也不过八百,却成功抵御魔族多次,很长一段时间里,将人类牢牢保护在战线以后,也算是传奇。 可日子久了,已经落寞的修仙家族失了饭碗,心中自然有怨气,是愤愤不平,再加上月支家本就与普通世家有所不同,从不曾有自家创的功夫,从前便是学的各家门派的法修,杂七杂八偷偷发展着,魔物入侵以后,相比较其他家族对于这阴晦魔物的不齿,他们却是融汇了魔族很多战斗方式,甚至不惜的修了半魔,来强化体质,为很多正道人士唾弃。 可他们,也正是被这样的家族保护了近二十年。 在魔族占领疆土,两界僵持之时,也是有过一段看似安稳的日子,表面上,这魔尊与月支家协定和平共处,实际上不过是反客为主,光明正大的定居在人界,是个休战的意思。 人们虽有怨言,却根本不敢多说,那时定下的规矩,人界不可滥杀魔物,魔物也不可胡乱食人,私底下却无法落实看管,混乱成一团,这样表面的和平并没有维持多久,这两界的矛盾从本质上便不是可以通过妥协解决的。 战争爆发,生灵涂炭,自然还是月支家一马当先,而一向超然物外的大祭司,这一次竟然也掺和进来,联合一众仙家,第一次将魔族打回无间,支引家损失惨重,支引的父亲便是在那次战争中死去。 本以为得来了安稳日子,却不想月支家仗着自己立了大功,兀自居高,处处刁难,又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流言,说祭祀可保平安,而当时的红衣门也已经发展起来,人们不再需要依附月支家祈祷和平,不到两年,便趁着这月支家损兵折将,还手无力之时,将其祭祀于无间。 被一同丢下去的,还有为人敬仰的大祭司。 此人从炼狱中出,被视为阴物,是祭祀再好不过的选择了,传言中月支家藏了他两日,终于还是被人们揪了出来。 “大祭司他,长成什么样子?”宋远面色平淡,语气却不再是之前那般毫无起伏,分明是有些激动的。 谢未休眼珠一转便能理解,这大祭司是无数人们心中的大英雄,崇拜者到处都是,就说自己家中的父亲与大哥,墙画上也要有大祭司的面脸。 只是信徒虽多,时间久了,民间也只剩下些道听途说,除了大祭司一身红衣以外,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考证的,如今听得,月支家偷藏过大祭司,支引也许便是见过了,宋远身为信徒,自然是安耐不住,只是可笑,这样古板的个性,竟然也会崇拜大祭司,支引悠悠笑道。 “支引那时年纪尚小,并不能够记得清楚。”他边说着,眼角含笑,转向谢未言,盯着这人的眼睛。 “只是这人生的好看,气度非凡,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那悸动在支引心里,年年岁岁,也不曾淡然。” 这目光柔情似水,支引这姿势就像是被谢未言抱在怀里,两人距离极近,像是要将未言要融化了一般,谢二哥忍了再忍,终于是看不下去。 “不淡就不淡,你看我弟弟做什么!” 谢未言“” 被吓了一跳,要说溜号也不是全然就没听见,只是谢未言一直感到小腿处瘙痒难耐,间或刺痛,不断向上蔓延,只叫人心痒难耐,根本注意不到其余几人,此刻回头,也是一脸苦相。 “支引,你给哥看看,我这腿是怎么了?难受的很。” 谢未言嘴上说着,支引也没再多说,靠过来,谢未休闻言也有些好奇,三两步趴着脑袋往里看。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还真是吓了一跳,只见这谢未言真条腿都都似乎被什么毒物缠过,留下一条条红印,有些地方明显被抓挠过已经渗出血色,一路向上蔓延的,整条腿都如同木头一般发硬。 “这是寄生物?!”支引皱紧了眉头将谢未言整个人翻转过来,在他身上摸索,片刻以后面色一沉,语气中已经带了怒意。“已经变成这样,定是痛痒难耐,你为何早不出声!” 寄居人是寄生物的分支,这类东西最是喜欢食人血肉,不知不觉之间,将寄生体吸食干净,有些像寄居人一般拥有智慧的,甚至还能在被寄居者体内生存繁衍,占据意识。 而这森林之中有如此怪物,倒也不难解释外面那一堆尸骨了。 “我,我原以为只是腿坐麻了,没当回事” 支引没再出声,只是想也知道此刻的心情,谢未休不见着急,甚至勾唇笑了一下,自己弟弟这蠢样,早晚得气死支引这厮,他顺着谢未言的大腿一路向下,终于在脚后跟的位置,发现了一小根细弱的绒毛,向上一提,竟是韧劲十足。 相当长的一条,一端连在谢未言脚踝上,而另一端谢未休用力扯了一下那白绒线,半天没扯动,明白寄居的魔物并没有走远,顺着这不易被察觉细线的另一头,便可以找到,支引脸黑的要命,一边抓起谢未言的小腿防止受伤,另一边使了大力猛的一拽。 于是,在众人眼光底下,一脸祥和坐在角落里的老道士,嘴咧的老大分明是笑着却颇为阴森,随着支引的动作猛的一颤,被拉出好远,手腕处连接着一条细腻的绒毛,明晃晃便露了出来。 “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 不得休憩 回眼一看, 老道士不慌不忙,摔在地上动也没动, 大头朝下看不清脸, 只哈哈大笑几声,这笑声尖锐刺耳, 宛若疯魔。 支引一皱眉头,心觉不详,三两步走到老道士面前,一把将他掀起,这人原本还在流血的面部, 眼下已经发紫, 鼓起一条条宛若青筋,却筋血粗上一倍还多, 爬了满脸,在皮肤底下挣扎蠕动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千仞藤萝?!” 谢未休一听这话,也笑不下去了, 难得面色沉重起来,他将谢未言抬起, 未言腿部就在这功夫里肿胀的不成样子, 木然僵硬,那上面的红痕逐渐变得更加深重, 也好像就快要动起来。 说是寄居魔族的一员, 其实也不准确, 千仞藤萝并不需要用吃剩下的皮囊做为伪装潜入人群捕食,他们有着最天然的外表,因为与普通的藤蔓植物长相相差不大,可以很好的潜伏,拥有自己的意识,他们并非植物,甚至不需要土壤,只要将狍子寄生,就可以生存,若是被它盯上,成功潜伏进皮肉之中,定要在不知不觉中,钻骨食魂,将人啃食殆尽。 不清楚老道士到底是如他自己所讲,在接触山中的尸骨时感染了这玩意,还是在寺庙里,方才才被藤蔓寄生上,这山中怨气太重,支引从一开始竟然就忽略了,寺院外层层生长的茂盛的藤萝,此刻分明已经被这魔物包围了。 几乎就是在老道士倒下的一瞬间,谢未言被藤蔓麻痹痛觉唤醒,惊叫出声 “疼,支引疼。啊啊啊啊啊疼。支引,救救我,疼死了,疼疼!疼!” 皮肤血肉仿佛千万利刃割挖蠕动,也因此获名“千仞”,谢未言在片刻功夫里,已经疼的意识模糊,流出的汗水快要将衣衫淋透,他想起窗外那马儿的惨状,以及漫山遍野的白骨,仿佛觉得藤蔓就要顺着骨头,爬到自己肚子里来了。 “救救我,救救我”漫无目的的在地上乱爬,手指都要磨出血迹来,谢未休想要扶住他,被支引一把拦下,他目光微凉,狠瞪了谢未休一眼,随即将未言从地上抱起来,牢牢的搂在怀里。 “不会有事的,哥。” 支引说着,徒手将那裤子的布料撕开,露出谢未言大腿根部,那红痕分明还在蔓延,之前不过是在小腿,此刻却已经快要爬到腹部了,支引两指按上,顺着皮肉向下按压,皮肤底下的红色藤蔓,于血肉中将他两指绕过,扭动着继续向上,不出两寸,又被那手指指生生拽回。 谢未言满头大汗,安静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支引的办法真的有用,还是从冰冷地面上被抱在怀里以后,获得了安全感,他停止了没有意义的挣扎,只是哼哼唧唧的晕着,二哥愣愣看着地上抱在一起的两人,伸出去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收回,他分明看见支引的手指,已经出现那红痕了。 “你这样根本没用,支引,把他给我。” “不给。” “我能救他。”谢未休说着,回头看了眼一直正襟危坐在原地,观戏一般的宋远“你连自己的事情都没解决。你保护不了他的。” “那你又凭什么救他?我怎么信任你。” 在这种情况下,支引居然还是出奇的淡定,仿佛谈判一般,“就算你有办法,我又怎么能确定,你带走未言,不是青衣门的意思?” 谢未休闻言,脸色瞬间一变,这一句话分量十足,震惊之余,更多的,还有秘密被揭穿的无措感,脑袋里突然闪过的是,第一次遇见未言时,那小和尚躺在血泊里的模样,他飘忽着半晌才轻声道 “你知道他的身份了。可我不会伤害未言的,永远都不会。你信我一次。” 支引半天没有动静,只是低着头,瞪圆了的眼已经充满血丝,他剧烈的喘息,做这个选择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怀里这人口中还在呢喃他的名字,孩子一般,右手无力的勾住支引一小块衣襟,紧紧的仿佛就在疼痛中有了安全感,支引已经听不清了,他半晌开口,声音沙哑,听起来颇有些可怜。 “你真的不要骗我。我不能失去他的。” 谢未休眸子一闪,并未多说,只是郑重点了点头。 任由谢未休把未言接过去,当衣襟从手里拽出来,支引克制不住捂住眼睛,他知道红衣门信奉大祭司,也知道与红衣势不两立的青衣里,是有很多活到今天的魔族是认识大祭司的,多年以前,谢未休背出红衣以后,不知何时加入了青衣,而若是同大祭司有着相同面容的谢未言落入青衣门手里,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可眼下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宋远二人已经窥探他这“最强法修”的壳子许久,如今老道士新的躯体已经彻底挺不住,宋远不会再等了。 他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拯救受了重伤的谢未言,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支引只能寄希望于谢未休,祈祷他会保护未言,祈祷谢未休真的会把未言看的比自己可笑的理想更加重要。 不用看也知道门被封的死死的,二哥接过未言以后,宋远便站了起来,他面色再不像从前那般严肃正经,反而是咧着嘴笑,牵扯的皮肤,即使眼睛被蒙住都能感受到恶意,简直就像换了个人,周身的气场也变的更加富有侵略性。 从方家干尸模样一直到今天,才不过两三个晚上,老道士的面色又一次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即使被藤蔓逐渐侵蚀也毫无反应,又或者他根本就是没有痛觉,谢未休从第一次见他便觉得,这皮囊根本不是属于老道士的。 他应该同样的,也是寄生。 老道士真正的身份他并不能够想清楚,而宋远,他不过是想要给老道士找一个新的寄体罢了,寻常人的壳子承受不住太大阴气,隔三差五就要换一换,但支引不一样,他拥有强劲的法力,是作为新宿体再好不过的,他应当是很早就看中了支引的肉体。 宋远心知对方的实力,迟迟不敢下手,等来等去老道士快要挺不住了,最后终于埋伏在这山上,从马车前头的骡子被吃掉之时,支引就明白,他二人是要将他们留在镇子上动手了。 “不要这样看着我嘛,我也是被逼无奈的,支引。”宋远一边笑一边走向已经有半边胳膊麻痹的支引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那种感觉,你应该能理解的吧。” “你会让我借用你的皮囊的,对不对?” 宋远嘴上说着,微微一抬手,谢未言和支引几乎是同时闷哼一声,原本在皮肤底下还算缓慢运动的藤蔓,似乎是听从宋远的指挥,随着他的动作,更加疯狂的肆虐蔓延,犹如刀割一般,那承受的部位几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只剩下麻痹和疼痛。 从前在炼狱之中修炼的法术,支引不畏惧疼痛,甚至受损的部位都可以再生,可他全部的招数都只需要血液,不管是自己身体里的还是敌人流出来的,他都可以熟练的运用,将其制造成工具取用不尽,也正因如此,他并没有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 而此刻被藤蔓寄生在血肉之中,若是驱动了自身的血液进行攻击,这毒素便会蔓延的更快,他根本无法反击,宋远便是拿准了他这一点。 “理解?我理解什么?”支引满脸嘲讽笑道“你觉得你这个所谓的师傅,有资格和未言比吗?” 这话说的实在是不中听,宋远却仿佛完全不在意,只是咧嘴浅笑,右手瞬间化为利爪,破空之声,向支引袭去,路中遇到老道士已经破败不堪的躯体,一脚踹到边上,毫无怜惜之意。 “比不得比不得,自然是比不得,我师傅这猪头阿三,怎能和谢家小少爷相比,他若是稍微有一点聪明,都不会死在这种鬼地方了。” 听到宋远这话,支引一蹙眉头,仿佛想到什么,倾身躲过对方的攻击,从怀里摸出一细长的匕首,便是之前在集市上,谢未言赠与他的廉价法器。 他将法力注入其中,却不敢过于用力,这物件材质一般,本就是个玩物,承受不住太大的法力,若强行驱动,怕是会破碎掉,支引回手用力将匕首刺下,却也只是将将划破了宋远的面皮。 宋远毫不在意的抹了抹蹭到脸上的血珠,回手将匕首震碎,一双利爪入肉三分,逼的支引连连后退 “穷途末路,连这种东西都拿出来了吗?” “不。”明明已经勉强,支引还是笑道“我只是和你显摆一下,这是哥送我的,不知道老道士有没有送过你东西。” “嘴硬。”被宋远刺伤的部位也逐渐发热,支引低头看见,那部分伤口处能看清楚就在外部尾巴的藤蔓,顺着自己皮肉破开之处朝里面钻。 而宋远一抬袖子,手腕处戴着挂满银铃的手环,随着他的摇晃发出有节奏的轻响,支引只觉得,这藤蔓在听到铃声之后,仿佛要从皮肉中冲出来了,手臂发紫,竟是和老道士的症状相差无几。 原本昏睡在一旁的谢未言也没有好到哪去,银铃乍起,他梦中再一次大叫出声,几乎是忍受的用脑袋碰撞着地面。支引四处寻找二哥的身影,看见他就站在那黑暗之处,仿佛魔障,双目无神,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他倾身靠近在地上翻滚挣扎的未言,一把将人按住,与宋远缠斗的支引根本没有办法顾及到这二人,眼睁睁看着谢未休双目猩红,狠狠将匕首刺入未言手臂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三十六章 不得休憩 谢未言好像已经叫不出声了, 被划了奇深的一道伤口,也只是微弱挣扎了一下, 便又一次丧失了力气, 二哥面无表情,压制自己弟弟的四肢防止他挣扎, 用还完好的那只胳膊,接住未言逐渐流出来的血液。 而另一边原本已是处于下风,由于支引的片刻分神,导致他多处皮肤被割伤,侵蚀过后逐渐发硬, 行动更加缓慢, 已经被压制毫无还手之力,慌乱之中躲了两下, 终于是被宋远一脚踹了出去。 支引在地上滚两圈,视线又一次落在谢未言两人身上,他缓慢从地上爬起来,被宋远踹回去。 “连最常见的寄居都解决不了, 还屠尽三千魔物?看起来水分很大啊。” 支引没有出声,用舌头顶了顶被集中的脸颊, 根本没有看他, 眼神阴狠,视线一直落在未言身上, 老老实实任由这人踩着, 倒是谢未休回头看了一眼, 他将手里谢未言的血液小心翼翼捧起,却还是顺着指缝流出,另一只受伤的手臂,状似艰难的拿起匕首,沾了点血液。 他就这样手脚发颤的,又在谢未言受伤过后已经变得青紫的腿上,划出一道伤口,割得不深,确实削下去一块皮肉,小心翼翼将手里的血液悉数倒出,涂抹到谢未言腿部的伤口之中,又顺着伤口流出来。 支引接二连三生生忍受了宋远攻击,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宋远左右端详,不轻不重拍了拍支引的面颊。 “真是一副好皮囊。” 支引任他拍,毫无恼怒之意,面容平淡道 “你不是宋远。” 丝毫没有被拆穿身份的窘迫,宋远只是稍微愣了一下,没有回答支引的话,而是将手腕上的圆环摘了下来,一把套在支引手上。 “你喜欢把骨肉整个挖出来还是一片一片切?” 支引没有出声,感觉到自己的法力似乎被这圆环所束缚,宋远离开他身边,想将老道士搬过来,所以暂时离开,支引能清楚的看见,谢未言在昏迷中一皱眉头。 他胡乱挥着手臂,似乎是在血液触碰以后,便受到了什么刺激,支引犹豫片刻,明白了谢未休的意思,也有了动作,趁着宋远分神之际,接过谢未休的扔过来的还沾有谢未言血液的利刃,他动作飞快,手指略微翻转,从手里拿出之前便准备好了的符纸,朝着对面二人丢去。 那符纸在空气中燃烧开来,片刻后便成了一团灰烬。谢未言腿部快要流到地上的血液,在此刻汇聚成一段一段,蜿蜒顺着肌肤纹理,向上攀爬,围在伤口附近试探,想要重新回到皮肤下面。 “很快就会好了,未言。” 谢未休抱住未言的脑袋,头挨着头,喃喃自语,目光确是紧紧锁在支引身上。 这人将匕首拾起,藏入袖中,先是一点一点割了自己的伤口两下,原本泛起乌青之处隐隐有所改善,他明白这是谢未言血液的功劳,可支引似乎还是嫌弃这成效太慢。 要说大祭司,曾以一人之力抵御千万魔族,即使是同样从炼狱里走出来的其他血族也根本是做不到的,他纵横魔海,战场之上势不可挡,世上根本没有第二人。 大祭司,也就是现在的谢未言人类的血液之中,含有伏魔木材的成分。 而他血液化成的武器取用不尽,他本人更是魔族天然的克星,才会缕缕创下战功,如今支引和谢未休分明都是知道了未言便是大祭司,而未言已经完全失忆,根本无法运作体内血液提抗魔族,只能通过同样是可以驱动血液作战的血族支引来帮助他解毒。 所以才有了谢未休刺伤未言的那一幕。 