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徒弟是鬼王》 正文 第一卷 第一章 鬼怪神前话鬼怪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孟忧死后,上天垂怜她死得过于凄凉,一道天雷滚滚而下,大雨倾盆,雨水混着泥土溅在她已经血肉模糊的尸身上,她的脸庞了无生息,空洞的眼眸里写满了绝望,她的嘴唇已没有一丝血色,她的鲜血流过的地方变成了暗红色,男女老少踩着她已经干涸凝结在地上的鲜血,尖叫着四处奔逃,永安亡了。 雨水冲刷在地上,很快便成了血红色,有人将她的尸身轻轻抱起,踉跄离去,她还想再瞧一瞧她的子民,却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她再次看清眼前之景时,早已换了一番天地。 孟忧身着一袭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白色道袍,墨染的头发在头顶松松垮垮随意挽了个绺,丝毫没有富贵之相,她好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跪在帝君玄机面前,缓缓抬起头,望向玄机,问:“此地为何地?” 玄机答道:“无忧之地,极乐之地。” 孟忧说:“从前我不信神,因为信了神,便是认了命,我害怕认命,所以我不信。后来天上的神明果然没有应我,但这命,我却不得不认了。” 玄机说:“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不如放弃那些不值得的,抓紧自己本该拥有之物。” 孟忧望向自己颤抖的双手,喃喃道:“何为不值?何为值?”玄机叹了一口气,说:“贱命何惜?” 孟忧摇了摇头,说道:“纵使这山河破裂,万物凋零,恶鬼出世,我也要做那拯救苍生,护万民周全的大英雄。”说完,咧嘴笑了,这一笑比哭还难看,玄机一怒,将那宽广的袖子一甩,不屑道:“痴儿。” 孟忧被那袖子抽得滚开了好大一段距离,稳住身形,随手将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拭去嘴角的鲜血,笑得更加放肆。玄机身影一动,便来到孟忧面前,他弯下腰,用左手抬起孟忧的下巴,轻声问道:“你可知错?” 孟忧望向玄机的眸子,他的眼睛犹如一潭死水,幽深却毫无涟漪,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她笑问:“何错之有?” 玄机愤愤把手甩开,下一刻,孟忧只觉得好像有一阵狂风袭来,动弹不得,顿时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回荡道:“你何时能悟到这个中滋味,何时便是你飞升之时。” 那一年,天还不算太暖和,孟忧一觉醒来,揉揉眼睛,环视四周,还是那座熟悉的破庙,破旧不堪的门板被大风刮得呜呜直响,摇摇欲坠。 她窝在一座用泥巴随意塑成的,看不出是个什么神像的神像的案台底下。那神像塑得极丑,五官歪歪扭扭,口鼻难分,身着一件宽松肥大的道袍,端坐在案台上,头顶一小团泥巴,若是不将它们合在一起看,发挥出自己的想象力,怕是会叫人将它看做了两个头的怪物。 这丑哭了的神像手里捧了一个小碗,碗里面积了满满的从屋顶漏下来的雨水。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座神像,活脱脱就是一座坐墙角行乞的乞丐泥塑,可见塑这泥像之人,手工活儿定是极差了。 孟忧窝在案台底下如是想着,想起自己第一次醒来,睁眼看到这巨型丑神像又被吓晕过去时,心有余悸,不敢再瞧它第二眼了。若是她大哥还在,看到这丑神像怕是会被气得直接吐血身亡。 想当初,孟轩是如何风光,只要往人前一提画痴子璇,男女老少无不赞叹,这太子作画手艺极好,画得逼真,若是做雕塑,那简直能塑得栩栩如生,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惜他最后的下场也不过是尸横荒野,魂归何处也不知。 孟忧缩了缩脚,摸了摸干瘪瘪的肚子,想起她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渴了就喝点那神像手里小碗所盛之水,饿了就嚼几根干草,闭眼睡觉。虽然她是被贬下来的神仙,不老不死,但是其他感觉也同凡人无异。 她正在闭目自我催眠,突然感觉到好像有外人闯入。她猛地睁开眼睛,由于饿了太久,睁眼太急,视线所及之处全是金色的星星。一妇人呜咽着过来抱她,哭道:“呜呜呜,我的儿啊,这才过了几天呐,就把你给饿成这样了。走,娘带你回家,不会再抛弃你了。”又一男声响起:“四夫人,您还是别哭了,咱们这不是找到少爷了么?还是快带少爷回去吧。” 孟忧被那妇人勒得快要窒息了,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死命点头。这妇人感受到了儿子的回应,擦了擦眼泪,说:“好,娘不哭了,这就带你回家去。”她将孟忧小心翼翼的抱起,往破庙外走去。此时的孟忧刚被贬下界,体型不过有四五岁小孩那般大,再加上周身法力被封,只能使些小法术,她便将自己化为一小男孩模样,以此来保证自身安全。 那妇人丝毫不嫌弃脏兮兮的孟忧,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也不肯撒手,把他放在自己大腿上,左手给他枕着,右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孟忧能感觉到马车在飞快地行驶着,他趁机仰起头将这妇人打量了一番,这是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他被抱在怀里,只能看到这个贵妇人的双层下巴堆在一起,妇人紧张地盯着马车外。他吞了吞口水,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干涩的一个字,:“娘?” 听到儿子唤自己,妇人开心得又是抹眼泪,又是用脸过来蹭他,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开口却是:“呜呜呜,文儿,是娘不好,全是娘的错,娘不该任由那群贱奴将你带出来的,呜呜呜,不要怕了,娘会保护你的。” 孟忧心中疑惑,虽然自己化作了一小儿,但脸是自己幼时的模样,他的娘是永安皇后,永安国灭,他的母后也随父王一同自尽,又从哪里白白跑出一个娘来呢?这妇人看他愣住的疑惑的模样,以为自家儿子变傻了,又拔高嗓音,让外面驾车之人快点赶路。 一路颠簸,终是到了一处华丽府邸。四夫人还想继续抱他下马车,他拒绝了,自己一步一步慢慢爬下马车。他一边下马车,一边打量起这府邸大门。 这大门分三道,中间的门上有牌匾,扁上大书“敕造靖郭君府”,这道门上雕龙刻凤,门环是用纯金打造。另外两侧小门,虽说没有大门奢华,但比起寻常人家那地位自是不言而喻。他回过神来,看着四夫人一脸的担心,孟忧想到了自己的母后,不禁鼻子有些许酸楚,就将手伸向了四夫人,牢牢牵住了她的手。 四夫人心头一暖,回望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步子加快了许多,继续带他往府邸走去。 一路上,孟忧能感觉到很多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有厌恶的视线,有惧怕的视线,有看笑话的视线他仿佛被这些视线刺穿身体,这与他从前所享受的目光不同,那些目光是虔诚的,是羡慕的,是祝福的,从未体会过这种仿佛置身冰窟里的感觉,不,并不是从未体会过呢,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思虑间,他就被带到了一处前厅。正中央做上席的是这一家之主,靖郭君田婴,他是当今国君的小儿子,是太子储君的胞弟,相当于最受宠的小王爷。田婴有十房夫人,四十八名小妾,膝下有四十个儿子。 由四夫人所生的儿子田文,在家中排名第三十九,因为是在五月初五的晚上所生,阴气太重,有道士断言此子若是长得有门框那么高了,定会祸害父母,所以田婴便派人将田文丢弃了。只是这四夫人虽爱子心切,但自产下田文以后,母子便不得相见,碰巧看到与她儿子身形相似的孟忧,就将他带了回来。 这靖郭君的儿子众多,田文又是一个不讨喜的,平日里自是厌恶至极,就连迫不得已见上一面都是隔得远远的。如今,孟忧立于这大厅之上,四周都是人,或立或坐,竟是没有一人指出他并不是四夫人之子田文。 满满一屋子的人小声议论着,时不时传出几声鄙夷的笑声。孟忧耳力极好,那些人虽是压低了声音,却还是飘进了他的耳朵。 “诶,这杂碎祸祸怎么还在这里呢?不是说不吉利,今早被扔了出去么?” “是啊,这瘟神可真是阴魂不散,被扔了十多次了,却还是能回得来。我看啊,下次不如直接将他打死得了。” “呃,这杂碎如此晦气,谁打了他啊,谁就倒大霉了,谁肯呢?” “说得也是,古人也说过,这脏东西啊,生命力最是顽强了。”孟忧恨不得将耳朵捂起来,他实在是不能理解,当初他心心念念的子民,怎么能这么流利地说出这么让人难堪的语句。靖郭君以手掩面轻轻一咳,大厅霎时静的可怕。靖郭君头也不抬地将旁边的茶盏拿起,问道:“文儿,回来了?” 四夫人颤颤巍巍,若不是孟忧牵着她,她怕是早就倒下了,她用蚊吟一般的声音答道:“回来了,是妾的错,还请主公” 靖郭君左手执茶盏,右手揭茶盏的盖子,提高了音量,说:“我问的是文儿。”四夫人吓得一哆嗦,瘫坐在地上。孟忧虽是心头大乱,但仍是表面镇定地说:“还请父亲大人先回答孩儿一个问题。” 靖郭君右手一顿,这才抬头看向立于大厅中央的小儿,他只觉得田文与以前有些不同了,可究竟是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也许是那不怒自威的语气,也许是那挺直了的身板儿。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只说了一个字:“问。” 孟忧握紧了拳头,放慢了呼吸,说:“父亲大人,何故弃我?” 此句一出,四周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全是低低的嘲弄声,众人皆以为他怕是在外面被妖怪将脑子吃了,才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靖郭君用平淡的口吻说道:“因为你是五月初五所生,等你长到门框那么高时,为父便要受累于你了,你命该如此。” 孟忧大笑了几声,说道:“人生究竟是受制于天呢,还是门框?如果受制于天,那您再忧虑也是没有用的,如果受制于门框,那就把门框抬高就是了。” 众人皆是心头一惊,全都想着,这田文莫不是疯了?靖郭君突然将手中茶盏摔到地上,愣了片刻,随即从席上站了起来,向孟忧走来。 孟忧的心咚咚直跳,他前世虽为永安公主,可以舌战群臣,但这也是因为他有公主这层身份的关系,没有人真敢忤逆他。他以为这靖郭君要下杀手了,心下大呼不好,没想到靖郭君却是走下来,抚了抚他的头,开心地说道:“我儿有我当年的风采,为父要赏你,你想要什么?” 孟忧答:“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字,一块能活得安康的地。” “你想取一什么字?” 孟忧答:“孟。” 靖郭君说:“好,就字孟。那,你想要何地?” 孟忧说:“尝邑。” 靖郭君朗声又是一句好,“等你过了加冠之仪,这尝邑便有一半是你的封地了。” 孟忧心喜,这尝邑本是永安故土,眼下正好被靖郭君赐给自己做封地了,随即便给乐坏了,不由得向靖郭君道谢。其他人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照这趋势发展,那这爵位早晚也会变成田文的了。 大公子最先站出来,毕恭毕敬地向田婴行了一礼,说:“父亲大人,孩儿听说这山野精怪最擅于幻化之术,还使得一身蛊惑人心的好手段。您将如此重要的承诺轻易给了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就不怕有一天被祸害了么?” 三公子也站了出来附和道:“是啊是啊,父亲大人莫被迷了心智才好。” 靖郭君自是知晓平日里这两个儿子的得行,但心下也不免有了疑惑,就问两个儿子想要做什么。大公子说:“山野精怪最是害怕符箓,若是父亲能请几个道士来做一场大法师,再用符箓驱驱邪,看这山野精怪还能如何?” 三公子说:“到时候文弟也许会长出尾巴,长出尖牙利爪来,也说不定呢。” 孟忧感到好笑,长出尾巴,长出尖牙利爪,这两个脑残公子平日里怕是没少看那些个志怪小说,他们怎么不说他会长出翅膀来呢,还能振翅千里,随便抓几个小孩来开肠破肚烤着吃。他越想越觉得好笑,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公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一哆嗦,躲到靖郭君身后,指着孟忧说:“看吧,父亲,我就说他是妖怪了,这下说中了吧,他这是要现形吃人了。” 靖郭君扶额叹息,羞愧难当,恨不得把自家这两个傻儿子拖去喂妖怪才好。孟忧说:“孩儿愿意任父亲以及两位兄长大人验证真身。”靖郭君脸色这才好转,“好,那就三天后,设坛做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三日后,靖郭君府来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称自己为能人异士。这群能人异士都收了那大公子的好处,也懂得了该怎么做才是对他们有利的,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天还没有亮,他们就聚在了靖郭君府的露天院子里。这个院子很大,尽管现在已站满了100人左右,却还空出一半位置来,人们也不觉得挤。空出来的那一块地,有几个冲动的道士已经为了争夺过来设坛做法而打起来了。 靖郭君早早地起来,看到这一幕,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即就叫人把那几个打斗之人给赶出去了。五更时分,东方已微微泛白,孟忧得宠了,可还是有人惦记着他的瘟神之身,私底下对他的态度虽说没有以前那么糟糕,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天将亮,便有人来敲门提醒他,今天是做法的日子,万万不可迟到。 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等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已经没有人再像从前那般来服侍自己了。他揉揉头发,苦笑自己已经过了两日了,居然还是不能习惯。他将那粗布麻衣随意裹在身上,用手就那么扒拉了几下头发,松松地扎在了后面。如果是换在了以前,他这么出门,多半是会被他的五哥追着数落一番,然后禁足一个月。赤栎会偷偷帮他拖住孟轲,让他能从后门逃出去玩而不被发现。 但是占多数时间,他还是会被逮回来,因为他最喜欢去宫中最高的那棵樱桃树上偷摘樱桃吃。每次他的五哥一发现赤栎的脸色有点反常时,就立即打断她,往公主殿的反方向去蹲点捉他了。孟忧每次被抓个现形,都会捧着一捧樱桃,一脸谄媚,讨好地说:“五哥哥好,呃,吃樱桃么?” 孟轲就会黑着脸,说:“《女诫》一百遍”,甩袖离去。等孟轲走了,孟忧仰天长叹,叹完了又继续吃樱桃,反正都被罚了,不如就索性吃个够吧。那天,十六公主跑了茅房不下二十趟,国王震怒,宫中一百名御医三百名御厨齐刷刷地在公主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宫外则是流传了一幅旷世佳作,公主寻樱图。 “三十九公子,您起身了没?主公和公子们都在等您了。”门外传来问话,虽然这问的倒是挺对,可那语气却是充满了不屑。 “这就来了。”孟忧将靴子往脚上一套,打开房门,向院子大步走去。 先前还一片静悄悄的院子,看见孟忧大步走来,又展开了唇枪舌剑之战。孟忧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向田婴行了一礼,又转身向众多公子行了一礼,另外还朝着那群能人异士拜了一拜,脸上带了笑意,“有劳各位英雄好汉了。” 那些能人异士平日里哪里见过此等妖物,见了克星竟然不跑也不躲,还落落大方地向他们行礼,这群人的脸上反而出现了惧意,后背直冒冷汗。 大公子虽然也慌了一下,但心里还是在说,看你过一会儿还怎么装。靖郭君摆了摆手说:“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谁先来?” 众人都犹豫了,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肯先来。这时,一个黄衣瘦子一手提一柄桃木剑,一手拿一柳条,身背一个破布包,走上前,“我来。”孟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往这院子中间一站。 这瘦子将桃木剑背朝身后,拿着柳条从旁边养着莲花的大缸里蘸了一蘸,然后围着孟忧开始一边转圈一边往孟忧身上洒水,嘴上还念叨着“四目老翁天元神,天罡八煞扫妖氛,吾目一视山岳倾,吾水一噀遍乾坤急急如律令!”转了十多圈,眼见孟忧一点反应也没有,这瘦子自己转得头晕眼花,趴到一旁吐了。 孟忧翻了一个白眼,抱手继续看戏。看见那瘦子去吐了,一个胖子捏着一串佛珠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将脖子上的佛珠取下,盘腿坐到孟忧的对面,双手合十小声地念起了经文。孟忧听着他念经文,眼皮沉重,瞌睡来了,也盘腿而作,闭目养神。 差不多念了一个时辰的经文,这胖子慢慢站起,将手中佛珠往孟忧脖子上一挂,只听孟忧“哎呀”一声,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他们。 那胖子面露喜色,看见自己的法器发挥作用了,恨不得大声昭告天下,自己才是最厉害的除妖师,那得意忘形的样子,让众人很是不快。 坐在地上的孟忧右手抚上脖子,左手轻敲大腿,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慢慢站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啧啧啧,这脖子,好像昨晚落枕了,这腿,好像也抽筋了。哎呀,这佛珠,太沉了。” 他站起来只到那胖子的腰间那么高,他仰起头,用天真的口吻对那胖子说:“胖叔叔,虽说你肥头大耳,脖子结实,但也不应该经常戴这么重的珠子在脖子上,这样对颈椎不好,打架的时候,这珠子在脖子上晃来晃去,也忒伤身体了。”孟忧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愣了一愣,但随即一阵爆笑。 “哈哈哈,胖老三,早说了你那泥丸该洗洗了,戴了那么多年,糊上了那么多腌臜之物,当初再怎么轻巧,现在怕也是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重得跟个铁球一般了吧!” “哈哈哈,就说这胖和尚脏死了,哈哈哈,说了他还不信。” “我听说,前几天云州下大雨了,胖老三,没事儿多去那边走走呗!” 这胖子脸红到了耳朵根子,一把抓起那佛珠,破口大骂,“我管你他妈是不是妖精,这钱,老子不要了。”骂完以后就不知道从哪里跑了。 经过两次的失败,靖郭君面色严肃,沉声说:“还有谁?”看见众人退缩,没有一人敢再往前一步,大公子向人群中的一个跛脚道士使了一眼色,这跛脚道士犹豫再三,还是迈出了一步,“我来试试。” 他从随身的褡裢里掏出一只小碗和一瓶黑狗血,还有一只毛笔,以及一沓黄纸,趴在地上将黄纸铺开,把黑狗血倒进小碗里,用毛笔蘸了一蘸,在黄纸上写起了符文。孟忧对道法颇感兴趣,不由地凑过头去看。这一看可真是吓到孟忧了,这哪里是什么正经符文,说这是鬼画符也不为过了。 记得他小时候,就喜欢捣鼓这些奇门遁甲之术,成天往皇家道观里跑。孟轲虽然对孟忧有诸多不满,但对他的字却还算认可。孟忧觉得现下这个道士写得也太有碍观瞻了,忍不住出声说:“道士叔叔,你,需不需要帮忙啊?”那跛脚道士顿笔,抬头问他,“呃,那个,敢问小友,这下一笔该如何写啊?” 孟忧将他的笔拿了过来,耐心地在黄纸上写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个精妙绝伦的符箓。跛脚道士看见这么端正的符箓,忍不住发出赞叹声,啧啧几声,就向孟忧讨教,该如何写才能写得像他这般好。孟忧像个十岁的孩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说:“嘿嘿,道长过奖了,其实我也不怎么懂,只是因为被罚写字的次数多了,字练得漂亮了,这符箓写得也就好看了那么点。” 跛脚道士又是称赞了他几句。旁人只见他们两人换着在地上的黄纸上写些什么,也看到了他们在说话,却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但看见那跛脚道士全身上下无不是散发出对孟忧的崇拜到恨不得跪地给他磕头的气息,也知道他肯定也失败了。 大公子仍不肯死心,大声说:“喂,他到底是不是妖怪啊?快点给个准话。”跛脚道士这才收起那崇拜的目光,大声回答道:“天地可鉴,日月为证,这位小公子并不是妖怪。相反,他定是位极有才华的贵人,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好大的福分呢。” “休得口出狂言,哼,就凭你一个跛脚道士那三脚猫的伎俩,也敢这么鲁莽地断言。” 来人脸上满是不屑,恨不得将鼻子挺到天上去。他手持一根破竹篙,咚咚敲着地面,磕磕绊绊走上前来,不小心被地上一柳条绊得一晃,这一晃改变了他的方向,他持着竹篙“咚咚咚”地向一旁养着莲花的大缸走去。那竹篙碰到了大缸,他就停住了,一脸傲然地说:“吾乃是上天庭天君大人的亲信。”只听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句,“说人话。”那拿竹篙的瞎子语调一下子低了十倍,语气也是极其不好,“我是天君座下的神将的徒弟的信徒。”众人皆露出一脸的鄙夷之色, “咦~呃~”。 瞎子生气的用竹篙重重敲了几下地,说:“你们都别不信,我可是能听见上天庭的旨意的。”孟忧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道:“打扰了,那个,竹篙伯伯,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那瞎子一听,这声音是从反方向传来的,他就伸手摸了摸前面的大缸,厉声喝道:“你这妖物是如何跑到那边去的?”众人默。 孟忧耐心地走过来扶他,他反擒住了孟忧的手,孟忧“嘶”倒抽了一口凉气。旁人再一次瞪大了眼睛看过来,瞎子大笑着说:“哈哈哈,看见了吧,妖魔鬼怪都是害怕我这反擒手的。”就在众人忍不住想附和称赞一下的时候,孟忧闷声说道:“是老伯你这手指甲太长了吧?你看,都见血印了。啊,我忘了,你看不见的。” 当时,瞎子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将竹篙随意一扔,快跳起三丈高来,大呼:“你这个屁大点的小毛孩懂个什么啊,居然还敢讽刺老夫眼瞎,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眼盲心明么?你真是欠收拾,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以为我吃素的,看好了,小毛头。” 他双手结成了一个掌印,朝着天上一推手,只见乌云密布,顿时电闪雷鸣,他狂笑起来,一手指着天说:“给他们劈一个看看。” “轰”的一声,瞎子被一道天雷击中,霎时变得焦黑,倒在了地上,再也笑不出来。 靖郭君沉着脸色命人将这些杂碎收拾了,然后向孟忧走来,一手揽过孟忧的肩头,面向众人说:“今日就到此为止了,以后谁再敢说本君的儿子是什么妖魔鬼怪,就不要怪本君不客气了。”他将袖子一甩,说:“送客”,就揽着孟忧先行离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中元遇鬼难于归(上)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是孟忧作为田文活在这世间的第十个年头,他已经过了加冠之仪,个头也已经高过了门框,靖郭君早已病逝,这些年来,靖郭君看着才能显著的田文,早已经摒弃了那些世俗观念,他离世之前将这爵位传给了田文。 不知从何时起,各地刮起了一阵养谋士的风潮。虽然孟忧并不是很需要谋士,但当他遇到一些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人士时,总会忍不住帮他们一把。久而久之,这些被救济之人中,但凡有点才能的人都跑来做他的门客了。 这群人一来便能得到孟忧的款待,吃喝玩乐皆是不愁。可这尝邑本是一块小封地,孟忧也并不是很富裕,为了这三千食客发愁之际,那溱潼君正好向他发来了邀请,邀他去溱潼关一游。继明与苟盗最是敬重孟忧,孟忧觉得这一路北去,途中增添两个口技表演者也是一番乐趣,便欣然带上了他们两个。 一路北行,但凡有人见到了他们的马车,定是要避开走的,为这富丽堂皇的马车,百姓所受的苛税,苦不堪言。孟忧虽然心怀苍生,但是他并不知晓手下的收税之人竟是如此。他还天真的以为,这是百姓们太过敬重他而刻意避开。几人在路上行了三日,终于到了溱潼关。 还未进关口,远远地便看到了由上千士兵组成的仪仗队立于关口,溱潼关的百姓乌压压在路的两侧跪满一片,中间空出来的路还铺上了十里大红锦缎,溱潼君慢慢从关口内走出,大笑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请孟尝君不要见怪。” 孟忧压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拱手一礼,“哪里哪里,是晚辈失礼了,竟让溱潼君亲自来运迎。”溱潼君早就听闻尝邑的孟尝君是个20出头的小伙子,当孟忧从马车上一下来时,整个人都被震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秀气年轻的封地之主,虽然年岁不足以服众,但他周身自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天生的贵族气息,让人不敢直视。孟忧让手下将上好的纯白银狐皮衣送给溱潼君,溱潼君假笑几声,又是一番客套话,这才带着孟忧一行人入关设宴。 溱潼君坐在上席,孟忧坐于客席,继明和苟盗二人则是坐于下席,其他席位也被一些仰慕孟尝君的风采之人掷千金买得,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席间不知是谁人提了一句,“孟尝君好阔绰,竟能养食客三千。” 孟忧的脸“刷”地就红起来了,鬼知道他现在是多想把家里那些寄生虫给扔出去,他本意是帮助那些有难处的人,谁曾想这些人居然索性搬到他家里,白吃白住,快要把他吃空了,每次想到他就只能同那些人一起吃点野菜,喝点白粥,他就恨不得把当初愚蠢的自己掐死。 他将桌前的酒抬起来,一饮而尽,“呵呵”干笑了几声,摆摆手说:“本君只是见不得人才被掩埋,不过是家中添了几双碗筷,算不得阔绰。”那人又说:“孟尝君既然有如此惜才之心,那不正与我们溱潼公相似,既是志同道合,孟尝君不妨就留在溱潼关与溱潼君共谋大事。”其他人也随身附和道:“是啊,孟尝君若能留在溱潼关,那我国百姓定能安康幸福,有才之士定然更愿意从远处来我溱潼关。” “溱潼关必然更加兴盛,长久不衰。” 孟忧看着这些人越说越兴奋,心里面苦不堪言,若是他来这里谋个一官半职,那他岂不是就成为背叛者了,那齐国国君一定会想尽手段来对付自己的。 虽说他并不能为百姓谋取什么福利,甚至还会拖累别人,搞不好还会被他害得家破人亡,在溱潼关谋职可能不仅不会对溱潼君有利,还会把溱潼关害得国破家亡,变成齐国的功臣,但是他身为齐国封地之主,是万万不能改变这身份的。不一会儿,就连溱潼君也饶有兴致地问他:“孟尝君以为如何?” 孟忧顿时觉得像置身于蒸笼里,答应不行,不答应也不行,被溱潼君的眼神盯得越发不自在。溱潼君见他面色愈加红起来,又低头不语,便知道他没有那么好做决定了,随即抬起一杯酒说:“本君见孟尝君面露难色,怕是有些犹豫不决,那不如孟尝君就在我溱潼关稍作几日的停留,待本君带你好好游览游览我大好河山,再做决定也不迟。来,喝酒。”说完就自顾自地将手中的酒杯抬起来一饮而尽。 酒到酣处,大家也就熟络起来,各自玩做各自的了。孟忧被灌了七八杯酒之后,头晕乎乎的,仿若踩在云层上一般,迷迷糊糊地摇过来晃过去,随便拉过来一人,就揽着他的肩头说:“从前,我做神仙的时候,只是做了一个时辰不到,呵呵,就被那玄机一脚给踹下来啦,哈哈,还说要我悟什么鬼道理。老子是公主,公主,你懂么?就是那种父王母后都捧在手心里,打不得骂不得的公主,他娘的,他居然一脚就给老子踹下来了,哦,他还打我,呜呜呜,他居然敢动手打我,把我从天阶上打了滚到天阶下,妈的,一千多阶啊,我一下子就给滚到头了,咳咳咳,真他妈疼啊”被揽住的那人竟也不觉得荒唐,只是小心地将手抚上他的背,轻轻拍打他。 孟忧继续胡言乱语道:“还有比这更疼的呢,我这身体被刺了上万个窟窿,直至刺到血肉模糊,刺到我再也感觉不到疼痛,刺到没有一个地方能再多刺一刀,那时我居然在想,万千神明,谁能应我一声,哪怕一声,一声就好了啊。可是没有,直到我倒在泥泞里,直到那些百姓四处逃窜,直到我被提到上天庭,也没有一个神明愿意同我说上一句安慰的话。” 那人身形一怔,随后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像是夹杂着小声的啜泣。孟忧索性一个人地靠在了那人背上,双手环住那人的脖子,自顾自地说:“纵使这山河破裂,万物凋零,恶鬼出世,我也要做那拯救苍生,护万民周全的,大英雄,呵呵,大英雄。” 那人将孟忧往身上一背,慢慢站起,小声说道:“殿下醉了,属下送您回去休息。”他将孟忧背回客房,小心地为他掖好被角,退到房门外坐了下来,看着满天的星辰,幽幽道:“浮生如何,万世如何,统统与我无干,子卿在我心尖即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孟忧就醒了,他只觉得全身上下像是被再一次撕裂一般疼痛。他慢慢伸了个懒腰,对于昨晚的糊涂行为,竟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这溱潼君当真如昨晚所言,大清早的就来约孟忧出行游玩。孟忧十多年没喝过酒了,自昨晚那一醉,醒来便觉得身心疲惫,本想推脱掉溱潼君的邀请,但转念一想,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昨晚没有直接答复他已经有够伤他颜面的了,若是今日再不赴约,那可能溱潼君会直接羞愤不已,一怒之下就将他杀了。虽然他不老不死,但是会痛啊,对于莫名其妙就被杀一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选择能化解就化解,不能化解就赶快溜走。 解夏之日,荷花盛开,正是游湖的好时节,溱潼君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约莫能乘二十多人的画舫,兴致勃勃地邀请孟忧登船游湖。孟忧只带了继明和苟盗登船,溱潼君不知从哪里找来几个姿色不错的雅妓,在画舫的甲板上笙歌婉转,翩翩起舞。虽是唱歌起舞,但这歌者唱得也太过哀伤,舞者也仿若是在跳祭祀的舞蹈,见众人神色并无异常。孟忧便问了继明,才知今日是孟兰盆节。 永安的孟兰盆节是何等风光,孟兰盆节亲自放天灯祈福,也只有这一日,众人才能一睹永安皇族的风采。那一年孟兰盆节,天还未亮,孟忧就悄悄爬上了最靠近宫外小路的一面宫墙,趁着夜色,个头尚小的孟忧闭着眼睛往墙下一跳。 这一跳,孟忧并没有感觉多疼,只听见身下传来一声闷哼,感觉虽然有些硌人,但也比摔在地上好多了。她低头一看,身下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儿郎,此时已经被她从天而降砸得晕了过去。眼见这个小孩儿昏迷不醒,孟忧又是自小就被教导忧国忧民,当然不能放任不顾,只能抱起这个瘦得皮包骨的小孩儿,一瘸一拐地向宫门走去。 待这小孩儿醒来,睁眼就看到那雕龙画凤的房梁,他艰难地翻了一下身子,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一张巨大的桌子上,旁边还放着茶具。他看着这房间如此的华丽,心想莫不是刚刚天官赐福,自己飞上了云端。还未等他多想,只听见有人打开门,蹑手蹑脚地靠近他,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清脆好听的女音便在耳边想起,“还好你醒过来了,要不然本宫真要背上一条人命了。” 躺在桌上的小孩儿悠悠坐起,委屈地看看身下的桌子,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孟忧,好像是在无声控诉着他被随意丢在桌子上。孟忧尴尬地干笑了几声,随即又像是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右手一拍后脑勺,“哎呀,差点把重要的事情忘了,今日是孟兰盆节,我还没做好晚上要放的天灯呢。被你这么一耽搁,现在已经近午时了,再不去做可真就来不及了。”孟忧急匆匆地往御织坊跑去,那小孩儿也匆忙跳下桌子追着孟忧一同前去。 孟忧气喘吁吁地跑进御织坊,眼瞅着她的十五位哥哥早已将自己的天灯都粘好了,就连平时最散漫的十五皇子孟轼将他题的新诗的最后一笔都落下了。 孟轲看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又训斥道:“整天就知道疯疯癫癫,没规没矩,成何体统?”孟忧默默低下头,等着继续挨训,那小孩儿从远处跑来,看到孟忧低着头,他也默默站在她的身后不出声。孟轼轻笑道:“好了,五哥又不是不知道小十六天性好动,快别训斥她了。”孟轩也过来帮声,“五弟还是放过十六妹吧,这再晚些,可就赶不上祈愿灯会了。” 孟轼给孟忧使了个眼色,就与孟璇一道将孟轲连哄带骗给拖出了御织坊。孟忧才算把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忙着与早已等候多时的赤栎一起开始动手粘天灯,那小孩儿也上前帮忙。孟忧将天灯的骨架搭得足有一张圆木桌那么大,一边往上面粘纸一边说:“等到晚上,我一定是最大最亮的那个,哈哈哈。”赤栎用手抚去头上不存在的汗,唉声叹气,“殿下,这么一大个,怕是会有点难拿出手啊。” 那小孩儿本是默默做事,一言不发,此刻却用肯定的语气说:“定是最大最亮的那一个,定能飞到九霄云外去,让神仙也能瞧上一瞧。”孟忧乐了,欢喜地用手摸摸小孩儿被她胡乱缠上绷带的脑袋,开心地说:“哈哈哈,还是你懂我,你莫不是哪路神仙赐给我的信徒吧?哈哈哈”小孩儿脸上一热,害羞地低下头。 孟忧有意逗他,弯下腰,与他面对面,说:“你这小孩儿有趣得打紧儿,诶,你叫什么名儿啊?”那小孩儿抬头望向她,碰巧望进了她犹如星辰闪烁的眼眸,喃喃说道:“我没有名字。” 孟忧略感可惜地摇头,“啊?那,那我就叫你未名了。”说完她莞尔一笑,那一笑,深深烙进未名的眼里,他此生再也忘不了。孟君一悦,此生无求。 孟兰盆节的夜晚,永安的上空,飘起千盏天灯,亮如白昼。只是这皇宫门前尚且留有一盏三丈高的天灯,这天灯下面居然还被坠了一个大竹筐,若不是有绳子拴着,这天灯已经飞上天去了。 前一刻还想坐进那竹筐的孟忧,此刻正被赤栎拼命拉着。赤栎快被急哭了,语气无比地讨好,“我的小殿下,您可千万被做这等傻事,如果您上去了,那属下怕是会被几位殿下吊死在公主殿的,还请您三思而行啊。”孟忧还是挣扎着要上去,被赤栎用各种理由阻拦着。 “殿下,您若上去了,被百姓们看到,怕不会说您天人之姿,只怕会说您没有皇家威仪,像个山野村姑!” “不怕,反正我也没什么皇家威仪。” “殿下,殿下,您上去了该如何下来啊?” “不怕,我做了一个可以调置升降的机关,只要将它那么一调就可以缓缓下落了,还可以御风而行,改变方向。” “殿下,金枝玉叶,若是伤着了,让属下如何交代?” “无碍,本宫皮糙肉厚,幸得一群不会体贴人的哥哥。就算受伤了,瞒个一两日,哥哥们也不会发现,再过几日就痊愈了。” 经过一番辩解,赤栎还是死死拖住她,孟忧翻了一个白眼,“那不如,你替我去?上天宫祈福?”赤栎被吓得一哆嗦,只知道紧紧拉着孟忧,说不出话来。未名从黑暗的一小角站出来,靠近这巨型天灯,淡然地说:“我去。”赤栎惊得合不拢嘴,孟忧立刻就伸手给了未名一记暴栗,“小孩子不许说脏话。”未名委屈地摸了摸被打了一下的头,低声说:“我上去,我上天灯上面去。” 听明白了以后,孟忧讪讪一笑,嘱咐他注意安全,亲自送他上天灯。等她将绳子一放,这天灯便缓缓升起,孟忧看着离自己远去的未名,颇有成就感的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中元遇鬼难于归(中)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孟忧听着这哀乐,越发觉得不对劲儿,抬头看向溱潼君,发现这溱潼君竟然泪流满面,正在慢慢向着那船板走去,其他人小声呜咽,目光呆滞,也在向着船板小步子迈近。本是炎炎夏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却不知从哪里飘来大片云层,将太阳严严实实挡住了,天色暗了,那群歌妓哀怨之声更强。画舫的底部有异动之声,“咚咚咚”,好像有千万双手在船底不停地摸索着,船身吃水变得严重了,就像是水下有东西在故意拉扯。画舫的四周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水被烧沸腾起来了,仔细听,还伴随着一声声凄厉地叫声,“啊,好烫啊” “救命啊,救救我” “热,好热” 孟忧听苟盗说过,早些年间,这片荷塘还不是荷塘,有多户贫民百姓住在这里,虽然日子过得穷苦,但是大家都很开心。 直到有一天,此地出了一名学识渊博的秀才,本以为可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却因为付不起贿赂考官的金银财宝,被人顶了举人之名。气得他用三尺白绫往那破庙梁上一挂,一命呜呼了。整个村子里面的人击鼓鸣冤,为他联名上书。还未等衙门有所答复,整个村子一夜之间被大火吞没。后来,这块地怨气太重不能居住了,就有人建议将这里挖成湖,种上了荷花。 孟忧听着水下传来的阵阵哀鸣,心沉了一沉,怕是遇到水鬼拦船了,而且这甲板上这几位歌妓,怕也不是些容易对付的角色。他几个健步走出画舫,把画舫的门一关,将所有人都关在了画舫里,独留他一人与那几名歌妓在甲板上。 他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些歌妓,一共有十名,只有四名歌妓在弹奏,其余六名女子在木讷地跳着那些重复的舞步。这四名歌妓各自奏一乐器,着一袭红衣长裙的女子正在弹奏着一架二十一弦古筝,每拨动一下,就能使人的喜更深入一层,似是被麻痹了一般,不知道疼痛。身穿鹅黄色小衫配鹅黄色抹胸裙的女子,怀中抱着一把琵琶,左手按弦,右手五指不紧不慢地拨弄着,这琵琶之音能调动人的怒气,使人陷入狂热状态。 坐在红衣女子左侧的一名紫衣女子正在弹拨着一架凤首箜篌,箜篌之音虽然柔美清澈,但此刻听在耳朵里,却是哀声四起,闻者无不伤心落泪。坐在最边上的青衣女子弹奏一架雕花古琴,琴音时而悠扬,时而低沉,清如溅玉,颤若龙吟,却让人听起来激起一阵寒意,心头的惧意更加明显。 孟忧独自立于画舫门口,那红衣女子继续弹奏着,却是没在唱歌,只是轻笑道:“奴家看小郎君生得实属俊俏,奴家好心欢喜,小郎君,快快过来与奴家作乐作乐,如何?” 那黄衣女子轻蹙眉头,颇为嫌弃地啐了一口唾沫,“呸,魅红,你别不要脸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行,就你,就算是倒贴,怕那小郎君也要拒之千里呢。” 红衣女子翻了一个白眼,又继续用哭腔唱道:“莫怨奴家好男色,只愿君心似吾心,定不负君意,奈何君王皆寡情,将奴活封金棺中,铁锁真金烧不化,奴家活活褪了皮,七十二钉皆刺心,钉钉复钉钉” 青衣女子附和唱道:“莫怪三郎太薄情,只怨世道太凶险,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奈何鸟羽皆成灰,堆堆黄土将奴埋,连理枝断负连理,山盟海誓皆幻影” 孟忧拱手一礼,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平静地说:“劳烦几位姐姐歇一歇,请听小生一言。” 四名女子见这秀气郎君居然丝毫不受影响,全都感到很奇怪,纷纷停下弹唱,静下来听孟忧说。孟忧将两手背起,来回踱步,颇有一种学士风范,还时不时抬起右手假装捋一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 突然,船底的那些水鬼开始不耐烦起来,左右推搡着船舷,使得船摇晃起来。黄衣女子一蹙眉头,随手把那琵琶往甲板上竖着一撞,船底下消停了,她直勾勾地望着孟忧,怒气冲冲地说:“有屁快放。”孟忧被她这番粗鲁地言行吓得愣了一会儿,不论是在永安还是在如今的尝邑,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么说话,听到这不雅的言语,他红着脸,张了张嘴,但就是难以发出声音来。 紫衣女子用一双丹凤眼犀利地扫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小郎君再不说话,下面的那群,可能马上就会爬上来把你撕了分着吃了。” 话音一落,船底下的万千水鬼像是为了作为回应,竟是一个个将头露出水面,有的面部还算完整的面目狰狞;有的缺了一半脸,就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有的用舌头敲打着水面,欢喜地溅起水花;有的就只余一双眼睛目露凶光孟忧看着这犹如炼狱般的场面,忍不住转过身去干呕了几声,他发现两岸上也都有行人,但这些人好像看不见她们一样,平静地进行着他们的生活。 那四名女子早已将他们从凡界隔绝了出来,他们都身处于一个结界之中,他们能看到外面之景,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的精彩。 孟忧幼时就听过皇家道观里那些道人讲过,这孟兰盆节的荷花池虽是风光迤逦,但也凶险万分。荷花池底全是淤泥污秽,又有阴凉之水泡着,孟兰盆节鬼门关大开,淤泥与阴凉之水混合之处,正是水鬼的最爱,所以只要有荷花池的地方,方圆万里的水鬼都会聚到这里来。 今日一见这么震撼的场面,孟忧实在是忍不住了,干呕了片刻,他用手帕轻拭唇边,重新又向她们行了一礼,“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各位姐姐们,小生恳请几位姐姐移驾到别处去合奏吧,我这船上的朋友们怕是无福消受。” 红衣女子掩面轻笑,“我们凭什么要答应你呢?” 孟忧自知没有那么容易,从身后拿出早已备好的一把匕首,在自己的左手脉搏处比划着,“小生不才,无德无能,却有一身能驱鬼辟邪的血液,若是被这血溅上,几位姐姐怕是要毁容了。” 青衣女子将琴收起,望向另外三名女子,说:“既然小郎君不让我们在此处做客,那我们便换一处地方好了。我看那尝邑,人杰地灵,正是块风水宝地,不如我们也去分一杯羹。”其余三名女子都连声说好,她们一转身便不见了。那六名被操控了的女子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径直往船下掉入,荷塘中的水鬼兴奋地尖叫起来,混乱之际,孟忧感觉到被谁推了一把,也掉下了水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中元遇鬼难于归(下)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孟忧只觉得一瞬间从头凉到了脚,他在冰冷的湖水中慌乱扑腾着。他从小就不会泅水,再加上现在的他处于群鬼之中,脚下身边全是龇牙咧嘴,指爪张扬的水鬼。不一会儿,他们就都缠在了孟忧的肩上,手上,腿上 他被这些水鬼拖下了水底,整个头全都被水淹没了,口鼻里灌满了湖水。孟忧觉得快要窒息了,四肢拼命地挣扎着,却感觉手脚越来越无力,四周游过来更多的水鬼。那些水鬼不止缠着他,还开始撕咬起他来,一口咬不到肉,又接着咬下第二口。很快地,孟忧的手臂就被咬开了好几个大口子,鲜血混在水里散开,沾上鲜血的水鬼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痛苦哀鸣,迅速离去。旁边的水鬼不肯轻易接受这到嘴的美味还能飞走,忍着滚烫的灼热感,又贪婪地咬下一口,起初他还满意地咀嚼着这美味,等他将这块血肉吞下之时,“嘭”!他居然爆炸了,灰飞烟灭。越来越多的血液蔓延开来,水鬼都有所忌惮,纷纷离去。此时,孟忧的意识已经接近涣散,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在水中艰难地睁开双眼,用力伸出手想往上抓住什么,却是只能虚弱一握,什么都没有。人生想必也是如此,在生命弥留之际,越是想抓住什么,却越是什么也抓不住。孟忧慢慢地松开双手,缓缓闭上眼睛,大概自己又要再一次死去了。 “扑通”一声,清醒过来的继明跳下了水,他忍着双眼被这些污秽刺痛的感觉,四处寻找着那唯一一个华服之人,终于让他找到了,他连忙游到孟忧的身边,将孟忧紧紧抱在怀里,奋力向上游去。仍有一只水鬼不死心,躲在暗处蓄谋已久,看见来了一个普通的大活人,顿时如一支离弦之箭“嗖”地扑过去,猛地咬上了继明的一条腿,他忍住剧痛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往上游着。那水鬼的牙齿似有锯齿一般,他每动一下,那牙齿便深一寸,像是要把他的腿咬穿。他的血液快染红了一池湖水,大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感,身上也快没有力气了,但他抱着孟忧的那只手,却从未松减过一分。 接近水面了,他将孟忧奋力向上举起,船上已经恢复了神智的人们七脚八手忙把孟忧拖上了船。继明一条腿被那水鬼咬住,一只手被跪在船边的苟盗拽着,他咬着牙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拿把剑来。”船上的人急急忙忙递过来一把剑,继明握紧剑柄,用力向着左腿一挥。那水鬼抱着那断腿愣了一愣,向深处沉去。苟盗和一群人忙把他拉上船,继明满头大汗,左腿流血不止,终是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溱潼君眼瞅着孟忧浑身是伤,这一边手臂快被咬去了一半的肉,已经隐约能看到森森的白骨,伤势惨烈。这孟忧的一个亲信也被水鬼咬去了半截腿,鲜血淋漓,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他急声让掌舵之人快点将船靠了岸,又忙让手下的人去找最好的大夫。溱潼君心急如焚,比自己受伤还要担忧,怎么说这孟尝君也是一个封地之主,现在他在溱潼关受了重伤,性命攸关,他的亲信也弄丢了一条腿,若是传出去,这孟尝君的爷爷齐国太上皇,孟尝君的叔叔齐国国主,怎么肯轻易放了他?想来想去,当务之急还是快保住他们二人的性命。 溱潼君将孟忧安排在最好的客房,用着最好的药材,有最好的大夫问诊,又有最细心体贴的婢女照料,外面有最精锐的侍卫队站岗,没日没夜地往这里跑。五天过去了,孟忧仍未有丝毫苏醒的症状,溱潼君急了,急忙召集手下的谋士一起商量。 溱潼君坐于大殿之上,沉声道:“此次孟尝君到我溱潼关游玩,不慎落水,想必众位也知道,我溱潼关的湖水最是冰冷阴凉,孟尝君寒气入体,如今已经过去五日了,可他还未有丝毫苏醒的症状,若是他的亲信将此事传回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蹇叔走上前一步,躬身一拜,“主公,不如我们就向外传出,孟尝君已经归于溱潼关,任官宰相。这样一来,孟尝君便成了我国的宰相,尝邑不再归于孟尝君,我们也就可以不用再向齐国作何交代了。” 百里奚看了一眼自家的得意门生,叹了一口气,“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这么做了,跟那些市井小人,逼良为娼,有何不同?” 蹇叔红了脸,低下了头,心中虽是对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师父有所埋怨,但也只能腹诽一番了。若是说出来,怕又被百里奚抓回去像前几天那样折磨了。话说这百里奚虽贵为溱潼关第一谋士,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年轻有为,但面对自己的小徒弟时,却是一副泼皮相。 前两天,蹇叔出门去赶个集市,在街上与一同乡碰上了,聊了几句,发现二人趣味相投,就找了一间茶楼,从天文地理聊到了诗词歌赋,从人生哲理聊到志怪小说。二人丝毫不觉天色已晚,你一言我一语,竟是聊到了第二天早上才依依不舍的辞别。 蹇叔回去的路上,兴致颇高,还买了鱼回去。他一推开门,看见了百里奚板着一张脸,坐在院子的石桌旁,抱着双手,翘着二郎腿,桌上放着一块搓衣板。他嬉皮笑脸地走过去,将手上的鱼像献宝一般,捧给百里奚看,“嘿嘿,师父,你看,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鱼。”百里奚扭过头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那傲娇的模样把蹇叔逗得哭笑不得,“你这是又怎么了啊?” 百里奚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看向他,指了指搓衣板,一字一顿地说:“你跪下来,我就告诉你。” 蹇叔乖乖地把搓衣板拿过来,二话不说跪在了上面。 百里奚这才委屈巴巴地说:“昨天你说你出去买菜回来给我做好吃的,可是,我等了你一夜,你彻夜未归,我的脚,都麻了。” 蹇叔恍然大悟,柔声给百里奚解释了一番,跪着行走到百里奚脚边,给他轻轻揉捏着他那发麻的腿,“都是我不好,害师父在这坐了一夜,以后不敢了。师父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做。” 百里奚用孩子般的口吻说:“冰糖葫芦。” 蹇叔站起来,揉揉自己被硌得酸疼的膝盖,朗声应道:“我去给你买。”转身疾步而去。 大殿之上,溱潼君听着百里奚噼里啪啦一顿吐槽,头痛不已,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懂了,这条计谋不可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策略啊?” 百里奚说:“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去找您的红袖夫人,她的祖父是隐世高人,若是她去请,那孟尝君就有救了。” 溱潼君更加头疼了,这红袖夫人虽然长得明艳动人,但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红色。起初,溱潼君也正是喜欢她穿红衣时,举手投足间妩媚多姿,但时间久了,这红袖夫人天天都是一套红装,晃得它头疼脑晕,实在是乏味无比。但是为了他的国土,他还是忍痛前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鸡鸣狗盗出溱关(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孟忧昏睡的五天里,在梦里,他回到了他的故土,永安。 永安国主膝下有十六个子女,独独一位公主。这位公主排名十六,传说十六公主出生之日,百鸟汇聚于产房上空,绕着产房盘旋了整整一日才散去,产房正东方的天空搭了一座彩虹桥,云头上隐隐约约有类似于神仙的身影,明明是六月天,却飘了一整天的雪,国师断言此为瑞雪兆丰年,百鸟朝凤,神明显灵,乃是大吉之象,十六公主定是贵人下凡,福泽深厚。 那一年永安大旱,百姓终于忍受不住旱灾与疫情的折磨,成群结队闯入元武大道。永安城百里之外有东边沂蛮部落的敌军驻扎着,永安城内有久旱饥荒,又被一种名叫骨痛的疾病折磨着的百姓们,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街头乞丐,全城只有一人未受骨痛之苦。凡是患上这种骨痛之病的人,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感觉到身体里的骨头在被什么东西啃食一般,钻心之痛,耳边还会传来阴森恐怖的笑声,一直吵得人头痛难忍。七天之后,患者的身体里的经脉便会破皮而出,像是发芽的种子,不停地往外爬,再过十天半个月,这些经脉便会开枝散叶,依次自七窍中钻出。若是等到所有枝条上的花骨朵都绽开了,那么,这人就没救了。 那些浑身长着枝条,或是才刚冒出小芽来的百姓已经在元武大道上坐了十日了。元武大道本是平日里文武百官上朝必经之地,如今整条大道上哀声四起,怨声载道。有的已经垂垂老矣,有的尚在襁褓之中,有的嘴唇干裂,有的双眼失明,他们或躺或坐,对整个永安仅存的一点希望,就寄托在了那独独没有受任何病痛之苦的十六公主身上。 孟忧背靠在那隔绝了民生疾苦的宫门上,缓缓自门上滑坐在地上。此时的她不过是一介凡人,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她的十五位皇兄在外与敌军厮杀,她的父王母后在宫内病魔缠身,全皇城的百姓都在这道门的外面,他们将唯一的活命的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可她能怎么办呢?她又有什么办法呢?谁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唯独她没有遭受病痛之苦?为什么她不能驰骋沙场?为什么她是公主?为什么她要生在永安? 她终是不堪重负,瘫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哭起来。 孟忧哭着哭着,就醒过来了。他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心想怕是自己这次受伤,就连那微弱的法力也有点支撑不住了,这才失了一感。他摸索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被细心包扎过的手臂,忽然想起了什么,“继明,继明” 苟盗匆忙打开了门,跑了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孟忧,大喜过望,“主公,您终于醒了,快来人,快去通知你们主公,孟尝君醒了。”他让人跑去通知溱潼君,自己先是为孟忧找了一个枕头靠着,又倒了一杯茶端给孟忧,才停下来站在孟忧床边。 孟忧习惯了眼睛看不见之后,将茶杯递到嘴边,吹了吹手上热气腾腾的茶,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说:“苟盗,继明怎么样了?怎么没看到他?” 苟盗看到似乎失明了的孟忧,身形一怔,然后将继明的伤势告诉了孟忧之后,他顿了顿,小心地询问:“主公,您的眼睛” 孟忧抬起头来,开口说道:“我的眼睛不要紧,只是暂时看不见了,过几天,等伤势好了就会恢复了,这都是旧疾了。当务之急是继明的伤势,他还没有醒过来,怕是正在危险之中,扶我过去看看。” 苟盗又唤来两人,将孟忧扶到了继明的房间。孟忧为继明把了脉,又用手轻轻把继明的伤势探了个大概,这才松了一口气,让人多煮了几副补血气的药以及退烧的药,给继明喝下了。 等到继明退了烧,孟忧才算将心暂时放下了,但是忽然又提了起来。他突然记起,那四名女子离去之时,说得是要去尝邑分一杯羹,那他的封地岂不是又要遭受灾难? 容不得他再在溱潼关与那溱潼君周旋了,他必须回到尝邑去,眼下这继明退了烧,不出一两日,他就可以恢复了,只是他缺了一条腿,这让他们不得不再在路上耽搁几天了。 孟忧随即叫苟盗去请溱潼君,要向他辞行。 溱潼君此刻正徘徊在红袖夫人的添香苑外,来来回回,走了二十多次,就是没有勇气敢再上前一步去敲开添香苑的门。“吱呀”一声,添香苑的门被打开了,门开的刹那,溱潼君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红袖夫人笑意盈盈,脸上带有几分春情的娇羞,眼儿滢滢,娥眉弯弯,娇笑颦兮,却丝毫不轻浮,冰清玉润,以月为神,散发着淡淡的神韵,云鬓染墨,春葱玉指如兰花,小袖轻摇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涤,慢慢行了一礼,“主公,莫不是厌弃了妾身,好不容易到了妾身这里,却在外徘徊许久,也不愿进来。” 溱潼君扯出一个僵硬无比的微笑,“怎么会呢?只是本君害怕打扰夫人休息罢了,既然夫人都出来相迎了,那本君自然要进去闲坐一会儿了。” 溱潼君勉强撑住,才没被这视线所及之处的各种红色给花了眼睛。他稳住身形,坐在了这添香苑的正堂上,正在思索该如何向红袖夫人开口。外面正好来报,报的正是那孟尝君苏醒过来的消息,溱潼君像是被解救了一般,欣然站起,同红袖夫人说:“孟尝君本是本君的贵客,既然他醒了,那自然该去看看,改日本君再过来。”随即飞快地向着孟尝君的住所走去,独留红袖夫人端着一壶刚温好的酒,愣在了原地。 溱潼君健步如飞,脚步还未踏进孟忧的住处,朗声大笑的声音已经飞进了孟忧的住处,“哈哈哈,真是天不愿亡我也!就连老天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太好了!” 等到溱潼君跨过门槛,孟忧起身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行了一礼。“孟尝君身体还未痊愈,不必多礼。”溱潼君连忙扶住孟忧,他看到孟忧一直低着头,“孟尝君,你的眼睛” 孟忧笑了笑,“无碍,儿时的旧疾了,自娘胎里带来的了,让溱潼君见笑了。” 溱潼君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孟尝君因为这次溱潼之行,落下什么伤来,要不,还是叫几个大夫来再好好看看吧?” 孟忧摇了摇头,“有劳溱潼君费神了,不必了,田文此次是想向溱潼君辞行的。” 溱潼君作出一副惋惜的表情,说道:“孟尝君何必急着走呢?你的身体尚未恢复,何况你的那个护卫也还在昏迷,这样子上路,十分不妥。” “无妨,路上会有尝邑的人过来接应我们的。” “孟尝君这又是何苦呢?留在溱潼,就有那么困难吗?” “此地非我故土,强留必有近忧。我们已经为溱潼君带来了太多麻烦了,若是再留下去” 溱潼君立马打断他,“我溱潼虽是谈不上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却也是个国盛民富的好地方,还是能养得起孟尝君的。” 孟忧叹气,“溱潼君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溱潼君挥了挥衣袖,“好了,孟尝君还是安心留下来,好好养伤吧,本君就不打扰了你休息了。”他将袖子往后一甩,转身离开,同时让人将这住处看得更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鸡鸣狗盗出溱关(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溱潼君走后,孟忧把苟盗叫来,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人商量了。 孟忧紧锁眉头,“我们若是不能马上回到尝邑,那么尝邑将亡了。” 苟盗说:“属下听说,红袖夫人的祖上比较有名,这溱潼君怎么也要听几句红袖夫人的,如果我们能让红袖夫人帮忙说两句,那回尝邑就有望了。” 孟忧茅塞顿开,“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可以用继明的伤势来作为借口,到时候请红袖夫人过来帮忙看看伤情,她们家精通药理,她应该会过来的,届时再给她一个妙手回春的好名声,她一定会同意的帮我们说服溱潼君的。” “属下这就去请红袖夫人。”苟盗一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添香苑内,红袖夫人听了报信的人传来的消息,斜卧在贵妃椅上,以手扶额,沉默不语。雪凝走近红袖夫人,轻轻为红袖夫人捶着腿,软声细语,“奴婢以为,夫人应当去瞧瞧。” “此话怎讲?” “夫人若是去了,一来可以安抚了孟尝君的心。那虽然是个侍卫,却不是一般的侍卫啊,那可是为了救孟尝君才受伤的侍卫,是孟尝君的亲信。如果夫人您能救得了,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救不了,那也算是尽心了,这孟尝君还能怪您不成?” “那,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夫人别急,您听奴婢继续说。这二来呢,就是能帮夫人得到溱潼君的再一次青睐。夫人您想啊,若是这孟尝君高兴了,那么谁最高兴呢?自然就是溱潼君呐,若是溱潼君知道是您让孟尝君高兴了,自然是要赏您了,到时候您就可以提条件了。” “好,那本夫人收拾收拾就过去。” 雪凝看了看手上的一只玉镯,满心欢喜,过一会儿就可以从苟盗那里拿到另一只玉镯了。 继明退了烧,但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正是犯迷糊的时候,时不时呓语几句,模模糊糊能听见几声“殿下,对不起”。 孟忧回想着继明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心中觉得他不应该长得如此平凡的,平凡到掉到人群里,也绝对认不出来的那种。他将手试探地摸到继明的脸上,仔细研究他这张脸。 这时,苟盗自门外走了进来,一看到这一幕,自家主公深情款款地抚摸着自己的护卫,他差点没被绊倒,勉强稳住,他小声轻咳了一声,“咳,主公,这,红袖夫人到了。” 孟忧将手收回来,神色如常地说道:“快请。” 红袖夫人并未作何回应,一进门就径直走到继明床前,毫不避讳地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她将手收回,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苟盗立刻就讨好地给她倒了杯茶,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悠悠道:“主公真是偏心,这孟尝君的茶果然比妾身那处好多了。” 孟忧忙陪笑道:“呵呵,若是红袖夫人喜欢,那过一会儿,我就派人给您送过去。” “这倒不用。孟尝君此次叫妾身过来,怕不仅仅是看这小病吧?”红袖夫人将那凤眼轻轻一眨。 “夫人真是冰雪聪明,本君确有一事相求。” “诶,孟尝君别急着说。妾身实在是喜欢孟尝君带来的那件纯白银狐皮衣,若是孟尝君能将这皮衣赠与妾身,那么,万事皆好商量。” 苟盗摸了摸后脑勺,呆呆地发问:“这,夫人难道不是极其喜爱红色么?” 红袖夫人一撩头发,“本夫人觉得那纯白银狐皮衣实在是不可多得,喜欢得打紧儿。若是孟尝君有什么难处的话,大可不必太在意妾身说的话了。” 红袖夫人转身正想离开,孟忧忙说:“明日,明日日上三竿,夫人定能收到那纯白银狐皮衣,还望夫人信守承诺。” 红袖夫人朗声笑道:“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鸡鸣狗盗出溱关(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送走了红袖夫人,苟盗烦躁地往桌上重重一拍,“这可怎么办?那纯白银狐皮衣已经献给溱潼君了,难道主公还能再变出第二件来么?” 孟忧轻笑,“这还不简单,咱们再把它偷回来不就可以了么?” 苟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这品行端正,号称“四君子”之一的孟尝君居然风轻云淡地说偷盗之事。 孟忧继续说道:“我看见过那皮衣就藏在溱潼君内府的存库里,你也跟我去过,你本就轻功了得,偷一件皮衣不算什么难事。等你偷出来了,我们就把它偷偷送给红袖夫人,炎炎夏日,反正她也不会突然把它穿出来,我们只需要让她答应做说客,等我们一出溱潼关,后事如何,也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苟盗无所顾忌地翻了一个白眼,心想反正孟忧也看不见。 谁知,孟忧居然说:“你不用翻白眼来表示你的不满,你只管去取就好了,有什么事情,本君来担着。” 苟盗小心翼翼地站起,将手在孟忧眼前晃了一晃,孟忧伸手打开他的手,“好了,我都说了是暂时失明了,你快去准备准备,等天一黑,我把溱潼君引过来,你就快点动手吧。” 苟盗答了一声“是”,就从窗子跳了出去。 孟忧想着以前他也是经常从窗子偷偷摸摸地跳出去,偷点小厨房里的点心来吃,若是叫母后知道了,定会心疼地给他张罗一桌子好吃的,可那样就没有偷着吃更香了。他又想起刚刚苟盗的一记白眼,哭笑不得。 入夜,致星点点,灯光迷离,溱潼君听到孟尝君说要见他,开心得不得了,叫人备了一大桌酒宴,又继续把假笑挂在了脸上,热情地招呼着孟忧。 孟忧亲自为溱潼君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向溱潼君敬去,“多谢溱潼君的抬爱,这些日子真是多亏了溱潼君了,如果不是您让红袖夫人过来替我诊治的话,我这眼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 溱潼君虽是疑惑万分,但是表面上却是毫不在乎,他将杯子伸过去一碰,“那只不过是小事一件,还是孟尝君吉人自有天相啊!来,喝。” 苟盗全身包裹在黑衣里面,用黑色面巾遮住了口鼻,此时,他正蹲在内府的存库屋顶上。那存库的门口栓了两只足有半个人个头那么高的狗,正在半梦半醒之间。 苟盗小时候经常被各种各样的恶犬追过,对这狗就有了不小的阴影。眼下之景,他吓得腿肚子直发颤。他蹲在屋顶上,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回去,但事情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听孟忧的语气凝重,好像他们的时日不多了,必须要尽快赶回尝邑去。 苟盗轻轻将瓦片搬开,凑了一只眼睛观察了一下屋内的情况。 屋内虽然黑灯瞎火的,看不出有什么宝贝,但看门外的侍卫,就知道屋内的东西不一般。 他蹑手蹑脚地把屋顶的瓦片揭了一个洞,然后偷偷地从洞口下到了屋内去。 这屋内比他从上面看到的时候还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屋内小心摸索着。屋外的狗好像闻到陌生的气息,开始有些狂躁起来,疯狂地扯动着链子。 苟盗听见那铁链急促地晃动着,吓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突然碰倒一个什么东西,“桄榔”一声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外面的侍卫听见了屋内的异声,抬着火把,猛地推开了门走了进来,霎时间亮如白昼,“什么人?” 苟盗躲在了一张檀香木桌的下面,桌上盖了一层长长的桌布正好遮住了他。 侍卫转来转去,四处翻找着可能藏人的地方,眼看就要来翻门边上的这张桌子了。屋外守着两只巨犬,屋内又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苟盗的头上大滴大滴地汗水正往下掉。 突然不远处,一声“喵”,将外面的两只巨犬引得一阵狂吠。那些侍卫才放松了戒备,“我还当是什么人呢?原来就是只野猫,走走走,也该咱哥几个换班了”,说笑着走了出去。 屋内再次恢复了黑暗,苟盗长长舒了口气,刚刚他趁着那光亮已经偷偷将整个屋子的布局都记下来了,他小心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开始翻找那件纯白银狐皮衣。 不远处,继明看到那群侍卫远去,他才慢慢地从树后面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天边渐渐地亮起来,好像谁在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层粉红色,在粉红色下面隐藏着无数道金光。孟忧揉揉枕得发麻的手臂,抬起头看向还在沉醉不醒的溱潼君,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之景,好像这溱潼君说溱潼关的城门要在鸡叫时分才打开通行,但没有他本人的手印,谁也出不去。他轻轻推了推溱潼君,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就重重地一巴掌打在他的背上,这溱潼君被打得一激灵,猛地坐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孟忧面带微笑地说:“溱潼君,天亮了,在下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先行告辞了。” 溱潼君揉了揉太阳穴,“那,孟尝君也快回去休息吧。” 孟忧行了一礼,就迫不及待地奔回他的房间去了。 他神色自若地对那些士兵说:“你们往外退一丈,本君要休息了。”等那些士兵照做了以后,他匆匆将门关上了。 苟盗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疲惫不堪地坐在了一侧的凳子上。孟忧忙给他倒了一杯茶,他也没有客气,直接就接过去一饮而尽。 “怎么样?到手了没?” 苟盗将手中的包袱举起,轻轻晃了晃,示意东西在这里。 孟忧连忙接过,打开一看,果然是那件纯白银狐皮衣,欣喜地找了一个盒子工整地放好,继而又递给了苟盗,“麻烦你了。” 苟盗一个白眼快翻到后脑勺去了,不情不愿地拿起盒子,又跳出了窗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鸡鸣狗盗出溱关(4)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恭喜孟尝君,终于如愿以偿了。” 闻言,孟忧抬头一笑,“还要多谢红袖夫人,肯帮孟某在溱潼君面前的一番美言呢。” 红袖夫人将手中茶盏一放,“毕竟拿人手短嘛,若是以后孟尝君还有什么宝贝,可别忘了奴家。” “定是不会忘的。” “明日一早,你们就快出城去吧,我家主公这性子,还是有些难对付的。” “多谢。” 天还未亮,孟忧一行人早早地就来到了溱潼关门前。可按照这溱潼关的规矩,关口要在鸡叫的时候,才可以开关放人,可现在离鸡叫的时辰还早着呢,如何才能过关呢? 正在众人犯愁之际,继明一瘸一拐地站了出来,他一手杵着新做的拐杖,一手抵在嘴边,学起了鸡叫。他一声一声地叫着,竟把溱潼关口的公鸡引逗得都叫了起来。 那些守关的士兵以为天快亮了,便开了关门,放孟尝君他们一行人离开了。 马车不快不慢地前行着,孟忧坐在马车内闭目打盹儿,继明和苟盗二人在马车外驱赶着马匹。他们二人为了能让孟忧更加舒坦一点,专门栓了两匹马在这辆马车上。他们就这么驱赶了两天马车,这期间孟忧一直催促他们快点,但是碍于继明的伤势,路上颠簸太多,又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眼看第三天了,快到尝邑的地界了,后面却追来了一队人马,来势汹汹,一看就知道准是那溱潼君又反悔了,派人来刺杀他们。 领头之人先行停了下来,他从身后取出一支利箭,慢慢地搭上了弓,他轻轻眯起眼睛,像是一只发现猎物的猎豹伺机出动。 “嗖”一支带有寒意的箭向着那马车飞去,那箭还未靠近马车,只听“叮”的一声,箭便被什么东西弹开了。 车内之人嘴唇上扬,宠溺一笑,“浮生,你可真懂事。” 马车外面立了一把三尺长两寸宽的剑,此刻那剑正因为受了孟忧的称赞,高兴地悬在半空中转圈圈。苟盗和继明不敢停留片刻,咬紧了牙关,奋力往马身上一抽,驾驶着马车飞快地向尝邑奔去。 那领头之人从未见过这么有灵性的剑,吓得手上一哆嗦,将另外一支箭往边上射了出去。这本就是在尝邑边界,山头众多,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队商旅,那箭不偏不倚正朝一带队商人头顶射去。那浮生很快地飞了过去,又再一次弹开了那箭。 可就在这浮生飞过去救人之时,另外成千支箭又向孟忧他们的马车飞来。孟忧屏住呼吸,双手快速结成一个印,死命撑着使出了身上微弱的法力,暂时挡住了那些箭,他在心中已经将那溱潼君的八代老祖问候了几十遍。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孟忧头上掉落,他费劲地喊道:“天下之神,莫不归火,天下之精,莫不归水,水火既济,万物和谐,三界之门,开。”乍然,他们掉进了一个大洞,马车继续飞快奔驰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假亦真来真亦假(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孟忧早已从马车内钻出,同继明和苟盗坐在了马车外面,继明看到他面色惨白,一手抓着缰绳,另外一只手艰难地在兜里翻找着什么。 “你找什么呢?”孟忧有气无力地问,“要不要我帮你?” 继明摇了摇头,翻找了一会儿后,他喜笑颜开地将手捏成拳,伸到了孟忧的眼前,然后献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只见他的手心里躺着一颗小小的红枣。苟盗嫌弃地瞟了一眼,“啧啧啧,我当是什么让你这么宝贝呢,原来是一颗破枣子,主公身体金贵,怎么可能会吃你这藏了不知道有多久的泥丸?” 继明尴尬地解释说:“这个,平时我都是用油纸包裹着的,不脏。” 他伸了一会儿,之后又不确定地慢慢将手收拢。孟忧迅速将那红枣抓起,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最喜欢吃了沼(栆)汁(子)了。” 苟盗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默默叹气。 马车大约行驶了一个时辰,前方才开始露出丝丝光亮,不一会儿这光亮无限放大,他们融入了这光亮。马车放慢了速度,此刻孟忧一行人正身处于尝邑的城门口,他们面上是难掩的喜色。 “城下何人?” “快开门,是你们主公回来了!”苟盗站起来开心地大喊着。 “我们主公早在半月前就回来了,请你们速速离去吧!”城门上的士兵严肃地说着,“否则,我就要追究你们假冒主公的罪责了。” 孟忧此时正因为耗费了太多的法力,身形正在缩小,他轻蹙眉头,抬头看去,“本君在此,还不快点将城门打开。” 那士兵见来人如此咄咄逼人,很快就打开了城门,从里面涌出来一队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你们到底是何人?来这里有何居心?” 继明从随行的包袱里翻出了一块玉佩高高举起,朗声说道:“见了孟尝君,还不快快跪下。”说完,他拉着苟盗艰难地向孟忧下跪。 这些士兵全被绕昏了头,糊里糊涂地不知该跪下还是该继续站着,都小声议论起来。 从城内行来一华丽步辇,这步辇分八角顶,每一角都坠有一个纯金风铃,步辇的轮子是用上好的檀香木雕花而成,凡是足登之处,皆以纯金打造,还要刻上精美的花纹。那花纹,孟忧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一朵朵或含苞待放,或娇艳欲滴的樱花。步辇用层层叠叠的上好的绫罗做幔帐,隐约能看到一人侧卧在塌上,那人身形很是熟悉。 这步辇一出现,士兵们就齐刷刷地跪在了城门两侧。 慵懒的声音从步辇内传来,“放他们进城。” 那做将军打扮的士兵猛然抬起头来,“主公,还未查明他们的身份,就这么冒然放进城来,恐怕” “无碍,他们,本君识得。” 虽然不能看到那人的脸,但是孟忧总感觉那人在笑,而且那人的一双眼睛一直在他身上打转。被人盯得极其不舒服,孟忧抖抖肩,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衣服宽大了许多,不禁低头一看。 这一动作太过于明显,以至于引得继明和苟盗都看向了他。苟盗惊得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咽了咽口水,抬起一只手指着孟忧,结结巴巴,“你你你”大半天也说不出来下一个字。 继明则是愣了愣,之后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把孟忧扯进了马车,不忘抛下一句,“进城。” “呵,有趣。”步辇上那人轻笑,“先回府,过一会儿,将那少年郎给本君带过来。” 步辇之下的人又缓缓拉动起来,足足十个壮汉才将这金轮步辇给推动,慢慢向着孟尝君的府邸行去。 苟盗看那城门打开了,继明和孟忧已经进了马车,努力克制住自己,一翻身上了马车,驱车入城。 车内,孟忧已经严重缩水了,身形只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儿那般大小。最糟糕的还是,此刻的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女娃的形态,年龄虽小,却也能看出小女儿家的娇态。继明端坐在她身旁,双手杵杖,以支撑自己不那么轻易倒下。 孟忧心虚地瞟了一眼继明,见他不说话,她只好拢了拢衣服,尴尬地解释道:“呃,那个,其实呃,本君自小就有这个毛病,本君修炼的道法有这个,呃,反噬,对,这是反噬,因为刚刚法力用太多了。你也看到了!操控那柄剑,打开这通往城门的通道,太耗费法力了,所以,就这样了。”她做出无奈的姿势,双手摊开,轻轻摇了摇头,那宽松的衣服就向一个肩头滑了下去,她急急忙忙去拉那滑下的一边衣领,刚拉起来,另一边又滑了下去,她抬起右手拍在了脑门上,做出了一副悔恨的表情。 突然一双手从前面伸开,绕过她的脖颈,轻轻拉起滑落的衣服,避免着碰到她的肌肤,那双手的主人叹气说道:“我们还是先去城里给你买身新衣服吧。” 苟盗竖直了耳朵听着里面发生的事情,了解了个大概,驱赶着马车寻找着成衣铺。 换好了衣服的孟忧更像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了,被店里的那些穿得花花绿绿,胭脂水粉满面的大娘们抱过来抱过去的,苦不堪言。 “继明,救我。”孟忧奶声奶气地扑向一旁刚结完账出来的继明,继明看着扑过来的孟忧,握着拐杖的手抖了抖。还好孟忧在半途就被苟盗给截住了,苟盗极其不情愿地把孟忧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继明则是满脸担忧地追在后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假亦真来真亦假(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尝邑的西南边,有座山,名曰:将军山。 这将军山有一将军镇,镇上流传着一段佳话。 传言,多年前有一年轻将军带兵打仗,在此地安营扎寨。这年轻将军很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最爱喝酒吟诗。但那时已经狼烟四起,战火风飞,军中不能饮酒。 有一日,将军听到一首动人心弦的曲子,有女声跟着轻轻哼唱,声音婉转若树上黄鹂,清灵悦耳。他寻着那声音来到一个小驿站,驿站内有一年轻貌美的茶娘,正巧碰到没人的档口,她轻轻拨动着琵琶,小声跟着合。茶娘虽着一身粗衣麻布,乌黑的头发用一块质地粗糙的破布裹着,抱着一把有着许多磨痕的琵琶,却难掩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新脱俗,气质出尘。 将军愣愣地站在驿站外,望着那茶娘,他一眼便将茶娘望进了眼里,余生再也出不来了。 察觉到有人走近,茶娘停下了手中的弹奏,抬头看了过来。只见一白衣少年,头发用玉冠束起,足登黑绸金丝小朝靴,负手立于驿站门口,衣袂飘飘,身躯凛凛。 她款步姗姗,步履轻盈地向将军走来,嘴角上扬,眉梢眼角皆带笑意,“这位公子,要来一盏茶么?” “好。” “公子里面请。” 将军坐在这小小的驿站里,看着那茶娘忙上忙下地泡制着茶,竟想停住这小小时光,只想留在这茶娘身边,看着她忙碌的身姿,也算是一种享受。 茶娘将茶奉给将军,笑眯眯地说着:“公子,尝一尝,这是小女子今日新烹的茶,还请公子给赐个名儿。” 将军品了一口手中的茶,似乎能感觉到这茶叶慢慢在水中舒张开,不愠不燥,舒适正好。 “小生不才,德薄能鲜,平日里只做些粗活,姑娘可别笑话小生。” “自然不会。” “世无双,这盏茶便叫世无双吧。” “世无双,世无双公子世无双”茶娘小声反复念着这名,心中甚是欢喜,“何解?” “人就像茶,受得了高温烹制,叶片从浮到沉,由卷至舒,艰辛多少,只有自己知道,这个过程便是举世无双。”将军看着茶娘眸子中似乎有星光,不自觉喃喃自语,“可愿柳下走,满头杨花共白首” “公子说什么呢?” “啊,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姑娘这茶实在是太好喝了,举世无双。”将军讪讪一笑,突然想起刚刚那曲子,“姑娘,刚才那曲子可有填词?” “那都是小女子闹着玩儿的,怎好意思拿上台来,自是未曾填词。” “那,小生为姑娘填一段,可好?” “那真是小女子的莫大荣幸了。” 将军用食指蘸了一下茶水,往桌上边念边写着,“一寸光阴世无双,几分春意三两酒,四时春柳赛冬雪,十里相思知不知?” 茶娘转身抱起琵琶,接着弹唱起来,“莫问君自何处来,狼烟风沙少饮酒,莫笑农家新茶粗,百味杂陈世无双” 小雨淅淅沥沥地飘着,像是有人约好了一般,这小驿站竟是再也没有第三人的到来。将军与茶娘,贵胄与贫民,彼此都没有问彼此的来历,谁也不知道谁的名字,只是这么简简单单地谱曲填词,填词谱曲,没有再多一丝的瓜葛。 前方战事吃紧,接连几天,茶娘都未曾再见到这将军。青苔石板,绿叶鲜荷,小雨绵绵,烟雾朦胧,茶娘清清淡淡的模样,窥不见内心的焦急。为何没有来?许是因为今日下雨,许是道路湿滑,许是家中有事,才没能来吧? 她抱着琵琶坐在窗边,望着那绵绵细雨,静静发起呆来,那公子生得好看,声音也甚是好听,为人儒雅,学识渊博 几天后,将军总算来了。这次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戎装,身后是百万雄师,路过小驿站时,他翻身下马,独自走到驿站内。茶娘笑盈盈地看着他说道:“这位公子,要来一盏茶么?” “好。” “公子里面请。” 将军还是像曾经一样坐在那个位子,静静看着茶娘忙碌。 “公子,尝一尝,这是小女子今日烹的第一盏世无双。” “好。”将军品了一口那茶,茶还是如那日初见的模样,可回味起来只有无尽的苦涩,他将茶盏轻轻放下,“好茶。”起身欲离开,茶娘递过来一块包裹着茶点的方巾,“将军,狼烟风沙少饮酒。” 将军接过那一方巾,珍重无比把它揣在怀里,“多谢姑娘。” 黄沙漫漫,将军骑上马,望了望这驿站,一扬鞭子,绝尘而去。 日月变更,寒来暑往,春去秋来,茶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卖着世无双,抱着琵琶弹着将军与她填的词。她心里偷偷地给自己安慰和借口,这人间悲喜在亭外离合多次,可是始终不见那个一身戎装的少年,时间太久,久到她快忘记了将军模糊不清的脸,久到她在等谁,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风霜满面的将军策马从远处奔来,快到驿站附近,他勒住了缰绳,下马问路边的茶娘,“大姐,你知道附近那个唱歌很好听的卖茶姑娘住在哪吗?” 茶娘笑笑,“她啊,早就搬走了,听说嫁了个很好的郎君,衣食无忧,过得很好。” 将军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方巾,叹了一声,将方巾递给茶娘,“请您帮我把这个还给她,谢谢她当年的茶点,还有,她的世无双当真很好喝。” 日落马远,茶娘将方巾收起,抱起琵琶,坐在窗边,幽幽弹唱。 月上柳梢,星光点点,将军一袭月白色青衫,玉冠束发,足登黑绸金丝小朝靴,负手立于驿站门口。 茶娘抬眸望来,一如当年,她步履款款,笑盈盈地问道:“这位公子,要来一盏茶么?” 将军笑了,“小生囊中羞涩,可否为姑娘做些活计,来抵茶钱?” 茶娘双手叉腰,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怕是要做上许久才能抵清了。” 将军说:“那,小生就将余生都抵给姑娘,可好?” 茶娘抓起一块抹布往将军脸上丢去,“还不快点擦桌子去。”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真亦假来假亦真(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她们就成亲啦。” “再后来呢?” “去去去,谁家的小孩儿,哪有那么多后来,哼。” 说书人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把孟忧给推开了,继明连忙从身后接住孟忧,愤愤不平,还想杵着拐杖上前去跟说书人好好理论一番。孟忧揪着继明的一边袖子,使劲晃了晃,继明这才蹲下来,耐心地看向她。 “继明,这世间,当真有此等佳话么?” “主公,都是些民间话本子,不必放在心上。” “那就是说,没有咯?” “呃,也不一定,就是就是”继明挠挠后脑勺,半天也想不出一套好的说辞。 “自然是没有的,如果什么都那么皆大欢喜,那么还存在什么离人哀思,阴阳两隔,高低贵贱啊?”苟盗捧着一袋热腾腾的糖炒栗子,没好气地说道:“主公,难道是因为身形变小了,这脑子也缩水了么?” “苟盗,你近日真是越来越无礼了,居然敢对主公冷嘲热讽的。” “呵,是,我是无礼了,就你最讲礼了。” “你” “我们就快要流落街头了,你还有心思讲礼。等我们花光了这些积蓄,到时候,谁又能保证能好好服侍这个小娃娃主公呢?”苟盗将怀中的糖炒栗子,一把塞给孟忧,翻了个白眼,继续说:“谁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变回来?她这副模样,就算是我,我也不信她是尝邑封主孟尝君。” 孟忧用极其幽怨的眼神望向苟盗,“我已经开始慢慢长回来了。” 继明则是牵过孟忧,往一家客栈走去。 人群中,有一女子头戴轻纱斗笠,喃喃道:“何来的佳话?世间哪有什么皆大欢喜只不过是,空等一场。” 继明前一刻还拉着孟忧,下一刻,孟忧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吸往了另一个世界,脚一轻就飘了起来。 “好久不见啊,小郎君。” “你,你是,你是那个弹琵琶的”孟忧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正身处于自己以前的府邸,但坐在上席的是与自己以前身形一模一样的“孟尝君”,但声音却是那日在船上弹琵琶的女子。 魑用食指抵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想掐死孟忧的冲动,“小郎君,记性倒是真不错,不过,你说错了,我不叫弹琵琶的,我是弦乐真仙之一,魑。但现在,我就是你,孟尝君,呵呵。” 孟忧这才如梦初醒,抬起手来一看,自己竟能穿过手指头看到前面,“原来,现在我只是一缕幽魂啊。” “小郎君,不必着急,奴家只是邀小郎君过来一叙,顺便还可以给你讲个,你感兴趣的故事。” “什么故事?” “你不是问了,然后呢么?” “什么然后呢?”孟忧脑子一片空白,魑却自顾自讲了起来。 “然后,茶娘没等到将军回来,却等来了一帮恶人。他们将茶娘卖到了军中,茶娘沦为了军妓。夜夜笙歌,茶娘的嗓子坏了,身子脏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没死,只要妓一天不死,那就是一天的妓。她也想过不如就这么一死了之,可是她的将军啊,她还没见到她的将军啊,她不能死。 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好心人,那人告诉她,将军死了,将军战死在沙场,妓没哭,她只是自己毁了容,被赶出了军营。 呵,多年后,妓独自抱着琵琶,坐在青藤椅上,慢慢合上了双眼,这一睡,再也没有醒来。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那个人,终是没能给她一个家。”魑嘴角上扬,笑意盈盈,款步珊珊,步履轻盈地向孟忧走来,“小郎君,你说,世间当真有完美无瑕的绝代佳话么?” 孟忧现在只及魑的腰间,她使劲仰起头,用充足的底气,信心百倍地说道;“当然,这世间肯定有那种流芳千古的佳人佳话。” “呵,那只不过是后人杜撰的话本子罢了,就是专门用来哄骗你们这些小孩子的。” “诶,你可别不信。每个人自诞生之时起,都会有一个人为了她而生的,只不过这个人在的地方有点远,你要等。” “呵,谁给你说的?” “我的十五皇十五哥,他平日就喜欢喝酒,没个正行儿,但偶尔说出几句话来,也算是破天荒的让人觉得有理吧。” “那你十五哥,一定没有遇到那个心动的人。” “是啊,他年纪轻轻,就,就战死沙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食客三千蹈覆辙(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死在战场上了么?” “嗯,他的副将找到了他的尸身,将他合着一方手帕一起烧了洒了,这是我十五哥生前的唯一心愿。” “呵,为什么要洒了呢?这样挫骨扬灰,该是如何惨烈?” “他说,他喜欢自由,这样子他就可以寻遍千山万水,与那个姑娘相遇了。” 魑的眼泪不自觉地滚落下来,明明已经没有心了,可为什么左边那个再也没有跳动过的地方此刻却是如此的痛,仿佛撕裂一般,疼得她喘不过气来,疼得她一直掉眼泪。 “姐姐,你还好吧?”孟忧看到魑一瞬间疼得踉踉跄跄,担心地过去扶她。 “滚,都给老娘滚,滚远点,别给我再看见你。” “呃,可是,这里好像是我的府邸。” “哼,那我走,我走还不行么?哼,老娘不玩儿了。”说完,魑一个转身就不见了,留下孟忧愣在了原地。她的身体越发透明起来,大概只用一口气就能将她吹得烟消云散。 孟忧低头一看,吓得不轻,自己的脚已经消失了,如果她不能在全部消失之前回到肉身,那么她怕就要这么消失了。时间在一粒一粒沙子落下之间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消逝,她的半个身子都透明到几乎看不见了,继而是手臂,慢慢的,她的眼皮变得沉重,意识开始涣散,她的头也消失不见了,已经再也寻不到她的一丝痕迹。 永安十六年,天灾人祸,战火纷飞,国破家亡,十六公主孟子卿立于宫门前,百姓们都看着宫门缓缓打开,十六公主一身素白长裙,头戴素花,插一支白玉兰簪,宛若神明显灵,皎洁优雅,俯视苍生。 百姓们纷纷跪拜,“公主殿下,救救我们吧!” “请公主殿下赐福!” “请公主殿下,救济苍生!” 底下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孟忧耳边回荡的却是开宫门之前,少年问她:“殿下,此去欲何?” “踏城门,平天下。” “若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 她看着跪在脚边的一众百姓,心中生了怯意,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双有力的手抚上她的肩头,那手的主人轻轻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道:“你不是极爱看花么?那我,便邀你看花好了。” 话音一落,就见人群中有一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用手不停地挠着,一会儿是大腿,一会儿是背,一会儿是脸,慢慢地竟从他挠过得地方长出枝条来,这次他不再是挠,而是改为捶打。