仿佛是知道了支引接下来的行为,二哥抱起腿部重新泛起些许肉色的谢未言,向后退了几步。 支引终于是不耐烦了,这血液有用是没错,但终究不是谢未言本人操作,效用要低了不知道几个倍,等了半天也只有被割破的位置稍微可以活动,眼看宋远将老道士又一次变成干尸的躯体摆在自己面前,他终于是忍不下去。 一抬脚将老道士的尸体踹出好远,支引丝毫没有犹豫,抬刀割下自己已经被感染的不成样子的右臂,这手臂肿胀,本就从内部咬的差不多了,到底也没有很费力就割了下来,支引面色如常,似乎根本没有感受疼痛,将手臂连同其中一众藤萝远远抛开,顿时觉得身体轻松许多。 宋远方才的圆环也是套在这只胳膊上,此刻被割了下去,效用自然也跟着消失了,支引舒活舒活筋骨,只觉得法力充沛,断臂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不过片刻便完好如初。 而宋远此刻呆愣,终于还是没有料到支引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暗自责怪自己的鲁莽,想来他支引屠杀三千魔物,不可能没有遇到类似的寄居一族,难道都是用的相同的办法? 他不由的后背一冷,听对方开口道。 “你便是害得道士师徒离散的狐狸精吧。” 支引手上把玩着那匕首 “从第一次见面,你就根本不是宋远。跟着老道士,是想赎罪?” “你都能看出来,他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宋远笑了一下,缓慢眼睛上的白布扯开,露出里面那双眼睛,眼帘微抬,显现出赤红色的瞳孔,摇头笑道。 “跟着便是跟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红眸狐狸面色平淡,支引从前便听过传言,九尾妖狐是赤瞳,本以为只是道听途说,如今亲眼看见,也不免有些惊讶。 若是眼前此人当真为那九尾狐妖,有九条性命,老道士说的往事便多半是不可信了,宋远,或者说是小狐狸,根本不需要吸收谁的法气来重塑肉身,只要尾巴还有一条在身上,他根本没有性命之忧。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谢未休深知此处不可多留,抬头四处张望,这破庙空间一共就这么大,若是这两人真的打起来,定是要误伤的,而这一晚也过去了不少时间,不知多久以后天就会亮,二哥心里着急,想要尽快带着谢未言离开。 支引心领神会,将手中匕首朝着木门挥出,木板与墙体撞击发出重一声重响,颤了两下,狐狸的法术被解,门开了。 没有犹豫,想来支引与宋远僵持着,对方也无法出手伤他二人,谢未休背起自己弟弟想要离开,脚步还未踏出,倒是听那狐狸笑了一声。 “是我鲁莽了,你这小情人的皮囊,明显是要更好用一些。人也更好拿捏。” 支引眯了眯眼,脸色微沉笑道 “不一定哦。你打我,是我一个人的事,你若是伤了他,便是我二人的事。” 宋远稍微反应了一下支引的话,分明是说,伤了谢未言,支引也不会携手旁观,可若是支引受伤,他总是不想让谢未言掺和进来,没有理会这情话般的回答,他摇摇头没有再接话。 宋远将老道士的身体从地上抱起来,为了防止他魂体受伤,他将人放在角落之中,半边胳膊上已经铺了些细碎雪白的小绒毛,老道士哼哼唧唧,还是那副不正经的声音,却明显意识不清楚。 “宋远啊,咱们去哪?” “等等就回家。” 他勉强算是笑了一下,目光温柔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可惜老道士已经变成干尸,并不能看的明白,他心里也清楚,这人自从被自己找到,就再也没有认出过自己,即便从第一日便漏洞百出,他也只当自己是宋远。 闻何疯疯癫癫在皇城之中,不知吃了多少苦,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活到被自己找到,等他终于在早已破败不堪的桥墩底下找到老道士的时候,他就缩在角落之中,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衣不附体,早已经是乞人模样,嘴里叼着半只馒头,身边是同样骨瘦嶙峋的老狗在狂吠,老狗面前放着另外半只。 闻何已经咽气了。 总是舍不得伤害任何人,人说穷则独善其身,闻何却即便自身都顾及不上,也还总想着兼济天下。 所以在他发现,是自己走火入魔,附体大徒弟杀死了自己最亲爱的三个徒儿时,才会疯魔吧,没有人知道他在某一刻有没有清醒过,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怎样的自责之中面对死亡。 小狐狸向来心高气傲,嘴上不饶人,道士死后第三天,他得知林中的千仞藤萝有重塑寄居人的能力,是第一次,跪在了林中藤蔓精面前。 他想让它们救老道士,即便将闻何变成只能寄居在别人身体之中的怪物,他拿出自己一千的寿命作为交换,亲手把尾巴割下来,原本雪白的九尾狐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尾巴,疼痛到浑身颤抖的咬住手指,林中只能听到一阵阵哀鸣。 事后他抚摸着变得光秃秃的尾巴根,等待老道士醒过来,想和他说,从前那些小鬼都不是自己杀的,是他们认错人了,自己不解释,只是因为想留在他身边,他想告诉闻何,自己很喜欢他,从他还是只灵兽的时候,就很喜欢。 他不会表达,他说话很臭,他愿意改变。 可闻何板着脸,醒来的第一句话是问他 “宋远,小师弟呢?古辰呢?你有没有杀掉狐狸?” 小狐狸摸了摸自己光明正大露在外面的尾巴,他没有认出自己。 第一次从心里觉得委屈,小狐狸配合着场景,这次倒是真的流出的眼泪,轻声道 “古辰被狐狸暗算,大家,都不在了。” 编造故事,将所有罪名都按在自己身上,狐狸的名声不好,也不在意多做一次恶人,即便所有人的恶事,都是自己做的又能怎样,道士已经认不出自己了,不管是不是记恨,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了。 不停的杀人,不停的给他换新的寄生体,一错再错,老道士的魂体越来越弱,自己也因为行事太过张扬,被红衣盯上,差点死在方家的密室之中,狐狸已经回不了头了,他只能趁着最后的机会,给老道士找一个最好的寄体。 就是支引。 再次转身面对支引,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他身后徒然升起的八条尾巴,那中间,是一块,触目惊心的疤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不得休憩 那狐狸的尾巴仅仅露出了一半, 也足有半人之高,在“宋远”背后轻轻浮动飞舞, 狐妖确实是生的漂亮, 唇红面白,在背后一片梦幻的场景衬托下, 勾人心魂,也难怪老道士都要称赞这面容。 寺庙周围的藤蔓是似乎对于小狐狸的气息有所感应,谢未言二人离开寺庙之时,不仅是房屋之上的藤蔓,就连面前林中也传来声响, 那千仞藤萝犹如走蛇一般伏地而来, 若是天不够暗,再看的仔细些, 这凶物分明是从动物尸骨之中爬将出来的。 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谢未休背起未言踏在那栈道之上,一路小跑,深山自从有了妖物, 就很少再出现人际,古道虽是方便, 道路却是老旧不堪, 那一侧贴着山石,高耸而整齐, 另一侧却是悬崖徒壁, 若是稍不小心落了下去, 便是要尸骨无存。 谢未休心里慌张着急,脚下也不算稳当,左摇右晃跌撞,倒像是在爬行了,两人也只跑出不到一里,衣裤早已经磨破,流出血迹来,剧烈的喘,他感到腿部一阵阵麻痹,再一低头之时,只见那根根细弱的藤蔓正顺着阶梯向上攀爬覆盖,两人走过的路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只剩下成团聚集的怪物,谢未休几乎是吓的呆愣,亲眼看着那东西顺着自己的脚踝,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缠住。 用力下拉的谢未休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单手背起未言本就有些吃力,这下更是直接被甩了出去,一路翻滚之下吊在悬崖边上,半边身子已经落了下去。 谢未休一声惊叫含在嘴里,眼疾手快拽住未言一条手臂,这天色太暗,悬崖之下已是漆黑一片,仿佛是要将人骨肉都吞噬的巨口,深不见底。 谢未言两条腿已经落在其下摇晃,周围不断有细小的石子滚下去就没了声音,这人实在是意识不清楚,死到临头了也没有醒来的迹象,若是当真落了下去,谢未言还有伤在身,周围危险重重,恐怕是凶多吉少。 腿被藤蔓拉的死死的,谢未休拽着未言的那只胳膊在悬崖边上被细小的石子划破一道道,他咬紧了牙关,明白再这样拖下去,也不过死路一条,只觉得难受异常,而这黎明即去,他心下更是恐惧 “未言,你醒醒。”又一次被藤蔓向后拖了两级台阶,谢未休只觉得腿部的热量不停在流失。 “未言” “未言。” 说话已经变得勉强,一边被谢未言拉着,另一边被藤蔓向下拽,谢未休只觉得胳膊快要从中间断开,本能的想要松手自救,可手指也呈现出奇怪的形状卡在了原地,他单臂受伤脱身无法,而谢未言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冷汗都流下来,谢未休长出了口气。 那原本应当是在方家受了重伤的手臂宛若完好,挣扎着撑起身子,他用尽了气力带着谢未言与身后追的死死的藤蔓一同向一侧绝壁滚下去,就这样谢未休后腿还吊在空中,被藤蔓拉扯几乎快要撕裂,而这将要破晓之际,终于传来了男人第一声嘶鸣,凄惨无比,怕是吓的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啊啊啊————” 缠斗之中,支引听到这一声也不由得有些分神,心里也明白山中精怪众多,两人这时候跑出去,根本就是在给人家送饭,可亲耳听到,总还是更惊心一些,他早已无心恋战。 按道理来讲,宋远被自己打成重伤,本应是早就挺不住了,可这狐狸却是难缠的很,全然不要性命了一般,不管被打出多远还是要挣扎着爬起来继续纠缠,原本不入尘俗的脸上血迹与泥污混了一片,他像是认准了想要支引这壳子,也像是在乞讨施舍。 支引又一次将人踹出去道, “收了手吧,你赢不了我,继续纠缠下去,也根本没有活路,我若是夺了你一条性命,这尾巴便是要再少一只,不知又等到何时才能化作人形。只怕是那时候,连老道士也再找不见了。” 披散着头发神志不清,宋远似乎是在听到“老道士”以后才终于稍微抽搐了一下,他贴着地面向前摩擦两步堪堪能够碰到支引,这狼狈的模样实在过于可怜,支引皱紧了眉头,也怪耳力不错,清楚听见宋远说的,大抵没用的话。 “救救他闻何会死的。” 闻言,回头看了还安然躺在地上的闻何一眼,他若是无法对着二人下手,谢未言就会处在危险之中,然而支引也大概明白宋远如此纠缠的原因,藤蔓在闻何的旧壳子里涌动,这早该死掉的人,魂魄已经是非常虚弱,如果没有新的灵力足够的身体来寄生,不用等到下山,老道士必死无疑。 支引不是什么圣人,可以做到用自己皮肤血肉承受剥离之痛去帮助别人,而谢未休二人生死未卜,这山路一代又是青衣门手底下管着,他没办法想到自己死后谢未言将会陷入怎样的危险之中。 支引轻叹了口气。 看着最后已经全然失了力气,却还是仰着脸死命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杀了他一条命,也许就可以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之前找到那二人,如果同情的代价是未言的话,这本就不够成了选择。 他于是想着,周身血气也化成的利剑,在双手之间握住成型,一刃挥下,剑气劈开了小狐狸面上的头发,狐狸眼睛很亮,却根本没有聚焦,甚至没有闪烁,美丽的瞳孔直直倒映他面前的人,就是这样一双眼睛,为了一个早就死去的人,日日年年被蒙在白布底下,他口中嗫嚅还是那一句救他。 袭至面门,又将剑收住,不知为何,支引看着这男人的眼睛,那痛苦,仿佛要失去了最最珍视的物件,居然有某一瞬间的感同身受,父母家人用来祭祀,所爱之人在自己面前被推入无间,那年他也不过八岁,明明已经很久不会想起的事,在这一刻,一切都仿佛走马观花一般在脑袋里闪过,他走到今天又何尝不是无能为力,众叛亲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可跌到尘埃里的人,哪里有还手的力气,世界永远不会对弱小的人心存怜悯。 选择杀了这人最后的希望,然后离开,去救未言,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选择,可当这生死大权在自己手里,又仿佛有了千斤的重量,他想起他的母亲,在千万魔族之中毫无畏惧挺直脊背的人,也曾经这样跪在一群嘴脸面前,祈求自己儿子的活路。 奸笑嘲讽着,而那利刃就在自己面前挥下,血溅了一地,他躲在林木之后大气都不敢喘,母亲曾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恶人,有的只是混沌,因为无知所以犯错,可在那一刻,小小年纪的支引第一次在外人眼中看懂了恶意,也似乎明白了,这世界并非是母亲说的那样。 而他此刻,不过是也扮演了一个扼杀别人希望与回忆的人。 “我救不了。” 他也下不了手。 双方僵持之中,似乎都不愿意退步,而地面上突然传来的声音,一点一点撕裂,宋远僵硬的回头,就看见老道士在地上的尸体终于爆开,体内的藤蔓四散着爬出来,他仿佛彻底抽空死了一般,再没有气力纠缠。 千仞藤萝喷涌而出,支引拖着狐狸往后退了退,可即便如此,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此刻也是脱身无法,藤蔓纠缠起来比狐狸要可怕很多,他挥剑斩断几下,片刻之间,手脚四肢都被缠住,而背后蓦然出现的人面扭曲发绿,爬满了细小的藤蔓。 发出那声音奸细扭曲,血腥味扑了支引一脸,他感到有千万张小嘴吸附在自己手臂之上,竟也是由那藤萝组成,曾经在魔族的老巢里见过的,这分明应当是藤蔓的本体,可眼前这发青面容,却是那老道士。 “吃掉,吃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三十八章 不得休憩 略微一愣, 支引转头看向小狐狸,后者已经坐在地上, 有藤蔓朝他爬过去也无动于衷, 支引想的清楚,当初这狐狸跪下求藤蔓, 便是想让他们将老道士的魂魄保存在藤蔓的孢子之中,而现在,孢子发芽了,有了自己独立的魔体,老道士便无处可去, 彻底没了意识, 成了一只真正的妖物。 费尽心机想守护的,也不过是一场云烟, 最后看了狐狸一眼,支引没有再犹豫,将手中长剑反握,朝向身后, 这剑柄握的极稳,在手中宛若翻花, 对准身后的躯体刺去, 长空之中只听见物体撕裂之声,那魔物食尽生灵, 竟是溅出血来, 暂时松了手脚。 支引重获自由活动四肢, 后背上是怪物身体之中的血液,一整片的鲜红,只是这剑插得实在不浅,他转身的功夫,即便对方如何跳动挣扎,也不见剑柄颤动一分。 支引回手将其握住,猛力向下一拉,出现一条不小的伤口,却也愈合的容易,这藤蔓仿佛游蛇扭动,滑溜溜油腻腻,却是致命的气力,一面向皮肤下攻击,一面拖得他也向前,而支引另一只手再化出一剑插到地上勉强固定住。 僵持之中,它便一直发出没有意义的尖哮,仿佛婴儿啼哭,听的人头皮发麻,藤蔓眼见拖不动了,反而从上方抽离汇聚成人型延伸靠近,那面部越发清晰,底下力道却分毫不减,贴上来的一刻,支引几乎停止了呼吸,他从来不知道吸了人类魂魄的藤蔓可以化形到如此逼真,而这模样也几乎让他心跳停了住。 面前这人唇红面白,眼露桃花,连根根发丝都生机灵动,仿佛有魔力一般,在他面前漂浮,若不是周围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他也要被这脸蒙蔽相信这就是未言本人,而距离越来越近,支引双手握剑,无法阻止,只是“谢未言”与平常的呆愣模样大有不同,是风情韵味俱佳,一瞥一笑都透露着某种信息,这都是支引不曾见过的。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受控制的两颊发红,他看见这人是个亲吻的姿势,感受到周围触手刺到面部,血液流出,带来更高的温度,他甚至感觉不到对方的呼吸,自己的呼吸却变得局促。 显而易见的陷阱,却意外的好用。 月光之下,林木之中,这漫天星空都要定格在此处,而支引也逐渐放空了力道,两人的嘴唇越来越近,下一刻就要贴在一起,便是这样的距离最折磨人,支引轻轻闭眼,细节之处连睫毛都挠在他心上,不敢再看,心跳的很厉害,他好像刚刚恋爱的毛头小子一般手脚无措。 左右两把血剑,通通化成血红色的细碎粉末,萦绕在空气之中,上升消失,只给这画面更填了一些梦幻,然而藤蔓下半部分还是与怪物无异,此刻猛然间“抱”住支引向它的方向拉扯,而支引也顺着它的方向倒去 原本已经呆愣的狐狸几乎惊呆了眼,完全无法相信方才还是人形的老道士,不到半晌,居然和支引搞到了一起,这画面着实富有冲击力。 “闻何” 他口中默念道,眼见他二人在跌入黑暗的下一秒支引直起身来,跨坐着挥起手臂,起落之间传来一声惊叫,只见支引整个人都仿佛被血雨染过,在黑暗之中眼睛极亮而清明,手里握着一把巨长的大刀,一端刺入地上的藤蔓之中,穿过以后钉在地里,从中间劈出的豁口,他眉头紧皱,也是受了不清的伤。 那怪物抽搐,延伸出的触手不停挥舞,想要将面前之人完全卷进去,黑暗之中支引屹立不动,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就听那怪物尖细而几乎已经疼的变了调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能?!” 原本平静的面容勾唇一笑,支引居高临下盯着眼前缠成一团的怪物。 “你这明眸媚眼玉软花柔,别说是陷阱,是惊吓还差不多,谢未言下辈子也做不出来的。”支引摇摇头,他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以谢未言的尿性,若真有一天做出这种表情,别说是沉浸,恐怕他第一反应都没有半分高兴,而是要怀疑这人脑子又出了毛病。 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支引想起之前在院子里,可真是被撞的不轻,也该长点记性,他扶刀站起,这二人血液流了一地,也分不清有多少是自己的了,此刻也不能再犹豫,双手驱动地面的血迹运行重组成一把巨大的刀刃,支引将它握在手中。 而地上的怪物见此场景心知死期将至,更是吓得不轻,剧烈挣扎的同时,人面不停的转换,通通都是在支引记忆里出现过的,它似乎是通过血液窥探到对方的过往,以此来迷惑心智,希望面前的人能够放自己一条生路。 “拙劣把戏。”支引口中念到,也不再犹豫,手起刀落又是一刀落下去,犹如案板上的青菜一般,这藤蔓抽动几下,几乎就用尽了力气,挥舞的速度都慢下来,动不了了,从肢体末梢传来干枯破碎的声响,人面逐渐停止了变换,定格成了一张脸。 这张脸,却并不是属于自己记忆当中。 支引认不出来这模样,但皱着眉头思考一下也大概能猜到,藤蔓只吸食了老道士一人的魂魄,如今化成人面,也必定是他最初的样子了。 果不其然,这人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人声,只是口中还吐着鲜血,弥留之际支引也听不太清,这样貌倒不像是宋远说的那般丑,眉清目秀的,是个儒雅青年的样子。 “这是哪?” 若是眼前是个妖物,支引还能快刀斩死,可眼前变成了这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面,他就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致送他一程了,目光冰冷转身离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只方才听到那一声惨叫,大概是二哥发出的,到如今已经是半晌都没了声音,不知道谢未言他二人现在怎样,也要快些找到才行。 他松了手,那两把大刀便逐渐消失,支引缓步走过小狐狸身边,看见白狐望着千仞藤萝死后,由于干枯漂散微微发光的躯体,似乎想要靠近,又在犹豫害怕面对什么。 “宋远”几乎是用尽了气力发出这一声足以让在场三人都听到的声响,支引脚步一愣,回头看见小狐狸也似乎被这一声惊到,呆呆的脸上嘴唇颤动,老道士已经不行了,最后一点点魂魄正在逐渐消失,一同消散的还有这几人最后的记忆。 “宋远。” 他好像只是将死之时回忆起前生,随口念出来的名字,又像是在呼唤着,已经离开的人们,这声音悲凉,又让人熟悉的严肃,仿佛还是多年以前,在小狐狸记忆之中的那个会一脚把自己踹开的小道士闻何。 他三两步爬将过去,临近跟前又变得小心翼翼 “闻师父,我在呢。”上一次还是在桥下面对道士的尸体,小狐狸再次见到这张面容已是今天,不免又要感触,一张嘴差点呼出的名字,又咽了回去,他想起来闻何一直一直以来,都以为他是宋远,怕是临死,也不能再叫他一次了。 可闻何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变得了怪物模样也毫不自知,即抬不动手脚,也转不了头,只是浑身上下都没有知觉轻飘飘的无力感。 “我这是,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你,你没事,睡得太久了,会有点头重没力气,很快就会好了。” 不想说出真相,小狐狸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又似乎所有人一下子就能听出来这男人抑制不住的哽咽。 “又在外面睡着了呀。真是人老了,身体还是不行,我之前躺在桥底下,咳咳,嗯。”眼睛一点点失去聚焦,灵魂消散,道士已经神志不清,所说的话都像是胡言乱语,只怕是下一刻就要消失,狐狸努力想要捂住自己的嘴,哭泣的声音还是不小,他听老道士说的。 “这星星真好看,可是,怎么天会这么冷,我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了闻寂,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这话音未落,也忘记了其中的意思,狐狸已经彻底愣住,闻寂,闻寂,闻寂,这是老道士当初给他取的名字!并不是宋远!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在他还是原型待在老道士身边时,每次将近黄昏,一人一狗两人巡山结束,老道士都会像这样叫他回家。 走出与来时相同的路途,相同的景色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小木屋升起的袅袅炊烟,路边野花的香味,它爱干净不像别人家的宠物喜欢在山林之中抓鼠补虫四处乱跳,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小道士总会嫌弃它太过沉闷,给它踹到路边的草丛里。 看着自己弄得浑身皮毛都脏兮兮的,这人还会笑,万年冰山的脸上,抿着嘴笑的样子还是那样清晰,他总会忽略小狗子的不满,把它脏兮兮的抱起来揉一揉说, “闻寂,我们回家洗个澡吧。” 他明明知道狐狸讨厌水,还总是做这样的事,等到了家里,夕阳底下在木屋面前放着的大木桶,是古辰烧好的热水,小道士会把它扔进去,小徒弟就从厨房里蹦蹦跳跳的跑出来看它。 在这即将永别之际,小狐狸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认出了自己,或者只是单纯的回忆起那段日子,与他一样,在尘世的打磨之中从来没有遗忘。 “闻寂,我们回家吧。” 似乎是怕他没有听清,也可能是地上太冷,他有些着急了,小道士细弱未闻的又重复了一次,狐狸紧紧握住他逐渐发光变得透明的“手”,再也无法控制的哭出声,泪水一点一滴的落下来,穿过老道士的身体,落在地上。 “不是宋远,你记得,还能认出我,你很好看闻何,我说那些都是气你的一直一直都不讨厌你我没有杀人我” 我喜欢你。 想说的有千千万,可抬头之时,老道士早已经没有了气息,只连最后的挣动都消失,在地面上只剩下一具本该死了很久的尸体,干成一团,闻寂不知道小道士听到了多少,他轻轻抱住那尸体,就仿佛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不再哭了也不再说那些没用的话,只道。 “我们回家。很快就不冷了,我们回家。” 他将干尸从地上背起来,受伤不轻也是一瘸一拐,不似初见之时,这干尸彻底成了干尸,没有了其中的那个总是恶劣笑谢未言的灵魂,不过是个壳子罢了,被人背在背上。 狐狸哭的很大声,撕心裂肺,无所顾忌,一路走一路哭,朝着山里,并没有他想要的木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发错了不要买!!! 发错了发错了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本上的文, 我睡迷糊了更错了地方哭唧唧自扇巴掌,没有稿啊啊啊啊我尽可能最快的替换一万字对不起大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天空一直是压抑的深灰色, 周围静谧无声,几人不知道该对这眼下的情况做出怎样的反应, 只有沈于随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提起佩剑踏入屋中,在几乎所有人惊异的眼光中,挥起长剑用力的刺向地上那还没有彻底断气的“一团人”。 