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那枝条不死心地疯狂向外延伸,转瞬间就长满了树叶,还有一些花骨朵。 那花骨朵慢慢绽开,随着花朵的绽放,那人叫得更为凄厉了,他突然双手捂住了双眼,“啊,我的眼睛,眼睛”他的眼珠子竟被两支从眼眶里长出的枝条给撑了出来,血淋淋地滚落在地上,刚好滚到了孟忧的脚边,阴森森地瞪着孟忧。 那顶了眼珠子的枝条依旧疯长,片刻,那人停止了叫声,停止了一切挣扎,失去了生命。他的身体却似一块肥沃的土地,开出一束束娇艳欲滴的红色樱花。 无常将手轻轻移来,放肆地笑道:“哈哈哈,子卿觉得,樱花,可好看?” 孟忧双目无神,双手忍不住地颤抖,腿也止不住地哆嗦,瘫坐在了地上。 “公主,公主” 赤栎发丝凌乱,泪痕斑斑,跌跌撞撞地提着裙子向孟忧跑来。 “呜呜呜,公主,王上和王后,他们,他们” 孟忧回过神来,猛地站起来,抓住赤栎,“我父王母后怎么了?” “他们,他们自尽了” 孟忧红了眼框,丢下后面一众百姓,抛弃曾经公主的那些金莲移步,大方得体,她一路狂奔,不顾形象地撒开腿狂奔,她将那些碍人的长袖披肩丢弃 “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c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 “你生为女子,自然要姿态得体大方” “再烦也得给朕好好学,若是以后没有一个愿意娶你,可别来给朕哭” “《女论语》第十篇第十二章,背。” “背不出来是吧?那就不许吃饭。” 孟忧一路跑来,脑海里都是那些父王母后曾经教导她的场面,她冲进永德殿,看到王和王后面带笑容地牵着手躺在一处。 他们的身体在一瞬间枝散花开,他们没有痛苦地哀嚎,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没有失掉半分皇家威仪。 孟忧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无常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痛苦么?伤心么?你想知道解救百姓的方法吗?” 孟忧继续不管不顾地哭着。 “那个孩子,不就没有承受骨痛之苦么?” “你想做什么?!别打那个孩子的主意!” “哈哈哈,问题不在于那个孩子,而在于你,十六公主。” “在于我?” “跟我来。”无常拖起她,毫不费力地往宫门走去。他把孟忧像丢一块抹布一样随意丢在地上,朗声说:“你们不是想知道解除骨痛的方法吗?现在,我就告诉你们,这个方法是什么。” 他低头看了一眼孟忧,眼神里是藏不住地恨意,他一字一顿地说:“那就是,用十六公主的血肉,来消解你们的骨痛。” 闻言,众人皆是惊慌失措。孟忧抬起头来看向无常,无常的脸被一层浓雾遮住了,叫人看不见他本来的面目,“我与你有何冤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呵,我怎么害你了?我这是在帮你啊,帮你,拯救苍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食客三千蹈覆辙(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人群中像炸开了锅一样,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这是真的么?” “那可是公主啊,我们若是伤了她,那就是弑君贼,死后是不得好报的啊!” “如果不杀她,那我们现在就能得到好报了吗?”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们动手杀人就是罪孽” “她是我们的公主,她是我们的神明,她不会怪罪我们的,她会理解我们的。” 无常用力一拽孟忧的头发,硬生生把她扯得抬起头来,冷笑两声,幽幽道:“怎么了?殿下,你怕了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拯救苍生么?不是说,若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么?怎么,这么一点点的牺牲,你就害怕了?” 孟忧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呸,要害怕也是你这不知从哪里出来的怪物害怕吧?他们,只会杀了你。” “呵,你哪里来的自信呢?” “因为他们,是本宫的子民。” 百姓们开始犹犹豫豫,谁也不肯先上前来,仿佛是看穿了孟忧的心思,无常笑出了声,摇了摇头说:“你以为,他们是不愿意伤你么?他们是不愿做第一个,第一个弑君贼。” 孟忧恶狠狠地瞪了无常一眼,“闭嘴。” 无常却是丝毫不受震慑,继续笑道:“呵呵呵,你看,这是谁来了?” “公主,对不起了,属下,属下不能死!” 孟忧永远都忘不了,忘不了与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她把她当做亲妹妹来看的,平日里忠心耿耿的赤栎,居然会是第一个下手的。她用她十岁时赠与她的生辰礼物,浮生剑,一剑刺进她的小腹。 她用极其干净利落的剑法,没有半刻犹豫地抽出。孟忧用手捂住血流不止的小腹,吐出一口血来,“我觉得,你还是用刀比较好,你的剑法远没有刀法精妙” 赤栎颤抖着双手,将浮生剑扔到了地上,像是为她的反叛做最有力的辩解,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你这人真是,真是让我厌恶透了。你永远都是一副好心肠的模样,口口声声说着拯救苍生,你活该!你本该如此的,谁让你是公主,谁让你是唯一不受灾难的存在呢?!” 仿佛是受了赤栎的动容,那些百姓再也不退缩,纷纷将一些能用的利器都握在手里。有两名壮汉最先跑过去,用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粗布搓成绳,把孟忧捆在了宫门前的顶梁柱上。 紧接着是第二个窟窿,第三个窟窿,第四个窟窿,第五个窟窿一开始的犹犹豫豫,到后来都变得荡然无存,他们的动作渐渐变得熟练起来,利落干脆,直中要害,仿佛谁刺得伤小了,谁就会倒大霉 “是你的错,你就是这一切的祸源” “去死吧,你这个瘟神!” “呸,去死吧,这都是你活该” 众人谩骂着这个他们曾经奉为神明一般的公主,向她吐去唾沫,用各式各样的利器刺入她的肉体,粗鲁地拔出,任由她的皮肉绽开,任由她的鲜血洒出,任由她的肝脏被搅碎 她咬牙坚持着,硬扛着一个一个的血窟窿,一声不吭,冷汗混着泪水与她的血水汇集。她不怨,她真的一点也不怨,只是曾经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停止了跳动。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她在心里呐喊着,祈求着上苍无所不能的神明,从前她不信神,可如今却还要可笑地期盼着能有神明听到她的祈求。 这是她的子民,是她曾经要守护的苍生,是她儿时想要拯救的苍生,他们如狼似虎地吞噬她的血肉,他们野蛮粗鲁地往她身上吐吐沫,他们用尽世间最恶毒的诅咒,用尽世间最肮脏的话语,骂到乌云翻滚,骂到声音嘶哑,骂到大雨倾盆而下他们开始欢呼,开始雀跃,他们在大雨下欢喜跳跃,将血肉模糊的孟忧弃在一旁。 雨点如黄豆般大小,很密,很细,打落孟忧身上的血迹,打湿孟忧的脸庞,落进那些血窟窿里,冰冷刺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孟忧看着他们全都恢复了曾经的样貌,看着他们喜极而泣,看着城外涌进大批敌军,看着那些前一刻还载歌载舞的百姓四处逃窜,看着他们尸横遍野,看着皇城里熊熊烈火,看着她曾经热爱的山河这,大概是史上最惨的公主了。孟忧咧嘴一笑,最后一滴泪水混着雨水慢慢落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食客三千蹈覆辙(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主公,您醒啦?!” 孟忧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继明担忧的脸,他摆摆手,道:“我没事,呃,咦?” 孟忧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变成了以前他孟尝君的声音,随即细细把自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啊,太好了!我又变回来了!” 他们此刻正身处于一家小客栈里,因为孟忧又变了回来,他新买的衣服自是又穿不了了,他沉睡的期间,继明已经为他换了一身合身的衣服。 苟盗端着一碗粥走进来,又是一记白眼,“我都说了,他不会有事的,你就是瞎操心。” 孟忧高兴地向苟盗展示,“你看,我变回来了!” “看到了,你当我瞎呢?您可悠着点儿折腾吧,我们可是折腾不起了。” “苟盗,你怎么对主公说话呢?!” “嘿嘿,没关系的,我不在意。” 苟盗将手中的粥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冷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你恐怕从来都没有将我们放在心上过!” “够了,苟盗,不许再说了!“ “怎么,你心疼了?” “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我胡说什么了么?难道不是因为他,我们才无故生出这些乱事来么?依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尝邑封主孟尝君,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瘟鬼衰狗” 继明一个箭步冲上去,给了苟盗一拳。 苟盗拭去唇角的血迹,“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怕是觊觎他已久了,你这个娄猪艾豭!让人真是恶心!” 继明听了以后顿住了,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转身看向孟忧,眼神里百感交集。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孟忧这才反应过来,佯装生气的样子轰走了苟盗,独独留下了继明。 孟忧本是无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看在继明眼里却是无端生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原本孟忧的男儿身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经苟盗那么一说,两人独处时平白添了一丝尴尬。 “咳,那个” “那个” 两人同时出声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却是又增加了几分尴尬。 孟忧往凳子上一坐,“你先说吧!” “主公,呃,我,呃,不,属下对您真的只有敬意。” 孟忧“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还真当我信了他那番气话了啊?” 继明抬头委屈的眨巴眨巴眼睛,心想,“可你刚才明明都用那么沉重的眼神看了一眼你的衣服啊” “呵呵,这么一看,你还真是有点像我幼时的一个弟弟呢!” “哦?” “他同你一般,无条件地支持我,无条件地敬重我,让我特别想保护他,给他寻个好去处,山高水远的过一辈子,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后来我没能好好保护他,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 孟忧想起曾经那个少年因为不小心划伤了她的手,自责地跑到荒山野岭去给她找最好的草药,独自迷路困在了山上,绕了整整三天才找到了回来的路。当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他手中拿着快干枯了的草药,傻傻地把它嚼碎,硬要来给她涂上。那时候,他不知道她的伤疤早已愈合,她不知道那草药含在嘴里有多苦涩。 “主公真的就只是把他当做弟弟来看待么?” “算是吧,因为我比他年纪大嘛。” “哦。”继明失落地应了一声,低下了头。 “见鬼啦,真是见鬼啦,听说城外山林里,前几日被打死的那几个暴民居然活过来啦!” “当真么?” “千真万确。那可是打更的王老三轻眼所见呢!听说啊,那些个暴民因为不满孟尝君的一个门客的无礼要求,一众冲上去把那个门客打了一顿,结果你猜怎么着儿?” “怎么着儿了?” “还能怎么着,这不是被挖坑活埋在城外的山林里了么?!听说这群暴民啊,被埋的时候都在挣扎着爬上来,结果被乱刀砍死了,断手断脚的,好不凄惨!” “你怎么知道是断手断脚的?” “那王老三亲口说的啊!我滴个亲娘哎,那样子太吓人了,光是听听,就已经起鸡皮疙瘩了,更别说是亲眼所见了!” “那王老三胆子可真是不可估量!” “哎,别提了,他现在啊,说句话都会屎尿直往外冒呢!” 楼下因为一人新带来的最新的消息,都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议论。 “去去去,脏死了,你这死瘦子还是别说了,大家都是来吃早饭的,你这是存心来摘我招牌的是吧?!还不快滚出去!”客栈老板厌恶地轰赶那讲得热火朝天的瘦子。 那瘦子却是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将袖子往上随意一撸,唾沫横飞地继续讲道:“这年头啊,稀奇的事情多着呢!听说啊,以前咱们尝邑还不叫尝邑的时候,这里出了个瘟神公主。全城百姓都得了怪病,就她独独没事儿。后来,这些百姓受了上苍的旨意,替天行道,所有人都一起冲入皇宫,把这公主千刀万剐了。那场面,可真叫一个壮观!公主的血混着雨水流过了每一寸土地,她的肠子肝脏被搅了个稀碎,顺着那些被捅开的血窟窿稀里哗啦流了一地哎,这人呐,生前不论多么的风光,死后还不照样只剩一泡臭皮囊” “滚出去,老子看你是真的找死来了!”客栈掌柜的拖起一个鸡毛掸子就冲那瘦子挥了过去,两人一追一挡,跑远了。 “哎,这死瘦子也没有说错。近几年,咱们尝邑当真是越来越衰落,这连年干旱也就不说了,偏偏还叫咱们遇上那孟尝君。他那三千魔王啊,怕是要把咱们的皮骨都吞了。” “是啊是啊,前些天又来征税了,这连年干旱的,叫咱们到哪里去交那么多的税啊?!” 孟忧坐在楼上听着他们的议论,眉头紧锁,沉声道:“继明,咱们该回去了。” “可是,那个假的孟尝君怎么办啊?您有什么办法证明您是真的么?” “没有。” “那我们怎么回去啊?!” “我是没有办法,但是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食客三千蹈覆辙(4)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三日前,城外不归林,嘈杂热闹,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手提明晃晃的大刀,正在逼迫着一群鸠形鹄面的贫民往面前刚刚挖好的深坑里跳。 “下去!” “别磨磨蹭蹭的!” “快点!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快死下去!别给老子哭哭唧唧的,怪烦人的!” 那群贫民被推搡着往下跳,有几人想逃跑的,还未转身就被一脚踹了下去。 “大人!大人!饶了小的们吧,小的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缺不得小的啊!” “呸!你求他作甚!不过是一群仗势欺人的疯狗!” “呜呜呜我不想死” “呵呵呵呵你们这群贱民,白天不是挺嚣张的么?还敢辱骂我们大人,哼!我看,你们白天骂的是什么来着?” “嘿嘿,大人,他们骂的是:‘撒尿和泥的货,一身骚味,狗仗人势’,诶!?大人您怎么打小的呢?!”那一脸谄媚相的麻子脸黑衣人被领头的那个黑衣人打得莫名其妙,他本想着讨个赏,谁知却挨了一巴掌。 那领头的黑衣人道:“蠢货,谁让你又骂一遍的?!” “是是是,小的是蠢货,小的嘴笨,小的该打” 那麻子脸开始一巴掌一巴掌地左右扇自己,领头的黑衣人只是瞅了他一眼,继而向那群被逼迫跳坑的贫民冷笑道:“呵,大人吩咐了,叫我好好招待各位!来,填坑!哦,对了,别忘了给他们加点儿料!” 一堆一堆的土被推下去,那些贫民惨叫着,奋力向边上往上爬,可他们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够不着,迎接他们的只有晃眼的刀光血影。 片晌,厚厚的土层下面一片寂静。那些黑衣人无所顾忌地解开腰带,脱下裤子,往土层上头撒尿。做完了这些以后,那领头的黑衣人随意地拍了拍手,那群黑衣人捡起地上的公具和武器,颇为满意地离开了。 等那群人离开以后,树林深处走来一玄衣男子,剑眉星眼,棱角分明,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脚上一双黑色的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王者的气息。 他半眯起眼睛,一丝危险的气息散发开,他看着那刚刚被填起来的新坑,厚厚的土层上还散发着热气的尿味,“呵,低俗至极。” “哟,还以为是谁呢?这神仙可真好做,看来啊,都闲得慌呢!” 不知从何处又来了一人,来人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暇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丰姿奇秀,神韵独超,明明是做了一副男儿扮相,却是一举一动,妖娆妩媚。 玄衣男子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走到坑旁边,一挥手,土层开始微微颤动。霎时,坑里伸出密密麻麻的,血凛凛的,苍白的手,全都扒拉着想要爬出来。 这些手“吭哧吭哧”地刨着土,像是疯长的植物一样,不停地往上往上。 那玄衣男子盯着那些手幽幽道:“弦乐真仙若是再不离开,就不要怪本君不客气了。” 魑嘻嘻哈哈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果然,还是被认出来了呢!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告诉她么?” “你大可以试试看,看看我,到底,怕不怕?” 一丝寒意袭来,魑抖了三抖,裹裹身上的衣服,摸摸鼻子,“呃,这天气多变,想来是秋日将近,阴森森的不适合奴家,奴家就先失陪了。”说完马上就溜之大吉了。 玄衣男子继续盯着那些手,说道:“想报仇吗?死的何其窝囊啊?醒过来吧,让那些狗奴才得到报应!将他们撕碎!将他们生吃!将他们剥皮!” 大批的死尸从土里爬出来,仿佛木偶一般,机械地往前行走着。不过片刻功夫,有些尸体就已经被地底下的不明生物啃食得露出了半边骨架子;有的没有了一截手;有的没有了半个头;有的缺了两截腿,在地上慢吞吞地爬着;有的眼睛珠子连着几丝血管耷拉下来,在脸前面晃动着;有的头皮被削掉,还能看到脑子混着泥土死在了头颅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不归林驱鬼解苛税(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夜黑风高,不归林附近,一妇人带着年幼的女儿在烧着些纸钱。 “娘亲,娘亲,你快看,那个是爹爹!” “不要胡说,你爹爹他,早就不在了,唉” “可是,真的就是爹爹啊!” 妇人已经作势要生气了,“囡囡,不要再胡闹了!” 那小女孩仍是不依不饶地拽那妇人的衣角,那妇人被拽得不耐烦起来,打开她的手,呵斥道:“不要再闹了!你爹爹已经死了!” 小女孩“哇”地一声哭出来,指着不归林入口处,断断续续地说:“娘亲骗人呜呜呜爹爹,明明明明就在那里啊!” 妇人面露惧色,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看,果然有一群看似人一样的东西,姑且能称为人的东西正在一步一步地像这边摇摇晃晃走来。 走近些了,月色照在这群东西的身上,才叫人看清。这是一群皮肉已经腐烂,肢体残缺不全,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一般,斜歪着头,木然机械地往前走。 妇人已经被吓得坐在了地上,止不住地颤抖,用手撑着往后一步一步地退。小女孩却是像受了蛊惑一般,径直向那群尸体走去。妇人猛地抬起手,一把拉住她,拼命摇头哭泣,“囡囡,别去!” 小女孩却是用一双空洞的眸子紧盯着前方,被人拉住了也依旧不停下步子,不挣扎不哭闹,只是继续向前迈着步子。 “噬魂术,原来如此。”孟忧从夜色中走出,一记手刀将小女孩打晕,独自向那群尸体走去。 “好歹我也是做了这么久的过气神仙了,麻烦各位行行好,给我个面子,自己去了吧!有什么冤枉的,有什么未完成的,有什么挂念的,下一世请早吧!” 半晌,没有一具尸体受到影响,继续往前晃悠着走去。 “得罪了。”孟忧唤出浮生剑,“噼里啪啦”就将那些本就残缺不全的尸体又给切了个稀碎。那些碎片尸体却是仍不消停,都已经被大卸八块了,仍然像前爬着。孟忧只能以血为引,凝了一把鬼火,将这些尸体尽数烧去。 “大姐,没事了,快些回去给孩子喂完清水就好了。”孟忧把瘫坐在地上的妇人扶起,顺手把晕倒的小女孩抱在怀里,“来,我送您回去吧!”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妇人眼里擎着泪水,不住地道谢。 一路上,有不少无脑的尸体跟过来,孟忧怕再次吓到那妇人,便让浮生剑去自行处理了。 那妇人将孩子送进里屋后,“扑通”一声就朝着孟忧跪下来,孟忧急忙去拉她,“大姐,大姐快起来!有话咱好好说,快起来!” “若不是今日得遇恩公出手相救,小妇人与女儿怕早也遇害了,恩公的大恩大德,小妇人无以回报,愿能来世给恩公做牛做马,来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妇人呜呜咽咽说完一大堆,孟忧拉也拉不住她,她“咚咚咚”往地上了磕了几个响头才站了起来,要给孟忧张罗一桌酒席。 孟忧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小得可怜的土筑的屋子。四面皆是墙,有一道小门随便用了块花布隔了一处里屋,家中只有一个灶台上堆得还算密集,其余的就只剩他面前这张晃晃荡荡的,随时都有可能散架的桌子,以及自己坐着随便动一下都“嘎吱嘎吱”响的椅子了。 那妇人见孟忧环视了一下周围,难免羞愧起来,面色泛红,不好意思地绞着衣襟说道:“还望恩公不要嫌弃,这连年干旱,咱们这些农人早就穷苦不堪了。偏偏上头又要征些苛捐杂税,咱们这里都快要闹饥荒了,上面的人呐,却是酒池肉林,好不快活儿。” 被人这么当面说道着,孟忧心中实属不忍,他只好让妇人不要忙活了,自己还有要事在身,这都已经大半夜了,也不饿,就先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不归林驱鬼解苛税(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孟忧逃难似的奔回自己的府邸,天色微亮,他看着自己这金碧辉煌,仿若皇宫一般的府邸,不由自主想到那间家徒四壁的小破屋。 “主公,您这是去哪里了?正门口有一老者在弹剑吟唱,您看,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把他赶走?” 天还未亮,继明就被门口的弹剑之声给吵醒了,他跑来禀报孟尝君,却是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个回话,心中一急,索性将门踹开,只见整个屋子空无一人。他就四处找啊,不敢让其他人知道孟尝君又再一次玩失踪了,可苦了他了。这一兜兜转转,终于是让他找到了正站在后门仰天出神的孟忧。 孟忧回过神来,心里叫苦,这三千食客尚且难以处置,现在怎地又来一个弹剑的?!随即,带上继明绕到了前门,“走,咱们去会会这个弹剑的。” 孟尝君府邸正门,一个被发跣足的老头儿随意坐在那守门石狮的脚边,边弹剑边唱道:“长剑回去吧!府里没有人” 孟忧跨出大门,饶有兴致地听他唱,他看见孟忧,又改口唱道:“长剑回去吧!府邸不给进” 孟忧对继明说:“请他进来。” 等这老头儿跨过门槛,他又继续弹唱道:“长剑回去吧!进来没饭吃” “带他去吃饭。” 等到一桌酒菜上齐了,那老头儿又翘着二郎腿弹唱道:“长剑回去吧!吃饭没有鱼” 孟忧听了觉得很有趣,就对管饭的舍长说:“给他鱼吃。” 那老头儿吃到鱼了,又继续得寸进尺地弹唱道:“长剑回去吧!出入没有车” 于是,孟忧命人备了马车,那老头儿又继续弹唱:“长剑回去吧!没有钱养家” 孟忧亲手将一些债券递给他,笑眯眯地说:“从今以后,老者就是这些债券的主人了。” 如此一来,老头儿便不再唱歌了,他将债券麻利儿地一收,大摇大摆地在这府邸里走来走去。 参观完了府邸,他就自顾自地找了一间客房,睡觉去了。已至晌午时分,他却好不悠闲,往那床上一躺,鼾声如雷。 继明担忧地看了自家主公一眼,“主公,这人如此古怪,还,还如此厚颜无耻,这样让他住进来,真的没关系么?” “没关系,没关系,冯老先生高识远见,一定要好好款待他。”孟忧反常地并没有嫌弃这个远道而来的食客,而是打算委以重任。 这日,孟忧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未曾在尝邑的天空中看见这乌压压一片黑云了。明明已经到了日上三竿时分,却是半点日光都没有见到。这厚厚的黑云,大有一种百万雄师压境之感。 百姓们都喜上眉梢,家家户户把所有的锅碗瓢盆,凡是能装水的器具都给端了出来。原本就狭窄的邻里小道,早已被堵得水泄不通。 等了许久,所有人都开始慌了,乌云密布,却没有一滴雨水落下,眼看快过去半天了,这乌云正在慢慢散去。家中实属困难的人家已经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了,占多数人家已是见怪不怪了,漠然地收起器具,回家去翻翻攒了大半年的腌菜渣子。 孟忧揉了揉仰得酸痛的脖子,低头喝下一口今日才上的龙井新茶。 刚吃饱饭的冯谖伸了个懒腰,打了哈欠,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而放肆地说道:“吖!小老儿要去收账了!主公需要我带点什么回来么?” “你看着办吧,家里缺什么,你就捎点什么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不归林驱鬼解苛税(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冯谖到薛城之后,收回了十万利息钱,他用这些钱置酒宰牛,把所有借债的人召集在一起,大家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他让众人把债券拿出来一一核对,有能力付出利息的,重新约定期限;没有能力付出利息的,就把他们的债券一把火给烧了。 冯谖对大家说:“孟尝君放债,是为了让贫穷的百姓过上富裕的日子,之所以收利息,是为了养活那些门客。现在,已经富足的百姓与我约定了付利息的期限,还很贫穷的百姓,孟尝君已经免除了他的债务这是多好的主人啊,我们可不能辜负他呀!” 众人一听,感激涕零。 冯谖烧债券一事传遍了天下,传到孟忧耳朵里的时候,他动作一怔,随即以手掩面,连连叹气。完了完了,他的门客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烧了他的债券,那不就等于断了他的粮了么?! 眼下的日子已经过得十分拮据了,三千门客都要靠他来养活。这下好了,他彻底不用活了。虽说他自小学的都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忧国忧民,但他到底是生在富贵人家,哪里懂得什么真的人间疾患。 冯谖人还未到尝邑城内,就有百姓成群结队地赶到城门口去迎接他。 他拖沓着一双草鞋,手上杵着一根破竹篙,身上的玄色长衫已经洗得泛白,花白的胡子与斑白的两鬓衬得他更加的饱经沧桑,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将破旧的挎包往肩头拉了拉,大步走去。 “冯老回来啦!冯老回来啦!冯老您辛苦了!” “冯老您看,这是咱自家泡的一点李子酒,别嫌弃” “冯老冯老,这是我爹给您准备的腌菜” “冯老,您真是我们的活菩萨啊,小的无以为报,就给您磕几个头吧!” 一时间,场面十分热闹,比起孟忧回城那日,真是壮观百倍。 十里茶楼上,孟忧呷了一口茶,转头看了看四周空空荡荡的桌椅,哀怨地看向趴在窗口看热闹的继明,“继明,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冤啊?出钱的是我,受灾的也是我。到头来,好名声全落在别人头上了,我这不就是从头到尾的冤大头么?” 继明半晌不应,孟忧又哀嚎了几声,继明幽幽问道:“主公,你说什么?” 孟忧语塞。 这一路上,冯谖拿东西拿的手软,他老胳膊老腿的,被那些狂热的百姓生拉硬拽,狂塞东西,弄得头晕眼花,一度十分怀疑是不是自己大限将至了。好不容易挨到了孟尝君的府邸,叫了半天的门,无一人回应,索性坐在了大门口的石阶上。 “哎哟,冯老太帅了!要是他再年轻个二十岁,我一定要嫁给他!”路过的年轻姑娘看到放浪不羁的冯谖娇羞捂脸。 “别不知羞了,思春少女,清醒点吧!我倒是想问问他,家中儿子可有婚配?” “诶?你不是更不知羞么!” 尝邑民风开放,女子皆是性情中人,看上了也不怕大声说出来。 孟忧缓缓踱步回来,他假笑着称赞道:“冯老果然是本君器重之人,做事情也不负众望!” 这门前本是被围了个熙熙攘攘,水泄不通,孟忧声音一出,霎时寂静无声,人群自行退开了一大片,让出了一条路来。 府邸大门缓缓打开,顷刻涌出来一大群身着锦罗玉衣的门客。这些门客无不面带微笑,口中振振有词,“恭喜恭喜,恭喜主公如虎添翼,得一智者,辛苦辛苦,辛苦冯老远道放债!”一边说还一边装模作样地作揖。 冯谖连连赔笑还礼,“哪里哪里,小老儿不过一齿牙动摇,老眼昏花的糟老头,才疏学浅,实在受不起各位的赞赏,当之有愧。” 一个门客开始放肆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冯老怕是果真年纪大了,张不开口吃饭了,料想诸君应如是,也不用张口吃饭了。” “是啊,冯老那把火,果真是烧得妙啊!” “老夫,早间听闻,这孟尝君识才惜才,三千门客齐献力。今日一见,果然是齐献力!这个中英才若不是都如几位一般,这孟尝君的粮食可能早就堆得发霉了吧?” 冯谖此言一出,那些自命清高的门客皆红了脸,都在心里恨恨道,这老匹夫,居然敢将他们比作饭桶! 百姓之中有那么一星半点学识的人,都不禁鼓起掌来。那挑头的门客脸已经从通红变成了猪肝紫色,就快要破口大骂了。 孟忧连忙出来,打哈哈,说道:“冯老,舟车劳顿,辛苦了,快些进府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灾星鬼衣飘摇祸世(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一桌子好酒好菜招待完了冯谖,孟忧痛心疾首,几乎是要捶足顿胸,看着乐得自在的冯谖斜卧在椅子上剔着牙齿,孟忧终于忍不住了。 “冯老,您把所有债券都烧完了?” “嗯,是啊。” “一张也不留?” “嗯,一张不留。” 孟忧忍住想要打他一顿的冲动,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汗,尽量放低了火气,轻声问:“冯老,您把所有债券都烧光了,我这里的三千人该如何养活?” 冯谖没有半分惭愧和后悔,反而落落大方地说道:“我临走的时候曾问您需要买点什么,您说,家里缺什么,就买些回来。我觉得您这里什么也不缺,就是缺少对老百姓的‘情义’,所以,就为您把‘情义’买回来了。” 孟忧呆住了,想到了那天那对母女,想到了那间窄小破旧的小屋,想到了那妇人的愤愤不平,“还望恩公不要嫌弃,这连年干旱,咱们这些农人早就穷苦不堪了。偏偏上头又要征些苛捐杂税,咱们这里都快要闹饥荒了,上面的人呐,却是酒池肉林,好不快活儿。” 冯谖叹了一声“年轻人啊”,取出长剑,自顾自地弹起来。 回想这短短一生,从前他只知要忧国忧民,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何为忧国忧民。那场处心积虑的大灾,那场积压已久的大雨,那群平日里将她捧得高高在上的百姓,那个儿时一同玩耍早已亲如姐妹的背叛者 他曾说过,纵使这山河破裂,万物凋零,恶鬼出世,他也要做那拯救苍生,护万民周全的大英雄。他终是等到了那日,可他没能成为英雄,也没能护万民周全,他从头到尾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冯老,您说,人生在世,为何要过得如此艰辛?你在高位时,万人捧你拥你,你在低处时,当初那些捧你的人,唾弃你。曾经有个人问我,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我说,我要拯救苍生,后来我醒了,变成了一个蝼蚁一般渺小的存在。我不能就这么死啊,所以我拼尽全力,得到了又一个高位,可是没有人真正喜欢我,没有人真正拥护我” “若得一人相护,那便足矣。只要有那个人把你当做他的全世界,何求其他人的追捧?人多了,人心也就复杂了。”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一阵一阵的欢呼声传来,男女老少高兴得在雨中手舞足蹈,“天佑我尝邑啊!” “冯老果然是神人啊!” “苍天有眼呐!” 外面的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纵使孟忧身处这幽深庭院,也能听见那振奋人心的欢呼声。 当初也是这么一个雨天,也是这么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声,也是那么一群在雨中手舞足蹈的百姓,孟忧的身体冰凉,忍不住开始颤抖。 “贱命何惜?” “等你真正明白了世人的自私,你还会守着你的大义么?”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不如放弃那些不值得的,抓紧自己本该拥有之物。” 玄机的话语萦绕在孟忧耳边,仿佛这二十几年来,从未散去。 尝邑近日流传着这么一桩闲话,说的是那孟尝君的门客冯谖慷慨烧券,赢得苍天赞许,降下甘露,解救众生。孟忧的三千门客开始躁动不安,纷纷向孟忧进谏,谗言难尽。 孟忧听着那些门客你一言我一语,从未有过如此团结用心的场面,心中忍不住叹息,所谓功高盖主,大抵也就是如此下场! “主公,主公,饭菜都凉了。”继明轻声唤道,“主公,这几日该被烦得头疼了吧?快些用膳吧,有您爱吃的樱桃酒酿和糖蒸酥酪。” 孟忧看向拄着拐杖,笑里不藏一丝异色的继明,嘴角不自觉上扬,朗声道:“好。” 若得一人相护,那便足矣。只要有那个人把你当做他的全世界,何求其他人的追捧?人多了,人心也就复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灾星鬼衣飘摇祸世(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不好了,听说了么?冯老不在了。” “去哪里了?” “听说是去云游了。” “哼,哪里是云游那么简单!我听说是被孟尝君悄悄处理掉了。” “我听说是为了不遭孟尝君降罪,冯老连夜逃了。” “诶?我怎么听说是被孟尝君的门客给毒死了,尸体就扔在了城外不归林,夜夜都有弹剑啼哭之声” “前几日还能飘点小雨,这下好了,上天怪罪,又要遭大难咯” 对于冯谖的不告而别,孟忧也很是头痛,百姓们流言四起,民心渐失。诚如他们所言,就连天也不站在他这边,几日前,本已阴雨连绵,眼下却又是艳阳当空,好不容易露出点儿头来的嫩草,立马被这太阳烫掉了芽。 齐国二十三年,孟尝君治理无方,其封地尝邑久旱成灾,齐王罢免其尝邑封地之主,削去其爵位。但念其先父尽诚竭节,殚诚毕虑,尽数敛去其家产,留其旧宅一处。 曾经门庭若市的孟尝君府邸,如今人去楼空,门可罗雀。孟忧坐在院子里的一角,看着空落落的府邸,虽说他从前有想过将这三千门客遣散,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谁又能想到一纸帛书,他从齐国皇亲国戚尝邑封主孟尝君变成了平民百姓田文,昔日对他拱手相让的三千门客,一夜间自行离去,只有继明依旧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操着一锅铲,冁然而笑,“主公,今日想吃什么?” 孟忧双手捧脸,撑在膝盖上,嘟囔道:“随便。” 继明生得一副平淡无奇的的模样,还缺了一条腿,如此惨烈,应该是没有别的更好的去处了,才会留下来,伺候他这么一个落魄神仙。孟忧如是想到,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值得让人留下的。 “哟,今日怎么如此清静啊?”已经有数月未曾露面的苟盗不知从什么地方而来,满面红光,华冠丽服,笑嘻嘻地说道:“吃饭了没啊?” 孟忧看呆了,只觉得这副模样似曾相识。 “怎地?主公不识得属下了么?” “自然识得,只是今日一见,忽然觉得你越发的,呃,容光焕发了。” “不敢不敢,主公都未曾容光焕发,属下怎敢呢?”苟盗笑得越发灿烂了,双目放光,似是要将孟忧吞得骨头都不剩。 “你来这里做什么?”继明拄着拐杖从厨房急行而出,厉色道:“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苟盗呵呵直笑,笑完了用极其轻蔑的语气说道:“我来这里,不是来听疯狗狂吠的。我来,是来教你如何拯救苍生的。” “什么?!”孟忧如梦惊醒,身体霎时变得冰凉。 “呵,我怎么害你了?我这是在帮你啊,帮你,拯救苍生。” “怎么了?殿下,你怕了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拯救苍生么?不是说,若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么?怎么,这么一点点的牺牲,你就害怕了?” “你以为,他们是不愿意伤你么?他们是不愿做第一个,第一个弑君贼。” 记忆中那一双苍白的手,那副从未看清过的面孔,那个不屑的声音,与眼前之人的身影重叠在了一处。 “不,不可能是他。”孟忧瞪大了眼睛,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疼,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血肉都在撕裂着,骨子里的血液似乎凝固了。冷,孟忧的背后森森冒着冷汗,耳朵嗡嗡作响,心跳得一下比一下慢了。 “主公,主公”耳边继明的声音慢慢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灾星鬼衣飘摇祸世(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丝丝寒意慢慢侵入骨髓,空气中仿佛有淡淡的樱花香,三月里的樱花最是耐看,尤其是在春雨过后。 “殿下,今年的樱花开得甚是好看,比往年的都还要好看上十分。” “是啊,甚是好看。要是用来做酒酿,那就更好了。”树上的少女懒懒的枕着手臂,仰头望着树顶,眼睛里仿佛装满了星辰大海,从远处吹来一阵微风,少女发丝微动,花瓣洋洋洒洒飘落下来,兴许是花粉太重,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嘟囔道:“我不就随便说了句,想吃酒酿嘛,至于吗?” 未名从远处慢慢走近,仰起头看向那树上的玄衣少女,虽是单薄的身形,却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敬意来。 “殿下,未名来了。”赤栎轻声说道,“未名这小子,最近就喜欢跟着御膳房的厨子们瞎转悠,几日未见,倒长个头了。” 孟忧粲然一笑,一个伶俐地翻身,轻轻从树上落下,一手抓了个酒壶,一手折了枝花。 未名轻皱眉头,抬手拍落孟忧肩头的花瓣,板着脸说:“怎地又喝酒?” 孟忧嘿嘿一笑,将酒壶不着痕迹地往身后藏了藏。才几年时间,未名已经长得同她一般高了,稚气未脱的脸上尽是不快之色,幽黑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孟忧,沉默不语。 孟忧对上这双清澈的眸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声说道:“真是越来越像孟子居了” “说的什么?” 孟忧“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也太像了吧?” 未名看着眼前的少女,面若桃花,一双眼睛笑得眯起,眼里仿若容了整片星辰大海,望进去了,就叫人再也不想出来。 “嗯?!这是哪里?”孟忧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高高吊起,手脚被捆得动弹不得半分,他使劲儿扭头观察四周,夜色太浓,他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只觉得身体悬空,被上头的一根粗麻绳吊着晃荡。 上方传来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呵呵,这次,子卿还想要看花么?” 孟忧仿佛泼妇附身一般,破口大骂起来,“滚开!看个屁!老子不稀罕看什么鬼的花!你有种就把老子放下去,跟老子单挑!” “呵呵呵呵,不想看花么?那这次,就先给你来个开门红好了” 孟忧眼前突然亮起一片火光,不同于普通的熊熊烈火,眼前的火光是阴冷的蓝色,鬼火! 那团团鬼火正绕着一人打转,中间那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似乎已经了无生息。 孟忧努力伸长脖子,够着往前看,那鬼火似乎是故意约好的一般,自主往两侧散开,还刻意照亮了那人白而微青的脸。嗬!孟忧倒吸了口凉气,眼泪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疯狂地挣扎着,“你!你这无耻之徒!混蛋!疯子!老子要杀了你!放老子下去!” “别急啊,好戏才刚刚开锣呢!子卿不想知道他是谁么?”苟盗又恢复了他无常的模样,像是一缕青烟一般,悄无声息地飘到了孟忧的耳边,“他是谁?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么?” 孟忧恨恨道:“滚开!” “诶?别生气啊!子卿,这个人,你应当是识得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伏在地上了无生息的尸体突然腾空而起,从尸体中慢慢被剥离出来一丝泛着微弱光芒的透明魂魄,那魂魄似乎很惊慌失措,左闪右避,但还是被无常伸出一只手吸了过来,他一把捏住了魂魄的脖子,魂魄“轰”的一声化作了一团阴冷幽森的鬼火。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弹指之间,孟忧只觉得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生命一般,若不是被吊着,他可能已经躺到了地上。 “看清楚了么?若是还记不起来,本座倒不介意帮子卿好好回忆回忆。”无常把玩着手中的鬼火,不顾孟忧的反应如何,自顾自开始说了起来。 “中元孟兰鬼节,宫门墙下,花灯之上” 无常捏起孟忧的下巴,轻笑道:“子卿,可记起来了?还是要,再继续想想?”他将手狠狠甩开,厌恶地说:“不过是娼妓之子,你却待他如同亲故,他本是孤星逐月之命,你却给了他不该有的希望,你可知?你如今这般下场,全是拜他所赐!命格相冲,灾星祸世。” “呸!老子不在乎!我看,你才是那个灾星祸世!” “哈哈哈哈哈哈哈子卿,你何其不幸啊!何其不幸啊!”无常无所顾忌地大笑着,第一束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恍若天降大义于他,他慢慢飘到城门之上,玩味儿一笑,“子卿,这次,我邀你赏雨,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血雨纷纷剐千刀(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城门正对安乐街,今日的安乐街似乎格外不同些,还未至中午,日头就已经狠毒地烘烤着大地,街上开始熙熙攘攘热闹起来。 “快看!快看!那里悬着的是不是那个被罢了官的孟尝君啊?”人群中一卖烧饼的小贩,挑着两筐烧饼,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随便抓过一白面书生就问道。 “好像确实是那个宠幸奸佞小人的孟尝君!”白面书生用折扇嫌弃地把卖烧饼小贩的手从肩头打落,随后做出一副清高无比的模样,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说道:“他落得此般模样,应当是遇到仇家寻仇了。” “那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呢?居然敢把他绑起来,还吊在城门上?”路过的买菜大婶忍不住问道。 “哼,因果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我看啊,定是老天有眼,降下报应来了!就该给他点苦头尝尝,让他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老妇人提了一篮鸡蛋,满脸恨意地走到城门下去。 “诶?她要做什么?”远处的人群静静观望着这老妇人的动作。 只见她拿起一个鸡蛋“啪”地砸到了孟忧的头上,蛋清顺着头发往下滑落,蛋黄慢慢散开,从额头缓缓滑到眼皮上,鼻梁上,嘴角上紧接着飞来一泡唾沫,孟忧下意识地闪躲,唾沫粘到了他的左脸,混着摊开了的蛋黄,往下滑落。 那老妇人啐了一口唾沫,“呸!用鸡蛋扔你,我都嫌浪费我的鸡蛋!你这昏庸无道的祸害!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才会生出你这种灾星!” 孟忧用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那老妇人,问道:“大娘何故如此?” 老妇人放声大哭起来,一手狠狠地指着孟忧说道:“如果不是你,我家中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死?!他还尚且年轻,你居然狠毒地派他去做些阴毒的勾当,让他惨死在外!你何其狠毒啊!呜呜呜” 无常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至孟忧的耳边,“子卿,你可怨?这不怪你啊,你明明没有做过,她偏偏赖在你身上了,你说不清,道不明。所有的错,都是因为你。你可怨?” 孟忧深深吸了口气,重重闭了下眼睛,然后缓缓舒气睁开眼睛,坚定地说:“不怨,我从未怨过她们,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呵呵,话可不要说得太早。”一个黑影从城门飘下,徐徐走到老妇人面前,那老妇人仿若看不见无常一般,自顾自地捂脸哭泣。 “不要!”孟忧大喊起来,“你离她远点!” 老妇人许是被孟忧的声音吓到了,疑惑地望向他,还未开口,便再也开不了口了。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喉咙仿佛被人牢牢掐住,耳边有一个声音在说,“你想为你的儿子报仇么?你看,仇人就在眼前,他毫发无损地吊在那里,而你的儿子身首异处,你不恨他吗?” 她使劲挣扎着,想找出脖子上掐住她的手,探过去却是抓了个空,她的眼珠被挤爆了出来,爆出来的瞬间,鲜血四溅。 无常将脸转过来看了看孟忧,孟忧看不清他作何表情,但也能猜出,他大概是挑衅地笑了。 仿佛是奖励孟忧猜对一般,无常又狠狠一握老妇人的脖子,“咔嚓”一声,老妇人的头从脖子上断落了,他将尸体嫌恶地随意一抛,尸体在空中炸开,鲜血往四处散开,变成了一场赤红的血雨。 先前还在喧闹的人群,顷刻之间寂静无声。他们不知道那老妇人是如何被无常掐住脖子生生捏爆了尸身,他们看到的是,那老妇人因为辱骂了孟尝君,瞬间爆开,血肉横飞。 无常化作一黑衣道人,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自城门幽幽飞下,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一甩佛尘,“贫道掐指一算,碰巧知晓,此地有妖孽祸害众生,特来除之。”说完,不忘转身看了一眼孟忧,眼里全是寻衅之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血雨纷纷剐千刀(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道长,道长救救我们!” “求道长救救我们!” “还请道长发发善心!” 人性本就如此,在所谓的正义与邪恶的面前,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偏偏最容易被欺骗的也就是他们的眼睛。 “不许跪他!都给我起来!起来!”孟忧扯着嗓子嘶吼着,他已经能尝到嗓子眼儿里回甜的血腥味了,可他仍旧奋力嘶吼着,“他才是灾星啊!不要相信他!” 无常一挥佛尘,振振有辞,“若是不相信贫道,那让他们相信谁?相信你么?” 孟忧哑然失笑,是啊,他们此刻能信得过的也只会是一个道骨仙风的正义道士,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人喊打的灾星祸害呢? “道长,怎么样才能除了这个灾星,还我们尝邑一个太平呢?” “是啊是啊,道长快给我们拿个主意吧!”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但还有一部分将信将疑,瑟瑟缩缩。 “主意么?呵呵,待贫道好好想想。”无常开始捋着胡子,故作思考地在众人面前踱步回来,踱步过去。 孟忧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但回想起那日宫门前,血流成河,妖艳的樱花从身体里探出,他用尽全力嘶吼道:“不要相信他!快离他远点!” 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的,他仿佛被丢弃在世界的另一角,孤零零地一个人,只有一团鬼火还在围着他转悠。那鬼火似乎是想靠近他,却又怕伤了他,一直在他身边徘徊,也不愿去投胎转世。 无常顿了片刻,微微一笑,“方法就是,让他挨千刀,挨万剐,这样方能除去他的妖气,让他魂飞魄散,才能保得尝邑的子民安康幸福!” “啊?!这么歹毒的方法真的行得通么?”一个抱孩子的年轻妇人被吓得一哆嗦,疑惑地问道,“这么做了,真的能够驱邪避害么?我们难道不会加重罪孽,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么?” 无常摇了摇头道:“对付一个灾星祸害,用什么样的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哎呀妈呀,太血腥了,不行不行,我不敢!” “是啊,这么可怕的事情,做了怕是要遭天谴呢!” “我最讨厌这么残忍的事情了,大家和平一点不好么?” “唉,我下不去手啊!” 众人互相推脱着,纷纷退得远远的,谁也不想下手。孟忧看到没人敢过来,慢慢舒展开了眉头,“呵呵,你看!世人并不是都如你这败类垃圾,他们都还是清醒的!” 无常不语,他只是转过身看向尚且吊在城门上的孟忧,轻轻摇了摇头。蓦然,人群中有人开始惊呼,“救命啊!救命啊!道长快救救我!”那人撸起一边袖子,只见白皙的手臂上赫然多了许多红血丝,密密麻麻,犹如缠绕在一起的线团。 很快的,这么红线团开始在身体各处游荡起来,那人拼命地抓挠着这些红线走过的地方。三四个好奇心作祟的青年凑过头去瞧了一眼,那红线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从起初的那人身体里钻了出来,飞进了另外三四人的身体。这三四人也如同那人一般,开始在身体各处发现这些红线。 那个被红线钻出身体的人,在红线飞出的瞬间整个身体倏地炸开了,血浆喷涌开来,像是天降红雨一般。 无常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只让孟忧一个人听见了他的声音,他低声笑道:“这雨,子卿可还满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血雨纷纷剐千刀(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群百姓中,一个接着一个的尸身被爆开,鲜血溅到了孟忧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呆呆地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逝去,他们的魂魄是幽怨的黑色,当这些新生的魂魄飘然出体时,怨气冲天,无常将他们又重新引入了活人的体内。 越来越多的人被种上了红线团,起初尚且还能冷静想办法的人,看到自己身上赫然出现的红血丝,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啊!啊!啊!啊!道长,道长,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快救救我的孩子吧!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一妇人抱着她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跪倒在了无常的面前,那小小的孩子白嫩的小脸上有几条红血丝刹是明显。 无常将一把匕首递给那妇人,一挥衣袖,孟忧轰然摔落在地,他仍被束着手脚,“你不要求我,求我是没有用的,你应该求你自己,你孩子的命,可就握在你手里了。” 妇人颤颤巍巍地拿起那把黑色的匕首,右手持匕首,左手抱着孩子,一步一顿地向孟忧走去。 孟忧半跪在地上,微微仰头,看着那匕首泛着刺眼的银光,他轻轻眨眼。 “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要救我的孩子!他还尚且年幼啊!他才来到这世间,什么也不懂,还请您不要迁怒于他!要怪就怪我好了!嗬!”那妇人咬紧牙关抬起匕首,一瞬间血光四溅,孟忧的左半边脸被剐去一块肉。 那妇人吓得将匕首扔到地上,慌忙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见那孩子脸上的红线团消失殆尽,她这才高兴起来,“得救了,得救了” 还未欢呼几声,这妇人突然就走不动了,她低头一看,她的左脚炸成了一团血糊糊,右脚也开始慢慢炸开很快她就只剩下了半截身子,她将孩子搁在一旁,拖着那半截身子,以手撑地,往孟忧那里爬去。 “呜呜呜救救我救救我” “不是我不愿救你,而是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是那个灾星无常的阴谋啊!”孟忧张着半边嘴,含糊不清地喊着,眼泪掉下来,冲刷过那生生被剐去一片肉的脸,犹如伤口撒盐般疼痛,但此刻,他已经感觉不到那种痛了,比肉体更痛的是心脏。 那妇人终是在最后一步之时瞬间炸成了血沫,她最后望向孟忧的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快看,他的脸!” “啊!!!!他真的是妖怪么?!” 孟忧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又长了回来,完好无损的样子让众人愕然。 无常大笑了几声,“贫道说过了,他是个灾星祸害,是杀不死的,唯有将他千刀万剐才能消解你们身上的诅咒,你们现在,还有什么顾虑呢?反正他,是不会死的。” “我不想死!我家中还有老娘妾儿呢!”络腮胡子的壮汉操起匕首,飞快地剐去孟忧肩膀上的一块肉,白白的骨头幽幽露出。 有许多人不耐烦了,等不得一一转接那把匕首,索性拿出一切能用的利器,往孟忧身上插去。 那肉一块一块地被剐去,却又像施了肥料一般,一块一块原封不动地长回去。孟忧已经没有力气再嘶吼了,他的喉咙好像已经被割断了,他垂着头不作任何挣扎,雷声哄鸣,雨点如顽石一般砸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上仿若经受雷霆万钧,他的心仿若置于冰窟那些人随意践踏过他的鲜血,那些人狠狠地剐去他的血肉,那些人哭天喊地的要活下去,却是践踏着他的生命在活下去,却是沾满了他的鲜血活下去 突然,他仰天长笑,“世人待我如瘟神,万剑穿心!千刀万剐!我不作回应,就真当我是那缩头乌龟了吗?!活该我受这几百年的折磨吗?!” 他慢慢站起来,轻轻一挣,那束着他的绳子直接碎成了灰。他眯起眼睛,厌恶地说道:“不过是,一群贱民蝼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落魄小道遇卖身鬼王(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话说四百年前,这沂山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个落魄道人,打着神仙的名号净干些让人怪不好意思搬上台面来讲的泼皮事。 孟忧把刚拾满的一麻袋破烂往肩头一扛,用黑漆漆的手随意抹了抹额头的汗,眼看快要到沂山集市了,他粲然一笑,加紧了步伐。 蓝空碧如洗,淡淡的鸟叫声,源源不绝,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佳人风姿绰约,玉郎英俊潇洒,络绎不绝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玲珑簪,胭脂粉,香味远传的美食,好吸引眼球,人们接踵而至。 “怎地又是这几文钱?老板,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今日这些货呢,比往日可要好上许多的,你平日里就给我这几文钱,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嘿,今天不管怎么说,也多给我几文呗!”孟忧摆出一副孤苦伶仃的模样,就差声泪俱下了,“您行行好,小道几日未曾饱餐一顿了,今日正好是孟兰节,这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趁这白天多给小道一点儿算作积德用,晚上呐,也不怕鬼敲门,嘿嘿,是吧?” “给给给,真是怕了你了,每次总要来咒我一番,下次再这样,就不收你的破烂了!”酒楼老板腆着个油肚,厌烦地摆手轰孟忧出去。对于这个让人头疼的破烂道士,沂山这座小山城里的老老少少皆是避而不及。 孟忧眉开眼笑地数着刚刚撒泼换来的碎银两,用手掂了掂,又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这才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同那老板打着哈哈说道:“嘿嘿,老板人这么好,当然是不会这么小气的啦!以后有好货,我还来找您!嘿嘿,小道在此祝老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顾客盈门,买卖兴旺,日进斗金” 那老板忍受不住地一手捂住耳朵,一手将孟忧往外推,“快走!快走!别再来了才好呢!” 孟忧被推出了门,略作无奈地耸了耸肩,奸计得逞地笑了。 若是换做四百年前,孟忧初到此地之时,民不聊生,山野精怪常常出来危害百姓,孟忧一袭白衣,仗剑降妖除魔,多少百姓为他修建起庙宇,塑起神像,供奉起香火。他的庙宇门槛一日之间便会被踏平,第二日又会有新的门槛送来。不论有多穷苦,他的庙宇里的香火和贡品必定不会减少。 但凡有白衣道人的地方,那里的百姓必定以礼相待,倾囊相授。 只是这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兴许就是因为玄机见不得他有半日的风光,这还未过百年,百姓就变得不再需要他。她们推倒他的神像,重新供奉了新的真正的神官,那神官据说身份正派,不像他这般,名不正言不顺,不知是打哪儿蹦出的野神仙。 于是,这位也算是风光过一时的落魄神仙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化作了一年轻小道,以捡破烂为生,偶尔也能帮人看看风水,算算命。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靠着这一身撒泼打滚耍无赖的好本领行骗江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落魄小道遇卖身鬼王(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诶?前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怎么如此热闹?” “嘿嘿,老子这辈子真是从来没有见过生得这么好看的小子儿,比那芙蓉街的花魁还好看个千百倍!” “究竟是何等绝色美人?竟让这位兄弟如此痴迷?”孟忧凑上前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么多人围着,这是卖身呢?还是卖艺啊?” 先前还沉浸于美色当中的汉子一转身看到来者着一身破烂补丁,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道服,一手拿一个空麻袋,另一只手随意拖着个杆秤,背上背着一把破剑,面黄肌瘦,头发松松散散随意挽了个绺,他咽了一口口水,竟有几丝惧意,结结巴巴地说道:“臭臭道士,你,你,你不会,自己,去看啊!”然后麻溜儿的跑远了。 孟忧无辜地用秤杆挠挠头,慢慢向人群聚集处走去。 人群围作三圈,外面的人都踮着脚尖努力往上跳起,只为一睹圈内之人是何等容颜,圈内有两人,不,具体来说是只有一少年。那少年素衣素腰带,白色发带系发,身后摆着一草席,席上躺着一具尸体用白布盖着,尸体前面设一木牌立着,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卖身葬兄”。这少年与那些“卖身葬兄”的大有不同,别人是跪着,而他倒好,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小凳子,安静地坐在尸体一侧,低垂着头,让人以为是睡着了一般。 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说这少年生得如何如何俊美,风貌气质绝佳,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若是往那些花魁面前一站,怕是会让那些庸脂俗粉失了颜色。 孟忧不动声色地往前凑着,那些人一看见他,如同见了鬼一般,纷纷避让。也不怪这些百姓太过胆小,实在是这位道长做的事情,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市井传言,说有人曾亲眼见过这破烂道长与空气对话,还与死尸借棺材就寝,凡是见到墓穴定要进去走一单,捞点东西再上路,见到新娘子坐在花轿上啼哭,他也跟着哭一哭,不出三日,那强娶了新娘子的老财主必会噩运缠身 孟忧此时一心扑在那素衣少年身上,察觉到旁人有意避让,他反倒大大咧咧地往前继续走,一边走一边拱手相谢,“多谢,哈哈,多谢,多谢。” 终是给他开出一条路来,他行至少年十步远的位置,少年抬头望来,他正巧与少年对上了眼,周围的人都静了。 那少年果真生了一副好模样,剑眉微舒,一双丹凤眼仿佛施了什么勾人魂儿的法术,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朱唇微微勾起。 孟忧将秤杆往麻袋里一裹,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那少年确实是一副不可多得的天人之姿,只是此时却是面色苍白,满面愁容,丝毫未见笑意,可他刚才明明就是看到这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还笑了的啊? “去去去,臭道士,上一边儿去,别挡咱们六爷的道儿!”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仆从,恶狠狠地推了孟忧一把,又狗腿地跑去对着后面一肥头大耳的华服男人点头哈腰。 孟忧被这么一推,踉跄了几步,很是反常地没有睡在地上打滚撒泼,默默站到了一旁,他总觉得在这个少年面前打滚,实在是太伤面子了,潜意识里拒绝那么做。 那个被称作六爷的肥胖男人,漏出一口大黄牙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如此美人儿,在此地吹风,实在是太浪费了!美人儿,快快随爷回去吧!你要多少银两,爷都给得起!”六爷自豪地拍了拍胸脯,那胸脯如同巨浪一般,颤了几颤。 少年仿佛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也从未将他看入眼中,只是转身看向躺在草席上的尸体,一言不发。 “你这小子,别禁酒不吃,吃罚酒!趁现在我们六爷肯屈尊降贵,你还是赶紧答应了,免得真要挨一顿罚酒!” 眼看那仆从的拳头就要往少年的身上砸来,孟忧身形一动,嬉皮笑脸地拉住那仆从,笑问:“诶?!什么酒啊?有没有小道的份啊?” “走开,走开。”仆从嫌弃地把孟忧推开,伸手就去抓那素衣少年,“小子,快些随我们六爷回去吧!” 孟忧把秤砣往那六爷身上一丢,只听“啊”一声惨叫,六爷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倒下,叫骂道:“给爷抓住这个臭道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落魄小道遇卖身鬼王(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孟忧趁着那群仆从一阵慌乱,一把抓过那少年,撒开腿狂跑。 少年一袭素衣被风扬起,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微笑,眸子里盛满了笑意,很是享受地盯着被孟忧牢牢抓得有些泛红的玉手。 孟忧拉着那少年七拐八绕,跑进了一条长长窄窄的巷子,他熟练地翻过一个破竹筐,拉着少年蹲下,然后快速盖上了破竹筐。 “人呢?!” “好像是往那边跑了!” “追!” 一行人飞快地追过去。 孟忧透过竹筐缝隙往外看,小声道:“他们应该走了吧?” 他把手轻轻抵到竹筐底,准备轻轻掀起竹筐,少年一把拉过他的手,清冷的声音响起,“嘘!兴许还没走远呢!” 少年此刻与这破烂道士挤在狭小的筐里,满目星光闪闪,又往孟忧身边不着痕迹地攒动了几步,贴着孟忧蹲在一处。 孟忧一低头,竟是抵上了少年的额头,一时四目相对,他猛地往后靠,少年眼疾手快,用手为他减轻了撞击。 孟忧的后脑勺一碰到少年的手,又慌乱地回了过来,“咚”的一声撞到了少年的额头。 “哎哟!”孟忧抚上额头,小声惊呼,慢慢低下头去,不敢看向少年。 少年把那手缩回,轻轻覆上孟忧额上的手,担心地看着他。 小小的筐内,一时无语。 “咳,那个,劳烦公子将手移开,咱们可以出去了。”孟忧心虚地抬头望向少年,只见少年失落地把手收回。 他一抬手就将破竹筐掀开,快速退开几步,与少年隔了一臂的距离。 “呃,那个,咳,公子,不好意思啊,小道怕是给公子惹麻烦了。” 少年摇摇头,唇角上扬,微微一笑。 “啊!完了!你的兄长还在那里呢!”孟忧懊恼地用秤杆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全怪小道,让公子跟着受难了。” 少年迈上前来,拉住他拿着秤杆的那只手,“不,念忧还要谢过道长呢,若不是道长,可能念忧就要被那群无赖掳了去了。” 孟忧看向这自称念忧的少年,刚才是一同躲在竹筐下,自是没能注意到这少年居然与他一同高,若是再长几岁,怕是要高过他许多了。 少年的手背微红,怕是刚才因为护他被竹筐擦伤了,额头也被撞得有些泛红,这都是什么事啊?!果然遇上他这个落魄神仙,准没好事。 “我们还是回去看看你的兄长怎么样了吧?小道虽然一贫如洗,但是今日碰巧卖了几袋破呃,货物,大概为你兄长买个装骨灰的坛子的钱还是有的吧!” “不用管他了。” “啊?!” “哦,念忧是觉得,此刻可能已经有人守在那里,就等着我们过去,然后抓住我们呢,太危险了。所谓,身死即空,想必兄长也不愿我为了他的一具尸身去以身犯险。” 这少年说得振振有辞,孟忧不禁佩服他能这么想得开。 少年收起那副愁云惨淡的面孔,柔弱无助地看向孟忧道:“念忧家道中落,兄长不幸病重去世,只留念忧独自一人了。今日幸得道长相救,自然是要报恩的,只是念忧如今无权无势,若说报恩,怕是也只能委屈道长收了念忧吧!” “啊?!你要,你要以身相许?”孟忧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看似小白兔般人畜无害的少年,看着他乖巧地点点头,再看到他那双眼泪汪汪的丹凤眼,险些败下阵来。 他摇了摇头,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心软,他现在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不是富甲一方的孟尝君,他现在只是一个破烂道士,自己都还要饱一顿饥一顿的,若是再养个少年 他一抬头就触及少年灼灼的目光,若是再养个少年,还是个翩翩公子,好像,好像也不错。 “咳,你叫什么名字?” “君悦,字念忧。” “哦?这倒与贫道有缘。既是如此,那么,贫道就留你在身边做我的徒弟吧?” “徒弟啊?为什么不是夫君?”君悦似是不太满意地喃喃自语。 “呃,你不愿意吗?” “没有没有,做徒弟也是极好的。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就好”这后面一句,孟忧自是听不到的,他朗声叫好,欣喜地要带君悦去寻他们今晚的住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鬼话连篇方秀才(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天色渐渐暗下来,星星开始偷偷露出眉目来,今夜的月色也刹是好看。 劝彦看看大街上的人群渐渐散尽,他才慢悠悠从草席上起身,然后把草席一卷,抬起小凳子,收起小木牌,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唉,果然,君上有了媳妇,就忘了他的跟班了。一转身,从大街上消失不见了。 孟忧与君悦翻越了半座沂山,都没有发现一处稍微体面点的住处,索性寻了一棵树,往那树干上一躺,眯起眼睛来就打算过一夜了。 孟忧听着耳边的蝉鸣声,他想起许久未曾忆起的那个夏日,孟轩不知从哪里得来一西瓜,悄悄抱了来给她。 “大哥,你真是太厉害了!此乃避暑之良药啊!”孟忧“啊呜”一口吞去一大块西瓜的内瓤,含糊不清地继续称赞着孟轩,还让赤栎与未名也来尝尝。 孟轩“刷”一下,脸色就绿了,瞬间翻脸,他把半个西瓜往怀里一抱,“子卿,你贵为公主殿下,有些规矩还是应当守着的。”他极为生气地转身就走,留下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的孟忧在屋里发呆。 “君悦,你睡了没?” “还没睡的。” “诶,叫师傅!” “是,师傅,徒儿还没睡呢!” “那还不快睡!” “” 孟忧没有听到君悦的回答,料想他也被他说得定是无语了,心里瞬间像开了花一样,欣喜地睡去。 君悦轻飘飘地落到孟忧的树干上,一丝晃动也未见,他慢慢低下头,伸出右手,在距孟忧尚有一个指头的距离停住了。他伸出食指,在他的脸上认真比划着。 不知何时,月已至中天,白天繁华热闹的大街变得寂静无声。今日正是孟兰盆节,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那些小商小贩也不敢多做停留,早早收了摊子,回家烧纸钱去了。 本是皎洁的月色,被几片从远处飘来的云遮去了光芒。 “呜呜呜呜呜呜呜”随着一阵阵啼哭声,在大街的尽头飘来一群浩浩荡荡的鬼魂。 “呜呜呜,你踩到我的舌头了” “早跟你说过了,你偏不听,你这舌头忒麻烦了,留在下面就好了啊,还带上来作甚?” “我自是希望能体面一点见到我的家人” “啊!你们别乱动,我的眼珠子滚到哪里去了?快帮我找找!” “丢七丢八的,咋不把你脑袋给丢了呢?” “谁来帮个忙啊,我的脑袋好像装反了!” “哎呀,这又是谁的肠子?都拖了一路了,还不赶紧找个筐过来捋捋!” 君悦静静地看着睡姿丑陋的孟忧,竟觉得有几分可爱。她居然就这么半边身子耷拉在树上,手脚胡乱敞开,鼾声还不是一般的大。当初养尊处优的十六公主,自是从小便受到严厉教导,睡要有睡相,站要有站相,谁曾想,过了几百年,公主居然能随意趴在一棵树上就能酣睡,而且鼾声如雷呢? 他也随意在这棵树上找了个树干,盘腿而坐,双手托腮。 “殿下,此去欲何?” “踏城门,平天下。” “若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 “可不可以,不去?” “不可以,苍生信我,我便要拯救苍生!” “若是他们不信你呢?!” “那便是,活该我命绝于此了。” 那个决绝的背影,刺痛了他的双眸,他终是对着那个背影哭着跪下了,“苍生如何?家国如何?我只想你好好的就行,浮生万世,独你一人啊!” 孟忧迷迷糊糊听见有哭泣之声传来,他揉揉眼睛,往一侧翻了个身,“嘭”的一声摔落在地。他顾不得疼痛,连忙往树上瞄了几眼,看到君悦闭着双眼,靠在一棵树上打盹,这才放心地揉揉摔疼了的屁股,小声“哎哟”。 君悦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闭着眼睛无声的笑了。 孟忧歇了半晌,估摸着天亮还要一会儿,听着远处传来的哭泣声,似是近在耳边,便寻着哭声往前探去。 这是一间破庙,庙里蛛丝遍布,破旧的案台上倒放着三支还未燃尽的香烛,这里连座神像都没有,只留了一个庙宇的框架,头上的大梁也已经腐朽不堪,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老鼠钻墙之声,墙角蹲着几只啃着香烛的鬼魂,看到孟忧踏进破庙,慌忙逃开了。 孟忧一踏入这间破庙,哭声便没有了,他只觉得仿佛进入了别人的生命中,步入了别的人生,眼前浮现了另外一番景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鬼话连篇方秀才(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传闻从前有座尝邑城,城内一片荒凉,大概是因为战乱过后,这一处就独独住了几个小村子。村里人都相处得十分融洽,邻里和睦,谁家出了点小事情,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赶来帮忙。 白墙绿瓦,绿树成荫,小河环绕村子而过,炊烟袅袅升起,敏捷的小孩在满是脚印的泥路上奔跑嬉戏。 村里的小孩都十分能吃苦,但却没几个是肚里有点墨水的。方家人偶然生了一个神童,三岁能读书写字,五岁能熟背四书五经,六岁能倒背如流,村里的人都拿他当宝贝供奉着。 方染玉的书读得多了些,骨子里也不免带了些读书人的清高,看那些寻常百姓的眼神不由得添了些蔑视,他讨厌这种乡巴佬的生活,于是在他十六岁那年,他做了一个重要决定,那就是上京赶考。 “玉儿啊,此去千里,为父只盼你能早日安然归来。” “玉儿,这是母亲平日做针线活儿换来的几个银钱,你拿着,路上了万万不能饿着自己。” “是啊,玉儿,来,这是大伯家给你准备的盘缠!” “来,方公子,这是良儿给您蒸的包子,还望公子早日考取功名,寻得如花美眷”良儿羞涩地别过头去,不敢看向方染玉。 方染玉一抬头,良儿与他从小一起相伴长大,这个头不见多么长高,身材倒是魁梧不少,今日良儿穿了少有的几条粗布棉裙,还涂抹了些胭脂水粉,娇羞低头,更衬得她宛若一个巨大的寿桃,丝毫未见其水灵,反而是壮硕不少。 他吓得一哆嗦,连忙接过热气腾腾的包子,干笑几声,道:“多谢,多谢,良儿有心了。趁天色尚早,玉儿在此向各位叔叔伯伯辞行了。父亲,母亲,保重身体!” 方染玉不敢有半分懈怠,一路往京城行了一年零八个月,终是到了这繁华帝都。 金砖玉顶,京城一片昌盛繁荣,细雨微凉,纷纷扬扬,不一会儿雨势渐长,方染玉忙躲进了一家小楼的屋檐下。 “哎呀!小姐,您的绣鞋都淋湿了!” 被唤作小姐的女子回了一句,“无碍。你也进来些吧,你的衣服都淋湿一半了。” 说完,她将身旁的丫鬟拉得靠近了些。 方染玉听到这一个声音,霎时只觉如同一股甘冽清泉,涓涓细流,淌过他的心扉。他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在这窄窄的屋檐一角,紧紧缩着两名女子。那名话音刚落的女子,罗裙飘曳,一袭嫩绿衣裙随风送香,顾盼之间,风姿卓越,如出水芙蓉,冰清玉润。 方染玉低头看看自己满是补丁的破旧衣衫,一双磨得发白的布鞋,他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的出身。 雨滴“乒乒乓乓”疯狂落下,那女子一双白色金丝勾花绣鞋已经被那边的小水洼溅起的污水玷污了鞋尖,嫩绿罗裙也湿了一个肩头。想必是顾及男女有别,她们并未向方染玉这块更加宽敞一点的地方挪动分毫。 眼见这姑娘裙角也快被淋湿,方染玉出声问道:“姑娘,可愿过来些?小生这里更宽敞些!” 那女子出自名门世家,自然是不好意思随意搭话,她犹豫不决地揉捏着手帕。 “姑娘若是有所顾虑,那倒不必,小生如此,姑娘便不用担心了。”方染玉往雨中踏进一步,腾出了这边宽敞的屋檐。 那女子看着站在雨中被淋得湿透了的傻书生,她心里升起一丝暖意,慢慢移步到那边屋檐下,毫不避讳地与方染玉相视而笑。 细雨微凉,书生傻笑着站在雨中,檐下佳人面若桃花,莞尔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鬼话连篇方秀才(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公子也进来避雨吧,秋雨多寒,容易得风寒,公子还是进来些吧!” “多谢姑娘,小生不要紧的,若是坏了姑娘的名声总归是不好的。” “烟云,将伞递给公子。”丫鬟将手里的一把油纸伞给了方染玉,雨势太大,这伞也只能大概遮了点头上的雨。 他将伞撑起,伞内画有梅花数枝,暗吐芳芬,由此可以看出,伞的主人是如何的蕙心兰质,秀外慧中了。 雨停了,夕阳把云彩轻轻推开,吐出淡淡的粉红。 方染玉将伞小心翼翼地收好,递还给那女子,“多谢姑娘。敢问姑娘,姑娘” 他憋了半天才问出一句来,“敢问姑娘芳龄几许?” 那女子“噗嗤”一声笑了,接过油纸伞,说了一句“傻书生”,笑着走远了。 只此一面之缘,书生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心为了走出小山村而刻苦读书的书生,他现在只为了考取功名,迎娶佳人。 他呆呆地看着那女子的倩影慢慢消失在街的尽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上背着的诗书集册全被淋湿了,化了一身的墨迹。 孟忧眼前的画面一转,只见方染玉端端正正坐于考场之上,胸有成竹地在纸上肆意挥洒,不一会儿他就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文章,心满意足地拿起文章往堂上端坐的主考官走去。 那主考官斜着一只眼睛不屑地看了看他,右手食指往桌子上轻扣了几下。方染玉把文章往那个位置一放,主考官瞪了他一眼,继而又敲了两下桌面,懒懒地说:“人事。” “何为人事?!” “没有吗?” “没有。” “那你可以走了。好了,下一个。”主考官将他的文章拿起往桌角一边随意一放,又看向他身后的人。 方染玉看着后面来的人,先是谄媚地一笑,然后从兜里掏出五张银票,往桌上一放。主考官喜笑颜开地收起银票,把那人的文章平平整整地放在了正中间。 方染玉大骂起来,“你这无良考官!我定要上告朝廷,让你这无耻之徒头上的乌纱落地,你根本就不配为官,像你这样的蛀虫为官就是国之不幸啊!你这个卑鄙龌龊小人!贪官污吏!我要上告皇上!别拖我!放开我” 方染玉被几个士兵架起往外拖,嘴被塞了一块抹布,他毫不甘心的含糊不清地骂着。 “哎哟!你你们这些小人,我定要上告朝廷!”方染玉被重重地扔到地上,他奋力爬起来,跑去御史堂击鼓鸣冤。 这御史堂乃是御史大夫坐镇之堂,告御状的好去处。方染玉一边击鼓一边高声喊冤叫屈,那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他连滚带爬地往里冲去。 “堂下所跪何人?” “草民方染玉,乃一介书生。” “哦?既然是书生,那为何今日不去参加乡试?” “草民有冤情。” “有何冤情,你且细细道来。” 眼看御史大夫如此通明达理,方染玉就把之前所遇完完整整讲了一遍。只见那御使大夫面色平和,未有丝毫变动,听完以后也只是微笑着同他说:“既是如此,本官定当仔细查处,绝不姑息养奸!你且先回去吧,本官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多谢大人。” 数日过去了,方染玉的盘缠也快用尽了,今日正是放榜之时,金桂飘香,方染玉铆足了劲儿往里面挤,好不容易看到了金榜,寻遍了上面的名字也未见一个方染玉。 “不可能啊!那御史大夫明明说过会还我一个公道的!我的文章绝不可能落榜的!” 方染玉气急败坏地往御史堂冲去,只见那御史大夫的轿子刚刚落地,还未等他冲上前去,从轿子里下来一人,那人瘦骨嶙峋,乌纱帽在头上摇摇欲坠,一身官服罩在身上,松松垮垮,脸上挂着标志性的谄笑,此人正是那日的主考官。 贪污受贿的主考官从御史大夫的轿子上走下来,想必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两人是一伙的了。 他恨得快要咬碎一口白牙,怒目圆睁地跑上前去。 “站住!你是什么人!” “都给我让开!我要杀了这狗官!我寒窗苦读十几载就为了能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就是因为这狗官,让我这些年的辛苦都白费了!” “哦?是么?依本官看来,是你心术不正,妄想通过贿赂本官取得功名!” “你你你颠倒黑白!你不要脸!” 方染玉涨红了一张脸,把脑子里少有的几个骂人的词汇给想了一遍。 “爹爹,怎么了?” 此言一出,方染玉噤了声,瞪大了眼看着从御史堂里走出的那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鬼话连篇方秀才(4)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来人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斜插一支木兰簪,一双柳叶眼柔情似水,小巧精致的鼻子高挺,唇不点而朱,着一袭桃红纱裙,外披同色轻衫,足登一双粉红绣鞋,一身桃红也不落艳俗,倒像是桃花仙人翩翩而来。 方染玉仿若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那里,脑子里全是那日檐下避雨,佳人赠伞,莞尔一笑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个臭书生落榜了,来此处耍横而已。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快进去,总是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那女子一脸娇态,柔声道:“是御史伯伯说您快到了,女儿这才出来迎您的嘛!” “好好好,快些进去吧!”他笑着同女儿说道了一番,又转过头来阴沉着脸道:“还不快滚!” 方染玉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朱红色大门缓缓合上,红了一双眼睛。 他用身上最后的盘缠买了一条结实的三尺白绫,寻了一间破庙,将那白绫往梁上一甩打了个结,“爹,娘,孩儿对不起你们,先走一步了,只愿来生能好好孝敬你们。” 他双眼一闭,将头往上面一挂,一脚踢倒脚下的案台,不做任何挣扎。 孟忧看到眼前之景,准备冲上去解救一番,却被一人拉住了。 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他的眼睛,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这些做什么?不过是一个剧情俗套,烂透了的话本子,莫要污了师傅的眼。” 孟忧莫名觉得安心,不想挣开这只手,听话地待在原地,安安静静的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身后之人虽是将他护在怀中,他却感受不到这人的心跳之声。 那梁上的书生挂了许久,死相甚是吓人,见没有人上前来帮忙,他收了伸出快一尺长的舌头,自己慢慢取下项上的白绫,飘到墙角幽幽盯着他们,“你们会相恋,亦会相杀,你们会死在彼此的剑下啊!!!!!我的瑟投(舌头)”方染玉捂着流血的嘴巴,痛苦哀嚎。 孟忧眼前的手轻轻放下,他回头看去,君悦正面若冰霜地擦拭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铁剑。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心赔笑道:“嘿嘿,君悦,你怎么来了?” 君悦不做声,冷哼一声,似是生气了。 孟忧看着这年纪不大的少年,从哪儿看都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却总是让他感觉到莫名害怕。 “喂,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看我一眼啊?!”方染玉把舌头装回去,暴跳如雷地叫嚣着,“你们这两个缺心眼儿的东西,害得小爷又要吃上好几顿才能养回这舌头了!” “呃,抱歉,切断你的舌头这事,实属小道管教不严,让徒弟做了这番混事,还请你见谅!” “跟他废话什么,不过是一个啰嗦唠叨的孤魂野鬼,直接除了就是了。” “诶?别别别,君悦你别冲动!” 君悦提起他手上的妖月剑就要上前去,孟忧忙拉住他,“虽说他是废话多了些,但是他也未曾真正祸害过谁啊?你看,他生前如此凄惨,咱们要不就这么放了他?” “不行。” “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除了他?” “鬼话连篇。” 孟忧无奈地摊了摊手,“好吧,那随便你了。” 方染玉吓得哆哆嗦嗦地缩成一团,“别杀我!我我可以告诉你们赚钱的方法!” “钱,本君多得是。” 那剑又靠近了方染玉的脖子几分,“我知道解咒的方法!” 方染玉见他停住了,松了一口气,继而增了几分底气,说道:“我知道怎么结束她每隔一世便要惨死一次的诅咒!” “快说!若是敢骗本君,你知道会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怨灵难渡痴情关(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孟忧虽是已经被贬下凡界了,但这惩罚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虽为仙身,但每过一百年必定会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死去。 那年大雨倾盆而下,他被牢牢捆住,受千刀万剐,他看着他所爱之人纷纷对他倒戈相向,他奋力将绳子挣开,他眯起眼睛,厌恶地说道:“不过是,一群贱民蝼蚁。” 无常在他身旁得意的笑,庆祝他的作品终于诞生了。 他把浮生握在手里,狠狠瞪了无常一眼,“滚!” “子卿,这样可不太好!我是专程来为你的飞升贺喜的!” “我一直未曾问过你,你究竟是何人?!” “我就是你啊,你就是我。这些贱民不值得我们守护,她们本就该亡!你还在犹豫什么?举起你的剑!今日,就用她们的血来慰藉你这几百年所受的苦吧!” 无常握住他拿剑的那只手,“来,就是这么提起你的剑!” 孟忧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任由无常摆弄着。 四下逃窜的百姓苦苦哀求,热乎乎的鲜血溅在孟忧的脸上,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手起剑落,头颅滚落在地。 雷声轰隆,天仿若被戳破了一个大洞,无穷无尽的水灌下来,幻化成了一头头凶猛的洪水猛兽,那些尚且活着的布衣平民被巨大的洪水猛兽吞没。 孟忧骑在一头洪水猛兽的头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贱民被一口一口吞噬 沧渊大道上,满天神官立于大道两侧,纷纷躬身行礼,“恭喜永安殿下,得道飞升!” 孟忧骑着一头洪水猛兽慢慢行走在大道中央,仰天大笑,红了眼眶,“哈哈哈!满天神官,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玄机坐在大道尽头的镶宝石度黄金的宝座之上,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子卿,回来了?” 孟忧提起浮生剑,一脚蹬上洪水猛兽的独角,用力向玄机刺去。 那剑刺入玄机的胸膛,却不见半滴鲜血。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将剑又推入几分。 玄机丹唇勾起一抹冷笑,“这是,子卿送本尊的见面礼么?” 他不屑地往前又走了几步,徒留浮生剑的剑柄插在他的胸膛前,“子卿,你还是像从前那般,一点也没有变啊!” 孟忧用力把浮生剑拔出,向后踉跄了几步,“这是怎么回事?” “子卿,你如今难不成还想杀了我?呵,与我一同做这天上的神仙,有何不好?” “我不愿做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假神仙!”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曾经唾弃的事情,如今你都做过了,现在,你还在害怕什么呢?” 孟忧低头看向他的双手,上面血迹斑斑,“不,不,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是你!全都是因为你,你同那个无常是一伙的!你妄为神仙,居然与一灾星勾结!” 他转过身面对沧渊大道上满天神官,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们都被他骗了!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慈悲心肠!他只好杀戮!他睥睨苍生,我们不过是他的一盘棋子而已!” 大道上一时鸦雀无声,没有一个神官敢出来说上一句。 