那东西刹那间传出厉叫! 一下一下,他似乎不觉得疲乏似得, 颇有些要把地上人剁碎的架势, 而随着那咿咿呀呀的呼救声音越来越小,沈于随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大, 直到那东西彻底看不出人形,他才猛然间失了力般坐到地上。 他静静地抱着头,喘着粗气。 只有喘息声。 尹束想,这人从见面开始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而现在这样疯狂的,歇斯底里的, 很不像他。 许应臣走到尹束身旁, 皱着眉头,轻轻拉住尹束的手, 尹束回头看, 他确实是束好了头发的, 眼下的痣也是和梦中一模一样,不过眼前这人的眼神,却比梦里还要更柔和一些。 尹束看着他,因为方才梦里的情景而微微感到不适。 许应臣拉着他离开。 谁也没有多做停留,眼下的情况说不上是安全,如果没有猜错,三试恐怕已经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提前开始了。 担心会再出岔子,几人决定先一同回到太子的住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这一路很长也很压抑,几乎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只有那老道士念叨过几句,大概是在控诉,明明答应了要放几人走,却又食言,这几个青年惨死皇宫之中,他心里很不好受。 两兄弟倒是一直沉默,见怪不怪的样子,也没有人询问沈于随方才的失态,他也好像全然忘记了,一脸笑嘻嘻的,众人只当他方才,是被那画面刺激到了。 结论下的太早,直到到了太子的庭院,这几人才明白什么叫真的刺激。 眼前的大院子一片荒凉,好似很久没人打扫过了,蜘蛛网都结了一片一片,这情景与几人离开时那恢宏的气势一对比,简直就像是荒芜着过了半个世纪,院中并没有人气,却是很吵很吵。 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几人,方清黎自顾自走去院中,他只是站在那里刚好可以看清房屋那边的景象,微微张着嘴,一副发愣的样子。 随着身后数人步入院中,也终于看清了让方清黎如此惊讶的原因。 诺大的太子殿,被笼罩在一片深灰之下,此刻门窗尽碎,从其中伸出无数头颅与手臂,乌黑的残破着,相互挤压,腐肉都从上面落下来,摔在地上就成了一摊乌黑的血迹,满地的鲜血,从那屋子的各种缝隙里冒出来,再汇回去,没有停歇。 就仿佛屋外有什么诱人的物件,这些冤魂伸长了脖子手臂拥挤着,尹束甚至看见最近的那窗口,不知是哪个的眼珠被挤落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在那血污里,停止片刻又蠕动起来,在地上弹跳两下,顺着门缝挤压着钻回屋中。 老道士默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逝者安息,无意冒犯”道士也要信佛???只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流派的。 白凡胆子本来就小,见这场景就更是哆嗦着坐到地上,他的大黑狗也不知道跑去哪了,此刻孤家寡人,是半点出息都没有。 殷晴看他这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两大步走到他身后就是一脚,白凡被踹的差点啃在地上,委屈的哼哼两声,殷晴提着他的耳朵,道“他们出不来的,臭爷们胆小鬼!” 沈于随“”呃呃呃,听多了男人骂女人臭娘们,你这个臭爷们的称呼是在哪学的? 不过殷晴的话倒是没错,每个正常死去的人们都应当有魂石,那是死魂们选择投胎或者进入人间游荡模式的通门令,它会随着你生命的流逝一点一点形成,在正常死亡后彻底成型,而所有非正常死亡的人类的魂石都是没有完全形成的,因此所有的冤魂都没有魂石,是没有资格进入炼狱的,他们根本连鬼阶都没有,除了一身怨气,真正的实力是一点没有。 不过,眼前一下子出现这么一大群的冤魂,场面还是足以让几人被镇住,若是说这么多人非正常因果的死亡,那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才对。 怨灵虽然威力不大,本身的存在还是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很大影响,招凶妖不说,还是十分不吉利,虽是掀不起什么大浪,他们聚在一起闹些凶事还是不费力的,直接打死又不符合新政规定,打不死他们又要闹,缠人的很,太子殿居然建在这种地方,也是令人不解。 和谐社会不讲究武力,冤魂却一定是要消除的,如果不能暴力打散,就要找到他们怨气的源头。 若是放在平时,方清黎必然是要管一管这等闲事,可眼下这危险境遇也容不得他行侠仗义,只得抓紧时间离开。 没给几人空闲发愣,打不远处传来狗叫,看样子似乎是白凡的宠物咬到了什么,那狗用力的向外拉,那头的东西就拼命往回缩,两边还真是较上了劲,拉扯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殷晴挑眉走过去,在那大狗身旁蹲下,观察片刻,随即使大力似的一把从那拐角处拽出一人。 众人闻声,纷纷抬头望去。 看身形是一成年男子,上衣沾满泥土,破破烂烂,蓬头垢面的,头发乱作一团,细看之下还粘着不少杂草,是人是鬼都要辩不清楚,整个都是说不出的狼狈。 那乞丐似的男人被殷晴单手提起,蔫蔫地也不抬头,白凡的那只小妖怪就绕在两人脚下,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狗了,拼命的撕咬那男人的衣衫下摆,一边咬着,得了空闲还要对着白凡叫,邀功似的摇尾巴。 白凡“” 您还是咬他吧 那男子被缠的心烦,似乎也是忍受不了了,抬脚就要踹向白凡的小妖怪,而他才刚抬起头,脚还没来及落下,众人便是将其认出。 脏是脏了点,但也确实是当今太子殿下没错了。 本以为现在的局面是三试的阴谋,却没成想太子本人都落得了这副摸样,几人面对面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太子 “晒太阳” 几人闻言抬头看了看这满天的乌云,别说是晒太阳了,根本连个星星都没有,回头再看那太子时,已经隐隐带了些被戏弄的怒气。 “”太子“哈哈,我都交代就是了嘛,别激动!” 不到半刻钟,几人已是跟着那太子离开了庭院,来到一凉亭中,这小亭子也是落满了灰,与之前美景环绕的清净氛围完全是成了两个样子。 尹束用衣物后摆擦出两处清洁来,和许应臣并排坐下,听那太子落魄的絮絮叨叨,也是明白个大概。 与几人想象的差不多,这里说是皇宫,却也不再是昨天见到的皇宫了,严格说起来,这应当是前朝那早已被拆毁了的宫殿,只是在空屋怨灵的怨念下延伸出来的,与原本世界平行的另一个空间,这里的时间没有变化,却是停留在了一百多年前。 也许是这次道士进京不小心触动了什么,导致几人被怨念吸进这幻境中,而太子殿下能进到里面,据说是被身边的两个婢女给扔进来的,几人联想到这太子平时欠揍的模样,也算了然的点点头。 方清黎忍不住问了关于散离人的事,太子一听,更是气愤,只道是那左右一黑一白两婢女的主意。 然而严格算起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婢女,莫止渊是一眼就能认出她们的装扮,是他的同族,半魔人。 “妖魔鬼怪”这四物习惯并提,然而这其中只有妖,鬼,怪三物与人一直是共存于世的,他们在长达千年的时间里,纷争不断,彼此都算是了解。 而上古魔族,却是这四物中的“贵族”,从古至今都是与人界没什么联系,他们拥有自己固有的领土,不奉神也鲜少来到人间,很久以前的人们甚至完全不知晓有这一族群的存在,魔族有自己的一套完整的生存法则。 直至千年以前,魔族一届领袖打破了这种互不相犯的状态,他首次来到人间,带来了魔族的历史与文化,又在人间见识了风俗人文,由于魔族自带的贵族属性,他们与妖,怪这等长相习性都不太符合他们审美的物种是聊不到一起的,而人类却是完全不一样,用魔族的话来说,人类“弱小而讲究”,是还算合格的玩伴,一时间两界往来也密切起来。 在两界相通后不久,人类与魔族结合的产物,半人半魔的半魔人也就应时出现了。 若是说魔族来到人间还算是直得欢庆,那半魔人的出现,绝对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 被称为三界土匪的半魔人,是天生的战斗种族,生性好斗,极富有侵略性,他们拥有一套完整的格斗技巧,单只的半魔人身材都不算过于膨胀,甚至有些会显得纤细,却都是充满力量的,稍微凶狠一些的,轻轻松松就能打散一只二三十人的小队,但这还都不是足以让人们感到惧怕的。 