玄机飘然来到他的身后,仿佛是对待自己宠爱的孩子,用极其无奈的口吻说道,“你觉得,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你大可再贬我一次,这一次,我亲自跳诛仙台。” “你知道的,本尊会舍不得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玄机轻抚上孟忧的额头,另他动弹不得,“只是这,天有天规,人有人道,鬼有鬼法。不将你惩治惩治,恐难以服众啊?上次算是本尊的不对吧,让你对本尊误会极深,本尊向你道歉。这次,本尊可以答应你,不再牵连苍生,只是需要你多受点苦难了。” “什么苦难?” “百年为一轮回,轮回结束之时,你必会惨死,而后又继续下一世轮回。” “好,只要你不再牵连苍生,我愿意以白骨黄土,慰藉苍生。” 玄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着孟忧自己跳下了诛仙台后,他淡然开口,“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怨灵难渡痴情关(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都说跳了诛仙台的神仙会忘却前尘往事,诛去一身仙法,身上会留下难看的烙印,却是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只有历经百世轮回,才能一点一点慢慢找回法力。 从天上摔下,孟忧生生被折断了的五根肋骨顷刻之间便复原了,她被诛去了一身仙法,落在了偏野的江边一带,昏迷不醒。 一垂髫小丫头背了个鱼篓从远处蹦跶过来,“姑娘,姑娘,姑娘醒醒。太公,我看这姑娘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不如咱们把她带回去吧?” 那小丫头身后跟了一名胡子花白,慈眉善目,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老太公,手里拿了一鱼竿,脚上拖着一双草鞋。他半眯着眼睛将躺在江边的女子细细端详了一番,摇了摇头说:“唉,若是你今日,理会了这女子,恐以后会有大难临头,如此,你还要带走她么?” “太公,您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阿宝不怕,就算天塌下来,太公也会帮阿宝撑着的,对吗?”阿宝稚气未脱,天真地望向太公,太公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以后如何,也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二人将瘦弱的孟忧慢慢架起,一高一矮,一老一小慢慢将她搀扶了回去。 孟忧艰难地睁开眼睛,双眸警惕地打量着房间,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纸糊的旧木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身上是一床洗得发白的棉絮薄被。 用木板随意做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只及孟忧腰间的小丫头,扎了两个小辫子,穿着一件肥大的满是补丁的衣服,端了一碗姜汤,看见孟忧醒了,很是热心地扑过来。 “姐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阿娘刚才还担心你醒不过来呢!”阿宝把姜汤轻轻吹了吹,小心送至孟忧的嘴边,“这是阿娘煮的姜汤,家里没有什么好药材,就指望着这姜汤能给你驱驱身上的寒气,快趁热喝吧!” 孟忧坐起来,乖乖地把姜汤喝下,疑惑的问道:“这里是哪里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里是浮珑江边,你现在在我家,呃,我娘唤我阿宝,是姜太公同阿宝一起将姐姐你从江边带回来的,说来,太公是阿宝的恩人,也是姐姐的恩人呢!” “我是你的姐姐?那我叫什么名字?” “呃,姐姐,你不是我的亲姐姐,阿宝也不知道你怎么会躺在江边,至于你叫什么名字,阿宝也不清楚了。” “我隐约记得,我好像叫孟什么来着?” 孟忧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只感觉一片空白,像是忘记了很多事情。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跟着太公叫吧,你就再加一个字,姜,以后姐姐就叫孟姜了。” “嗯,谢谢你,阿宝。” 阿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自从孟姜的到来,这个小小的渔村仿佛被瘟神缠身一般,撒网捕鱼,总是会遇上莫名其妙的风浪,幸运一点的被撕破渔网,尚且能逃回岸边,不幸的就只能被这风浪无情吞没。 阿宝家的情况实属恶劣,阿爹出门打渔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水怪给咬去了半条腿,卧床不起,阿娘终日以泪洗面,家里清苦难言,只能将她卖到村东头的范家,去给那家的傻儿子做媳妇儿。 “阿爹,阿娘,可不可以不要卖了阿宝?!”阿宝已出落得愈发水灵,梨花带泪地跪在阿爹的床前,“阿爹,咱们还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啊!可不可以不要卖了阿宝!阿宝可以去找太公想办法!太公会帮阿宝的!” “咳咳咳姜太公现在人在商都,你一介弱质女流,怎么可能找到姜太公呢?!阿宝,认命吧!去了范家,爹娘才有命可活,你也能有生路啊!”她阿娘忙扶住咳嗽不止的阿爹,轻拍着他的背,也劝阿宝乖乖嫁入范家。 阿宝想起那日江边,太公问她,“若是你今日,理会了这女子,恐以后会有大难临头,如此,你还要带走她么?” 她看着多年容貌依旧的孟姜,想起当日之景,已是泣不成声,若这是天命,那我便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怨灵难渡痴情关(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八名轿夫抬着花轿稳稳当当地行至阿宝家的破旧茅屋前,做媒的王婆笑得合不拢嘴,甩着帕子扭着腰肢,直称赞范家阔气,买个媳妇也能如此待遇,真是娘家人的福分了。 一身喜服的新娘子被红盖头遮着脸,看不真切,由几个妇人搀扶着送上了花轿,虽说是搀扶着,可这怎么看也不像扶着,倒像是将晕倒了的新娘拖上去的。 阿宝的娘亲忙把轿子的盖头给放下来,随意招呼了几句,就打发送亲队伍走了。 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一路吹吹打打,好不容易捱到了范家,新娘子还要下轿跨火盆才能进门。 一只素白玉净的手慢慢挑开轿帘一角,伸向新娘子。这只手伸了半晌,见轿内没有半点反应,索性把轿帘往上一翻,往轿内看去。 只见轿内新娘一身大红喜服,虽布料粗糙,却难掩新娘的出尘气质,新娘头顶红盖头,斜靠在轿内一角,似是睡着了。 这人也不恼,玉容漾起淡淡笑意,微微弯腰,不顾众人惊呼,把新娘从轿中抱了出来。动作轻柔,说不出的宠溺。 “杞梁,快把她放下!你这身体才刚刚恢复呢!”范家长母慌忙喊道,“快放下她!若是再将你累着了,母亲会心疼的。” 范杞梁轻蹙眉头,抬头小声说道:“嘘!母亲莫要将她吵醒了。”而后低下头望向怀中尚且盖着红盖头的新娘,“不要怕,没人能伤害得了你了。” 他一步一步,仔细且认真的小心轻移脚步,就这么抱着怀中昏迷的新娘跨过火盆,走过红毯,拜过天地。 天色暗下来了,新房内一片寂静,红烛闪熠,新娘悠悠转醒,她的盖头早已被挑开,她从床上起身,饥饿使她现在顾不得身在何处。她跌跌撞撞走到一张圆桌旁,看到上面摆满了红枣,莲子,桂圆,花生,也不管是用来干什么的了,抓起来就往嘴里猛塞。 “咳咳咳咳咳咳”由于塞得过猛,她被呛得涨红了一张脸。 范杞梁就是在这时进来的了,他才打开房门,便看见坐在桌前的女子,大红色喜服衬得她娇美的脸庞肤若凝脂,如水波流转的美目被咳得眼泪汪汪,呛红了的脸蛋更显几分俏皮动人,让人呆呆驻足,移不开目光。 她边咳边给自己倒水,手不听使唤的颤抖,这时递过来一杯茶水,她忙接过一饮而尽。 喝完以后,她才意识过来刚才的失态,脸皮更是烧起来了。她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向来人。 范杞梁一身朱红色的新郎服衬托出完美身材,洁净而明朗,俊脸上漾着从心底发出来的欣喜笑意,他关心的望向她,开口道:“娘子,可好些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却又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猛地抬起头来,“娘子?!”她这才开始慌忙观察四周,这是一间比阿宝家的茅屋大上一倍的新房,窗子上,柱子上,门上,床上都贴着大红囍字。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啊!疼!我没在做梦?!” 范杞梁轻轻拉开她的手,“娘子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呢?” “等一下,我,我不是你娘子!”她慌忙甩开他的手。 “这火盆也跨过了,堂也拜过了,抱也抱过了,拉也拉过了,娘子还想赖账不成?”范杞梁挨着她坐下来。 她慢慢往后挪着,“什么?!我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你是谁呢?怎么就平白多出了一个相公?” “为夫姓范,名杞梁,是范家的独子。这里是村东范家,是你的夫家。”范杞梁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很是享受面前这个小娘子一惊一乍的动作神态。 “那,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我娘子啊!” “呃,我觉得你应该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娘子,你真正的娘子我觉得应该是”她顿住了,若是说出真相,那么阿宝一家应该如何是好呢?虽说她们把她迷晕了送上了花轿,可是她们毕竟对她有恩,她待在阿宝家只会拖累了她们,倒不如就这么将错就错吧。 “娘子怎么不说了?” “嘿嘿,没事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娘子,那就这么定了,我孟姜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以后就承蒙范公子的照料了!” 范杞梁欣然一笑,似是真如外面传言一般痴傻。 孟姜并不知道,他找了她那么久,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得来这么一具傻子的身体,纵使相逢应不识,他也甘愿历尽艰辛换来与她短短几载光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今夜只怕是为夫要在这里与娘子共度良宵了。” “啊?!这个,这个不太好吧?” “有何不好?你我拜了堂,成了亲,便是夫妻了,若是今夜我不宿在这里,那我该宿在何处啊?”范杞梁又靠近了几分,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地看着孟姜。 孟姜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索性站了起来,“既然你要在这里睡,那,那你就睡床吧,我坐着就好” “呵呵,看把娘子紧张的。来,坐下来,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他轻轻招手,见孟姜试探性地往桌边一坐,他站起身来。 “你,你,你要干什么?!”孟姜吞了吞口水,紧张的往边上挪,这一挪竟然从凳子上摔下来。 “唉,都跟你说了别紧张了。”他将她小心扶起,又转身翻出一盒串珠,“会下串珠么?” “略知一二。” “那今夜,就让为夫见识一下娘子的棋艺。” 他将棋子分好,黑棋给了孟姜,自己留下了白棋,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孟姜拿起一颗黑棋,却不知往哪里落去,小声嘟囔道:“诶?我,我以前真的会下串珠么?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了?娘子,身体不舒服么?” “我好像忘记了怎么下” 他无奈一笑,“没事,我教你。” “你看,这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先将五子连成一行者为胜,不论东西南北,亦或是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只要五子连珠” 孟姜只觉得这一幕好似在哪里见过,好像曾经有一小小少年执棋问道:“殿下,可以落这里么?” 有一个女声说道:“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 那少年后来长成了翩翩公子,落下一子,眉开眼笑,“殿下这回该赖不掉了吧?” 她突然出声打断范杞梁的话语,“皆可取胜,是么?” 他执棋的手顿了顿,“是。” “那便开始吧!” 黑棋下子果断,只要白棋一落,便阻挡住白棋任何可能走下去的道路,不一会儿黑棋看上去便像是占了上风。 孟姜得意的一扬下巴,“你确定要走这里?” 范杞梁点了点头,“嗯。” “可以给你悔一次棋。” “不改了。” “哈哈,那你输定了!”她将手中的黑子往棋盘上一放,“这下你堵不了我了,我连成了四子,你堵前面,我下后面,你堵后面,我下前面,哈哈哈快认输吧!呃!!??等一下,你这”孟姜前一秒还欣喜地笑出声来,下一秒留神一看,这棋盘上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白子虽被黑子围堵,却不知何时已经杀出重围,暗中通了一条道,这条道又与几行白子串连一处,随便落一子,白子就胜了。 范杞梁轻笑,随手将白子往最偏的棋盘一角落去,孟姜瞪大了眼睛,“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哎呀,落子无悔!手抖下错了地方!”他假装懊悔不已,却是难掩笑意。 她拍手称快,“哈哈哈,你输定了!” 她飞快地把五子一连,“嘿嘿,我赢了!” “娘子果然棋艺精湛啊!佩服佩服!” “哼,再来一局,这次用不着你让我。” “好,那你就用你的实力来打败我吧!” 几个回合下来,孟姜虽然都赢了,却赢得很是窝囊,她将棋盘一推,“不玩了!” “怎么不玩了呢?赢得不开心么?” “不玩了!你太过分了!” “哦?娘子说说,为夫怎么过分了?” “你总是故意输给我,输得那么明显,让了不止一子两子了,你这让我怎么好继续玩下去啊?” 范杞梁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那我,那我下次偷偷让着你,可好?” 看着他那副明明输了却还要来哄她的模样,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夜色已悄然淡去,晨曦微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诶?你听说了没?自从买了丫头来做媳妇,这范家独子好像是变得神智清明了!” “当真这么厉害么?是哪家的丫头啊?” “嘿嘿,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猜猜看?”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这个丫头好像是江边村外以前经常跟着姜太公一起钓鱼的宝丫头!要我说啊,这丫头还真是好福气嘞!你看她身边之人,哪个不是一飞冲天啊?!前几年,姜太公不就得到赏识被召进商都了么?” “诶?我怎么听说不是这丫头呢?好像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被宝丫头救起,为报恩就替她上了花轿呢?” “我听说这姑娘是个扫把星,刚到渔村没几年,这江边风浪一天比一天恶劣,渔民们伤的伤,死的死,这才落魄下来,要靠卖儿卖女来维持生计啊!” 孟姜自是听不到这些闲言碎语的,此刻她正感到头痛欲裂,也不知范杞梁从哪里找来一堆书,美名其曰培养她相夫教子的气质。 孟姜记忆里对书是有着天生的惧意,一看见书就止不住的头痛难忍,更别说是眼前这么一堆,堆得如小山一般的书了! “少爷,表小姐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呢!”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范杞梁不舍地看了一眼孟姜,“只能留娘子在这里独自看书了,娘子会乖乖的看书么?” “那当然,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看见书是十分欢喜的,呵呵,这些书,我都十分喜爱,对,十分喜爱!”孟姜作出一副十分热爱看书的模样,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娘子,好好看书,为夫去去就回。” “嘿嘿,去吧!去吧!”孟姜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看着范杞梁远去的身影,她收回了笑容,生无可恋的坐在一堆书山前,唉声叹气。 范杞梁还未跨进前厅,便闻得里面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云儿真是贴心呢!这次来姑母家可要多住些时日,多陪陪姑母,还有你表哥也是极想你了呢!” “阿娘,又在说孩儿的什么坏话呢?” “哪里是什么坏话,为娘在夸你呢!” 范杞云连忙起身,低头微微行礼,“云儿给表哥问好。” “嘿嘿,云表妹不用如此客气,快请坐!” 范杞云以前也不是没来过范家做客,从前来范家,她都是尽量避开与范杞梁的碰面。从小她就知道,她有一个亲表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整天只会追在她后面吵吵着要娶云儿表妹做新娘子,她总是会被吓得泪眼婆娑,惊慌逃躲。 可许久不见,听见村里的人这几日饭后闲谈都是,她这傻子表哥买了个媳妇之后居然变得神智清明了。她忍不住好奇,便来看看这傻子表哥到底变成如何模样了。 她慢慢抬起头来,也不敢直视面前这年轻男子,只敢用余光淡淡一扫。面前这丰神俊朗的男子足登一双软底嫣红细罗朱纱锦缎缎面的靴子,配着同色的百褶绯红轻衫,腰上系一条墨色腰带,一双钟天地灵气集星辰大海的眸子,不加任何杂质,熟悉的脸上此时正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 “杞梁啊,你来得正好,快带你表妹去四处逛逛,怕她跟我这老婆子待久了,嫌这里烦闷,快带她去逛逛!” “可是,阿娘,姜儿她” “嗯?!什么姜儿?” “就是前几日,孩儿刚娶进门的” “哪里有什么娶进门的,那不过是给你买个吉利,如今你身体好转,自然是应该多陪陪你表妹的!” “可是” “没有可是!” 眼看老夫人脸色不对,就要发作一番了,范杞云忙拉上范杞梁的衣角,“哥哥,云儿听说前几日哥哥又得了一宝贝,不如带云儿去看看?” 她不停地向他使眼色,他才不情不愿地答应带她去逛逛,老夫人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年轻人,就该多一起走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哥哥,快看,那是什么?”范杞云兴奋地问道。 范杞梁兴致缺缺地背着个手,语气淡淡,“莲塘。” “莲塘里面那个!” “莲花!” “不是,你看,莲子!哥哥,可还记得,儿时我们一同偷莲子,哥哥还为我挨了打呢!” “哦。” 孟姜只觉得这个声音颇为熟悉,她从书桌上抬起头,往窗外看去,那一对俊男靓女里,可不就有她的挂名夫君范杞梁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捧了一本书起身往外走去。 “哥哥,你看,这风光正好,妹妹我不禁想作诗一首。” 范杞梁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慢慢走来,他头也不回,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哦?” “十里莲池花相应,青丝三千为君挽。纵使霜华白了头,只愿盼得一人归。” “好诗,妹妹果然是不可多得的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女子!” “哥哥”范杞云娇羞一笑。 孟姜从后面边走边拍手叫好,“果然是好诗啊,表小姐真是让小妇人大开眼界!” 范杞云疑惑地转向范杞梁问道,“这位是?” “哦,她是,刚刚我母亲同你提起的那位。” 她没听错吧?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作刚刚我母亲同你提起的那位?!今晨尚且娘子长娘子短的,怎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变成了刚刚我母亲同你提起的那位? 孟姜心里暗流涌动,表面却是一副风轻云淡,摆出一个贤良淑德的微笑,欠了欠身,“夫君真是好雅兴,身边有如此美人儿作伴,当真是好福气了!” “姐姐莫要误会,哥哥只是奉姑母之命,陪云儿四处走走。” “云儿,你刚刚作得这首诗实属精妙绝伦,让哥哥也佩服不已。” “哥哥不要再夸云儿了” 孟姜看着面前这一郎情妾意的景象,心里很是不舒服,她清了清嗓子,“咳咳咳,不就是作诗嘛!” “哦?怎么?姜儿也想来一首?”范杞梁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引得范杞云也抬头看向她。 她心里暗骂自己傻,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这么挑衅的话。她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呃,大概是最近书本子看多了这个,脑子里稍微装进了点墨,呵呵说的话难免有些” “姐姐莫言谦虚了,快来一首吧!” “啊???”孟姜此刻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不出来了。 “是啊,既然书本子也看了,那自然不能浪费我辛苦找给你的那些书本子,那就来一首吧!云儿,也不是外人!” 孟姜哀怨地给了范杞梁一记眼刀,范杞梁很是鼓励地看着她,丝毫未觉有何不妥。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干笑几声,极其艰难地开口道:“莲子大,池子小,莲花红,莲叶莲叶莲叶何田田,问君能有几多愁,安能辨我是雌雄” 她说完以后,看向前方,只见范杞云一张脸憋得通红,碍于情面没有笑出声来。这范杞梁面露菜色,轻轻扶额,“呃,为夫,到别处去,散散心!” 范杞梁独自走远了,范杞云才“噗嗤”一声笑出来,“姐姐,你真是太有才了!我从来没见过表哥哈哈哈,表哥这副模样哈哈哈” “呵呵,是么?”孟姜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心虚地摸了摸耳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来生愿为君之刃(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姐姐有所不知,云儿与表哥自小便在一处长大,本是看着表哥天性纯良,我爹娘与姑母姑父就想为我和表哥定下亲事,可无奈后来姑父去世了,只留下姑母与表哥相依为命,表哥还偏偏惹上了一场大病,大病一场之后,他就变得神志不清,有些许的痴傻,这亲事也只好作罢了。” “哦?那可真叫人可惜了。” “呵呵呵,不可惜,哪里可惜了?这不是幸得姐姐相助嘛,自打姐姐进了这范家大门,表哥便又恢复了,我爹娘一听,自是欣喜万分,特命我过来好好照顾一下表哥。” “既然是这样子的话,那还真是让妹妹费心了。我既已进了这范家大门,那夫君自然就算作是我的天,我的命,我这一辈子都要好好照顾好好依仗的人,妹妹就自然不必太过于劳心劳力了。” 范杞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更有趣的事情来,得意一笑,“姐姐莫不是忘了,姐姐今日的身份与范家的丫鬟怕是没什么两样。也就是哥哥从小养尊处优的,没见过什么穷人家的女儿,这几日对你还有些兴趣,若是时间久了,也就自然习惯了,难免也就腻了。这娶人呐,自然还是要娶一个门当户对,志同道合的,哪个男人不会喜欢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人,而去喜欢一个出身卑贱粗鄙不堪的下等人呢?” “妹妹果然是大家闺秀啊,说教起来果然比那些说书的有意思多了。” “你!你居然把我跟一个说书的作比较!”范杞云气急败坏地推了孟姜一把,她毫无防备地往身后的莲池倒去,顺手拉了一把范杞云。 “扑通”一声二人皆跌入莲池。 无尽的水淹过孟姜的头顶,她恍惚记起自己好像也这么落入过一潭池水,有个人紧张地跟着跳下来,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说过,“浮生如何,万世如何,统统与我无干,子卿在我心尖即可。” 她这是要死了么?挣扎了许久,已经没有力气了,身体快动弹不得,慢慢往下面沉去。 都说人在将死之际,脑海会回忆起这个人完完整整的一生。那么她到底是谁呢?为什么她什么也记不起来? “纵使这山河破裂,万物凋零,恶鬼出世,我也要做那拯救苍生,护万民周全的大英雄。” “不过是,一群贱民蝼蚁。” 脑海里浮现的年轻男子面目狰狞地大开杀戒,他眼里没有杀人的快感,只有无穷无尽的失落。 “殿下,你快醒醒!快醒醒!呜呜呜呜若是殿下醒不过来,你我都要陪葬!” 是谁在哭泣?谁是那个殿下? 孟姜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粉衣女子梨花带泪的守在身旁,她怎么每次醒过来都是这么躺着?!眼前之景颇为熟悉,却是想不起来再哪里见过,她好像动弹不得,现在这副身体并不由她控制。 粉衣女子看到自家殿下睁开了眼,欣然一笑,说道:“殿下总算醒了,您要是醒不过来,我跟未名只能去陪您了。” 一白衣少年慌忙奔至她的跟前,一双眼睛里满是担忧,“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可别强忍着,不舒服就快说出来!” 一个好听的女声从这个身体里发出,“呵呵,我能有什么事啊?我皮糙肉厚的,哪那么容易醒不过来?倒是你,小没良心,你也不哭上一哭。” “你死不了,我干嘛哭。” “若是我就这么死了呢?” “你哪那么容易死。” “若是我真有一日就这么死了呢?你也不哭么?” “我哭你作甚,你死不死与我无关。我大不了一卷草席替你裹了尸身,也算是报了这几年你给我吃穿的恩了。” “诶!你这小没良心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一个白眼儿狼啊?!” 少年给了她一记白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来生愿为君之刃(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你们两个别吵了,眼下应该想想怎么从这个大洞里出去才好?!”赤栎无奈地叹了口气,拜这位主子所赐,她们偷偷摸摸跑出宫来赶上刚出征的十五皇子,却是掉进了一个巨坑,四处岩壁陡峭,除非她们长出翅膀,否则怎么也上不去的! 孟姜的身体听完,猛然抬起头来。嗬!壁立千仞,通体光滑,难以攀爬。 她转身看了看赤栎,无奈地耸耸肩,“我看,我们是爬不上去了,若是大声呼救倒还有可能有人过来。” “看此处崇山峻岭,地势崎岖,大概离十五皇子的营帐不远,若是喊来的是十五皇子还好,若是把图南人喊来了,那咱们可能就直接被乱箭射死在坑里了。”赤栎愁容满面的说道,“公主殿下为何一定要不顾后果的跑出来?!” “你这是在怨殿下了?!”本是一言不发的未名此刻突然凌厉了几分。 赤栎生硬地吐出几个字,“属下,不敢。” “唉,好了好了,都消消气啊!此处地势怪得很,若是来人是十五哥,他可以放下麻绳救出我们,若是来人是图南人,那我们也可以躲在这如同犬牙交错的岩壁下,那不如就喊上一喊吧?”这副身体约摸十五六岁的模样,却是想得如此周全,孟姜在心里暗暗佩服。 说完以后,她先毫无形象地扯出一嗓子,“救命啊”整个山谷里都此起彼伏的回响起她的鬼哭狼嚎之声。 赤栎默默擦了把汗,这就是她从小侍奉的殿下,可以在百万黎民面前端出一副尊贵高雅的模样,赢得众生信仰,但也可以在一转身就做出些这么让人大跌眼镜的行为举止来。 未名也将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呼喊。二人你一声我一声的,达成了一种互换的默契。 夜色渐渐笼罩了这个狭小空间的上空,她们喊到嗓音沙哑,喉咙疼痛,也没有人来理会她们一下。 就在她们放弃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子卿,是你么?” “啊!是十五哥!十五哥!我在这里!” 孟轼听到那好听的女声时,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果然是他那个爱闯祸的十六妹。若不是他刚好出巡营帐,那么今晚可能她们就要被困在这巨坑里喂蚊子了。 这位十六公主也是奇人,刚被拉上来,就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哎呀,十五哥,我可把你盼来了,你不知道啊,为了找你,我受了多少苦啊” 孟轼捏了捏眉头,“停!不想听你废话,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宫中出什么事了么?” “嘿嘿,没有。” “那你来这里做甚,还不快回去!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天不顾形象地在宫中乱来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跑到这战场上来!刀剑无情,你可知道上了战场,就算是我,也难以顾得了你!” “我知道错啦,你别像五哥哥一样,老是爱板着一张死人脸来训我!” “说你几句,你还不爱听了。五哥也是为了你好” “好了好了,我投降!孟将军,小的投降还不行么?”她做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眨巴着眼睛求饶。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先随我回营帐吧,明天再让人把你送回去!” 一想到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营帐了,孟姜的身体欣然答应,“好!” 孟轼却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哦,也可以让五哥给你好好讲讲道德经了,他这几日碰巧来我营帐巡查。” “什么?!”仿佛一盆冷水顷刻浇灭了她的欣喜,“呃,那个,十五哥,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我还是就这么回去了吧?” “哦?回哪儿去?” “十五哥,你就饶了我吧!” “既来之,则安之。而且这是你自己大老远跑来的,我可没派人去抓你啊?”孟轼轻笑,似是想像儿时那般抓着她回营帐,却又觉得不妥,只好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快跟上,附近野狼多,可别掉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来生愿为君之刃(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穿过他们前面的这片幽深的树林,就与营帐不远了,可这片树林却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阴森森令人毛骨悚然的邪风,只叫人不敢再莽撞地向前一步。 空气中有腐尸的味道,还伴有微弱的哭泣之声。孟轼只带了几名近卫,不敢轻易往前试探。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素闻,图南人好驱尸上阵,我们驻守这里几个月了,也未见他们有一次实际的较量,怕是今日终是按捺不住了。” 他轻轻抽出随身佩刀绝杀,绝杀通体泛着寒光,虽十五皇子孟轼喜诗词歌赋,不喜打打杀杀这等有辱风雅之事,可毕竟生在皇家,一身武艺也是不可荒废的。 他加重了声音说道:“一会儿,你们三人跟我从这冲出去将他们引来,另外六人保护公主殿下回营帐,都明白了么?” “属下遵命。” 她突然出声,“我不走,要走也是孟子瞻你走!” “不得胡闹!” “我没有胡闹!若论诗词歌赋,我自是比不得你有‘诗颠’的称号,可若论这道法武艺,就连大哥也不见得敢轻易对我下断论呢!我来这儿,自然不是为了给你拖后腿来的!”她慢慢抽出随身的一柄弯月刀,飞身而上。这是她五哥为她所打造的流星弯月刀,小巧精致,刀分两断,既可拼在一处,也可以拆作两柄,近身搏斗最占上风。 “回来!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可以做这等杀戮之事?!”他慌忙追去,却赶不上她轻盈的步伐。 风中传来她坚定的声音,“不必担心我!老规矩,红烟起,自是安好!” 他握紧了剑柄,握紧了又松开,反复两次,最终还是转过身来,“走!回营!” 树林西边,一白衣少女身姿矫健,左闪右避,身后跟了一群如同鬼魅一般的尸体,毫无意识地追赶着她。 西树林尽头立了一个黑影,那黑影玩味一笑,轻启丹唇,“呵呵,跑?小兔子怎么可能逃得过大野狼的手心儿呢?” 白衣女子看到前面那诡异的黑影,停住了动作,立在了离他几丈远的地方。前面这黑影,似是看起来不简单啊!身后这群走尸从刚才开始,便没有那么急切的追赶她,仿佛在跟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而前面这个黑影,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往此处逃跑一般,早早地就站在这里等着她自投罗网了。 东边树林方向,孟轼再一次嗅到了腐尸的气味,四处飞起惊慌的乌鸦,绝杀开始不住地抖动起来,他微微眯起眼睛,“遇上大麻烦了!” 树林中走出一紫袍男子,在幽冥之火的映衬下,显得他更加的瘦弱,仿佛一架骷髅立在那里,最奇异的还是他脸上的那一半面具,黑色为底,红色为纹,略掺金色,诡异从面具边缘慢慢蔓延,流光一闪,好像几条赤金曼陀罗蛇俯首称臣。 那男子一半脸露在外面,一片惨白,他朗笑几声,而后特别亲昵地唤道:“子瞻,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怎么会是你?!”孟轼瞪大了双眼,绝杀在手中止不住的颤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来生愿为君之刃(4)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呵呵,怎么?见到我,你很惊讶么?” “你你不是早就死了么?”孟轼的手颤抖的越发厉害,眼前这个身着紫袍,面色惨白,身形如鬼魅般的男子居然是不久前伴随父皇御驾亲征的大皇子孟轩。 几月前,图南人突然来犯永安,图南人驭尸之术了得,永安连连兵败。永安的王上为了能鼓舞士气,御驾亲征,终于赢得了第一场胜利,却是以三十万兵马为牺牲,还让大皇子孟轩,也就是已经立了储君的太子殿下,葬身修罗场。 “哈哈哈世人都说,永安太子如何赢得王上的荣宠,如何的大义凛然,如何的英勇无畏,可谁又知道!那个永安的王上!是如何的偏心多疑,如何的假仁假义!” 他苦笑了两声,“你以为,当初他是怎么取胜的?!” 孟轼从未见过大哥如此模样,在忽暗忽明的冥火映衬下,这张脸面部狰狞,惨白诡异,这具身体散发出阵阵腐臭味。虽是着一袭华贵的紫色长袍,却也难掩他的腐烂之气。 记忆中的永安太子殿下孟子璇,永远一袭青衫,站在烟云处,似一副泼墨山水图,随时都会淡去。又如云中仙人,不食人间烟火。他极喜爱画画,不论是自己创作,亦或是收藏他人所作,他总能将那些没有灵魂的玩意儿收藏得珍贵无比,不爱美色,不爱美酒,却是颇好这山水画。 如今沦落到这般模样!他将头别到一边去,强忍住泪水,压住哽咽的声音,说道:“当初父皇御驾亲征,你与他一同上阵,后来敌人太多了,父皇体力不支,是你冲在最前面,带领百万雄兵,大破图南军阵,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可惜你却牺牲了” “哈哈哈谁跟你这么说的?是他么?都他妈瞎扯!呵呵什么体力不支!什么英勇善战!都是屁话!他是王上!怎么可能真正的去搏一搏?!他就站在最高的地方,而我,就像是他养得一条狗!甚至于,还不如狗呢!” “大哥!你你别这么说父皇,他以前那么宠爱你,他将你视为他最骄傲的儿子” “都他妈一派胡言!哼,什么狗屁荣宠?!他从未真心待过我,我就是一个贱婢所生,是为了帮他唯一的女儿守住皇位的存在!他怎么可能会将我视为骄傲呢?他巴不得早点除掉我吧?我现在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拜他所赐!” 孟轼向后跌咧了一下,“怎么会” “哼,他当初让我率三万兵马去跟图南人的两千走尸和一万兵马大战。我以为我能赢,可我从未见过什么走尸,那些身边的将领士卒都被走尸扑上来咬断了脖子,或者只是咬上了一个牙印,可用不了多久,这些只要被咬过的人很快就会变成走尸,成为了新的敌人” “那你” “呵呵,我啊!我看到情况不妙,我带了其余一万兵马往回赶。呵呵,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哈哈哈,我看到了我们最信任的王上坐在最高的城门上轻轻摇头,城门紧闭!呵呵,我曾经最尊敬的父王,最信赖的王上,他将誓死追随他的人们,用一道紧闭的城门,抛弃了我是他的儿子啊!难道我在他的眼里,同卑贱的蝼蚁是一样的么?他将我弃之门外,任由那些追过来的走尸撕咬我的肉体,然后让城门上的人点火放箭,焚毁这个恶心的修罗场” “不,父王肯定是有苦衷的,他平日里那么宠爱你”孟轼不停地摇头,眼泪夺眶而下。 “呵,是宠爱么?那是慢慢的毒杀我,让我心甘情愿的,在这场骗局里死去”孟轩慢慢迈开步子,向孟轼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来生愿为君之刃(5)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铛!” 火花飞溅。 剑刃深深插入泥土里,白衣女子双手握剑,低下了头,额头深深抵住剑柄,呕出一口鲜血来。 不远处那黑影呵呵一笑,“有点儿意思。” “你到底是谁?!” “我听说啊,这永安十六公主殿下孟子卿,生得一副倾国倾城之姿,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呵,怎么,今日不愿意笑一个?” “呸!你当我是卖笑的啊?还给你笑一个,你怎么不给本宫哭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都死到临头了,公主还有心说笑呢?”黑影将手一挥,本已经被切了个稀碎的走尸,又从土里完好无损的爬出来,“看看今日,公主到底是如何的一副天人之姿?” 厮杀再一次开始,黑暗中只见长刃挥动,迸射出夺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闪,都有绿油油的粘液从走尸的身上飞溅出来,恶臭难忍。白衣女子强忍住不适,不停地挥舞着弯刀,尽量与那些走尸保持着距离。 “不要再挣扎了,你,必死无疑!”黑影双手抱在胸前,靠在一棵树上,好整以暇的驻足观望着。 她只觉得胳膊越来越沉重,好不容易提起的弯刀,再一次劈下去以后,很难再提起来了。她的一双素手不知何时已经被磨得生出血泡来,她的月白清衫也被溅了一身的绿油油的粘液。 “嗯?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跟十五哥回去么?!” “我若不来,谁来救你?!”未名提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大刀,毫不犹豫地向扑过来的走尸砍去。 “谁要你救啊?!你这个小屁孩儿,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你这么跑过来,是想找死么?!我现在都自顾不暇了,你居然又跑过来给我添麻烦!” “我的武功是你教的,不用来救你,还能用来救谁啊?!”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出半刻就变成了这群鬼东西的剔牙棒了!” “你管我作甚?!我就算死,也要护住你安稳离开!” “谁要你一个臭小子来护了?!” “闭嘴!女人就该被男人乖乖保护!”他尚且与她同高,两人将背相向,竟让她无端生出些许安全感来。 他小声地说道:“过一会儿我先去杀了那个黑影,你自己当心,一有空隙,你就快逃出去,不要管我。” “你疯啦!我不管你,谁管你!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大不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庐,长眠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那我还是不想与你相互照应,若是只能活一个,我希望那个人是你!我可以化为你的刀刃,为你杀出一条活路来!” “若是没有活路呢?” “怎么可能没有活路呢?把他们都清理了,不就有了么?” 他一刻不停地砍杀着那些一批一批,似是泉涌而来的走尸,用那个瘦小的背影捍卫住孟子卿最后的一线生机。 “唉,这就没有意思了。走吧,狗儿们,改天再来拜访!”黑影转瞬便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那群如同傀儡野兽一般的走尸。 “殿下!殿下!殿下!子卿” 白衣女子终是支撑不住,缩倒在地,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家道中落迫充军(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过去的过去一段就暂时结束啦,现在又继续前一段孟姜女范杞梁。) 范杞云在莲池里拼命扑腾着,大声呼喊救命,很快就唤来了一群仆从。 “快来人呐!表小姐落水了!快点救表小姐上来!” “表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呐!” 一众仆从手忙脚乱把范杞云从莲池里给捞了上来,只见她全身都湿透了,还零零星星沾染了些莲池的淤泥,头发湿露露地贴在脸上,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哭。 “怎么回事?”被哭声吸引过来的范杞梁沉着一张脸,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厉声喝道:“姜儿到哪里去了?!” “呜呜呜呜咳咳咳呜呜呜表哥,我好害怕!呜呜呜”范杞云被呛了几口池水,哭得伤心欲绝。 “说!姜儿呢?!”他提高了音量,范杞云被吓得哭不出来了,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莲池,小声说道:“好像,还在里面吧” “诶?!少爷!” 范杞梁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了莲池。她一定不能有事,为了她,他做什么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失去她知道她不会泅水,他就不应该离她那么远他不应该故意让她吃醋不应该让她踏入这险境 “发生什么事了?!” “老夫人!少爷跳下去救那个刚买进来的丫头了!!” “什么?!”老夫人杵着拐杖的手一哆嗦,整个人吓得晕了过去。 岸上的人屏住呼吸等着,莲池里的人拼命搜寻着。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范杞梁怀里抱了一个满身是泥已经看不清模样,大概有那么几分人形的泥人快速地游上岸来。 范杞云披了一件外衣,急切地喊了一声:“表哥!” 他回过头,一双眼睛满是怒气,“若是她有个什么闪失,你们都别想活命了!还有你!最好回去好好烧香拜佛,求她平安无事!否则,你也别想就这么算了!” “她不过就是一个被买来的贱婢!你干嘛冲我发那么大火!我可是跟你有婚约在身的!” “你给我听好了,她才是我的妻子,这一辈子我都只认她一人,有人伤她一分,我必千百倍奉还!若是她醒不过来,你!还有你们全家人!全天下!都得给她陪葬!” 他说完,大步流星地抱着她离去。 “我娘跟我说,娶一个温婉端庄的女子,含含糊糊的过一辈子,这样就可以了。可我遇到了你,我不想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从前我就想啊,我要是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妻子,我一定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吃苦,不让她受罪,不让她皱眉,我们一起看花开花落,看旦暮云霞,她在家中种上一些花草,我到河边汲来一些水” 他坐在她的榻前,握紧了她的手,轻声唤道:“姜儿” 她紧闭双眼,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他用她的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脸,“从前你同我说,若你不是公主,你想嫁一个平凡小伙,想同他山高水长的过一辈子,你可以在家中织布,他到农地里耕种,你们晚上可以一同剪烛,一同唠些家常,慢慢地就这么变老。你说,‘老头子啊,我今日又白了几根头发啊?我是不是老了?是不是丑了?’他会摸摸你的头,宠溺地说,‘哪里老了?一点也不丑,你在我眼里是顶尖儿的美人儿!’你现在躺在这里不做声,是什么意思呢?你醒过来好不好?不要再跟我闹了,这样一点也不好玩子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家道中落迫充军(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少爷,全城最好的郎中都在这儿了。” 范杞梁用凌厉的目光扫了一遍这些颤颤巍巍排成一排的郎中,“你们谁能让本少爷的妻子醒过来,谁就有赏!若是不能,那就趁早滚蛋!” “谁先来?!” 十几个郎中你推我攮,没有一人敢先上前来。 “不过是普通的溺水,全是些没用的废物!阿勇,明天就去把他们的招牌都给我摘下来砸了!” “是!” 范杞梁额头青筋暴起,强忍住想杀人的冲动,大声呵斥,“都给我过来!是死是活总要给个说法才行!” 纵是行医多年的老郎中也被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大少爷吓了一跳,谁能想到他竟是如此看中这个买来的媳妇儿呢? “少爷少夫人在池底都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了,气息全无,这恐怕是神仙也难救得活了啊!” “那就把神仙也请来瞧一瞧!” “范少爷,这恕老夫无能为力” “在下也无能为力” “告辞” 在这小城落里,医术如何高明,也救不回一个已死之人。那些自诩妙手回春,枯骨生肉的名医纷纷退出了范家大门。 “少爷,您,节哀吧少夫人是回不来了”阿勇垂手低头立在一侧,心里忍不住叹息。这个被买进来的少夫人,虽然出身低贱,但也从未为难过他们这些下人。少爷与少夫人伉俪情深,从未见过少爷对谁这么上心过,不论是外面的风言风语,还是家中老夫人的刁难,都是少爷独自一人在承受。如今,就连陪他度过余生,她也难做到了。 “阿勇,你下去吧。去让她们照顾一下我娘,我在这里守着,她会醒过来的。” “少爷,这,少夫人已经不在了,您就这么守着,过几日这尸身也腐坏了,不是更让她难过了么?自古便有入土为安之说,您一直这么守着她,让她如何安好呢?” “她没有死!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呢?!去给我找最好的道士c僧人c大夫只要能保住她,能护她容颜常驻,等多久我都可以等又不是,没有等过” 窗外的蝉鸣换了一季又一季,当初她初入范家时亲手所植的枇杷树,如今已高高挺立着,枝繁叶茂,可容下十余人在树下纳凉喝茶,但是他的愿望从始至终不过是一间屋,两双筷,三生幸,四面墙,足矣。 两年了,她还是如初见那会儿,嘴角微微上扬,双目微合,安稳的躺在那里,让人不忍吵醒她。 “梁儿啊,不是为娘的心狠,实在是,这个家经不起她这么耗下去了!这两年,光是为了保她尸身不腐,前前后后你花了多少银两,买了多少名贵药材,请了多少名家仙人,她是没有一点变化,可我们家呢?!为了她,彻底变了!”老夫人再不复当年的华服贵冠,如今的她满面风霜,手里拄着一根破旧的拐杖,布料粗糙的衣服上补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 “咳咳咳为了她,咱们范家,哪里还有当初的一分风光!她就是个害人精!是个瘟神!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买进来这么一个扫把星!苍天呐!呜呜呜你快睁开眼看看吧!我是造了什么孽啊?!招来这么一个祸害!” 老夫人满头华发,老泪纵横地跪在这最后一间破草屋前,哪里还有当年的半分贵气。 范杞梁似没有听见外面的哭闹声一样,自顾自地帮孟姜擦洗着脸庞,“今日外头太阳又大了一倍,许是今年暑天要来得更早了你种的那棵枇杷树,今年结得枇杷好像比去年更多些你从前不是最爱吃樱桃吗?我去年给你种了一棵,但好像是种的方法不太对,病恹恹的,还总是招虫子,等你醒过来,咱们再重新种上一片,让你天天有樱桃吃” 他将毛巾拧干水,放入盆中,端起铜盆,正欲起身出门,余光扫到孟姜的手指似是动了一动。 “子卿!子卿!子卿!” 是谁?!这个声音好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谁是子卿?我又是谁? “殿下!公主殿下!” “小十六快醒醒,再贪睡,樱桃可就没了!” “姑娘家家的,怎地如此散漫?!把腰挺直些,步子要迈得小一点,你看,你这笑得后槽牙都能看见了!” “娘子,我给你种了棵顶好的樱桃树,一早就熟透了,快起来吃吧” 孟姜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是一大群陌生的面孔围着她玩闹,一会儿是前不久刚嫁的相公范杞梁笑咪咪地看着她 “这里是哪里啊?啊,头好痛”孟姜睁开眼,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颜。 “你终于醒了!神仙保佑!永安总算没有灭了希望!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啊?!你这个死丫头,没事偏偏跑来前线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若是你有个什么闪失,父王母后该是如何的伤心?!”面前的少年和她晕倒之前所认识的十五哥年纪约莫相近,长了一张娃娃脸,身上穿得是战甲却还是衬不出他的半分成熟与杀意,让人觉得他仿佛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稚气未脱。 “呃我这”孟姜只觉得无从问起,一切都变得好混乱,她现在的身体仿佛不是她自己的,但偏偏她又能控制。 “你怎么了啊?小十六。” “我是谁?!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了啊?还是被走尸咬到了?不行,我得去再让军医来给你好好瞧瞧!”说完,少年急匆匆的起身,想往帐外走去。她连忙一把揪住了少年的战甲,“等一下!我,我好像想起一点什么了!” “喔?你想起什么了?” “你是我,弟弟?” “啊?!”看见少年瞪圆了一双眼睛,孟姜忙改口说道:“哎呀!哥,我跟你开玩笑呢!” 少年深呼了一口气,“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变傻了呢!” 孟姜也暗暗输了口气,却又紧张起来,这到底是哪一个哥哥呢?先前那个是十五哥,这个看上去与他相差不大,应该也排名差不多吧?她试探性地问道:“十四哥,那个,十五哥怎么样了?” 少年垂下头去,像是被太阳烤得蔫了的花朵,声音闷闷的,“十五弟也不知怎么样了,他已经失踪三天了。如果当初是我去巡夜的话” “十四哥,你别难过了。这个时候,越是没有消息,越能证明十五哥是没有危险的,对么?” “嗯!我相信以十五弟的聪明才智,定能逢凶化吉的!三哥已经派人去找了,万一” “没有万一!我相信,十五哥,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平安”孟姜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来报信的小兵打断了。 “报!东边树林发现十五皇子的亲信!已将其带回!” “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十五皇子,与大皇子,同归于尽了,尸骨无存只托他将一方手帕带了回来,好生埋葬” “不可能!十五哥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就不可能的”孟姜的心无意识地绞着疼,眼泪不自觉的夺眶而出 那个在遇到危险的第一刻就让她先走的十五哥,那个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让她潜意识里就感觉很亲切的十五哥 “小十六,你别激动,你身体还没恢复” 她“啪”的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喃喃自语,“这是梦!” 又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这是梦” 孟姜如此反复打着自己,不停地喃喃着这是梦,却一下比一下清醒 十四皇子孟源哭着把她揽进怀里,“停下来!你给我停下来!小十六,十五哥死了!他死了!如果他还活着,他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子的!你振作点!” “可他死了啊!”孟姜只觉得这一声嘶吼更像是从灵魂深处吼出来的,她竟觉得这个感觉,好像曾经也有过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家道中落迫充军(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范杞梁抓住她动了几下的手,紧张地看向她。 等了许久,也不见她睁开眼睛,他默默叹了口气,继续端起铜盆往外走去。 长街上锣鼓喧天,军队挨家挨户地敲锣打鼓大声喊着:“凡是家中有男丁者,男丁皆出列!若是有谎报逃避者,被发现的话,一律格杀勿论!” 如果是换做以前,范杞梁没成为范杞梁之前,随手一挥便可来去自如,可如今他封了周身法力,化作范家独子又是个傻子的范杞梁,不仅废了些气力恢复了神智,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爱管闲事的冥界神官。依照他现在此番模样,也只能被抓去充军了。 烈日当空,这新上位的王想了一个主意,在边塞防御关口,修筑一座长城,可以抵御这外来的蛮夷入侵。这主意固然不错,却是苦了这些边塞小百姓。 “李家李二狗,赵家赵云贾,易家易小川,范家范杞梁都齐了是吧?那就上路吧!”最前边拿花名册的军爷将册子一卷,一扬鞭子,“都给爷利索点儿啊!要是到晚上也不能修到那边去,那就有你们受得!” 潮音阁最近冷清了不少,多少男子被抓去修筑长城了,这潮音阁的老鸨很是头疼。同样头痛的不止潮音阁的老鸨,还有范家的老夫人。 范杞梁被抓去修筑长城了,家中只留这七十多的老母与那常年卧床的病妻,日子过得实属不易。 “几位叔伯兄弟,你们都来帮我这个老妇人评评理!我儿花了好多银两才买回这么一个丫头来冲冲喜,谁承想,她倒好,一躺就是两年,将我们范家祸害得倾家荡产,家徒四壁,还让我的梁儿被抓去充军修长城呜呜呜可怜我一老妇人,还要在这里守着她” “二嫂,不如将她埋了吧!” “是啊,二嫂,她就这么躺着,还要您来照顾着,明明都是个死人了,还要花那么多银两来养着!” “二嫂,就凭您一句话!埋不埋?!若是埋,几个弟弟马上就帮您办了!” “对!一卷草席扔后山给埋了!等杞梁回来就说是她醒了,自己跑了!” “这”听着一众叔伯兄弟气势汹汹的议论着,老夫人有了些许犹豫。如果把她埋了,自然能免去不少烦恼,但是儿子回来了,知道真相的话肯定不会原谅她的,这样难免母子间的嫌隙越来越大,为了这么一个丫头,不值得。可是如果不埋了她,就这么放着,每天都烧着大笔银两来养着她的尸身,若是不用那些高价药材来养着她,那不出三日,她必定会腐成一堆臭皮囊,儿子回来了,也不好交代。左右都是坏事,不如就让她当一次恶人好了。 “那就劳烦几位,帮老妇人我埋了她吧!这人呐,身死即空,入土为安最好,我也不是个狠心的人,这救也救过了,钱也花过了,但无奈已经回天无力了,就让她早日入土为安吧” 乱坟岗,黄昏将近,六个壮汉挥着铁揪与锄头填上了最后一层土。 “唉,终于埋完了!可累死老子了!躲过了修长城,可别累死在这财路上” “以后这种活儿,咱还是少接一点吧!” “对啊,这么阴毒的活计,做多了可是要遭雷劈的” “啊呸,哪里是什么阴毒的活计,这东家不都说了吗?!说这是早就断了气儿的了,不必顾虑那么多!” “走走走,哥几个喝酒去!” 壮汉们东一句西一句的胡扯一些,约着上酒馆去了。 尚未修筑过半的长城上,范杞梁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地上加着砖,突然一鞭子挥来,“干啥呢?!绣花吗?!磨磨唧唧的!” 与范杞梁一同被抓来的易小川忙为他挡下这一鞭子,求饶道:“军爷!您就行行好吧!这位小兄弟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他自幼就身体不好,这么毒辣的日头,他都晒了一天了,劳烦您放他过去稍作休息吧!” “把他放走了,那他的事情你来做么?!” “是是是,小的愿意帮他做!” “滚一边儿去!怕你没命来替他抵!快点做你的去!这种贱骨头就是欠收拾!” 易小川非但没有求得这个军爷的饶恕,反而还落了几鞭子,被一脚踢开了。 范杞梁默默忍受着皮开肉绽的痛苦,以前比这痛过千倍百倍的苦,他都走过来了,现在他唯一记挂之人还躺在家中,不知有没有醒过来。临了他还传了一些术法给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孟姜放声痛哭,哭湿了十四皇子的肩头,她也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孟源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小十六,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 孟姜的脑子突然灵光乍现,察觉到事情有些古怪。她虽是无意中来到了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第一次遇见的人竟让她哭得如此肝肠寸断,痛彻心扉,但这种感觉好像以前就经历过了,却又觉得陌生。 她慢慢擦干眼泪,从孟源怀中出来,无比镇定地问道:“十四哥,当年你在哪里?” 孟源似是被问得昏了头,疑惑地看向她,“什么当年?” “如此情景,虽然我感觉从未经历过,但是潜意识里,这副身体的主人,经历过!你,不该在这里!这里,你,还有所有的事情,都只不过是虚构的!也就是说,我现在是在梦里!” 她也只是猜测,但看着孟源越来越不真实的脸,她反而更加坚定了。 明明是亲兄弟死了,却没有半分伤痛之感,反而像个局外人一般安慰她。倒是她这个局外人,却哭得不能自己。 “是谁布的局呢?” “呵,这里不是一个局,是你自己为自己造的梦境。” “那我如果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呢?” “你出不去的,因为出去的方法,你做不到的。” “哦?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了么?”孟姜随手抓起一把匕首直逼孟源的喉咙,一刀封喉,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你竟然真的可以这么狠心” 不怪她心狠,怪只怪梦外有她心心念念的人儿。 “今日外头太阳又大了一倍,许是今年暑天要来得更早了你种的那棵枇杷树,今年结得枇杷好像比去年更多些你从前不是最爱吃樱桃吗?我去年给你种了一棵,但好像是种的方法不太对,病恹恹的,还总是招虫子,等你醒过来,咱们再重新种上一片,让你天天有樱桃吃” 她轻轻闭上眼,“我听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长城埋骨哭长城(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乱坟岗顾名思义是个乱葬岗,连荒草也欠奉,老人们都说,这是因为乱坟岗葬乱坟,乱魂戾气太重。时间长了,就有些闲来无事好吃懒做的混混以此为原型,编排了一系列乱坟岗闹鬼的传说,平日里没有几个不怕死敢往这里跑。 这日黄昏,却跑来了两个十来岁的小崽子,这两个一个又细又高挑,一个又矮又胖重。 细高挑的那个做出一副很有学识的模样,背着手慢慢踱步,“这乱坟岗呐,埋千家骨,集百家魂,冤魂戾气太重,极阴极寒之地” “停停停,快点找东西吧!这天都快黑了!你在这里唠叨个半天,天黑了,看你还怎么找!” “唉,这你就不懂了吧?天黑好办事啊!大白天的,被别人发现就不好了,不止东西被拿走,肯定还被冠上一个盗墓的罪名!” “这,一片乱坟的盗哪里的墓啊?!” “唉,这世道乱得慌,那些小官随便编个什么理由就能抓你去修长城!东西被收了就不说了,人还要被累死埋在长城上” “是哦,听着也怪可怕的。我娘说,范家独子好像就累死了被埋在了长城下” “啊!!!!什么声音?!” 脚底似乎有什么想要破土而出,本就松软的土层被什么东西往上顶着要伸出来,细高挑的瘦子吓得快要蹿起三丈高,“鬼啊!!!” 细高挑的瘦子拔腿就跑,那个矮胖子还未反应过来,“切!胆小鬼!”他往脚下一看,“哎哟我去!什么鬼东西?!” 一只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正往上扒拉着,正慢慢爬出来 他吓得摔到在地上,忍不住地往后缩,一股热流从裤子里淌出,嘴里念叨着:“神武大帝玄机大仙各路大神路过的看着的天上的地下的神仙冥官显灵保佑一下小小信男!回去肯定好好孝敬着各位神仙” 冷风嗖嗖的刮着,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小小的土层已经被钻出来一个坑,从土里爬出来一个蓬头垢面身着白衣的看不出是个什么的东西,正探出了半个身子 “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神武大帝玄机大仙各路大神路过的看着的天上的地下的神仙冥官显灵”矮胖子不住地祷告祈求着,一双腿不听话的直哆嗦。 “哎哟,这谁那么缺德?!不吭一声就把我埋了!真是悖时到家了,这土怎么有股尿骚味” 只听这东西小声埋怨着,不停地往上爬。待她爬得近了些,矮胖子才看清楚这是一个身着白衣头发散乱面黄肌瘦的女子,在月光下显得惨白惨白的,分不清是人是鬼。但凡是出现乱坟岗的,特别还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总不至于是哪路神仙迷路了吧?!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啊?!” 孟姜吐出一口黄土,“呸!这怎么埋这么深,刨了半天都爬不出来” 那矮胖子吓得哆哆嗦嗦,声音颤抖不已,小声啜泣起来,“呜呜呜娘啊,儿子不孝,不能孝敬您了” 孟姜闻声,抬头看去,只见对面一个土包包上坐了一个泪流满面,自己嘟嘟喃喃的小胖子,“喂,小子,现在是什么年月啊?” “啊!不要吃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咳咳咳这位小友,我不是鬼!我不吃人的!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识得村头范家独子范杞梁?他们家最近怎么了?” “嗯?你问范杞梁啊?他好像被埋在长城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长城埋骨哭长城(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她怔住了,“你说什么?!不是,你好好想想,你说的真的是范杞梁么?” “是啊,我没说错,我阿爹前些天去给长城的军爷送酒打听到的,范家老母哭瞎了一双眼诶?!诶?!诶?!你要做什么?” 孟姜疯了一样拼命地站起来,不分东南西北的胡乱跑去。 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一边用尽全力的跑着,一边不住地谩骂,“骗子!大骗子!呜呜呜说什么种了樱桃等我醒来吃,你不在了,我上哪儿吃去” 那累人的白裙将她绊倒在地,她终是停住了脚步,一拳头恨恨地砸在地上,“滚蛋!”,眼前尽是那人的音容笑貌。 他无赖一般的黏过来,“这火盆也跨过了,堂也拜过了,抱也抱过了,拉也拉过了,娘子还想赖账不成?” 他以手托腮,“为夫姓范,名杞梁,是范家的独子。这里是村东范家,是你的夫家。” 他无奈一笑,“没事,我教你。” 他假装懊悔不已,却是难掩笑意,“哎呀,落子无悔!手抖下错了地方!” 他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那我,那我下次偷偷让着你,可好?” 他无奈叹气,“呃,为夫,到别处去,散散心!” 耳边响起他略有些哽咽的声音,“我娘跟我说,娶一个温婉端庄的女子,含含糊糊的过一辈子,这样就可以了。可我遇到了你,我不想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从前我就想啊,我要是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妻子,我一定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吃苦,不让她受罪,不让她皱眉,我们一起看花开花落,看旦暮云霞,她在家中种上一些花草,我到河边汲来一些水” 他不是很厉害么?遇事总能风轻云淡的就处理完了,从未皱过一下眉头。他不是让她快醒来么?如今她醒来了,那他去哪里了?孟姜自认从未在这短短的时日里对谁交付过真心,就连卖了她的阿宝一家,她也未曾伤心半刻,人心本如此,你不将它放在心上,那它便伤不到你半分。 可为什么她现在如此难受?心里像是缺了一个口子,有风吹过来,那里就空落落的疼。她输了么?不过短短数日,她是输在了那盘棋上?还是那个与她下棋的人身上? 她跑了半天,反而跑向了乱坟岗的深处,一缕白烟幽幽从一个无名坟头冒出,那白烟发出苍老的声音,“姑娘!小姑娘!” 她泪眼婆娑的抬头望去,“是您在叫我么?” “是啊,老太婆在这二十年了,见过不少刚被埋了的年轻人坐在此处幽怨啼哭,你莫要想不开了,人死即为天道,执念太强容易受苦啊!不如早早放下,去投个好胎,求一个好的来生。”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下?婆婆不也是在此处待了二十年么?” “呵呵,我与你们不同。我在等一个人,他会跨过河流山川,披荆斩棘,来寻我的。我只消在此间,等他寻来便可。” “他会来么?” “他会来,就像是知道我会在此处等他一样,他会来的” 她望向那已经快接近消散的白烟,不停重复着“他会来的”,那么,他是不是此刻也在某个角落说着这句“她会来的”,在等着她翻过山海,踏平江河,去寻他呢? 她眼神坚定,“他一定会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长城埋骨哭长城(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大哥,请问长城往哪个方向走啊?” “不识得,不识得”这赶路的行人随便瞄了一眼蓬头垢面的孟姜,不耐烦地摆手,匆匆而过。 “这位大哥” “走走走,到一边儿去,没钱!没钱!” “大嫂,您可知长城往哪儿去?” “唉,你问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用呢?我可从未出过远门儿!” 一路浑浑噩噩的走着,孟姜逢人便问长城去向。 “大婶” “姑娘,这外边儿兵荒马乱的,你快到咱这飘香院来坐坐,稍作梳洗打扮,定能寻得一如意郎君,护你一世周全!” 孟姜忙推拒道,“不用了,不用了,大婶,我已经有夫家了!现在正是要去长城寻他呢!” “哎哟!我说姑娘啊,你可别来胡乱蒙我!这去了长城的,能有几人回得来啊?!你那夫家怕也是个短命鬼,趁早改嫁得了!别辜负了自己的大好年华!” 她苦涩一笑,“改嫁哪那么容易,我这人啊,比较怕麻烦,索性认定了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了。” 那大婶摇着一把团扇,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这一辈子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儿呢?今日来我楼里的各位军爷,家中哪个不是有如花美眷,妻妾成群的,还不是个个儿来此寻欢作乐,哪顾得上什么一辈子认定一个人呐?我看,姑娘你也莫要死心眼儿了,那长城路漫漫,你一个女儿家,何时才能是个头啊?!不若就来我的楼中,做个花魁娘子,我保你从此以后呐,不愁吃穿!” 话音刚落,那大婶就热络地过来拖着她往飘香院里走去。 这飘香院不大,却聚齐了各色美人儿,美人之所以愿意留在此处,不只是为了钱,更重要的还是飘香楼的舒适度。 飘香楼应有尽有,但凡关乎美人的要求,必是要顶尖儿的好。 透过晕红的帐幔,只见一女子被十名女子围困着。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我自己来嘿嘿我自己来”孟姜红了一张薄面,轻解罗裳,“劳烦各位姐姐在外等候” 那十名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是不敢轻易往外退去。 “哎呀!我又不会逃,你们守得那么严,我就是插翅也难逃啊!”她无奈摊手,这群女子才微微一欠身往外退去。 不得不说,这飘香院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仆从待人温和谦逊,丝毫没有因为她是被抓进来的就给她脸色看。还有这洗澡水,上面飘浮着各种奇花异草,皆有养颜美肤之效 忽然窗外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嚓”声,随后窗子被撞开,翻进来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男子。他的肩头有一大道流血的伤口,手上提了一柄明晃晃的大刀,足间笨重,鼻尖重重的呼吸声却是暴露了他的力不从心,“桄榔”躺倒在地。 孟姜心中哀嚎,她本来白天刚被抓进这妓院来,晚上又给她碰上一个蒙面杀手,她的夫君此刻不知是死是活?!全是些话本子里的俗套剧情! 她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利索地穿好衣服,慢慢靠近那蒙面男子,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你还好吧?” 那男子心里翻涌过众多哀怨之声,我要是还好的话,我会躺在这里么?!他抬头瞪了一眼孟姜,她却领会成虚弱无力的深情一望,“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救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长城埋骨哭长城(4) 小÷说c网 】,♂小÷说c网 】, 灯火昏暗,红帐暖床,蓝枳静静看着眼前这姑娘,头发湿哒哒地披散着,随意着了一件布袍,力气有些惊人,竟能将他一个高大的男人给背到床上。 她丝毫不顾及男女有别,“唰”地一声将他的衣服扯破漏出伤口来,他觉得有些许难为情,便往床内侧躲了躲,她却一把揪住他的衣服,蛮横地说道:“别动!” 他怒了,一张脸满是绯红,“你这女人!怎地如此不知羞耻?!随意将陌生男子的衣服给给给扯开!还是说,青楼女子都是这么,轻浮!” 她神情严肃地盯着他的伤口,似是丝毫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半分。 “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咳咳咳啊!” 她利落的将手按上他的伤口,“不错!还会疼,证明还有的救!” “你!你!你嘶!最毒妇人心!你是故意的吗?!” 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趴在他的榻前,以手托腮,“不疼,你就没救了!” 他疑惑地看向她,“你一个青楼女子懂什么呢?” “我是不懂,但我认识你伤口上的毒,乃是图南人的走尸粉,但凡沾上一点,更别说是像你这么融入骨髓了。不出三日,你就会变得全无自己的意识,任凭纵尸的驱使,行尸走肉不过如此!” “那又如何?!自从我干这一行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你就不想再改一个结局了?” “怎么改?” 她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慢慢踱步,“现在呢,你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做我的仆从,由我来驱使你!” 他一脸的嫌弃的别过脸去,她忙说:“但是!我可以保证你孟拥有自己的想法,并且不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他攥紧了那柄大刀,“你也不问问我,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随便你。总之,身死由命,富贵在天!你想就这么沦为图南人的一条狗,我倒是也没什么意见!” “你该怎么救治我?”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好像梦里见过,可以解毒的方法你等我仔细想想!” 蓝枳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背过气去,这叫什么话啊?!在梦里见过!还要仔细想想!这确定不是在故意捉弄他么?!他到底是倒了多少辈子的霉,才会在刺杀图南要领之时中毒,然后遇上这么一个糊涂女人啊?! “啊!我好像想起来了!”她轻呼一声,“他们好像说,我的血是什么什么东西来着?反正就是比什么名贵药材还要罕见,可以解救世间一切苦难!” 她才说完就往那柄大刀上递上了自己的手腕,很快鲜血直流,她将她的手腕抵在蓝枳的嘴唇上,焦急道:“愣着做什么?!快喝啊!” 他傻乎乎地听着她的话,猛吸了一大口,只感觉自喉咙处,滑下一股暖流,热腾腾的传遍全身。 她唇色苍白,虚弱无力地说道:“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就有了血的联系,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所以,接受第一个任务吧,仆从!” 他停止了吮吸,似是减少了一大半的痛苦,眸子清明了许多,“什么任务?” “帮我,去长城!找到我的夫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奈何桥头孟婆汤(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暗无天日的冥界,到处是阴森森的鬼火用来照明,遍地开满了曼珠沙华。彼岸花开,花叶永不相见,相念相惜,生生错过。这彼岸花隔岸相开,这两岸中间躺着一条忘川河,忘川河上有一座桥名曰奈何,忘川河渡忘情魂,奈何桥饮奈何汤,这奈何汤又有一个好听的名儿,孟婆汤。 世人都说孟婆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女人,因为犯下弥天大罪,所以被缚于奈何桥头以骨血熬汤,做一份极其缺德的差事,那就是让来报道的小鬼喝下孟婆汤,前尘姻缘散尽。 新一任孟婆,孟忧,她此时正没有一点儿心思地搅着面前这口大铁锅里的汤,“好了,碗放在这边,下一个。” 这排在后面的一个女鬼突然被一群婴灵给挤到了后一个,这一群婴灵嘻嘻哈哈直嚷嚷道:“孟婆婆,孟婆婆我们想听你讲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 孟忧叹了一口气,“唉,好好好,这就讲,这就讲这都听了百八十遍了,还不腻!” “从前呐” “不!不要听从前!就从孟姜女上了长城开始!” “唉,要求还多!好好好,从孟姜女上了长城开始!听好了啊!” 话说这两百年前,孟姜女终是翻山越岭地来到了已修筑了将近一半的长城,她一路问来,这一路走来,不知埋了多少贫苦百姓的尸骨,混着长城的青砖被压在了长城之下。 直到来到了一段生长起一株樱花的长城,她止住了脚步,仿佛丢了魂一般,脚步踉跄地往边上走去。 她轻轻抚上墙头的青草,仿佛抚上爱人的脸庞,低声呢喃,“我来了,你在此处还好么?” 那株樱花宛若有灵性一般瞬间绽开,展现出生命最后的绚丽多姿。她的眼泪“哗”地就落下来了,她感到一股绝望的苦水,淹没了全部期待,没有再多的言语,她只是静静抱着那株樱花,任旁人怎么劝都不肯撒手离开。 夜幕星河,她的周身环绕了点点星光,似是想上前来为她抹去泪水,却怎么也不能触及她的脸庞。 日月交替,风雨更替,她在那城墙上整整哭了三日,哭到泪水再也流不出来,哭到眼睛酸痛,哭到双眼流血 那城墙仿佛被她的泪水浸湿,慢慢裂出一条缝来,她伸手顺着那条裂缝往下刨去,她的双手被砖角划伤,鲜血一滴一滴沿着那缝隙往下流去,她似是失去了知觉,只知道往下不停地刨 本是砌得密密匝匝的城墙,愣是被她用手刨得漏出一大片土壤来,那樱花如失去了最后的生命,柔柔倒下。顿时狂风四起,暴雨如注,所有的城墙开始轰然倒塌,她的面前端端正正躺着一具尸体。 那不正是她寻了多日的人儿么?她慌忙爬过去,抚上他的脸庞,略带哽咽的骂道:“滚蛋!你这个骗子!你怎么躺这里了?!你还不快点起来给我种樱桃去!你说话不算话呜呜呜你你这个骗子你若是再不起来,我就改嫁,嫁他个十个八个的” 风中传来淡淡的叹息,“那样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奈何桥头孟婆汤(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哎呀!快来看呐!有鬼跳忘川河啦!” 随着这么一声惊叫,奈何桥上的鬼魂忙围到了奈何桥头,观赏着旷世奇景。 “听说这鬼魂忒有能耐嘞!之前从这儿逃出去过几回,但又给冥差抓回来了!” “唉,好好投胎不好么?干什么又要逃出去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鬼魂但凡要从这里逃出去的,定是有着极强的怨念,心里的执念太深,不愿意就此忘记!” “那他这次跳忘川河是想干什么?” “跳了忘川河,虽然能避免喝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但是这忘川之苦,没有几个能坚持得了!就好比活人下油锅,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能给你折腾得外焦里酥!太可怕了!那种感觉想都不敢想!” “那他跳忘川河,难道就为了这么丁点儿事?” “你有所不知,虽然我也从未亲眼见过有谁真正地从这里逃出去过,但是我听说过,这忘川河通往外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去处!竟值得这小子如此拼命!” 孟忧随意搅了一下那锅汤,“又是一个痴儿罢了!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呢?” 那群婴灵咋咋惊叹,“好厉害的哥哥啊!” 孟忧抬起勺子狠狠地敲了敲他们的头,“再厉害最后也是要被忘川河水煮化了的!你们这群小鬼,想都别想!好好来喝下这奈何汤,早日投个好胎!” 婴灵们捂住口鼻往后跑去,“我们才不要喝那么难喝的东西!” “嗬,这群小崽子,都在这冥界闹腾这么久了!还不肯轮回!”孟忧双手叉腰,摇头叹息。 “那个,打扰一下!”先前被小鬼挤到后面的女鬼怯怯漏出一个头来,“孟姑娘,那后来怎么样了?” “啥?!” “就是孟姜女,后来怎么样了?” 孟忧将一碗汤递过去,“不过是一个哄小孩儿故事罢了,何必那么较真呢?” 那女鬼接过碗,静静盯着汤里的倒影,幽幽说道:“故事吗?这世间本来也够荒唐,多些故事又有何妨呢?” 孟忧抬起头来,看向面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却眉宇间透露着英气的女鬼,“后来,孟姜女哭死在了长城上。那一年,发了大水,大水冲垮了长城的一段,吞没了孟姜女与范杞梁的尸身。再后来,孟姜女大概是感动了上苍吧,幸得冥界赏识,就留在冥界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神官。” “难道她不是在等他吗?” “等谁?” “孟姜女在冥界做神官,可以等来范杞梁的鬼魂啊!” “呵呵,姑娘想多了,她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快些喝了这奈何汤,早些上路吧!” 那女鬼凄美一笑,将碗一扬,把汤倒在了地上,“孟婆,你想听故事么?” 孟忧心疼不已,她熬了那么久的汤啊!被她就这么潇洒地给倒在了地上!鬼知道她有多气恼啊?!讲故事就讲故事吧,干嘛要倒她的汤呢? “喂,我说,你这小鬼,该过桥就快点过桥,莫要耽误了后面的时辰!” 女鬼往孟忧身边一坐,“那让她们先过吧!” 这还能谦让?! 孟忧盛汤的手抖了三抖,唉,真是做鬼也麻烦啊! 那女鬼顾不得她如何想的,自顾自的开始讲起来。 “我与那伯言情非泛泛,自是不得善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桥头重度还魂梦(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十岁那年,阿香再一次见到了大她六岁的伯言。 她正在院子里练功,一袭紫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紫衫如花,长剑胜雪,说不尽的美丽清雅,令人不敢逼视。不愧为东吴郡主,江东少年,武艺超群。 她听到有一声极轻的“哼”从鼻子里不屑发出,一个慌神,手中的剑不慎脱手而出。 剑直直逼向廊下一个的少年,那廊下少年面如冠玉,脸庞清秀,一双瑞凤眼淡淡扫了一眼,从容不迫地一扬手,剑稳稳落在他的手中。 阿香惊得合不拢嘴,瞪大了一双美目,愣愣站在院中。这世间竟有如此美少年,玄色的青衫穿在他的身上,一点也不显老气,反而平添了几分成熟稳重,腰间别一如玉月钩玉佩,尽管神情淡漠地立在廊下,却丝毫不影响她对他的热情与喜爱。 “阿香!还不快过来给夫子问好!”她的哥哥紧蹙眉头,皱巴着一张脸,对她的无礼行为感到生气。 阿香知道,她的哥哥不会真的生她的气,平日里他最是宠爱她了,随即吐了吐舌头,一蹦一跳地蹭到了廊下。 她乖乖欠了欠身儿,“阿香,给夫子问好。” 那少年一脸厌恶,默不出声。 孙伯符忙介绍说:“伯言,这是舍妹阿香,从小就性子野了些,家母去世得早,家父也在前两年过世了,我又无暇顾及她,让她疯惯了!以后还劳烦伯言兄多多教导了!” 那少年也就是陆家的大公子陆伯言,随意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陆某定当全力以赴。” 孙伯符又转过身对阿香厉声说道:“以后,伯言就是你的夫子了,万万不可再如此胡闹!” 她欢喜地抬手一指,“诶!哥哥,我见过这位哥哥!” 刚抬起来的手被孙伯符“啪”一声打掉,“不许胡闹!还不快跟夫子赔礼道歉!” 她见哥哥真的生气了,这才规规矩矩地躬身道歉:“多有得罪,还请夫子见谅!” 伯言似是被气得不清,一个女子竟然毫无贤良淑德之范,就连道歉也如此粗鲁!他一甩袖子,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她冲着哥哥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飞快地转身溜走了。 这位陆夫子的课每日有四节,每节课两个时辰,这几个时辰无一刻不是在讲女子的礼仪姿态,琴棋书画,无趣得紧儿。 阿香的大哥孙伯符给了他最好的厢房供他休息,他时常立于厢房的廊下,着一袭玄色衣衫拢着袖子,一言不发的立着。阿香偷偷看过几次,他眉眼如画,恰好立在这廊下,朗月风清,倒真成了一幅画。 可他总是沉默的,除了教学时与阿香多说上几句话之外,整个人都是冷冷清清的,好像这世间一切繁华皆与他无任何干系。他待人也是极其冷清的,从不轻易多上几分亲切或是动上几分肝火,但在阿香身上,他可没少动怒。 “手伸过来!”他握着一柄戒尺,明明只长了阿香六岁,偏偏板着一张脸,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来,“不许躲!” “哎哟!夫子!轻点!”戒尺还未落下,她就将手收了回去,装作很痛的样子眼里噙着泪水。 “我这还未打下去呢!你倒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嘿嘿!夫子,这次轻点” “那你可以预先猜猜看!这戒尺落下来到底是疼?还是痒?” 立在门外的书童听着屋内“啪啪啪”的戒尺声与小姐的哭嚎声,暗自捏了把汗,先前请了十多个夫子也未能降住小姐,这位夫子居然能治住小姐?!谁不知道东吴郡主是个性子野的,恐怕这位夫子以后的日子,比较难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桥头重度还魂梦(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那年夫子二十二,阿香双八年华。 大哥时常教导阿香需懂得女子之德,自从夫子来了,便由夫子亲自教导,大哥空下来了便有时间去一些酒席,有时还夜不归宿。 夫子住在西厢房的客房内,但也只是暂时的,有时还要回去几次,听说是因为夫子到了成家的年龄,家里不免有些慌忙,前前后后给夫子安排了好多场亲事,待夫子亲自回去看看合不合眼缘。 夫子授课结束时,以往都是由大哥亲自相送,过了些年岁,便由阿香代劳,常与夫子漫步于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 这是一个兵荒马乱,世事动荡的时代,幸好东吴尚且是阿香家的掌事,才得以保得东吴郡主能在此间“胡作非为”。 “夫子,以后授课结束,我可不可以叫你伯言哥哥啊?”一双眼珠叽里咕噜转个不停,阿香这几年早就摸透了夫子的脾性,每每总是忍不住逗夫子一番。 夫子靠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坐得离阿香远远的,若不是经不住阿香平日里的一番纠缠,再加上孙家大哥的默许,伯言是绝对不会同意与一女子同乘马车的,况且还是个如此放荡不羁的少女! 见夫子又开始装聋作哑,阿香也不气馁,捏起嗓子学着那些平日府里摆酒席请的那些戏子优伶娇滴滴的喊道:“伯言哥哥” 夫子一皱眉头,将脸别到一边。阿香还不作罢,顺势悄悄爬到夫子的对面去,“伯言哎呀!” 马车正好一个颠簸,阿香没能坐了个稳,直冲冲往夫子的怀中撞去。 手被人拉住,夫子修长的十指扣住她的手腕,她扑倒在夫子的怀中,虽是被撞了个突然,但他依旧是一股子神仙气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他黑眸黝黑,渐渐松了她的手,“坐也没个坐相!好好坐好!” 阿香脸颊难得的发烫,慌忙坐正,被夫子按过的手腕似被火烧般隐隐发烫,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好,好啊。” 马车嘎吱作响,车内难得一片寂静。 阿香低垂着头,暗自懊恼刚刚的投怀送抱,也不知夫子会不会就此厌极了她,将她就看做一个不知廉耻的姑娘。 她偷偷瞄了两眼坐在对面的夫子,夫子还是闭着一双眼睛端坐在对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夫子的眉毛真好看,好像前两天书房外的丫头讨论的剑眉!夫子的睫毛也很好看,长长的,翘翘的!夫子的眼睛也很好看!完了,夫子睁眼了! 阿香避不及时,与夫子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她猛地用手挡住了眼睛,“夫子!我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看!” 过了半晌也没听到夫子的斥责之声,阿香心有疑惑,慢慢放下挡在面前的手,看到夫子正望着她,眉眼干净,目光温和似水,她试探地喊了一声,“夫子。” 他顿了一会儿,开口:“以后你就不用来送我了,世道人心难测,勿要再出来胡闹了。” 阿香摇头,反驳:“大哥要我出来送夫子,自然是风雨无阻的,怎可违了大哥的意愿?!” 他叹了口气,“我会同你大哥说的。” “我既然承了这事,自然得完成,夫子也经常教导大丈夫需得一诺千金不是么?” “可你是女子!” 阿香扬起头,“夫子这般便是错了!谁说女子不如男?过往今朝,还出过多少女将军呢?!” “女将军自然是不可小觑的,只是你一个女娃娃,如何能在这乱世顾好自己啊?身在这乱世,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们自己。女子就应当在闺中绣阁,手上应该是女红丝线,不应该是兵器利刃。” “夫子这般,是看不起我们孙家女郎了?” 夫子被阿香这副认真的模样逗乐了,抿唇一笑,“是是是,孙家女郎自是女子中的翘楚人物。” 她得意的一扬下巴,眨了眨眼睛,“谁说不是呢?” “怎地不见你在作学上如此认真呐?” 她吐了吐舌头,“夫子容颜俊朗,常使我心驰神往,自然难以认真作学啦!” 夫子用指间点了点阿香的额头,嗓音清和无奈,“你呀!” 她笑嘻嘻的凑过脸去,“我夸赞了夫子,夫子还未赏我呢?” “跟我贫嘴,你还想要何赏?” “夫子今日就免了我的课业吧?” “那怎能行?” “夫子最好啦!夫子就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夫子!” “少来!” “伯言哥哥” “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桥头重度还魂梦(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蝉声嘁嘁,阿香趴在书桌上,随意练上几笔,夫子已经有段时日没来授课了,她只好整日趴在桌子上随意写写画画,应付一下大哥的检查。 忘了有多久没有听到夫子说“放肆”,“少来这套”,“胡闹”,阿香竟生出几分思念来。她在纸上仔细勾勒着,不一会儿一幅栩栩如生的小像跃然于纸上,她盯着这幅小像愣愣出神。 刚踏入书房来送茶的小丫头被自家小姐给吓得一步也不敢挪了,战战兢兢的立在门口,小心候着。 “银杏,怎么不进去啊?” “大公子。”银杏欠身行礼,“奴婢看小姐正在用功读书,怕进去扰了小姐的清净。” 孙伯符一听,心中大喜,他这个妹妹总算是开窍了,肯用功努力了,有朝一日定当能成为东吴贤良淑德女子的典范。 他接过茶水,挥了挥手让银杏下去,独自一人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近。 阿香突然转身回头,一把抱住了大哥,“你终于来了!” 呃这,这身形略有些不对,她慢慢抬头,悔恨地重重闭了闭眼,然后慢慢松开环绕的双手,脸上挂起尴尬的笑容,“大大哥,你回来啦!” 大哥一脸茫然无措,直愣愣答道:“嗯,回来了。”然后将茶放在她的桌上。 “大哥,呃,近来可好啊?” “嗯,挺好。” “那,大嫂可还好啊?” “嗯,都挺好。” 屋内一片寂静。 孙伯符心下生奇,这妹妹是怎么了?几日不见变得如此呃,乖巧?懂事? 他强压住心头的疑虑,问道:“小妹近日的功课可有长进?” 她连忙将书桌上的小像抓起,迅速揉成团,顾不得墨汁染了一手,而后讪讪一笑,“还是老样子,上不得台面。” “哦,对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了。前几年是为兄太忙了,没有时间为你考虑,现在看来,是时候了。” “啊?大哥不必太操之过急,小妹尚且年幼无知,怕到时候冲撞了婆家,嘿嘿,丢了咱们孙家的颜面。” “既是这样的话,那为兄再为你多寻几位夫子来好好教导教导!” “不不不,不用了,呃,我是说,这陆夫子就极好了。” “这几日,伯言向我告了假,可能不能来带你了。” “他怎么了?!” “近来时局越发难安了,伯言总不能就此辱没,为兄想让伯言去做军师,以他的才能,定能保我东吴百战百胜!眼下,怕是正在家中处理家事呢。”孙伯符的眼里只有东吴大破敌军的场面,难以观得眼前这小小的姑娘眼底心里的悲伤。 阿香顿了顿,眼里重燃起坚定,“大哥,我也想上战场!” 孙伯符一听,怒了,“胡闹!你一个女子,如何能干得了那些舞刀弄棒的危险之事?!战场又岂非儿戏?是你一个小妮子说上就能上得了的?” “夫子也说过,巾帼不让须眉!为什么你们男人去得,我就去不得!” “你你你你,你简直就是胡闹!为兄真是错看你了!你给我好好在这里反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桥头重度还魂梦(4)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阿香翻过高高的院墙,悄悄躲过后院的几个护卫与一众仆婢,又连着穿了几条长街才绕到了陆家后门。 她转悠了半天,才瞅着一个合适的角落翻进了陆家。 阿香的脚刚着地,还未站稳,就听得身后一声熟悉的咳嗽声,“咳,好好的门不走,改成飞檐走壁的绝顶高手了?” 夫子今日难得穿得比往日繁琐了些,着了一身雍容华贵的颜色,胸前别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带钩,头发用玉冠束起,在墙角一丈开的地方驻足。 她回过身,什么礼数品行通通抛之脑后,满心欢喜地冲过去,“夫子!” 夫子伸出右手按住了她的脑袋,止住了她欢腾奔来的脚步,“几日未见,郡主这礼数怕是都忘光了!” 夫子的手冰凉的抵在她的额头,没有让她增添半分冷静,反而加快了她的心跳。 “别管那些什么礼数了!快跟我逃吧!”似是想到了重要的事情,她拍开他的手,往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再不走的话,你就要去军中做军师了!” 她往前一走,疼痛从脚底钻上来,她将脸皱成一团,一瘸一拐地硬要拖着夫子往外走。 夫子摇头,“你这样,该让我如何是好啊?” 她无比坚定的看着夫子,“夫子万万不可去做军师!” “唉,你一个小孩子又懂些什么呢?罢了,莫要再使小性儿了,我这就让人备车送你回去。” 她顿时像一只壁虎一样,舒展开四肢牢牢抱住夫子,“不!我不要回去!而且还是被夫子让人给送回去的,太丢人了!” 夫子低声斥责道:“胡闹!快放开!” “不!我不放!除非你不走了!” 夫子不敢轻易动一下,怕让她的脚更疼,他只好呆呆的立着,一手还要护着她,怕她摔倒,嘴上却是毫不留情,“丑死了!像个蛤蟆一样!我看你是比较想抄《女诫》了” 阿香慌忙松手,脚底又是一疼,没能站稳,向后倒去,顺势还拉了夫子一把。 夫子似是也未能料到她居然如此大力,重心不稳,一个踉跄,两人均向地上倒去,他将她一把拉入怀中,翻了一个身,以他的背着地。 所幸这陆家本就喜欢清静,家里的丫鬟侍从也少,如此一来,这墙角的一幕才免去了闲话。 夫子仰天躺在墙角的草丛上,表情有些神秘莫测,阿香趴在夫子的怀中,触及夫子的衣衫,听着夫子有力的心跳,夫子似是会发热一般,手指衣衫皆暖洋洋的,阿香忍不住又往夫子怀中蹭了蹭。 夫子那清磁的声音传来,“你还要这样趴到几时啊?” “啊?哦!” 她以手撑着旁边的地慢慢起身,尽量避免了与夫子的接触,可当她一扬头,“嘶!啊!”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头发似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扯得头皮疼。 “别动!”夫子慢慢地取下玉带钩,然后扶着她坐起,轻轻地帮她拨开缠绕在玉带钩上的发丝。夫子的手指骨质极好,纤细又不显柔弱,一动一静皆男子的力道,仔细地穿过她的发丝,她听话的一动不动的坐着,极是享受。 夫子突然停了手上的动作,身上一僵硬,但随即又恢复如常。 阿香仰起头望向夫子,“是个什么物件勾着我?” 夫子扬了扬手上的玉带钩,“带钩。” “怎么平日里不见夫子配着?” “平日都嫌麻烦。” 阿香伸手抢过,“那,夫子不如将这麻烦东西送给我做个念想好了。” 夫子竟也未做多的动作,叹了口气默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伊人红妆为谁留(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阿香看夫子默许了,心里更是欢喜得紧儿,一骨碌爬起来,随意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捧着那玉带钩跟捧着宝贝一般,舍不得移开视线。 夫子幽幽站起,整了整华服,“既是身体不适,就快回去让医官帮你看看,我此处也不方便给你看诊。” “不行,夫子还没答应我不走呢!”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自是应当以为国家效犬马之劳为己任,怎可就这么畏畏缩缩一辈子躲在暗处苟且度日呢?” “可是” “没有可是!趁天色尚早,你快些回去吧,着人好好看看你的脚!” 她将玉带钩慢慢握紧,“那我也要去!我要同你一起上阵杀敌!” “胡闹!女子如何能上战场?你干嘛非要跟我呢?” “因为因为我因为你是我夫子!” “这个时候知道我是你夫子了?”他背起手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你且回去好好将养着,待我回来,再同你传道授业。” 阿香瓮声瓮气地说道:“回去,大哥肯定会打死我的” 夫子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泛出暖暖的光,“这会儿想起你大哥来了?” 阿香眨巴了几下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夫子,“夫子,你就陪我回去吧!” “好,我送你回去。” 车厢内一时无声,只能听到车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外面长街上是此起彼伏的小贩叫卖吆喝声,时不时传来几句嬉笑怒骂声。 阿香捧着脸,一脸天真地问夫子,“夫子,外面这些女子为什么就可以穿衣打扮如此呃,大胆,举止也如此放得开呐?她们不用抄《女诫》吗?” “小娃娃,你听好了,人生百态,各有各的活法,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莫要忘了礼义廉耻。虽为生活所迫,但这实属下下之策,是为世人所唾弃的。” “可是,我明明看到她们好像很受人喜欢的样子,特别是那些衣着华贵的男子!” “你还太小了!不懂这些!” 阿香皱眉,大声反驳道:“我不小了!大哥说了,我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这几日已经寻思着给我找个婆家了!” 夫子沉默了,眸子的颜色似是更深了些,他暗自拽紧了衣角,面上却是什么表情也没有。 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阿香清了清嗓子,“咳,夫子上次的亲事怎么样了?” 夫子挑眉,“怎么?先前管我的去留,现在又要来管我的婚事了?” 阿香被这一问给噎得说不出话来,讪讪一笑,“嘿嘿,这不是怕夫子以后没有人照顾嘛?” “那还真是劳烦郡主挂心了,我这身子骨应该还算健朗,暂时用不着人照顾。” “这不是怕万一嘛?” “要是真有万一,那我也不用白白活着累人。” “别啊,我可以照顾你,我呃,我是说,夫子不嫌弃的话,等夫子回来,学生给夫子养老送终!”阿香话音刚落就气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这说得都是些什么话啊?!什么叫做给夫子养老送终?! 夫子又是半晌没出声,马车慢慢停下了,车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公子,郡主,到了。” 阿香逃也似的忙掀开车帘正准备跳下,夫子一把拉住了她,先行下了车,然后转身过来扶她,待她安稳落地,他慢慢凑近她耳边,轻声笑语:“呵呵,待我回来,你可不许耍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伊人红妆为谁留(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阿香的脑子似一瞬间炸开了,刚刚夫子同她说的话,明明声音不大,却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之后半个时辰发生的事情,阿香全都没看进眼睛里,也没听进耳朵里,她就那么傻傻地站在一旁。等大哥与夫子在门口寒暄了半天,最终以阿香被关禁闭两个月为结尾,夫子才登上马车渐渐远去。 “小姐,还愣在这呢?这陆夫子都走远了!别傻笑了!口水都流一地了!” 阿香慌忙擦拭下巴,却是什么也没摸到,不禁羞恼地跺脚,“银杏!” 银杏连连求饶,“哎哟,我的好郡主,是奴婢错啦!小心您的脚!” “我就是用一条腿也能追着你!” 银杏,“” 刚才不还很柔弱地要夫子搀扶着么? 二人一路打打闹闹,回了房。 已至掌灯时分,奶娘将折叠好了的衣服自柜中拿出,规规矩矩挂好,又把自家小姐的衣服仔细收起。只是今日的衣服里似有什么硬物件儿硌着手,她仔细将衣服小心摊开,只见衣间别了一个通体泛着翠绿,玲珑澄澈的玉带钩。 她仔细捧了起来,“小姐这物件儿是从何处得来的?” “啊?哦,一个朋友送的。” “是什么朋友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 “这东西当真贵重么?我看哥哥们多得是。” “小姐有所不知,这带钩乃是男子的贴身之物,若是送了某个女子,那必然是说明他中意这个女子,想同她共度白头。” “当真么?” “当真。这民间因玉带钩流传着不少佳话呢!若是真有人有心赠予小姐这玉带钩,小姐可得仔细收好了,莫要让大公子亦或是陆夫子看见!当心挨骂!” 阿香窃喜,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小声嘀咕道:“夫子当真中意我么?” “小姐说什么?这玉带钩难道是陆夫子的?” 奶娘见自家小姐一脸娇羞不语,料想肯定猜到了个七八分,但是这要说别人她还姑且能信,可是这陆夫子,那可是活脱脱的一个绝情绝欲,待人处事皆淡然无情,只适合做一个挂在墙上受人供奉的神仙。并且平日里也没少嫌弃小姐,时常被小姐气得摔书而走,虽说自家小姐对于夫子是真的很上心,可是也不见得陆夫子是个轻易能打动的人呐? “小姐,这玉带钩,莫不是你硬抢来的吧?” “奶娘!这怎么能说硬抢的呢?!是送的!夫子亲手取下来,送的!莫不是奶娘觉得,是我配不上夫子?” “哪有,小姐是东吴郡主,身份尊贵,配陆夫子,那是绰绰有余。小姐说送的,那便是送的了。只是,这夫子看上去,没有那么好说话啊?” “怎么不好说话了?!夫子比外面那些什么劳什子富家公子好多了!夫子生得也比那些什么神仙妖精好看多了!夫子就是世间顶好儿的!” “好好好,小姐的夫子必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阿香听到夫子被冠上了“小姐的”,心里像是糊了蜜一般,甜甜的痒痒的。 “小姐快些就寝吧!明日还需早起练字呢!” 奶娘为阿香轻轻盖上薄被,幽幽退出了房间。 阿香怎么也睡不着,歪着脑袋,想的全是夫子,几日未见夫子那般清新俊逸的容颜,心里头堵得慌,实是难过至极,正巧今日见着了,还知晓了夫子的心意,关禁闭也是值得的。 他同她说,待他回来,再与她传道授业。 他轻笑,“呵呵,待我回来,你可不许耍赖!” 大哥问她想找一个怎样的婆家,她从前觉得自己尚且年幼,还想多在家中留几年,如今却是恨不得马上嫁到夫子家去,日日夜夜守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伊人红妆为谁留(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又过了一年,夫子二十三,阿香年芳十七。 今日正是阿香十七岁的生辰,大哥早已为阿香备好了酒席,宴请了各国有才之士,夫子自然也在名单之中。 “怎么样,我今日好不好看?” “小姐哪日不好看?” “就你爱贫嘴。快帮我好好看看该配哪个钗子,今日大哥答应我了,让夫子也过来,我一定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行。这么久了,也不知夫子还记不记得我?” “小姐天人之姿,叫人望一眼就再也难以忘怀,何况是教导您多年的夫子呢?” “你这丫头,看来是我平日太惯着你了,让你不知羞!” 阿香放下手中的钗子,与银杏闹做了一团。 晚宴将至,宾客纷纷入席。 阿香端坐在上席,左顾右盼,伸长了脖子往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夫子最是重视时辰,从不晚到,今日宴席都快开始了,还未见夫子的一片衣袂,难道夫子不愿意来为她庆生么? 阿香顿时觉得这热闹非凡的宴席与她并无半点干系,她端坐在此间,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贺礼唱词,任由那些人百般讨好,她也兴致缺缺。 这宴席从来都不是为了与她庆生而办的,她生在这东吴领主家,生为东吴郡主,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她的,大哥如是,夫子亦如是,她不过是一件权谋的工具罢了。 “小姐,您少喝点!” “不要管我!今日高兴,呵呵,我要多喝几杯才行!”她红了眼眶,两颊泛红,端着酒杯的手摇摇晃晃。 不远处,一名头发花白,饱经风霜,但容颜丝毫不差的男子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主公,那便是东吴郡主孙仁,字尚香。听说这孙策和孙权最是宠爱他们这个最小的妹妹,纵得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常舞刀弄棒,性子颇野了些。” 男子随意看去,只看到上席趴了一个年纪不大却酒量极大的小姑娘,青丝垂下,精致的发簪简单的插在发髫两边,鬓发如漆,其光可鉴,明眸皓齿,双颊绯红,外罩一件桃红色大袖衫,内搭乳白色罗裙,绮罗披肩一边高一边低,随意耷拉在身上。 “这姑娘秀外慧中,何来嚣张跋扈之说?” “主公有所不知,这东吴郡主尚且年少,就耍得一手好刀法,每每混迹街头,打得那些小地痞管她叫大哥!” “虽蛮横了些,但也并未做什么无理之事,怎地就背了个目中无人之名了呢?” “主公,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莫要胡言乱语,我一个年过半百,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糟老头,怎么能祸害人家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呢?” “若是主公看上了,也并非不可” “嗯?” 男子瞪了过去,与他搭话的年轻男子顿时改了口,“属下知错了。” 阿香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着,只觉得越喝越似喝白水,淡而无味,失了喝下去的兴致,唤来银杏,“银杏,我累了,扶我到湖边吹吹风。” 银杏连连答是,忙扶着阿香坐到了湖中小亭。 “银杏,我今日好不好看?” “好看,小姐哪日不好看?” 阿香半倚着靠栏,“那他为什么不愿意来见我?” “陆夫子许是有事耽搁了” 她慢慢将头埋进臂弯里,“他定是厌极了我” “小姐,更深露重,咱们还是回了吧?” 她不停地呢喃,“他定是厌极了我” 银杏轻抚上她的背,“那小姐在此等候,奴婢回去给小姐取件衣裳。” 银杏慢慢走远,却自远处又慢慢走近一串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慢慢近了,近了,再近些,止住了,一件披风轻轻盖在阿香的身上,“虽是夏日,却还是要仔细些,莫要着了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伊人红妆为谁留(4)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阿香慢慢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捏了捏自己的脸,这不是在做梦吧,她眼前这个一身灰色外袍,面容憔悴,发丝微乱的男子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夫子么? “怎么?莫非是被我这般灰头土脸的样子吓到了?” 阿香慢慢抚上夫子的脸庞,他也未避开,“当真是你么?” 他眉眼弯弯,竟是不常见的笑了,“今日走得急了些,你的生辰礼物过后给你补上。”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你怎么才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呜呜呜你从前不是从不晚到么?今日居然呜呜呜” “路上遇到些事儿,有些棘手,索性一并处理了。” 他温柔地帮她拭去泪水,“别哭了,本来就丑,这一哭,就更丑了。” “才没有呢!银杏同我说,我是东吴最好看的!” 夫子宠溺地笑了,“呵呵呵,是是是,你是东吴最好看的!” “本来就是嘛!哼!”阿香撅起嘴巴嘟囔道,“夫子今日晚到了,该罚!” “罚什么?” “嗯就罚你把我从这凳子上抱起来!” 她眸光流转,嘴角上扬。 “不许说胡闹!” 她双手叉腰,“也不许说放肆!” 夫子低头望着她,轻吐出两个字,“无聊。” 阿香一瞬间就觉得身体往上漂浮,一回头,额头撞在了夫子的唇上,软软的,暖暖的,像极了儿时的豆腐脑,她慌忙将头往下低,脸颊火辣辣的烧起来。 “你不看看我的伤势?” 闻言,阿香慢慢抬起头,“夫子伤到了何处?”对上了夫子一双黝黑的眸子,“夫子骗人,这不是好好的嘛。” 他将她轻轻放下,指了指嘴唇,“喏!你不信,用手碰碰,都肿起来了。” 阿香淡抿唇瓣,“夫子何时也学得同那些登徒子一般巧舌如簧?!” “呵呵,郡主的功课大有长进啊!” “夫子在军中必是很讨女子的欢心了!” 他一时讷讷,很快便嗤笑着弯下腰来,“傻丫头,军中哪里来的女子?” “那,夫子就只对我一人说过咯?” “我可没说。” “那夫子也只抱过我一人咯?” “胖死了,平日应当减点饭量。” “我哪里胖了?!分明是夫子太太柔弱了。” “哦?近日猖狂得很啊?” “我是说,分明是夫子生得好看,我甚是挂念,就帮着夫子吃了几碗,嘿嘿。” 夫子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傻样。” 她甜甜一笑,娇俏道:“今日是我生辰,夫子既然没能及时拿出礼物来,那不若就准了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嘿嘿,以后我可不可以就叫你伯言?不以夫子相称。” 他看了看她满怀期待的脸庞,淡淡出声,“不可以。” 她不依不饶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你现在都不用来给我教学了,为什么我还要叫你夫子啊?!” “长幼有序,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要是天下人都同你这般,那便乱了规矩。” 她失落的耷拉着脑袋,小声嘀咕,“整天只知道规矩,规矩,规矩的,都快无聊死了” 他看她低下头去,心里顿时像缺失了点什么,犹如打了败仗一般,很不是滋味,遂补充道:“只许今日。” “啊?什么?” “只许你今日放肆一回。” 她霎时欣喜,“嘿嘿,伯言。” 他装作望向别处不出声,嘴角却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有人过来了,让人瞧见了坏了你的名声,我先走了。” “伯言到哪里去?” “自然是回军中了。” “你才来就走了啊?” “孤男寡女,夜黑风高,叫人看见了,对你不利。” “我不怕,大不了你娶了我呗!” “胡闹!我走了,你的生辰礼物过几日我会挑好了,着人给你送过来的。” 阿香看着夫子轻轻转身,一袭灰衣笼罩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光晕,渐渐远去,融入这月色里。 银杏将取来的披衣抖了抖,“小姐,快披上吧,仔细些莫要着凉了诶?!小姐从何处得来的披风?” 阿香这才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上面泛着淡淡墨香味,以及丝丝暖意,“一位故人相赠。” 银杏不解,今日来的还有谁是小姐的故人?难不成是陆夫子?可是陆夫子没来啊,小姐还为此喝了闷酒呢。 “走吧,银杏,我们回去吧。” “是。” 她在这头轻轻裹了裹夫子的衣衫,心里难过不止一分半点,总有股不知名的失落感。 此刻的阿香并不知道,这将会是她与夫子最后的一次好好道别。她若是知道,便不会让夫子轻易离去,以免她苦苦等候多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有生莫作他人妇(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估摸着过了个五六日,一大早的,喜鹊就在枝头叽叽喳喳闹个不停。这鸟甚是灵性,许是知道了有好事将近,早早的就落在了孙家的院墙上。 银杏还未进房就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嚷嚷道:“小姐!小姐!好事儿!呼呼呼有好事儿!” 阿香放下手中的毛笔,“你慢些跑,别磕着绊着了。” 银杏大口喘着粗气,“呼呼呼小姐,有好事儿” “什么好事儿让你这么高兴?” “奴婢刚刚瞧见呼呼瞧见来了一大群人正往府里一箱一箱的搬礼品呢!听人说,这是给小姐下的聘礼!” “谁下的?” “不知道。不过,小姐你想啊,这整个东吴的人谁不知道小姐‘名声在外’的,肯定是极其知晓小姐的人才会放下那些世俗偏见,诚心想娶小姐啊!”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了。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小姐心心念念的那位呢。” 阿香轻咬下唇,害羞地低下头去,而后欣喜地挂上笑容,“我找大哥去。” 绕过几个长廊,穿过花厅,前面就是大哥的书房了,平日里阿香也未觉得这路竟然如此漫长,叫她恨不得马上生出双翅膀来,飞到她大哥的身边,立马问个清楚。 阿香三步并作一步,跨进书房,朗声唤道:“大哥!”而后看到了平日不常见的二哥也在,“二哥。嘿嘿,都在呢?既然今日正巧两位哥哥都在,我就给二位哥哥都交代了吧。我看上陆伯言了,我想” 大哥眉头一皱,厉声喝道:“住口!你想什么?!你想什么也不能想他!他是你的夫子!不知廉耻!” “我不在乎!只要能嫁给他,什么我都不在乎!” “可我在乎!我们孙家在乎!整个东吴在乎!他陆伯言虽是才华横溢,我也确实赏识他的才华,可是你们毕竟身份地位太过于悬殊,我不同意将我的妹妹嫁给一个不能在这乱世护你周全的男人。” “既然你不同意,那你为何还收下他的聘礼?!” “什么聘礼?!” “就是今晨一直往屋内搬的那些!” 大哥愣住了,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 二哥孙仲谋淡淡开口,“小妹,你误会了。外面这些聘礼不是陆伯言派人送来的,是蜀汉刘玄德,刘皇叔派人送来的。” 阿香往后退了半步,“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大哥也在商量着该怎么与你说,这这实在是意料之外。那诸葛孔明太过于狡猾,请出了乔国老,让吴国太也知晓了此事,才不得已将你许给了刘玄德。”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事情是这样子的” 三日前,周公瑾为了帮助孙仲谋夺回荆州,就献了一个计策,听闻蜀汉刘玄德刚刚丧妻,不如假意将孙仲谋的妹妹孙仁许配给他,让他再到东吴来迎娶,可以趁此机会将他扣留在此地,逼迫他们蜀汉以荆州来换他们的领主。 可谁知,那刘玄德的谋士诸葛孔明,深谙此道,故意将这假消息给大肆宣扬出去,还请了乔国老来证婚,吴国太知晓他们将自家女儿用来如此安排,虽不是亲生的,但到底名义上还得叫她一声母亲,心中很是气愤。于是就把那刘玄德宴请了,席上一看,那刘玄德虽已年近半百,但却意气风发,风姿卓越,心下甚是满意,于是索性就认下了这门婚事。 大哥沉默了许久,终是柔声劝解,“阿香,你也别怪国太,她也是为了你好。” 阿香的眼泪慢慢模糊了视线,他们说了什么,再也听不进去了。 她的心底独独一句话,“待我回来,你可不许耍赖!” 阿香眼睛酸疼,可哪里抵得过心里的一丝悲凉。她从未见过那什么蜀汉领主刘玄德,只听闻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肯定不及夫子的半分风姿。 她恍恍惚惚走回了闺房,还有十日,十日之后,她就是那刘玄德的夫人了。 这一辈子,她从来没觉得有什么能难得住她孙尚香的,她从前以为夫子难搭理,只要多花上些时日也能缠得他拿她没办法。她要的只是时间,只需花上些时日,想必夫子也会娶她的吧?可现在,没时间了,一切都变得不切实际了。 银杏轻轻扶住她,“小姐,怎么了?莫不是那陆夫子又反悔了?” 她不停地摇头,泪眼朦胧,“银杏,我要嫁作他人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有生莫作他人妇(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小姐,不如,您逃婚吧!”银杏握住阿香的手,坚定的说道:“您去边塞,找陆夫子!和他一起远走高飞,从此就不要再回来了!” “我走了,你怎么办?他们找不到我,会连累你的!” “银杏的命是小姐给的,我留在这里也可拖住他们几日,我不会有事的,大公子二公子宅心仁厚,问责几日,也就不会再追究了。” “银杏,我” “小姐莫要再犹豫了,明日教习就会来教导小姐婚后夫妻之礼了,小姐还是趁早逃离吧!” “可是” “小姐!您当真想余生就守着那年过半百的刘玄德吗?” “好!我去找夫子!” 阿香一身戎装,将头发束起,化作男儿扮相,悄悄牵了一匹马,背上些干粮,就快马加鞭往边塞赶去。 翌日,天空灰蒙蒙的,如同阿香赶了一夜路的疲惫,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这么一日,当真做到了离家出走,从前的离家出走不过是同大哥闹别扭时的小脾气,那时大哥还会派人将她捉了回去,关上月余的紧闭,也不知现在大哥怎么样了? 银杏一大早就以小姐身体不适不想见客为由,挡了教习与其他一众仆婢。 孙伯符疼爱自己唯一的妹妹,自是知道这次的婚事对于阿香来说太不公平了,也知她心里有怨,也就任由她耍耍小性儿,不去打扰她了。 日头慢慢西斜,银杏偷偷把抬进房的饭菜给倒了,然后将空了的碗筷给端了出来,一转身就看到了立在门口的大公子。 大公子抬腿就向屋内走来,银杏忙挡在门口,微微欠身,“大公子请回吧!小姐今日吩咐了,谁也不见!还请大公子,改日再来吧!” “那我就在这里同她说几句。” 银杏低头,一手提着食盒,一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公子淡淡开口,“我知道你心中有千万般怨恨,你不愿意嫁给刘玄德,可是陆伯言不能给你的,刘玄德可以给你!你嫁过去也算是为了东吴的将来考虑,一旦外敌来袭,其中就少了蜀汉这个劲敌,咱们就能多喘一口气,多了一分胜算!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谋略,可是生在这乱世,谁不是身不由己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银杏望着远去的大公子,悄悄舒了口气,看了一下四周没人,这才将房门关上,慢慢退下。 边塞的风像刀子一般,刮得阿香的脸生疼,可此时的她已然没有了心情去顾及那些,她将一直贴身携带的玉带钩拿出,交给了军营门口站岗的士兵,“劳烦大哥将这信物帮我带给军师,再帮我捎句话,就说是军师的学生来拜会夫子了,有劳了。” 不一会儿,夫子就行色匆匆的亲自赶来,人还未见到,就先闻得其声,“她在哪里?!真是胡闹!居然还敢独自跑到军营来了!给我备辆上好的马车,把她给我轰将回去!” 阿香怯怯抬头,只见今日的夫子穿了一身朱红色戎装,头发用一根红布条束起,满面胡须碴子,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嘴唇上卷起几丝干了的死皮,整个人说不出的沧桑。她懦懦开口:“夫子。” 他看向她,哆哆嗦嗦地套着一件不合身的宽大男子外袍,头发歪歪扭扭的用一根布条束在脑顶,灰头土脸,可还是挡不住她那双熠熠生辉的黑眸,他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哪里还是昔日光彩夺目的东吴郡主。 阿香以为夫子是生气了,不愿同她说话,她忙放开马的缰绳,向夫子奔来,却是因为骑了多日的马,腿脚发软,一个不稳,整个人被自己绊倒呈大字型摔倒在地,摔得她眼冒金星,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夫子。” 夫子大跨几步走向她,一甩广袖,“胡闹!” 她小脸皱作一团,咬住下唇,强忍住泪水,自己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黄土,拍到了膝盖处,倒抽了一口凉气“嘶”。 她只听得耳边一句,“真笨!”身体就被抱起来了,抵上夫子有力的心跳,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鼻子一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夫子低下头,“别哭了!丢死人了!” 阿香扁起嘴巴,“丢人也是丢我自己的,与你无干!” “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哼!夫子爱丢便丢吧!反正也没人心疼我!” “你!几日不见,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夫子虽是如是说道,抱着阿香的手却是不敢松减半分。 夫子抱着阿香大步往营帐走去,“这都大半夜了,你就去我营帐待一宿吧,等明日天亮,我就让人把你送回去!” 半晌也没有听见阿香的不依不饶,夫子低头看向怀中之人,她难得安静的睡在他的怀中,睫毛长长的,鼻子小巧玲珑,平日能说会道的樱桃小嘴时不时砸吧几下,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过她,竟觉得此刻她安睡在他的怀中,他竟是如此舒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有生莫作他人妇(3)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晨曦的第一束光洒在孙家小院里,银杏双手挡在房门前,“国太!您不能进去!小姐此时还未起身呢!您不能进去!” 吴国太头戴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耳坠金镶紫英坠子,身披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虽是雪鬓霜鬟,却难掩她咄咄逼人的厉色,“这都日上三竿了,拖了两日未习礼了,婚期将近,老婆子我怎么能放任不管呢?!让开!” “您不能进去!”银杏死死抓住两扇门,拼命挡住吴国太。 “我是她的母亲,有何不可?!来人!将这个不守规矩的丫头给我拖开!” 银杏被拖到了一边,阿香的房门被打开,吴国太走在最前面,不一会儿里面就发出了震怒的咆哮声:“你们小姐去哪里了?!” 银杏早已放弃了挣扎,瘫坐在地上,任由她们将她拖进房间审问。 吴国太居高临下的厉声喝道:“说!孙尚香藏到哪里去了?!” “奴婢不知。” “你到底说不说?!” “奴婢真的不知道小姐去哪里了。” 吴国太一掌拍在桌上,“来人!给我把她拖出去打到说出小姐的去向为止!其他人,给我搜遍全城,就算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她找出来!不许走漏了风声!” 阿香一大早就醒过来了,她摸摸干瘪瘪的肚子,看了一下四周。 她身处营帐之中,四处都是空空的,只有案桌上放满了竹卷,夫子也不知身在何处。昨日的伤已经结了疤,好像也有人帮忙仔细清理过了,脸上也没有灰扑扑的感觉了,只是自己身上依旧穿着那件尘土飞扬的外袍。 正思虑间,帘子被挑开,夫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慧仁米粥进来了。 阿香砸吧砸吧嘴,咽了咽口水,规规矩矩的坐好,“夫子。” 他将粥轻轻放在案桌一角,“还知道我是你夫子啊?” 她慢慢挪向案桌的动作僵了僵,“呃,嘿嘿,夫子曾教导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嘛。” “行了,别愣着了,快过来趁热喝了这碗粥吧!军中日子艰苦,只煮得了这粗米粥,你吃完就快回去吧!” 阿香将刚抬起的碗又放下,哭哭唧唧道:“哎呀!我的手该不会是这几日赶路给弄伤了吧?好疼呐!又没有及时诊治,怕是留下了痼疾,一提赶路就好疼!” 夫子沉下脸色,“孙仁。” “哎哟,夫子一唤就更疼了。” “那你就不用吃了,我让人把你送回去,一并疼够了再吃。” “诶?!不疼了,呵呵,我突然就好了,可以好好喝粥了,嘿嘿。”她讪讪笑着,一只手快速舀起一勺往嘴里塞去,“噗!” 她两只手胡乱挥舞着,嘴里急促的呼着气,“烫!” 夫子这才想起来这是刚起锅的粥,“呃,你,你没事吧?” 她眼泪汪汪,伸出舌头,一手指着舌头道:“夫子看看可有事?” “唉,这么大个人了,喝粥竟然如此不斯文!”夫子端起粥,小心的搅拌了几下,轻吹了几口气,然后舀起一勺吹了吹,送至阿香的嘴边,“尝尝。” 阿香恍了神,夫子这是要亲自喂她?夫子从前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从不管人间疾苦的样子,现在居然屈尊降贵的喂她喝粥?还有上次夫子居然心甘情愿的抱她?这天,莫非要塌下来了? 夫子挑眉,“怎么,怕我下毒不成?” 阿香用力摇了摇头,视死如归的闭上眼“啊呜”一口迎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有生莫作他人妇(4)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孙家一时乱做了一团,大公子孙伯符出门遇刺了,命悬一线,小姐离家出走了,不知去向。 二公子孙仲谋挑起了整个重担,他命人火速前往军营请陆伯言回孙家,有要事相议。 夫子接到密函之时已是过了两日,阿香硬拽着他要到这边塞之地看星星,他拗不过,也只好随了她的愿。 她坐在绿意如织的草地上,身旁是心仪已久的夫子,头顶是璀璨夺目的星空,吹着晚风,哼着小曲儿,多想时间就此停住,此生无憾了。 可是美梦顷刻就被打碎了,密探从远处慌忙跑来,递上一封信,“军师!有密函!” 夫子将信缓缓打开,眉头紧皱,神色愈发严肃,“速速备马!回领主府!” 他大步流星的向远处走去,阿香只觉得他好陌生,她仿佛从未走近过他。 阿香随着夫子一道骑马回去,她知道这么一去,可能就永远也难再见了。可她不能违了夫子的意,夫子执意要她一同回去,不回去就永不相见了,她知道那是夫子诓她的谎话,夫子哪里真的舍得与她永不相见,可她还是不敢轻易尝试。 回去的路显得那么短,日夜兼程,才两日就到了。 阿香下了马,却没有人出来迎接她们,她心下称奇,慢慢同夫子一起推开了大门,院中空无一人。 她忍不住了,心里慌乱起来,“大哥!二哥!银杏!” 无人回应。 她不住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大家都开玩笑呢!不会的” 她紧咬住嘴唇,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去,她疯了一般的往后院冲去。 后院聚满了一整个孙家的人,吴国太坐在正中石桌前,不停地捻动着佛珠。 阿香推开挡在前方的人,奔至紧闭的房门前,转过身,“里面是谁?怎么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吴国太将佛珠往桌上一拍,“如果不是为了找你,你大哥怎么身犯险境?!” 阿香靠着门慢慢蹲下,她抱着头,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紧闭的房门打开了,孙仲谋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阿香,“你回来了。大哥,他想见你。” 阿香红着一双眼睛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孙伯符的床头跑去。 孙伯符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气若游丝,“你回来了。” 她哭着跪在她大哥的床前,抓住他曾经苍劲有力的手臂,“大哥!呜呜呜呜” “别哭了,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好好哭一哭,也算尽了你的责。” 她拼命的摇头,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不不不,大哥不会死的,大哥要长命百岁的!” “呵呵,傻丫头,哥哥先去下面给你提早开路,你百年之后也好舒坦些下来。” “呜呜呜说什么胡话呢?!我不听!” “好了好了,别哭了,听我好好跟你说。以后我就保护不了你了,你也不能再任性胡为了,听哥哥的话,乖乖嫁给刘玄德,他能护你周全。这件事是哥哥对不起你,下辈子,等下辈子,你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哥哥也要给你摘下来!” “我不要下辈子!也不要什么星星月亮的!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呵呵,傻妹妹!这个要求,恐怕哥哥做不到了。你去把伯言叫来,哥哥有话要单独跟他讲。” 阿香舍不得地放开他的手,快步到房外,抹了抹泪水,“夫子!大哥让你进去!” 夫子立在孙伯符的榻前,轻唤道:“伯符兄。” 孙伯符睁开双眼,“伯言,我将你看做兄弟,你今日就实诚些,告诉我,你对阿香,到底是什么感情?!” 夫子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捏紧了拳头,脑海里全是阿香的俏颜。阿香喜欢他,他又何尝不知呢?可他呢?他对阿香,到底是什么感情?仅仅是师徒之情么? 可是为什么每次看到那丫头将小脸皱作一团的样子,他就心疼,不愿看她失望的样子,想为她擦干眼泪,想让她就在他怀中安睡,他忘不了她怯怯的唤他“夫子”,他忘不了她甜甜的笑道“伯言”,他忘不了她红了脸,说他学得巧舌如簧,他忘不了她 “你喜欢她么?” “阿香聪明伶俐,自是讨喜。” “你也别跟我绕圈子了,我都快死了,你今日就明白的说一句,你能给阿香什么?!” 陆伯言哑口无言,他能给她什么呢?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么?他做不到,身为陆家公子,以后避免不了联姻。是一辈子的周全么?他做不到,乱世之中,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师,护不了她。 孙伯符突然提高了音量,“伯言,我要你答应我,此生不得再近阿香半步!咳咳咳,你们的关系,只有师徒,没有多一分的私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莫将君心拟我心(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陆伯言沉默不语,退后一步,扯出一抹苦笑,“呵呵,伯符兄真是高看我了,还特意又来重申一遍。” 孙伯符扯着嗓子,涨红了一双眼,“你答应我!否则,我就是死,也难瞑目。” 陆伯言收起了笑,低下了头,“好,我答应你。” “阿香再过几日就要嫁给蜀汉领主刘玄德了,我希望你能迎娶我的大女儿昭月,这孩子自幼蕙心兰质,她能助你平步青云,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 “既是伯符兄所托,伯言定当尽全力。” “将他们,都唤进来吧。” 不一会儿,孙伯符的榻前乌压压违了一群人,他拉住孙仲谋的手说道:“待我死后,不要走漏消息,等阿香顺利嫁给了刘玄德,你再对外宣称我遇刺身亡,那刺客受了东汉曹贼的指使,如此一来,你们就可以与刘玄德结盟,一起讨伐曹贼!咳咳咳东吴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大哥!” “孙郎!”大乔扑到了他的床边,“你走了,让我跟几个孩子如何是好?” 孙伯符轻轻抚上大乔的脸庞,“大乔,这辈子,苦了你了,下辈子就不要再碰上像我这么短命的人了吧。”他的手缓缓滑落,那双眼睛含了泪水,慢慢流出,从此一睡不醒。 “孙郎!” “大哥!” “主公!” “我的儿啊!” 一时间整个屋子一片哀嚎之声。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十日之期的最后一夜。阿香将头发盘起,戴上那纯金打造奢华贵重的凤冠,身上穿着明日成亲要用的大红色云纹锦缎婚服,她放下用来涂抹嘴唇的口脂,轻抿嘴唇,而后看向镜中的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阿香提起喜裙,趁着夜色,悄悄绕到了夫子暂住的西厢房门前,轻扣了几下门扉。 屋内之人朗声问道:“谁啊?!” 阿香低声唤道:“夫子。” 门没有打开,只隐约看到夫子的身影靠近了门口,“时辰不早了,多有不便,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 阿香仰头望了望星空,“今夜的星子,太过稀疏了,这天,也暗了许多。” 屋内之人不作声,只是身影晃了晃,也不知是不是烛火的缘故。 她继续说道,“我十岁那年遇见夫子,说了什么,夫子可还记得?” “记得。你说,你见过我。” “夫子以为我在说笑么?呵呵,我从未骗过夫子,一次也没有。我的确见过你,六岁那年,我从树上摔下,是你将我扶起,还为我取了那树杈上的风筝。只此一眼,我从未将你忘记。你赠我玉带钩,同我说,等你回来再与我传道授业,你食言了” 阿香哽咽了几声,眨了几下眼睛,努力把涌上来的泪水给收回去。 “奶娘同我说,若是有男子愿意将他的带钩赠予一个女子,那么就意味着,他心仪这个女子,要同她共度白首” 夫子淡淡出声:“只不过是一个玉带钩,郡主当不得真” “你从前说,让我莫要耍赖,养你一辈子!” “不过是戏言,郡主忘了便是。” 阿香吼出声来,“陆伯言!你当真未曾动心么?” 屋内烛火微微跳动,夫子的身影闪了闪,“未曾。” “你与我说过的话,都可以不做数么?” “陆某从未许诺过郡主什么。” 阿香小心翼翼的将手抚在门框那个影子上,轻声问道:“再问一句,夫子,当真未曾动心么?” “郡主请回吧!明日便是郡主的大喜之日,陆某祝愿郡主同那蜀汉领主永结同心,恩爱不移!” “好!好得很!实在是,好得很!” 阿香转身离开,一路上跌跌撞撞,泪水滴落在喜服上,竟似开出大朵大朵鲜红的花来,一朵一朵,争先恐后,密密麻麻。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凝神细听,身后有一串不紧不慢的脚步,难道是他来了? 本是皎洁明亮的月光,此时正巧被一团黑色的云雾飘过来挡住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们来做个交换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莫将君心拟我心(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阿香回过头,但见眼前之人似人非人,一团迷雾遮住了容颜,叫人看不真切,一身玄黑的衣裳罩在身上,他又一次幽幽开口,“我们来做个交换吧” “你要换什么?!” “我保你死后阴魂不散,坦然回到冥界,你帮我找一个叫孟婆的人,让她帮你还阳。” “听起来,好像我一点也不吃亏。” “那当然。怎么样?想好了吗?” “好,我答应你。” 花轿被十二个壮汉抬着,一路吹吹打打,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阿香坐在轿中手捧着苹果,被晃得头晕目眩。她挑开花轿窗口的一角,唤来喜娘,“还有多远的路啊?” 喜娘一甩手帕,“哎哟!小姐快进去!莫要叫人看了去!小姐莫慌,这才绕了五圈呢,还差五圈呢!十圈绕完,方能求个十全十美!” 阿香强忍住不适,重新坐回轿内,任由她们随便怎么绕。 刘玄德本是蜀汉领主,这身份地位自然无比尊贵,如今纳妾,自然要比普通人家隆重些。 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轿前面,提了一篮子的红包,边行边撒,路过的百姓皆蜂拥而上,一路上好不气派。 花轿顶上坠满了琳琅珠宝,轿门的帘子都是上好的锦缎丝绸,上面绣满了大红囍字,全请了当地有名的绣娘来亲自赶工完成。这轿身贴得是品德巨佳,贤良淑德的贞洁夫人剪得囍字,轿杆上镶满了万中挑一的美玉,就连轿夫都身材匀调,面相清秀。 刘玄德所在之地离此有千里,怕耽误了吉时,索性就在东吴孙家办了这喜宴,倒也遂了孙仲谋的意,这次定叫他,有来无回。 花轿绕了东吴城十圈,回到了孙家。红锦的地毯早已铺好,两旁的侍女在队伍经过的地方,撒开漫天的花瓣,花香浸润在空气中,挥发出迷人的香气。绵延不断的大红地毯显示着无比尊贵的身份,在这喜庆的日子,看呆了这城中的多少大家闺秀,红衣骏马,琳琅满目,十里红妆,满城皆庆,羡煞旁人。 阿香此时却没心思去想那些,彼时,她正咬紧牙根儿死盯着轿门,怕一张口便吐个翻江倒海,秽了这名贵的轿子。 她由人搀着下了轿,又接过一条红绸带,红绸带那头是她那素未谋面的夫君,她攥紧红绸带,任由另一头拉着她祭了祖,上了香,跨了火盆,进了正厅。 刘玄德早已近花甲之年,这高堂上坐的也只有吴国太和乔国公了,孙仲谋在一侧立着。 他看了看堂上之人,呵呵一笑,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孙大公子何在?莫非今日我娶他的妹妹,他不乐意?” 孙仲谋打着哈哈,说道:“大哥前些日子不慎感了风光,怕给秽了这婚事,这才在后房养病,待大哥好些了,自然会好好拜会一下妹夫的!” 刘玄德拱手一拜,“有劳大哥挂心了。” 婚礼正式开始,门外数百发鞭炮齐鸣,小孩开心的讨要着花生糖果,嘴里唱着童谣,“孙尚香,年十八,嫁得三国好儿郎” 阿香犹如木头一般,呆呆的进行着婚礼的各项议程。 一拜高堂,愿高堂万寿无疆,见证这段好姻缘 二拜天地,天地可鉴,百年好合 夫妻对拜,自此夫妻同心,绝无他想 阿香顶着喜帕,慢慢弯下腰去,一滴泪水自脸颊缓缓滑落,晕了这精致妆容。 再问一句,夫子,当真未曾动心么? 未曾。 自此,两不相念,学生,告辞了。 刘玄德喝了个半醉,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前厅的宾客这才放了他回房。 他慢慢将后殿的贴喜字的雕花檀香木门推开,看见坐在榻上的女子,早已将红盖头掀开了,流光溢彩的衣裳照出她娇美的脸庞,如水波流转的眼睛旁贴着金色的花钿,华贵与艳丽相互交辉,那女子全身散发出来的绝色光芒,看得他呼吸一窒,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上好的大红绸缎上绣着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住。外罩一件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开屏孔雀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 发髻正中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满池娇分心,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玺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 阿香看着来人一件大红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金色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他跌跌撞撞行至房门口,久久驻足。 阿香顺手从头上拔下一支发簪抵在喉咙处,朗声道:“你别过来!” 刘玄德慌了,欲上前制止,晃了几步,阿香将簪子又递近一分,“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你别乱来!你死了,对谁都没好处!”他小心翼翼地退到门口,“你别害怕,我今夜就坐在这里好了,我不会过去的。” 他轻轻关上了门,坐在了外面门槛上,“你放下簪子吧!免得不小心伤着了,留下疤痕就不好了!女孩子,应当是肤若凝脂的。” 阿香将手中的簪子慢慢收在手心里,紧紧握着,一刻也不肯放松警惕。 门外传来一串笑声。 阿香皱了皱眉头,“你笑什么?” “呵呵,我笑你同她一般胆小。” “她,是谁?” “我夫人,甘倩。” 阿香一挑眉,“甘夫人?” “正是。” “她去哪里了?” “前些日子病逝了。” 阿香一时间语塞,竟不知如何是好。到底是出言安慰,还是转移话题呢? 门外之人却是极其坦然的说道:“今日是大喜之日,不提这些也罢。现在想想,我以后该如何称呼你呢?孙仁?太过死板无趣了。阿香?” “不许叫我阿香!”阿香捏紧了簪子,这是兄长和夫子才能叫得的名儿。 “香香?” “俗气!” “丫头?” “无聊!” “阿仁?” “难听!” “爱妾?” “滚!” 换了十多个称呼,没有一个是阿香听着顺耳的,刘玄德连连叫苦,这孙大小姐,当真捉摸不透,改了好久,没有一个语气缓和一下。 思虑间,阿香缓缓眯起美眸,黑瞳闪过一丝慧黠的灵光,突然出声道:“喂!刘皇叔!我们来约法三章吧!” 刘玄德正了正身子,“哦?三章为何?” 阿香站起身来,在屋子里围着桌子慢慢踱步,“这其一嘛,就是你不得与我同房!你我成亲以后,不管在哪里,都要分房睡!” “可以。你放心,只要是你不愿意的,我是断断不会为难于你。那,其二呢?” “其二就是,你不能再犯我东吴!我与你成亲,为的就是修两军之好,你不能再做出伤害我们东吴的事情!” “这是自然。”刘玄德点头答应,不再说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三是,两年之后,还请你赐我一纸休书!你放心!这两年之内,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做一个贤良淑德c口碑极佳的贤内助!我只想你能在两年后还我一个自由。” 门外没有声儿了,一时有些清冷,夜风太过于猖獗,带得门窗吱呀作响。 阿香寻思着,莫不是刘玄德年纪大了,被这大风吹得头热脑胀,就这么坐在门口逝世了? 她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门边,靠着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随后“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口,将脑袋探了出去。 他一拢红衣,玄文云袖,席地而坐。 他正巧抬起头来,轻轻对上其深邃的双眸,“五年。” 她眼中满是不解。 他赧然一笑,“五年。再陪我这糟老头五年,五年之后,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统统与我无关。” 她眼神坚定,“好。五年就五年,我耗得起。” 在孙府的下人们之间都流传着这么一段佳话,孙家小姐当真是觅了一个好夫婿,两人情投意合,相谈甚欢,每每出入皆是成双入对,引来百般羡慕。 眼看着离刘玄德回蜀汉的日子近了,孙仲谋忙派人将阿香请到了书房。 阿香半挽云髻,斜插了一支白玉响铃簪,耳坠一双红翠滴珠耳环,着一笼累珠叠纱粉霞茜裙,外披一件织彩百花飞蝶锦衣,轻轻推开门,“哥哥,有事找我?” 孙仲谋回过身,一双细长的凤眼随意扫过,冷眸一转,似有寒一道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视眼前之人,若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冷言道:“妹妹最近过得可真是舒坦。” “哥哥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咱们兄妹,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你还知道我们是兄妹啊?呵呵,我以为你忘了孙家呢?!” “哥哥言重了,我自小长在孙家,虽然大哥去了,但是二哥也与我有着不可断的血缘之亲。我怎么敢忘?” “哼,说得倒是好听。怕是你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那刘玄德身上了吧?哪里还顾得上哥哥们的死活呢?” “二哥,今日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如此说教妹妹么?” “呵,说教?你将东吴置于水深火热而不顾,与那贼人苟合,还让人说不得了?!” 阿香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怒目而嗔,愤愤而言,“二哥!请你放尊重些!当初是谁让我嫁不得自己所爱,偏要嫁给刘玄德为妾的,二哥莫不是忘了?!” 孙仲谋从桌上拿起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好,既然妹妹有如此觉悟,那不妨就将你的真心表出来,让哥哥看看咱们东吴郡主,识不识大义?” 他将盒子往阿香面前一递,“这里面装的是无色无味的断肠散,顾名思义,就是能让人肠胃溃烂致死的一味毒药。去给他喝下,让蜀汉成为无主之地,这样,我们才能高枕无忧。” 阿香伸出颤抖的一双手,指间触碰到冰冷的木盒,倏地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满是悲戚,她扯出一抹苦笑,声音沙哑,“哥哥,真的忍心让阿香守寡么?” 他将盒子粗鲁的往阿香手中一塞,“事成之后,别人只会说东吴郡主大义灭亲,谁会在乎你是不是寡妇?那个时候,这天下霸主之位就离我们东吴一步之遥,三国好儿郎皆任你挑选!你还在犹豫什么?莫非你对那刘玄德,真生出感情来了?!” “绝无此事!” “那你还有何顾虑?” 阿香摇了摇头。 孙仲谋一甩广袖,轻扶上阿香得肩头,“放手去做吧,我的好妹妹。你不是一心想嫁给陆伯言么?事成之后,管那陆伯言愿不愿意,我都可以让他娶了你,你不用顾虑他护不护得了你,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是我们孙家的!你,护着他便可。” 阿香机械的重复着,“我护着他便可我护着他便可”慢慢收紧了手心,那硌人的小盒子此刻竟显得如此亲切贴心。 “夫人!夫人!你快跟我来!”刘玄德一把拉住尚且愣愣游走在院子里的阿香,不顾她作何反应,就拖着她跑了出去。 一路上熟悉的风景不停变幻,他们穿过卖糖葫芦的摊贩,穿过糊纸灯笼的街巷,穿过扎风筝的桥头 他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一片空地上,她挣脱他的手,蹙额,道:“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做事还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他深吸两口气,站直了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朝她身后望去,“我以为,你会喜欢。” 她顺着他的目光转身看去,一缕流苏拂至额前,抬指纨去。 月朗星稀,万籁俱静,一片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灯笼被高高挂起,远远看去犹如整齐的飘浮在空中。从远处树林中飞起数千盏花灯,犹如星光点点,亮如白昼。 阿香的目光顺着这些花灯慢慢升往高处,忽见对面有烟花升起,“轰”一声在空中绽开,照亮了她内心深处的一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曾有个人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孤身带着她到边疆的草地上看星星看月亮,他们从星辰大海聊到诗词歌赋,从民风民俗聊到婚姻大事,可是后来,都变了。她终是嫁了人,可那个别人口中的如意郎君却不是他。 阿香抬手轻轻抹去溢出眼眶的泪珠,回眸一看,那个两鬓花白,眉梢眼角带有几丝皱纹的男人微微喘着粗气,看到她看过来,忙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似是一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小伙儿,小心翼翼,“你可喜欢?” 她望进这个半生戎马的男人眼里,装满了亮如星辰的灯火。 她攥紧了手中的小木盒,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无聊。” 他眼中的点点灯火逐渐熄灭,声音平静如水,“夜风太大,我们回去吧,莫要受凉了。” 她转身就走,不带半分留恋。 刘玄德望着她决绝的背影,这个执掌六军的领主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花灯也放了,灯笼也扎了,烟花也放了,却只换来两个字“无聊”,为什么想要逗乐她竟然比行军打仗还要难上几分呢? 阿香突然停住了脚步,慢慢蹲了下来,刘玄德忙三步并作一步,大步流星行到她旁边,急忙出声:“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阿香将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别吓到它!” 刘玄德这才往前一看,一只灰色的小兔子正虚弱的躺在一旁,它的一条腿尚且夹在捕兽夹里,鲜血淋淋。 阿香慢慢蹲着往那边挪动,他一把将她拉住,“你不要过去!这附近都是猎人的陷井,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 阿香再一次挣开,“别管我!就算我受伤了,也不用你负责!” 他看着她一脸执拗,不肯后退半步的神情,咬了咬牙,抢在她之前,几步就将小灰兔给抱了起来,得意的举高晃了晃。 他看着她松了一口气,黛色峨眉舒展,嘴唇轻轻勾起,漾出一抹淡淡的笑。正准备踏出去一步,却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失了重心,笔直的往下掉去,下坠途中,他还不忘将小灰兔紧紧护在怀中。 这黑漆漆的大坑似乎也不是很深,只一会儿他就着底了,只听“卡擦”一声,他闷哼了一声,大概是右手着地给摔折了。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了,阿香前一秒还在舒了口气,后一秒又紧揪着一颗心。她慌忙趴到洞口,朝着下面大喊了几声,”刘皇叔!” 下面传来回声,”不用担心,兔子没事!” 她眸中带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没把它压成肉饼就算万幸了,我怎敢问你,它有没有事!” “那你是在关心我了?” “还有气儿说话,看来你没什么大事。我走了,你就在这好好同兔子一起赏天灯吧!” “诶?!你不能走!这荒郊野岭,黑灯瞎火的,保不准你又掉哪个洞里了!” “本姑娘轻功好,掉哪里是我乐意,你管得着吗?!”阿香一扬下巴,将这娇纵发挥得淋漓精致。 刘玄德却是不当回事儿,只是兀自笑了,一手轻轻梳理着小灰兔的毛,一手随意耷拉着,“这三更半夜的,不如你就待在原地别动,等明早天亮了,也好行走些。” “那你怎么办?” “我,我就权当是种菜了,明天一早,就可以拔萝卜了。” 阿香闻言,莞尔一笑,道:“贫嘴!” 那一晚,刘玄德因摔伤了手,又不得不多在东吴留些时日。 阿香轻轻搅拌了几下手中汤药,舀起一勺来吹了吹,然后慢慢送至刘玄德的嘴边,“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学那些翩翩公子,浪荡个什么劲儿啊?!这次是胳膊,下次恐怕就要是脖子了。你真把脖子给摔折在那里了,我就直接命人将那坑填了,也好给你做个坟墓。” 刘玄德一言不发的喝着那黑色的汤药,怯怯懦懦,唯恐她发怒。 喂完了汤药,她端起药碗正打算离开,却又想起了什么,转身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手帕里包裹着几个蜜饯,她粗鲁的撇了一点塞到刘玄德嘴里,硬邦邦的吐出一句,“大夫说这药有点苦,喝完以后含点蜜饯会好一点。” 刘玄德看着她端着药碗快步离开,他大声问道:“那兔子呢?” 远处飘来两个字,“炖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家有悍妻啊! 阿香走后,一黑影轻飘飘落在刘玄德榻前,“主公,您就不怕那孙夫人下毒害您么?” 刘玄德用左手掖了掖被角,“子龙,若是夫妻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啊?” 赵子龙低下了头,“是属下多虑了。”他又呈上一锦囊,“诸葛先生让您想办法速速脱身,这孙仲谋可能要对您不利!” 刘玄德没接过锦囊,只是无奈的指了指自己的右手,“如何脱身?” “主公,我知道这么说的话,您肯定又要训斥我了,可我不得不一吐为快了。这孙夫人虽是嫁给了您,但也不得不防啊!她到底也是东吴人,您这般掏心掏肺的对她,迟早要被她害死的!属下知道,她与甘夫人是有几分神似,可她不是甘夫人啊!甘夫人早已去了,您又何苦念念不忘呢?” “够了!子龙,我知道她回不来了,可我每次看到孙仁,就如同看到她一般,不由自主的想弥补她,想对她好,哪怕她拒我于千里之外,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主公,男儿当以国家大事为重啊!”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你先退下吧。” 刘玄德仰头叹了一口气,心里挂了数十年的人,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得下呢? 阿香从拐角的屋檐下慢慢走出,捏紧了手中的食案,原来他一直都把她当做是一个替身而已,她的心头突然感觉有一丝酸楚,转瞬即逝,她又何尝不是在他的身上寻找那个人的影子呢? 说着两不相念,怎么可能就真的做到不想念。 日子就在这么互相隐瞒中过去了,眼看着离刘玄德回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二哥近日也越发催得紧了,阿香握紧了那个精致小巧的盒子,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继续握紧,如此反复几次,她最终选择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安静的躺着一小盒白白的粉末,她闭上眼睛将盒子一扬,粉末悉数落下。 “不好啦!不好啦!姑爷腹痛难耐,晕倒了!” “快来人呐!姑爷没气儿啦!” 整个孙府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阿香伏在刘玄德的棺材上失声痛苦,“啊!夫君!你怎么如此命薄啊!你我夫妻还未恩爱白首,你就先我一步去了!你让我怎么活啊!呜呜呜” 刘玄德的护卫都过来拉阿香,“孙夫人,节哀顺变!” “孙夫人,您也别太难过了,哭坏了身子,主公会心疼的!” “孙夫人!诶!快拦住她!” 阿香“咚”的一声,一头撞在刘玄德的棺材上,鲜血慢慢从她的额头滑落,她全然不顾,还挣脱着一众人的阻拦,“都放开我!我也不活了!让我随他去吧!” “孙仁!让刘皇叔安息吧!”孙仲谋自门外缓缓走来,一身缟素,面容悲戚。 阿香泪流满面,转身跪下,“二哥!你就让我再送他一程吧!毕竟我们也算是夫妻!让我把他送回故土吧!” “浑话!人死就要即刻入土为安,怎还由得你千里奔波?!” “可他最大的心愿应当是身回故土,守家卫国啊!” 一众将士听了阿香的话语,难免有所动容,一脸悲伤。他们在外征战多年,若是身死还可回到故土的话,那也算是慰藉亡灵了。 天空突然惊现一道闪雷,随即大雨倾盆。 阿香仰头看向孙仲谋,雨水冲刷过她流血的额头,混着泪水晕花了她的妆容,她坚定的说道:“我要送他回家。” 建安十五年,孙夫人亲自送蜀汉领主刘玄德的棺椁至东吴疆界的江边。 马车承着刘玄德的木棺缓缓滚动着轱辘,车旁守护着二十四名披麻戴孝的侍卫,阿香被人搀扶着步行跟随在马车后,后面之人两两一排跟随着,一路黄纸飘洒,哀乐阵阵。 马车突然被一队吴军拦住了,孙仲谋翻身下马,大步往木棺走来,“来人!开棺!” 阿香闪身挡在棺前,“二哥这是何意?!” “闪开!你别忘了,你是东吴的郡主!” “我一刻也不敢忘记!但我更明白,我是蜀汉领主刘玄德的孙夫人!死者为大,二哥这样,未免也太羞辱我家夫君了!” “我再说一遍,让开!” “二哥” “孙仁!” “身死事小,失节为大!” 他将她一掌推开,不顾阻拦,直逼棺盖。 孙仲谋功夫了得,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棺材旁的护卫打倒,一掌劈开了木棺。 木棺瞬间炸裂,棺内空无一物,孙仲谋重重一拳砸在地上,怒发冲冠,狠狠的望向阿香,“你作何解释?!” “我不知道。” 他身形一闪就飘至阿香面前,一把掐住阿香的喉咙,微微眯起眼睛,“你不知道?!” “咳咳我不知道就算咳咳就算你掐死我我也不知道” “你真当我不敢么?!” 他的手慢慢收拢,她慢慢闭上眼睛。 “主公!东面三十里江边发现刘备踪迹!” 他将她往一旁随意一扔,“哼!等我回来再处置你!” 阿香差点喘不过气来,伏在地上,一时难以起身,“咳咳咳”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至她的眼前,她抬头望向手的主人,那人眉眼依旧温和,只是两鬓有些许花白,他轻启丹唇,“我送你去找他。” 她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落。 “好了,这么大个人了,都嫁人了,还不让人省心。” 他慢慢扶起她,侧身上马,一路驰骋。 东面江边,青草萋萋,江水清清。 “刘备!快快束手就擒吧!你今日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呵,就凭你们几个?” 赵子龙挡在刘玄德身前,低声对他说道:“诸葛先生已经准备好了船只来接应我们,过一会儿您就往江边跑,其他的都不用管!” 刘玄德点了点头,“子龙多加小心!” 剑拔弩张之时,远处突现一白衣女子,她张口大骂着走来,“你们这些走卒小将,全部是些没脑子的笨蛋!不问对错,只知道一味的打打杀杀!那卑鄙小人孙仲谋阴险狡诈,冷酷无情!还有那东吴大都督周公瑾不可一世,狂妄自大!” 她把孙权c周瑜派来的人大骂一顿,连带着也痛骂了自己的哥哥和“不可一世”的东吴大都督。然后她立目扬眉,喝令这些人让路!否则杀无赦! 一众吴军皆被郡主吓到了,这些人见郡主发怒,哪敢下手?觉得人家毕竟是王族亲贵,自己只是下人c走卒,何必掺入主子家事之间受窝囊气?又见赵云横枪立马,怒气冲天地准备厮杀。自知费力不讨好,甚至被赵云杀伤丢命,最终还会让主子谴责,纷纷退到两侧,给汉军让路。 刘备得了机会,打马赶路,来到长江边上。后面追兵又起,吴军将领新得了孙仲谋的命令,宁肯杀死亲妹妹,也不可让刘备逃走! 正惊慌失措间,忽见江岸芦苇丛中,摇出了二十多只船,援军到了! 阿香最后一个登上船,她望着渐渐变远的熟悉景色,慢慢合上了双眼。 梦里有无尽的星辰,那个人带她赶了最后一段路,将她放下,对她说:“珍重!” 建安二十年,阿香在墙上重重的划下最后一笔,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她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上的灰,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宴请刘玄德。 还未进门,他就闻到一阵馋人的香味,低下头对只及他腰部的阿斗说道:“你母亲今日定是有什么喜事了!咱们爷俩有口福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屋内传来一声拍桌子的巨响,“再叫我一声母亲,我就掀了这一桌子菜,信不信?!” 阿斗瑟瑟发抖,早就领教过这位继母脾气不好,从不让他叫一声母亲,今日还以为她转了性,好脾气的宴请他们父子,现在看来,怕是难以下咽了。 “你多吃点蔬菜,别只顾吃肉了!”阿香提起一双筷子敲了敲阿斗的碗,吓得阿斗埋头吃饭,不敢再偷瞄一眼肉食。 “你吓到他了。”刘玄德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自小没了娘亲,想与你亲近一些,却总是被你给吼得不知方向了。” “那你是觉得我凶悍无礼了?!”一双玉筷重重压在桌上。 “没没没,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可以稍微降低一点声音说话。” “嗯?” 见阿香瞪圆了一双眼,刘玄德忙讪讪一笑, “啊,呵呵呵,今日夫人是有什么喜事么?” “嘿嘿,你该写休书了。” 阿斗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会儿,他没听错啊,这个凶悍的继母是问父亲要一纸休书的,可为何她竟如此高兴?似是迫不及待想让父亲休了她,这个女人该不会是脑袋有问题吧? 刘玄德手头动作一僵,随后又扒了一口饭,含糊不清的说:“再等等。” 阿香轻咬红唇,而后盈然一笑,“刘皇叔,你很好,可我不是她,你也终归成不了他。放我走吧,也算是好聚好散,免得到时候撕破了脸,伤了这五年的交情。” 阿斗看向许久未曾好好看过的父亲,突然觉得他好像一瞬间老了许多,眼神疲惫,父亲淡淡开口,“吃完饭,我让人送你。” 她淡淡开口,“不必了,我自己会撑船。” “你一个姑娘,水路凶险,还是让他们送你吧。” “我说不必了就是不必了,你怎么是越老越啰嗦呢?!” “呵呵,是啊,老了,人老了不中用了。” 他垂下眼眸,低头又扒了一口饭,静静地嚼着,而后又夹了一筷子蔬菜在阿斗碗里,“多吃些蔬菜!” 阿斗将碗与筷子往桌上一放,“你可不可以不走?!” 刘玄德重重拍了一掌在桌子上,“公嗣!食不言,寝不语!” 闻言,阿斗站起身来,“虽然我不喜欢你,可是父亲大人极是偏爱你!你可不可以不走?!留下来,陪父亲大人多吃几顿饭,多行几里地!” 阿香明眸微动,看见刘玄德眸中不舍的目光,又转头看了看挺直了脊梁的阿斗,软下声来,“对不起,有人在等我回家” 阿斗激动得面红耳赤,朗声道:“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你有夫君!有儿子!这还算不得你的家吗?!” “呵,席间的夫君是用计谋算得的,桌旁的儿子是别人怀胎十月所生的,与我何干?你说,这还算是我的家吗?!” 阿香起身,绕着桌子晃晃悠悠,似是喝醉了一般,“我当初背弃信义,用一杯假的毒酒换了你父亲的一线生机,不顾家国跟着他一路逃回了荆州。五年!整整五年!我为的难道是现在你们父子的束缚吗?!我要休书!一纸休书而已,当真这么难么?” 她突然从袖间抽出一把匕首,绕到了阿斗的身后,趁机将他控住,“休书还是儿子,你选一个!” 刘玄德忙起身,“你别乱来!把刀放下,你会吓到孩子的!” “给我准备休书和马匹,或者,给你儿子准备棺材和墓地,你选一个。” 阿香将匕首架在阿斗的喉咙处,拖着他往外走去。 “你当真要如此狠心么?” “呵呵,你不是早就知道么?东吴孙尚香冷血无情!” “好,我写,我写还不行么?” 他唤人拿来纸笔,怅然写下一封休书,而后将它递给阿香,“放了阿斗,这孩子不禁吓,你别伤着他!” 阿香一把夺过休书,另一只手却牢牢握紧匕首架在阿斗的脖子上,“对不住了,我还是比较相信自己。你让人牵马匹过来!” 阿斗不依不饶,“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阿香在他脖颈间比划着匕首,“我有多狠毒我不知道,但这刀子可以让你尝尝我到底有多狠毒。” 他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多说一句。 “我已经命人在门外备好了马匹,你该松手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她一路挟着阿斗往外逼去,刘玄德战战兢兢跟在她身后。 踏出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地方,阿香回头望去,刘玄德似是苍老了许多,满脸褶子,头发花白,颤颤巍巍的由人扶着立在门口,一众士兵围着她,他扬了扬手示意他们退下,“这回你该放心了吧?” 阿香翻身上马,将阿斗轻轻一丢,“多谢!告辞!”一扬缰绳,绝尘而去。 “主公!要不要派人去追?!” “不用,追回了人,追不回一颗心。撤了吧,都别围着了,头晕。” 刘玄德顾不得看上阿斗一眼,转身独自念念叨叨的往屋内走去,“饭菜都凉了,不好吃咯” 阿香一路狂奔,竟也未遇到任何阻拦,她这五年从未有一刻停止过对自由的想象,她现在可以回家了,顺着江河,撑船而行,不出两日便可抵达东吴的疆界,再骑行四五日,就回家了。 “姑娘,要到哪里去嘞?” “烦请老伯捎我到江对岸去,我要回家。” 掌舵的艄公一身蓑衣,斗笠斜背着,笑意盈盈,“好嘞!姑娘坐稳咯!” 江水清晰见底,静静地流淌着,宛如一枚碧绿的带钩,却又像极了夫子那波澜不兴的眉眼。 “姑娘,在想情郎喔?” “呵呵,老伯说笑了,算不得情郎。” “哦?” “只不过是个不得善终的冤家。” 阿香将目光投向远处,视线所及,皆是夫子。 艄公伫立舷头仓前摇着咿咿呀呀的浆橹,“姑娘,趁着年轻,莫要留下遗憾,情爱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老伯,若是一个男子对你千百倍的好,却总是说自己没有动心,那,是不是真的没有动心呢?” “是哪个混小子敢戏弄这么漂亮的姑娘呢?告诉我,我去给你找他出出气儿!” “呵呵呵老伯莫要拿我寻开心了。” “嘿嘿,老头子老了,脑袋不清楚,但有一句话是老古人传下来的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哪里哪里,老伯身强体壮的,哪里算得老?!一点也不老哩!” “哈哈哈你这姑娘够爽朗,比那些扑了满面白粉,恨不得将嘴巴涂得如同那猴子屁股一样红的世人口中的大家闺秀,好多了!” “老伯谬赞了,以前我可是气走了好多个夫子,气得兄长牙痒痒,气得好不容易请来的夫子一口一个顽徒,嘿嘿,那般顽劣,怕是叫男孩子都望尘莫及呢!” 一时间江上笑声朗朗,震得偶尔停住脚步落在水中休息的白鹭不得不一行行飞上青天。 艄公将船慢慢拢到了江边,“诶,前面就是了,姑娘该上岸了,慢着些,留心脚下。” 阿香上了岸,拱手道谢,“多谢老伯,老伯辛苦了。” “哎,这点小事,不足道谢。姑娘快些回去找你的如意郎君吧!” 她低下头,淡淡一笑,如意郎君么? 挥别了老艄公,阿香轻点玉足,几个漂亮的蜻蜓点水,动作轻盈流畅,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轻轻落在了岸边。 她问得了附近军营的驻扎之地,加快了步伐,行至军中。 看到阿香的靠近,几名小兵悠悠晃过来,“诶!干什么的?!军营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阿香一扬下巴,“劳烦给我一匹良驹和一些干粮。” 那小兵不服气了,呼哧呼哧就过来了,借着月色打量这个矮个子的小女人。 她穿了一件藕丝琵琶衿上裳,下着一条刺绣妆花裙,发髻松松散散,半挽半披,脸上扑满了灰尘黄土,叫人看不真切面容。 “你当这是什么饭馆茶楼的地盘啊?!还敢到此处来撒野!” 那小兵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头戳阿香的脑门,“还不快滚远点!” 阿香缓缓拿出一令牌,声音平静毫无波澜,“劳烦给我一匹良驹和一些干粮。” 夜色太浓,那小兵也不细看阿香手中的令牌,只是随地啐了一口唾沫,“呸!真是晦气!遇上个贱骨头!” 他将剑抽出,压在阿香的肩头,“还不滚呢?!” 阿香面不改色,“劳烦给我一匹良驹和一些干粮。” “诶?!你这贱骨头,非得让我给你点颜色看看是吧?!”他将剑头一转,横过剑柄往阿香的肚子上狠狠一击。 阿香已经有数个时辰未曾进食了,这么一击竟将她打得肺腑震荡,口吐清水,单膝跪地。 她慢慢捏拢拳头,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缓缓松开了拳头,只是兀自抬起头来,“劳烦给我一匹良驹和一些干粮。” “诶?!你还说!” 他“啪”的一耳光抽在她的脸上,她只觉得眼前金星环绕,头晕目眩,忙一手撑在地上。 一旁稍微年长一点的士兵忙过来拉扯,“够了,老三,她只是一个女人,若真闹出人命来,你的脑袋还要不要啦?!” “哼!若不是今日有丞相下来巡查,我还想多玩一玩呢!唉,可惜了这么一副还算看得过去的皮囊了。” 那小兵解开裤腰带,吹起口哨,竟往阿香身上浇了一泡尿。 尿完以后他还不过瘾,妄想扒了这个满面灰尘的女人的衣服。 她全身已无半点反抗的力气,脑子里只有儿时夫子的教诲,“不杀敌而杀自己的战友,视为逆党” “唉,老三!这等丧尽天良的荒唐事,你可不能做啊!” “起来!老子只是随便看看,又不干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他狠狠地推开那碍事的老兵,又呸了一口,“臭婊子!当真臭!” 说完,他窸窸窣窣开始解她的衣服。 “这么晚了,谁在那儿?!”一声低吼,吓得那小兵忙停住了手头的动作,向一旁飞奔逃去,却是还未跑出几步就被逮了回来。 陆伯言将手上火把往前一晃,火光中隐约看见一女子香肩半露,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他忙将火把塞向尾随的侍卫,解下披风,大步上前,包在那女子身上。 待他仔细一看,嗯?!这,这不是那个让他心动却又不得想念的女子么?他看着她此刻泥泞不堪的脸庞,紧闭的双眸,他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的紧绷着,他将牙齿咬得“咔哒”作响,青筋暴起,“来人!将他们二人带回去,好好审问!让他们知道,东吴郡主岂是可以这般随意冒犯的!” “冤枉啊!丞相大人冤枉啊!” 他将她小心翼翼的抱起,置若珍宝。 对不起,我来晚了。 阿香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舒畅,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心的安睡过了。 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缓缓伸展腰肢,等一下!这里怎么如此熟悉?这白色的纱幔,粉色的被褥,还有她一直吵吵着不让换的虎头刺绣枕头,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简直像身处梦境一般。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啊!疼!”她竟不是在做梦,这么大梦一场,醒来居然就真的回到了家中,还睡在了自己的香榻上。 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个腰肢纤细,弱柳扶风的女子,她轻甩手帕,微微欠身,“昭月见过小姑。” 还未等阿香说什么,她仿若是许久不见的好友一般,自顾自的熟络起来,“夫君同我说了,小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回来祭拜家父,当真是辛苦了!” “我” “小姑不必着急,夫君已经让人去安排了,过几日就可以祭拜了。” “这” “哦,小姑放心,二伯另建了府邸,搬出去住了。这一处已经让夫君收了下来,平日里都做着打扫,小姑安心修养便是。” “你” 她掩嘴一笑,“呵呵,小姑莫不是忘了昭月?儿时,我还经常跟在小姑后面要糖葫芦吃呢!” “哦!你是大哥的女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迢迢千里赴旧约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她低头温柔的抚摸微微隆起的小腹,“是,若是父亲在世,很快也要被叫上一声祖父了。” 阿香微微颔首,“你的夫君是” 她霎时满脸羞色但又自豪满满,“我的夫君是当今东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陆议,字伯言。” 阿香神色一僵,脑子里恍若放了成千上万发鞭炮,嗡嗡直响,久久不能自己。 她盯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喃喃道:“陆,伯,言” 仿佛时间又倒回十三年前,大哥向她招了招手,“阿香,快来给夫子问好!” 初见陆伯言,他一袭青衫,神情淡然,好似他从未在她面前开怀大笑过,一次也没有。 她不远万里打马跑到军营,再见陆伯言,是一身朱红色戎装,他怒目而嗔,“胡闹!” 她随他一同回去,她不得不嫁作他人妇,最后一晚她身着大红喜服去找他,却被他拒之门外,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只是藏了一丝他也察觉不出的颤意,“陆某祝愿郡主同那蜀汉领主永结同心,恩爱不移!” 最后一次见他,她狼狈倒地,他伸出一只手,带她赶了最后一段路,交予她一枚令牌,“珍重!” 此一别,竟是五年不得相见! 阿香竟无声的掉下眼泪来,昭月惊奇的问道:“怎么了?小姑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她轻拭泪水,“这熏得什么香啊?太辣眼睛了!” “今日,未点熏香呐!” “呃,咳咳,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用膳呢?” “喔,小姑原是饿了,我这就命人去做些好吃的送过来。” 待昭月出了房门,阿香这才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还瞎想些什么呢?!他都已经娶妻了!娶的还是自己的亲侄女! 门外慢慢走过一青衣男子,唇角微勾,微微摇头叹息,她还是这么爱找借口。 前厅,“夫君回来啦!”昭月接过陆伯言的披风,“夫君今日回来的有些早。” 陆伯言点了点头,“嗯,要事都处理完了,就早点回来了。” “小姑醒了,夫君要不要去瞧瞧?” 陆伯言端起茶盏,轻吹了两口气,“瞧了作甚,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昭月小声嘟囔,“我以为在夫君眼里,那是极其重要的呢!” “昭月!” “是昭月失言了。夫君今日想吃什么?水晶虾饺?” 他抿了一口茶,“随便。” 阿香房内,侍女将一桌子菜一一摆好,阿香咬着筷头,一脸苦相,“怎么没有水晶虾饺?” 祭祖之日就在眼前,他们将孙伯符的灵位安在了东陵的祠堂里。 阿香拜了三拜,将点燃的香插在了香炉里,转身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夫子。 陆伯言今日一身玄黑,越发趁得他老成持重,他站得远远的,视线落在阿香的身上,她越发清瘦了,与阿香的目光猝不及防相碰,他只是轻轻颔首示意,未做其他的动作。 昭月走过来亲昵的挽住阿香,“小姑来了这许多日,怕是还未见过我家夫君呢,正巧今日他也一同来了,快过去叙叙旧。” 她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径直走向陆伯言,喜笑晏晏,“夫君,快看这是谁来了?” 阿香盈盈一拜,低声唤了句,“夫子。” 陆伯言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昭月嫣然一笑,“既是许久未见,就该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去吩咐下人备菜。” “昭月。”陆伯言出声叫住了她,“我还有事,改日再会,你陪你小姑一道回去吧。” 话毕,他一挥衣袖,转身大步离开。 阿香被他的背影刺痛了双眸,她竟是如此厌恶她么?连多说一句话也不肯?! 她好不容易稳住了略微踉跄的身形,身后却传来一声冷笑。 昭月一手扶了扶头上的发簪,言语清冷,“还请小姑绝了这个念头,就算我死了,小姑与我家夫君也是绝无可能的。” 阿香不可置信的转头望向她。 她捋了捋鬓边的发丝,“待我家夫君百年之后,他的坟头第一个名字也必然是我陆孙氏,绝不可能有小姑你的名字。此生你与他,算是缘尽了。不过小姑你放心,那刘玄德的墓碑上一定少不了小姑你的名字。毕竟就算是你被休了,他也未昭告天下,仅凭你一纸休书,又有几人相信?你生是刘玄德的人,死也是刘玄德的鬼,这是改不掉的。” 阿香打了个趔趄,“昭月,我竟看不透你。” 昭月呵呵一笑,“小姑来府上做客多日了,小姑的夫家怕也该急了,不如今日小姑就早些离去吧,我会同夫君好好说的。” 阿香不怒反笑,“身为丞相夫人,昭月你也忒不厚道了吧?我只是暂借贵府修养几日身心,怎么,怕你小姑我吃穷你啊?” 昭月一甩衣袖,面带笑容,心中却早已咬牙切齿,“那就随小姑高兴好了。” 阿香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懒懒一笑,拢了拢青丝,“我见侄女儿的发簪倒是多样别致,不愧为丞相夫人,只叹我这些年一心回家,竟是没讨得几个像样的发饰,出门难免有些寒酸了。” 昭月一双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气不打一处来,本想着就此轰走阿香,结果反被她不知羞耻的倒打一耙?早就听说她的小姑,东吴郡主孙尚香,是个死皮赖脸,霸道无礼的女混混,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她含羞一笑,不舍的取下了头上的梅花白玉簪,故作大方的往阿香面前一送,“这支梅花白玉簪是夫君前几日刚为我寻来的,今年的新款,若是小姑不嫌弃” 她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玉簪就被阿香夺了过去,“这真是极好的!极好的!” 阿香真是将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致,她夺过那发簪,颇为爱惜的抚摸了一会儿,然后就往头上别去,粲然一笑,问道:“好看吗?” 昭月的笑僵在脸上,努力挤出两个字,“好看。” 建安二十八年,这几日东吴的人家似乎都非常的高兴,家家张灯结彩,喜笑颜开。 阿香擦拭着前几日刚从昭月那里要来的玉镯,心不在焉的往窗外一看。 这一看竟是吓了一跳,一张放大的人脸出现在窗前,虽说这脸生得模样周正,讨人喜欢,但此刻冷若冰霜,看着实属有些心慌。 陆伯言面色凝重的立在窗口,看到她突然被吓到的样子,又忍不住缓和了几分神情,“听说这几日你问阿月要了很多饰品。” 阿香挑眉,“啊?有很多吗?你一个丞相,该不会连这点东西都拿不出来吧?” 他捏了捏鼻梁,思考了一下,淡然出声,“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若你实在喜欢得紧,往后每日我着人给你送上一箱来。” 阿香忙摆手,“啊?!这倒不用!怪不好意思的!” 她原本只是为了气气她那个心高气傲的小侄女儿,没想到反而招来了多日未曾见过的天敌!但凡跟他过招,她必然会败下阵来,还输得体无完肤。 “咳咳呃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阿香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作出一个请的手势,“见你这几日劳碌奔波,不妨进来喝杯茶歇歇脚?” 陆伯言抬脚迈进房门,声音清冽,“也好。” 阿香此刻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陆伯言就那么坐着望向她,不明所以。她提着空无茶水的茶壶抬头讪讪一笑,“嘿嘿,改日再请你喝茶吧。” 他抬头直视她,“到底是谁请谁呢?” 阿香将茶壶慢慢放下,“我知道,我这些日子在你这里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给你带来不便,你要是嫌我烦了,我现在就走!” “走?你能走到哪里去?!”他把玩着桌上的瓷杯,“你是想到孙权那里被一辈子禁锢,还是想跑去那无主之地的蜀汉呢?” 她的神经突然紧绷,声音颤颤,“怎么会无主呢?刘皇叔怎么了?” “前几日蜀汉那边传来消息,刘备病逝了。” 