两只以上的半魔人,拥有化形的能力,将自己的同伴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催生黄金铠甲,无坚不摧,水火不惧,合体后会拥有整只,甚至一只以上魔族的魔力,成群的合体半魔人,说是毁天灭地也不为过。 半魔人曾经攻陷了无数国家,不管是人还是妖怪,都无法从他们手里逃脱,他们烧劫抢掠,爱好杀戮,所过之处寸金不留,可以说是三界最凶残的土匪。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种族,算上老幼,人数最多时也不过三千左右,后来某一天,据说是族群内部出了什么怪疾,半魔人一夜之间只剩下不到百人,零零散散存于世上,已经是很久没有听说过他们了。 而现如今,算上莫止渊,却是在这宫中一下出现三只半魔,也不得不说是皇城地大,聚能人了。 几人被困在这幻境里,想要强行从此处出去想来也是不可能,白凡曾从古书上看过关于这怨灵幻城的记载,忽略掉其中的凶物有怨气滋养,不死不灭不说,想要从这里出去,也只有给怨灵申冤,以从根本消散怨气的源头,度化了怨灵,这空间也就自然而然的散了。 又一次踹开扑上来的大狗,白凡皱着眉头对那太子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关于前朝历史的记载?” “有是有,但是这些东西有什么可看的。”太子摊手自然道“如果看了,我也不至于到这种下场你说是不是。” 白凡“” 这种不学无术还这样理直气壮的太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思来想去没有办法,方清黎用眼神求助许应臣,这家伙就一副事不关己的默然模样,在一边拿着死人骨头和小甜饼,逗狗和尹束。 方清黎咬咬牙,下了极大决心似得,从怀里掏出一木罐,放置在地上,招呼江绪和殷晴过去低语片刻后,殷晴独自离开,留下江绪坐在地上,开始向那罐子里传送法力。 他的眼睛紧闭着,额角微微发出些细碎的汗珠,十分用力的样子,手下那罐子也随着他的努力,冒出一缕缕青烟,片刻后,青烟汇成一闭眼孩童的模样。 许应臣把甜饼怼到尹束嘴里,停下手里的动作,眯眼看着江绪,片刻后冲方清黎道, “他做过妖引?” 方清黎被许应臣突如其来的一声问的一愣,脸色白了白,片刻后沉默的点点头。 许应臣眯眼摸摸下巴,没作声,倒是方清黎,看许应臣这个态度,颇有些不放心似得,半晌才小声道“你别打他主意” 许应臣点点头,难得温柔的笑了笑,道“怎会。” 自认为读过不少关于妖精鬼怪的书籍的白凡,就连大大小小的冷门妖怪也是认得七七八八,很多妖精的奥秘他比妖精本人都要更清楚些,要说世上有他都不了解的关于妖精事,那毕竟是冷的不能再冷的知识了,而此刻听两人对话时,他却是晕晕乎乎,这妖引是什么东西,可是完全没有听过的。 许应臣没有给白凡多余的时间来回忆书本上死记的东西,他走到江绪面前蹲下,近距离看了看眼前这个累的快要倒下的人,隐晦的笑了笑,随即用手指轻轻触了触江绪的腹部,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 “这里疼吗?” 原本紧闭眼睛的人霎时间睁开了眼,他煞白着脸死死盯着许应臣,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起来。 方清黎两步并一步的走到两人跟前,一把扯开许应臣,眼里写满了警告,许应臣没力气似得被拉出好远,懒懒散散的扯出一个微笑,无所谓道“证实一下罢了,那么生气干嘛。” 方清黎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气氛一时间有些怪异的静谧,倒是罐子上那只有一个头的青烟孩童首先打破了这沉默,他传出一阵怪叫,成功引起了几人注意。 尹束走到那旁边,用手指轻轻捅了捅那孩头,孩子“啊咔咔”的叫,一脸凶相。 孩子被捅的头都歪了。 伴随着他嘴里冒出的咔咔声,不久后似乎是骨头归了位,这孩子也终于能说出些人话来。 白凡看这东西渗人,却也知道这是殷晴姐给引出来的魂魄,通过清黎给的符才给传送到这罐子里,心里清楚费这么大劲引这东西,是要他来询问消息用的,他自觉向前几步。 这冤魂虽然有怨气,却早在这百年间的互相馋食中变得意识模糊,只能通过江绪体内的妖气来给他们续些气力来回答问题,等他们主动开口是不可能了,白凡自觉的问道, “你有何怨?” 那小鬼眼神怔愣,破碎的喉管传出含沙般的声音,他道 “死不得其所,被人利用,谋害忠良。” “被何人利用?” “不知” “谋害何人?” “将军在朝堂上的残魂” 这小孩说话已是断断续续,坚持不了多久就要失去意识,变回那些扭曲怪物中的一员,殷晴已经赶了回来,手里还提着半根腿骨,看起来不长,想来应该就是这孩童的了。 这么小的孩子被人利用惨失性命,困在这荒城百年,维持着那副血肉模糊的鬼样子不得轮回,白凡看着实在是有些不忍心,他想着,从这里出去以后一定要让清黎哥给他好好度化,让他投胎去个好人家。 他借着那孩子最后一口气,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混沌的眼睛好像突然有了反应,微微清明了一瞬,又暗淡下去,他道“何肆。” 随后便一声不吭,逐渐模糊消失掉。 白凡的软性子,是又要掉眼泪了。 孩子断断续续的话里,能听出这受人诬陷之人的残魂在朝堂上,难不成是这将军被人陷害屠了家?才至于这么小的孩子都被牵连? 原太子殿的位置是用来住着什么人的,众人都不知晓,但在那样一座大殿里一下子装了那样多冤魂,想来也就只能是被人灭门了。 奇怪的是,这太子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宫殿前朝是用来干嘛的,装了些什么人,当一说起朝堂却是清楚的很,只道是之前特意请人看过那地方,道士说三皇子的寝宫原就是前朝的朝堂。 几人都没有对皇子特意找人查三皇子住所的事发表任何意见,赶去朝堂的途中需要路过那死过人的招待所,由于实在是都不想再看见那缠绕的尸体,几人决定绕个远路。 却不曾想,还是见到了那悚人的怪物。 原本躺在厅中的尸团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这景观林,它早就应该是死的透透的,此刻却仿佛有了生命似的,活蹦乱跳的满地爬着,挂着四颗脑袋,拖出一地的鲜血,拖爬片刻,就仿佛嗅到了几人味道似得,猛的朝这边冲来。 清黎见势头不对,急急躲开,同时掏向怀中,却不想这东西速度极快,还没等几人看清的行迹,就只听一声闷哼,抬眼便见殷晴被拖了出去,正咬中手臂。 她最是招怪! 联想到之前这些尸体互相啃食的恶心模样,此刻这怪物居然用那张嘴又咬伤了殷晴,清黎几乎要崩溃了。 咬中了人,这尸团似乎就不打算再停留,狠命将人向远处托,殷晴用另一只还能活动的手臂扣拽着周围一切能够抓住的东西,才稍稍使那怪物降低了速度,但也不能降低太多,这妖物咬合力极大,过度挣扎决计会将手臂拉断! 得了机会,方清黎便在那怪物后方狠追着,奈何速度实在是敌不过,他拉过江绪,在他额头上凭空勾画,随着图案成型显出红光,江绪闭着眼,微微向后仰身,脱离地面,虚虚飘在半空。 下一刻猛然间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出现在那怪物正上方! 方清黎一手做力,另一手竖起两指默念一句,两人瞬间调换,江绪回到众人面前,而清黎出现在在妖物上方,毫不犹豫,将符纸拍下,妖物不知哪张嘴里传出类人般的惨叫,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同样的方法,莫止渊也被传送过去,在那不能动弹的妖怪头上劈下一剑,那妖怪便再也发不出声音,软软松了嘴,看来是死透了。 殷晴得以脱身,白了一张脸,却还是一声痛都没喊,抿抿嘴捂住那只残破的胳膊坐在地上,倒像是做错了事的那个。 莫止渊即刻查看起她的伤势,清黎就抱着胸,皱着眉头站在一边,方才的战斗其余几人根本都插不上手,此刻都陆陆续续走过来,那老道士人老了腿也不好使,被那盲眼青年搀扶着,却是过了好久才找到几人。 他先是看了看殷晴的伤口,那上面满是鲜血,胳膊应该是已经断了,老道士从怀里掏出医用的工具,给殷晴清理包扎,一边包扎还一边絮叨着,说什么女孩子就不应该做这种工作怎样怎样,看起来这老道士不仅明白和尚家,连儒家礼教都能诉出一二,带着老人独有的墨迹劲。 