阿香身子一软,整个人晃了几晃,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口闷气难以消散,她微皱眉头,才一张口,竟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阿香!”陆伯言忙扶住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融融一笑,“从前我听不到你叫我一声阿香,心里总有遗憾,今日总算是听到了。” “你别说话,省着点力气。快来人!把华大夫速速找来!” 她抚上他的脸庞,“我不负东吴,不负兄长,不负你,却独独负了他。这大概是报应吧,几月前我就知道我活不长了,可没想到他先我一步去了。夫子教导阿香咳咳咳要知恩图报,这大概是命吧!我要去报恩了!你还记得我那晚问你,当真未曾动心么?你是怎么回答的么?” 他哭出声来,“未曾。” 她笑了,眼泪从脸颊滑落,“很好,很好,我宁愿你从未动心,也不想看你为我伤心的样子。” “你别说话!华大夫马上就来了!”他将她抱起,心下一惊,她竟然已经瘦到如此地步了,她的腰只够盈盈一握,她躺在他怀里,轻如鸿毛,他快步往卧房走去。 她不停地咳血,气若游丝的说道:“放我下来,别脏了你的衣服” 他嘶哑着声音,“胡闹!” “儿时我最怕你与大哥说我胡闹,放肆,如今一听竟是珍贵得紧儿。你再多说几句,以后我怕是就要听不到了” “你若想听,我以后日日说与你听,你需得好好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伯言” “嗯?” “我累了。” 他的眼泪如决堤洪水一般,汹涌澎湃,“我不许你累!你听到没?!你追在我后面十几年了,你都没说过累,你现在不许说累,不许休息,听到没?!” 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咳咳咳那你从前还常常嫌我烦” “我乐意你烦我,听到没?!我乐意!你给我醒着,不许闭眼!我还想你烦我一辈子呢!” “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下辈子吧,下辈子你别做夫子了,无趣得紧儿” 他一脚踢开卧房的门,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奋力向下人们吼道:“大夫怎么还不来?!快去看看!” 他跪在她的榻前,握紧了她的手,“你说什么都依你,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大夫磕磕绊绊的忙进屋内,诊了一会儿脉,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丞相大人,恕老夫无能为力。这位夫人的郁结之症,实在是拖得太久了” 他一把抓住大夫的衣服,大力摇晃着大夫,“你不是自诩能起死回生吗?!你倒是给我救救她啊!!!” 阿香轻唤,“夫子。” “嗯,我在,我在这里。” “好好对待昭月,她对你的情,绝不比我少半分。” “你莫要像交代后事一般,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 “呵呵,你以前常说我丑,现在你才是,丑死了!” “你不丑,你是东吴顶尖好看的女子!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那真是,极好的” 她的笑容慢慢散去,双目微合,手指慢慢舒展 建安二十九年,市井传言,陆孙夫妇极是恩爱,陆议为了妻子陆孙氏,亲自改名为逊,创下一段佳话。 冥界地府内一片寂静之后,各式各样的鬼堵在桥上七嘴八舌开始说个没完。 “这就完了?”孟忧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纤细的鬼魂。 那鬼魂点了点头,一语不发。 “唉,我说姑娘啊!你也太惨了吧!追了人家一辈子,到头来都没听到一句像样点的情话!” “诶?!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的情话向来都是不经意间就说过了,只是你没懂而已!” “哼,不就是一帮臭男人在为自己的薄情寡义找借口么?!” “喂!你别血口喷鬼!我在世的时候那可担得起一声情种的称号!多少女子给我抛媚眼,丢手绢的,我统统不屑一顾!” “呵,你就吹吧!瞅你长得那鬼样,不得恶心死人家啊!” 一时间鬼声鼎沸,闹闹哄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纵是半晌也留情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咳咳各位,能不能安静一下?好歹我也算是冥界的一个鬼差,你们就这么堵在桥头争吵不休,我这汤还喝不喝啦?” 孟忧重新盛了一眼奈何汤递给面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语气无奈,“忘了吧。” “可我忘不了怎么办?” “那就多喝几碗。” 女鬼摇头,“不想忘。” “有何执念,你且说来,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女鬼突然两眼放光,扑向孟忧,“你能帮我?!” 她连连闪躲,举起勺子,“喂喂喂,别动手啊!有话好好说!” “你能帮我还阳么?我想再回到他身边,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只想陪他走完这一生。” 女鬼话音一落,孟忧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感觉到周遭鬼魂们期待的眼神,她重新将碗递了过去,客气一笑,“你还是喝汤吧!” 突然一鬼举高了手,踮起了脚尖,“我知道怎么还阳!我知道!我知道!” “行了!行了!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将你的舌头割了来做我这孟婆汤的配料!” 孟忧狠狠一挥勺子,那鬼魂马上噤了声。 这女鬼突然跪了下来,她本就是鬼魂了,一团透明,这么一跪就更分不清哪里是脚哪里是手了,只觉得矮了那么半截,她略带抽泣,肩头抖动,“求求你了,孟姑娘,只要能再陪他走一段,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她忙去扶她,却只能任由手臂穿过她的身体,“诶!唉,你别这样!你快起来!我我这还在当值呢!” 众鬼魂也跟着抽噎起来,“哎呀!我那死得早的丈夫啊!” “呜呜呜呜我家娘子还在家中等我回去呢!谁曾想我竟然中途路遇山贼,枉死深山!” “我比你还惨呢!状元郎的桂冠都戴我头上了!结果我一个翻身下马,鞭炮齐鸣,马匹受惊,我就给摔死了!呜呜呜呜” “呜呜呜那你可真惨啊!呜呜呜” “你哭个什么劲儿?” “我没哭!我是给淹死的,浑身冒水呢!” 孟忧仰天长叹,这一届的鬼魂怎么就那么难管理呢?!她用勺子重重的敲了敲铁锅,“我知道怎么还阳!但是” 一众鬼魂停止了哀嚎,侧耳倾听。 “但是以我现在的法力,只够一个鬼魂还阳,而且,还阳后的阳寿很短。” 一臃肿的鬼魂飘至前来,大方的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你就帮这位姑娘还阳就可以了!我们反正也没指望还有谁能诉诉情了。” “是啊,你帮她还阳吧!” “这姑娘着实委屈了,你就帮她还阳就可以了!” 阿香听了一众热心肠的鬼魂纷纷帮她请求还阳,她一感动,两道血泪就那么流了下来,看得孟忧心里发毛,忙出声让她止了泪水,又把玩着手中的勺子,耐心的说道:“这还阳之术,伤身伤神,需得还阳之魂的舌头与那曼珠沙华熬成一处饮下,然后由鬼差用法术寻一凡间肉体将鬼魂重新入驻。 还阳以后得鬼,啊不,是人了,还阳以后的人口不能言,也不能提及冥界或是前生,如此才能活个一年半载,若是不小心让人知道了冥界或是前生,那就会有鬼差重新把这魂拘来,经受油锅之苦,永世不得超生。即便如此,你还执意还阳么?” 阿香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意如此,绝不反悔。” 阿香再一次睁开眼睛之时,眼前不再是暗无天日的冥界地府,她躺在一处厢房内,琉璃玉器应有尽有,看来这家的女主人应当是极其喜爱这些古玩吧。 她慢慢起身坐起,自门外走进一端水的小丫鬟,那丫鬟看见她坐了起来,震惊得掀翻了手中的盆,大叫着转身跑去,“夫人醒了!夫人醒了!快去告诉老爷,夫人醒了!” 阿香尚且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是动了动酸涩的胳膊,清了清嗓子,试图说出一句话来,却是“呜呜啊啊”含糊不清了半天。她心下了然,看来自己是真的还阳了,并且不能告诉任何人冥界的事情以及她前生的身份与名字。 那小丫鬟唤来了一众人,为首的男子两鬓斑白,以玉冠束发,双目放光,神色凝重,未解披风就直奔她的床前,唤来身后之人,“胡大夫,快给她看看。” 她看到那熟悉的玉容走至跟前,眼珠像生了锈的锁芯,再也难转动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头看来,“可还有什么不适?” 她呆呆的摇了摇头,而后又快速的点了点头。 他哑然,“不懂。” 她开口咿咿呀呀比划了半天,看着他眸子的颜色逐渐变深,一张脸慢慢变黑,“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胡大夫瞬间满头大汗,颤颤巍巍,重新探看了阿香这具身体的舌头,又让她说几个字试试,之后哀叹一声,“月夫人恐怕是风寒久久不好,再加上高热不退,这才导致失了声音,待我开几副药看看,若是无用,怕是也就难治了。” 送走了胡大夫,陆伯言替她掖了掖被脚,“你不必有什么心里不舒服的,我既然答应你父亲娶了你,自是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你不必担心。” 阿香舒了一口气,这怕是让她进了自家侄女的身子,而昭月也早在前几日的一场风寒中就病逝了,她眼圈微微一红,抚上了他斑白的鬓角。 他略一迟疑,而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脸色怪怪的,沙哑着脖子问道:“你到底是谁?!” 许久未得到回应,她也没将手撤回,就那么任由他拉着,陆伯言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小声说道:“呵呵,怎么可能是她呢?”然后轻轻松开了她的手,柔声问道:“今晚,我们吃水晶虾饺可好?” 她眸中有泪,轻点了点头。 “再来一碗银耳莲子羹?” 她欣喜的点了点头。 自阿香还阳以来,陆伯言几乎每天都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她午睡,他就坐在一旁研究兵书。 她抚琴,琴声如同魔音,刺耳难耐,他却好似听着仙乐一般,悠然自得的自己跟自己对弈。 她闲来无事到院子里晒太阳做女红,他就在院子里练剑。 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去了,阿香终是熬到了阳寿将近之日,陆伯言也早已白发苍苍,他们并排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他淡淡出声,“我近日越发觉得你与她相似,莫不是老了,眼睛昏花了,看谁都像她。” 她抬起头来,用目光询问他说的是谁? 他苦涩一笑,“一个年轻时的得意门生。” 阿香湿润了眼睛,忙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不让他看见。 槐花在空中打着转儿,徐徐飘落。 他们彼此依偎着,慢慢合上了双眼,嘴角上扬,十指紧扣,这世间静了下来,就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你晚点回来也无妨,只要你回来了,就好。 (孟婆卷暂时完结啦,后面还有后续,现在继续鬼话书生。) 方染玉靠在墙角瑟瑟发抖,看着近在眼前的利刃,吞了吞口水,“她现在的记忆断断续续,前世为谁,做过些什么,自然也记不清了,让她结束这些的方法就是,呃让我想想现在我有些饿了,自然有点记性差,嘿嘿,若是” 他忽然嘿嘿一笑,眸子里尽显狡诈。 孟忧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改变主意了?要放过他?” 君悦转过身来,唇角轻挑,似是刚才那赌气之人不是他,变回白天那副撒娇卖萌的模样,“嘿嘿,师傅不是说他生前太过凄惨了嘛,那我们就让他死后过得舒坦些,将他拘进罐子里,随身带着,也好熏陶一下他的鬼生。” 方染玉一脸不可置信,大嚷大叫起来,“喂!你这个破鬼王!别以为你是鬼王我就怕你!老子可不是吃素的!唔唔唔”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君悦摇了摇手中的破罐子,甜甜一笑,“师傅,我饿了!” 孟忧愣了愣,看着那与普通少年无二的笑容,深吸了一口气,严肃的说道:“君悦,你为何没有心跳?” 君悦不以为然,“徒儿的心跳比普通人的轻些,所以不太能轻易就听到。” “那你为何全身冰冷,仿佛置若冰窿?” “徒儿自小体寒,所以体温异于常人。” “那你为何没有呼吸?!” 君悦语气一顿,“” 孟忧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你到底是谁?!接近我究竟有何目的?!” 君悦美目低垂,声音无奈,“你还有何所图?” 孟忧一时间结巴了,“我我我” “下次见面,你就知道我是谁了。喏!给你!”他将手中的破罐子往孟忧怀中一丢,“我需得离开几日,有要事处理,师傅就先帮我管着这罐子,他被我失了法术,撕了符纸就可让他出来陪你玩儿,但是他跑不了的,除非摔了这罐子。你决定吧,我先走了,自己小心。” 孟忧只觉眼前一股青烟飘过,就再也寻不到君悦的身影了。 孟忧只觉眼前一股青烟飘过,就再也寻不到君悦的身影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被自己发现了身份,就这么溜走了?还扔给他一个,呃,拖油瓶? 孟忧就这么呆立了半晌,随后将这破罐子往身上一背,喃喃自语,“罢了罢了,不如先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来想这麻烦事好了。” 他侧身躺下,背上的破罐子不安的躁动,晃了几晃,无声抗议道,他不想同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邋遢粗俗的女人同榻而眠啊! 翌日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破庙的旧窗射进来,孟忧的肚子很适时的“咕咕”叫了两声。 他摸着干瘪的肚子,看了一下四周,嗯蜡烛太硬,案台咬不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下咽的。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捡起他的破铁剑,背上那个破罐子,出门去寻找吃的。 许是因为昨日还热热闹闹的是两个人,今日他独自一人走在路上,竟有些冷清,索性就将包里的破罐子上的符纸取了下来,放出了一股白烟。 方染玉用透明的衣袖挡住眼睛,也丝毫不起作用,他依旧被阳光无情的刺穿,他大喊:“喂!臭女人!你想让我灰飞烟灭啊?!还不快将我装进罐子里去!” 孟忧慌忙应了一声,忙取出破罐子将他装了进去,“对不住啊,鬼兄,我一时疏忽,竟忘了白日里鬼是不能出来的!” 那罐子极为不屑的“哼”了一声,“笨女人!” 孟忧将那破罐子捧着摇了摇,“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我现在都变化成男儿身了!” “哼!该死的!你别摇罐子我头晕!” “哦!哦!哦!是是是,对不住了。” 待孟忧将罐子重新装进了包里,好生背着,方染玉才得意的开口:“像我们这种高级一点的鬼,自然是不用眼睛去看的,只需一闻,便知你是男是女了。” “那他也是一样的么?” “谁啊?” “就是昨日你说他是鬼王的那位。” “哼!鬼王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当年出来混的时候,那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偷吃香钱纸火呢!” 孟忧故作惊讶,“呃君悦你回来啦?” 那罐子突然噤了声,抖得厉害。 “切!你刚刚不还说,你不怕他么?” “哼!老子这几百年逍遥自在,最倒霉的就是栽在你们这对狗男女手里了!” 孟忧突然一蹦一跳起来,忍住笑声,一副无辜的样子,“哎呀!这前方路途颠簸,鬼兄当心呐!” 方染玉被困在罐子里晃得口吐白沫,心里早就把孟忧的祖宗问候了个遍。 孟忧顺着一条小溪往更深的树林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沿途也未见一处落脚点。 方染玉在他背上大骂,“你这个糊涂女人!你都翻了大半座山了!人多的地方你不走,偏偏选这深山老林的道!你是想被山里的妖怪分着吃了,还是想被野兽撕成条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卷 第七十一章 乐游山斩?鱼孽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孟忧背靠着一棵参天大树坐下来,喘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走了这么远的路,君悦找不找得到我们?” 方染玉没好气的说道:“他是鬼王,有什么地方是他找不到的。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不要过一会儿饿死在这深山里,还连累我也一同困在此处!唉,我就想不通了,你干嘛放着那城里的大道不走,偏要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山上来找什么野菜野果?!” 孟忧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你真当我傻啊?背着一个吞噬人气的鬼去城里找吃的,那你还不撑破了罐子逃出来?” “现在就好了?!你不止要饿死你自己,还连着老子也要受饿!” “嘿嘿,鬼兄不要这么哀怨嘛!日子还是得高兴的过的,你看,前面这溪流泛有阵阵红光,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里面定然有味道鲜美的大鱼在畅游呢!” “哼!我也是佩服你,这个时候,还能比我一个鬼话书生还能胡编乱造!” “诶?!你别不信,这真的有大鱼!” “哼,信你我就不是鬼话连篇方秀才了!” 孟忧突然觉得脚底一滑,似有什么东西从他脚下拂过,倏地整个人都被一条光滑的尾巴给捆住,往上吊起。孟忧低头一看,“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一条身长九尺的形似蛇一般的怪物将他牢牢困住,它的头与普通鲤鱼相似,腹部却为红色,有四足,前两足似人脚,后两足似鳖足,尾巴似蛇尾,此时正捆在他的腰际。 方染玉惊呼:“鱼!” 孟忧大叫,“什么东西?!” “古籍上有记载,其状如鱼而鸟翼,如蛇而四足,是食鱼,出入有光,其音如鸳鸯,见则天下大旱!” 眼看这鱼就要将孟忧连同装有方染玉的罐子一同果腹了,突然远处金光一闪,一片细长的桃叶飘来,割伤了这鱼的尾巴,它尾巴一痛就懊恼的将孟忧随意一甩。 孟忧忙唤出浮生剑才勉强稳稳落地。 他将破罐子往树枝上随意一挂,提起浮生剑就向鱼冲去。 那鱼一摆尾巴扫来,孟忧忙御剑飞行,才堪堪躲过一击。这几百年来,孟忧身上的法术零零散散也修练了一点回来,他施展不出大的法术来,只能远远避开这鱼的追击。 那片桃叶并没有就此停手,继续帮助孟忧化去致命一击。 见孟忧有那桃叶相互,鱼一掉蛇尾,不知从哪里变出千万滴水珠挥洒开来,往远处钻去。 桃叶在鱼逃离的瞬间也散作千瓣桃花,纷纷扬扬随风飘落,远处一彤衣女子踏花而来。 那女子梳了一个惊鸿髻,如鸟振双翼灵动惊鸿,身穿一件彤色轻纱罩衣,眉目温婉,香气扑鼻,身姿轻盈,足底生花,巧笑盼兮,犹如花瓣轻轻飘落在孟忧面前。 “道长勿惊,此鱼妖是我一个朋友所化,还请道长不要见怪!” 方染玉急急出声:“朋友?!你那朋友差点吃了我们!” 孟忧忙朝着那女子躬身一礼,“姑娘言重了,呃,是我们不好,惊扰了姑娘的朋友!” 女子挑眉,一手指向那树杈上的罐子,“这是?” “哦!那是贫道随便抓来的一只鬼,嘿嘿,留着做宠物解解闷!” “呸!你这臭女” 孟忧眼疾手快,“啪”一声就给罐子贴上了符纸,堵住了方染玉的口。 “呵呵,刚刚姑娘说那鱼妖是你朋友?” “正是。我叫沁彤,本是这乐游山桃花源的一株桃花,自己修炼了人身,正打算修仙飞升,没想到我的朋友却出了事。她不是鱼妖,只是不幸误入邪道,成了这般模样。她本来是要成仙的,我们这种想要成仙的妖怪,自是沾不得半点世俗尘埃的,一旦跟人类似的流泪,那就完蛋了” 乐游山是个仙气飘飘,凝神修炼的风水宝地。 那年沁彤尚且年幼,只是一株立在桃花潭边的小桃树,她日日听着那些修炼成人形的同伴来桃林里讲些凡尘的故事,自己则一脸期待的摇着花枝,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生出手脚来到那热闹的地方去走一走。 “喂!小桃妖,你可知这桃花潭怎么走啊?”绿植就是这么猝不及防的闯进沁彤视线的,她尚且维持着原形,四只不一样的足趴在地上,尾巴如蛇一般蜷缩着,头却跟鲤鱼没什么区别。 沁彤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东西,她霎时被吓得抖动花枝,尖叫起来,“啊!妖怪!”一时竟忘了自己也是妖怪的事实。 “唉,我不是妖怪,我是鱼仙!一条要成仙的鱼!” “你是鱼?” “嗯。我只是为了省点法力就恢复了原身,你待我变幻回人形,再同你细讲。” 她摇身一变,化作一个妙龄少女,以红色绸带束发,眉心一朵红色七里香印记,生得一双桃花眼,身着一袭大红撒花烟罗裙,脚踝处系一对金铃,赤足而立。 她得意一笑,“怎么样?好看吧?我可是听说这人间女子就数新娘子最好看,一身大红衬得肤如凝脂,男子都爱看这种!” “你一修仙的鱼,穿这么艳丽做甚?” “唉,你这笨桃妖,不同你讲了!你快告诉我,桃花潭在哪里?” “你找桃花潭作甚?” “嘿嘿,曾有人同我说,桃花潭水深千尺,清澈见底,源清流洁,养得一潭皮嫩肉肥,味道鲜美的鱼,我来此处住些时日,吃些补补身体!” 桃枝颤颤,“你你说你要吃鱼?你不是鱼么?为何还要残杀同类?!” “谁告诉你我跟他们是同类了?我是上古鱼,以食鱼为生,你居然说我残杀同类?真是笑话!” “哦!这么说,你活了很久了?” “呵,这有什么惊奇的!我们鱼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算起来,你该称我一声老祖了!” 沁彤意兴阑珊,随意挥了挥枝条,“前面就是桃花潭了,请吧,老祖!” 绿植快意一笑,足尖轻点,幻化成鱼,投身在潭中,“哈哈哈以后,咱们可就是邻居了!” 她同她讲了许多趣事。 她们鱼生下来的时候身似小蛇,体呈青色,只在头骨处有一块如宝石般的朱砂印记。 她娘生下她不足半月就将她弃在一荒山里头了,她形如小蛇,爬行至一山路中央,烈日高照,晒得她皮肤干躁,奄奄一息。 忽地一股清流浇头而来,一双小小的手将她托起,声音稚嫩,“好漂亮的小水蛇!” 她将头立起,仔细打量她的救命恩人。 这是一个垂髫小儿,眼睛大大的,圆圆的,透着些许新奇,将她似献宝一般捧给他身旁一粗布麻衣,身背竹篓的妇人看,“娘!快看!” 他娘惊呼一声,慌忙将她打掉在地,“臭小子!都跟你说了,这深山里什么东西都不要乱碰!这蛇生得怪异,万一有毒怎么办?!” 小儿瘪瘪嘴,“哇”的一声哭出来,“哇呜呜呜呜你摔到它了!” 妇人又耐下心来,好言相劝,“乖!呃咱们给它取个名儿,放它回家,可好?” 他停住了哭声,微微抽噎,挠了挠头,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儿呢? 妇人摸了摸小儿的头,会心一笑,“不如,就叫它绿植如何?它在这春意盎然的深山,周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又一身青色,这绿植一名儿,真是恰到好处!” 小儿听不懂妇人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这是个好名字,便笑嘻嘻的蹲下同那地上的小水蛇说道:“绿植,你就叫绿植了,你该回家了,要不然你的娘亲该担心你了!快回去吧!” 她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隐约记住了绿植这两个字,看着他们逐渐远去,她也摆动着腰肢慢慢爬开了。 她一脸嫌弃,“后来,我就把那爱吵吵的鸟给吃了。味道真不怎样!一嘴羽毛,骨头还硌牙硌得慌!于是我就下了水吃了两条锦鲤,剃了剃牙!” 沁彤已修得人身,她坐在潭边皱了皱眉,“那个,你这么能吃,你不会长胖么?” 绿植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哈哈小桃妖这你就不懂了吧?鱼肉鲜美,不增肥!还能美肤养颜呢!” 沁彤两眼放光,“当真?!” “自然不骗你!怎么?想来两条?” “不不不,算了吧,我只吃素。” 冬天来了,乐游山被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绿植贪玩,竟是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匹九色神鹿,骑着四处招摇,好不威风。 这乐游山本就是块风水宝地,各式各样少见的猎物都群居此处,猎人背足了箭羽,忽见林中一九色神鹿静立眼前,眼馋得紧儿,于是卯足了劲儿,拉满了弓弦,一箭射去。 那当真是把好弓,弦满有力,“嗖”的一声就射向了毫无防备趴在九色鹿身上小憩的绿植,林中一声惊呼“当心!” 九色神鹿慌忙逃窜,这才险险避开一箭。 那惊呼“当心”的是一名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子,绿植定了神,身形一动,出现在了女子的眼前。 “你刚才救了我,我是此处的神仙。” 天寒地冻,冷风烈烈,绿植问那女子,“可有所求?” 她说:“你替我嫁个人吧!那个人我不爱他,但我们两家有婚约,我不能不嫁他,如果有人能替我,那是极好的。” 绿植想了一会儿,答应了。 人间的婚事,于她们妖来讲,不过是一场皮囊笑话,替嫁一场,又有何妨。 沁彤听了此事,拉住了要走的绿植,略皱眉头,苦巴巴的望着她,“以前有个成了仙的姐姐对我说,我们这些要成仙的妖自是沾染不得人间的世俗尘埃半分的,一旦变得跟人一样流眼泪,那就完了。” 绿植潇洒一笑,“怕什么?!大不了不做那锦衣玉食的神仙了,寻一处山涧,做个大王!” “你不要胡来!” “哎呀,小桃妖,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你觉得,我会跟那些凡人一样,流眼泪?那你可真是小瞧我哩!”她一甩头发,“莫要担心!不出十年半载,我就会回来了!到时候啊,我再好好同你讲讲这修仙之道!” 沁彤一松手,她就不见了,只留有空气中淡淡的海桐花香。 脚下的森林里隐隐约约传来乐游山神的笑声,沁彤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听到山神无奈开口,“傻鱼儿。” 沁彤问道:“山神此话怎讲?” “世间万事万物岂能尽如人意?这傻鱼儿自以为掌握了世间定律,不屑尘世,如此怕要吃些苦头哩!” “那我现在去把她追回来!” “晚了,晚了,一切全看她的造化了。若是抵得住,那便是得道飞升,若是抵不住,那就是一世孽缘了” 山神的声音渐渐淡去,沁彤修剪了几枝桃花,迎风一扬,花瓣随风飘散,不知落往何处。 宋宪穿上大红喜服站在家门口迎接他未来的妻子,老母亲握紧他的手一直在忍不住的颤抖。 他知道,母亲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他拢了拢母亲已经补满了补丁的大袄柔声安慰道:“娘,没事的,她会习惯的。” 宋宪家并不富裕,全家的家当也就那么一间寒风中茅草瑟瑟发抖的破草屋。 那个坐在花轿里的,是城里最富有的猎户家的女儿。 约莫半个月前,她曾背着一把大弓到宋宪求学的书院去,隔了一堵墙的距离,将箭射在了离宋宪书桌很近的柱子上,并且很严肃的同他说,“若是再不退婚,那这箭下次保不准会射在哪里!” 他不以为然,这千金大小姐是父亲在世时同他的至交为自家的儿女定下的婚事。 他谈不上喜欢,但至少也不讨厌这个长相清秀的姑娘。 宋宪知道,她心地善良,必定舍不得真将他射杀了,于是就大了胆子继续守着这门婚事。 他听说她为此闹了许久,寻死觅活不肯嫁给他,可如今,她却成了他的新娘,正坐在眼前的花轿中。 他有些好奇,她为何又肯安然上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半生孽缘一世难安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老母亲反倒是宽慰一笑,“亲家虽是猎户,却也是重视名誉,婚约早定,哪里会任由女儿不嫁的道理?更何况我儿生来便聪明伶俐,是个当大官的命,她嫁给你啊,那是她修了几世的福气!” 宋宪听了,也是笑。 远处隐约传来喜庆的吹奏声,他顺着门前的小路望着,一座花轿正摇摇晃晃的朝他过来。 那是他的新娘,要来了。 这又是吹,又是唱的,听得绿植脑子疼,整个头都被一块红布给盖住了,帮她盖上红布的人说,这是给新娘子遮羞用的,需得新郎亲自取下,方才和和美美,天长地久。 羞为何物?绿植不知道,但她清楚,天长地久怕是不可能的,她一条鱼尚且不能做到与天地同寿,更何况是区区凡人呢? 当一只素白的手怀着些许激动慢慢挑开她的盖头,她眼前一亮。 她的夫君,她在熠熠红烛下看清他的面容,她突然理解了为何那女子不肯嫁给他。 寻常的五官,寻常的一副面孔。 正如他所住的这间在寒风中摇摇欲倒的小茅屋,正如他身上这件料子极其粗糙的大红喜服,正如面前这两只被老鼠啃得七七八八的红烛,正如桌上少得可怜的干果,一切都是如此潦倒困苦。 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贪图安逸,追求风雅,哪里过得惯这穷苦日子。 绿植抬起头直视面前的男子,他突然大笑起来,笑中带了泪,眼神凶狠。 她吓了一跳,她接触的人类少之又少,从未被谁这么注视过。 她明白眼前这个男子在愤怒,非常的愤怒的盯着她的脸,双目似要燃烧起来。 出嫁之前,于她有恩的那个女子告诉她不必幻化模样,就按着她原先的模样嫁过去就可以了。 绿植自认为自己长得也还没有差到让人看着心里就窝火的地步,此刻面前的男子一副像是要把她吃掉的样子,让这个修行千年的鱼,第一次感到了惶恐不安。 他问她,“你是谁?!” 她如实回答,“绿植。” 他将红盖头愤愤扔在地上,打翻了一众果盘,而后恨恨离去。 她坐在床边不知所措,第一次有了失落的感觉。 乡里乡村的邻居都夸宋宪娶了个漂亮贤惠,乖巧能干的妻子。 宋宪苦笑了一下,她确实是个万中挑一,不可多得的好妻子,她比原先那女子好看多了,不仅知书达理,还会洗衣做饭,照顾老母亲与他的生活起居。可她毕竟不是原本要嫁给他的那人。 老母亲坐在前两天那新婚妻子做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扯了扯他的衣角,说道:“罢了,不是那真的千金小姐反而好一些,能吃得苦,守得住家,你啊!别不高兴了!好好读书,早日考个功名回来,你娘我啊,这口气也算是咽的下去了。” 老母亲同他说这话时,她正端了一大盆衣服从屋子里出来要拿去洗,经过老母亲时,还笑了笑,同老母亲问了声好,便离开了。 他哭笑不得,这妻子竟也受得住他同这苦日子一起对她施以的恶意。 今日的河水有些许刺骨,许是早春刚至的缘故,绿植使劲揉搓着衣服上的污渍,忽地望见水中的鱼影一晃,顿时馋得流下了口水。 她卷起裤脚,小心翼翼的探向河中央,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别动!” 她被这底气十足的呼声吓得慌了步子,一不留神踩到了河底光滑的鹅卵石,整个人失了重心,“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宋宪将他的外袍解开披在她的身上,又往面前的火堆添了些柴火,他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柔和了不少。 绿植一声“阿嚏”打破了这份宁静,他望了她一眼,语气冰冷,“洗个衣服也能摔到河里。” 她一扬下巴,傲气十足,“你来这干什么?不好好念书,跑到这荒郊野外作甚?” “如果不是我娘让我来帮帮你,我才懒得过来呢!” 她怨气十足,“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抓到那条又大又肥美的鱼了!”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就附和着“咕咕”叫了两声,她尴尬的看了他一眼。 “你喜欢吃鱼?”他挑眉。 “甚是喜欢。” “那今晚就吃鱼好了。” “哪来的鱼啊?”她问道。 他挽了挽袖子,卷起裤脚,“很快就会有了。” 水声潺潺,笑声盈盈。 “在那里!诶?!这!这里也有!”绿植站在岸边,声音清亮,“你别往那边走,鱼往这边跑了!” 宋宪手上拿着一树杈,使劲往水里插去,那鱼竟似知晓他的心意一般,他往哪戳,那鱼很快就能从另一边逃窜开来,抓鱼确实比念书难多了。 岸上的女子手杵香腮,摇头叹气,“真笨!” 他捧起一捧清泉往岸上洒去,“说谁笨呢?!” 绿植没留神,被泼了个正着。 她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宋宪!你等着!” 一时间河里热闹起来,年轻的男女互相追逐打闹,鱼儿在他们身边畅游。 绿植精疲力尽的往岸上一躺,“不玩了,不玩了,我认输!” 宋宪随手将树杈往河里一插,“你还真是诶?!你快看!我抓到鱼了!” 他将手中的树杈兴奋的举高,一条肥美的大鲤鱼正被刺破了肚皮,在树杈上慌忙的抖动着鱼身。 绿植猛地扑过去,两眼放光,垂涎三尺,一只手慢慢的靠近那鱼,陶醉道:“真香!” 宋宪抬着树杈往旁边一闪,“别碰!腥味儿太重了,回家煮了再吃。” 绿植眨巴眨巴眼睛,紧盯着那鱼。 宋宪将那树杈在绿植眼前轻轻晃了晃,“或许,你喜欢烤着吃?” 九月秋高,离宋宪娶妻娶妻那会儿已经整整过去了七个月了。 书院里的同窗老早就来拖了宋宪,兴高采烈的去看榜。 绿植在家中缝补着前些日子他穿破了的衣裳,老母亲在一旁绕着线团,念叨着,“过些天就至重阳了,虽然家中清贫些,但该备的东西,该守的礼,可一样也不能落下。要不然呐,神明会怪罪哩!” 绿植轻笑,“是哩,是哩,我过几日就去采购些回来备着,保您家来年啊,风调雨顺,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老母亲咧嘴一笑,作势要打她,“你这爱耍嘴的臭丫头!” 绿植故作害怕,“哎哟!我的老太太,您可轻着点儿!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呐!” 这狭小的院落里顿时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那破旧的小竹扉被猛地推开,宋宪高兴地跑进来,喘着粗气还大声喊道:“娘!娘!娘!孩儿考上啦!孩儿是魁首!” 老母亲两眼泪汪汪,一把抓住身旁的绿植,“看见没?我就说嫁了我们家宋宪,绝不会亏了你的!今年他是魁首,明年进京赶考,保不准就是个状元郎啦!你可就是状元郎的妻子啦!” 绿植回握住老母亲瘦骨嶙峋的手,“是啊,不曾吃亏!不曾吃亏!” 宋宪望向他那如花美眷,脑中闪过刚才在路上遇到的一个老和尚。 他说,“好你个小书生,竟敢取个蛇妖回家!好不大胆!好不大胆呐!” 他听说雄黄除世间一切邪祟,于是买了几包揣在胸前,只等晚上,单独会会这个小蛇妖。 绿植略做梳洗,还未进茅屋就听见她那丈夫大声的读书之声,字字句句咬着腔调,她半个字都没听懂。 夜风微凉,如此一吹,倒让她清醒了不少。想来,宋宪当不当状元郎又与她有何干系呢?左不过月余的时日,她大概就能功成圆满了,到时候她回她的乐游山做她的鱼大仙,他是不是状元,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打开房门,就看见她同他的床榻上铺满了厚厚一层雄黄。 他自小小一方书桌上抬起两杯雄黄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她,“喝了它。” 绿植坦然接过,在他惊讶的目光中一饮而尽。她擦了擦嘴,往床上一坐,“你需知两点,其一,雄黄对我无用。” 宋宪慌了,结结巴巴又递了一杯过去,“你不是说雄黄酒对你无用么?那你多喝两杯就有用了!” 她将脸凑近他,“你是不是提早就喝了许多?” 他撞上她那双清澈醉人的大眼睛,脸颊微红,连连后退,“没没没有。” 她又将鼻子往他身上凑了凑,“没有?那怎么一身酒气?” 他歪歪蹭蹭推倒了堆得老高老高的书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口齿含糊不清的问道:“你叫个什么名儿?” 她淡淡开口,“绿植。” “荔枝?” 她一字一顿的说道:“绿,植。春意盎然的绿,郁郁葱葱的植。” 他嗤笑,“小蛇妖,你识字么?” 她反问,“你见过有人教妖怪识字的么?” 他靠着墙壁,微微摇头,“未曾见过。” 而后仰头望去,“那,是谁给你取得名儿?” 她双手叉腰,“你管得着么?你好好读书就是了,管我作甚?真当我是你媳妇儿了?!” 他轻笑一声,“总要朝夕相伴一阵子,知道个名字,也算相识一场。” “我是妖,人妖殊途。等你考取功名,你的老母亲就不用我招呼着了,到时候我也算是功德圆满,飞升在即了。” 他慌忙爬起,“等你成了神仙,会忘了我么?” 她往床榻上合衣一躺,“那是必然。我都是神仙了,何必记挂着你一个区区凡人呢!” 他神情略有些挫败,小声唤道:“小蛇妖” 她打断他的话语,“其二,我不是蛇!” 宋宪好奇道:“那你是个什么?” 绿植愤愤出声,带了些许不屑,“愚蠢的人类!我是你们百年难得一见的上古鱼!” 他不以为然,“很厉害么?” 她张牙舞爪,“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吃了你?!” 他看着她淡淡出声,“你不是要修仙么?” 某鱼彻底崩溃了,“唉!你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是不是?!” 霜降之后,很快就到了立冬。 他的小妻子每晚都会窝在被窝里,同他讲些他从未听过的奇闻趣事。 “乐游山上常年奔走着八条腿巨兽,还有那会唱歌的桃花,我有一好友就是桃花妖,她小了我整整两万岁,但她性子却比我沉闷多了,日日只会守着那桃花潭。诶!你知道吗?那桃花潭可深了,但是潭水清澈见底,源清流洁,养得一潭皮嫩肉肥,味道鲜美的鱼,那鱼与你们这处的大有不同,那可是呃,反正就是好吃就对了!那里是仙境!仙境你懂不懂?” 宋宪摇摇头,“不懂。” “就是住满了仙女儿,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地方!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宋宪翻了个身,“你们蛇妖,是不是都要冬眠的?” 绿植大声反驳,“我跟你说了百八十遍了,我不是蛇!” 他弱弱出声,“那你也同蛇长得差不多!” 她怒了,“喂!宋宪!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他打了个哈欠,“这话你都说过百八十遍了,腻味不腻味啊?”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小妻子就“啊呜”一声咬住了他的耳朵。 第一场雪来到时,同乡的举人邀他一起去京城赶考,绿植扶了他的老母亲正安静的站在门口为他送别。 霜降之后,很快就到了立冬。 他的小妻子每晚都会窝在被窝里,同他讲些他从未听过的奇闻趣事。 “乐游山上常年奔走着八条腿巨兽,还有那会唱歌的桃花,我有一好友就是桃花妖,她小了我整整两万岁,但她性子却比我沉闷多了,日日只会守着那桃花潭。诶!你知道吗?那桃花潭可深了,但是潭水清澈见底,源清流洁,养得一潭皮嫩肉肥,味道鲜美的鱼,那鱼与你们这处的大有不同,那可是呃,反正就是好吃就对了!那里是仙境!仙境你懂不懂?” 宋宪摇摇头,“不懂。” “就是住满了仙女儿,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地方!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宋宪翻了个身,“你们蛇妖,是不是都要冬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君悔君恨君意错付 小÷说c网 】,♂小÷说c网 】, 绿植大声反驳,“我跟你说了百八十遍了,我不是蛇!” 他弱弱出声,“那你也同蛇长得差不多!” 她怒了,“喂!宋宪!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他打了个哈欠,“这话你都说过百八十遍了,腻味不腻味啊?”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小妻子就“啊呜”一声咬住了他的耳朵。 第一场雪来到时,同乡的举人邀他一起去京城赶考,绿植扶了他的老母亲正安静的站在门口为他送别。 他的包袱里塞了好多白馍馍还有些许小鱼干儿,全都是她所准备。 临行时,宋宪同她说,“记住你的话,好好照顾我母亲。” 她悄声同他说:“待你平安归来,我就会离开了,你不用有什么困扰,好好应考。” 他没有答话。 老母亲拉住他的一双手,老泪纵横,“儿啊,好好考试!为老太太我啊,还有你媳妇儿,争口气儿!绿植是个好姑娘,她每日那么辛劳,你可断断不能负了她啊!” 他紧紧的抱了一下老母亲,沉声应好。 他慢慢推开破旧的竹扉,迈着沉重的步伐渐行渐远。 雪天里,绿植搭起小火堆,听老母亲讲关于他的趣事。 他的父亲儿时是个山林里的泼皮娃,经常跟着母亲上山采药。 有一次竟让他捡了条蛇来玩耍,吓得他那母亲忙丢下上的活儿,慌忙过去赶走了那蛇。 自此以后,他的母亲便带着他一路南迁,寻了这小村,改了行,转了业,做些小本生意,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 到了他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他娶了隔壁那个爱扎小辫子,成天笑意盈盈的姑娘。 他同那姑娘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宋宪。 宋宪小时候也同他爹一般泼皮,成天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下水捉泥鳅,还喜欢打架,与同村的小孩几乎都打了个遍。 所谓不打不相识,宋宪因此结交了很多好兄弟。 他八岁那年,父亲过世了,临终前告诉他,他同城里那富有的猎户家定过一门亲事。 宋宪便取了信物,登门拜访。 宋家这几年为了给他卧病在床的父亲看病,早已悉数变卖了家产,如今家道中落,上门求亲,难免有攀高枝的嫌疑。 那猎户听完宋宪的来意,虽是心中有些不爽,但碍于面子,也只能应下,择了个黄道吉日,宋宪就回家静候佳音了。 谁知那千金小姐却是个性子狠的,提了一把大弓就闹来了宋宪求学的书院,说着威胁的狠话,却让宋宪动了心。 大概是因为宋宪见过少有几个女子当中,这千金小姐生得最俊吧?宋宪打定了主意要娶她,就没听她的话去退亲。 结果阴差阳错,绿植成了替嫁新娘,嫁给了宋宪。 听了老母亲的话,绿植沉思许久,竟对宋宪这糟透了的人生羡慕不已。 他曾有过那样认真喜欢过的女子,有着时刻挂念他的老母亲,而她呢,从来都是独自过活,孑然一身,冷冷清清,无人挂念。 隆冬总比初春要考验人些,绿植自是不惧寒冷,可是宋宪的老母亲就撑不住这严严寒冬了。 她躺在床上,身上裹满了家里仅有的两床被子,瑟瑟发抖。 绿植给她烧了一个火盆,还是抑制不住她的颤抖。 她总是问绿植,“我的孩子何时才能归来?” 绿植将所有能盖的衣服都搜罗了来,围在她的身上,轻声答道:“快了,快了,他就快回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霜寒未减半分,反而加重了寒意。 老母亲的嘴唇成天都是乌青乌青的,绿植给她烧了烫水,搓了毛巾,全身擦洗了一遍。 她双目无神,“我的孩子几时归来啊?” 绿植端了火盆进来,“快了,就快了。” 近日的雪越来越大了,屋顶上都压了厚厚的雪,绿植找来梯子,爬上那茅草铺就的屋顶,轻轻扫开那厚厚的白雪。 她扫着扫着,竟闻到什么烧焦了的气味?倏地神色慌张,她顺着梯子慢慢的爬着,却觉得这梯子如此长,竟似够不着底一般。 她一闭眼,索性从梯子中央就跳了下去,霎时脚底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却也止不住她的步伐。 她一瘸一拐的进屋,只见老母亲的被褥被火舌吞噬。 宋宪回来时,已是冰川消融之际,他穿着大红官服,坐在有人牵着的马上,穿过小城长长的街道,安然受着人们的恭贺。 “宋大状元,恭喜贺喜啊!” “宋状元真是光宗耀祖了啊!” “宋状元,帮忙摸摸我这儿子的脑袋呗,让他变得跟你一样聪明!” 宋宪推开吱呀呀响作一片的竹扉,院中一群惊慌失措的麻雀仓皇飞起。 外面的敲锣声,鞭炮声渐渐没了声响,他看到她躺在母亲的那把躺椅上闭目养神。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疯狂的跑到屋里屋外四处寻找母亲。 没有!没有!没有! 他红了眼眶,双手抓住她的肩头,奋力摇晃,大声吼道:“你将她藏到哪里去了?!哪里去了?!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还是说,妖,本就无情!” 绿植仿佛丢了魂儿一般,不做任何争辩,就那么任由着他抓着她的肩头,狠狠地推搡。 邻家大伯推门进来,语气懊悔,“对不起啊,孩子,是你伯伯对不住你,那日送了一些会生着火的炭过来,竟害了你的母亲” 大伯说得伤心,母亲在榻上安睡,火盆中的炭突然生起了火焰,顺着母亲的被脚吞噬了母亲的身体 宋宪脚步踉跄,跌坐在泥土里,一袭新袍全沾了灰。 跟随而来的从官忙上前扶他,口中念叨着,“状元郎,快起来!要不得,要不得啊!” 要不得什么呢?他竟然亲手将年迈的老母亲交给了一只妖来照顾,竟然还盼得回来能再见她!真的是要不得啊! 哪里是大伯的错?明明是这妖的错,是她一时大意,害得母亲一睡不醒。是她疏忽失职,留母亲独自在屋内,被大火吞噬! 他可怜的母亲啊!这一生都未曾好好享过一次他的福,就连逝世也如此凄惨! 那着实是一场措手不及的意外,却又真实得另她无法推卸责任。 绿植悠悠起身,“我已不欠你什么了,后会无期。” 他红了一双眼,就那么瞪着她,眸中装满了怒意,也许还有恨意。 “你不许走!谁告诉你,你不欠我什么了!你欠了一条人命!你说不欠就不欠!我告诉你,我母亲可是在你的照顾下,惨然离世的!” 他一把将她拉住,低声说:“若是你敢离开,我就我就让道士烧了你的乐游山!” 他虽是咬牙切齿的说着威胁的话,但心里却略有些底气不足,他只是随口一说,谁又知道乐游山是个什么地方呢? 她脚步一滞,回头看去,“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他仰天大笑,捏紧了她的手腕,“你大可试试!” 绿植蹲了下来,同他一道坐在了满是泥土的地上,小声说道:“对不起。” 宋宪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滚蛋!谁让你轻信妖孽的!” 她看着那肿起了老高的一大半脸,竟觉得胸腔内仿佛有什么在悲鸣。 这京城的酒好似要比那山里的酒香醇得多!人人都说醉卧女儿乡是一件比快意沙场更舒坦的事儿,可宋宪却尝得很不是滋味,乐得很是敷衍且犯困。 他提起一个酒罐子就往口中倒去,身边环绕着各色各样的美人儿,莺莺燕燕一大群。 有美人儿扮作醉态往他怀中一倒,声音懦懦,“宋大人,好酒量” 他望着这个大胆的女子,“你叫个什么名儿?” 那女子咯咯直笑,“妙菱。” “何解?” 那女子怔怔,说不出话来,而后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盈满笑意,“大人欺负奴家。” “哦?我怎么欺负你了?说说看。” “小女子从未念过一天书,哪里比得上大人满腹经纶呢?” 宋宪倏地就松了手,不是这样子的,他要的回答不是这个。 他起身,将一锭金子放在桌子上,“明日你不用来伺候了。” 妙菱不依不饶,竟似蛇一般缠在他的身上,举起酒杯,“宋大人,不要这么伤感情嘛!奴家哪里做得不好,您同奴家说,奴家改还不行么?” 宋宪蹙额,抬起手来,轻抚上她的脸庞,继而双指捏住了她的下巴,“我只说一次,滚!” 妙菱忙起身,一把拿起桌上的金子,往外迈着小细碎步,快速离开。 眼前的一众美人儿皆脸色苍白,心有余悸,不敢轻易迎上去。 宋宪将手中的酒杯举起,仰头饮尽,觉得稍有不快,索性高举酒壶,淋淋洒洒,喝了多少竟也算不清了。 他眼神迷离,歪歪蹭蹭站起身来,随手一指,“你!过来!” 被宋宪指到的,是一个鹅黄色倒酒小姑娘,她哆哆嗦嗦往宋宪跟前一跪,“宋大人饶命!宋大人饶命啊!” 他摇摇晃晃蹲到那小姑娘面前,轻抬起她的下巴,浓浓的酒气扑在小姑娘的脸上,“你说,女人都喜欢什么?!” 小姑娘愣了一愣,诚惶诚恐的回答道:“钱财,这里的女子都喜欢钱财。” “我说的不是这里的女子!她与这里的女子大不相同!”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泪,“宋大人饶了我吧!我只是一个端茶送水的小丫头!” “你说!你喜欢什么?!” 小姑娘略微抽泣,“呜呜呜小的小的喜欢秋天的月,冬天的雪,夏天的花,春天的风只要同喜欢的人一起,什么都是喜欢的” “呵呵,喜欢的人?哈哈哈哈哈哈那蛇妖可不喜欢人!她喜欢吃人!”他两颊似飞了两片云霞,喃喃自语,“她怎么可能有喜欢的人呢?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人?!” “大人是在说,一个女子?一个心仪已久的女子?” “哼!她就是个孽障!谁心仪她了?!只有那傻子笨蛋才会喜欢一个妖怪吧?!”他说着说着竟是流下了眼泪。 “大人,您喝醉了” “我没喝醉!我清醒着呢!来!美人儿,再陪我喝酒!” 绿植坐在一进门就可以看见的前厅里,圆桌上布满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全都是她今日下厨做的。 门外的管家毕恭毕敬的说道:“夫人,饭菜都凉了,你先吃饭吧!不用等大人回来了,尽早休息吧!大人可能又要外宿了!” 绿植摆了摆手,“多少个日夜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夜。管家,你让下人们都歇着去吧,明日还要早起干活呢,可别熬着。” “夫人” “好了,别说了,我一个人,都习惯了” 皓月当空,绿植伏在桌上,无聊的数着院子里的星星,星星突然开口同她说道:“绿植姐姐!山神大人问您何时回去?” 她捏了捏酸痛发麻的手臂,“再等等。” “可是,山神说您飞升将近,恐怕在凡间不是个飞升的好地方!” “就快了,就快回去了。”她淡淡一笑。 星星叹了口气,眨巴了几下眼睛,“若是您不能在飞升之前回去,怕以您现在的凡人之身有点麻烦。” “怎么个麻烦?” “飞升之日越近,你的妖气就越重,届时定会被识破真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会死么?” “那到不会,毕竟我们这些半仙没那么容易死!” 她潇洒一笑,“那不就得了。既然死不了,那怕什么!” 大门外略有响动,从不落闩的门终于被推开了。 宋宪看着四处漆黑的地儿,心里颇不是滋味,一抬头,他眯起了眼睛,前厅的灯光好似一团小火焰,比那些叫人喉咙火辣辣的酒还要暖身。 他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看着她朦胧的侧颜,“怎么在睡在此处了?” 她睡眼惺忪,“你回来啦!饭菜有些凉了,我这就去再热一热!” 他摇了摇头,“我在外吃过了,不必麻烦了。” 她起身的动作僵了僵,随即她将鼻子凑近了他,皱眉,“你喝酒了?” 他淡淡出声,“喝了,怎么?不开心?” “我再去热一热饭菜,喝了酒不吃饭哪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此别离应是永别离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宋宪围着圆桌坐了下来,看着他的小妻子忙里忙外的给他布饭施菜,他的醉意消散了不少。 他大声说道:“你先别忙了,过来坐下一起吃吧,免得过一会儿饿瘦了,在下人面前叫我难堪。” 过了许久没有听见她的反驳声,只看见她在一旁的抹布上擦了擦手,不做声响的过来坐下。 宋宪听不到她像往常一般的反驳,竟有些不适应,他清了清嗓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咳咳,呃,那个,这是我今日回来的时候看见路边卖着的,就随意给你带了一盒。明日有一位同僚为他夫人办生辰酒宴,你与我同去,好好收拾收拾,别给我丢脸。” 宋宪看见她轻轻点了点头,她眼里的光亮渐渐暗淡下去。 “你自己吃吧!我累了,先回房睡了。”他不忍再看着她逆来顺受的态度,心里烦躁,遂起身离开。 绿植不知道宋宪又生了哪门子的气?她已经按照人间女子一般的服侍夫君,以夫君为主,事事都不顶撞夫君,为何他还是如此不得开心颜? 她看着他将面前的盒子往桌上一压,面色铁青的愤然离去。 小声嘀咕道:“又生什么闷死啊?饭菜不好吃么?还是少了酒壶?” 想了许久,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一定是今日那青楼里的姑娘生得不够好看,倒得酒不够香甜,嗯,一定是这样的。 宋宪哪里知道他的小妻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顾躺在床上,催促着自己快点睡去。 可是脑子里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着关于她的一切。今日他不知被什么迷了心智,竟然绕去了全城女子养颜化妆最崇尚的素心坊,那里面全是高价的胭脂水粉。 老板娘扭着腰肢向他走来,“这位公子是要给心上人带些胭脂水粉还是金银首饰啊?” 他鬼使神差的指向了最贵的那盒胭脂,“把这个,给我包起来。” 一路上他将那盒胭脂小心的揣在怀里护着,尽管已经醉得头重脚轻,晃晃悠悠,但他还是尽力睁大了双眼,护紧了怀里的胭脂,唯恐磕哪里碰哪里将它摔洒了。 想着他家中的那位十年如一日,容貌未改变一丝的妻子,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她涂上这胭脂,一定比那些凡间女子美上千倍百倍,一定是这样的。 绿植收拾完了那一桌子残羹剩饭,回了另一个卧房,坐在梳妆镜前,轻解云鬓,视线扫到梳妆台上的那个小盒子。 他说,那是今日回来的时候随便在路边买的。 她看着那精致的盒子上赫然印着素心坊,三个烫金大字,心下了然。任凭她再怎么不出门,也不会没听过时下最受欢迎的素心坊。 她慢慢打开那精致的盒子,盒子的盖子上已经沾满了溢上来的胭脂,像是被剧烈晃过一般,让人看上去很是心疼这名贵的胭脂。 她蹙眉,皓腕轻起,用食指抹了一点,往唇上涂去。 镜中的人儿,云鬓半挽,朱唇皓齿,面若桃花,恍若云中仙女。 宋宪一大早就起来了,坐在前厅喝着茶,看见廊下远远走来的人影,脸色一愠。 他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茶水洒了几滴出来,“我昨晚是怎么同你说的?!你这副打扮,是存心要去丢你夫君的脸,是不是?!” 她素面朝天,挽了一个倾髻,细碎的不知名小花插在鬓边,尽显贤良淑德,身上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轻纱碧罗裙,淡淡一笑,梨涡轻陷,“我觉得,挺好的啊。” 他站起身来,气势汹汹,拉着她径直走回卧房,大力的推开衣柜的门。那贵重华丽的紫檀木衣柜里整整齐齐叠放着四五件粗布麻裳,她赧然一笑,“我平时也不怎么出门,这几件衣服就够穿得了。” 他又转身拉开梳妆台的首饰盒,里面只有一支已经泛着淡淡青色的木钗,还是从前她嫌头发总是会散下来碍事,自己劈了竹子做成的。 他的妻子,他的糟糠之妻,从他只有一间茅草屋的时候嫁给了他,任劳任怨,从不抱怨,现在他住进了偌大的府邸,到处都是金碧辉煌,却也没想起来给她添置几件衣裳,就连簪子都未曾送过她一支。 那些青楼里的女子,有一半的发饰,还有那些昂贵的绫罗绸缎,哪一样里面少得了他宋大人的一分俸禄。 绿植看着宋宪跌跌撞撞的坐在了梳妆台前的木凳上,镜子里的他已然失了当年的风度翩翩,一头乌发里夹杂着细碎的几丝银发,她的凡人夫君已经老了。 她轻声轻语,“你整日出门在外,公务缠身,已经很累了,我每日就这么坐在家中,无所事事,自然不好意思再多花你一分俸禄了。” 他突然觉得一股怒气自腔中涌出,“你一个妖怪,有什么资格来这里说教我?!” 绿植被他吼得一怔,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啊,她是一个妖怪,是深山里最不通人情世故的,是世间阴狠毒辣的,是上古就传下来自私无情的鱼,她凭什么,又有什么理由来对他说这些呢? 看着绿植面色戚戚,宋宪害怕自己不受控制的再说出一些伤人的话来,他慌忙说了一句,“我派人一会儿给你送些东西过来,让她们给你收拾收拾。你一会儿再来,我先行一步。”然后转身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宋宪抬着酒杯向宴席正中间的一名中年微微发福的男子说道:“刘大人,宋某来迟了,先自罚一杯!” 说完,仰头一饮。 门口略微骚动,进来一小厮,说有要事要找宋大人。 宋宪招了招手,问那小厮,“有何要事?” 那小厮附在宋宪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宋宪脸色一变,忙起身离席。 他一路大步疾行,脑袋嗡嗡作响,四周的行礼声一句也没听见,眼睛快流出泪来。 绿植被一群人围着,傻傻的站着,她心中暗叫不好,这次肯定要给宋宪招惹麻烦了。 周围的官家小姐皆对她指指点点,更有甚者,竟是往她身上啐上几口吐沫,大骂她是害人的妖怪。 一白胡子老道将手中的拂尘一甩,往前迈了一步,“妖怪,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绿植无辜道:“我不是妖怪,你让我现什么原形啊?” “哼!大胆妖怪,死到临头了,还敢口出狂言!” 只见那老道掏出几张符纸,口中念了一串符文咒语,将符纸往绿植面前一丢。 那符纸突然“轰”的一声烧起来,老道欣然大叫:“快看!神明显灵了!她就是个妖怪!” 宋宪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乌压压一群人将他的小妻子围在中间,她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镇定自若,好似一切在她眼里都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他慢慢放下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他当初让她喝了那么多杯雄黄酒,她还躺在铺满雄黄的床榻上与他谈天说地呢,没事的,这点小伎俩应该是难不倒她的。 他哪里知道他那个笨拙的妻子在与他一同住进京城的那日起,就锁住了周身仙法,变得与普通女子无异,只要越临近飞升之时,身上的妖气就会越重,届时如果不解除周身封印,那将不能于一些符法中幸免。 绿植任由那白胡子老道往她身上泼上雄黄酒,酒水渗入皮层,“滋滋”作响,恍若被大火燃烧一般,她咬牙忍痛,面上强装镇定,泰然自若的说道:“我不是妖怪。” “哼!还嘴硬!来人呐,用陨仙锁将她拘回镇妖湖去!” 老道士话音一落,很快便冲上来一群与他同色衣服的年轻道士,他们将陨仙锁扣在她的身上,她动弹不得,微微一动,都是刺骨的疼痛。 宋宪推开一群人,慌忙拦住他们,“你们要对我妻子做什么?!” 那老道振振有词,“好啊!原来是你这个胆大包天之人,居然敢私自养了一个妖怪做妻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绿植突然叫嚷起来,“你这个凡人,别以为我被锁起来了就吃不了你了!等我出来,一定把你吃了!哼!我主动接近你,就是为了迷惑你,然后好将你养肥咯,再吃掉!” 众人唏嘘不已,没想到这宋大人如此凄惨,竟被一妖怪迷了心智,还时时刻刻被妖怪惦记着,真是想想都害怕得紧儿。 宋宪知道,她是在保全他,他想冲上前去帮她扯断那铁链,却被同僚阻住,“官场上明枪暗箭,不得不防,你一招不慎,极有可能我们都会跟着遭殃的,你妻子出了这档子事情,事到如今,也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他看着她被带走,看着那些道士义正言辞,说要用雄黄酒将她烧死。 他的泪水朦胧了双眼,造化?拿什么造化啊?!她可是妖啊,是真真切切的妖啊! 宋宪回到空荡荡的府邸,四周一团漆黑,院子里还有几件她白日里洗的衣裳在随风起舞,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他快要窒息而亡。 她从花轿上搭着他的手慢慢走下来,她在红烛下告诉他姓名,她坐在院子里专心的敲打钉制着一把躺椅,她滑倒在河里,河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她望着他手里烤得金黄酥脆的鱼口水直流,她窝在被窝里同他讲着乐游山是座仙山,她故作凶狠,冲他吼道:“宋宪!信不信我吃了你?!” 他的妻子同他说过,她是上古鱼,是快要成仙的鱼,不是妖怪。 他的妻子同他说过,喝了酒以后不能不吃饭。 他的妻子同他说过,对不起 不让她走的人是他,一直自私的将她留在身边,却不肯好颜相待的人,也是他。说到底,是他害了她。 他知道,他的老母亲熬不过寒雪天,知道那年的冬天很长,而且格外的寒冷,母亲年纪大了,就算不是被大火吞噬了,也还是走不出那个寒雪天的。 可他害怕,害怕她一去不回,害怕她丢下他,于是他慌忙之中胡乱编了一句,她若是敢走,他就找道士烧了她的乐游山。他哪里知道乐游山是什么地方,可她竟然真的留下了,他心里痛骂自己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但又安慰自己,这是她活该,是她欠他的,她哪里亏欠他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亏欠她,亏欠得理所当然,亏欠得不知回报。 寒夜风雪天,他偷偷跑到镇妖湖去看她,透过薄薄的冰层,他看到一个浑身被锁满铁链的身影。 他听道士说,那是天下最好的用来锁妖的宝物,与这冰冷刺骨的镇妖湖相结合使用,被锁住的妖怪动弹不得,稍微一动,也是皮开肉绽的痛。 他伏在冰面上,轻声唤道:“绿植” 冰湖下,许久没有回应。 镇妖湖底,绿植被一条条锁链穿透琵琶骨,牢牢的锁在一大面画满了冲刷不掉的符文的铜镜上面,她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湖面传来隐隐约约,模糊不清的呼唤声,好似在有人叫她的名字,那个声音飘渺无际。 她想抬起头来瞧瞧到底是谁呢,可略微一动,周身皆是拆骨扒皮的痛,她小声的在湖底应道:“我在。” 腊月二十八,是她行刑的日子。 他们将她从湖底捞起来,她快被冻硬了身子。 被浇了雄黄酒的大火在大雪里熊熊燃起,她被捆在一堆木柴上,有人围着大火欢呼雀跃,手拉着手跳起了舞。 她被架在最高处,远远都看见了人群中那个神情与众不同的男子。 宋宪看着一众人欣然起舞,她在火焰中绽开了笑容。 他的眼泪“哗”的就流下来了,教书的先生曾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近日掉的眼泪怕是都比得过她时常浣衣的溪水了。 说来,他还从未见她流过一次眼泪,她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其实人和妖又有什么分别呢,有时候人还比不上那妖来得实在些。 他闻着那木头烧成灰烬的气味,听着烈火中传来的一声又一声的爆裂声,道士在人群中大声宣道:“此妖物至阴至邪,需得三味真火同这雄黄酒一起烧上几个时辰,方能现出原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乐游妖金丹换来生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台下一片呐喊声,“烧死她!烧死她!” 明明她什么错都没有,为何这些平日里斤斤计较的凡人在这种时候就变得如此团结一致了呢? 大火越烧越烈,人群越聚越密。 宋宪站在他们中间如脱水的鱼一般,愈发心慌。 他救不了她,他救不了她。 ——你不许走!谁告诉你,你不欠我什么了!你欠了一条人命!你说不欠就不欠!我告诉你,我母亲可是在你的照顾下,惨然离世的! ——若是你敢离开,我就我就让道士烧了你的乐游山! ——你不是说雄黄酒于你无用么?你多喝几杯就有用了。 ——往年不是如何都喝不醉的么?今年怎么一杯就故作柔弱了?!小蛇妖,你是要死了么?!你就是死在这里了,我也不会哭你一哭的! ——明日有一位同僚为他夫人办生辰酒宴,你与我同去,好好收拾收拾,别给我丢脸。 ——你一个妖怪,有什么资格来这里说教我?! ——妖的寿命不是很长的么?你就这么赔给我一生,又有何妨? 回想这十年,他好像从未跟她好好说过一句话,他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她的心愿是什么 绿植的脚被烧得生疼,想想十年,总觉得漫长又空落。 他的母亲因为她的疏忽,命丧火海,而他的官场,可能以后也多多少少难免受到她的牵连。 她来这凡间,替嫁一场,实属不易。 山神大人从乐游山而来,问她,“绿植,你想不想回去?” “回哪儿去?” “回乐游山,做你的鱼大仙,就当这里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她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走,若我走了,那他就该担上莫须有的大罪了。” “不想修仙了?” “想。” “那你为何不走?你可一点也不欠那个凡人什么。” “我待在他身边十年,害得他的老母亲惨死,如今还要害得他被牵连。山神大人,你能帮我施个法术么?护住我的凡人之身,我想以凡人的样子死去。” 山神大怒,“你疯了么?!当真想死在这里?” 她颔首微笑,“你不是说妖没有这么容易死的么?” “是不会死,可是你这修了几千年的人身丢在这里烧了,不是跟死了一样么?” “大不了回去再修个几千年,我有的是时间。” “蠢鱼,你可当真是条蠢鱼。” 山神大人失望而去。 她知道山神大人必会设法帮她保住这凡人的模样,只是她想不通,他为何也要冲向这火海? 宋宪看着他那蠢笨的妖怪妻子慢慢被火舌吞噬,脸上还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他竟是恍若足底生云,不顾周遭同僚的阻拦,向那片火海奔去。 是他错了,那火光之中那有什么惑世害人的妖物,那分明是他的妻子,是经常在深夜里为他留着灯盏,热着冷菜的妻子,是他应该用力抱住的妻子。 “宋大人!你干什么?!” “宋宪!你快回来!” “宋宪!” 听不见,听不见。 绿植看着他推开那欢腾的人群,奋力朝他跑来,用一双猩红的眼泪盈眶的眼睛看着她,没有讽刺没有悲愤,火光飞溅,他将她护在怀里。 她从来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滋味,也从未流过一滴眼泪。 沁彤与她讲过,像她们这样想要成仙的妖,是沾染不得世俗尘埃半分的,一旦变得跟人一样的流眼泪,那她们就完了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被火光照亮平凡的脸,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她忽然想起当初与那女子说报恩的时候,想起她披着霞衣将手搭在他的手上的时候,想起那话不投机的十年,那分房而睡的十年,那冷言相对的十年,她们竟是从未如此亲近过。 她被他圈外怀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盖过了呛鼻的浓烟。她就在想,她这一辈子,当真是完了。 他断断续续又轻轻柔柔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来陪你好不好?” 她抬头望向他,“你来陪我?你为什么要来陪我送死?” 他但笑不语,那是她从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笑。 “从前我埋怨他们给我抬来了一个妖怪新娘,可偏偏着新娘还让我动了心,她害死了我的老母亲,我本该与她再也不复相见才对,我却是害怕了,害怕失去她我整日整夜的对她冷言相向,对她恶语相加,我这蠢笨的妻子啊她居然不恼不怒,十年如一日的亲力亲为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他就如话痨一般,零零索索说了半天。她抬眼,京都的雪还在下,火势未减半分,人们大声嚷着:“宋大人已经被妖怪迷了心智!烧死他们!” 他轻轻的抚上她的脸庞,轻声唤道:“绿植。” 她迟疑,“嗯?” 他再唤:“绿植。” 她再应,“我在。” 他呵呵笑起来,“我怎么从前没有发现你的名字是如此的好听?” 她也呵呵回笑,“是啊,你都不叫。” 他抚上了她身上的铁链,“可疼?” 她粲然一笑,“一点也不疼。” 高台上的道士大喊:“来人呐!加酒!妖孽你再猖狂,贫道也会把你打回原形!” 高台下的人群欢呼着,“打回原形!打回原形!” 这归根结底,终是场孽缘。 “后来,我的朋友神识回来了,化回了鱼,她将她的金丹交给山神大人,请求他用金丹换宋宪一条命。妖的金丹如同你们人的心脏一般,交出去了可就真的回到最开始了。山神大人用她的金丹重新造了一个宋宪,只是这个宋宪虽是与那凡人无异,却是再也记不起她来。而她,失了金丹,也就失了神识,变得同那些普通的妖怪没什么两样,眼里心里就只装满了食物,再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了。” 沁彤看了看一身道袍的孟忧,虽是衣角泛白,身着补丁,却不难看出他是个道士,且刚才与那鱼相斗,不难看出,他是个有道法的道士。 “不知道长可否助我那朋友脱离苦海?” 她这一开口,竟让孟忧有些许不知所措,虽说他很爱管闲事,但是这闲事有些复杂了,他怕是有点力不从心。 沁彤看着面前之人一脸的为难,想了想之前那个黑衣人同她提过一人,她开口问道:“敢问道长可知道一个名叫孟忧的人?” “啊?” “之前我听说有一位道人名叫孟忧,她是谪仙,是被天上贬谪下来的仙人,若是能找到这位仙人,请她帮忙将宋宪带过来,届时绿植很可能就恢复神识了!” “咳咳咳当真这么容易么?” “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确实不容易。我只听说重生以后得宋宪嗜赌如命,经常喜欢跑去最大的dub一之地,鬼市,与鬼赌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孟忧扶额,这宋宪当真是性情大变。 他叹息一声,问:“那鬼市在何处呢?” 沁彤面色凝重,“鬼市很大,但是不好找。听说那里归陨星鬼王所管,乐游山有规定,从乐游山出去的所有妖或是仙都不得与鬼王有牵涉。” 被晾在一旁的罐子突然躁动难安,剧烈的摇晃着,与树杈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孟忧忙将罐子抱起,撕了那符纸。 方染玉舒了一口气,“呼总算是让老子说话了!快憋死我了!” 孟忧阴森森的盯着他,“你想说什么就快说!” “哼!如果我偏不说呢?” “不说是吧?好,那再会!” 眼看孟忧的符纸就要压下来,方染玉忙出声说道:“我知道怎么去鬼市!” 孟忧的手还没有停下,方染玉继续喊道:“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孟忧举着符纸问道:“当真?” “当然是真的了!我虽然是被称为鬼话书生,可我从不说谎!” “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称君悦为鬼王?” 方染玉顿了顿,叹了口气,不出声了。 沁彤凑了过来,望向孟忧,“道长认识陨星鬼王?” 孟忧稍作迟疑而后点了点头,但又很快的摇了摇头,“不熟。” 方染玉突然出声,“喂!他那么听你的话,你居然说跟他不熟?!” 孟忧敲了敲罐子,“知道回话了?” 方染玉又一声不吭了。 沁彤突然两眼呈星星状,扯了扯孟忧的衣角,“道长,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听说山神大人说过,这陨星鬼王本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鬼魂,执念太重,忽然有一日得道飞升了!他手持一柄妖月神剑就上了天宫,只身挑了天上一众星官,二十八星官身受重伤,三十六星宿陨落了,不做神仙自己下界为鬼。杀过神官,游过忘川,建了一众孤魂野鬼的避难之地,魂渊,这才得了陨星鬼王的称呼。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总是换皮脱骨,全挑着好看的皮囊用,大家都猜测他本来的样子一定是奇丑无比。” 孟忧略做思考,这君悦当真如此凶狠可怕么?若真是这么做了的话,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令神官头疼的恶鬼了。 可孟忧初见他的那日,他明明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模样,样貌清秀,笑容可掬,对自己更是千依百顺,彬彬有礼。 孟忧试探的一问,“会不会是误传啊?怎么跟我看到的有所不同呢?” “那,道长看到的鬼王是什么样呢?” “呃约摸十二三岁,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待人也是彬彬有礼,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沁彤张了张嘴,又不知要说些什么,竟是恍恍愣住了。 罐子里传来笑声,“哈哈哈你怕是第一个说鬼王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的人了!哈哈哈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沁彤愣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道长遇到的,当真是陨星鬼王?莫不是又从哪座山中新劈出的鬼王,被道长认错了?” 孟忧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纵然他死皮赖脸已经过了几百年了,今日被这么一个小桃妖当面质疑,而且还是关于他前两天新收的徒弟,心中略有不爽,他将装有罐子的破背包往身上一背,“走,鬼市。” 鬼市名为鬼市,却汇集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各种各样的鬼以及凡人,还有少于的神官混迹其中。 毕竟鬼市被称为天下最大的赌市,谁不想去捞一笔么? 若是赌赢了,后半辈子也就不用愁了,也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或是换来一个够显摆几天的法术。若是赌输了,轻则缺胳膊少腿,重则油锅煎炸,做了众鬼魂的下酒菜。 鬼市赌的从来都不是金银财宝,而是阳寿魂魄,玄乎其玄。 孟忧挤在一群鬼魂当中,转头低声问罐子里的方染玉,“这鬼市这么大,从哪里找一个渺小的凡人呢?” 方染玉“簌”的一声从罐子里钻出来,也不管外面有多挤,捡了个缝就插了进去,微微伸了伸手脚,“总算出来了。喂!臭女人,你留在此处等候,老子去问问有没有熟人!” 一溜烟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孟忧一人被挤在一众鬼魂当中。他现在是凡胎肉身自然比不得那鬼魂来得轻巧,只能顺着这些鬼魂涌动的地方慢慢挪动脚步。 鬼市高楼耸立,在这些楼阁的中间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小摊。 最靠近孟忧的小摊是一家烤串店,老板将手中烤得香气逼人的肉串那么一翻,再往上刷上油,肉串滋滋作响,孟忧咽了咽口水。 “烤肉串!烤肉串!两年阳寿一串!” “两年阳寿?!”孟忧瞪大了双眼。 “是啊!客官有所不知,这已经是最低价了!怎么,客官要不要来两串?” 他连忙摆手,“不了不了。要是没命了,还怎么吃这肉串?!” 那老板抬起头来,吓得孟忧险些丢了魂。这哪里是一个老板的样子啊?这面前的俨然是一头猪,穿了人的衣服,戴了人的手套,用力翻着烤串,撒着调料。 老板桀桀一笑,“若是没了命,那割两斤死人肉也是可以的!” 孟忧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敢问老板烤的是什么肉?” 那猪老板又将手中的烤串翻了翻,答道:“自然是上等的肉了。今早忘川河边刚打捞上来的,可新鲜了呢!客官来两串尝尝鲜?” 孟忧捂住嘴,连连摆手,惊慌失措的往一边逃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鬼市再遇真面鬼王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诶?!这位小公子模样生得很俊呐!要不要进来玩两局?” 孟忧还未多跑几步,就被一浓妆艳抹的女鬼勾住了手臂,“客官别走嘛!奴家看客官面泛红光,是有福之相,进来赌上两局再走也不迟!” “啊?我我我还有事,今日就不赌了,不赌了!” 孟忧忙去挣脱那女鬼的手,却是一个用力将女鬼的手给扯断了,霎时间目瞪口呆。 女鬼神情自若的上前将挂在孟忧身上的手掌给取了下来,掩面一笑,“呵呵,客官不必惊慌,是幽兰今日出门匆忙没能好好收整收整,吓到客官了,奴家在这里给客官赔礼了!” 她欠了欠身,孟忧伸手去扶她,却被她又搂了上来,“客官是第一次来吧?第一次来总归是紧张些,不过手气好啊!来来来!开两局再去办事,也不迟啊?” 孟忧被拉拉扯扯进了这偌大的赌坊,赌坊正中央摆满了赌桌,而在靠后的位置搭了一个屏风,屏风笼罩在一层层的纱幔之中,只隐隐约约能看见屏风后面躺了个人。孟忧还未看个仔细,就被这赌坊的几声熟悉骂人声吸引了过去。 “你们这些走狗无赖!有种把本大爷放下来再赌几局!你们故意动了手脚,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跟那陨星鬼王一个德行,都是些见不得光的臭虫” 他忙推开周围的鬼群,冲上前去。 只见方染玉虽是鬼魂却能被五花大绑,高高的吊在一口油锅之上破口大骂。 他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向守在旁边的一个妍姿俏丽的女鬼拱手一礼,“这位姐姐,他做了什么事,要如此待他啊?” 女鬼面无表情的说道:“他刚刚同我赌了一局,赌输了。” “那,他赌输了什么?” “他赌输的是命!可他已经死了,所以我们现在正打算油炸了他,做晚上的下酒菜。” 这家伙真是,才离开了一会儿就闯出这般祸事。孟忧懊恼不已,但彼时最重要的还是将他先救下来,若是没有他,那么他们可能就出不去了。 孟忧立马扯出一抹死皮赖脸的笑来,“嘿嘿,是这样的,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们到这里来有更重要的事情,您看,您能不能大人有大量,放他下来呢?” “若是想救他,那你亲自来赌一局。” 她抱着手,斜睨着他。 良久,自屏风后走来一男鬼,宛若足底生风,身形一动就到了眼前,叽里咕噜小声凑在女鬼耳边说了几句,那女鬼眼中一派了然,似笑非笑的看了孟忧一眼,声音缓和了许多,“今日正巧阁主在这里,他也想赌一局。不如你与我们阁主就赌一局鬼棋。若是你赢了,就可以带走他,不知客官,意下如何?” “啊?鬼棋?可我不会下啊!” 孟忧眉头突突跳了两下,从未听说过什么鬼棋,这么一赌,岂不是输定了么? “今日我们阁主兴致好,请这位客官到帘后来,阁主亲自教您。” 那女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顾自向前带起了路。 方染玉挂在梁上荡了荡,涕泪交加,朗声道:“喂!你一定要好好赌啊!我的后半辈子就交在你手上了啊!” 孟忧心中的压力堪比巨山,一想到自己向来运气不好,捡破烂都难得捡到几个值钱的,今日怕是要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屏风一侧候了两名戴着面具的鬼魂,他们将屏风推向一边,纱帘前面还候了几个姿色可佳的女鬼,孟忧慢慢走近,帘子被挑开,眼前软榻上斜靠着的男子一袭紫色云纹细锦衣,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叫女子看见了都要眼红嫉妒。 头发随意的散开,细碎的小辫插落其中,只在发尾扎了一条银色的丝带,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望进孟忧的心里,鼻梁高挺,薄唇勾人,衣领半敞,喉结下三寸辅以好看的锁骨,与那日初见之时只是长了个头身形,轮廓更加明晰,五官更加硬朗深邃了些,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更显成年的人的沉稳从容,其他并无多做什么改变。纱帘重新放下,只有孟忧一人能清楚的看到帘内之人的长相,帘外的众魂只得窥得一个身影,也不敢多做打量。 孟忧轻呼:“君悦?” 榻上之人只是微微勾了勾薄唇,摆正了身姿,“客官,请坐。” 孟忧坐于他的对面,他们之间隔了一张方桌,桌上摆了一个棋盘,在他们的右手一侧分别放有黑白两种棋,棋盘中央放了一个摇骰子的黑木赌盅。 候在一旁的劝彦将赌盅端到了君悦的手上,君悦托着赌盅淡淡开口,声音清冽好听,沁人心田,“鬼棋很容易学的,一局定胜负。我教你。” 他摇了摇骰子,“首先由下棋双方分别摇骰子,点数大者优先,并落下同点数相同的棋子数,最后双方看看谁会被围住。” 他揭开了盖子,三个六,他将赌盅再次盖上往孟忧面前一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孟忧从见到君悦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那么紧张了,就算自己输了,君悦应该也不会为难他的吧? 他将手中的赌盅举起来随意摇了两下就要打开,帘外的方染玉大叫:“喂!你别这么草率行不行?!再多摇几下也可以啊!你可不可上点心啊?!哎哟!烫死我了!这油怎么越烧越滚了啊?” 孟忧的手停在赌盅盖上,抬着一双眼询问面前神情慵懒的陨星鬼王,“还可以再摇两下么?” 君悦以手支着下巴,懒懒说道:“随师傅的意愿。” 孟忧不好意思的哈哈一笑,挠了挠后脑勺,“我这人,一向运气不太好。虽说让我捡了你一个鬼王做徒弟那实属三生有幸,但是就算你是鬼王,也不好在这里徇私枉法吧!所以呢,我还是慎重一点吧,万一输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又盖着盖子摇了几下,而后将瓷盅放在桌上。 君悦薄唇轻启,“不改了?” 孟忧重重的点了点头,“不改了。”而后闭上眼睛猛的一揭。他慢慢将一只眼睛小心的睁开一个缝偷瞄了一下君悦的脸色,他脸上神情未变,既没有胜利的笑意,也没有失败的沮丧。 孟忧只得自己往盅底望去,这一晚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三个一。 他有点愣住了,神情尴尬的望向对面的鬼王,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呃君悦,要不,咱们来比谁的点数小,怎么样?” 君悦笑而不语,身子往前一靠,素手一抬,合上了赌盅的盖子,“这局不算,重来。” 纱帘外面的不论是鬼魂还是凡人,亦或是神官,全都惊得张大了嘴,差点将下巴都掉到了地上。这鬼王真的这么好说话么?平日里随便到他的地盘上赌上一局,输了就是输了,哪有重来的道理。更何况这还没开始呢,只是一个先后的问题,他就偏袒的如此明显了,恐怕这位破烂道士也并非泛泛之辈,鬼王竟是如此看重他。还没有哪个有机会同鬼王面对面坐着下上一局鬼棋呢! 更别说是亲自教授了! 孟忧也被怔住了,这君悦的鬼王当得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他听到帘外一片惊呼声,觉得自己太过于特殊了会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遂低声对君悦说道:“真的没关系吗?” 君悦灿灿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性本纯良的小徒弟,“师傅信不过我?” 孟忧忙摆了摆手,“不不不,不是信不过你,而是怕引起他们的不满,让你不好做这个鬼王!” 君悦温柔一笑,然后侧身一脸的冷若冰霜对劝彦耳语了几句。 劝彦挑帘出去后,不知同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一时间整个赌坊寂静无声,似处无人之境。 君悦转过来笑眯眯的说:“今日,师傅好不容易亲自来我这寒舍做客,自然是玩得舒心最重要了。其他的不用管,一切都交给劝彦去办就好了。师傅,再开一盅?” “好。” 孟忧摇了不下十次,可每次一开盅都是三个一,无一次例外,他哭丧着脸望向君悦,“这摇骰子莫非还有什么技巧本领要学?” 君悦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嗯,世间万物皆有一定的要领需得掌握。” 孟忧只听见帘外有小声的嘶嘶抽气之声。 “这真是活久见了,这摇骰子有什么技巧本领要学呐?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要学摇骰子技巧的!” “嘘!阁主起身啦!想好好回去的,可别再出声了!” 君悦翩然起身,从孟忧的身后环过来两只手,冰冷的覆在孟忧捧盅的手上,后背一阵微凉,孟忧就这么被圈在了君悦的怀中,耳旁呼来一股冷气,“我教你。” “先这么左右摇两下,然后上下不停地摇” 身后之人明明是一个没有体温,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的鬼王,可孟忧还是感觉身体“噌噌噌”的冒着热气,他微微动了动,“呃,那个,君悦,咱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得体?” “嗯?不是说只有男女才授受不亲么?我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就不得体了呢?” “这个我是说,太热了。” “师傅是觉得我一个全身冰冷的鬼会热?” “总之,我,呃,你” “我懂了,师傅是嫌弃我是个孤魂野鬼啊。” 君悦缓缓松开环着孟忧的手,整个身体往后退开。 孟忧突然觉得心下一空,竟回身拉住了君悦的衣袖,“我还没学会呢。” 这次轮到君悦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孟忧,“师傅,是想再学一学?” “嗯,为师确实不太懂。” “那我来教师傅。” 肌肤相触,温凉如玉,君悦的双手带着孟忧的双手,不紧不慢的摇着那黑木赌盅。 铛铛,铛铛,铛铛。 一下,两下,三下。 摇着摇着孟忧的手被震得有些许发麻,回过头望向君悦,他并未看着那赌盅,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唇角微翘。 孟忧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随即又慌忙转过头去,摆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这样么?” 君悦唇角笑意更浓,“嗯,对,就是这样。打开看看。” 孟忧望了望立在周围侍候的女鬼,满怀希望的打了开来。 那黑黑的盅底赫然躺着三颗点数为四的骰子,孟忧一时欣喜,心想,莫非真让他掌握了什么诀窍? 君悦慢慢踱步坐回了软榻,“客官,请落子。” 孟忧着实未曾接触过这么古怪的棋法,但刚才君悦已经解释了一番,又花了很长时间来教他摇骰子,此时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什么了,只能装作了然于胸的样子,举起棋子就是胡乱落下。 君悦摇了摇头,帘外又是一阵骚动。 “阁主摇头了!肯定是不悦了!” “那破烂道士遭殃咯!” “喂!姓孟的!你能不能让鬼省点心啊?!” 赌桌旁的女鬼敲了敲赌桌,“请诸位静一静!” 君悦将他胡乱下的棋子,一子一子捡了起来,“落子,可不是这样的。” 他用纤细的食指与中指轻轻夹起孟忧的一粒黑子落在棋盘的中央,而后又分别落了立粒在各处,“若是你要落子应当落在此处,才能避免被围截。而且,是十二子,不是十子。” 孟忧吐了吐舌头,脸皮微微发烫。 他又重新摆了一通棋子,然后看着君悦将棋子紧靠着他的落下,纵然他不太懂这棋局,但也看出了君悦这是明摆着跳进他的棋圈里任由他堵住棋路。 他不解,捧着赌盅,“这是何意?” 君悦故作高深,“不可说。” 他也不好多问,自顾自的举起赌盅就要开摇,君悦却是止住了他的动作,半真半假的说道:“这位客官,你刚才好像还没有说过,若是你输了的话,该如何是好?” 孟忧一门心思只在怎么赢回方染玉的上,这才想起来,好像他并未下赌注呢,“这” 他想了想,若是也同方染玉一般压上自己的寿命,可是他的命连老天都不收,任由他在这世间漂泊,还是不要将这命押给君悦了,若是反倒害了他,那可就太罪过了。 可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一赌呢?金银珠宝?自己身上穷得都穿补丁道袍了,实在找不出来什么值钱的东西。道法符咒?对一个鬼王来说,要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处。实在是想不出来,他有什么东西可押的,就只能问君悦了,“那,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是你想要的?” 闻言,君悦低笑了几声。 他道:“我倒是无所谓,就看你身上带了点什么了?” 孟忧摸了摸后面的破布包,翻出一个早上沁彤送给他充饥的野果子,“我这里就剩一个野果了。” “好,就赌这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浮世万千不及汝尔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此言一出,不光群鬼,就连那立在中央主持大局的女郎也惊呆了。 自这鬼市赌坊开张以来,各种稀奇古怪的赌注不是没有过,有赌仙丹妙药的,有赌内功灵力的,有赌阳寿肉身的,却从未听说过赌一个荒山上随便摘的野果子的。方染玉都忍不住了,愕然道:“喂!你们什么意思啊?!难道我就只值一个野果子吗?” 那女郎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条长鞭,狠狠抽在方染玉的身上,“闭嘴!一个野果子也算是便宜你了!” 群鬼嘻嘻哈哈,可能今日阁主当真是心情比较好,要不然怎么可能任由帘外的众鬼多次发声都没做处置呢?还与人第一次下注,赌注居然是个野果子?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油锅里的油愈来愈沸腾,仿佛也在为此欢呼,方染玉被油烟熏得面红耳赤,居然掉下一滴几万年都不可能积攒出来的汗水,汗水一下油锅,就滋滋作响,越发飞溅起来。 “你要赌就快点啊!老子都快被烤成鬼肉干了!” 正啼笑皆非,君悦握住他的手说道:“来,再摇一次,别紧张。” 孟忧深吸了一口气,咧嘴一笑,“我没紧张。” 他的手依旧覆在他的手上,孟忧贴着他的手背,他的手心隐隐约约生出一层细碎的薄汗来,他在他的帮助下又再一次摇动赌盅。 连开了几局,都是君悦的棋子落得明显多一点,但他每一步都下得小心翼翼,好像都是在往孟忧的棋圈里钻,很明显的是在让他包围自己。 最后一盅开了,三个一,君悦轻轻将三颗棋子分散放在三个角落,挑眉,“喔,我输了。” 他这一声认输,虽是一本正经,却听在孟忧耳朵里毫无诚意。帘外众鬼也是鸦雀无声。 方才还有人嘀咕着,“这把不算,那要到什么时候才作数啊?”现在答案出来了,直到这位衣衫褴褛的破烂道士赢了,这才作数。 群鬼心知肚明,自家阁主放水放的太过明显了,这个破烂道士如果不是阁主的心上人,那就是阁主的亲戚了!这位,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劝彦黑着张脸,随意指向孟忧,“恭喜这位客官,这一局,是您赢了。” 孟忧心虚的瞄了瞄棋盘上为数不多但整整齐齐围成了一圈的黑子,这君悦摆明是在填他空出来的圈呐!这让得也太明显了! 方染玉在帘外欢呼,“太好了!我早就说过你会赢的吧!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一些不知明的小鬼蜂拥而上,跳起来敲打方染玉的头,有的扯着他的头发,有的故意往油锅里吐口水溅起一些热油。 “哼!我们阁主那叫输得潇洒!” “这道士的棋艺是我们阁主教的,能赢了我们阁主,那也只能证明是阁主教得好!” “是啊!今日真是长见识了!习得了摇骰子的技法,真是受益匪浅啊!” 听得下面的追捧,孟忧忍俊不禁。君悦见他笑了,也粲然一笑,伸出手去帮他将垂下来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方染玉大叫:“既然他赢了,那还不快放本大爷下来!” “呸!你这臭不要脸的鬼话书生,平日里没少让你诓骗,今日可不能白白放了你!” 方染玉被吊着,不能逃跑,也避不开,更无力反抗,只能大声嚷嚷道:“救命啊!要杀鬼啦!” 孟忧忍住了想把他直接下油锅炸了的冲动,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用期待的眼神望向君悦,“那个,现在,是不是可以放了他了?” 君悦向劝彦一摆手,劝彦了然,方染玉应声摔到地上。 孟忧忙挑开帘子,跑到了方染玉身边,帮他解开绳子。 群鬼一看到孟忧下来了,慌忙退开,唯恐碰着撞着了这位独得恩宠的贵人。 孟忧正低头奋力与绳子做着斗争,只听身后一阵清脆的玉珠相碰之声,随即,四周传来一片低呼之声。孟忧一回头,竟是君悦自帘中走了出来。 先前少年形态的君悦,只穿着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衣,披麻戴孝,今日一身紫衣,衬得他更加光彩夺目。他赤脚走下玉阶,腰上的白玉环佩与一把通体泛着紫光的宝剑相互碰撞,发出好听的“叮咚”声,他的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这位客官,今日当真是好运气。” 孟忧自己也了然刚刚是怎么回事,无奈一笑,“你就别取笑我了。” 君悦一挑眉,道:“哪里是取笑你呢?我这是夸你啊,客官。” 而一旁的女鬼兴奋至极,纷纷嚷嚷。 “简直是要死了!阁主今日的皮囊真是比往日的还要俊上十倍!简直要迷死我了!” “快收起你那拖地的舌头!你都死了百八十年了!还死什么死?!” “哎呀!你们都别跟我抢!阁主是我的!” “呸!你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鬼样?!连给阁主剪脚指甲都不配!” 看来君悦的容貌真的如传言一般,总是不停地变换,就连鬼市里的众鬼也从未见过他的真容。那他到底原来的模样是什么样子呢?两次见他,他的容貌都没有做太多改变,难道他原来的模样就与这个差不多么? 孟忧停下了手头的活计,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君悦慢慢走近。 他变高了许多,立在他的面前,身形颀长,他似笑非笑,“客官,你还没将赌注给我呢!” 方染玉扯着嗓子喊道:“你别赖脸!他何时输给你什么赌注了?!” 君悦背起手来,突然弯下了腰,凑近了孟忧的脸,邪邪一笑,“先前你输了一局。” 孟忧一皱眉头,委屈巴巴的回望过去,“你先前不是说这局不算么?” 他眨了眨眼睛,“我又突然反悔了,怎么办呢?” “我呸!你个不讲信用的臭鬼王!你不要脸!唔唔唔”方染玉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将嘴巴黏了起来,然后默默被拖走。 孟忧看到方染玉被拖走,本是蹲着,忽然站起,脚下一麻,就往旁边倒去。 君悦眼疾手快,忙一把将他揽进怀中。 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群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从不轻易让人近身的鬼王竟抱住了一个凡人!还是一个邋遢的凡人!而且还是一个道士!关键还在于,她们品阶太低,修为不够,只看到鬼王紧紧揽着的是,是,是个男人! 君悦暗自懊恼,会不会进展太快了点? 孟忧则是羞得不敢离开他的怀中,怕再让那些鬼怪说出些什么大胆淫秽的词来! 方染玉更是在一旁使出全身的力气,“唔唔唔唔唔(救鬼要紧啊!)” 半晌,君悦才低下了头,第一个开口说道:“好些了么?” 孟忧忙退开两步,不敢去看君悦那灿若星辰的眸子,低着头,小声说了句“多谢。” 君悦歪着头,饶有兴趣的说道:“那就把先前说好的赌注拿出来吧!” 呃先前说好的赌注?! 孟忧踌躇片刻,解下身后的破布包,摸了摸,摸出了那个已经干瘪瘪的泛着青涩的绿色的野果子,有点尴尬的在身上擦了擦,然后不确定的递了过去,“你说的,是这个么” 孟忧霎时觉得这张几百万年都不曾崩过的脸,一时间竟有些崩住了,从不在乎过的面子,竟觉得此时有点挂不住。 一旁的群鬼早就无话可说了,顶多暧昧的笑上几声,别的还真说不口了。这鬼市赌坊今天算是开了一大例,阁主第一次与人赌棋,竟然亲手教对方摇骰子,还指导对方怎么落子,落不对还亲手帮忙摆对。这也就算了,竟然还用一个野果子来做赌注!而且还亲自追下台来一本正经的讨要这个野果子!无话可说!真的是无话可说!如果不是今日阁主疯了的话,那就是来人真的是卖迷魂药的!把从不动心,一向以十恶不赦著称的陨星鬼王的魂都给勾了去! 君悦颇为满足的笑了笑,伸手接了过去,“好了,赌注我收到了。” 他这么一说,群鬼又忍不住沸腾了!瞧瞧!瞧瞧!多么宠溺的一句,我收到了!这鬼王莫不是疯了? 孟忧的脸一下子不知道改摆在哪里了,他随便摸出的一个野果子,竟然还让他大张旗鼓的要了去!他这不是摆明了让那些鬼知道他是个关系户了么?! “咳咳既然赌注也拿了,是不是该放我们走了啊?” 君悦将果子往空中一抛,然后稳稳接住,目光朝他投来,“赌了这么久了,想必师傅也饿了吧?我带师傅出去转转。” 孟忧一滞,随后指了指被拖到一边的方染玉,道:“啊?那他怎么办?” “不用管他,收起来背着就好了。” 君悦大手一挥,方染玉随即消失不见,孟忧只觉得背上的罐子沉了沉。 君悦将他的破布包给接了过去,随意往劝彦怀中一丢,乐呵呵一笑,“走,吃饭去。” 街上众鬼一派热闹,仿若逢年过节一般,一片欢声沸腾。 君悦神情愉悦的同孟忧闲散漫步在鬼街。 孟忧看着这些热情的鬼,不停地向他们献礼,不由的往君悦身边靠了靠,小声道:“君悦,我不饿。我们这次到鬼市来,主要是为了找一个名叫宋宪的凡人,他用了乐游山一个快要成仙的鱼妖的金丹还魂再生,我要找到他,把他带回去,救那个鱼妖!” “别担心,师傅只管先吃好喝好,这些事我交给下面人去做,你就放宽心,先陪徒弟好好吃一顿饭。” 猪头老板举着烤串,“今日阁主大驾光临,还请收下这一点点心意!” 孟忧斜眼瞟了瞟身旁面无表情的君悦,头皮有点发麻,一想到那肉串烤得是忘川河边打捞上来的肉自心底传来一阵恶寒,君悦身为鬼王,平日里身处鬼界,这吃的什么呢?他突然想看君悦怎么处置。 君悦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径直走过,身后的劝彦扔了几个小布袋在猪头老板的桌上,后面传来阵阵感激之声。 孟忧扯了扯君悦的衣袖,仰着头问道:“你平时都这么冷淡的么?” 他低下头,眉眼一弯,“师傅觉得有何不妥?” 孟忧突然觉得,若是他平时都这么对那些鬼怪,那还不让那些东西都像他刚才一般差点就溺死在这笑中,长得实在是太惊为天人了!不行!不能让他这么祸害别人!他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忙冲着君悦嘿嘿一笑,“没有!丝毫没有什么不妥!这样非常好!” 他柔声道:“师傅想吃点什么?” “呃这里有什么是正常点的食物么?” “走,石月楼。” 他走在他身旁,步子缓慢悠闲,似乎是怕他跟不上,走两步停一步,目光没有一刻从他身上移开过。 进了石月楼,只闻得一阵熟悉的香味,孟忧的肚子配合的“咕咕”叫了两声,他略略有些尴尬。 劝彦唤来这里的老板娘,老板娘热情似火,一袭大红抹胸留纱裙配同色披肩,头上还斜插了一朵大红牡丹,唇色泛深红,就连耳坠子也是红色玛瑙骷髅头,她将手往劝彦肩上一环,柔声道:“今儿个,彦公子想吃点儿什么呢?” 劝彦板着一张脸,不耐烦的把她那些脚脚手手从身上抓开,冷声说道:“还是老样子,将你们这的拿手菜各来一份,再多添一双碗筷,送到冥字一号来。” “嘻嘻,好嘞!” 孟忧透过房间隔着的黑纱看到应声而去的老板娘,再多看了几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劝彦,忍不住疑惑。 君悦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喔,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个侍卫挑得也太过冰冷了些。从前跟在我身边的一位朋友,他好像与这位有些相似,若是介绍他们认识的话,那一定是十分有趣的。” “哦?你的朋友?” “嗯,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我救了他,他答应了我一件事,是什么事,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事成之后,他就消失了。他好像叫作叫作蓝枳!” 人界,千坟谷,一堆黄土之中,隐隐有什么东西从地底往上动了动,忽然伸出一只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忘川河中难觅出路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来,尝尝这个。” 君悦将一盘松子百合酥推到孟忧的面前,期待地看着他轻咬了一口,“怎么样?好不好吃?” 孟忧点了点头,含糊不清的说道:“好吃。” 自两百年前开始,他的味觉就消失了,吃什么都如同嚼蜡一般,近日眼睛也渐渐有点看不得太过夺目亮丽的东西,他的身边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自然也就无人知晓他的感官知觉正在慢慢消失。 君悦看他吃得开心,也未做怀疑,欣喜的帮他布菜,“来,这个你也多吃点” “好了,君悦,不用了,我吃得够饱了。” “师傅不用有所顾虑,这家店的老板娘是个凡人,卖的菜肴与凡界无异。” 孟忧咬住筷头,“真的吗?” 君悦一脸诚恳,“我从不骗你。” 孟忧凑上前去,“那,你平时都吃些什么啊?” 君悦笑了笑,眸色深沉,叫人看不出眼底的苦涩,“我都是个死人了,一般不用进食的。” 孟忧心底一紧,暗骂自己真是不会找话,他轻答了一声,“哦,我只是听见外面老板娘好像和你的侍卫很熟悉。难道你经常带人过来吃饭?” 问完以后,孟忧真是恨不得掌掴自己几个耳光,真是问的什么嘛,显得自己很在意他带不带其他人过来吃饭一样,他只是他的一个师傅,他愿意带他过来,那是因为他是一个尊师重道的好徒弟,自己这么一问,到底是带有几分私心的。 君悦轻笑出声,“我人缘极差,还没有哪个人敢与我同桌吃饭,师傅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别说得这么决绝嘛!哈哈,以后还会有的,还会有的,嘿嘿。” 似是想到了别的什么,君悦颇有深意的一笑,瞄了瞄孟忧平坦的小腹,意味深长的重复着,“嗯,还会有的。” 孟忧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被鬼的目光盯着,总会冷上几分。 黑纱轻动,一鬼影飘至君悦的身旁,跪在君悦的脚边,凑近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君悦点了点头,鬼影就消失不见了。 他往孟忧碗里又夹了一片玫瑰蜜汁香榭叉烧,仿佛随口一说,“师傅用完膳以后陪徒弟到灵厢居去坐坐吧,师傅要找的那人找到了。” 孟忧顾不上吃面前这堆得如小山一般高的美味佳肴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放,就爬起来,“找到了?!那还等什么,快,快带我去见他。” “师傅莫急,先用膳。” “我真的已经吃好了!我能等,可是那鱼妖等不了啊!若是时间再长点,她当真吃了几个过路的凡人来填肚子,那她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君悦脸色一沉,从立在一旁的劝彦身上取下那破布包,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只有手指一般大小,做工精细的草编的人偶,一并塞给孟忧,“师傅,慢走,恕不远送。” 孟忧站在原地,愣愣的抱着他塞过来的东西,目瞪口呆。君悦这是在耍小脾气?他一个叱咤天上地下的鬼王,竟会如同三岁小儿一般耍小脾气?自己到底哪里惹他不快了? 君悦负手而立,背对着门口,“师傅骗人,说好的赢了就带走我的,现在又要把我丢在这里,这算什么?始乱终弃?” 始终不发一言的劝彦快憋不住了,本是对鬼王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可如今看到这一幕,当真是痛心疾首啊!好好的鬼王就这么被一个破道士给逼成了一个醋王? 孟忧更是一个头比两个大,自己何时说过要带他走啊?诶?!等等!莫不是赌棋之前那个女郎说过的话? 女鬼的面容在他心头清晰闪过,那女鬼似笑非笑的看了孟忧一眼,声音缓和了许多,“今日正巧阁主在这里,他也想赌一局。不如你与我们阁主就赌一局鬼棋。若是你赢了,就可以带走他,不知客官,意下如何?” 带走他???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坑啊!他还浑然不觉的往里跳。 “君悦,你在此处再待个几日,等我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就过来接你,可好?” 君悦一听,将信将疑,道:“当真?” 孟忧将破布包往背上一甩,“假不了。” 君悦这才缓和了脸色,嘻嘻一笑,“好,我就在这里等师傅回来。” 孟忧只觉得此处不可多做停留,虽说把这性情不定的鬼王给哄住了,可房间一角的那个黑脸侍卫正一脸严肃的望着孟忧,若是再不赶紧走,恐怕就难以回去了。 君悦指了指孟忧手中稻草人偶,“你回去以后,只消对着这人偶念上一句,‘浮世万千不及汝尔’,它就会把宋宪带过去了。” 孟忧拱手一拜,“多谢款待,告辞。” 孟忧逃也似的跑出了石月楼,一面疯狂地疾行着,一面把破布包里罐子上的符纸取下来,“方秀才!该往哪里跑啊?” 方染玉颇为幽怨的哼哼唧唧,道:“哼!现在想起老子来了?刚才吃大鱼大肉的时候,咋没想想老子也是饿了好久了呢?!” 孟忧声色一厉,“别废话!快点带路!” 方染玉被孟忧突如其来的厉色给吓住了,忙飘到前面带路。 虽说他方染玉是一个无权无势无靠山的三无鬼魂,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惹得一众凡人很是头疼,都管他叫鬼话连篇方秀才,谁要是被他缠上了,保准灾祸连连,没有一天舒心的,但是尽管他臭名远扬,还从未有谁敢像这么吼他!啊,不,除了面前这个,还有一个,就是那个令一众天官闻风丧胆,引得孤魂野鬼崇拜追捧,就连凡界也塑有几座大庙来求愿的陨星鬼王,君悦。 方染玉回想他这几百年来,混得也算是风声水起,结果就这么白白栽到他们两个的手里,一个是被贬的神仙,一个是枉死的鬼王。如果当初不是被那个灾星无常的话给迷惑了,他怎么可能沦落到如此境地?! 他一边哀怨的飘着带路,一边回想着那个诱人的条件。 那个在人鬼神三界都臭名昭著的灾星鬼衣无常,突然就找到他方染玉的头上了。无常如传闻中的一样,一袭不露脚的黑袍,面容被一团黑雾遮住,他声音低沉,“破庙外一百里的林子里,有个被贬下来的神仙,若是能吞了他的神魂,那你以后就不用再窝在一间连风雨都避不住的小破庙里,等那些肮脏的魂魄送上门了。” “方秀才!你是不是在诓我啊?!前面分明是忘川!哪里来的鬼市出口?” 孟忧心急如焚,盘算着出来的时日,这乐游山平日里虽然没几个人去走,但是乐游山的灵气逼人,眼看着一年一度的垂仙大会越来越近,从各地赶来的道士一定会经过乐游山,如果不慎落入那鱼妖的口中,不光丢了一条命,更害了一段修行。 方染玉停在忘川河边,指了指湍急的河水,道:“以前未曾跟你提过,这忘川通往各界,只要你将全身心力赶往一处,拼命的想着你想去的地方,就能游到那里了。” “那若是想的是一个人呢?” “那你就会游到那个人的身边。” “可是,如果那个人不在河边的话,怎么游?” “你试一回不就知道了么?” 方染玉向着孟忧比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是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罐子里。 “喂!你个鬼秀才!别是故意诓我跳这忘川!” 罐子里传来抗议声,“笨女人!你自己不会想想啊?!若是你跳了以后出不来了,那我不是也跟着你一道身归混沌了吗?!动动你那万年不用的脑子!我会拿我自己开玩笑吗?!” “这忘川哪里是那么好游的?!如果我游不出去呢?” “你是谪仙!应当不会比那鬼王差多少!鬼魂游这忘川如同身下油锅,但你是谪仙,不会有问题的!如果你是普通人,我怎么敢让你跳啊?!” 孟忧看了看这一刻也不停息欢畅崩腾的忘川,“你就不怕,你被这忘川河水给炸成鬼肉干啊?” 方染玉一副被蠢到了的模样,颇为嫌弃的说道:“你这个没有尝识的道士!你平时是怎么习那些道法的?你难道不知道我躲在这个罐子里,有了你的灵气庇护自然不会像一般的鬼魂一样啦!如果想救那个鱼妖,就快点跳!” 孟忧又系了系身上的破布包,闭着眼睛吸了一口气,“死就死了吧,又不是第一次死了。” “扑通”一声,纵身跃下。 这是哪里?这不像是乐游山中的山林之景啊?他刚才明明想着的是回到乐游山,解救鱼妖啊!孟忧眨巴着眼睛,四处观望。 这是一个湖心小亭,四周是粉色的纱幔随风起舞,白玉石所砌的玉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孟忧右手握着一个精致的茶壶,左手内侧的茶杯正冒着热气,茶香扑鼻。 “阿姊,你快管管这个混小子!他今日跟太史钰动手了!险些坏了你的婚事!” “哎呀!放开我!如果不是你拉着我,我非要把他揍得鼻青脸肿,连他娘也认不出他来!” “嘿,你还嘴硬,你差点连累了阿姊!” “诶,诶,诶你别揪我耳朵!” 孟忧抬起头来,远处骂骂咧咧迎面走来两个少年,一个身穿殷红色短袍的少年被身旁另一个身着藏青色短袍的少年揪着耳朵往亭子里走来。 “阿姊,今日若是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家伙,我可就不服气了。”那着藏青色衣服的少年狠狠扭了一下另一个少年的耳朵,将他一掌推至孟忧的面前。 被推过来的少年故作可怜,顺势跪倒在孟忧的裙边,眼里闪着点点泪花,扯了扯孟忧的裙角,“曦姐,玄墨他太粗鲁了,你看我的耳朵都快被他拧掉了!” 说着还不忘将那只通红的耳朵给扬了扬,“曦姐一定要给我报仇!” 被称作玄墨的少年怒吼道:“好你个夏侯瑾一!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明明就是你破坏阿姊的婚事在先,你现在居然倒打一耙!” 孟忧快被弄晕了,这里到底是哪里?面前的两个少年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管他叫阿姊呢? 孟忧低头不经意瞟见茶杯中的倒影,一个满面愁容的青衣少女,侧边半挽的发髻,两鬓随意散发,简单施以银白眉心坠,温婉大方又不失俏皮可人。 “快别烦你姐姐了!整日绕着她转悠,她还怎么好好学习茶道了?” 纱幔被轻轻挑起,为首的美妇人雍容华贵,同样是青衣却用金丝绣了盛开的牡丹,头发高高挽起,斜插一支金光凤头步摇,眉目间透露着凌厉,一步一行皆有大家风范,身后跟了八个丫鬟,均是墨色布衣。她一出现,无人敢再多说一句,均纷纷行礼。 “曦儿,近日茶道学得如何啊?”美妇人往白玉凳子上一坐,看向桌上的茶盏,“这是你烹的?” 孟忧心头一惊,还未来得及做解释,就看到美妇人将茶杯端起,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还不错,茶香四溢,入口有醇香之感,舌尖能尝到新茶的芬芳,过喉有井水清甜之感,不错。这帮孩子当中,就属你,最合我意。” 孟忧忙欠了欠身,“多谢夫人抬爱。” 美妇人眼风一扫,视线停在跪在地上的夏侯瑾一身上,眼底泛起阵阵厌恶,“听说你今天动手打了阿钰?” 夏侯瑾一伏在地上,默不作声。 “你不要以为老爷偏袒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你可知那太史家与我们叶家就快要联姻了!曦儿的婚事要是被你搅黄了,你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一直躬身在侧的叶玄墨出声道:“娘,您就饶过瑾一吧!他这次是冲动了些,可错不在他啊!” “够了!玄墨!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家人!不要总是胳膊肘往外拐,多想想你姐姐!如果今日之后,曦儿被退婚了,怎么办?难不成让她嫁给这个娼妓之子吗?!”美妇人一甩衣袖,喘着粗气,胸前一上一下起伏得很快,显然是被气得不清。 孟忧当真是快被绕晕了,跳了一个忘川,竟让她变成了叶家大小姐叶玄曦,还是一个快要和太史家的长子联姻的待嫁新娘子,这都是什么事情嘛?!眼下还遇到了吵架?当真是倒霉透了!这可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叶家有女初长成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叶玄墨皱起眉头,对自己的娘这么辱骂自己的好友颇为不满,“娘!您这么说瑾一就” “怎么?!你倒数落起我来了?他不过就是一个杂种,我们叶家是锦州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你爹把他带回来,供他吃供他住已经不错了,还不可以说两句了?我们家待他不薄,可他三番两次就惹麻烦,这次是要搅了你姐姐的婚事!下次是不是就要毁了我们叶家啊?!” 美妇人斜眼瞪去,恨不得把跪在面前的红衣少年给吞肚子里去。 孟忧敛了敛愁容,轻抚上美妇人的背,慢慢拍打着,柔声劝解道:“阿娘莫要生气,弟弟们尚且年幼,不知事,这次也是年轻气盛了些,待阿爹回来了,定会好好说道说道他们。” 美妇人将手覆在孟忧的手背上,“你爹最是偏袒这个外人,任他怎么胡闹也不舍得打骂半分!” “阿娘,莫要气坏了身子。太史家若是真因为这个小事就退婚的话,未免也太不够大度了,这样的婆家,女儿不嫁也罢。” 孟忧不在乎的一笑,心想这样应该能让这位夫人消消火了吧?谁知此言一出,在场的其余三人都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叶玄曦莫不是转性了?以前怎么敢说出如此有魄力的话来?若是她真如她所言的那般洒脱,那以前怎么还会被人称为平平无奇叶玄曦呢? 美妇人以为自家女儿是伤心过度了,忙亲热的拉过孟忧的手来,“曦儿啊,你不要太难过了,为娘知道,你是真的很喜欢阿钰,虽然你们只见过几面,但是从你的眼神里,阿娘就看出来了,你是真心想嫁给他。你放心!只要有娘在,这桩婚事它就黄不了!娘去看看你爹回来了没,听听太史家的人怎么说。” 啊?自己的脸上就表现得很急不可耐吗?孟忧一头雾水的看着美妇人扬长而去,心下实在是五味杂陈。 “曦姐,你真要嫁给那太史钰吗?” 夏侯瑾一望着呆呆立在一旁的孟忧,颇为担心的开口,“我看他不像好人!” 叶玄墨跑过来,“啪”的打在夏侯瑾一的脑袋上,“他不像好人,你就像好人了?你不看看你自己,成天惹是生非的,尽给阿姐惹麻烦!”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快起来吧!”孟忧虚扶了一把跪在地上的夏侯瑾一,柔声问道:“阿一,你为什么会跟太史钰打架呢?” 少年低下头,假装不在意的拍着膝盖上的灰尘,翁声翁气的说道:“我看他不顺眼。” “得了吧你!还看他不顺眼呢!你看那么多人不顺眼,你怎么不跟每个人都去打一架啊?!你小子!还不跟阿姐说实话!” 叶玄墨从后面一掌拍在夏侯瑾一的背上,抬起头对孟忧说道:“阿姐,这小子可爱逞英雄了呢!我一个亲弟弟都没能赶上去揍那太史钰几下,全让这小子一个人包揽了,揍得那太史钰啊,啧啧啧实在没处下手了,我这才拖了他回来,要是让我来打的话,没准儿比这小子打得还惨烈十倍!” 孟忧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到底是为何打架呢?” 叶玄墨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呃阿姐,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你们不愿意说,那就不用说了。快来,给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孟忧捏住夏侯瑾一的下巴,往左往右来回转着,仔细的察看着夏侯瑾一的伤势。 夏侯瑾一嘿嘿一笑,“嘿嘿,曦姐,我没事!都是我打得他,他没伤到我!” “尽爱吹牛!这是什么?!” 孟忧将食指按压在夏侯瑾一的眉角一小块淤青处,夏侯瑾一倒抽了一口凉气,“嘶!疼!疼!疼!曦姐,你轻点儿!” 叶玄墨在一旁酸溜溜的说道:“你就知足吧!阿姐也就对你一个人这么好!从前都没给我上过药呢!” 孟忧头也不抬的吩咐道:“阿墨,去拿药箱过来。” 大堂正中坐着一个两鬓斑白,慈眉善目的男人,他身着墨青色长衫,头发用玉冠高高束起,捧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门外走来一个体态丰腴的美妇人, “老爷,那太史家怎么说?” “十三娘,咱们要不明儿个再去一趟太史家,把两家孩子的婚事退了吧!” 叶家家主叶文杰叹了一口气,对自己唯一的结发妻子是又敬又怕,“我思前想后,总觉得将两个不相干的人硬要捆绑在一起,他们以后反而会怨恨把他们绑在一起的人。” “呵,像我们这样么?”十三娘轻笑一声,这一声隐藏了太多情绪,“谁说他们不相干呢?我跟阿钰他娘是多年至交,我的母族魏家与太史家也算是世交,曦儿同阿钰的婚事也是我与他母亲早就定下的。他们两个也是互相见过几面的,你不会看不出来自家女儿的那份小女儿心思吧?曦儿对阿钰是有感觉的!” 叶文杰提高了声量,“我知道!曦儿喜欢阿钰,可是你问过阿钰可喜欢曦儿了吗?你知道今天阿一为何会动手打太史钰么?” “娼妓之子,无怪乎此。他这样子胡作非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你叶大家主为他撑腰,自然是有恃无恐!” “魏陨玥!你怎么就不想想那太史钰是什么样的人呢?!你总是对阿一带走偏见,以为他是我的私生子。我今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夏侯瑾一与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叶文杰的额头青筋暴跳,“你可知?今日那太史钰搂了一个青楼女子还当街羞辱曦儿?他说我们家曦儿若不是仗着叶家的权势,那么平淡无奇,哪个男人都不会看上她的!这才惹得阿一愤愤出手!” 十三娘不服气的嚷嚷,“你这是听谁瞎编的鬼话?!太史家极其重视家风,教导出来的子弟怎么可能会是你口中的混混无赖行迹呢?!” “哼!你爱信不信,反正这婚,我退定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断断不会容忍我的女儿嫁给此等败类!”叶文杰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叶玄墨抱着药箱慌慌张张的跑进亭子里,“阿姐,阿爹回来了!他说他不会让你嫁到太史家去受气的!” 孟忧心不在焉的打开箱子,翻出一小瓶药酒,一切居然都觉得如此熟悉,她居然能清楚的记得药酒的摆放位置,记得自己对两个弟弟的称呼,记得阿爹的样子,记得这之后好像好像是她自己去退的亲。 “曦姐曦姐曦姐!” “啊?怎么了?”孟忧猛然回过神来,看到夏侯瑾一的一半脸都快被她涂上了药酒,忙取出手帕来擦拭,“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分神了。” “阿姐是不是在想太史钰啊?” “没有!我干嘛想他?”孟忧立马否认了,但随即又想到自己可以借此机会去重新正一下身份,也是极好的,她收了药酒,狡黠一笑,“明日,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太史家赔个礼吧!” 夏侯瑾一心中一想,这样的话就真的是连累了叶玄曦了,大声喊道:“这怎么行?曦姐,你不能去!你去了就等于是承认了他们外面对你的评价,你不能去!大家闺秀应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有亲自上门去给一个男人道歉的呢?!我不同意!” “对!我也不同意!别说我们两个了,就连阿娘也不会同意你去太史家赔礼道歉的!”叶玄墨拉住孟忧,“我的好阿姐,你就不要再想着那混蛋了,他有什么好的,值得我的姐姐亲自登门道歉?!” 孟忧扶额叹息,“我不是真的要去道歉,我就是哎呀,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啦!我这个人,向来是锱铢必较,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有人敢损我一分,或者是动了我身边的人,那我必定是要追还回来的。” 本以为叶家主母魏陨月会极力阻止,谁知道她居然同意了孟忧此次的出行,让叶文杰带着这三个儿女一同前往太史家登门致歉。 魏陨月的心思,其他人不清楚,但孟忧却是清楚不过的。她想撮合自家女儿与太史钰,所以并不反对她们这次的见面,并且坚信自家女儿一定能挽回太史钰的心。 三辆马车齐齐停在太史家的门口,叶文杰率先从第一辆马车中出来,见所有人都齐了,他嘱咐道:“过一会儿,切不可任性胡闹!” 孟忧乖巧的欠了欠身,“阿爹放心吧。” 一进了太史家的大门,放眼望去是一片荷塘,管家恭恭敬敬的在前面带路,湖心的亭子中有一双人影在对酌,嘻嘻哈哈,闹得好不欢快。孟忧暗叫倒霉,自己的运气真的几百年都没好过。这湖心亭中一双人影不正是她的未婚夫和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在打闹嬉戏么? 要说这太史钰也当真是个胆子大的,孟忧在心底敬他是条汉子! 孟忧看着叶文杰的侧脸越来越黑,强忍住的双手硬生生握得骨头“咔哒”作响,一口银牙都快被咬碎。身为叶家家主带着儿子女儿一同登门道歉,居然还被如此羞辱,叶文杰差点当场就要杀人了! 前方带路的老管家也是暗暗捏了一把汗,这小少爷平时娇纵玩闹也就算了,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他居然不管不顾的就这么在众人面前大肆放荡。如果老爷经商回来看到了的话,定要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呃叶老爷,叶公子,叶小姐里面请!”管家硬着头皮在前面带着路,眼看着就要经过湖心亭了,真是想跳下荷塘的冲动都有。 嬉闹声越来越近了,一双倩影就这么清晰的展现在他们面前。 女子发丝凌乱,身上的衣服也多是散乱不堪,漏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精致的妆容掩盖住了原本的样貌,眼角画着竖起的红色弯弯新月型斜红,衬得她妩媚动人,恍人心神。 男子一只手握着铜色酒杯,一只手则是揽在那妩媚女子的腰间,他的金色华服衣领敞开,漏出大块古铜色的肌肉,丹凤眼斜睨,看到远处的一群人走近,嘴角挑起一抹邪笑。 “咳咳少爷”管家立在亭外,进退两难,汗如雨下。里面的主子不好伺候,外面的客人不敢怠慢,这真是个千古难题。 叶文杰怒气冲冲,只觉得火冒三丈,挥起拳头就要往里冲去,叶玄墨和夏侯瑾一忙一左一右的拖住叶文杰,纷纷劝道:“阿爹(叶叔)别冲动!” 太史钰佯装生气,一摔酒杯,“管家!你是怎么当管家的?!怎么有客人来也不通报我一声?!” 管家默默擦汗,哪里是没通报啊,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谁曾想本是在卧房寻欢作乐的两人居然还搬到这里来了? 太史钰虽然说着责怪的话,却没有半分要起身相迎的意思,只顾抱着美人呵呵一笑,“抱歉啊,世伯。今日不巧,家父出门经商去了,怕是要让世伯白跑一趟了。” “你”叶文杰快被气得昏厥了,尽管自家儿子从小顽劣,但也没把他气到过这种程度上。他是一个文人,平日里最不屑于那些莽夫喜欢用拳头说话,今日却是想用拳头来跟面前这个未来的女婿谈谈了。 看到叶文杰被气得七窍生烟,太史钰更是欢喜,搂紧了面前的美人,凑上嘴去就亲了一口。 夏侯瑾一恶狠狠的望过去,恨不得用眼神将太史钰凌迟处死。 孟忧却是面色平静,只从鼻尖轻蔑的哼了一声,漾开一个笑容。她的这个“哼”练得巧妙,不论多么嘈杂的环境都能被她吸引,这就是她身为公主的威仪。 果然,所有的人目光都被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甚至于刚刚都没注意到的平淡无奇的女子给吸引了。 “你笑什么?”太史钰看向一身青衣的孟忧,眼前一亮。 前几次碰面,太史钰只觉得叶家的小姐太过木讷了,对他总是千依百顺,长相也是中上之姿,实在不如那画凤楼里的头牌魍娘吸引人心。可今日一见,竟觉得心头荡漾。叶玄曦虽然长得还是如前几次一般朴素老实,但今日她全身上下仿佛笼罩在一层金光中,眼睛也变得仿佛会说话一般,那一声轻蔑的笑声反而增添了几分贵族气质,与一般的庸脂俗粉立马区分开来。 孟忧敛了笑意,“呵,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是没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锦州叶家叶玄曦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太史钰只觉得被孟忧的笑晃了眼,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我问你,你笑什么?” 孟忧掩面一笑,“呵呵,我突然想起前几日遇到的一个趣事,说来有些不得体。” “怕什么不得体,这里也没什么外人,你说来听听。” “前几日,小女子在家门口偶然遇到两条流浪狗。这外面风雨交加的,这两条狗倒是也不知道避一避,就那么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的交颈而眠。小女子觉得这两条狗有点不知羞耻,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做出这么有伤风雅的事情,可转念一想只能呵呵一笑,毕竟是禽兽,哪里有人的羞耻心呢?” 话音一落,太史钰怀中的女子扯着太史钰胸口的衣服撒娇道:“钰公子,她骂我们是禽兽呢!魍儿伤心了” 太史钰低头看着这个故作娇态的女子,心中隐隐生起一丝厌恶,但碍于面子还是柔声哄道:“乖,魍儿乖,不要同老尼姑一般计较。” “你说谁老尼姑呢?!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这次又轮到叶玄墨冷静不下来了,自己的亲姐姐被如此羞辱,虽然进门之前阿爹就吩咐了不能任性,可事到如今,真是忍不下去了! “呵,太史公子好兴致,尼姑庵一向清冷,没想到太史公子倒是常客!要不然怎么会知道老尼姑是什么样的呢?”孟忧面上挂着恬淡的笑,语气平和,却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厉。 太史钰暗暗称赞这小妮子,果然与前几日相见大不相同了,他将怀中的女子放下,悠悠起身,踱步到孟忧的面前:“几日前,你还是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今日难不成是改了策略?想要以退为进,矫揉造作,故作姿态了?” 夏侯瑾一已经听不下去了,大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太史钰的领子往上一提,“你个王八蛋!是不是前几日还没挨够揍啊?!” “阿一!住手!”孟忧喊停了夏侯瑾一,叶家父子忙将夏侯瑾一拖到身后来。 叶文杰不情愿的一拱手,“世侄,是世伯管教不严,让世侄受惊了。” “阿爹!您干嘛给他道歉?他羞辱阿姐,就理应被好好教训教训!” “够了!别再说了!错了就是错了,理应致歉!”叶文杰气得肝颤,本是想一并退婚的,没想到亲家不在,还要被如此羞辱一番! “太史公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可惜了!啧啧啧”孟忧惋惜的摇了摇头。 太史钰整了整衣服,问道:“可惜什么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道不同不相为谋。太史公子天人之姿,做派一向是随心所欲,恕小女子太过平庸,可惜了这两家的百年交情。 今日家父携小女子和两个弟弟一同登门拜访,一来是为了给太史公子赔个不是,毕竟前几日阿一动手打人是不对的。可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也是偏袒自家弟弟一点,他打人打得太用力了,伤了手,我看着很是心疼,就多嘴问了几句,才知道他不是打架,而是为民除害。 这二来嘛,就是想亲自来请太史伯伯解了我与太史公子的婚约。从前是小女子年少不知事,自以为长得稍微那么不有碍观瞻的,心地也同家中这两个弟弟一般善良温柔。可是日久见人心,小女子才知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要找的应当是一个肯诚心待我,眼里心里独我一人的夫君,不是一个整天提心吊胆担心会被摔碎的花瓶。” “好!说得好!”亭子的另一边走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身暗金的绸子衣袍,袍内漏出银色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戴一个玉色扳指,杵着一根楠木手杖,朗声笑言,“妙哉!妙哉!不愧是叶家大小姐,老头子我啊!没看错人!” “太爷爷,您怎么出来了?”太史钰面露怯意,忙去扶从后院走来的太史家老太爷太史沧澜。 太史沧澜一挥手杖重重的打在太史钰的小腿处,疼得太史钰龇牙咧嘴,直抽凉气,“混小子!若是我再不出来,你是不是要给我找个青楼妓女来做孙媳妇啊?!” “不敢!不敢!太爷爷您别生气!” “哼!能不生气吗?!你差点就要把我的宝贝孙媳妇给搞没了!”太史沧澜瞪了一眼太史钰,而后转过头来,一脸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是叫玄曦么?” 叶文杰忙躬身行礼,“老太公!”然后又转头对自家儿女说道,“阿墨,阿一,曦儿,还不快给太爷爷问安。” 三人齐声回答“是”,朝着太史沧澜盈盈一拜,“太爷爷。” “诶!好!好!好!呵呵呵,这叶家当真是名门世家,教导出来的儿女就是不一般呐!哈哈哈,我瞧着真是舒心!” 太史沧澜转过头对着太史钰吼道:“还不快点让那等丢人现眼的东西撤走?!” “是是是。”太史钰忙冲着一旁的管家使了使眼色,管家会意,忙带着衣衫不整的魍娘下去了。 “真是见笑了!今日小睡一会儿,竟然让这兔崽子无故生出这些事端来!还请几位见谅!”太史沧澜赔着笑脸,一面数落着自家孙子,一面打量着站在叶文杰身后的叶玄曦。 好一个口齿伶俐的丫头!听来报的家丁说,这丫头引得从不与她搭话的太史钰都抛弃了美人儿,从凳子上起身去反驳她。以前听说自家的孙子以后要同叶家联姻,娶得是那个锦州家喻户晓的平平无奇叶玄曦。他作为太史家的老太公,心知这门婚事的重要性,但还是忍不住的同情自家孙儿的后半生。 可是今日一见,面前的少女不施粉黛却堪比西子,一袭素雅青衣百褶裙,头发简单的用玉钗装点,长相虽是不出众,却有一双传神动人的眼睛,黑莓子似的眸子里弥漫着从心底荡漾出来的亮晶晶的光彩。她不发一言的静立在那里,仿佛一支含苞待放的睡莲,高雅圣洁,让人再难移开半寸目光。 叶文杰看着老太公满意的目光,心中隐隐有些自豪,但更多的是担忧,如果女儿真的嫁给那么顽劣不堪的太史钰,那这后半辈子可真的就思及此,叶文杰忙出声道:“见笑称不上,太史公子生性活泼,是我们家阿一和阿墨冲动唐突了,让太史公子受惊了。今日特来登门致歉,望老太公能原谅我家小儿的任性!顺便一提,这曦儿与阿钰的婚事就” 太史沧澜还不等叶文杰提出退亲来,立马接话说道:“唉,是阿钰这个混小子最近太过放纵了!老头子我身体不好,未能多做管教,让这个臭小子这几日胡作非为,败坏了名声。以前阿钰不是这样子的,他爹没有出去经商送货时,阿钰也算是个乖巧孝顺的好孩子,与曦儿在一起倒是天作之合了。” 太史钰会意,心知自家老太公是看中了叶玄曦,不愿退掉这门亲事,正好也遂了自己的心意。若是几日前,那他太史钰是宁死也不愿取那个木头美人的,可今日一见让他有所改观,势必要娶了她,想一想以后的日子里有这么一个玲珑女子在身边作伴,那真是三生有幸。 太史钰拱手一拜,“世伯,两位弟弟,还有曦儿,还请宽恕我之前的无礼之举。都是这几日被琐事冲昏了头脑,这次做下了追悔莫及的事,小侄不求能得到世伯的原谅,只求世伯不要退亲!我会一心一意的待曦儿的!” 孟忧右眼皮突突跳了两下,看着太史沧澜漏出满意的笑容,再回头看向自家的阿爹也是一副欣喜的模样,胞弟叶玄墨虽是有点失望,但也能看出几分妥协来,只有夏侯瑾一低垂着头,看不出什么神情。 孟忧暗叫不好,下一秒果然就听见太史沧澜乐呵呵的说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既然他们两情相悦,那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好硬拆姻缘!文杰,你说是吧?” 叶玄墨还想说点什么,被自家老爹狠狠地瞪了一眼,“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为儿女全都做主,毕竟过日子的是他们,还是要问过他们的意思才行。曦儿,你来说两句。” 孟忧舒了一口气,庆幸叶文杰还肯问问自己的意思,她感觉到多束目光射到自己的身上,有满怀期待的,有悲伤失望的,也有热情似火的,她轻启朱唇,“女儿不愿意。” 太史沧澜不解,“这为何意?” 孟忧面色平静,“小女自知姿色平平,配不上太史公子。” 叶玄墨仿佛重获了新生,整张脸上神采奕奕,悄声对夏侯瑾一说道:“我觉得阿姐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我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只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了。以前觉得她是一个温婉可人的姐姐,现在只觉得她是叶家长女叶玄曦,不只是我们的姐姐了。” 太史沧澜的笑僵在了脸上,拄着手杖的手止不住的颤了几颤,“曦儿,莫要被外面的世俗评论给蒙了双眼,凡事都得靠自己的眼睛去看。” 孟忧转了转一双狡黠的眸子,“太爷爷,平日里我也不怎么出门,自然也没听得几句世俗评论,至于自己看嘛,我确实也亲自见识到了太史公子当真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太史钰默默叹了口气,猛地觉得小腿传来一阵剧痛,撑不住一个身子,倏地跪倒在地,“嘶!太爷爷!” “哼!臭小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让你以后还怎么出去寻花问柳!” 重重的手杖再一次向太史钰的背上打来,孟忧忙跑过去一把拉住,“还请老太公息怒!” “都别拉着我!看我今日不打死这个臭小子!” 太史沧澜随手一甩,推搡之下,力气也不知些轻重,竟把孟忧推得步履匆匆掉进了荷塘里,猛灌了几口河水。 “阿姐!” “曦儿!” “曦姐!” 夏侯瑾一纵身跃下,忙把孟忧给拖了上来。 孟忧一身淤泥,柔声安慰着其他人,“没事,我没事。” 太史沧澜又恨恨瞪了一眼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哼!臭小子!” “老太公,今日之事算是一场意外,可是定亲之事也就此作罢了吧。曦儿身体不好,叶某这就告辞了。” 叶家,枫叶小筑,魏陨月暴跳如雷,那些什么小家碧玉,贤德大方通通抛之脑后,声音嘶哑,“你是傻子吗?!我是让你去太史家是去退亲的吗?!我一直以为你是几个孩子里面最让长辈省心的,结果你太让为母失望了。” 叶玄墨看着跪在门口的孟忧,心中实在是不忍,“阿娘,这不是阿姐的错” “住口!你懂什么?!你为给我跪着去!你们两姐弟就是死脑筋!瞎讲什么义气?!为了一个夏侯瑾一就这么白白没了一桩姻缘!看看!现在谁来负责?!那夏侯瑾一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你们姐弟俩还要在这里苦苦受罚!现在给你们苦头的,是你们的阿娘,以后给你们苦头的,就是那些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黑暗日子了!” 孟忧跪着抬起头来,望向气得不清的魏陨月,说道:“阿娘,不关阿墨的事,您不要罚他了,全都是我的错。” “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门外清风徐来,枫叶翩翩,孟忧望着那似在燃烧的枫叶,兀自出声,“女儿错在没能早些退婚。” “你!”魏陨月气得脚下一晃,扶住一旁的木门,“真是鬼迷心窍了!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的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吃饭!” 魏陨月愤愤出门,不愿再多看一眼。 夜风袭来,卷起千层枫叶,叶玄墨背脊挺直,“阿姐,你冷不冷?” “不冷。你冷么?” 叶玄墨摇了摇头,“不冷。阿姐你为何执意要退婚啊?” 孟忧歪着头一想,“嗯大概是心意使然吧。” “可是,你之前不是挺喜欢那太史钰的吗?” “呃,有吗?” 叶玄墨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孟忧实在想不出来这以前的叶玄曦到底是有多喜欢那太史钰,竟然让自家的弟弟都疑惑为什么退婚。孟忧转头,“有多喜欢呢?” “这大概是想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他的那种吧?” “有那么夸张么?” “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孟忧捂脸,这以前的叶玄曦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自己会在她的身体里?那乐游鱼妖眼下该如何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百年难遇井中仙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夜色里一个灵活矫健的身影翻过了几个墙头,轻飘飘的落在了枫叶小筑的门口,小声喊道:“曦姐!阿墨!” “你这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来?你想饿死我们啊?” 叶玄墨小声嗔怪着正猫着腰在夜色里行走的夏侯瑾一,“白天不是让你找点好吃的么?怎么只有这几块杏花糖子酥?啊!干嘛打我?” 夏侯瑾一重重的敲了一下叶玄墨的头,“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就活该饿着你!别全都吃完了,曦姐还没吃呢!” 他小声的说叨完了叶玄墨,又转过身来,笑嘻嘻地递了一块杏花糖子酥给跪在一旁的孟忧,“曦姐,别跪着了,将就吃点吧!今日厨房里就只剩几个杏花糖子酥了。” 叶玄墨一听,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半块杏花糖子酥,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就给我们吃点厨房里的剩菜?” 夏侯瑾一脸色稍微有点苍白,想反驳一句,但只是张了张口,实在说不来。总不能对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最敬重的姐姐说,他们的母亲苛待他,处处都防备着他吧? 孟忧看着哑口无言的夏侯瑾一心下了然,塞了一个杏花糖子酥在叶玄墨的嘴里,“有的吃你就知足吧!阿一也是一片好心,如果没有阿一,我看你今晚就饿肚子去吧!” 叶玄墨咧嘴一笑,“嘿嘿,这不是还有阿姐你在这的嘛,阿娘怎么可能真的忍心饿着你呢?” “小滑头!”孟忧一巴掌轻拍过去。 夏侯瑾一挠了挠后脑勺,“曦姐,你可以不用一直跪着的,我给你们看着,你们好好坐着吃。” 孟忧面带一丝尴尬,“没事,我就这么吃着,也挺好的” “好什么啊?快起来,地上湿气重,跪久了膝盖就该疼了。你第一次被罚,不知道这跪久了有多痛,难免认真些,现在又没谁监督着我们,快起来吧!” 叶玄墨回过身就去拉孟忧,孟忧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嘶!别动!我腿麻了,起不来了” “嗐,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来,阿一,搭把手!” 两个少年一左一右将孟忧架起,慢慢走了走,叶玄墨突然出声,道:“阿姐跟以前变得不同了。” 孟忧心虚,“呵呵,怎么个不同法?” 夏侯瑾一吞吞吐吐,“曦姐变得更加呃光彩夺目了。” 孟忧挑眉,“怎么?我以前不够光彩夺目?” “也不是说以前不够光彩夺目,只是相比之下太过沉默寡言了。”叶玄墨吹了吹门槛上的灰尘就扶着孟忧坐下,将手中的杏花糖子酥递过去,又继续说道:“比如说类似于今日的情形,以前的阿姐是断断不会伶俐反驳的,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与我一同被罚了。” 孟忧轻笑道:“呵呵呵,那你喜欢以前的阿姐,还是现在的阿姐呢?” 叶玄墨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夏侯瑾一涨红了脸,两人默不作声。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夜色太浓,隐去了远处来人的身形,但这步履匆匆,三个少年听着也是心头慌张。 叶玄墨忙拉着孟忧跪好,夏侯瑾一一把抓起那剩下的糕点,慌忙藏至门后。 “少爷,小姐,快别跪这儿了,出事了!快去看看吧!”叶家的管家王叔从来都是宠辱不惊的人,此时却是神色慌张,“太史家来人了!好像是太史老爷和夫人亲自登门来谈个说法!这白天听说还好好的太史公子,午间因为喝了点酒坐到院中的井边休息,一睡就这么睡到了大晚上,怎么叫也醒不过来!听太史夫人说说” 叶玄墨吼道:“说什么啦,你倒是快说啊!” “说,怕是今日小姐伤了太史公子的心,惹得太史公子心有不快,自然是不愿醒来。” “真是胡说八道!我阿姐受了多大的委屈,从来都没跟谁说过半句。他倒好,索性装死来逼婚!太史家果真是一家子的无赖!” “好了,阿墨,你少说几句了。我们还是快去看看吧,真醒不过来还是假醒不过来,去看看便知晓了。” 管家带着他们匆匆忙忙行至前厅,前厅已经是一片人声鼎沸了,太史家的家主太史雍正板着张脸立在前厅中央,太史夫人拉着叶夫人哭哭啼啼,“哎呀!我的儿啊!陨月,今日你可要给我个说法!我们家阿钰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引得你的女儿如此狠心,唆使妖物来吃了我儿的心智!” 魏陨月拉住太史夫人,正色道:“晴芸,你可不能空口无凭冤枉人啊!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你这么说我的女儿,我可就不愿意听了!” 太史雍将手背到身后,一脸的严肃,说道:“不管是怎么回事,如今我们家阿钰醒不过来了,是在你们家退亲以后,这事就跟你们家有关系!你们叶家理应给我们太史家一个说法!” “太史兄!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叶家退亲也是事出有因,另公子此时身处梦渊,我们叶家一是没有送什么毒物上门,二是没有下什么恶毒诅咒,这怎么能赖到叶家的头上来呢?”叶文杰斜睨着脸色铁青的太史雍,心中很是不满。 叶玄墨三步并作一步跨进前厅,“阿爹!阿娘!这是怎么回事?” 魏陨月叹了一口气,后又厉声喝道,“谁让你跑出来?!领罚,领够了么?!” “阿娘,是我带弟弟过来。”孟忧从夜色中慢慢走出,一袭淡青色柳如烟罗裙紧紧的贴裹着她的玲珑身姿,仿若月光投在身上,好比那月上仙子一般,玉洁冰清,出尘脱俗。 叶文杰低声冲孟忧吼道:“你怎么来了?!还不快回去!” 孟忧欠了欠身,躬身盈盈一拜,“阿爹,阿娘,太史伯伯,太史婶婶,既然此事是因我而起,我自然是没有不去看看的道理,现在夜也深了,黑灯瞎火的,赶明儿吧!明天我定当亲自登门拜访!” “你休想来诓我们!我们家阿钰出了这档子事,就算不是你害的,也正中了你的下怀!你怎么可能还愿意进我们太史家,惹得一身是非呢?!”太史夫人放开声音苦苦嚷嚷着,“可怜我那命苦的儿啊!心心念念想娶进门的女人,心肠竟是如此歹毒!” “太史夫人!你可不能这么血口喷人,无中生有!我阿姐从来都是心地善良,路上瞧见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怎么会有心咒你们家的宝贝儿子呢?!” 叶玄墨恨不得马上就说出一大堆自家阿姐的好话来证明她的清白,他听不得别人说叶玄曦一句不好,从小阿娘只要一责罚他们,叶玄曦就总是想办法护着他和夏侯瑾一,长姐为母,叶玄曦也当得上他半个母亲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保证她从没这么想过呢?!我们家阿钰这几日是任性了些,可也不至于这么诅咒他吧?呜呜呜这是结了哪门子的仇怨啊!”太史夫人一边哭哭啼啼,一边拽着孟忧的衣角坐倒在地上。 “太史夫人请自重!”孟忧被这么一出闹剧惹得心里窝火。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此时的太史夫人哭声阵阵,根本不听孟忧的劝解,震得孟忧一个头快有两个大。 孟忧看了看太史雍一脸任由自家夫人撒泼的样子,无奈叹息道:“我这就随您回去看太史公子,您快起来吧!” 太史夫人止了哭声,急急忙忙爬了起来,胡乱抹了几把眼泪,就要拉着孟忧出门。 “阿姐!我与你同去!” “我也去!” 叶玄墨和夏侯瑾一也连忙追上前去。 “告辞!”太史雍眼见目的达到了,朝着叶文杰拱手一礼,也快步离去。 望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巷口,魏郧月终是再也撑不住了,靠倒在门口哭出声来,“呜呜呜我的曦儿怎么这么命苦啊!” 叶文杰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慰,“十三娘,别哭了。左右不过一条街的距离,放心吧!没事的!曦儿最近也变得伶俐了许多,颇有你的风范,不会白白吃亏的。” 还未进太史家的大门就闻得一阵叮当作响,后院传来一阵阵巫医萨满的经文之声。 这次再入太史家与上次大不一样,月色的照拂下,一池的荷花竞相开放,仿佛是一群群舞女的裙,没了白日里的素洁高雅,平添了几分妖娆。也不知是被那后院的念经敲钟之声震晕了头脑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孟忧只觉得面前的荷花池仿佛有了生命,荷花与荷叶交相辉映,正随风翩翩起舞,欢迎着她们的到来。 “这就是了,阿钰今日午间稍坐休息的井。”太史夫人脸色苍白的指了指面前的一口老井,“这口井是口枯井,本来打算等我们一回来就要填了的,可谁知竟叫阿钰失了魂!” 孟忧围着枯井转了一圈,发现并未有什么不妥,这真的就只是一口普普通通的枯井,井口覆着干涸的青苔,井边长满了荒草,草间有些锋利,一个不留神竟将孟忧的手指划破了,她的鲜血滴在井边的青苔上,很快就被吸收了。 叶玄墨忙凑上前来,“阿姐!没事吧?” 孟忧揉了揉眼睛,扯了扯叶玄墨的衣袖,“阿墨,你有没有觉得,这苔藓好似比刚才绿了些?” “阿姐,你眼花了吧?哪里绿了?” “一定是晚上夜色太浓,曦姐看花眼了。” 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史雍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别在这里研究什么枯井了!快进去看看阿钰吧!” 进了太史钰的卧房,孟忧便觉得四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孟忧转着头打量着四周,这房子是以槐木做大梁,窗子又只有一个,还背阳,门口有枯井,床榻还设了与门口对着,整个格局可谓是糟透了。 孟忧叹息着摇了摇头,叶玄墨小声问道:“阿姐,你叹什么气啊?” “这卧房风水不好,容易招惹些不好的东西。” 此言一出,太史夫人颇为不满,大声嚷嚷起来,“你一个小姑娘,哪里学来的这等吹牛皮的本事?!明明是自己惹的祸,还想推到我们太史家的风水头上!我难道还会害我自己的儿子不成?你倒是说说,这房子哪里不好了?!” 孟忧看了看那些巫医萨满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自己慢慢顺着卧房墙角走了起来,“首先,这房子坐东朝西,已经背了太阳,开的窗子又正正是向着西的,得不到初升日照,阳气不足!其次,这大梁以及柱子是用的槐木,‘槐’拆开来不正是一个‘木’字和一个‘鬼’字吗?这种木头本身就极具阴气,实在是不宜用来做卧房里的木料,更何况还是顶梁柱!最后,这床榻摆放方位不对,正对着门口,一有个什么,自然就直冲着太史公子来了!” 一席话说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这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 叶玄墨和夏侯瑾一都听懵了,怎么以前没有听叶玄曦提起过她懂得这些风水之类的东西?叶家世代经商,从未出过什么风水师,为何身为叶家的长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锁在深闺中,竟然还能说得头头是道? 孟忧此时根本顾不上别人是怎么想的了,她扒开挡在太史钰榻前的一众人,自顾自走了过去,对着一个坐在太史钰榻边的华服男子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井中仙?” 旁边的人都看不到那华服男子,只能看到先前还口齿伶俐,大眼炯炯有神的姑娘对着一团空气自言自语。 夏侯瑾一扯了扯叶玄墨的衣角,“曦姐这是在唱哪儿出啊?” 叶玄墨将食指放到嘴边,小声说道:“嘘!别打扰她!” 夏侯瑾一惊奇道:“你知道她在做什么?” 叶玄墨淡淡出声,“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梦里寻花花中梦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那华服男子抬起眸子随意瞟了一眼孟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到一边儿去,别妨碍朕历劫。” 孟忧歪着头看了看,“死了没多久?” 被称为井中仙的华服男子被激怒了,“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孟忧这才注意到这个华服男子的臀部以下都是虚空透明的,这男子有着一双令人不敢直视的眼睛,全身散发出帝王的威严气息,他很快就飘至孟忧的面前,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你说谁死了?!朕是仙逝了!仙逝!你懂不懂?!仙逝就是,朕现在是神仙!” “是是是,别激动,别激动。井中仙大人,能否请您从这位朋友的身边离去呢?”孟忧作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你们都不懂朕,还说朕是亡国之君!” 井中仙更加激动了,拖着一件宽大的黄色龙袍四处转悠,“朕就想看看,有谁能逃得过那亡国的命!他喂了朕一滴血,朕就来给他一场帝王梦!在梦中,他就是朕!朕走过的路,他也得一一认命走来,朕受过的屈辱,他也一并领了去。朕到要看看,有谁能撑得过来?!如果他能从梦中醒过来,那他今后必得龙气庇佑,王侯将相自然不在话下。若是醒不过来嘿嘿,那他就是下一个井中仙,朕也算是历劫成衣,能够飞升为神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朕不走,朕要在这里看着” 孟忧担忧的望向榻上双眸紧闭的少年,唉,这事谁也无法插手,自求多福吧! 这是一场带有无尽苦楚,泛着微微桃花色的帝王梦。 天祚三年七月初七,伴随着天边一颗紫魁星划过天际,降在皇宫后院,南唐元宗李璟的六皇子呱呱坠地了。 元宗从产婆手中抱过才出生的六皇子,眉开眼笑的逗弄着他,六皇子闭着眼睛嚎啕大哭,这可急坏了元宗,他忙问候在一旁的一众文武百官,“哪位爱卿能出一良策来止住六皇子的哭声啊?” 一时间整个屋子鸦雀无声,除了六皇子卖力的嚎啕声。 良久,一位垂垂老矣的文官迈出一步,“皇上,臣有一策。” 元宗一摆手,“讲。” “这六皇子或许是饿了,唤几个乳母过来,兴许就不哭了。” 元宗大手一挥,“宣。” 六皇子被几个身材丰腴的乳娘抱在怀里,只觉得小小的一颗头颅被埋在几个巨乳之中,一时间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哭声是止住了,可是这小脸蛋却越来越红,呼吸也愈发微弱。 “皇上!皇上!六皇子不动了!”乳母大哭着把六皇子捧过去。 元宗一看,六皇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还向元宗伸过肉嘟嘟的小手,嘴里含糊不清的发出声音来,“抱” 此举惊呆了所有人,六皇子天资聪颖,才生下还没过几个时辰,就能说出话来! 元宗则是定定的望着六皇子的眸子,这左边的眸子与常人大不相同,小小的黑色眼珠却分出两个瞳孔,元宗忙唤来太医,“太医,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清楚,“这这” 立在一旁观天象的天文官凑过头来一看,激动得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大福啊!” 元宗不解,“何来的大福之说?” 跪在地上的天文官欣喜万分,“六皇子生得丰额骈齿,一目重瞳子,今夜又恰是紫魁星降世,六皇子可谓是相貌奇伟,一副帝王的仪表,又得紫魁星庇佑,当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帝王啊!实属我大周之福!天下之福啊!” 元宗大喜,当下就赏了六皇子一座私宅,五箱金银珠宝,三柄绿如意,大赦天下! “今宵为七夕,吾儿恰于此日降生,但愿他万事皆能从嘉顺心,就为他取名“从嘉”,让他一切从‘嘉’吧!” 小小的从嘉尚且在襁褓之中,哪里懂得大人们的喜怒哀乐,只是看着四周皆是一片欢声笑语,他也吮着手指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天祚二十一年。 “从嘉!父皇给你配了一门婚事,你准备准备,过几日就迎娶大司徒周宗的大女儿周惠进门吧!” 从嘉的长兄弘冀也是当朝太子,素来猜忌心太重,不太喜欢自幼就受到父皇器重的从嘉,这一次婚事本是弘冀万分期待的,那周惠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居然就这么被赐给了六弟,弘冀心中有怨气,但又不得来告知从嘉。 从嘉从一堆诗书中抬起头来,面色平静,“多谢皇长兄告知,皇长兄若是没有什么其他事了的话,那就恕臣弟不能远送了。” “你整日埋在那堆诗书里,将来能成什么大器?!” “呵呵,皇长兄多虑了。臣弟无心朝政,只想将来做一个钟隐之士,隐居山水之间,自然顾不上什么大器了!” 弘冀听了以后,面色稍有缓和,这才乐呵呵的说道:“唉,你啊,兄弟几个就属你最想得开了!你好好看书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尚仪局定了一个好日子,七月初七,七夕节用来成亲正是再好不过了。 周惠端端正正的坐在华丽的金銮修边的大床之上,心底升起阵阵紧张之感,上好的红纱遮住她姣好的面容,她反复揉搓着手上的红手绢,心里既是紧张,又是期盼。 过一会儿从那道门进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模样呢?他的手是否苍劲有力?他是不是会这么心怀激动的取下她的头纱?在烛光下,轻轻捧起她的脸,柔声唤她的乳名,“娥皇” 来了,他进来了。 从嘉在一众皇兄嬉闹着推推搡搡下,进了洞房。 看到坐在榻上那一个清瘦小巧的身姿,从嘉感觉有些羞怯,听兄长们提起过,那是整个金陵数一数二的美人儿,自己能娶到她,那真是极大的福气。 从嘉慢慢用贴有喜字的称杆轻轻挑起盖在周惠头上的红纱,烛火微动,面前的曼妙女子也变得愈发不真实。 周惠害羞得低垂着眉眼,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她头盘飞仙髻,几朵零碎的金花别于发髻之上,更凸显出她高贵的气质。自头上垂下的凤冠玉珠串子,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在她高贵的气质之中又添几分犹如仙人的飘逸。 眉如弯月,眼若明星,顾盼之间端的是娇艳动人,勾人心魄。胸前是一抹红缎裹胸,外披红色纱衣。透过那半透明的红色的纱衣隐约可见她如玉的肌肤和纤弱的双臂。 从嘉对面前这个貌若天仙的女子颇为满意,他小心翼翼的坐在她的身边,故作镇定,耳根子却已经从脖颈处就烧着上来了。 周惠害羞得不敢正眼去瞧坐在身旁的夫君,只得用余光悄悄打量。 从嘉一身上好的大红绸缎外套,足登黑金烫花云靴,腰上是银色镂花的腰带,头发用金冠束起,正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红烛渐渐燃尽,室内一片漆黑。 从嘉压抑着一丝紧张,轻声问道:“你可懂诗词?” 一个甜美的女声自从嘉的耳边传来,“略知一二。” 从嘉又继续颤颤出声,“那我们去榻上细聊,可好?” 周惠红着脸点了点头,但又想到四周一片漆黑,又羞涩的答道:“好。” 从嘉在一片漆黑中哆哆嗦嗦解了自己的外袍,然后试探着伸过手去。 他微微发烫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周惠同样发烫的脸颊时,猛地往回一缩,“失礼了。我只是觉得,这卧房太过闷热了,把外袍脱了到榻上去,可能会舒服些。” 那边又传来一声羞涩的“好”,随即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之声,红帐落下。 翌日清晨,从嘉闻得院中传来一阵犹如玉珠走盘,浑圆清脆的琵琶之声,伴着小声的低吟之声,悦耳动听,叫人听了只觉得身处仙境。 从嘉寻着乐声打开了卧房的门,赤足行至怀抱琵琶低声吟唱的周惠面前,“我竟不知,娥皇如此精通音律!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 周惠抱着琵琶羞涩的低下头,“只怕是粗鄙不堪,扰了夫君的清梦了。” “没有你,哪儿来的清梦可做啊?!”从嘉亲昵的把周惠环在怀中,将头搁在她的颈肩,“金陵城千百人,懂我的,独你一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周惠红了脸,心怦怦直跳,她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过。被父亲送上了政治联姻的舞台,却让她遇到了一个将她视为珍宝的男人。 “那,你断断不可再去找别人。”周惠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干净明媚。 “好,以后我们就做一对远离世俗的活神仙,我单单对你情有独钟。” 这一段婚事在民间也算是一桩美谈,都说周家大女儿通书史,善音律,尤工琵琶,采戏奕棋靡不妙绝,所有闲情雅致的玩艺门道无所不精,与六皇子李从嘉之间可谓夫唱妇随,两个人每天都厮守在一起宴乐歌舞,羡煞旁人。 北宋建隆二年,南唐元宗李璟薨,其长子李弘冀因病暴毙,遂传位于六皇子李从嘉。 从嘉继位,改名为煜,字重光,取于西汉杨雄的《太玄元告》中的“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的“煜”字。册封正皇妃周惠为六宫之主,享专房之宠。 时光飞驰,转瞬又到七月七日乞巧夜,李煜在碧落宫内,张起八尺琉璃屏风,以红白罗百匹,扎成月宫天河的形状又在宫中空地上,凿金做莲花,高约六尺,饰以各种珍宝。 不多时布置完毕,只见一座月宫,天河横亘于上,四面悬着一色琉璃灯,照得内外通明,月宫里面,有无数歌伎,身穿霞裾云裳扮成仙女,执乐器奏《霓裳羽衣曲》,音韵嘹亮,悦耳怡神,好似真到了月宫一般。 周后被一群小宫女牵着,笑意盈盈的走进了碧落宫。 她被眼前的美景恍了神,只觉得仿佛身处天宫,周围的一切都不再是凡世俗尘,全都被一片仙雾缭绕。 李煜从她身后走来,一如既往的环住她,将头抵在她的项间,热气轻喷在她的耳根,“喜欢吗?” 周后连连称扬道:“陛下巧思真不可及!如此布置,与广寒宫一般无二,倘若被嫦娥知道了,恐怕也要奔下凡间,参加这个盛会了。” 李煜变戏法一般从身后取出一株紫色铃兰,轻轻别到了周后的耳际,“昔唐人有诗云: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虽居月宫为仙,也未免有寂寞凄凉之感,哪里比得上朕与卿,身在凡间,反可以朝欢暮乐呢?” 周后靠在李煜的怀中,“不羡鸳鸯不羡仙,但求与君共白首。” “朕这辈子定不会负你的。”李煜回想这短短五年的夫妻生活,父皇一直往李煜的后院里送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多是些朝中中流砥柱大臣的女儿,如此一来才能为他将来的登机之路铺上垫脚石。 可这么一搅和,就苦了周娥皇了。 身为正妻,周后要懂得持家有道,要懂得排忧解难,要学会不浮不躁。虽然她从未对他提起过一丝的艰辛,但他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李煜举起酒杯,“这一杯理应敬给皇后,朕的皇后辛苦了。”语毕,一饮而尽。 周后眼中含了泪,“臣妾不求能做陛下唯一的那个,只想陛下在这千万人的后宫中,偶尔还能想起臣妾这处有为陛下暖身的御酒,这就足够了。陛下是天下人的君主,不是我一人的夫君,陛下日理万机,能够为陛下分担一些后宫琐事,也算是臣妾的福分。” 李煜搂紧了周后的肩头,“正如那日新婚,朕对你说过的,金陵城千万人,懂我的,独你一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酒至酣处,一宫人突然突然神色慌张,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跑过来,“不好了!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仲宣皇子病逝了!” 仲宣本是周后同李煜的几个孩子当中最小的,周后最是偏爱,独独领来身旁亲自抚养。 突闻小儿子病逝了,周后一时愣愣,反应不过来,扯着李煜的袖子,颤声问道:“陛下,他他说什么?” 李煜将周后一把按在怀中,轻拍着周后的脊背,“哭出来吧,哭出来要好些。” “不!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豆大的眼泪汹涌而出,周后不住的摇着头,不愿相信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不在了,心如同被一刀一刀生生剜去,丧子之痛,非言语能描绘得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煜坐在周后的病榻上,斥问着底下的宫人。 “回皇上,前几日因皇后娘娘病了,仲宣皇子就想着夜里去祠堂为皇后娘娘祈福,可谁知自暗处跳出来一只猫,仲宣皇子当时就吓得脸色惨白,回来卧床几日,命奴才们不得声张,昨日七夕竟就这么去了。” 周后抚上额头,涕泪交加,“仲宣向来忠孝仁义,臣妾只不过小病一场,竟就害得自己的儿子这么没了呜呜呜都是臣妾不好啊” “娥皇莫要再哭泣了,你都一日未尽半滴油水了” “陛下,那可是从我身上生生剜了块肉啊!如何食得下?睡得着?” 李煜握住周后的手说道:“仲宣也是朕的儿子,他走了,朕也很心痛。但是娥皇,你不能再丢下朕了。” 周后怒极反笑,“呵呵,皇上一众儿女,哪里顾得上仲宣呢?” “皇后!不要太胡闹。” “呵呵,我胡闹?我跟了你五年,从你是一个闲云散鹤的王爷到如今后宫三千的皇上,我为你生了那么多孩子,我可有一句怨言?如今小儿子病逝了,做父亲理应是这副模样么?!” “皇后!朕说了,朕也很心痛,但是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矣,生者应当好好活下去。” 周后慢慢从李煜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别过头去,“皇上请回吧,臣妾乏了。” 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一次吵架,李煜从前以为周后是他难得的知己,他们本应该心意相通,就算李煜不说,周后也应该知道贵为一国之君,作为众皇子唯一的父王,本就应该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可今日周后却变得如此不可理喻,李煜慢慢起身,语气无奈,“你好好休息吧,过几日我让人送你母亲她们入宫来陪陪你。” 杏花微雨,周家敏随着母亲穿过长长的紫藤萝花廊,走过青白石阶,入了金碧辉煌的碧落宫,这是当今天子特地为她的姐姐周后所建的寝宫,有愿为周后上穷碧落下黄泉之意。 入目皆是琳琅珠宝,足金的柱子上盘踞着龙凤呈祥,所有杯具茶盏皆是上好的和田玉所制,就连这个季节已经难觅的梅花都被好好的种植在庭院里。 周家敏心中暗暗羡慕,但又不免担忧自己的未来。姐姐倒是嫁了一个如意郎君,而自己怕是只能嫁给一个长相平庸,碌碌无为的人。思及此,周家敏叹了一口气。 “妹妹,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啊?”周后苍白无力的回头看一眼自家小妹,这个妹妹生得聪慧玲珑,天真无邪,最是藏不住心事。看她一进门左顾右盼,眼里流露出羡慕惊叹,就知道她也同自己一般深深陷进了李煜给的温柔情乡里。 “姐姐,姐夫对你可真好!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若是以后我也能嫁得一个像姐夫一样的人” “家敏!皇宫重地,岂能容你胡言乱语?” 一旁的周母出口训责堵住了周家慧的话匣,用警告的眼神盯着周家敏。 周家敏吐了吐舌头,耸耸肩,不敢再多说一句。 周后呵呵一笑,很是大度的说道:“还请母亲不要责怪敏儿,敏儿年纪小,心直口快。也是把我们都当亲近之人才会如此快言快语,应当多加疼惜才是。” 周家敏扑向周后,“还是姐姐懂我!” 两姐妹正是闹得笑声阵阵,好不开心,忽闻殿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周后神色平静,“臣妾给皇上问安!” 周母拉着周家敏忙跪下磕头,“民妇拜见皇上!” “民女拜见皇上!” “免礼!都起来吧!赐坐!”李煜大步走过跪着的母女,轻轻坐在周后的榻边,“今日好些了没?” 周后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好些了,多谢陛下关心。” 李煜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身对坐在一侧的周母说道:“老夫人就住下吧!这几日,在这宫里多陪陪娥皇吧。” 周母面露难色,“民妇家中还有一小儿子,这几日正是选妻之时,怕是” “我!我!我来陪着姐姐!”周家敏一派欣喜,不露半分小女子的羞怯,大大方方的积极回道。 周母暗自扯了扯周家敏的衣角,小声说道:“不要胡闹。” 周家敏却不以为然,自李煜进殿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从未像刚才那般剧烈跳动过,大概小鹿乱撞便是如此了吧?李煜身形修长,一双桃花眼里独有病榻上缠绵的那一人,如此深情专一,搁谁身上,能不动心呐? “这是?”李煜疑惑的打量着这个满面喜色的女子。她生得与周后有七分相似,眉目却不同于周后的温婉贤淑,一股子灵动纯真自内而外散发出来。她穿着一袭粉蝶流仙纱裙,外披一件同色披肩,发簪也是栩栩如生的两只银色蝴蝶,整个人给人一种少女的率直天真之感。 周后淡淡出声:“这是臣妾的亲妹妹周薇,小字家敏。” 李煜看向周家敏切切的目光,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女早已暗许芳心,他故作不睬,同周后说道:“近日仲寓为仲宣设了一个休灵禅会,你身体好些的话,让家敏陪你去走走吧。” “人都殁了,办什么禅会不过是兴师动众的劳民伤财罢了。” 周母听着周后的语气不太对,忙劝解道:“娥皇,陛下也是一番好意,大皇子心里是想着小皇子的,自然想为小皇子在天之灵告以慰藉,你还不快领了这番美意?” “是啊!姐姐,这父慈子孝,专房之宠,姐姐还不知足么?” 周家敏一面说,一面暗自向李煜使眼色。 李煜心有不快,这个妻妹太过大胆了,只消一眼便知她心有所图。 周母眼见自家小女儿愈发放肆,忙起身,说道:“陛下,民妇可否带小女下去安顿安顿?今晚也好有个方便之地。” “嗯,朕着人带你们过去吧。李平!领周夫人和周小姐去休息!” 周家敏心有不舍,但也只能和母亲一同退下。 李煜撤走了一众仆从,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对尚在病榻上的周后说道:“朕看着小姨子生了一副狐媚惑主的模样,总是向朕暗送秋波,全然不及一丝娥皇的端庄贤惠,她这副样子可真是叫朕心里不舒服。” “既是家敏有此心,皇上何不一并领了去?也叫我那妹妹能够芳心不落,承欢龙榻?” 望着周后全然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李煜很是生气,“既然皇后心意如此,那朕只好承了皇后的美意了!” 李煜话音一落,愤愤挥袖离去。 周后对着空气中残留的龙涎香,暗自抹泪。同榻而眠数载,她又何尝想过要他去娶其他女子呢?方才那个不过是赌气之话,周后知道,皇上是一个多情才子,庆幸他将一生的情都给了自己,她们从未争吵过,可为了一个孩子还是闹得了今日这种局面。 曾经恩爱不移的夫妻,终是变得针锋相对。 门外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李煜遣散了一众宫人,自行漫步在雨中。 远处走来一抹倩影,一手举着纸伞,一手提着绣鞋,似是为了不淋湿这精巧的绣鞋,姑娘宝贝得紧,将油纸伞偏向了绣鞋。 李煜喃喃出声:“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诶?!皇上!”女子走近了,细雨微微淋湿了她的发丝,不施粉黛的脸庞在雨中更显水嫩,她娇憨一笑,慢慢施礼,“家敏见过皇上。皇上怎么独自个儿在雨中步行,也不撑把伞呢?淋病了,可如何是好?” 说着,周家敏努力踮起脚尖,将伞撑到了李煜的头上,歪歪扭扭,一直注视着头顶的纸伞。 李煜伸出手一把揽住周家敏纤柔的腰肢,低声笑道:“常在雨中走,哪有不湿鞋?似你这般顾鞋不顾人的,倒是头一遭!” 周家敏半推半就,“陛下莫要取笑奴家,奴家这双绣鞋可金贵着哩!” 软玉温香,李煜心中微动,耳畔响起方才周后的话语,“既是家敏有此心,皇上何不一并领了去?也叫我那妹妹能够芳心不落,承欢龙榻?” 李煜看着怀中这个俏丽佳人,芳香扑鼻,遂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只听得周家敏小声惊呼,油纸伞微微偏了偏,她手中的绣鞋落在地上。 “朕再给你寻一双更稀罕的来。” 李煜抱着周家敏走在雨中,全然不顾路上宫人的窃窃私语,他的心里只有那一句,“既然皇后心意如此,那朕只好承了皇后的美意了!”如果他当真宠幸了周家敏,是否就能让他的娥皇顺心如意了呢?娥皇会不会稍微对他表露出那么一丝丝的在乎呢?娥皇会不会如那些深宫女子一般吃味妒忌呢? 一想到娥皇会像那些守着空房的妃嫔一般日夜期盼着皇上的到来,李煜的步子加紧了些。 周后听着殿外传来的议论之声,攥紧了被角。 “皇上真是好兴致呢!今日又给皇后的妹妹写了新词!” “唉,你说皇上也真是的,从前对我们皇后娘娘那是专房之宠,自从这皇后娘娘的妹妹入宫以后,就只顾与那厮流连花间,写词谱曲了!” “你懂什么啊?!知道什么叫做帝王的情爱么?” 一旁围观的小宫女都摇了摇头。 “那就是,雨,露,均,沾。自古便有专宠祸国殃民之鉴,皇上这也是出于国计。” “那为何皇上就是不给那周家小妹一个名分呢?” “这” 年长的宫女答不上来了,这个问题当真不好作答,毕竟圣意难测。 李煜与周家敏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整整五年,他都未曾给周家敏一个妃位。 周后每次都装作不知道,言语间略有些试探,可都被李煜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 这一晃就是五年,周后的病情未见好转,反而愈加严重了,太医都说,这是郁结于心。 “陛下,这是臣妾最爱的烧槽琵琶,待臣妾死后,请将它与臣妾葬在一处,叫臣妾地府里也能有个打发时光的玩意儿。”周后指了指早已整理好了放在桌子上的锦盒,止不住的咳了一声,又继续说道:“皇上既然心仪家敏,就理应给她一个名分,莫叫她在宫中受人闲话。” “你莫要像交代后事一般朕不会让你独独离去的!”李煜握紧了她的手。 “陛下,臣妾记得那日大婚,您同我说过,这辈子单单对臣妾情有独钟,不知是不是一辈子太长了,不可当真呢?” 李煜把她的手放到了嘴唇上,吻了她的手,眼泪止不住的落下,许久,嗓音沙哑,“娥皇可否再唤朕一声夫君?” “你是千万人的夫君,可独独不是我一人的了”周后的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庞滑落在枕巾上,她轻轻抽出手来,将身子翻过去,背对着李煜,低声哼唱着一曲《恨来迟破调》,渐渐的声音几不可闻,她重重的合上了双眼。 开宝元年,十一月,小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徒周宗次女周薇,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皇后,母仪天下,钦此!” 宦臣李平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合上圣旨,双手呈给一身凤凰图腾锦衣的周家敏,并虚扶了她一把,“恭喜皇后娘娘。” 周家敏微微一笑,说不尽的端庄,“多谢公公。” 李煜立在大殿门口,面前是九千阶玉阶,一身正装的周家敏被几个宫人牵着往上走来。 那年好似也下雪了,漫天飞舞的雪花融在周后的大红袍子里,更显艳丽,他牵起她冰凉的手,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他将她的手揣进怀里捂着,任由霜雪落在他们的发梢,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一旁的李平小声提醒道:“皇上!皇上!赠凤印!” 李煜堪堪回神,接过那冰冷的凤印,试图寻找一丝熟悉的暖意,未果。 周家敏接过凤印,玉容漾起满足的笑意。李煜却是微微分了神,心底嗤笑。 ——这金陵城千百人,懂我的,独你一人。 ——那,你断断不可再去找别人。 ——好,以后我们就做一对远离世俗的活神仙,我单单对你情有独钟。 情有独钟,到头来,只留得她,情有独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玉树琼枝作烟萝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雪天,大朵大朵的雪花在碧落宫前的梅花枝头争相开放,周家敏小心的踩着嘎吱作响的薄冰,尾随着李煜,一路走到了梅林里。 那时梅花开得正是好光景,他站在梅花树下转身,含笑瞧着她,“雪天路滑,皇后跟朕走了这么久是要做什么?” “呀,被发现了啊!”周家敏佯装吃惊,随后摸了摸已经冻红了的鼻头道:“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就不用我思考着怎么坦然的出现在陛下面前了。” 说完,她就不再说话了,私心想让对方先问,自己再开口。她脑中早已排练了好多次,她这么一说,对方就会问道:“那么,你来做什么呢?” 然后她就告诉他,“我来追你啊。” 对方再问,“你来追我做什么呢?” 她就可以挽上他的手臂,“因为你是我的夫君,梅香扑鼻,我想与你一同在这梅林里赏雪。” 然后他就会抱着她,像当初在雨中相遇那般,他会轻声唤她,“家敏”,他也会为她亲手种上十里梅林。 家敏一向是个务实的人,深谙世事变迁,明晓感情易变。她喜欢他,他未必真心喜欢过她,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然而她等了许久,对方再无回应,只是噙着笑静静地看着她。 家敏有些许急躁了,不安的蹭着脚下的泥土,忍了许久终于是忍不住问,“陛下不问我来做什么吗?” 李煜笑而不语,却是扬起手,攀了一支开得甚好的梅花,递给了她。 “皇后,梅花固然好,可天寒地冻,风雪不待人,该早些回去了。”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让家敏红了眼眶。 面前的梅花固然开得甚妙,却从来都不属于她。沉默了许久,她吸了吸鼻子,“陛下应该问我,你来作甚?” 说着,她就带了鼻音,低头看着地上被好好清理出来的泥土,慢慢道:“然后我就告诉你,我来追你啊。” “接着我再同你说,因为你是我的夫君,梅香扑鼻,我想与你一同在这梅林里赏雪。然后你就会紧紧拥住我,在我耳边呼出热气来,说着会为我亲手种上十里梅林的话。” “再然后,我们才该回去啊。” 说着,年轻的皇后的眸子生出一层水雾来,仰头看着面前带了岁月沧桑沉淀下安静的男子,沙哑着声音道:“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啊,你怎么能,一上来就让我回去呢?” 对方不说话,仍然保持着对她递着梅花的姿势,笑得温柔且伤人。 家敏终于是伸手接了那株梅花,落下泪来,“陛下可曾饮过梅子酒?” 李煜不说话,只是目光深远的望向那片梅林。 “臣妾饮过,太苦了。”家敏的泪被冷风吹得冰凉,却不抵心中的窟窿被吹得空落落的疼,“苦得让人难以下咽,这可怎么办?” 李煜淡淡出声,“撑着。哪里有不苦的酒?又哪有只是苦的酒?苦甜掺半,众生皆是,放开心来,撑过这苦的时候,也就甜了。” “臣妾倒是羡慕姐姐呢,至少她带走了陛下所有的情思。” “皇后,天冷,回去加件衣服吧。” “陛下每次都唤臣妾为皇后,如此合乎情理,却如此疏离。臣妾时常觉得皇上只是把皇后当成了一个职位,从未放在心上过,这叫臣妾怎么不苦?!” 李煜叹了一口气,“唉,是朕的错。当初朕不该” “不该什么呢?是不该宠幸臣妾害得姐姐郁郁而终?还是不该立臣妾为皇后日日相对无言呢?” “回吧回吧,风雪太大,迷了皇后的眼。” 李煜挥袖,转身离去。 家敏独自坐在了雪地里,周围的梅花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笑了起来,笑声如此凄凉,笑着笑着竟是落下了泪,喃喃自语,“我终究赢不过你。” 这几日,皇上更是繁忙了,家敏守在永延殿,日日不得见他的身影。 李煜在御书房时常被上报的奏折烦得焦头烂额,今日是各地哪里哪里又出现旱灾闹着饥荒了,明日就该是宋军又攻占了哪里哪里了 日复一日,南唐终是坚持不下去了。 开宝四年十月,宋太祖灭南汉,李煜去除唐号,改称“江南国主”。次年,开宝八年,李煜兵败降宋,被俘至汴京,授右千牛卫上将军,封违命侯。宋太祖不明不白的在一场风雪中驾崩了,其弟赵光义继位称帝,是为宋太宗,改元“太平兴国”。当年十一月,他废除掉李煜的爵位,由违命侯改封为陇西郡公。“违命侯”,改封“陇西郡公”。 “郡公,皇上今晚在宫中设了元宵佳宴,各命妇循例应入宫恭贺,特派了奴才过来接郑国夫人入宫。” 宋太宗身边的大红人王继恩一脸谄笑的望着李煜,“还请郑国夫人速速上轿吧!误了晚宴,皇上可该动怒了!” 李煜看了看身后妆容华丽的家敏,“入宫以后,万事小心。” 家敏点了点头,王继恩笑道:“郡公莫要担忧,皇上可器重郡公了呢,自然也不会亏待了郑国夫人。”随后,王继恩弯下腰来,对着家敏比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吧,夫人。” 家敏深深的望了一眼夜色中的李煜,灯火昏暗,叫人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但家敏想,他应该还是往日那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吧,她从来都不曾看透过他。 皇宫重地,本都散了宴席了,宋太宗偏偏要找人把家敏留下,说是皇后想同她磋商女红,她便随着来人入了内宫。 那人将她领进了内宫的门,便转身离开了,改将门紧紧闭上了。 家敏挑过一层层轻纱走向更深处,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坐在榻上,她轻声唤道:“皇后娘娘?” 那身影站了起来,朗声笑着走过来。 来人一身明黄色江绸龙袍,五条龙正栩栩如生的盘踞在上面,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眉眼间有睥睨天下,俯视万生之态,他细眯起眼,“好一个郑国夫人呐!不愧是世人称赞的小周后!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家慧忙避开眼,贝齿微咬着下唇,“臣妇参见皇上!” “诶?