殷晴就一直沉默。 方清黎倒是看出来了,这老道士应该是以医为主的,就好像清黎是用符纸来作战一样,这老道士的器具是他的医具。 又能攻击,又能治疗,清黎觉得,挺方便。 老道士看完殷晴便走到那妖怪跟前,从怀中掏出一把银针,悉数插到那庞大的怪物身体里,一切做完,就捣鼓着回到人群中。 白凡似乎被方才的情景惊的不轻,本打算要去安慰殷晴,走过去却是他先哭了,还要殷晴反过来先安慰起他来。 尹束把落在一边的江绪领过来,递给方清黎,然后也走到殷晴旁边,把方才许应臣给他的小甜饼拿给殷晴吃。 殷晴还是,只捏了一小块就还给他收起来,倒是让尹束想起之前吃糖葫芦时,这女孩也是这样,习惯只吃一点,剩下的都留给他。 尹束喜欢不和他抢吃的的人,殷晴姐的高大形象瞬间就在他心中树立起来。 江绪身上有一阵,是和传送阵差不多的效用,在一定情况下,可以将他本人瞬间移动出一定的距离,几人从前便是通过这微型传送阵和清黎的交换符来完成一些高难度的战斗,此刻用在这里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再多做停留,这里的怪物有怨气滋养,若不是老道士给尸团钉住穴道,这妖物恐怕早就又活起来了。 然而银针封穴也不是长久之计,为了确保不会再次出现什么差错,几人即刻便出发赶去朝堂。 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再出什么岔子,沈于随就绕在殷晴旁边一直笑嘻嘻的,尹束能看出来他是有担心,却不明白为什么要通过拙劣的行为表现出来。 白凡的狗有点蔫蔫的,仔细看还似乎有些变色了,白凡不管它,它走路都有点摇摇晃晃的,显得可怜巴巴,撞到正在认真行路的两兄弟身上,发出嗷呜一小声。 白凡“” 这两兄弟一直少言寡语的,又不同于尹束的那种沉默,这两人太严肃又有点凶巴巴的,是白凡有些应付不来的类型。 他紧张的脸都有点抽搐,道“对,对不起啊。” 被撞到应该是哥哥,他转头,看着白凡,没有表情的脸过了不久竟开始有点微微的抽搐,他本就长了一张怒气脸,此刻是吓的白凡手都有点抖了。 嘤嘤嘤,他这么生气吗,这人真的好凶。 那人脸抽搐的越发厉害,白凡后退两步,想着要不要逃跑,却听哥哥龇牙咧嘴的开口, “没关系,嘻!嘻!嘻!” 嗯? 嘻嘻嘻? 嗯??? 他在笑吗 干嘛咬字这么用力 好恐怖的好嘛白凡倒是被这示好方式吓得更严重了,彻底跑开。 那哥哥看自己把人吓跑,神情颇有些落寞,“友好”的隔空继续冲着白凡笑。 白凡“” 抱起大狗挡在面前,他跑的更远了。 天沉了些,几人到朝堂之时,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 这地方与其余几处也并无不同,太和殿大门紧闭,透着一股破旧,到处都是腐败的痕迹,明明已经是春天,却听不见活物的声响,寂静的怕人。 许应臣向前迈出几步,缓缓推开了那大门。 印入眼帘的是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朝堂,不同的是这地方实在是破旧的不成样子,灰尘都要有一鞋底厚,推开门就扑了一脸,尹束捂着嘴咳嗽起来,许应臣还是面无表情的,他让开位置,让其余几人都走进来。 门打开大些,当光亮微微打进大殿,几人也算看清这里面并不是空无一人。 在大殿正中央,面对着天子平时座位的地方,此刻正背对着几人跪着一个男人,一身白衣明晃晃的,与这破旧的大殿内显得格格不入,他微微佝偻着背部,双手放在前侧,发出些微弱的声响,悉悉索索的听不清切。 一行人观察他许久,这人才终于感觉到有人到来似得,缓缓转过头,他满脸鲜血,嘴边留着一缕碎肉,手里还拎着半条手臂,前襟一片血红 与这幻境不同的,那手臂也是很新鲜的,血腥味还很重,分明就是刚死过不久的新鲜人类的血肉味,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被这残魂啃食。 在这地方只见到这一人,这男人也应该就是那罐中冤魂说的将军残魂没错了。 将军抬头,楞楞的看着推门而入的几人,似乎对这破旧地方会来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挂着血歪头看着大门 然而,出现在几人面前的那张脸却很熟悉 他和尹束长得一模一样! 除了许应臣一直面无表情,其余几人均是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有些怀疑的眼神看着尹束,尹束直楞楞的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跪在地上那人,有些无措的要拉许应臣,却被对方躲开。 许应臣只身走入殿中,来到地上“尹束”身边,他缓缓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伸出手一点一点的,认真的擦拭着“尹束”脸上的血污。 几下下去,手帕就变得脏兮兮的。 “尹束”一动不动呆呆的,侧头看着他,门外不知何时见晴了的天,光从大门映进来,打在两人身上,浑身雪白的许应臣周围飞散着尘埃,天生的“丧气脸” 显得尤其漂亮。 “尹束”看着他,突然把嘴张得老大,脸颊都裂开,露出红色的肌肉组织,用大力般狠狠咬向许应臣在他脸上的手。 许应臣笑着避开,一掌拍在他头上,那“尹束”被打的一缩脖子,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瞧了许应臣片刻,低头继续啃那断臂。 许应臣把那血糊糊的东西从他手里抢出来,扔到一边,招呼几人进来,地上那“尹束”视线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哪怕是见了尹束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直到受了伤的殷晴走过来,他才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局促的在衣衫前摆擦了擦手上的血污,一把拉住殷晴,咔咔咔的乱叫起来。 许应臣又是一击手刀打在他脑袋上,“尹束”才终于说出人话。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妻子?”沈于随挑眉,不可置信道。 “嗯女孩子,未婚妻子。”这残魂支支吾吾的神志不清,倒像是看见个女人就以为是自己未婚妻了。 “” 沈于随“那他呢?” 他指指许应臣,那残魂顺着他的方向看到所指之人,又开口道“嗯未婚妻” 沈于随就笑了 “原来谁都是未婚妻啊!” 许应臣“” 果然,这残魂在回答过沈于随以后,挨个都拉了一遍手,都称呼对方为“未婚妻”,就连那老道士都没放过。 许应臣咬牙,狠狠掐了站在他身边的真尹束一把。 “”尹束 “干嘛?” 许应臣黑着脸,也不回答他,只把殷晴推到那残魂面前,方清黎想出手阻止,被沈于随拦下。 残魂歪头看了殷晴片刻,缓步走过来,盯了好一会才终于有了反应,他清亮的嗓音传出来 “为什么” 殷晴“???” “为什么害我?” !!!? 那残魂轻柔着声线,众人却纷纷惊讶了嘴巴,世上残魂素来都是意识模糊,认不清人的,“尹束”只记得自己的未婚妻,把殷晴都认成未婚妻,本以为是两人情深,没成想居然是因为未婚妻加害于他? 所以,那罐中孩童所说的,受人陷害,便是受了这将军的未婚妻所害? 凶手便是那不知名的女人吗 可那害人的女人,如今又在哪? 一连串的疑问都没有答案,只听那“尹束”继续道 “在树下在树下等我。” 他纠结的捂住头,剧烈痛苦的样子,龇牙咧嘴,鲜血从口中涌出,脸皮却又是开裂,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直到耳根,仿佛下一刻就要升天,配上那一身的血迹,很是渗人。 众人纷纷提起警惕,只差那残魂起来攻击时,就可以第一时间反击。 那残魂从头部开始开裂,一瓣一瓣,整个人都要裂成盛开鲜花的样子,那血肉里露出无数的牙齿,看的众人阵阵心惊。 只有那太子楞楞的哇了一声,随后连连叫道“厉害厉害!这家伙给本太子带回宫里!” 他这样子是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恨不得扑到妖精身上,被那兄弟“笑着”一脚踹开。 沈于随拖着殷晴,距离那怪物远了,那残魂就开始变得更大,众人纷纷是被这场景惊呆,这里的妖怪打不死,方清黎不想让几人涉险,只招呼众人离开。 错了错了错了错了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