不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快快请起。” 赵光义伸手去扶家敏,大手一握上那纤细的手腕便再难放开了。 家敏皱着眉头挣扎道:“还请皇上自重!” 赵光义非但不松手,反而更加放肆了,他猛地一把将家敏拉入怀中,“呵呵,自重?郑国夫人莫不是忘了,这是谁的天下?” “皇上,臣妇乃是有夫之妇,这样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呵呵,朕就是理,朕就是纲纪,朕到要看看,谁敢说于理不合?” 赵光义紧紧抱着家敏,家敏无力反抗,两人推攮着到了龙榻边。 家敏心急如焚,泪如雨下,“赵光义!你个卑鄙无耻小人!” “朕就问你一句,从,还是不从?”赵光义索性放开了家敏,坐到了榻上,“若是你今夜从这道宫门走出去,朕保准明日就传来陇西郡公的病逝的消息。” 没跑了几步的家敏生生停住了脚步,是啊,她们此时已经是案板上的砧肉了,只能如此任人宰割了 直至正月将尽,家敏才被从宋宫中被放出来乘轿回归了府邸。 李煜连忙将家敏迎入房中,见她倒在床上,掩面痛哭,便料定必有事故。 “夫人,怎么了?” 家敏放声大哭,“李煜!你这个王八蛋!缩头乌龟!丧家犬!你活该被灭国!你这个懦夫呜呜呜懦夫” 无奈的李煜只有低头忍受,宛转避去,一言也不敢出口。 他心里极其痛苦啊,自己的枕边妻,虽说当真未曾爱过,但也守着他过了半辈子,如今沦为别人的奴隶,他当然没办法护她一个周全。 夜里,李煜坐在家敏的榻边,望着熟悉的睡颜,衣角被紧紧拽住,家敏惊慌醒来,“不要!” 李煜把家敏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家敏却是一直在捶打着他的胸膛,“放开我!你这个滚蛋!呜呜呜” “对不起” 家敏哭着哭着静了下来,她睁着一双肿得犹如桃子一般大小的眼睛,问道:“你有没有,爱过我?你有没有诚诚恳恳的爱过我?你有没有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没把我当作过姐姐的影子?” 李煜不去看她,眼睛里兀自生出水汽来,“对不起” “呵呵,呵呵呵,你只会说对不起,对不起又有何用?你能把我满腔的爱意,把我流逝的青春,完完整整的赔给我吗?!” 家敏声嘶力竭,怒极反笑,摇着头,说道:“不能,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是我活该!是我活该爱上一个多情的亡国之君!而这多情里,从来就没有我小周后的存在!” 李煜默不作声的抱着她,任由她拳打脚踢,仍不松减半分。 家敏一直在流泪,从前她最期盼面前这个她爱的男人,抱着她柔声细语的唤她的名字,可如今说来可笑,他居然真的做到了,但却让她厌恶极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干净了!你不要碰我!免得脏了你的手!” 李煜除了说对不起还是对不起,他这一辈子亏欠了太多人,除了对不起能说,其他的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夜深了,桌上最后一碗元宵已经冰冷,黏在了一块儿,样子丑陋,叫人再难以多看一眼。 转眼又至七夕,四十二前的今日,李煜尚在襁褓之中被元宗高高举起,“今宵为七夕,吾儿恰于此日降生,但愿他万事皆能从嘉顺心,就为他取名“从嘉”,让他一切从‘嘉’吧!” 从嘉,当真是一个好名,也只能是一个好名。 李煜自斟自酌了一杯,抬手,酒尽,朗朗出口,“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家敏听了这首词,不禁感慨万千,便低鬟敛袂,轻启朱唇唱起来。 李煜乘着酒兴亲自吹着玉笛相和。虽然一吹一唱,并无别的乐器,相和迭奏倒也宛转抑扬,音韵凄楚,动人心魄。 哪知这笛韵歌声,早为赵光义派来暗地监视的人,听得明白,飞奔至宫中,报告于赵光义知道。 李煜一腔怨气听得赵光义拍桌震怒,“来人呐!今日正逢七夕,又恰是陇西郡公的生辰,去!给陇西郡公赐御酒!” 郡公府一片乐声,唏嘘感慨,王继恩领着一众太监走了进来。 “不知王大人大驾光临,真是失礼失礼!”李煜握着玉笛盈盈一拜。 王继恩笑得开心,“呵呵,哪里哪里。今日正逢七夕,又恰是郡公您的生辰,皇上眷顾您,特命微臣备了壶御酒来赐给郡公大人,助郡公大人延年益寿。” 王继恩话音一落,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就把已经斟满的一杯酒端到了李煜面前。 李煜看向酒中的倒影,没有一点色彩,所有事物都是反过来的,叫人看不明白。 他端起那精致的酒杯,“臣,谢过皇上。” 刚扬起的手被家敏抓住,“不能喝!” 王继恩收了笑,“郑国夫人未免也太不识大体了吧?” 李煜微微一笑,“既是皇上亲自赐的,理应笑着饮下。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这世间哪里有不苦的酒?又哪有只是苦的酒?苦甜掺半,众生皆是,放开心来,撑过这苦的时候,也就甜了。” “这会要了你的命的” “没关系,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搏一把又何妨?”说着,已是扬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好酒!” 家敏却是眼里泛了泪光,他同她说,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多想反驳,他还有一个死皮赖脸硬要守在身边的妻子啊!可她不敢,怕看到他内疚的目光,怕他说她不是他的 李煜的身体慢慢变凉,视线开始模糊不清,眼前的一片贺喜声变得嘈乱复杂,他的步子开始摇摇撞撞,碰倒了一桌酒杯。 “重光!重光!” 家敏在眼前大声喊着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只依稀记得那副样子很是痛心。 她来了,踩一朵祥云自月宫而来,一袭飘纱流仙裙,恍若仙子,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 李煜伸出手想抚上她的脸,眼角有一滴泪划过,“娥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误打误撞入梦来 井中仙猖狂一笑,“哈哈哈世人不过如此!”一甩衣袖就要离去。 回过身看向孟忧,突然气急败坏的骂起来,“你搞什么鬼?!” 孟忧一头雾水,“啊?” 还没等孟忧问个清楚,她就感觉双脚轻飘飘的,低头一看吓了一跳,自己的魂魄正慢慢从身体里抽出来,不受控制的与井中仙撞在了一处。 白光一闪,孟忧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间被划破手滴下的那滴血,怕是起效了! 孟忧只觉得身体被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眼前是井中仙的梦境! 小小的身体被举高,“今宵为七夕,吾儿恰于此日降生,但愿他万事皆能从嘉顺心,就为他取名“从嘉”,让他一切从‘嘉’吧!” 俊朗的容颜朱唇轻启,“金陵城千百人,懂我的,独你一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一片仙雾缭绕,身着龙袍的男子拥住身旁的女子,“朕这辈子定不会负你的。” 病榻之侧,男子吻上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的手,嗓音沙哑,“娥皇可否再唤朕一声夫君?” 大雪纷飞,梅香扑鼻,他对另一个身着凤凰图腾金丝外袍的女子说道:“回吧回吧,风雪太大,迷了皇后的眼。” 灯火昏暗,他流下泪来,一直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又逢七夕,他在院子里作词,“春花秋月何时了” 他将那杯毒酒一饮而尽,他的尸体被人抛入荒井,他的冤魂立在井边,看着小周后被欺凌,看着她不堪受辱几番寻死,他想去帮她,他的手指触碰到那些人的身体,只能如一缕青烟一般散开,他帮不了她。 从前他是一国之君尚且身不由己,现在他是一缕亡魂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看着 面前立着十几年前那熟悉的容颜,娥皇柔声问他:“你想报仇吗?” 他就快毫不犹豫的点头答是,却被一个声音唤住了。 “太史钰!你不能答应她!你是锦州太史家的大公子太史钰,不是南唐后主李煜,更不是李从嘉!你现在是在一场策谋已久的梦中,你不能陷进去!” “是谁在说话?谁是太史钰?”他四处寻找着说话之人。 娥皇突然拉住他的手,“夫君,你不要娥皇了么?” 就连一旁的小周后都扑过来抱住他,嬉笑道:“重光!可否陪家敏梅林赏雪?” 孟忧慌忙跑过去,推开扯着男子不松手的两个美人儿,摇晃着身为‘南唐后主’的太史钰,“太史钰你清醒点!你不是亡国之君!亡国的另有他人!你是太史钰!是不愁吃穿,不愁前途的太史钰!” 太史钰眼神迷离,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好似在哪里见过,面容清秀,却生得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我是谁?” “你是太史钰!是叶玄曦的未婚夫太史钰!” 小周后突然面目狰狞的狠狠给了孟忧一爪,指甲尖长,孟忧的肩头很快就晕开了一大朵血花,“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他是我的夫君,李煜,字重光!” 娥皇掩面而泣,“夫君当真是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了” 太史钰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只愣愣的看着面前这性格迥异的三个女子,“你们,都是我的妻子?” “你这个笨蛋!你这是中了井中仙的计谋了!你现在的一生不是你自己的,是井中仙造的一个梦!”孟忧丝毫感觉不到肩头的疼痛,只顾飞快的同太史钰解释着,“你快点走出这个梦境吧!若是出不去,那你就一命呜呼了!” “汝为何人?颇为猖獗,妄入仙境,岂敢思归?!” 随着一声巨响,一座金佛压垮了府邸,稳稳立在他们面前。 太史钰慌忙下跪,“拜见西天极乐佛祖!”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哪里有什么极乐佛祖,它不过就是井中仙李煜变出来的一个幻像!”孟忧拉扯着跪在地上的太史钰,任凭她如何规劝,太史钰都不肯起身。 那金佛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念及汝为误闯,我佛慈悲为怀,还劝汝速速离去。” 太史钰重重的磕了个头,“佛祖,请指点弟子当如何是好?” “喂!太史钰!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天一亮,我们都得完!” 金佛伸出大掌,轻轻一推,孟忧只觉得身体被掌风刮得腾空而起,沙尘迷得她睁不开眼。 那金佛装模作样的说道:“汝为帝王之命,却沦落为阶下囚,是为懦弱无能,只要汝答应从此不出极乐之境,吾可助汝一臂之力” 孟忧已经听不到太史钰的回答了,她猛的睁开眼,只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一角,身处叶玄墨的怀中,夏侯瑾一急切的在旁边给她扇着风。 “醒了!醒了!阿姐,你可总算是醒了,你刚才不吭一声就晕了过去,可吓死我们了!” 孟忧抓住夏侯瑾一摇扇子的手,急切道:“太史钰怎么样?!他有没有醒过来?!” 夏侯瑾一蹙眉,“你刚才真是快担心死我们了,可你一睁眼居然问的是太史钰怎么样,也不问问我跟阿墨怎么样?!” 孟忧松开手,“快别闹了,现在是几时了?” 叶玄墨淡淡开口,“寅时了。” 孟忧爬起来,推开那些唱跳念经的巫师萨满,对着榻上那缕冤魂大声吼道:“你出不出去?!” 一屋子的人都大眼瞪小眼,这叶家大小姐怕不是疯了吧?还是被邪物迷了心智?对着一团空气大吼大叫,让人看着心里发慌。 井中仙轻哼一声,就连说话的仪态都掺了几分不屑,“哼,扰人清梦!” 榻上的人微微动了动手指,幽幽转醒。 孟忧大喜,正准备上前探问几句,却感到眼前一阵模糊,脸颊被“啪啪”拍得作响,她定住神来,再一看,眼前哪里还是那间围满了一众巫师萨满的屋子,她早已身处乐游山桃花潭边,又恢复成了男身,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阳光从树林中星星点点的投到身上,方染玉正骑在他的身上拼命用两片叶子拍打着孟忧的脸。 “呼累死老子了!你总算是醒了!你不会泅水你就早说啊!害得老子也呛了几口忘川水!” 孟忧不客气的将方染玉从身上推下,双手撑地,慢慢站起。 “喂!臭女人!老子好歹救了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鬼的吗?” 方染玉跟在孟忧身后喋喋不休,拖在地上的衣袍竟慢慢着起火来。 孟忧转身,嗅了嗅,“怎么有股火星子味儿?” 方染玉也学着孟忧凑着鼻子吸了吸,“没有啊!” 孟忧不经意瞥了一眼方染玉,“你一个鬼,哪里来的嗅觉?啊!你的袍子着火啦!” 方染玉大惊失色,窜起几丈高来,“定是见不得光的缘故!怎么办?!怎么办?!” “快!快跳进潭里!” 方染玉“扑通”一声就进了桃花潭,还没松口气,就听得叫声连连,他慌忙飞出水面,身后跟了一条巨大的?鱼! 孟忧忙取下破布包,拿出罐子让方染玉钻进去,而后飞快的捏着那个精致的人偶念道:“浮世万千不及汝尔!” 人偶“嘭”的一声变作一个七尺男儿,相貌平平,面朝着孟忧呆立着,似乎还没有弄懂这是怎么回事。 耳听一声,“宋宪!小心!” 人偶只觉得后背一阵寒冷,毛骨悚然,他反过手去一摸,摸到了一根尖尖的冰冰的,且非常坚硬的柱子? 人偶在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之中回过身去,这是什么怪物?!长了一个普通鲤鱼的头,肚皮下面却生出截然不同的四足,身后拖了一条蛇形的尾巴,正流着口水看着他。他跌坐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向后退着。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见谁都恨不得立马吞了的凶猛?鱼,今日却如此温顺,只看着地上的宋宪流口水,再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沁彤踏花而来,语气坚定,“吞了他!绿植!吞了他!” 孟忧怔住了,不是说带过来让他们相见即可恢复神智吗?为何又要鱼妖吞了这凡人? ?鱼未做理会,只是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凡人,良久,竟落下泪来。 乐游山神也幻化为一名翩翩公子,足尖轻点,飘飘然落在了鱼妖的头顶,同样的劝道:“吞了他!” 鱼妖眼神一变,双目变得赤红,眼见就要张口将宋宪吞了去。 孟忧拔出浮生剑往宋宪身旁一抛,“宋宪,接剑!” “噌” 利刃插进了鱼妖的眉心,鱼妖吃痛,大尾一甩,宋宪被击打得飞到了一旁。 乐游山神在鱼妖的头顶不屑的一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鱼妖慢慢逼近宋宪,孟忧惊呼:“不要!” “咔嚓咔嚓咔嚓” 鱼妖满足的咀嚼着口中的美味,乐游山神望向眼含泪水的孟忧,“呵呵,黄口小儿岂能悟哉?” 孟忧仰头大呼:“眷侣相杀,何其残忍?!” 沁彤低声唏嘘,“妖有妖的活法,还请道长勿要涉足!” “呵呵,活法?!”孟忧凄凉一笑,“罔顾伦常,妻食夫体,此为活法乎?” 乐游山神却是毫不在乎,一跃而下,“人妖殊途,谈何夫妻?谈何伦常?竖子无知,枉己正人。” 一直默默咀嚼美味的鱼妖餍足的一摆尾巴,自天上齐齐落下十道天雷来,重重的劈在鱼妖的身上。 金光闪闪,雷声轰鸣,鱼妖在天雷下渐渐舒展出了人的姿态。 “呵呵呵可喜可贺啊!恭喜绿植仙子渡劫归来!” 玄机踩了一片祥云,自天宫贺喜而来,“绿植仙子果真是通透明净,短短几千年就可得道飞升,当真是比那些不识抬举的凡夫俗子要聪慧得多啊!” 孟忧提了浮生剑就迎了上去,“原来是你搞的鬼!” 云层落地,散成薄雾,上百武神排列在玄机面前,孟忧只身向前,“让开!都给我让开!” 玄机立在后头,“子卿,汝为何还是如此莽撞?这几百年的道法,当真算是白修了。” “我呸!去他的道法!去他的天帝玄机!我看尔等不过是一群披着升天成仙外衣的鼠辈!什么历劫成仙?什么狗屁修炼?都只不过是你们随意操纵的一盘棋子罢了! 这天不像天,倒像是炼狱,那些守着一腔正义的,那些心存善念的反倒成了孤魂野鬼,无处可归!而那些食人心肝的,屠人妻儿的,反倒是升天成仙!这道不是道,佛不成佛,你算什么天地共主?!” 孟忧用剑指向玄机,“汝为天地之君如何?汝为万物之主又如何?!吾本性善,奈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呵,飞升如何,不过是海市蜃楼,虚无缥缈,若非要吾手刃至亲至爱方可飞升,那这神仙,不做也罢!” 乐游山神不紧不慢的拍着双手,“呵呵,妙哉!汝可知汝为何物?” 孟忧不语。天上地下没有一处是他的归处,他早已死去,但偏偏有着人的身躯与体温,又算不得幽魂;他不老不死,拥有微弱的仙法,但偏偏会痛会饿,又算不得神仙。他不是凡人,不是幽鬼,也不是神仙,那他到底为何物? 乐游山神见孟忧不答,自顾自的呵呵一笑,说道:“神鬼人,三界皆不容汝,这是为何?因汝心念不正,用心不一之故。若汝一心飞升,就应心无旁骛,一心一意的飞升。绿植何所在?乃在仙班。” 孟忧觉得何其悲凉,世事如此不公,他信的道,到头来反而被说是不正之道,那些歪魔邪道反而被捧上神坛。 玄机如同一个胜利者一般,端着姿态,问道:“子卿,几百年前我就问过你,可悔?如今,你可悔?” 还未等孟忧有所回应,天空中便聚起了大朵大朵的黑云,霎时间电闪雷鸣,狂风四作,天降红雨。 一袭红衣乘风而来,那人有着如羊脂一般姣好的肌肤,手上撑了一把红纸伞,腰间别了一把通体泛着紫光的妖刀,足登乌金银丝螺纹鞋,墨染的发丝随意用绸带在后面松松垮垮打了个结,明亮的眸子散发着危险的警告,薄唇轻言,“她为何要悔?她有我一个,足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红雨纷纷陨星落 一把红伞悄然无声的遮在了孟忧的头上,孟忧抬眼轻呼,“君悦。” 君悦撑着纸伞,顽皮一笑,“呵呵,师傅可是想徒儿了?” 乐游山神撑起结界,厉声喝道:“乐游山可是百年圣地,不欢迎尔等孤魂野鬼!” 绿植一头雾水的站在一旁,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好似睡了一觉,醒来觉得甚是迷茫。 沁彤扶着绿植,满心关怀。 君悦只是随手一挥,轻而易举的就打破了乐游山结界,任由红雨冲刷着山岩,“此处晦气太重,需得大雨好好冲刷才是。” 玄机不屑的轻哼一声,暗自施了法便止住了大雨,“若是子卿身边能少一点这种妖魔鬼怪,邪神厉煞,那也就不会在凡尘漂泊多世了,恐怕现在已经是神界受神敬仰,凡界受人香火,冥界受鬼传颂的神官了。” “哼,不过一个神官而已,若是她想要,就算是天下我也给她占了来!” 山谷里回荡着这霸气的誓言,孟忧只觉得君悦此时坚定执着的侧颜好似在哪里见过,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孟忧收了浮生,若是只有他一人在此,那他倒可以放手与玄机一搏,可现在君悦来了,潜意识里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君悦受到伤害,“君悦,你能带我离开吗?” “去哪里?” “找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定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家。” 君悦轻轻点头,眼风一扫,四下生雾,等大雾散去,早已没了他们的身影。 乐游山神毕恭毕敬的说道:“帝君当真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玄机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是掩藏不住的疲惫,“走吧,走吧,随他们去吧,现在还不是时候呢。” 玄机驾云正欲离开,又偏过头说道:“还请绿植仙子早日返登极乐天宫,也算是为苍生献力吧。” 云雾飘远了,绿植望了望面色戚戚的沁彤,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嘻嘻的说道:“怎么啦?小桃妖,舍不得我啊?” 沁彤破涕为笑,嬉笑怒骂道:“别不要脸了!谁会舍不得你啊?你走了,我也好落个清净,我还巴不得你快点走呢!别赖我这,日日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整天就知道吃吃吃,也不分分到底该不该吃” “沁彤!”乐游山神投以犀利的目光,掐住了沁彤的话头,“蠢鱼妖,你如今也算是历劫归来,位列仙班了,这一路太苦了,前尘往事,当断则断,切莫回首。” 绿植被说得云里雾里的,也未做多想,只是突地心里一疼,仿佛缺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脱口问出:“宋宪呢?” 沁彤张了张口,却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得默默立在一旁。 “山神大人,我现在也是神仙了,那我可以去找宋宪了吗?” 乐游山神未做回应,过了半晌,轻启朱唇,略带殇然,说道:“绿植,同我结为仙侣吧。” 绿植笑了笑,眼里有着淡淡的疏离,“呵呵,山神大人莫要同我开玩笑了,我已经嫁人了,我的夫君是一介凡人,他叫宋宪。” “我从不与人说笑。” “山神大人我还要去找宋宪他们凡间的规矩太多了,但我记得女子只可侍一夫告辞” 乐游山神一把拽住绿植的手,“他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绿植眼里含了人类才有的泪水,“山神大人” “唤我乐游!” “你弄疼我了” 乐游山神慌忙松手,绿植流着眼泪往后小步退着,“不宋宪不会死的他吃了我的金丹,不会死的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到他,同他说‘对不起’,守他一辈子” “绿植绿植” 青衣慢慢飘远。 乐游山记:天玄八万年,乐游山出一青衣小仙,其为上古?鱼,享百万岁寿命,化而为仙,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乐游山神甚倾之,后结为仙侣,双双归隐。 孟忧将头深埋在君悦的怀里,君悦也不多问,任由她黯然神伤。纵使深情被辜负,也不敌得眷侣相杀来得凄凉残忍。 君悦压下云头,与孟忧落在一片农园间,不高的小山坡上有一座看上去颇有些年头的小道观。 “师傅,你去哪儿?这边这间大屋子才是啊” 君悦还未说完,就看着孟忧兴奋的冲那座小道观跑去。 “甚好!甚好!君悦,你也太会挑地方了吧?你看!这里有如此多的良田,以后为师也就不用捡破烂为生了!” “呃师傅当真喜欢此地?” “嗯!” 见孟忧重重的点了点头,君悦无奈扶额,“那我再与你幻化些炊具灶台来,顺便再补一补屋顶墙岩。” “不用不用,这样挺好的,安居乐业不就是需要亲自动手吗?” 孟忧扑棱着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极具神秘感的问道:“君悦,你会搭灶台吗?” 君悦不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褪去一层高贵光环的孟忧。 “别愣着了,外面有许多石板,黄土也是够的,待我汲一些水来搅和在一起。” “我与你同去吧。” 田埂间,两个身高相差不大的少年提一只铁桶,笑闹在了一处。 “君悦,你年少时就长这副模样么?” 君悦卷了卷袖子,“嗯。” 孟忧握着桶绳愣住了,“那就是说上次见你,以及上上次在鬼市遇见,还有此间少年,就是你的真容?” 君悦头也不抬的拎起来一桶水,指着桶里道:“师傅,你看,这便是田螺,取壳食之,爆炒一番,倒也算是一道田间美味。” “当真美味?” “嗯。” “那我们多捞点回去吧,今日你远道而来,为师当好好为你布就一顿好餐食。” 君悦脸上带了笑意,与往日的笑大不相同,这一次就连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好。” 半顷良田间,全是两个少年的脚印,衣着比较光鲜的少年赤足而立,红衣雪肤,与此良田相应,竟绘出一副田间美男图,只叫来地里做活计的小娘子都羞红了脸。 “小郎君家住何方啊?这是奴家自家种的白菜,给小郎君带些去。” 君悦全然不顾,一脸的冷漠,拒人千里,倒是一旁低着头找田螺,衣着褴褛的空空道人孟忧抬起头来,亲和一笑,“多谢几位姐姐!贫道与小徒自远地而来,现住在那边那间道观里,特来田间汲一些水回去,也好烧火做饭了。” “哟哟哟,原来是外地来的啦,两个男子不太方便做饭吧?要不,去俺们家吃吧!” “还好,还好多谢大嫂美意。” 孟忧凭借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讨得田间多少妇女姑娘的欢心,不一会儿就抱了一堆各式各样的蔬菜瓜果。 “君悦,君悦,你快帮我抱一抱啊!” 君悦本是提着水走在前面,突然将桶往地上一放,回过身来,就把孟忧连同一堆蔬菜瓜果给抱在了怀里,大步向道观走去。 某人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咳咳,我君悦,你不累吗?” 一个平淡的声音答道:“累啊。” 孟忧问:“那你干嘛抱着我?” 君悦反问道:“不是师傅让我帮忙抱一抱的吗?” 孟忧抓狂了,“我是叫你抱这堆蔬菜瓜果,不是抱我!” 君悦声音平平,“都一样。” 孟忧被一堆瓜果挤着,不淡定了,“怎么个一样了?!” 君悦很是无辜的说:“都抱着了啊。” 孟忧,“” 两人好不容易搭好了灶台,都弄得满身是泥,君悦失了个法术除去了泥渍,二人又清清爽爽的站在灶台边。 孟忧看了看空空的灶台旁,“没柴怎么生火?” “这个简单,师傅只待我一施法” “停!还是出去砍些柴吧!” 孟忧拉着君悦就往后山上爬去。 这座不知名的山索性就先叫不知名吧,孟忧与君悦在这不知山上走走停停,寻一些枯了的树枝,忽闻山涧有一女子在呼救,孟忧忙寻着声过去了。 山涧极深,两边是陡峭的山崖,崖壁斜生出一棵树来,树上挂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清瘦女子,身着一笼上好的绫罗绸缎所裁制的长裙,发间隐约可见别着一只上好的玉钗,虽是点缀了些红宝石显得有些俗气,但孟忧喜欢啊,这种贵重的东西,拿去卖了肯定值不少钱。 “姑娘,别怕,呃,贫道略通武艺,会把你救上来的。” 孟忧对着山涧间喊完,回过头来冲君悦讨好的一笑,“君悦,那个,嘿嘿,为师就将这个重任托付给你了。” 说完,任重道远的拍了拍君悦的肩膀。 君悦一脸的后悔,自己怎么偏偏就带她来了这种地方呢?然后翩然飞至山崖,随意一捞,将那姑娘轻而易举的给抱了上来。 落地了,姑娘还不忘多瞅了两眼君悦,心砰砰直跳,全然忘记刚才的陷境了。 “姑娘!姑娘!” 孟忧在那姑娘面前晃了晃手,“姑娘该回神啦!” “啊?哦,多谢两位恩公救命之恩。” 姑娘盈盈一拜,又偷瞄了几眼面若桃花的君悦,止不住的爱慕之姿。 “姑娘家住何方呐?贫道送姑娘回去。” “小女子唤作访琴,本是清河县醉梦居的一名歌姬,上个月被家中欠债的父亲上门讨钱,小女子就把所有的金银首饰都给了父亲,可谁知他将那些钱都赌输了!醉梦居的老鸨要我卖身抵债,可我不愿同那些风尘女子一般,也许道长要笑话我,本就身在青楼又何须清高,但我真的不想沦为风尘女子啊!于是我就连夜逃了出来,被追得慌了神,就闭着眼往崖下一跳,谁知苍天怜悯我,竟叫我捡了一条命回来!” 访琴说完,眼里已经饱含泪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道长收下访琴吧!做个粗使丫鬟,随身侍候着也好啊!” 一席话听完,孟忧看了看旁边还是一脸冷漠的君悦,心下明白,就算自己心软想留下她,那也是不行的,毕竟自己不是人,而收了的这个徒弟是鬼王,家里还有一个罐子里封了只鬼,若是真将访琴带了回去,那还不把她阳寿一瞬间就尽了。反倒比不上她回青楼去呢,至少有命可活。 “道长,难道是嫌弃访琴?” “没没没,你别误会!”孟忧连连摆手,“只是贫道一介男儿身,还有个徒弟,也是男子,只怕将你带回去,多有不便,要不” “把她交给刘大娘。”君悦挂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刘大娘家无儿无女,正好送她过去,替人尽孝,也算是报恩了。” “诶?这主意不错。怎么样,访琴姑娘,你可愿去做刘大娘家的女儿?” 访琴极其欢喜的点了点头,“愿意!愿意!多谢恩公!” 送走了访琴,二人又拖着捡的柴火回到了道观,天色已晚。 灶台上的罐子已经按捺不住的剧烈摇晃着,似是在抱怨着饥饿。 孟忧将菜洗净,弯下腰去看火势,君悦却挡在了他面前,“师傅安心做饭吧,徒儿来给您打下手。” 孟忧乐呵呵的切着菜,“君悦啊,今日好多姑娘都被你迷得找不着北了!不是师傅说得夸张,是你长得真心好看!你不如就在此间寻个农家女子,做对戏水鸳鸯,也省了师傅四处奔波,耍嘴皮子讨菜的功夫了!” 君悦往火门里丢了一块木头,说道:“徒儿早已心有所属了。” 孟忧手中动作一顿,“哦,是哪家姑娘?有这么好的运气?” 君悦苦笑了一下,“被我这么个怨鬼喜欢,怕不是什么好运气。” 孟忧尴尬地笑了笑,又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无与伦比,天上地下仅此一人。” 孟忧又切了几刀黄瓜,“那,她一定很漂亮了。” 君悦摇了摇头,说道:“面黄肌瘦,奇丑无比。” 孟忧思索片刻,“那,她一定是极其温柔了。” 君悦继续摇头,“凶悍蛮横,粗鲁俗气。”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孟忧继续猜道:“那,她,她一定是非常宽容大度。” 君悦宠溺一笑,“她呀,有仇必报,颇爱斤斤计较。” 孟忧将菜倒进锅里,“那,她,她做饭一定是极好的。” 君悦说道:“马马虎虎还可以吧,大概是因为我不怎么挑食。” 孟忧扶额,“那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她有什么好的啊?” 君悦诚恳且从容的说道:“我从小就喜欢她了,欢喜她,欢喜到眼里心底独她一人。金枝玉叶遥不可及是她,撒泼打滚爱耍无赖是她,万人敬仰是她,受尽屈辱也是她,我的眼里,心底都被她占去了,她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是她,我便欢喜。” 孟忧随意的搅拌着一锅黄瓜,“从小,便喜欢着了呀那可真够用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半晌贪恋错对是非 不一会儿,锅上就升起了阵阵浓烟,伴随着浓烟而起的还有呛人的糊味儿。 “咳咳咳君悦你先过去坐会儿一会儿就好了,你就等着开席吧!咳咳咳” 孟忧将君悦推离一片烟雾缭绕的灶台,回头一看,锅里起火了!绝对不能让君悦看到,要不然自己这个师傅的颜面就保不住了,以前随便怎么死皮赖脸,撒泼耍赖都没事,现在就不一样了,好歹是鬼王的师傅,自是要体面些。 “嗤~” 孟忧倒了半桶水浇灭了火焰,大锅里漂浮起片片黑色的不明物体这黄瓜大概就是这么炒的吧?孟忧翻出一个白日里寻来的破碗,盛了一碗黑乎乎的黄瓜汤,心满意足的开始做下一道菜。 半晌,君悦看着面前饭桌上的各式各样但基本就一个样的菜式,沉默了。 孟忧看着君悦面无表情,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热情的往君悦面前布菜。 孟忧夹了一筷子黑乎乎成团状的菜放进君悦的碗里,“来,尝尝这道田间戏水。” 君悦继续面无表情的就着饭吃了一口,这是田螺肉?白天说爆炒,果真是爆炒,炒得真是犹如爆炸过一般。 “来,君悦,这是翡翠碧荷汤。” “这是莲叶何田田。” “这是枝上凤” 君悦斯文的吃着,不发一言,吃相甚是好看。 孟忧一敲脑袋,“哦!鬼秀才也饿了好几天了,不如把他放出来,一块儿吃吧!” 君悦将碗筷摆好,“师傅喜欢就好。” 孟忧将放在灶台上的破罐符纸一取,一阵白烟从罐子里升起,“咳咳咳这是想把老子烧了还是煮了啊?” 方染玉以袖掩鼻,用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哟!陨星鬼王也在啊!这是怎么了?鬼市关门大吉了?还是鬼界又出新王,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啊?” 君悦充耳不闻的继续吃着碗里黑漆漆的食物,方染玉一看桌上清一色的看不出是什么食材的菜式,转身就想躲进罐子里。 君悦眼疾手快的封住了罐子,一道白光点在方染玉身上,方染玉尖叫起来:“啊!杀鬼啦!” 君悦只是招了招手,“过来坐下,吃饭。” 孟忧一脸欣慰的看着方染玉坐到了桌旁,还递上了自己的碗筷,“鬼兄不必拘礼,平日里总是饿着鬼兄,贫道也怪不好意思的,今日还请鬼兄赏脸,吃一口吧!” 方染玉看着饭桌,表情复杂,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心想吃这个还不如被鬼王打一顿来得痛快呢。 看在孟忧眼里却是,鬼秀才感激涕零,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君悦侧过身一脚踩在方染玉的脚上,一边说话一边碾压,“既然是我师傅的一番美意,那你可要多吃点。” 方染玉自做鬼以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就算他已经死了,也没有被这么狠狠地踩过,君悦暗暗加力,方染玉感觉就快要失去这只脚了,虽说他是只鬼,断手缺脚的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奈何他是一只颇好面子的鬼,怎么能那么不体面的出现在众鬼面前呢?传出去了的话,还让他这个鬼话书生怎么继续行走鬼间? 方染玉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吃!” 他抬起大碗就是一阵猛吃,孟忧面带微笑的把菜推到他的面前,“别只顾吃饭呐!多吃点菜!” 方染玉口齿不清的摇头说道:“我自小便喜欢吃米饭,死了以后再也没吃过了!就让我多吃点米饭吧!” 君悦将腿一抬,淡淡出声,道:“说谎。” 方染玉讪讪笑了笑,低头扒饭。 突然自屋外钻进来一阵异香,方染玉抬头,“你们有没有嗅到什么味儿?” 孟忧摇了摇头,望向君悦,君悦面色一沉,“狐仙。” 上古有云,青丘有仙,其名为狐,化而为人,身带异香,以姜掩之,常与结缘之人通婚,狐族繁盛,因少有纯血之故,鲜少成仙,故出一秘术,食人心肝者可长生不老,飞而为仙。 青丘之境,无人可知,有缘人方可寻至此间。 一日,山上起了大雾,六岁的访琴上山寻找前几日离家出走的娘亲。 十里八乡都知道,访琴的爹爹是一个酒鬼,还是一个赌鬼,赌输了就喝酒发牢骚,赌赢了就喝酒庆祝,喝醉了多半是回家打妻子出气。 此山名曰:浮桑,山上常年云雾缭绕,乡亲们都说这是座仙山,得遇仙人赐福,万事皆能如意。访琴的娘亲正是听了这传言,受不了丈夫的虐待,便独自跑到山上来。 小小的访琴深一脚浅一脚的游迹在浮桑山上,忽闻几声微弱的狐鸣之声,她仔细寻着那狐鸣声去,在一条山间小溪边发现了一只狐狸。 这狐狸与一般的狐狸大不相同,它有着火红色的尾巴,全身皮毛除了尾巴又都是纯白色,一只脚不慎被捕兽夹给夹伤了,鲜血淋漓。它趴在河边警惕的看着慢慢靠近的人类女孩,全身集中精力的盯着她。 阿娘曾经说过,狐族最是狡猾,遇上了需得远远躲开。 访琴看了半晌,终于得出了结论,那是狐族!狐族是绝对不可靠近之物,若是靠近了的话,便会被它的双眼,所俘获。 访琴跌跌撞撞跑开了,扶着一棵树喘着粗气,乖乖隆地洞,那可真是只与众不同的狐狸,应该不叫狐狸了吧?应算得上是狐族了。 狐族百年成人,千年成妖,族中之人,无论男女皆生得一副好皮囊,特别是一双眼睛,能将人的七魂六魄都给勾了去,哄得人心甘情愿掏了心出来给狐族食用。若是真能食了人心,那这狐便不是普通的狐了,那就成了狐仙。 “喂,小人儿!干嘛见死不救啊?” 是谁?!是谁在说话?! 访琴慌慌张张的环视四周,这一看差点吓出尿来,这哪里是跑了六七里的路,这分明就是刚才遇到狐族的地方啊! “是谁?!你到底是谁?!莫要躲在暗处装神弄鬼,我才不怕你哩!” 似是为了壮胆,访琴大声唱起了小曲儿,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处。 访琴被吓到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哇呜呜呜这什么鬼地方啊?!我要找我娘” “喂,小人儿,你若是能帮我一个忙,那我就可以许你一个不伤无辜的愿望!” “你是狐狸?!天呐!狐狸居然会说话!哇呜呜呜不要吃我!” 访琴似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更是哭得绝望凄凉了。 “你不要哭了,你先帮我取了兽夹吧!” 溪边的狐狸无奈的扬了扬被夹住的前爪,“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会回报你的。” “不!我娘亲说了,狐狸最是狡猾,若是帮你摆脱了禁锢,你把我吃了怎么办?!” 狐狸似是叹了口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你就在这里哭一辈子吧!青丘之境,可不是那么好出去的!” 访琴听不懂狐狸说的什么青丘之境,但听到自己出不去了,索性一抹眼泪,横竖都是死,倒不如赌一把,“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是名字?” “就是呃,大概就像娘亲经常唤我访琴一般,我该唤你什么?” “狐。” “好吧,狐,你为什么全身生得雪白,只有尾巴为火红色呢?” “何为雪?” “就是我想一想啊就是,冬天能够掩盖一切的东西,像毯子一般,可以把东西遮盖起来。” “何为冬天?” “就是,很冷很冷的天。” “那为何不叫冷天,而唤作冬天呢?” “” 访琴被这只无知的狐狸打败了,她沉默着望着它那只被夹得血肉模糊的前爪,半晌,她还是选择捡了一根粗粗的木枝走上前去。 “你想干什么?!” 狐狸瑟瑟发抖,更贴紧地面了。 随着“邦”一声落下,狐狸倒在了地上。 等狐狸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了一火堆旁,稍微一动,腿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火光中走过来一个小人儿,那小人儿身高不及一棵幼树,却瘦得犹如一棵竹竿,她看着慢慢结冰的地面,搓了搓手,哈了口气,“狐,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为何夜间如此寒冷?地面都覆起了薄冰!” 狐狸也如访琴一般年幼,贪玩惹事,自是不知青丘之境的夜为何如此。 难得的软下语气来,“抱着我,我的皮毛能抵一些寒意,还能暖手。” 访琴将狐狸轻轻拥入怀中,蹲坐在好不容易搭起的微弱火堆旁,“狐,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不会的,你还没许愿呢,我们青丘狐族是不会白白占了别人的恩情不还的。” 访琴顿了顿,“那我想要长命百岁的活下去,可以吗?” “可以。”狐狸往她的怀里钻了钻,眼里闪着不一样的光亮。 访琴歪着脑袋,“你究竟是只怎样的狐狸啊?为何与我听说的不一样呢?” 狐狸偏了偏脑袋,正巧对上她明亮的眸子,“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娘亲常常同我讲,这山上有会吃人的狐狸,它们挖人的心肝当点心吃,遇见了需得远远避开。” 狐狸不屑的一仰头,“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坏了狐族的名声。” “那你不吃人的心肝吗?” “吃啊。”狐狸感觉到访琴抱着它的手明显的颤了颤,“可我还是挺挑食的,像你这种笨的,我一般都不吃,会把我也给变得和你一样笨。” “我哪里笨了?!明明是你这只蠢狐狸,笨得被捕兽夹给夹住了,还有脸说我笨,哼!” 狐狸不愿意再同访琴继续深究这个问题,所以打了一个哈欠,“啊~本狐乏了,你自己慢慢熬吧。” 访琴真是恨不得将怀中的狐狸扔进火堆里,一并烧了取暖。 红日初升,薄冰退去,狐狸在访琴的怀里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不耐烦的用尾巴轻扫访琴的脸,“喂,小人儿,快醒醒!” 访琴面色红得有些怪异,呼吸急促,浑身没劲儿,就连眼皮子也难撑起来。 狐狸急了,两只爪子扑上访琴的领口,拼命摇晃,“小人儿!你可不能病啊!这是青丘之境,比不得外头,生病了就得死啊!” 访琴气若游丝,“生病了不是应该吃药吗?哪有那么容易死啊” 狐狸大骂,“这里没有你们人间的药,这里也没有会治病救人的大夫!这里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青丘之境!若是挺不过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你听到没有?!小人儿!你给我挺住了!” 狐狸从访琴的身上跳下,慌忙跑至溪边,用尾巴蘸取了一些溪水,又小心翼翼的走到访琴的身边,抖动尾巴,用溪水给访琴降温。 “冷冷” 访琴咬着发白的嘴唇,双手双脚缩在一处,止不住的颤抖。 狐狸心急如焚,项间的灵珠一闪,一个声音响起,“我儿何在?” 狐狸看了一眼靠在树下的访琴,似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说道:“阿娘,我想带一人,回青丘之乡。” 狐狸的母亲略显疑惑,“人?” “是,她救了孩儿的性命,孩儿也想” 狐狸的母亲语重心长的说道:“傻孩子,既然是人,为何还犹豫啊?直接吃了她的心脏,他日,你若成仙,那也算得她的一桩功劳啊!” 狐狸一皱眉头,“阿娘!孩儿不想做那等龌龊的事情” “为娘说过很多遍了,狐族当以飞升成仙为头等大事!人类,是最不值得同情的!她们残害我们多少同族,我们绝不能心慈手软!” 狐狸想起前些日子一同出游的伙伴,不是被剥了皮毛,就是被断了尾巴,再低头看看自己还未结痂的前爪,瞳孔一收,人类何其残忍? 狐狸一双紫眸慢慢暗淡,默默转过头去,不愿再多看一眼那个命悬一线的小人儿。 “我不杀你,也算是还了一片恩情了吧,愿你能多活些时日吧。” 狐狸消失在一片树林之中,独留树下那个小人儿独自挣扎。 突然,自远处“嗖”地射过来一支羽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爱欲情愁华年看透 访琴醒过来的时候,榻边是许久不见的母亲,正以泪洗面的坐着。 “娘亲,你回来啦。” 访琴满心欢喜的拥住哭泣的妇人,妇人抽泣道:“以后不许再乱跑了,今日若不是村里的王屠户上山打猎,娘亲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你把老子的好运气都给哭光了!” 父亲落了门闩,随手抄起一旁的木凳往娘亲的身上挥去,“败家娘儿们,还敢逃跑?我让你跑!让你跑!” “啊!救命啊!” 娘亲被追得满屋子的慌忙逃窜着,不时被伸过来的长棍打几下。 “呜哇哇不要打我娘!不要打我娘” 访琴慌忙从榻上爬下,拽着父亲的衣角大哭。 父亲一把将她推开,“都给老子滚一边儿去!两个爱哭的败家娘们,把老子的家产都给哭光了!”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不耐烦的粗犷声音,“开门!开门!陆老三!别想赖账啊!” “呸,回头再来收拾你们!”父亲啐了一口唾沫在边上,放下了手中的棍棒,拿下门闩。 门口立了三个黑衣壮汉,个个皆是练过的,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吼道:“陆老三,该把欠下的债还一还了!” 父亲满陪笑道:“嘿嘿,自然是要还的,小的怎么敢欠周五爷的债呢?只是近日小的手头有点紧儿,几位大爷能否高抬贵手,宽限几日呢?”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半晌立在中间的男子一推门扉,就往里面闯进来,“既然没有钱,那就拿人来抵!” “诶?大哥,我看这小娘子生得眉清目秀的,不如带回去,叫哥几个尝尝?” “不错不错!带走!” 两名壮汉作势就要过来抓访琴的娘亲,父亲忙挡在娘亲面前,“几位大爷行行好,这屋里的东西都可以带走,就是人不可以!再怎么说,也是花了钱娶进门来的,若是让几位大爷带了去,我陆老三的面子搁哪儿啊?” “废话少说!欠债就该还钱,没钱?!就该拿人抵上!这账可还没那么容易清呢,过几日哥几个再来收钱!带走!” 两名壮汉将访琴的娘亲轻松架起,犹如抓小鸡儿一般轻而易举就给拖了出去。 伴随着访琴娘亲的一路哭泣之声,这个家少了一个人。 “爹爹!爹爹!你快把娘亲带回来啊!” 小小的访琴不停地摇晃着父亲的衣角,泪如雨下。 三个月后,城里最繁华的青楼醉梦居后门,站了一个瘦高瘦高的男人,手里牵了一个只到腿跟子高的小姑娘。 醉梦居一向挑人严格,老鸨一手抵在下巴处,略做打量,面前的这个娃娃尚未长开,脏兮兮的脸蛋却遮不住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小嘴轻抿,惹人怜爱,身上的衣服补丁连连,但多是针脚凌乱,绣工极差,仿佛是小孩子贪玩自己胡乱缝的。 “哎哟,我说陆老三啊,你这也被逼得太紧了吧?前几日刚听闻你把自家媳妇儿给赌输了去,今儿个又把这么一个小不点往我这醉梦居送,你也不看看我这是什么地方,是这么一个豆大点儿的小娃娃消受得起的地方吗?” 陆老三点头哈腰的连连答是,脸上的笑容是访琴所不懂的世故,“花妈妈说得是,嘿嘿,这不是最近太悖时了吗?就想着把这娃子给送过来,赚点保底的费去转转运!花妈妈可别小瞧了这娃,她的小曲儿唱得可是一等一的好,若是能有花妈妈的教导,那将来指不定就是棵摇钱树了!哈哈哈” “当真?” “绝无虚言!” 醉花居的老鸨花妈妈弯下腰来,凑近访琴的小脸,拇指食指交叠,抬起访琴的下巴来,“啧啧啧,这小脸儿倒是不错。叫个什么名儿啊?” 访琴也不避开,反而直直的盯着花妈妈,一字一顿的说道:“访,琴。” 花妈妈拍手叫好,“好,果然声色美妙,不可多得。开个价吧!” 陆老三摊开一个手掌,无声的比了比。 花妈妈“噗嗤”一笑,“五两?” 陆老三摇头,继续比着。 “五十两?” 陆老三不满意的开口道:“花妈妈真当是打发要饭的了?是五百两!少一分都不成。” “给你点面子,你就当自己山鸡变凤凰了是不是?”花妈妈背过身去,一挥衣袖,“好走,不送。” “诶!别介!啧,花妈妈还个价呗!咱们买卖不成,情义在嘛!嘿嘿,花妈妈您给个价,看看与我心中的价,亏不亏?” 花妈妈转过身,同样伸了一只手,摊开五指,“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陆老三心里叫苦,“这” “这娃我带回去,还要请教坊来教着,还要供她吃穿用度,这么一算,好像亏得倒是我了。五十两一口价,管你爱卖不卖,总之没商量了。” 陆老三恨恨的咬了咬牙,“卖!” “呵呵,跟小六到后房银库数银子去吧。” 花妈妈随手一指,陆老三就愤愤的去拿钱了,她用食指点在访琴的鼻尖,“至于你嘛,先跟我来,去好好梳洗打扮一番,醉梦居可不收乞丐。”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十六岁的访琴果真应了那日陆老三的话,成了名震一方的青楼头牌艺伎,凭着一副好嗓音,让多少达官贵人甘愿远道而来,只为了听她小唱一段儿。 那一年的冬天,雪下得特别大,格外寒冷。大多数想来看她的显贵皆因大雪埋了路,鲜少有人登门,访琴也因了这雪的缘故得了空闲。 访琴慵懒的倚在窗边,看着漫天飞雪,倏地就被远处一抹红影给揪住了目光。 那人好生奇怪,明明是大雪的天,却也不撑伞不披袄,只穿了一袭大红轻衫,还赤着足,漫步在雪中。 慢慢的近了,近了,这人虽是脑子坏了,但真是生了一副好模样。 红衣黑衫,清俊的眉目间一派淡然,仿佛结了万年高山之雪,带了慑人的寒意。 他一步一步走进醉梦居的大门之中,向着迎面走来的花妈妈问道:“可有空房?” 花妈妈掩面一笑,“公子真会说笑。” “来一间上等的客房,不要餐食,谢谢。” 语气客气,但是疏离。 花妈妈纵然叱咤青楼界多年,但从未遇到过这么奇怪的客人,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阿妈,我来吧。”访琴披了一件粉色的外袍,袍子的领子是上等的狐皮所制,冬日里围在身上,直教人暖和舒服。 红衣男子本是一副默然的样子,却在看到访琴围在项间的狐皮,眸色深了几分,“把它丢了。” 访琴一惊,“公子在说什么?” 红衣男子指着那条狐皮领子,语气凝重,“我让你,把,它,丢,了!” 访琴怒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男子,一见面居然就让她丢了这件价值连城的外袍,“这是我最珍贵的一件衣服,怎么能听你的说丢就丢呢?!” “你丢不丢?!” 访琴抓紧了领子,“就不丢!” 一时间剑拔弩张,眼看着两人就快要打起来,花妈妈忙去打圆场,一面解开访琴的外袍,一面笑嘻嘻的说道:“不就是件外袍嘛?嘿嘿,丢了就丢了,下次再让人送件更好的来。” 红衣男子看着外袍被解下,心情稍微好了一点,面色略略缓和,“上等房在何处?” 访琴被这么一搅和,接客的心情也没有,冷冰冰丢下一句,“自己找。”转身就回了房。 半柱香的时辰过去了,访琴的房门被敲响,熟悉的声音响起,“开门。” 这个无礼的家伙!把青楼错认成了客栈也就不说了,害得她的外袍被丢了也就不说了,现在居然还敢找上门来?! 访琴狠狠的将门一摔,“公子有何贵干?!” “我听她们说这间房赏雪是最好的。” 访琴叉腰,“那又关我什么事呢?” “是不关你的事。”红衣男子自顾自的推开挡在门口的访琴,走到了窗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坐了下来。 窗外白雪皑皑,窗边红衣静立,白茶飘香,刹那间,访琴真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一副画里,不敢呼吸,不敢乱动。 红衣男子抿了一口清茶,“你叫什么名字?” 访琴没听清说的是什么,遂问了一句,“什么?”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访琴。” “那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 半晌未听见答复,那人又自顾自的说起来,“阿娘唤我,儿,家里人都叫我小九,而我幼时遇到一个小人儿,她问我,我的名字是什么。我不懂什么是名字,她给我解释了一番,后来我就让她唤我,狐。” 访琴惊呼:“你是那只吃人心肝的妖怪!” 狐狸蹙眉,“我不是妖怪,世人皆唤我,狐仙大人。”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专程跑过来吃我心肝的吧?!” 看着访琴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狐狸笑了,样子像极了一只觅食成功的狐狸,“我早就成仙了,不吃人的心肝了。” 访琴还是一刻也不敢松懈的盯着他,“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从前我许了一个小人儿心愿,今日一来是为了出来看看到底什么是小人儿口中的雪,二来便是来报恩的。” 访琴看着狐狸一副诚恳的模样,说道:“报恩就不必了,我现在挺好的。” “你说过,你想长命百岁,那么,小人儿,随我回青丘,嫁与我吧。与狐族通婚,方可长命百岁。” 这只狐狸难道疯了?与狐族通婚,开什么玩笑?!想她访琴一介凡人,若是随他回去了,那不说种族的问题,日日都要担心被那些狐族惦记着心,惦记着肝,自身都难保啊!还谈什么长命百岁? 访琴不失礼貌的回以一笑,“那不过是儿时的一个玩笑而已,真的不用了,我不是那种非要强迫着别人报恩的人。” 狐狸将访琴逼至墙角,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捏起她的下巴,“小人儿,可我不是人,我是狐仙。青丘狐族最是重承诺,一诺便抵千金,你可不能让我成了失信之狐啊!” “我我我先想想,你改日再来吧。” 访琴结结巴巴的红着脸推开了狐狸,心脏跳得很快,好似快要飞出来一般,她捂住心脏,果然,狐族是绝对不可靠近之物,一旦靠近了,就会被他们的眼睛所俘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自己的心慢慢吞噬。 “那我明日再来。” 狐狸翻身从窗口跳了下去,访琴惊慌的扑到窗边去看,却只看到狐狸轻盈的落下,漫天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仿佛冬日被雪掩住的红梅,访琴似乎闻到了那阵异香,心弦不可控制的飞速弹奏着。 翌日清晨,天空一碧如洗,墙角不知何时竟发了一枝红梅,在雪堆的衬托下,更显娇艳。 访琴站在窗边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却冷不防被一团雪给砸在了脸上,她骂骂咧咧的探出窗外,只见雪地里跑着一个紫衫白衣的赤足少年,他张着一口好看的牙,哈哈大笑,“来啊!来抓我啊!” 访琴被迷了眼,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赤足立在了雪地里。 又一团雪砸过来,这次是访琴的腰间,访琴忍不住了,挽了一个雪团就追了过去。 清晨的雪地里一片欢声笑语,紫衫白衣少年被一个赤足少女追在后面,无奈却纵容的笑着,只留下身后一串凌乱的脚印。 访琴喘着粗气,摆着手说道:“呼不闹了,不闹了,脚都冻僵了,跑不动了。” 狐狸慢慢走过来,看向访琴被冻得通红的脸蛋,还有鼻尖,还有耳朵,还有脚丫 他对着双手呼了口热气,然后搓了搓,覆在访琴的耳朵上,顺便把她按进怀中,一股暖意直窜入访琴的心尖。 只听的一句,“小人儿,嫁给我吧!” 访琴被狐狸拦腰抱起,稳稳的向醉梦居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一连数日,狐狸都变着法的来看访琴,终于在开春那日,狐狸眉开眼笑的对访琴说道:“小人儿,今夜我就带你回青丘,可好?” 访琴没想过要跟狐狸回青丘,她觉得竟管身处青楼,但每一日狐狸的到来都让她对以后得日子有了盼头,却真真没想过要跟他走。 “你容我仔细想想。” 狐狸垂头丧气的趴在桌上,“给你的日子还不够多么?还是说,这些日子你其实都没认真想过?” “明日吧!明日你再来,你多带些银两,把我赎走吧!” 访琴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得轻松,做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 狐狸不解,“为什么要等明日?我现在也可以将你赎走啊!” “因为我想收拾收拾。” “还收拾什么啊?我们青丘什么都不缺。” 狐狸一脸自豪,但看到访琴没有半分欣喜,他也连忙改了口风,“好,那就明日,明日我早些来。” “嗯。” 访琴轻轻点了点头,却暗自筹算着离开。 狐狸始终是狐狸,就算他成了仙,也不可小觑他的狡诈多端。他真的喜欢她吗?他是真心想与她通婚吗?这些日子,访琴仔细的想过了,狐族乃上古神兽血脉,再加上现在他成了仙,自己若是真的与他通婚了,那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若他是因着其他缘故有意接近她,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一如往日一般,访琴看着狐狸从窗口轻飘飘落下,在尚未化完了的冰雪天里,仿佛开了支红梅,香气扑鼻。 访琴趁着夜色,麻溜儿地背上小包逃跑了。 狐狸翌日老早的就来了,满心欢喜的敲着访琴的窗子,却未听到答复。 他从正门进了醉梦居,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叠银票在花妈妈面前晃了晃,“这些,赎访琴,够了吧?” “哎哟,客官果然是大手笔啊!够了,够了,访琴姑娘真是好福气呐!嘿嘿嘿,奴家这就带您去找访琴姑娘。” 花妈妈脸上堆着笑,扭动着堆满了肉的腰肢,敲了敲访琴紧闭的房门,“访琴姑娘?” 敲了半晌也没有回复,花妈妈转过头来对着狐狸尴尬的笑了笑,“许是昨晚歇下的时辰太晚了,呵呵,待我把门打开来。” 花妈妈熟捻的从头上取下一只扁圆的钗子,往门缝里一探,轻而易举的就把门内的门闩给挑了下去,房门推开,花妈妈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狐狸一步踏进门去,皱了眉,瞳色变成了暗紫色,双手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窗户未关,化雪的风从窗子吹进来,层层粉色帷幔在床笫之间摇曳生姿。 花妈妈张口结舌,“这这许是有事情出去了”心里早就把访琴给骂了千百遍了,怀中牢牢的抱紧了刚收到手的银票,唯恐狐狸一个反悔给抢了去。 “哼!这个女人,可真够折腾的!” 狐狸愤愤然一甩门,唤来了云朵,飘飘远去,徒留花妈妈一脸茫然的立在原地。 孟忧一行人面前的破烂门扉被一阵巨风吹来,在风中吱吱作响。 孟忧担忧的望了一眼低头夹菜的君悦,“这” 君悦却是非常淡然的来了一句,“这几天风大,木门撑不了几天,明日我再修修补补这木门以及房顶吧。” 这哪里是风大的问题啊?!这明显是有人专门找上门来了啊!孟忧哭笑不得,看着君悦继续友好且泰然的为一旁扒饭的鬼秀才方染玉夹菜。 方染玉欲哭无泪,面对着这么一大只打不过的鬼王,只能默默忍受折磨。话说,这饭菜真他妈难下咽,没想到鬼王居然能面不改色连吃两碗,这一点方染玉是真心的佩服了。 终于,孟忧看不下去了,主动上前打开了门扉,“呃,请问公子找谁啊?” 门外立了一个鹤发童颜的少年,一袭白衣配上一头华发,生生让人看出了心碎的感觉,那少年淡淡开口,声音犹如泉水叮咚,煞是好听。 “敢问道长可曾见过一头戴红宝石玉钗的女子?” 孟忧不语,心下猜了个七八分,莫非这位狐仙要找的是访琴? 少年见孟忧不作声,又继续说道:“道长想必也看出了我的身份,我也就不隐瞒了。诚然我是只狐狸,且是只成了仙的狐狸,我幼时被一凡间少女所救,后来我许了她一个愿望,再后来我去找她,让她嫁给我,好实现她长命百岁的心愿,可她却逃了。” 孟忧刚想说话,却被君悦将话抢了去,“狐族通婚并非儿戏,还请仙君另寻良人吧。” 狐狸眯起了狭长的眸子,“你们见过她?” 孟忧见状,忙笑眯眯的劝解道:“这位仙君莫急,我的徒弟说得确实不错,可若是仙君与那位姑娘两情相悦,倒也不是不可以通婚的。毕竟先祖尚有得凡人厮守之佳话,若那姑娘心里有仙君,倒也是段不错的姻缘。” 狐狸眸色暗淡下去,好似一瞬间泄了气一般,“她大概是不愿意的吧?” 孟忧疑惑道:“仙君为何这么说呢?” “我幼时曾抛下过生病的她,不知她是不是因此而心怀芥蒂?” 方染玉含糊不清的说道:“既然是误会,那说开了就好了啊” 君悦笑得温柔,又加了一筷菜,“多吃点。” 孟忧被君悦那一笑给瘆得慌,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方染玉。 狐狸眸光一转,“若是道长能将她的行踪告知” 孟忧大方一笑,“没关系,我带你去!” 孟忧只觉得屋子的温度好像往下降了降,隐约听见筷子被捏断的声音 他忙拖着狐狸就往外面走,“走,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她当面说清楚。” 孟忧出了屋子,屋内就一阵地动山摇,本就不怎么结实的小木桌连同上边的碗筷在一瞬间碎成了渣,方染玉大声鬼呼道:“啊!地动啦!” 孟忧一回头,只见屋子里一只不淡定的鬼魂抱着头上窜下跳,而君悦只是漠然的看向门外的他,眼里是他读不懂的悲凉。 孟忧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君悦,不知道他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式,喜欢的女子是什么类型,他生前是做什么的,他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成为鬼王的,这一切的一切,好像他从未开口问过,君悦也只字未提,他对君悦的了解,好像仅仅停留在他是鬼王,他叫君悦,字念忧。 孟忧带着狐狸下山爬坡,七拐八绕,终于是到了刘大娘的小茅屋。 屋前坐了一个恬静的女子正在择菜叶,月色将斑驳的树影移至她的侧脸,好似贴了一片精致的花黄。 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微微抬起头来,目光一滞,但很快神色如常。 访琴起身,笑吟吟的说道:“道长,这么晚了,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孟忧看了访琴半晌,不作声的退开半步,让身后的男子漏出来。 狐狸淡淡出声:“跟我回青丘吧。” 访琴神色略微慌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孟忧皱了眉头,“访琴,你骗得了我们,你骗得了你自己吗?” 刘大娘杵着拐杖从屋里探出头来,嘿嘿一笑,“原来是道长来啦!快,屋里请。” “大娘,不必了,今日贫道来此地是为了促成一段姻缘的。” “哦?是哪家的姑娘小伙这么有福气呐?幸得道长的关怀。” 狐狸突然一掀袍子,双膝跪地,“对不起,小人儿,以前都是我太自私了,总想着带你回青丘成婚,也没问过你愿不愿意跟我回青丘,以后不会了,你喜欢在哪里,我陪着你便是,求你不要再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了” 一席话说下来,访琴已是泣不成声,她上前抱住狐狸,“狐,我信你了,若是你想回青丘成婚,那我便陪你回青丘。” 皓月当空,狐狸的眸子仿佛被月光融化,变得柔情似水。 访琴临行前特地来道观找了孟忧,递上了那支红宝石玉钗,“道长,我就要成婚了。我没有亲人,道长救了我,便是我的亲人。依照我们家乡的风俗,女子出嫁,需得赠自己的一样贴身之物给家里未成婚的亲人,图个好彩头。我将此钗赠予道长,愿道长早日寻得良配。” 孟忧拿着那支红宝石玉钗心里五味杂陈,如同嫁女一般不舍,差点落下泪来,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红线来,“此线名唤牵缘,若是牵上了,那么你的安危,我也是能知晓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将这根线赠予你,望你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孟忧将那红线拴在了访琴右手的无名指上,打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那红线就消失不见了,仿佛注入了访琴的身体里。 腊月初八,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青丘狐族各支部的头领都远道而来,为了狐族年轻一辈最出色的狐仙大人而贺喜。 酒席摆满了长长的两条山道,狐族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对狐仙大人说着最讨喜的婚词,狐仙的母亲垂垂老矣,却不失威仪的坐在洞前。 而她身后被布置得喜庆祥和的洞府里放了一口冰棺,棺里躺了一个紧闭双眸的绝色女子。 肤色胜雪,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扬凤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凤凰六珠长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嵌在金丝之上。 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开屏孔雀有婉转温顺之态,好似要活过来一般,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 这便是了,狐仙大人的新娘子。 访琴独自坐在一张冰冷的石床上,身上的红装显得那么单薄,头上的钗子也那么简单朴素。她不是傻子,好歹也是风月场里混迹的人物,自然也明白从进青丘那一刻起,自己并不受待见。 但是握着狐狸有力温暖的手,再望向他深情侃侃的眸子,访琴真的说不出拒绝的话。明明已经逃离了,可她鬼使神差的又继续答应了同他回青丘。 珠帘轻碰,狐狸双颊微红,歪歪蹭蹭的进来。看向一张什么都没有,就连一个喜字都未贴的石床上端坐着的那个人类女子。 她的云鬓半挽,单单插了一支简单的金钗,一袭红色嫁衣映着她桃花般的容颜,目光流盼之间闪烁着绚丽的的光彩。红唇皓齿,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动人的娇媚。白皙的皮肤如月光般皎洁,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 狐狸慢慢走过去,低声说道:“委屈你了。” 访琴却是莞尔一笑,毫不在乎的模样刺痛了狐狸那颗偷来的心,“不委屈,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在何处何人何时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狐狸突然觉得心生愧疚,一双手颤颤巍巍的抚上访琴的如花容颜,“我有一个未婚妻,她从小生性纯良,但天不遂愿,她病了” 访琴如五雷轰顶,全身一阵冰凉,“未婚妻” “她是一个多么善良美好的存在啊,可她病了,这一病就再也没睁开过眼睛,长老说需得一位人间阴年阴历阴时所生的女子,真心献祭” 访琴的泪水打湿了冰冷的石床,“所以,你找到了我,想方设法的让我对你死心塌地,心甘情愿的为你献祭心肝” “对不起,我的未婚妻病了,需得借你的心肝一用” 访琴歇斯底里的怒吼道:“你的未婚妻?!那我算什么呢?我算什么啊?” 狐狸慢慢走上前去,从袖间掏出一把匕首,“对不起,来世我愿为你掏心挖肺” 锋利的匕首插进了人类新娘子的胸膛。 果然,狐族是绝对不可靠近之物,狐狸,永远是最狡猾的啊 访琴右手的无名指突地一疼,一根鲜红的丝线从指间滑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卷 第九十章 红颜一怒火烧青丘 “怎么了?”君悦看着一旁突然呆住的孟忧,急切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孟忧将右手举起,微微弯曲了一下他的无名指,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什么被割舍了去,“她不在了” 君悦扶住孟忧的肩头,孟忧身子一软,快站不住脚跟,“我想去看看” 君悦低声说道:“我陪你。” 狐族大婚,连庆了三天三夜,没有谁会记得那个弱小的人类新娘,他们围着冰棺跳舞歌唱,冰棺内的女子悠悠转醒,顾盼生辉,扇动着好看的睫毛,朱唇轻启,“阿九。” 狐狸满心欢喜的去扶她起来,然后将她小心翼翼,动作轻柔的抱出冰棺,深深拥住她,将头抵在她的肩上,“浮桑,我想你” 浮桑胸腔内那颗跳动的炙热的心忽地跳漏了半拍,她的身体散发出金色的光芒,身后显现出一条红色的尾巴同样泛着金光,狐狸洞前乌压压跪满了一片狐族,齐声拜道:“恭喜狐仙大人喜得仙侣!” 狐狸执了浮桑的手,眸子里深情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浮桑,你愿意同我成婚么?” 浮桑那颗偷来的心跳得越来越慢,她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她用力捂住左胸腔,面色发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痛苦的蜷缩起来。 “你怎么了?!浮桑,你别吓我!” 狐狸拥住全身变冷的浮桑,不停地传输着灵力。 “阿九我好冷就像是心死了一般它越来越慢了” 浮桑眼里含着泪水,吃力的抚上狐狸焦急的俊脸,“万事皆有定数不要怨谁你替我谢谢这颗心脏的主人把心还给她吧” “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不必自责,你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狐狸握着浮桑冰凉的手,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什么人?!胆敢擅闯青丘之乡!” 孟忧一手持剑,一手抱住君悦的脖子,君悦一手撑红纸伞,一手环在孟忧的腰间,二人便这么直接的从空中落下。 一落地,孟忧就慌忙松了手,将剑往后一背,作了一个揖,“劳烦几位帮忙通报一声,就说是人族新娘子的娘家人来了。” 几个修行尚浅的狐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你们怕是找错地儿了吧?这里哪来的人族新娘?我们狐族只有一个新娘,而且是狐仙大人的仙侣,他们自小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同为狐族,何来的人族新娘?” 孟忧喃喃自语,“不可能啊,牵缘分明就是在青丘。” “还愣着做什么?!趁我们狐仙大人还没发现你们之前,速速离去,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若是狐仙大人震怒,只怕你们身上长满了心肝也难果众青丘之狐的空腹。” 君悦将伞一收,腰间那柄泛着紫光的匕首自己飞了出来,而后化作一柄长剑,稳稳的落在君悦的左手中,他一皱眉,长剑瞬间爆出几倍的剑气,挡在他们面前的一群小狐被震得飞出五里之外。 “这是妖月么?” 孟忧咂舌惊叹,果然是名不虚传,怪不得君悦敢单挑天上二十八星官了,并且还打得那些星官连连败退,甚至直接陨落了,太可怕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凶器! 凶器乃恶鬼所炼,至阴至邪,集鬼之怨气所炼制而成。妖月神剑,被誉为神剑,不是因为它当真为神所铸,而是因为君悦用它斩杀了神 妖月似是听懂了孟忧的话,乖巧的飞过去,像一只宠物一般往孟忧手上蹭了蹭,却不慎划伤了孟忧的手,一滴鲜血落在了妖月的剑身上,紫光突然高涨了几万倍,直冲上九层云霄。 妖月还想再往那伤口处撞去,君悦一声怒斥,“回来!” 妖月忙收了心,灰溜溜的变回一柄小巧玲珑的匕首别到了君悦的腰间。 君悦脸色非常不好,怒气中又带了几分自责,忙把孟忧受伤的手给扯了过去,“怎么样?!疼不疼?” 孟忧眼都不眨一下就回道:“一点小伤,没事。” “怎么会是一点小伤呢?你可知凶器为何物?若是刚刚不及时将它阻住,它会吸干你的灵气还有精血的!” 孟忧看着君悦难得慌张的脸,眨巴着眼睛,“我没想过那么多” “没想过那么多?!你若是刚才出事了,我该如何是好?” 孟忧心虚的将手往回抽,“你再找一个师傅不就好了么?” 手再一次被牢牢攥住,“休想赖账!” 君悦将唇轻轻覆在孟忧的伤口处,冰凉冰凉的,如同上好的真丝,滑滑的凉凉的 “好了,女师傅手上留疤就不好了。” 孟忧尴尬的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忙转移话题,“嘿嘿,青丘果然挺美的” “师傅不是来找那个凡人的么?” 孟忧一敲脑袋,“哦!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走吧,牵缘大概就在前面了” 狐狸抱着慢慢冰冷下来的浮桑,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不要离开我”,浮桑的身体也终归变得犹如冰块一般,然后一丝一丝的裂痕开始浮现。 浮桑身后长长的唯一一条孤零零的尾巴开始慢慢消散,犹如冰雪天里那薄薄的雪花被风扬起 狐狸伸出手去想抓住什么,却是什么也握不住,他只能不停地拼命地去一口一口的向浮桑传输着灵气,“求求你,不要走求求你” 记得他尚且年少时,在还未遇见那个小人儿之前,他的阿娘便从外面抱回来了一只与他一般大的狐狸。 他好似得问阿娘,“为何这只小狐狸只有一条尾巴?” 阿娘说:“阿九,有些狐狸比不得我们狐族正统有九条尾巴,她们自小便只能生出一条尾巴,且体弱多病,偏有不慎,便会夭折了。” 他左右转动着眼珠子,“这么弱的狐狸,阿娘干嘛要把她带回来?” 阿娘摸了摸他的头,“知恩图报,咱们狐族正统血脉当年正是因了她的父母才幸免于难,能在那场大火中死里逃生,现在她孤苦伶仃,我们自然是要好好报恩的。” 浮桑常常会在树下笑嘻嘻的看着他用苹果砸她;会在他调皮贪玩跑出青丘之乡的时候到母亲那里去哭着带上一众狐狸出门寻他;会在被其他狐狸欺负的时候憋着嘴忍住眼泪;会给他用泥巴做最好看的瓷碗;会同阿娘一般用懦懦的声音唤他,“阿九,回家吃饭了” 浮桑心地善良,这是整个青丘都知道的。她听说了他遇到了人类,全然没了往日的胆小怯懦,鼓足勇气就奔出来寻他。 可是那日,一支羽箭恰巧从她小小的身躯穿过,定到了树上,她倒在血泊之中,望着青丘外面的天空,怪不得阿九那么喜欢往外跑呢,原来外面的天空如此美丽,但她一点也不喜欢外面,因为外面住着人类,人类最是狡诈凶残。 她等了很久,没有等到那个人类过来寻找她的尸体,只听见那人唤了几声“小姑娘快醒醒”,之后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重重的落下了眼皮。 孟忧与君悦一路寻至此间,只见喜庆的狐狸洞前跪满了一群修成人形面色戚戚的狐狸。 “何人胆敢犯我青丘之乡?!” 狐狸红着一双眸子立在洞口,光洁白皙的脸旁,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多情的桃花眼,透着勾人魂魄的奇异光泽。高挺的鼻梁,透着丝丝倔强,绯色的薄唇紧闭。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穿一袭苏绣红色锦袍,腰系五彩蚕丝白玉带,足蹬青缎白底小朝靴,泛着青丘之主的威仪。 孟忧斜睨着狐狸,语气冰冷的说道:“狐仙大人这么快就将小道给忘了?” “早就看出两位必是不凡,今日能擅闯我青丘之乡还如此轻松的人,看来我还是低估二位了。” 孟忧也懒得继续跟他客套下去了,“这些虚的就不必了,访琴何在?!” 狐狸桀骜不驯的一甩袖子,“本仙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还请两位回吧,青丘一向不待外客。” “我再问你一遍,访琴何在?!” 孟忧手中的浮生剑已经开始轻声低鸣了,似乎已经蓄势待发。 狐狸眼风一扫,“送客。” 孟忧抚上浮生,“你可想清楚了,我这人一向不轻易记恨谁,若是被我记恨上了,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君悦只是站在那里,已经不怒自威了,现在再加上一个说话阴阳怪气的孟忧,狐狸心中很是不舒坦,“你想做什么?” “我想,你交出访琴,咱们就此作罢。若是让我亲自来寻的话,就没那么简单了。” 狐狸别过脸去,“她不在这里。” 孟忧将剑一指,“你说谎!” 狐狸望着远处,“她现在大概已经登上极乐了吧” 孟忧大骂:“你个龌龊之辈!” 提了浮生剑就往狐狸洞口杀去,君悦不敢多有动作,只是在一旁仔细看着,防着孟忧受伤,因为他知道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孟忧自己手刃仇人。 只见那狐狸细腰一摆,堪堪躲过了孟忧刺过来的一剑,却被那剑气划伤了俊秀的脸庞。狐狸不禁暗叹,这道士虽是凡人之身却修得如此高的剑法,若是他也身怀法术,那自己就难逃这一剑了。 孟忧已经被狐狸先前的话气得脸色发红了,早已经失了理智,冷笑道:“不过是一只偷心成仙的禽兽,披了张龌龊的仙皮,就真当自己是神仙可以随意掌握凡人的生死了!”同时瞪大了眼,向闪躲着的狐狸使出一记可开天裂石的万剑齐发,一瞬间浮生剑化作千万柄长剑往狐狸逼去,顿时四周的狐族都惊呼起来,那万剑扫过的地方皆是飞沙走石,一时间场面好不混乱,只见两条人影在沙石中腾跳闪跃,拳来脚往,生死相搏起来! 君悦眼见孟忧吃了法术的亏,略占下风。 说时迟,那时快,君悦身影在冲出的刹那,其左手虚空一抓,妖月神剑骤然出现,被其握住后,向着狐狸那里猛地一甩。 轰的一声,妖月神剑化作长虹,以飞快的速度,瞬间穿透飞沙走石,准确无误的直接出现在了狐狸的面前,剑尖直指狐狸的咽喉,狐狸被剑气逼着退后了几步,抬起左手,向着来临的妖月神剑隔空一指,化出一道结界来,额头上隐隐有汗珠,吃力的撑着。 君悦只是飞身上前轻轻接住被法术击飞的孟忧,眸色一沉,妖月神剑又向着狐狸逼近了几分。 “我师傅说了,若是让她自己来寻,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我也不愿师傅操劳,所以就一并办了吧。” 君悦对上怀中的孟忧,温柔一笑,“访琴在这里。” 一身红衣的访琴闭着双眼机械的从另一个洞中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孟忧忙扑了过去,拉起访琴的双手就是一阵全身的打量,目光停在她空空的左胸腔已经呈暗红色的血窟窿上,“她的心呢?!” 狐狸一面挡着那妖月神剑,一面不屑的说道:“被我吃了,若是想要心,杀了我便可。”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孟忧红着一双眼睛,怒斥道:“狗屁的神仙!真当老子不敢弑神吗?!” 狐狸一滞,似乎没料到看似文文弱弱的道士以及他那个白白净净的徒弟居然如此难对付! 孟忧举起右手,轰的一声,手心凭空生出一团火来,“小道不才,修了几百年才将这冥火给修会了,这回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狐狸慌了,“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惩恶扬善了。” 话音未落,孟忧只觉得腹部传来一阵久违了的冰冷感,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在往外流去,他慢慢回过头,身后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狐狸从孟忧的腹腔里慢慢抽回她化出来的爪子。 孟忧手中的冥火瞬间熄灭,他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腹腔倒在了地上,君悦身形一闪接住了孟忧,随即恨恨的挥出一团暗蓝色的火焰。 火焰碰到老狐狸的身上,瞬间就把老狐狸烧成了一堆灰烬,紧接着那火焰还没灭,反而越烧越旺 君悦指间一点那妖月神剑,猛地刺穿了狐狸的胸膛。 只在弹指一挥间,狐狸就坠落在地上,心跳开始越跳越慢,这颗偷来的心终是支离破碎,难以维持下去。 君悦一气呵成的将访琴的尸体化作一个小人偶收回囊中,然后抱起孟忧,头也不回的向外面走去,徒留一群狐狸的惨叫声,以及毛皮被烧焦的气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陷凌虚幻境遇凶兽 孟忧平躺在小道观刚搭起来的床榻上,看着君悦面色凝重的盯着他腹部的伤口。 孟忧大方一笑,“嘿嘿,君悦别担心,这个用不了几天就能长回来了,我一直未曾跟你说过,我是谪仙,是不死之身,就算被插了几万个窟窿唔?” 君悦突然弯下腰,用冰冷的嘴唇堵住了孟忧吧啦吧啦说个不停的嘴巴。 “嘭”的一声,孟忧脑子炸开了,只觉得一切都晕晕乎乎的,脸颊烧起来,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汇集到了脑子里,沸腾欢呼着 师傅居然被徒弟给强吻了?!而且还是被困在床榻上,后面是硬硬的木板,前面是硬硬的胸膛,就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之下,孟忧居然失了变换的法术,“呼”的一下,就变回了女相。 榻上的女子黑发散开,两颊绯红,一双秋水明眸里写满了疑问。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君悦猛地站起身来,将脸别到一边,耳根子发烫,一手别扭的掩唇轻咳,一手掏出一个小草人放在孟忧的枕边,“我突然想起来,鬼市还有事情,你好好照顾自己。” 临出门时,又翻了一个小草人出来,“这是前几日偶然遇到的,这几日就让她服侍你吧。” 君悦小声念了一句,“浮世万千不及汝尔”,那小草人欢腾的跳到地上,一点一点的在华光中舒展开腰肢,然后伸了个懒腰,“不用再躲着了,真舒服” 孟忧望着眼前的小人,眼睛一亮,“绿植?” 绿植这才走过去,一手指着自己,问道:“你认识我?” “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前几天还见过的,你还差点吞了我们呢” “” 绿植想了一会儿,然后双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君悦出声道:“她现在是鱼仙了,她求我把她的记忆连同她一块儿藏起来,故不记得任何前尘往事了。” 孟忧听到君悦的声音,又不可避免的耳朵烫了起来,红着脸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 绿植转悠着一双大眼,一会儿看看榻前半躺半倚红着脸的孟忧,一会儿看看门口半进半出视线落在别处的君悦,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孟忧觉得就这么僵着也不是个办法,遂 唤了一声,“君悦” 谁知君悦似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我还有事”,就一遛烟儿的给跑了。 孟忧看看绿植,又看看枕边那个小草人,然后又愣愣的看了看门口,小声嘟囔道:“我有那么可怕吗?明明吃亏的是我啊” 绿植却是笑嘻嘻的凑上去,“你喜欢他?” “没有!别乱说啊!我和他只是师徒关系。” “诶,那你脸红什么?” “屋里太太太太热了我可能要着凉染上风寒了。”孟忧结结巴巴的说完,真想揍自己一顿,说的都是些什么啊?不过幸好没被那鬼话书生听去,若是听去了,指不定又编造出些什么来。 这么一想,孟忧觉得轻松多了,耳听一句,“那我去给你倒杯水!” 绿植翻东翻西,终于在一众黑漆漆的盘子里翻出了一个还算可以的罐子,二话不说就将罐子上的封条给揭了下来。 忽地狂风大作,小小的茅草屋里被刮得一片狼藉,绿植想再把那封条给封回去,却已经为时已晚。 一阵狂妄的笑声响彻天际,“哈哈哈哈老子终于又出来啦!” 方染玉潇洒的捋了捋头发,“嘿嘿,臭女人你现在恐怕也没有什么法子再来虐待老子了吧?日日将老子当奴隶一般的驱使,还要保护你的安危,这个老子就忍了,可是你居然还专门做菜来毒害老子!老子连着跑了二十趟茅房!你知道作为一个鬼,尤其是像老子这么英明神武的鬼,被逼着跑茅房是多么没面子的事儿吗?!现在是老子讨回一切的时候啦!” 方染玉激动的流下血泪,伸出五爪就像孟忧扑来,却在中途突然飞不过去了,他回头一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这么一个弱小的丫头居然能生生拽住他的脚,还一点一点的往回拉!不!他不能再回到罐子里受欺负了! “做宠物就做宠物了,干嘛那么不安分呢?!”绿植将一脸憋屈的方染玉重新收回罐子,封上了封条,轻轻拍了拍那封了口的罐子,“唉,可惜了一个好罐子。” 孟忧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这就是神仙的力量。 “姑娘,今晚想吃什么?” 嗯?姑娘?是在叫自己?孟忧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自己已经化作女相了,一手不自觉落到胸前,低头一看,唉,看来法术又要失灵一阵子了。 “随便吧,我不忌口的。” “好嘞。” 绿植欢快的在灶上忙来忙去,一会儿洗锅,一会儿切菜的,井井有条,不慌不乱,让孟忧一阵羡慕。 绿植将最后一道菜轻放在桌上,笑得甜美,“这是最后一道菜了,请慢用。” 孟忧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拿起筷子来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绿植期待的低下头,“怎么样?合不合口味?” 孟忧扒饭的动作僵了僵,“嗯,挺好的。” 绿植不满的皱了皱眉,“姑娘说得太过敷衍了。” “啊,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孟忧尴尬的一笑,眼珠一转,一丝坏笑爬上唇角,“不过,我认识一个专家,让他来给你评评。” 一个时辰后,方染玉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面前,右手边那个一脸期待,两只眼睛都在放光的女人是刚才将他生拉硬扯重新封回的恶毒鱼妖,左手边那个喝着茶笑得满面春风的女人是他预备一解封就吃掉的仇人,而这么两个女人围着他坐在一张饭桌前,给他一份无形之中的压力。 绿植执起筷子,夹了一筷炒得红红绿绿,颜色煞是好看的蘑菇在方染玉的碗里,大方一笑,“别客气。” 你丫的!这怎么个不客气法?这两个女人是白痴吗?还是故意想毒害他?这么一大盘五颜六色的毒蘑菇,能吃吗?! 方染玉狐疑的看向一旁一脸看好戏的孟忧,“你吃过了?” 孟忧很诚恳的点了点头,“嗯,味道很不错。” 方染玉,“”还能说什么呢?这完全就是一个怪物啊!毒蘑菇毒不死她,被捅了窟窿还能如同没事人一般坐在这里喝着茶。 孟忧抿了一口茶,“哦,鬼兄,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下。” 方染玉不耐烦的戳了戳碗里的食物,“讲。” “若今有一人,其心被狐仙所吞,肉身完好,当如何回生?” 方染玉顿了顿,“无心之身,当寻心而治。” “去哪里给她找一颗心呢?” “曼珠沙华,其花可塑万物,若是将其捣碎捏成人心,放入人身,也可回生。只不过” 孟忧急问,“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曼珠沙华为天界所不容,至今已经被烧毁得差不多了,世间只余下两株了。” 绿植听得津津有味,追问道:“都在何处呢?” “一株在鬼界无人管辖的怨鬼之乡魂渊,那里是历代鬼王出世的地方,怨鬼厉魂多得不计其数,若是鬼王进去怕是都要被脱层皮呢!因为那些东西会幻化成你心中最深处暗无天日的那个深渊” 孟忧仿佛被什么东西牵住了心,像是溺水的人一般,越陷越深,那些可怕的激流灌进耳朵,灌进口鼻 绿植从后猛地拍了一下方染玉的后脑勺,“别故弄玄虚了!还有第二株呢?!” 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居然没被他的鬼话给牵制住!方染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孟忧也渐渐清醒过来,饶有兴致的听他讲下去。 方染玉挫败的降低了声音,“还有一株就是在东荒流迦仙子府上,好像是元澈仙君亲自为流迦仙子采摘来的定情之物!” 孟忧一挑眉,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不会这么巧吧? 绿植又继续问道:“那是两个什么东西?” “那不是东西,那是神仙,同你这般才飞升的三流小仙不同,那两位可是从凌虚幻境里历了情劫出来的神仙!” 方染玉脸上呈现出少有的几分的自豪,仿佛说得是他自己一般。 孟忧却在听见凌虚幻境四个字以后,再也听不进其他的字眼了。 凌虚幻境乃一处幻境,是为七百万年前老帝君开出的一方历练神仙的幻境,每个两万年开一次,届时会有不用的三个历劫之人被吸取同一幻境,三个当中出两个真心双修者得飞升成仙,而剩下的那一个就只能在幻境中与奇兽相斗,在刀尖上提心吊胆的过一辈子。 而孟忧恰恰是最不幸的那一个。 三百面前,孟忧不过是多骗了一个小贩的一两银子,就被路过的一道友给训责了。 那个道友虽着一身白色的道袍,却不显素净,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这种容貌,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觉得就算是天人,也绝对不会比他清俊。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他提着剑落到正在美滋滋数钱的孟忧面前,大喝一声,“妖道!既已为道,为何还做这些坑蒙拐骗的勾当?” 孟忧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自己,问道:“这位道友是在说我么?” 看着那道士以剑相逼,孟忧的态度也不敢太过强硬,挂上讨好的笑容,柔声说道:“道友误会了咦?呃!啊!啊!啊!” 还未等孟忧说完,竟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巨风,孟忧惊慌之下就随便抓了一个人,想站稳脚跟,谁知竟连累那人被一同卷起,往云层中飞去 孟忧在一片黄沙之中醒来,旁边是刚认识不久应该也谈不上认识的道友正闭目打坐。 孟忧挪过去,很熟络的用胳膊碰了碰那道士,“诶,这位道友,这里是何地啊?” 那年轻的道人面露怒色,不耐烦的回道:“阴曹地府!” “呃好像不是啊,阴曹地府不长这个样,阴曹地府比这里好多了,哪有这么大的日头恨不得把人烤熟了才是,还有这寸草不生的荒漠,哪里比得上阴曹地府里那成片成片开得娇艳的曼珠沙华” 孟忧一直不停地吧啦吧啦说着,说得口干舌燥,歪头一看,这道友竟是只字未听,只管闭目养神。他只能又扯了扯道士的衣角,“我说,这位道友咱们能不能不那么潜心修炼了啊?眼下应是找一避所,好好吃上一顿才是要事啊!” 那道士只是睁开眼冷冰冰的看他一眼,而后继续闭目打坐,“修道之人谈何吃饭?贫道已经辟谷了,眼下修炼才是要事!” “你”孟忧指着道士的鼻子骂不出半个字来,气得不清,索性自行出发去找吃的。 还未走出半里地,孟忧忽觉得地动山摇,眼前的荒漠开始往下深陷,流沙窜动。 孟忧拔出身后的剑来插进沙土里以稳住身形,却听地底传来一阵高鸣,“嗷” 然后就是更加剧烈的震动,孟忧直接被震倒在那片地上,那片土地开始慢慢升起,沙土从两边抖落下去,更为坚硬的土层从下面漏出来。 孟忧突然意识到,这不仅仅只是块土地,这怕是一只巨兽! 巨兽从深深的土层里钻出来,抖动着被沙土掩盖的身体,孟忧几欲翻身下去,但又怕被一脚踩死,只好咬紧牙关,牢牢抓住还插在巨兽身体里的长剑。 闭目打坐的道士被那震耳欲聋的长鸣给吸引过来,远远的就看到那个在市集上坑蒙拐骗的妖道一脸茫然的坐在一只巨兽的头上,哇哇乱叫,“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道士一边念着诀,一边提剑飞去,大呼不妙,这只巨兽竟不是一般的巨兽,乃上古凶兽,穷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幻像险生遇佳人 穷奇,乃上古凶兽,形如牛,身躯庞大魁梧,其翼若垂天之云,常上九天翱翔下五地休憩,喜食人,且以首级为始,以足为末。 孟忧被这凶兽驼在背上,随凶兽上窜下跳,在背上一阵颠簸,本就饥肠辘辘,再被这么一番折腾,胃里更是翻江倒海的难受。 立在地上的那道士捏着诀,却也不敢轻易上前,只在四周转悠,好寻一个良机。 穷奇将一只前足提起,而后重重的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鸣,“嗷” “今天真够不走运的”孟忧伏在穷奇的背上,看着这厚厚的毛层上黄沙片片,料想这穷奇应当是隔了好久没进一餐了,正好就拿他们来开这第一餐了。 “你还打算趴到什么?!” 那道士也经不住这穷奇的叫声了,不说它一个脚印能他们两个埋了,单单这叫声就足以将他们的心肺震碎了。 孟忧吐出一口黄沙,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大声回到:“我攻上,你攻下!” 这么一只巨大的凶兽,那道士还是生平第一次遇见,不可置信的问道:“就这样吗?” 孟忧已经不再回答他了,直接干净利落的拔了剑就朝下又用力刺了一剑。 “嗷!”穷奇震怒,用力抖动着身上的毛皮,那长长的毛发很快就将抱着剑的孟忧给缠了起来。 道士擦汗,果然是太简单了,太草率了。 只见道士足间一点,腾空而起,手中铁剑化作四尺五寸长,两尺一寸宽,剑身玄铁而铸及薄,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为一条金色龙雕之案,显得无比威严,剑刃锋利无比当是真正的刃如秋霜,踩在道士脚下。 他轻“嗬”一声,堪堪躲过穷奇扇过来的巨翅,双手迅速结了一个封兽印向穷奇逼过去,可无奈法术不够,所结的封兽印镇住一般的兽是没问题的,但眼前的可不比一般的兽,那可是穷奇呐! 那封兽印犹如一个小土粒一般,不痛不痒的砸在穷奇身上后消散不见了,徒留道士目瞪口呆的望着穷奇张开血盆大口向他奔来。 “快躲开啊!”孟忧在穷奇背上大喊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穷奇已近在咫尺! “浮生!”孟忧大喝一声,狠狠地将嘴唇咬破,含了一口血就往边上一啐,鲜血正巧滴在飞过来的浮生剑上,剑身突地锃亮,再也不是先前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了。 只消片刻,浮生已将捆住孟忧的毛发给割断,孟忧一把抓住浮生,飞身扑到穷奇的鼻尖,扣住鼻孔,猛地一刺,鲜血如柱,喷涌而出。 穷奇更加暴躁了,将头用力一甩,孟忧便被甩至空中,他回头一看,那穷奇正得意的张开血盆大口,展翅飞来。而他的身体只能在惯性中穿过云层,往下掉去,下一秒就将成为穷奇的腹中餐。 近了!近了! 一股腥臭味自身后传来,孟忧回头看去,穷奇正张好了大口坐在地上,往回吸气呢! 下落的速度被穷奇这么一吸,更加快了! 见鬼!这鬼穷奇也太聪明了!这简直是比白日撞鬼还恐怖! 孟忧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数着穷奇的牙齿,“一颗,两颗,三颗九十九,一百” 风刷刷的从耳边刮过,发丝凌乱的抽打着他的脸,他依旧不停歇的数着,“两百零一,两百零二,两百零三!” 穷奇猛的往上一跳,用力一咬。 孟忧并未感到有什么疼痛感传来,只觉得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呼!还好赶上了!”道士抱着闭紧双眼的孟忧,喘了一口粗气,脚下是御风而行的长剑。 孟忧睁开眼,道士的脸近在眼前,睫毛犹如飞舞的蝴蝶扑棱着翅膀,他的喉结微动,声音煞是悦耳动听,竟管此刻灰头土脸,但在孟忧眼里堪比神祇! 倏地,道士大喊一声,“闭眼!”而后低头将孟忧护住。 孟忧尚未回过神来,“鼻烟?” “鼻炎?” 什么东西?道士说的都是什么奇怪的话,孟忧睁大眼睛往上一看,诶?!道士你想干嘛?!为什么要把脸往这凑?! “哗”! 一层黄沙巨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那黄沙犹如利刃一般,只需几粒沙子就足以伤了一双眼。 孟忧回过神来已来不及了,黄沙犹如专门捡了个缝,一股脑儿的往他眼里钻,那些细碎的沙子擦过他的眼球,带出细小的光芒,血丝横飞,之后孟忧就感到一片黑暗了。 “嗡!” 有利刃出鞘的声音! “嗷!嗷!嗷!” 穷奇似乎很是痛苦的在哀鸣。 孟忧只觉得耳边刷刷的风停住了,道士轻声说道:“可以睁开眼了。” 之后孟忧就觉得自己被放到了一处平坦的地上,脚下还是那柔软的沙子,他将眼睛睁开,只听见道士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责怪道:“我不是让你闭眼吗?!你怎么?!唉这狂风暴沙最是容易伤了眼睛,这一伤,必定是瞎定了的!你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啊?!” 发生什么了么?道士在同谁讲话? 孟忧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有什么黏黏糊糊的液体不自觉的从眼眶里流出来,他伸手抹了来,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嗯,是血。 道士看着孟忧一派淡然的闻着自己的血,心下竟不知怎地一揪,一把扯上孟忧的小臂,往前大步流星走去,“快,找到水,清洗清洗!” 孟忧一个跌咧撞到道士的背上,他伸出手揉着鼻子直呼“哎哟”,道士这才意识到这个没心没肺的妖道看不见了,遂放慢了些步伐。 孟忧另一只手回握住道士的小臂,“这位道友,你知道何处有水流吗?” 少言的道士摇了摇头,但又想到自己牵着的是个盲人,只好回道:“不知。但有绿意的地方就一定能寻到水流。” “哦。”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孟忧总觉得这气氛颇为尴尬了些,只好自我介绍起来,“贫道姓孟,单名一个忧,字子卿,还未请教道友大名呢?” 道士轻哼了一声,“哼,元澈。” “亨元澈?这名果然非同凡响!” 某道怒火冲天,“是,元澈!不是亨元澈!” 孟忧恍然大悟,“哦!哦!原来是元道友啊,那表了何字啊?” “未曾表字。此乃道家称号,是为元澈君。” “哦” 孟忧感觉他白活了这么多年了,修行也没有多深,道观也未筑一座,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道友,居然从名字上就与他这个不入流的道士给隔开了。 孟忧突然想起来刚刚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问道:“那穷奇死了?” “已亡。” “怎么死的?” “荒蛮之地,弱肉强食。” 这个元澈君是真的很少言,孟忧感觉自己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但又不能惹火了这位引路人,只好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继续问道,“怎么个弱肉强食法?” “就是强者为尊!” “那适才还有比穷奇更凶狠的?” 元澈君默了,回想起方才那个白衣翻飞的少年提剑直上,轻轻松松就破了穷奇的肠肚,回望过来的那一眼直教人毛骨悚然。不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居然有如此身手!他正欲谢过,一眨眼却不见了少年的踪影。 正出神之际,两人便到了一片河域,泉水叮咚,四周有淡淡的嫩草的清香。 “二位道长,需要帮忙吗?” 一个比泉水还清冽好听的声音流过孟忧的心田,元澈君并未作声,孟忧回道:“有劳姑娘帮贫道打些水来清洗清洗眼睛,多谢。” 那姑娘到也不多说什么,掏出一方手绢,沾了些清水,递了过来,“给。” “多谢姑娘。” 孟忧接过来,仔细的擦拭着眼眶周围。 “这样也不是办法,把他扶到河边来,拘几捧清泉洗洗吧。” 姑娘主动挽上了孟忧的另一边手臂,一直不作声的元澈君也忙加力。 跪坐在河边,拘了几捧清泉在脸上,孟忧还是未能见到一丝光亮,也不哀怨,听着元澈君叹了一声,孟忧反而是笑了笑,“看不见就看不见了吧,总好过被吃了的好!” 姑娘一惊,“你们遇上巨兽了?” “何止是巨兽?是凶兽!上古凶兽,穷奇!我跟你说啊,那穷奇足足有一座山那么大呢!我们二人与它苦战了八百回合,就在那一瞬间” 元澈君看着那宛如一个说书先生一般的妖道,明明看不见了,脸上却还是挂着一抹劫后重生的喜悦笑容,就是这么一种奇特的感觉,突然让他觉得这个妖道好像不是坏人。 “诶?流迦姑娘,你是怎么进来的?” 经过孟忧的一番胡扯的功夫,孟忧从这个姑娘的口中探听到了,这是一个幻境,名为凌虚,是用来历练神仙的,历劫飞升了就成神,若失败了就在这里与巨兽相斗终生。 流迦也是被一阵奇异的巨风给卷进来的,她本是一个猎妖师,家中代代相传猎妖秘术,也有几个成仙的,却都是历了别的劫,没有人知道凌虚幻境的劫是什么?怎么渡? “咕~”闹腾了一天,孟忧的肚子很适时的叫了,他揉了揉肚子,瘪瘪嘴,“贫道已有十个时辰未进食了” “哼,不学无术,整天只知吃吃喝喝,成何体统” 元澈君很不屑的将头别过去,肚子却很尴尬的叫了一声,“咕” 元澈君轻咳了一下,“咳,辟谷之术,贫道尚未修好,最多坚持三日,算起来,今日应该已有三日了。” 流迦想了想自己也逃了一天了,也有些饿了,有些浮躁的来回走了几步,“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孟忧向流迦走动的地方一指,“别动!” 流迦忙停了步伐,“怎么了?” 孟忧仰头,“越动越饿!” 凌虚幻境中没有黑夜,日头竟是来回倒着走,从不落山。 孟忧感觉晒了晒太阳,头更加晕得厉害了,晃晃悠悠就趴到河边喝水,突地只觉得有什么从河中一跃而起,咬上了他的小臂,“哎哟!” “怎么了?!”元澈君忙站起来,几步跨近,低头一看,一尾泛着蓝光,大约有三指并排那么长,口若敞篷,牙齿参差不齐如同锯齿一般陷进孟忧的皮肉里。 流迦惊呼,“蓝鳞!快甩开!有剧毒的!” 孟忧突然将它一把抓在手里,毒不毒的不管了,好歹是块肉,用火烤上一番,应当是极其美味的! 有了这个念头,孟忧还想再把手伸进去多钓上几条来。刚伸下去的手被猛的一巴掌拍过来,“你疯啦!还不快扔了!这可是有剧毒的!你会死的!” 听着元澈君急切的责备,孟忧只是讪讪一笑,“嘿嘿,没事儿,有时候活着反而比死了更痛苦呢。” “你开什么玩笑?!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懂吗?!” “哎!元澈!你干嘛掐我啊?” 孟忧一松手,那蓝鳞瞅准时间,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孟忧叹气道:“唉好好一顿饭就这么没了” 流迦下巴都快被惊掉了,“你难道还想吃了它不成?!” 孟忧歪头,“有何不可?” 流迦,元澈双双惊叹,子卿果真非常人也。 最终几人还是决定回去找那只穷奇的尸体来果腹,可最终也只寻得了半具尸身,另外一半被完完整整的从胸部以上给割开抬走了,他们也未做多想,只当是荒蛮之地,弱肉强食,自然有同他们一般来捡漏掉的食物。 在凌虚幻境也不知待了多少日,孟忧摸了摸那棵他们三人用来休憩的大树上划了整整十五个刀口,日头原来已经来回十五趟了。 因了幻境中多有凶兽出现的缘故,他们三人也不敢太散开来行动,只能一同结伴,大致画出了一小部分,以他们为中心的地图。 往南走,那里是第一次遇到穷奇的地方。往北,有怪鸟,其音如婴孩啼哭,其爪如树枝枯干,振翅而非可一跃九万八千里。往东,有人马族,上首为人,下身生有马背马足马尾,凶狠残暴,常以怪鸟为食。往西,暂未遇到什么凶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近几日孟忧越发觉得三人的相处实在是有些怪异。他目不能视了,只能由另外两人负责去不远的地方找些吃食回来。 流迦出去了,就留下元澈来照看孟忧,若是元澈出去了,就留下流迦来照看孟忧。 虽然孟忧的眼睛看不见,但他总能感觉到一道异样炙热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尤其是与元澈独处时更甚。 “元澈君,你说我们会不会就这么困死在凌虚幻境里?” 孟忧听着元澈叹了一口气,然后用极其无奈的语气回答道:“你为何整日都想着如何死,而不想想如何活呢?” “我” 孟忧一时语塞,确实如此,孟忧的潜意识里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只有一种自毁的想法,太过极端,遇到事情只能想到是何种死法了,全然没有活下去的念头。 树叶沙沙作响,孟忧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往树上爬,以为是流迦回来了,欣喜的就想爬过去搭把手,“流迦回来啦!可以填腹了。” 孟忧的手刚伸了过去,耳听得一阵蛇吐着信子的声音,触及到一块冰冷的,滑嫩的皮肤,整个人忽然被一根粗粗的麻绳似的东西给捆住了,还不停地被收紧。 依照方才那一摸,再加上此时这个处境,孟忧料想应该是遇到蛇了。 但这蛇却又不似一般的蛇,它发出桀桀的笑声,如同双音合奏,回响耳畔。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元澈就隔了孟忧一棵树的距离,转眼就看到孟忧被一条巨大的蛇一样的尾巴给捆了起来,这尾巴太长了,约摸有三寻长,足足可以绕着树从根往上攀爬至顶,蛇身遍布整棵树,本应该长了蛇首的地方却冒出了两颗人的头颅,正吐着蛇信子往被困住的孟忧靠近。 孟忧看不见是个什么东西,眼前一片黑暗,只能乱嚷乱叫道:“元澈君!这是什么东西啊?长个什么模样啊?”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关心这是什么东西?长什么样? 元澈回想起曾读过一本名曰《大荒西经》的书,里头就有记载着与这怪物差不多的志怪奇物,大声回道:“有兽,左右有首,其身为蛇,常以活人为食,名曰屏蓬。” “屏蓬?”孟忧砸吧砸吧嘴,“若是捕来晾晒几日,再用烟熏上几个时辰,一定很美味。” 屏蓬似乎被激怒了,面目狰狞就往孟忧的头上来了一口。 “叮!” 屏蓬的牙与赶来的元澈手中的剑一撞,剑身轻鸣,元澈的虎口处被震得生疼,屏蓬一首顺势咬着剑不放,另外一首从元澈身后绕来,孟忧耳听得风声作响,凉气逼近,大喊一声,“元澈小心!” 元澈转过身,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以臂相挡。屏蓬一口咬上元澈的手臂,血花四溅,稍一用力就将元澈的整只右手给扯了下来,满足的咀嚼着。另一颗头颅随意把剑一吐,又要袭来。 孟忧未能看到元澈的惨像,但也能嗅到浓重的血腥味儿,霎时慌了神,“元澈!元澈,你怎么样了?!快说句话啊!别吓我!” 半晌,元澈一手撑着屏蓬的上牙,一脚踩着屏蓬的下牙,奋力撑着屏蓬的大口,不让它落下,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还活着呢!” 屏蓬继续发力一紧蛇身,孟忧被嘞得“哗”吐出一口鲜血来,血液落在了屏蓬的身躯,竟像是着了火一般,灼伤了屏蓬的蛇皮。 屏蓬忙将蛇尾一松,就连那双首也往回缩了缩。没了屏蓬的禁锢,孟忧从树上摔了下来,“咳咳,元澈君,你可还好?” 元澈忙将右手的血脉封住,轻点足间从树枝上跳了下来,一把拉起孟忧,“快躲开!” “轰隆隆!” 一棵巨树被屏蓬掀倒在方才孟忧躺倒的地方。 那屏蓬背上的伤口慢慢扩散开来,疼痛难忍,蛇尾拼命的在地上胡乱翻打。 元澈拉着孟忧左躲右闪,额头上渐渐积了一层密密的汗。 孟忧听着元澈越来越重的呼吸声,心下一沉,挣脱开他的手,“对不住了,元澈君。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元澈被猛的推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孟忧拔出身后的浮生剑,迎着屏蓬的方向冲去。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孟忧,但他丝毫未停下脚步,寻着屏蓬的声音,咬破右手的食指,往浮生剑上迅速写了一道符法,剑身霎时金光阵阵,还未靠近蛇身,屏蓬已被刺得连连闪躲。 “簌簌簌” 屏蓬拖着巨尾在树林中窜动着,一双眼睛冒着绿光死死盯着孟忧手中的剑,发出“嘶嘶嘶”的蛇信子声音。 孟忧一时停住,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整个林子里的声响都是屏蓬刻意为之,为的就是混淆孟忧的听觉,让他寸步难行。 忽听元澈大喝一声,“小心脚下!” 孟忧纵身一跳,堪堪躲过屏蓬蛇尾的一击,而后将剑反握,向地上刺来。 屏蓬慌忙一甩蛇尾,往一旁的树林躲去。 孟忧扑了个空,忙提起剑来,振向空中,双手结印,“天地无极,阴阳乾坤,紫气东来,久久归真,散!” 浮生剑在空中散作万柄,似长了眼睛一般寻着屏蓬逼去。 屏蓬犹如闪电一般,速往云霄腾空而起,快速闪躲着浮生剑的追击,那快得只能听见刷刷起风的战斗,很快地耗尽了屏蓬那闪电般的速度。 屏蓬终是一个不留神,被割去了一个头颅,另一个头颅面色伤悲,大声哭泣道:“我的儿!呜呜呜”愤愤吐出一道虹芒。 孟忧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光幕斩灭了激射而来的虹芒,化解了杀身之噩。而后长剑挥洒,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仿佛要与天上劈落而下的闪电连接到一起。 屏蓬被那剑气将一截尾巴生生削了去,哀嚎一声,震得孟忧耳朵嗡嗡作响,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由浮生剑引领,快速落下地面去。 屏蓬得了个空子,一摆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忧痛苦的捂上耳朵,鼻腔里有一股血腥味流出,喉咙有些许血味儿的甘甜,他那双一片黑暗的眸子也就出两道血泪来。 啊!这种感觉,真叫人难受!脑子像是要炸开一般,耳朵里仿佛是捅了一个蜂巢,上千上万只蜜蜂一刻不停歇的嗡嗡直叫 孟忧跪在地上,痛苦的捶打着脑袋,元澈只能用左手来止住孟忧的一只手,但还是拗不过,只能大声喊着,“子卿!子卿!孟子卿” 突然双手被拉住,怎么也挣脱不开,孟忧既看不到,也听不到,只能任由着手的主人牢牢钳制住他的双手,然后一方沾了水的丝巾冰凉的覆上他的脸。 流迦一手执了丝巾小心的擦拭着孟忧脸上的血迹,一手合着元澈的另一只手将孟忧的双手拉住。 流迦望了望元澈空空的右肩,再望了望孟忧血迹斑驳的脸颊,她略略哽咽,“我再去取些清水来。” 流迦将丝巾放入小河中,鲜血不一会儿就染红了整条河流,河里的蓝鳞欢腾的跳出水面,除了蓝鳞这类剧毒的鱼类,其余的都仿佛被煮熟了一般,一动不动的漂浮在河流里。 流迦心下称奇,难道这个看似不学无术的道士体内所流淌的血液有古怪?再回想了那日蓝鳞咬住了他的小臂,他竟然未有丝毫不适,且还能一手将蓝鳞抓在手中把玩。 认定了孟忧的血液有古怪,流迦洗了洗手帕,心生一计,一手藏了一小片河边的锯齿草,一手握了丝巾走来。 她小心的擦拭着孟忧的手心,眼睛往元澈的方向瞟了瞟,见元澈并未看着她,只是焦急的盯着孟忧的脸。流迦将手中的锯齿草翻转,向着孟忧的手心用力一划。 “嘶!” 孟忧皱了皱眉头,元澈一惊,猛地低头看来,“你做什么?” 流迦充耳不闻的继续用手背去接从孟忧手心滴落下来的鲜血,血滴鲜红,并未见丝毫异样。 “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元澈去拉扯流迦的手,不小心便触碰上了那只带有孟忧鲜血的手,指尖微烫,竟数将鲜血吸了进去,他的体内仿佛有一股真气在隐约流窜,右边的肩头猛的疼痛起来。 流迦望着本已止住穴位的元澈此刻额上青筋突起,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滑落,脸被憋得涨红,左手死死的压在右边空落落的肩头上,他极其抑制着自己才没有叫出声来。 随着一阵阵的剧痛加深,元澈只觉得右边的肩头有什么在往外冒出来。 “啊!是手臂!元澈你快看!你的手!” 流迦惊讶的指着元澈的右手,欣喜得快跳跃起来。 元澈低头一看,自己的右手正在慢慢往外生长,一节一节恍若莲藕疯长,带了红红的血丝,从肩头不停地往外攒动。 孟忧轻哼出声,摸摸探探,确认着四周,“元澈君?流迦姑娘?” 元澈与流迦忙上前,分至两侧,扶住孟忧,回握住他的手。 “我我这是怎么了?你们都不说话呢?那怪物怎么样了?” 四周还是出奇的寂静,孟忧仿佛是掉去了一个无底的黑洞,只有身旁两只温暖手告诉着他,他旁边是有人的。 元澈看向流迦,“现在该怎么办?” 流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他的血可以治人可以杀兽,为何对他自己却没用呢?我们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再带上他,不知何时才能历劫成仙?” 元澈看着这个被他视为妖道,这几日却频频救了他多次的道士,说道:“他现在又聋又盲,我是绝不可能丢下他,独自历劫的。” 流迦急力辩解,道:“我可没说要丢下他。这凌虚幻境凶险万分,我们自然是不能分开行动的。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凌虚幻境,幻万物之相,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可解百毒,可治百病。” 元澈蹙眉,“去哪里找这祝余草呢?” 流迦思索了半会儿,说道:“祝余草为灵草,喜四处奔波,贪恋人的欲望之气,若是” 元澈冷冷的打断她,说道:“没有若是,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流迦咯咯直笑,“你怎么都不试试第一个办法呢?” 元澈一脸严肃,“一心向道者,无欲无求。” 流迦冲元澈歪头一笑,“当真无欲无求?” 元澈别过脸去,不愿看她,“自然。” “好啦,不逗你了。这祝余草实则贪恋人的血气,我方才在小河边洗了他带血的帕子,只怕是小河边如今已经聚齐了满满一河畔的祝余草了吧。” 元澈不语,提剑就走。 孟忧手心忽然一空,开始慌张的四下寻找,另一边的手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背,似是在安慰他不用担心。 溪水潺潺,诚如流迦所言,河畔聚满了一群形似韭菜,顶了青色的花的祝余草,正贪婪的立在河边吸取着河中的血气。 元澈捏了一个诀,一手挽剑,一手结印,顷刻之间就斩断了十七八枝祝余草。 他将祝余草往怀中一捞,长舒了一口气,那个几次三番冒险救他的人,有救了。 流迦找了一方石头,将祝余草磨碎,悉数喂进孟忧的口中。 孟忧只觉得有什么被喂了进来,味苦微凉,入口即化,身上的不适感在慢慢减退,就连眼前的黑暗也渐渐消散。 孟忧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模糊之景慢慢恢复清晰,耳畔也传来久违了的责骂声,“你这么随意乱来,若是害了他,可如何是好?!” 流迦毫不示弱,“这草是你取来的,他是为了救你受伤的,要说谁害了他,我们两人之间,可能要数你害的次数多一点了。” “你!你这哼!不跟你计较!” 元澈背过身去。 孟忧懦懦出声,“敢问二位道友,历劫可算是完了?” 二人神色一惊,纷纷围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双眸相抵凌虚之门 小÷说c网 】,♂小÷说c网 】, 穿过山涧中悠长的羊肠小路,直入云霄的陡峭崖壁上挂着银河倾泄般的瀑布,水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中,有万马奔腾之势,气势如虹,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行走在山涧中,孟忧回想着适才二人关心备至的慰问,还有元澈君板着那冰块一般的脸,嘴上却是少不了一句关怀的话语,不由自主的轻笑了几声。 元澈转过身来狐疑的看向孟忧,“你笑什么?” 孟忧敛了笑意,煞有其事的道谢,“多谢元澈君,多谢流迦姑娘,二位的救命之恩,子卿记下了,他日定当重谢。” 流迦虚扶了孟忧一把,“快别这么说,咱们三人落难于此,也算是命中注定的缘分,理应互相帮持些。” 元澈轻咳了两声,似是想到了孟忧不顾性命的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不太拉的下脸来谢过这个之前还被自己所不屑的道士,只能转过身来,继续向前带路。 一只长了三个脑袋,六只眼睛,六条尾巴和两只翅膀,形状似乌鸦,却啼叫如人轻笑的巨兽落在了他们三人不远处的一棵从崖壁上斜斜生长出来的红果子树上。 怪鸟灵巧的勾着枝条,六只眼睛闪着绿光左顾右盼,时不时“桀桀”叫上两声。见山涧走来三人,皆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怪鸟突然展开三只巨翅,扑棱飞去。 元澈走在前面,眼见一只怪鸟袭来,忙提剑一挡,“小心!是鵸鵌!” 孟忧抬头一看,忙扑向身后的流迦,将她护在身下,“山涧之境,有鸟焉,其状如乌,三首六尾而善笑,名曰鵸鵌(读qitu),服之使人不厌,又可以御凶。” 流迦补充道:“其鸟善人语,以物换人愿,食人所换之物,法力可大增。” 鵸鵌往孟忧身下一抓,元澈一剑挡了过来,“叮当”,利爪与冰刃相碰,元澈忙将孟忧一把拉起,就要往边上躲。 “等一等!还有流迦!” 孟忧伸手再去拉流迦时,鵸鵌已瞅准了时机,如一飓风席卷而来,飞快的一翅膀扇向孟忧,孟忧被这巨翅拍到身上,连连退到了崖边,山涧中央的瀑布激流勇进,哗哗作响,孟忧脚下一个打滑,就要往山涧下掉去。 元澈牢牢抓住他的手,两人就那么悬挂在崖壁上,孟忧看着元澈用尽力气,满脸通红,“放手吧!” “我不放” 元澈艰难的拉住孟忧,用力往上拽,流迦则是在后与鵸鵌相抗。 “再不放手的话,我们都会掉下去的!” 元澈的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整个身体一直在慢慢被坠着往下滑,“我不会放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孟忧用另一只手去搬开他的手指头,焦急大喊:“你是要跟我一起死吗?!” “是有怎样?能跟自己爱慕的人死在一处,有何不好?” 孟忧手上的动作一滞,元澈又说道:“我不是断袖,但我不知怎地,就偏偏着了你的魔,被你这个无良道士给坑惨了!若是今日我们真的死在这了,也不枉我说了半天废话。” 孟忧定了定神,怅然一笑,“承蒙你的爱慕,但我注定不能让你白白陪我送死!” 孟忧将元澈拉着他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搬开,直至他的手空了,自己的身体一沉,往山涧掉落,“永别了,元澈君。” 一声悲痛欲绝的呼喊回荡山涧,“不” 坠落了半晌,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传来,孟忧睁开紧闭的双眼,四周一片空白,脚下是犹如清泉一般明净的大地,映出他疑惑的神情,头顶是一片虚无缥缈的云烟,四周什么都没有,一望无际。 一震熟悉的笑声传来,是鵸鵌! “嘿嘿嘿汝所欲为何?” 孟忧环视了一圈,并未看到别的身影,便猜到了这应该就是凌虚幻境之中四层幻像之一的第二幻境了。 “我想出去!” “汝想往去何处?” “凌虚幻境之外。”孟忧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还有两个朋友,我想同他们一起出去。” 那声音说道,“凌虚之门一个轮回只开一次,从这门出去了,便就成仙了。汝想同谁出去,想让谁出去,这个自有天理所定,余无暇顾及。但若是想得此门开,余可为汝开了这门,且保你三人都可齐聚于此门前。不过,汝需得给余一样东西” “你想要什么?” “眼睛。汝的一双眼睛生得甚是好看,余甚为欢喜。” 孟忧看向地上映出的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睛,“若将这眼睛给你,就算出了幻境,也好不了了么?” “再世为人之时,方可视物。” 孟忧轻轻抚上自己的眼角,想了想自己不管怎么说也是个谪仙,不会老不会死,只会一世一世飘游世间,天劫来了,随便应付几下,撑得过就飞升,撑不过大不了重新为人,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那就换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 片刻之前,分明还是山涧瀑布哗哗作响,元澈还趴在崖边痛苦哀思,流迦被鵸鵌的利爪勾破肩头,鲜血直流 可是片刻之后,却寄身在荒凉的城池里,城楼高耸,人烟稀少,满地的黄沙与枯叶,好像已到了萧瑟深秋时节。而游走在身边的人,粗衣麻布,面容木讷,瞳孔幽暗地敛着,眼睛里没有丝毫光彩。 城池内四处还乱蹦哒着一些毛茸茸的兔子,颜色各异,四处流窜。 流迦满脸惊骇与怔忡,傻傻地站着,看着,突然看向自己还被攥在元澈手心里的手。他跟她一样,也对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事感到慌乱茫然。 流迦忽然面色潮红,退后一步,手一缩,挣开了元澈的手。被男子紧握着手,历了这一场磨难,好似感情都深了些,还从来没有哪个男子跟她靠得这么近,这么久过。 “元澈道长,这里是什么地方?” 此刻元澈终于渐渐地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玲珑娇俏的白衣少女,转而无奈地耸了耸肩,使自己放松下来,道:“我也不知道,这大概是又一层幻境吧。” 流迦突然欢喜的一指,“呀!快看!那是凌虚之门吗?我在书上看见过,凌虚之城设凌虚之门,城内多游魂皆为历劫失败者,终身困于此境,偶有卯兔皆因同伴所弃,可历劫重修人身。” “说得一字也不错,这里正是凌虚之城。” 身旁的客栈大门内,忽然跨出一个人来。灰衣道袍,右手持一竹杖,左手扶向门框,两眼无光,正慢慢探向这边。 元澈心下一惊,忙跑过来扶他,“子卿,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流迦脸上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捂住嘴巴轻呼,“你该不会是同那鵸鵌交换了吧?” 孟忧一脸释然,“能出去就好。” 元澈痛惜,道:“你怎么这么傻?!同那恶鸟交换,你可知如何才能出去?!” 孟忧摇了摇头,说道:“不知。可那鵸鵌同我说,可以去问凌虚之门,出境之法。” 流迦转身就奔着凌虚之门去了,不一会儿就一脸恹恹的回来了。 这凌虚之城里最豪华的客栈,也已经是老旧残破了。连地板都有些发软。踩在上面,好像生怕自己会一脚漏下去。 孟忧听着嘎吱作响,却走得缓慢的脚步,急切问道:“怎么样?问到方法了么?” 流迦用力扯出一个笑来,“方法挺简单的,就是让我们多住几日,然后然后再携手到凌虚之门前,将手搭在那面铜镜上,日子到了,自然就放我们出去了。” 孟忧粲然一笑,侧身向着元澈的方向说道:“太好了,如此一来,我们只需再多待几日,就可功德圆满了。” 元澈却是半信半疑,“当真如此简单的话,为何城内还有这么多游魂和被抛弃的卯兔?” 流迦心下一怔,却是不改笑意,“兴许是她们太急不可耐了呢?所以就落得如此下场了。” 孟忧敲了敲桌子,“好了,眼下我们应当好好想想该如何度过这几日?先前再怎么不济,好歹也能找几个果子吃,如今这荒城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怕是捱不到出去的日子,我们就得活活饿死了。” 孟忧还是难免有些心虚的,说到饿死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自己是谪仙,是不会被饿死的,但这饥饿也是最难捱的。 流迦打开窗子往外看去,卯兔四下蹦窜,倒是肥美鲜嫩,“要不,咱们捉几只兔子?” 元澈厉色道:“你怎么能有如此阴邪的念头?那是生灵,是之前被弃了的人所化生的卯兔,你这般,同食人有什么两样?!” “诶,你别生气!我就是随便说说,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嘛!” “玩笑也不可!这是活生生的生灵呐!” 流迦怒了,积了几日的怨气早已装不下了,“我自是知道那是生灵,是活人所化!本姑娘怎么说也是名门猎妖师,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元澈也毫不示弱,“名门猎妖师又如何?还不是只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是!你不怕死!那你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啊!把出去的机会给我们不就好了么?!” 孟忧突然出声,问道:“为何偏偏要留下一个呢?” 流迦一时语噎,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我就是一时气急,不想跟他一块儿出去,把他留下才好呢!” “流迦姑娘,万物皆有定数,相生必有相克之物,阴阳协和,乃为天道,你们二人这般水火不容,许是一番好事也说不定呢?” 流迦寻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孟道长倒是说说,怎么个好法?” “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二人若是互补,那定是极好的姻缘了。” 孟忧未能看到元澈脸色忽地一变,忧伤爬满眉梢,闷闷推门道:“我出去寻些吃的,很快便回。” 流迦回想方才凌虚之门的回答,站起身来,也跟随元澈走了出去,“我也去帮忙。” 他们出了客栈,沿着并不太喧哗的长街慢慢地走。 并肩走。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流迦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紧张得撑破身体飞出来了,“元澈君,你倾心于什么样的女子啊?” 元澈想都没想,脑子里浮现出孟忧那张对任何事情都显得毫不关心,一派风轻云淡的脸,“你问这个作甚?” 流迦紧张得暗自捏了捏自己的手背,“喔,没事,就是突然好奇,你不想说,也就不必说了。” 元澈突然笑了,他笑起来,就像通体都泛出温暖的柔光,照的流迦心里亮堂堂的,她的紧张局促顿时减轻了不少。 “我从未倾心过谁,所以不知道该如何来说那个人。就大概是纵使他满身缺点,做事说话缺根筋,脑子里面好像只有吃的了,待人接物总是看似很亲和实则淡然,面上挂着笑,心里却总是有一种自毁的念头,哪怕他不会看上我,但我也依然会喜欢他,会将他放在心尖上,会担心他皱眉,会心疼他受伤,这大概就是我倾心之人的样子吧。” 流迦有些惊讶,平日里没几句话的沉闷道士,今日居然还能有此番见解,她神情有些落寞,长这么大她好像从未有过倾心之人。自小,她就被当做家族里未来的接班人来培养,与她相处最多的是各种各样的妖怪,她从未与人处过这么长的时间,望着元澈说话的样子,她仿佛能在他的眼里看到闪烁的星星。 “走了这么久了,你渴吗?” 流迦轻轻点了点头,元澈拿出别在腰间的一个水袋,“这是先前在山涧接的瀑布水,挺干净的。” 流迦接过来,灌了一口,干痛的喉咙得到了一丝缓解,忽然想起,这还是生平头一次,有男子与她同饮过一个水袋,那殷切关怀的模样问着她,渴吗?莫不是,她就是那个被他倾心之人?如此一来,那就更简单了。 暗下了决心,流迦将水袋递过去的时候借故摸上了元澈的手,一脸诚恳的望向他,“元澈君,咱们” 元澈突然收手,捧起了她的脸。 流迦更是心跳得厉害了,这,这也太快了吧? 还没等她多想,她的脸就被元澈生生给搬了过去,“看!是付(chang二声,fu四声,输入法打不出来,音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凌虚之门出仙侣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付,其状如鸡而三首六目,六足三翼,食之无卧,且肉肥血鲜,可做充饥之物。 流迦看着那个形状似鸡,却长着三只头,六只眼睛,六条腿和三只翅膀的怪鸟正卧在一片合欢草里休息。 她转头看向丝毫没有察觉到合欢草的存在的元澈,顿时心生一计。 流迦故作惊讶,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元澈噤声,自己则慢慢靠过去。元澈从另一边也围了过去。 流迦眼看着那怪鸟近在眼前了,猛的伸出手去一捉,一把逮住了怪鸟的一只翅膀。付转过一个头来猛的一啄流迦的手背,流迦一痛,手忽地放松。 元澈顺势一扑,牢牢按住了怪鸟,干净利落的抽出剑来,瞬间割下了怪鸟的三个头颅,轻松的吐了一口气,“呼好了,今晚有吃的了。你怎么了?!” 流迦早在元澈捉怪鸟的时候,故意将手往那合欢草的一片叶子上碰去,割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她皱起眉头,“许是方才不小心被这毒草给割伤了。” “毒草?!” 流迦柔弱扶额,“嗯,这种草,我也不记得叫个什么名儿了,只记得无意间在哪本书上看见过,好像是剧毒。天怎么黑了?” 元澈二话不说就忙拉起流迦的手来,炙热的嘴唇贴上她的伤口,一口一口将毒血往外吸出来。 吸着吸着,就连他自己都感觉到眼睛有点看不太清了,一片朦胧,他用力的甩了甩脑袋,再抬头看来时,眼前之人已经变了一副模样。一身灰色道袍洗得泛白,头发永远都是凌乱斜束,朗目疏眉,秋水含睛,正关怀备至的望着他,“元澈君?” 元澈半跪在地上,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浆糊,根本思考不了,只知道眼前之人是他心心念念,倾心许久之人,抚上了他的脸颊,略带委屈的说道:“你也爱慕我一会儿,好不好?” 流迦不知他到底说的是谁,但心里明了药效到了,为了能出去,为了能历劫成仙,不管你以后怎么怨我,我也认了,谁让我偏偏看上你了呢? 她捧上他炽热的脸庞,望着他一双意乱情迷的眸子,心怦怦直跳,鼓足勇气,默念道:“流迦,你可以的”,往前凑去,覆上了他的红唇。 唇齿相碰间,元澈略略欣喜,不受控制的又继续往前凑近,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子卿,我爱慕你。 合欢草,乃凌虚之城独有,可媚人神智,使人意乱情迷,以达到双修之境,促成一对仙侣姻缘。 合欢草成群,大片大片在风中摇曳,似乎是在为一段姻缘而庆祝,又似乎是在为谁叹息不止。 凌虚之城内多游魂,走兽,没有谁会停下来去注意草中的异象。 客栈内,享用完了美味的怪鸟,孟忧察觉到了今日的异样。平日里虽然大家的话都不怎么多,可同坐在一桌上吃饭,多多少少还是会有几句交谈,可今日却是死气沉沉的。 “呃,怎么都不说话?莫非是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元澈听了以后,一皱眉头,轻轻起身,“我吃好了,先回房了”,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元澈走了,流迦也不发一言,默默退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元澈心乱如麻,不久前还水火不容的两人,却稀里糊涂因了一株合欢草的毒素,行了云雨巫山之礼。醒来,那个女子并没有一句责怪他的话,只是默默穿好衣服,“这一切就当没发生过,走吧,孟道长还等着我们呢。” 比起对孟忧的愧疚,元澈心中更多的是对流迦的自责,那个女子,将她的处子之身奉献给他,没有一句怨言,眼里是读不懂的哀愁。后来的时间他都心绪不宁,脑子里全是方才出门寻吃食的温存画面。是流迦爱得狠,爱得深的表情。还有她眉眼间的乞怜和柔软,不同于平日那个骄纵跋扈的她。 流迦静静背靠着门坐下,双手环在自己的膝头,无声的落下泪来。回想方才,自己确实是用了卑鄙的手段,可当那个男子唤出另外一个名字时,她的心霎时坠落谷底。 他一声声唤着“子卿”,望向她的时候眼神柔软的好似化不开的蜜,可从他的口中却喊出孟子卿的名字,犹如一把利剑,将她全身割得四分五裂,体无完肤。她倾心的男子,居然倾心于另一个人,且那个人还是个男子。 一觉醒来,日头还是那个日头,破烂客栈还是那个破烂客栈,看不见依旧是看不见。孟忧慢慢的走下床,拉开门闩,对面的门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有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从对面的房间里出来,竟管蹑手蹑脚,脚步声细碎,但孟忧还是听出来了,是元澈。 那是流迦的房间,孟忧一向睡眠浅,起得尚早,虽凌虚之境无昼夜之分,可他们的作息规律还是照旧。这么一大早,元澈就从一个女儿家的闺房里出来,孟忧也未做多想,只是站在门口,很是亲和的打招呼, “元澈君,早啊。” 元澈抬头看来,顿时神情有些尴尬,他犹犹豫豫地走过来,“子卿兄,早。” 还未等孟忧多问,元澈就解释道:“昨个儿,流迦捕那怪鸟时不小心受伤了,我给她送些药来。” “哦。”孟忧缓慢且笑容僵滞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辛苦二位了。” 当然不只是这样。 元澈没有告诉孟忧,他是如何向流迦道歉赔礼,流迦是如何对他袒露心迹,好言相劝,他在酒精的催使下,一步一步跌入流迦的温柔乡。 他苦恼又犹豫,一边拒绝着流迦对他的爱意,另一边却疯狂的爱慕着男儿身的孟忧。他不停地劝说自己,子卿是男子,也许子卿厌恶极了他看他的眼光,厌恶极了这种世人所不齿的爱慕。 孟忧觉得一连几日,元澈无论言行还是神态,都带着尴尬和闪躲。而流迦望向孟忧的目光中,带了些许怨恨。 又是同一个梦境,梦里孟忧在不停的拍打着凌虚之门,透过门的缝隙可以看到流迦骄傲的挽着元澈的臂膀驾云离去,颇为得意的向他一仰头,“他爱上了我,而不是你。你就独自留在这里与野兽相争吧,像你这样的谪仙是不配同我们这般真正的神仙站在一起的。” “等等!这什么意思?!别走!把话说清楚啊!别走” 孟忧猛地睁开双眼坐起,四周还是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对面的房间里好像传来了压低声音的争吵声。 “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骗了我们?!”元澈怒气冲冲极力压低着声音,在流迦的屋子里踱步,“凌虚之门从来都只出仙侣,所以我们三人是注定不可能一起出去的,呵,你就骗了我们,好给自己找机会,是不是?!反正到最后,你肯定能出去,只用在我们两个之间任选其中一个,就大功告成了,是吗?!你对得起孟子卿吗?!他用一双眼睛为我们换了这门,如今,我们却要丢下他,我做不到!” “是啊,你做不到你当然做不到了,因为你喜欢他。你,元澈,喜欢的人叫孟子卿,是一个男子!你和他根本不可能走出这凌虚之门的!” 流迦歇斯底里的呐喊,指着门流下泪来, “阿澈,我有了你的骨肉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走出这幻境,我们一起过神仙眷侣的日子,没有孟子卿,没有幻境,只有我们的孩子;二就是,留在这里,打掉这孩子,反正这孩子出生到这荒蛮之地也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这对你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孟子卿,留在这里有孟子卿又能如何,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凌虚之门不可能等你一辈子,再过一阵日子,大家都不愿舍下对方,那我们就都会变成游魂!” 元澈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凌虚之门出仙侣,他与流迦或许可以搏一搏,可与孟子卿是绝不可能了。他是男子,若是他是女子,该多好啊! 流迦跪了下来,声泪俱下,“我求求你了,阿澈,你就当是为了你的血脉延承行不行?孟子卿绝不可能死的!他的血液那么奇异!他百毒不侵!纵使今日,我们迫不得已将他留在这了,他也只会化为卯兔,重修人身即可啊!我们不同,我们是凡夫俗胎,没有可以斩神兽御剧毒的能力,就在这里,必死无疑!” 孟忧如被五雷轰顶,身体动弹不得。原来,他一直为之期待的,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说什么时日到了,就可以出去的屁话,是可以出去啊!可出去的人里面没有他!又是这样子,人性在所有的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曾经他以为,那些手拿利刃颤抖着刺向他身体的贫民们,只是迫不得已,一次又一次,他也开始质疑自己了。或许,那本就是人性。哪里那么多的迫不得已?哪有那么多需要得到他宽恕的罪孽呢? 从始至终,不过是他一个人的自以为是罢了。 对面的房门被悄然打开,孟忧缩在墙脚,一声不吭的任由他们离去。他轻轻啜泣,渐渐地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变成无声的嚎啕。 他成功的爱上了一个说爱慕他的男子,但那男子的心只被三言两语就给动摇了。那个男子虽然法术不够强大,却总能用坚实的身躯挡在他的面前,在他坠崖之际,宁死不肯松手,那个男子对他说,永不会放手的可为何,他却牵起了别人的手,悄然离去? 孟忧哭着哭着,只觉得凌虚之城一震,霎时间四面八方的建筑倒塌下来,耳听得一阵乒乓作响,晕眩感排山倒海而来。 “喂,醒醒!” 是谁在拍打着他?这么粗鲁的摇晃,震得他小小的身躯一阵酸痛。 孟忧慢慢睁开眼睛,还是一片暗淡无光。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黑暗笼罩的日子了,想起身走走,熟悉一下自己在哪里,却浑身酸疼,有些使不上劲儿来,并且自己稍有动作,便想整个身体的往上蹦,这是怎么回事? 一双纤细的手抚上他的头,很是粗鲁的揉了揉,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音自信的说道:“你放心好了,你以后就是我的宠物了!我听从外面进来的人说过,你们那里喜欢养比自己弱小的动物作为宠物,主人要保护自己的宠物,所以你不用担心,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 宠物?!这什么情况?!自己一觉醒来,居然沦为别人的宠物了? 孟忧急了,使出全身力气来,往前一蹦,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里,“诶?你喜欢我啊?嘿嘿,知道啦!我就知道你与那群只会吃草的兔子不同,你懂得我说话,对不对?” 什么兔子?难不成,现在,自己是一只兔子?孟忧突然想到,那日流迦说过,被同伴抛弃 者,最后会变为卯兔,需得重修人身! 还未来得及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孟忧的一双长耳朵就被提起,他拼命的登着四只腿以做反抗。 “诶?你是母兔子?” 孟忧此时快哭了,想他一世清白,就这么被毁了,毁得如此轻而易举,却根本没有他还手的余地。 那少年将孟忧重新放在地上,开始趴下来研究起来,“嗯他们说宠物得有名字,该叫你什么好呢?” 孟忧的心再次提起,生怕这个少年给自己再取个什么惊天动地的名字气死自己,一直不敢有所放松的竖直了耳朵听着。 “你的眼睛为何不同于那些兔子的,偏偏是琉璃色?嗯不如,你就唤作,琉璃?” 兔子倒地,作死状。这么草率的名字,他是万万不会接受的! 少年一看兔子一动不动的,泛了难,“我从小便生在这蛮荒,不识得几个大字,你让我叫你什么好呢?” 孟忧急于逃离魔爪,闭着眼往一旁瞎跳,青青的草色里跳着一团白白的绒球,少年顿时眼前一亮,“有了!你就叫阿青!” 孟忧彻底死心了,逃不了的命运从此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卯兔三千独宠一兔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孟忧只觉得自己小小的身躯被少年置若珍宝的揣在怀里,少年的前面的衣襟正好兜住这只瘦弱的兔子。 少年提着剑,揣着兔,径直向前走着,“话说我救了你,你到现在一言不发,是个什么意思呢?” 孟忧疑惑的动了动耳朵,拜托,现在她是一只兔子,灵力尚且恢复,让她怎么说话啊? 少年又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其实呢,我也没有让你专程谢过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这些外面来的,也忒不知好歹了。以前我就碰到过从外面来的人,真是话又多又不知回报,放在我们这儿,我救过的哪个不是对我感恩戴德,争着抢着给我献肉吃。你不知道我在这儿的威名,出手救人是多么难得一见的事儿,我一般都是直接干净利落的杀了吃,从来不救。” 孟忧缩了缩身子,心想,那还真感谢您的不杀之恩了。 “不过嘛,你也算是个特例,居然能从凌虚之城里逃出来,遇到我,你运气可真够好的!这里的兽都把我叫做,人,说我与那些外面来的是一个品种。我一般都不太喜欢说话,我着实安静内敛,可你们外面的人说要多说话,多交朋友,这才能在这昼夜不分的凌虚幻境里有一方天地。但我着实不太喜欢说话,所以我就练呐,前段时间我去找我的老邻居说说话,增进感情。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要搬走呢?不过我想,他们大概是看我一个人不容易,所以搬到别的地方去了,给我腾了一个更宽敞的地方。” 孟忧,“……” “你来了,就更好了。我以后可以保护你,你给我做个伴儿,在这空旷的西地也不至于太无聊。阿青,你说,你到底是只什么品种的兔子啊?为何生得与其他的兔子不一样呢?” 孟忧继续,“……” “唉,算了,你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不过,你也太弱了点,我们这儿的兔子一般都是有茜唆河那么长,有卜影山那么高,你这样的我倒是头一遭见到,若是没有我,你就只有用来果腹的份了。以前我砍杀过一只穷,那穷肉真是太受欢迎了,有两个外面的人也在同我争抢,只不过我比他们厉害了点,率先将穷头给砍走了,他们也只能吃点穷的下半身了。嘿嘿,怎么样?我还是挺讲道理的吧?还专门给他们留了点儿!” 穷?两个人? 孟忧突然想起上次,元澈与他一起合力对付穷,当时情急,元澈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大声让他闭眼,他因疏忽被迷了眼睛。那个时候,元澈也未曾丢下他,只是牢牢的牵着他,四处找水源。 “阿青,你可知道何为家?” 孟忧将头探出衣襟,想告诉少年,家,即是和家人在一起的情感的全部。拥有它时,它平凡如柴米油盐酱醋茶;失去它时,掏心掏肝也找不回。以前他尚且年幼,一心想着逃离那个金丝笼,却在一场大难来临后,想回也回不去了。 少年叹了一口气,脚步却没落下,“那些外面来的人同我说过,家就是跟家人在一起的地方,可什么是家人呢?我不懂,我好像一睁开眼,就自己一个人生活在这里了。我从来没有和人相处过,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喜欢吃穷肉呢?” 孟忧有些同情这个素未谋面的好心少年,蹭了蹭他,想着要快点找回灵力。 前方露出了一座小小的宅院,在这个一片荒芜的凌虚之境中显得有些突兀。 “看!前面就是我的屋子了!”少年兴奋起来,加紧了步伐。 孟忧也显得有些兴奋起来,因为她闻到了一股仙力,正在前方的屋子里慢慢汇聚。会不会是元澈成仙了以后,回来找她了。 孟忧一个欢喜,从少年的怀中跳出,跌咧了几个跟头,滚落在地上。好像左腿有骨折的感觉,但她丝毫不顾伤痛,欢快的一瘸一拐向前蹦去。 少年有些哭笑不得,望着那兔子竟管看不见还受伤了,也要欢腾的向前蹦跶,难得遇到一只喜欢这个地方的兔子,幻境中的多数飞禽走兽一般都是绕开这个杀气太重的西地,而此时的西地人主居然就那么悠闲散漫的跟在一只瞎眼兔子身后,往领地里唯一的屋子靠近。 孟忧寻着这越来越靠近的仙力,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来,奋力向前奔跑着,变故却在这时发生了。 “阿青!” 少年一个劲儿的慌忙疾跑,却还是没赶上那巨兽的速度。 孟忧觉得自己突然被高高举起,好似被什么东西捆了起来,耳边传来戏谀的笑声,“呵呵,小东西,你伤我孩儿,今日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这声音好是耳熟,就像是,就像是那片树林里逃跑了的屏蓬! “那日你伤我儿的性命,苍天不负我,终于让我又遇上了你,你的同伴抛弃了你吧?小兔精!今日便拿你来慰祭我儿的亡魂!” 屏蓬正欲将孟忧抛高好一口吞下,却感觉腹部一痛,低头一看,一个少年正恶狠狠地将剑插入它的腹中,咳出一口血来,“咳,西地人主?” “你尾上挂的是我方才寻回来的宠物,你若伤它一分,我便叫你有来无回。” 屏蓬纵是猖狂,也不敢再进一步,只能眼含泪水的说道:“我自知这是你的地盘,我打不过你,可我的儿被这只卯兔所杀,我只想为我的儿报仇,无意于与西地人主做对!” “既然你不想同我做对,那最好将它好好放下,速速离去。” 蛇身轻摇,屏蓬不甘心的将兔子往地上一放,转身离去。 少年脸上丝毫不见刚才的镇定自若,只有一副怜惜的模样,他将兔子轻轻护在怀里,“不用怕,我保护你。” 孟忧被勒得快喘不过气来,脑子正是一派糊涂,想再寻那仙力,却是一星半点也寻不到了。原来,那真是只是一场计谋。 小屋布置得简洁有度,笔墨纸砚,桌椅床凳,连棋盘挂画之类的东西都有,完全不似凌虚幻境有的房屋。 孟忧被少年放到唯一的那张床榻上,上面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兽皮,少年将兽皮尽数围在孟忧的周身,“这里不同于其他三地,这里有寒来暑往,有日出日落。到了晚上,这里会结厚厚的冰,我以前捡回来的人都被冻死了,尸体硬邦邦的,不会好吃的。你的腿上有伤,不要随意走动,在这里等我回来。” 少年细心的将床榻边围起来,提起剑,神色一改,睥睨众生,往外走去。 孟忧缩在那一方兽皮里,心底有无尽的苦涩,还有化不开的失望。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他怎么可能还会以身犯陷?就算他愿意,也未必是为了救自己出去。 黄沙漫漫,日头西斜,少年形单影只,却丝毫不影响他满身的杀死。 “西地人主这是何意?” 屏蓬看着慢慢逼近的少年,明明是一个不大的小人儿,看似柔弱可欺,只需它一尾巴打下去,定会被打得血肉模糊,可就是这么一个容易撕碎的小人儿,神情严肃,剑风凌厉,不发一言,提剑追来。 不一会儿,屏蓬就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了,腹部被刨开,金丹已经被带走。 孟忧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只记得被喂了什么东西,全身暖意升起,剧痛感全消,除了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以外,其他的一切都恢复如常,甚至还可开口说话了。 少年看着兔子睁开了一双淡若琉璃的眸子,好似还是不能视物,随即又恢复了失落的神情,一把按上兔子的脑袋,“阿青,你怎么样?伤处可还疼?” 一个声音从兔子口中说出,似水如歌,清澈动听,“不疼。” 少年有些意外的松了手,“啊!你会说话!阿青,我没听错吧?是你在说话,对吗?” “那个,你听我说……”调整了一下姿势,孟忧摆出了一副严肃的神情,“我们现在是在一个幻境里,若是时间长了,我们会迷失自己的。唯今之计就是快点历劫,然后快点出去,明白吗?” “唔……这样,”少年捏着下巴,做出思考的表情来,“历劫是什么?” 孟忧:“简单来说,就是被雷劈。” “这样的话,是挺简单的。” “我们需得先活下来,这段时间就只能先麻烦……人主了。”孟忧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来该给这个少年一个怎样的称呼,只好诚恳的问道:“敢问人主为何名儿?” “什么是名儿?”少年皱起眉头来,“我没有名儿,他们都说我是人,都叫我西地人主。” 孟忧想了一会儿,少年的声音如同天上的星子一般闪耀,犹如明月一般皎洁,“晔夕,闪耀如星辰,日夕后可见。” 少年舒展了眉头,“晔夕,这名字不错,我从今天开始就叫这个了。话说,你还没说过你是什么品种的呢?为何如此不同?” 听到少年的问题以后,孟忧忍不住黑了脸,“话说,你会写字么?” 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不会啊,怎么了吗?” 孟忧心里的猜测一下就出来了,这个少年果然摆了笔墨纸砚是用来观赏的,“既然你不会写字,那为何你屋内会有墨香?” “什么叫作墨香?喔!你是说桌子上那块不能吃的石头啊?”晔夕有点惋惜的说道,“那是前些日子一个从外面进来的人带过来的,他说这是宝贝,可在我看来,咬不动,还硌牙,只能那么摆着了。” 孟忧忍不住瑟瑟发抖,真担心哪天这少年一觉醒来觉得腹中饥饿,就把身边这只眼盲的兔子给吞了。 晔夕看了看不知不觉退开很远的兔子,调笑道:“阿青,你放心!我不会吃你的!你是我的宠物,我是不会吃宠物的!” 这可未必,人在身陷困境的时候,哪里还想得起铮铮誓言呢?思及此,孟忧不免又多了愁思。 少年人不能敏锐的感觉到孟忧此刻的情绪,只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竟是跟着对方一起沉默,大一点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晚上的时候,夜风果然比白日里凉了不少,晔夕不知去哪里找了些怪的树枝,编成了一个筐子,在里面铺上厚厚的兽皮,温软舒适。 他将孟忧小心翼翼的放进筐子里,再仔细的用兽皮包裹起来,本就窄小的身躯,这一包裹,竟像一个美味的肉卷,静静躺在筐子里,动弹不得。 “你放心好了,我会保护你的,休息吧。” 孟忧趴在柔软的兽皮内,侧过头来,听着少年酣睡中略略喘着粗气,心下有些感动。 他们素未谋面,他却能如此掏心窝子的对一只兔子好,什么都跟它讲,愿意给它撑腰,愿意保护它。虽然它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只宠物,可有的时候,孟忧却觉得,他将它看得竟是比命还重要。冲着这一份恩情,孟忧说什么也不愿丢下他,独自离开的。 “阿青!” 睡梦中,孟忧突然被紧紧抱住,一个激灵,她本能的开始挣扎,可是那怀抱却很暖很紧,她连挣扎的四肢都动不了,只觉得全身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晔夕捧着兔子,认真的呼着热气,满脸惊慌道:“你怎么就僵硬了呢?阿青,你可不能死,死了就再也出不去这幻境了。” 僵硬?死? 孟忧觉得这少年也未必太小题大做了些,不过就是冷了一点嘛,不过就是动不了了嘛,不过就是……呃?这从身上掉落下去,摔碎的冰块声,是怎么回事? 孟忧只觉得在这变换无常的西地里,面前这个单薄的少年,是她从此活下去的支柱了。 少年人的怀抱温暖到灼热,不一会儿就将她身上的薄冰融化开来。 孟忧哆哆嗦嗦的说道:“其实,你完全不必抱紧我的,没那么冷……” “什么叫做没有那么冷?!等你真正变成一个冰棍的时候,你再知道冷,也没用了!” 晔夕将它抱上床榻,盖上那厚实的兽皮,一人一兔,相拥而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惊雷声声化人身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一大早的,太阳还未露出几分薄面,就给厚厚的云层隐了去。 四下狂风呼啸,乌云压顶,伴着电闪雷鸣向小屋压近。 “轰!” 第一道雷劈了下来,惊醒了熟睡中的孟忧,这怕是天劫要来了。 虽未同处几日,但这少年总是爱将孟忧搂在怀里,睡觉时也安安静静,不曾翻身,许是怕压着这小小的身躯。 屋顶开始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孟忧细听这小雨声,犹如嘈嘈杂杂的细语,仿若是在提醒她,该面对了。 孟忧蹑手蹑脚的跳出晔夕的怀抱,不能再连累他了,义无反顾的从窗口跳出,往荒无人烟的地方跑去。 这雷声极大,和正常的雷声不一样,轰隆隆从远方追赶着孟忧而来,不过片刻之间,就带来了倾盆大雨。 孟忧撒开腿的跑着,直觉上应该避开这天雷,因为这天雷来得着实不是时候! 她还没有练出历劫的灵力,也没有承受天雷的能力,若是真这么硬撑着去被劈上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换做以前的人身,死是不会死,毕竟她是不死的谪仙,可现在她的灵体禁锢在这么一只柔弱的兔子身上,不变成烤兔那才叫怪! 可她不想死…… 她之前梦寐以求的死去,现在这个机会就放在眼前,对她来说却是一文不值。 她还想再在凌虚幻境多待一会儿,还想在这里。 虽然这里气候严酷,虽然这里环境恶劣,虽然这里有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兽,虽然这里是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残酷战场,可她还想待在这里。 她还想待在这里闻着那股异的墨香,还想听那个少年在她耳边念叨“我其实挺文静内敛的……”,还想着尝一尝那个少年自我陶醉的厨艺…… 她越想越害怕,黑暗中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寻着一棵树的树洞,磕磕绊绊的钻了进去。 雷声越来越近,终于一声巨响,第一道正式的天雷给劈了下来。 惊天动地,带来明了一片空地的华光,树洞被劈开,孟忧被天雷击出树洞,倒在一片雨水之中。 孟忧哇哇吐了两口鲜血,耳畔又继续响起轰隆隆的雷声,她瞪大了眼睛,朦胧间能看清一道光气势汹汹的冲她而来。 然而就在那片刻间,一个紫色的身影同时扑了过来。 一瞬间,铺天盖地华美的紫色席卷而来,那衣衫在空中张开,恍若大朵大朵的鸢尾花,瞬间迷住了她本就模糊的视线,让她再看不清其他。 华光在紫衣华服背面炸开,晔夕面色一白,却仍是紧紧的抱着她,将她护了个满怀,打算掉头就跑。她赶忙开口,“不能跑!只能受着的!” 晔夕抱着她顿了顿,只能找了个空处,蹲下身去,细心的用华服为她遮挡雨水,自己则是闭上了眼,一遍又一遍的念着,“阿青,阿青……” 天雷一道一道的接着劈下,他抱着怀里的兔子,越抱越紧,面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孟忧不敢出声,只能在他怀里蜷缩着,视线越来越清晰,能看清少年华服上细微的兔子绒毛。 那雷足足劈了大半夜,等最后一道惊雷劈完之后,晔夕睁开了眼,清晨的第一束阳光也正好照射在晔夕的怀里,孟忧在他怀里,慢慢舒展开了身子。 他就这么定定看着,看着她在华光之间,如何退下绒毛,长出了人的面孔,人的四肢,最后成为一个清秀佳人,静静坐在他怀中。 “我方才睡梦中隐约听见你在唤我,我睁开眼,雷声轰鸣,你不在我身边,我怕极了……我就跑出来寻你,一路上都看不到你,我快害怕的疯掉了……” 他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肢,一手抚上了她的面容,声音里还满是颤意,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定定望着她明亮的眸子,许久,又是眉开眼笑来,“还好,你还在。” 说着,他双手将她抱进了怀里,下巴放在了她的劲间处,松了口气,终于舒展开了眉头。 孟忧任由他抱着,不发一言。此时此刻,她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脑中全是方才朦胧的画面。 少年一身紫衣华服飞奔而来,她只需一眼就能识得这个少年就是晔夕,他与她想象中的晔夕一般无二,皆是如朗月清风般明净动人,可这容颜又好似在哪里见过,但仔细想想,这里是幻境,什么都有可能被幻化出来,孟忧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抱着她,受着那一道道华光,一声未吭,紧紧的抱着她。他的面色早已是惨白之色,眉头也皱得极紧,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他却是一声一声唤着“阿青”,他的怀抱如此温暖,他的面容如此镇定,让她竟生出一种,她可以在他身后躲上一辈子的错觉来。 可这毕竟是错觉,也一定是错觉。没有谁能陪她一直走到最后,没有谁愿意陪她这个怪物一直走下去,她不能再任由自己一次一次被欺骗,被抛弃,最后遍体凌伤的独自一人。 孟忧轻轻将晔夕推开,“晔夕,我要走了。” 晔夕恍若没有听见,只是愣愣的盯着孟忧的胸前呆呆的说道:“阿青,你怎么被劈出两个包来了?会不会死掉啊?你死了可怎么办?不行,我不能让你死。”然后,在孟忧惊恐的眼神下,晔夕拔出了佩刀,万分痛苦的说道:“要不,我们先把它割了吧?” 孟忧一巴掌就招呼了过去,“割你个头啊!”这算是孟忧好修养当中为数不多的一个败笔。 这一巴掌说重也不重,说轻却也不轻,就这一巴掌将因为受了天雷过分虚弱的晔夕给扇晕了过去。 孟忧一面骂骂咧咧的扒着晔夕的外衣给自己穿上,一面认命的背起昏迷不醒的晔夕。 晔夕表面看似清瘦,却也是个有分量的,他的个头高出孟忧许多,孟忧只得将他的手搭在肩上,任由他的长腿拖在地上,半托半背,给搬回了小屋。 孟忧一路上不停地埋怨自己,真会瞎想的,刚才那冲动一定是脑子被雷劈坏了,才会有了想躲在他身后的想法,像这么一个不打就作死的少年,自己怎么会有那种感动呢?幸好,他们跑出来的路也没多远,用不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小屋。 孟忧丝毫不怜惜的把晔夕往榻上粗鲁一丢,喘着粗气给自己倒杯水喝。 提起茶壶,却发现里头已经空了,只好又认命的去外面打水。 背着剑出门才取了水,她就在几近干涸的小河边遇到了一只长得像赤豹,长着五条尾巴和一只角,发出的声音如同敲击石头的响声,正低头饮水。 孟忧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狰,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 那狰从饮了几口溪水,侧过头来,看向孟忧,死死的盯上了她背上的那柄长剑,显然是认出了这把剑的来历。 它识得那柄长剑,那是屠杀它的同胞,割去皮毛,砍下头颅的剑,那把剑的主人是西地人主,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仗着力大无穷,就横行在这西地荒蛮之地。 还时不时开个什么会,喜欢捕捉一大群巨兽去他的地盘上,与他闲聊!这是最可怕的一件事,比杀了他们还要恐怖。 其他几地的领主都是干净利落就给吞了,他倒好,吞之前还要谈谈心,未得到回应,便摇头叹气,提剑杀了。死后也不得安宁,尸体的头颅被砍下来点燃尸油做了灯笼,毛皮则被剥下来用来做毯子,肉也是或腌制,或暴晒,或烤了,总之没有一处不受到他的侮辱。 可偏偏他又是个极难的对付的,死在他手里的神兽不计其数。今日正好碰见了,看他也没什么厉害的,不如传闻中那般冷血残酷,不若试上一番。 孟忧看着那狰越来越不友善的眼神,只得将水背起,表情讪讪,“不好意思啊,多有得罪,还请海涵!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把破剑,若是你愿意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不把这剑交给你。只是,这剑身破损得这么严重,还望您勿要见怪!” 狰丝毫不为所动,孟忧只得把背上的长剑一解,双手一捧,“拿去。” 狰却是放射性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呲着牙齿发出正欲攻击的声音。 孟忧暗中将剑利落一抽,剑光凌厉而去,腾空挥剑,长剑猛地没入狰碧绿的眼中,顿时自狰的眼珠子里喷射出绿色的汁液来,臭气熏天。 那一切来得太快,等狰反应过来的时候,眼上已是剧痛。它嚎叫着一甩头,孟忧就借着力直接拉着剑飞了出去,在地面上滚了一个跟斗后,转身就跑。 狰疼得发了狂,跟在孟忧身后不停地喷吐着火球。一个接着一个,不让孟忧有一丝空闲时间,左闪右躲,孟忧被追赶着跑到了西地的尽头。 此处并不似晔夕的住处一般温婉宁静,这里不见河流,却能听到百川呼啸奔腾之声,地下似乎藏了千军万马,孟忧一步一步退着,背抵上了一处爬满了青苔的墙壁。 她握紧了剑,不能躲,无处可躲,不能退,无处可退。 想起幼时被大皇兄以剑逼至一个墙角时,大皇兄说过,“来了就要面对,不管是千军万马还是单枪匹马,不能躲,不能退,这是身为我们孟家皇族的职责。遇事要沉着冷静,一眼洞察敌人的弱点强项,攻弱守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无坚不摧的!” 那个人用剑指向她,“所以,无论遇到何种悲痛,何种绝望,切勿轻言放弃,” 他望向远处,叹了一口气,“因为,这世上有那么多生灵正等待着你坠落下去的那一瞬,好替代你的位置,对你所放弃的,正求之不得,望而不能。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吾等当需谨记,不能躲,不能退,这是职责所在。” 皇兄…… 孟忧咬紧牙关,这么多年,竟差点忘记你的教导,差点忘了,我不是泼皮道士,我是一个皇族中人,不能躲,不能退,既然来了,就只能一战。孟忧堪堪躲过一个火球,以微弱的术法一挡,又一个火球在空中炸开。那狰越来越近了,孟忧银牙一咬,提着剑杀了过去。 不能躲,不能退…… 孟忧一向是个不怕死的,这么想着皇兄的教导,更是有了冲劲儿,以至于虽然狰的体型极大,却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孟忧架着术法,在狰的身上上蹿下跳,虽是再怎么用力刺,但终是体力有限,孟忧刚恢复人身还没多久,自然是不能跟这些终日在荒蛮之地奔跑的巨兽相比。 和对方过招还没几下,孟忧就被狰的一条尾巴给击中了,她被扫了好远,重重摔在地上,溅起厚厚的泥土,合着腥甜的血味儿,孟忧几欲作呕。 剑被甩飞,横插入长满青苔的墙壁,孟忧感受到狰正慢慢走来,一步一步,大地震颤,不需多余的招数了,只用一脚,孟忧定会被踩得稀巴烂,连同她那些扰人的信仰,一同会被深深陷进泥里面去。 她想再抬头瞧瞧这片天,可仰头望去,她愣住了,原本湛蓝的天空变得血红。 不是因为天变红了,而是因为她的双眸已经被染了血,透过血再看那碧蓝如洗的天空,便就成了一片红一片蓝。 这样熟悉的天空啊,回想起那日,万人举着利器哭喊着奔来,冲破宫墙,将她钉在那颗再熟悉不过的柱子上,一刀一刀,生生剐去她最后的希望,大雨倾盆而下,鲜血混着雨水,汇聚成了千万条小溪。 那日,她也这般抬头望向天空,天边似被火烧一般,红得煞是闹心。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涌上心头来,带了一种不着痕迹却又极具毁灭性的绝望。她懒懒躺在那里,感觉对方沉重的爪子猛地踩在她身上,骨骼碎裂的声音在她耳边传开,一口闷血从口中喷出,她突然听到有人的惊喝之声。 “畜生!还不快快住手!” 她艰难的侧过身去看,来人跌跌撞撞,脚步踉跄,薄唇紧抿着,明明已是濒临极限,却还是强撑着走来,从她身边拔起插在一旁的银剑走了过去。 狰明显是看出了来人才是正主,怯怯的退下了那只踩在孟忧身上的脚掌。 他往前一步,狰就忌惮的往后退一步。 晔夕冷哼一声,手中长剑猛地飞脱而出,长剑瞬间绽出巨大的华光,华光一道一道化为利刃,瞬间扎满了狰身上每一寸地方,将它死死钉在原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向来缘浅莫强求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做完这一个动作,少年终于再也撑不住了,当即就倒在了地上。 地底的轰隆之声越来越大,好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了。 孟忧什么都来不及想,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强忍着痛奔跑过去,将晔夕扶起,“晔夕!你挺住啊!” 四下平坦的地面开始止不住的摇晃起来,孟忧一手以剑狠狠插入地底,勉强稳住身形,一手用力拖着虚弱的晔夕,晔夕微微睁开眼,“阿青,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 “笨蛋……”孟忧含着泪,使出浑身解数来,把晔夕重新给拖回小屋。 那一架将孟忧伤得极重。还没等晔夕恢复好,她自己先昏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晔夕抱着走在回去的路上。 打了一打架,她感觉很累,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窝着,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原本料想着,这个话唠一定会说很多,结果他却是长久无言,许久之后,他才慢慢说了一句:“今天你同我说了你要走,我一觉醒过来,寻不着你,我以为你走了,真是吓死我了。” 孟忧心虚的不去看晔夕,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我只是出门去寻点水……”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对我这么好!”少年的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着欣喜之情,“你居然会为了我独自以身涉险去取水,从来没有谁对我这么好过!那些邻居也一样!” 孟忧默然,少年,你是不是太过于自作多情了,误会了什么?出门取水真的只是因为她渴了,仅此而已。 “本来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为我取水已经让我很感动了!没想到,你居然还为了我同那神兽相斗!其实真的就只是一把剑而已,它想要你就给它吧,真的不用如此在乎我,还为了我拼命……我……我……” 说着说着,少年竟是越来越激动,语无伦次,有些兴奋的向前奔走着,颠得孟忧差点又吐出几口老血来。 最后,他很有概括性的总结了一句,“我晔夕对着西方荒蛮大地起誓,要永生永世待阿青一个人好!用性命来护着她!” 深深望了一眼怀中的佳人,晔夕仰起头来,带着少年的稚嫩,“我晔夕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阿青一口喝的!绝不让她受欺负,不让她孤苦无依,一定会护着她,就像……就像……” 说到这里,少年那贫乏的词汇已经用的差不多了,难以再接下去了,孟忧不由的偏过头来,期待的望着他还能说出些什么来,晔夕被她那打量的眼光看得一囧,灵机一动,脑中灵光乍现,脱口而出,“就像她爹一样!” 孟忧,“……” 片刻后,看着晔夕洋洋得意的神情,似乎还在为他这一番说辞而满意回味,孟忧终是再也忍受不住了,拖着满身的伤在晔夕怀里挣扎而起,“你丫的是不想活了吗?!呸!还想做我父王,也不看看你那副鬼样子,大字不识几个,就敢大放厥词!” “谁说我不识字了,我识得的!” “哦?”孟忧一挑眉,看着少年那认真的脸,思索了一下,“那你识得什么字?” 晔夕将她放下,从一旁找了根枯木树枝过来,握在手中,像模像样的在地上一笔一划勾勒起来,大半晌,一个歪歪扭扭的字在地面浮现出来。 孟忧强撑着站起,左看右看,歪着身子看,背着身子扭头看,“这是个什么字啊?” “这是你的名字啊!阿青,你连你的名字也不识得么?” 这回轮到晔夕抱着手,一副嫌弃的神情望着孟忧了。 孟忧强压住吐血的冲动,接过树枝,耐心的在地上重新写了一个字。 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这近乎癫狂的原始的生命力的冲动中包孕了天地乾坤的灵气。 孟忧指着地上的字,“这个字,才是我的名字,阿卿。” 晔夕小声的默念着,仔细的看着那地上的字,一笔一划,皆刻在他的心尖。 “回去吧,我累了。” 困意来袭,饥肠辘辘,孟忧终是没能多强撑着走上几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孟忧一觉醒来,觉得体力充沛了不少,只是闻着一股诱人的烤肉味,腹中空空,“咕咕”叫了两声。 紧接着,挽了袖子的晔夕就端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过来,笑着看向她,“阿卿,过来,吃饭了。” 晔夕的厨艺果然不是吹的,孟忧大口大口的吞下晔夕做的饭菜,恨不得多生出几张嘴来,真是太美味了! 但兴许是在这凌虚幻境待久了,而孟忧自小便在厨艺这一方面没什么造诣的,好不容易吃到了点不同于她自己做的黑糊糊的干柴一般的肉,自是觉得简直是人间美味,忍不住又多啃了几口。 晔夕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递了一杯水,“近日,我想了很多。” 孟忧继续吃着,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你化成人身以来不是睡在荒郊野外,就是重伤独自睡在榻上,我这几日都未曾搂着你困觉了。” 而后,晔夕眨巴了几下眼睛,“阿卿,我今晚想同你困觉,不用穿衣服的那种。” “噗!”孟忧一口水喷在了晔夕的脸上,止不住的咳嗽,“咳咳咳……” 这家伙是哪根筋搭错了吗?为何近日频频语出惊人?! 晔夕用袖子颇为淡定的擦了擦脸,“你意下如何呢?” 孟忧控制住自己想杀了他的冲动,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我的救命恩人,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行不行?你倒是给句准话啊。” 他还不耐烦了?孟忧一拍桌子,噌的站起来,“不可以!” “为何?” 望着少年懵懂无知的模样,孟忧又该死的心软了,软下语气来解释道:“只有夫妻才可同床共枕的,我们这样,于理不合。” “什么是夫妻?” “就是,一男一女对着天地发誓,结为连理,共度余生。” “什么是男女?” 孟忧花了足足两个时辰,终于给晔夕说清楚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区别。 晔夕咂咂嘴,“你已经好久没和我睡了,但我还想和你睡,所以我今儿个就想,不如咱们今晚就成亲吧!” “滚!” 孟忧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多少次动怒,出口成脏了,实在是忍不住啊,这个少年真的有气死人,啊不,是气死谪仙的本领! “你觉得我这个提议不好吗?我觉得挺不错的。” 孟忧喝了一口水,理清了晔夕的思路,“咳咳,那个,晔夕,你听我说。我们现在是在一个幻境里……” 等她花了将近三个时辰终于把来龙去脉说给晔夕听后,晔夕沉默了。 “你说,我只是一个生活在幻境里的人?这一切都是假的?等我们出去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孟忧点了点头,“嗯。” “你说,出去以后我会长大,然后忘记你?”晔夕说得很苦涩,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孟忧继续点了点头,“当然啦,出去之后,我会努力去找你,看看还能不能报答你……” “他不是我。”晔夕不等孟忧把话说完,直接打断了她,“他没有我的记忆,没有和你在这里相处过,不过是一个空有我的皮囊的外壳,你去报答他什么呢?再怎么久伴不离,也不是我,他……” 晔夕声音有些干涩,“怎么会是我……” “阿卿,”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猛地抬起头来,“不要走,好不好?就与我一同在这四方天地,三餐两人,一间茅屋,过一辈子,好不好?” “晔夕……这里是幻境,待久了容易迷失自己的!” “我不想出去,这里是幻境也罢,做梦也罢,我只想同你在一处,保护你一辈子。” 月朗风清,少年执了她的手,一双眸子满是坚定,他说,他想同她在一处,保护她一辈子。 孟忧忍不住笑了,她想着,她老了。 而面前这个少年正是如花美季,想同谁在一处,也能亲口大声说出来,不似她一般,遮遮掩掩,最终丢了那个人。 “晔夕,你是好人,而我,是坏人。”孟忧将手抽出来,一口饮尽杯中的水,似饮酒一般,脑子里已经醉了。 她总是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利弊,不似晔夕这般爱得纯粹,或许她当初再勇敢一点点,那么留在这里的就不会是她了。 这个少年很好,好到有那么一瞬间,她也觉得自己动摇了,想同他长长久久的待在这幻境里了。可她毕竟已经过了那样开口说喜欢的年纪了,千万次轮回,岁月已经将她打磨得没有生机。 “我可以不同你困觉了,我也可以不嚷嚷着要你跟我出去找吃的了,求你别走,别走,好不好?” 孟忧背过身去,不愿再看晔夕那戚戚的神色,“晔夕,我会出去的,而你,也会出去的。” 晔夕不发一言,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孟忧认为晔夕生气了,他也应该生气,毕竟自己真的挺过分的,伤了一颗少年的心。她低下头,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却失了先前的食欲,沉默了许久,也站起身来。 屋外,黄沙漫漫,寸草难生,星子倒是挺明亮的,照在少年认真的脸上。 “晔夕?” 孟忧望着月下的少年,明月皎皎,清风徐来,纵是黄沙纷飞,却难挡少年的动作。 他执着长剑,认真且小心的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很大一片空地都密密麻麻的,歪歪扭扭的写满了一个名字。 孟忧凑近一看,那少说也有三千多遍的名字,阿卿。 “晔夕,不要写了,不要写了……” 孟忧踩着那些黄沙地里的名字,向晔夕走去,一步一个脚印陷下去,上面的名字被慢慢磨灭。 少年还是头也不抬的继续写着,仿佛这么写下去就能留住那个人,就能在这里与她一辈子,写上一辈子。 “世事无常,你又何必勉强?” 晔夕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来,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佝偻着身子,一手提着剑,像极了风烛残年的老人。 “我不写,你就不走了吗?” 晔夕的眼里闪着泪光,毕竟年少,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 孟忧双手敞开,看了看这紫色的衣衫,一针一线皆缝得细密有致,她扯出一抹笑,“晔夕,你给我做身衣裳吧!我看你挺会做衣裳的,你也给我做一身吧!” 少年将手中的剑随意丢开,拍了拍手上的灰,“好。” 这次,就任性一回吧。 凌虚幻境是有出口的,除了那座等价换来的凌虚之城,还有一个出口,大概就是西地的尽头,上次与狰交战的地方。孟忧是这么猜想的,毕竟透过那面墙能听到轰鸣之声,自己也找着借口去打探过多次,只待时机一到…… 孟忧一回头,看到晔夕正穿了一身紫色的新衣倚在门口,怀中抱着一件同色的新衣,他轻笑一声,“阿卿,我给你做了新衣裳,你试试合不合身?” 孟忧接过那织有几朵紫鸢尾花的新衣,轻声道谢,“晔夕,谢谢你。” “饭菜都做好了,你换好衣裳便出来吃吧。” 晔夕掩了门,脸上的笑意慢慢苦涩。 孟忧将锦衣披在身上,虽是如水的绸子,却丝毫没有凉意,相反还暖意淙淙,就像那个明媚的少年温暖的怀抱。 最近晔夕很是殷勤,几乎所有的活儿都是他包办,孟忧隐隐能猜出他打的算盘,但是并没有多做关注,毕竟她的心思大多还是在如何出去上,这下突然回过神来,她倒是有些意外。 桌上菜做得很丰盛,屋子里也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晔夕站在桌旁,放下碗筷,冲她招招手,“阿卿,过来。” 这样离开,她真的舍得吗? 孟忧强压住内心的浮动,过去坐下,捧起碗筷,“晔夕,我要回去了。” 晔夕却是笑笑不语,给她夹了一筷菜。 “晔夕,我要离开这里了。” 她又说了一遍,少年却是点点头,一派淡然,“嗯,我知道了。” “你不同我一起走吗?” 晔夕把菜都推过去,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说了一句,“多吃点。” 孟忧略有些哽咽,眼眶有些酸,低着头,认真的吃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惊心舍身出凌虚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吃完了这最后一餐,晔夕一如往常一般收拾好,站在门口目送着她远去,笑如明花,“阿卿,今日早些回来。” 孟忧忍住泪水,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答得漫不经心,“好。” 她一路往西走去,已经铁了心的要离开,越走越有兴致,走到她完全不知道的地方时,也不害怕,她直觉有什么在前方引领她,左思右想,大概就是凌虚幻境的出口,要快被找到了吧。 她光顾着走了,总觉得有什么被抛之脑后,晔夕应该会原谅她的,她要出去,不能就这么困在此处一辈子,虽然她也想不到自己为何要出去,但总觉得隐隐有什么在指引着她一心要出去。 晔夕可以放弃的,她不能,她要出去,她不能跟着他一起变成游魂,她要回天上去,要成为神,要与这片天抗争到底。 走远了,便就是和之前她所看到的地方完全不一样的景象了。当初是被猛兽追赶着,顾不得四周如何,如今越走越发偏远,四周渐渐有了绿意,渐渐开始有了湖水,茂林,再往深处走去,树木越来越高,越来越密,一棵一棵参天大树,竟就像在此生长了千百万年。 她抬头望了望天,天色尚早,但她已然萌生了退意,她这一犹豫,便有了风动的声音。 这并不是单纯的风动,是人动! 孟忧一瞬间缩紧了瞳孔,树林中匆忙越过的那个人影,像极了当年教她剑法的那个人,那熟悉的红剑穗在风中晃过,是她偷偷学着宫人编的,为此还被古板的五皇兄训斥了,千金之躯怎可摆弄那些穷苦的玩意儿? 可那个人很是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接了过去,“我家小十六长大了。” 几乎就是那瞬间,孟忧猛地朝着那方向扑了过去。然而那人动作极快,足尖一点,就往前奔去。身姿轻盈熟悉,让孟忧越发坚定的追了下去。 只是稍慢了一分,那人影就消失不见了。孟忧停下脚步,看着这四周密密的林子,天上的日头还是一如方才,并没有挪动半分,孟忧觉得一股冷风从脚下刮过,心中的不详感,越来越重。 凌虚的日头挪得极快,尤其是西地的日头,简直是几个时辰就暗了,可方才她追了那么久,这日头竟然没有挪动,而这里的树林茂盛非常,却不听任何水声。 她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猛地退了十丈,手上一抓,便将这里的阳光凝结成剑,护在了周身。 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长鸣,一只身披彩翼,形貌与鸟相似,却只生着一只脚的巨鸟,扇动着一对大翅膀,从上空盘旋而来,衔了一个金色的火球。 又是火球! 孟忧侧身一躲,这火球与先前狰所喷吐的火球大有不同。这火球不似普通的火球,这个火球周身团着金光,带有术法,那鸟看似与一般巨兽无异,却有些法术,看来是遇到神兽了。 就算她法术加身之时,也不敢单挑这会法术的神兽,更何况是现在这么一个刚化为人身的兔子精呢? 逃,必须逃! 孟忧瞬间做了决定,一个隐身诀就加在身上,御风狂奔而出。 那神兽只是停在一棵树上,静静地看着她,扬起头又高亢的叫了一声,有些许兴奋。 “谪仙之术,却在一个小小的兔子精身上,嘿嘿,倒也不枉我蹲守多日。” 那神兽笑了两声,又吐了一个火球逼来。 孟忧隐了身形却还是被身后的火球穷追不舍,看来,这是一场硬战了! 她避躲不急,一个火球砸在背上,大片的肌肤火烧火燎的疼痛,她被击得砸在地上,用剑勉强撑起身体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那神兽显然不肯轻易放过她,巨翅一扇,一阵大风席卷而来,犹如平地起了巨浪一般,卷起孟忧往那神兽身边靠近。 近了! 孟忧暗中蓄力,将剑狠狠插在那神兽的一只翅膀上,神兽阵痛,一翅膀将孟忧扇到了一旁。 孟忧撞在树上,砰然落下,一大口鲜血喷出。 “上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一只小兔崽子,蹲了这几日,没想到居然还能变成人了。”神兽桀桀笑了两声,“西地人主捡回来的宠物,没想到居然是个宝贝。嘿嘿,既然他舍不得吃,那就让本尊来代劳吧!” 神兽一面说着,一面朝她一步一步慢慢挪了过来。他每上前一小步,孟忧就拖着剑退后一大步,同他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眼中满是警惕。 “啧啧啧,看看这小可怜的模样,哎哟,真是让本尊有些舍不得呢……” 说着他又露出了阴邪的笑容,“听说,西地人主挺宠你的,还为你杀了那屏蓬,取了金丹,还将狰也钉死了,那些都是些蠢物,脑子里都装了些屎粪,成不了什么大器,哪里配享用这么美味的小人呢?嘿嘿嘿……” 孟忧呕出了一口黑血,这,林中的迷雾有毒!意识到了迷雾有毒,孟忧猛的屏住呼吸,运气调理,却猛地又吐出一口黑血来。 那神兽笑得更加猖狂了,“哈哈哈,小小兔子精,居然还想解了我这毕方一族的醉雾不成?哈哈哈,怎么样?醉雾的滋味不好受吧?中了醉雾的猎物,最后大多都是慢慢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只能眼睁睁的进入我们的腹中。” 毕方一族?!这神兽居然是上古神兽,毕方!没想到凌虚幻境竟能遇到这么一只古老的凶悍神兽!且它还是只修炼了术法的毕方!这样下去,孟忧也只有被它吃了的份了。 此时毕方已经撤了林子,散了醉雾,月光如水一般倾泄下来,在黄土的坡地上缓缓流动着,不知怎地,孟忧望着这月光,竟想起晔夕来。 想到他将她抱在怀里,说会保护她一辈子,想到他给她做丰盛的饭菜,给她盛饭夹菜,想到他给她揽了云霞织成了两身一样的衣裳,这么穿在身上,好似她们本该就是一对。 他说,“今日早些回来。” 但是她忘了,忘了怎么回去,忘了那里是家还是幻境,忘了今日是那个少年同她约定好的生辰。他没有名字,她给了他名字,他没有生辰,她就说等门口那株紫鸢尾开花就是他的生辰。 今日出来的匆忙,偶然一瞥,那花苞好似已经开了一半…… 少年倚在门口,同她招招手,“阿卿,开饭了。” 她没有回去吃饭……他是不是该急了? 她走了这么远,远到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是不是该出来寻她了? 他寻不到她,是不是又该害怕极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孟忧竟是觉得远处有一个身影像极了他,正疾步而来。 明月,清风,一条青色的剑穗在风中轻扬,不束发的少年,踏着月光而来,眉上带了慑人的寒意,足底生风。 “哦,呵呵,是西地人主驾到了,真是有失远迎。” 毕方略做惊讶,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踏月而来的少年,低下头,略显轻浮的说道:“人主所为何事而来?” “我来寻我的妻子。” 晔夕很是淡然的走过去,一把将地上的孟忧抱起,“既然现下已经寻到了,也就不多做叨扰了,告辞。” 毕方却是一挥翅膀,调笑道:“来者皆是客,既然都来了,那就让本尊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吧。” 一袭黄沙又铺天盖地而来,晔夕一手抱紧孟忧,一手以剑相挡。 那黄沙中钻出飞身而来的毕方,它的嘴很小,却非常锋利,一口就衔去晔夕的一块血肉,咀嚼着飞到了另一棵树上停住,咂咂嘴,说道:“以前就想尝尝西地人主的味道了,没想到这滋味也是非同一般的好!嘿嘿,那本尊就不客气了,两人,本尊都收下了。” 孟忧使出最后的力气,在晔夕的怀里推搡着,“晔夕,你快走!” 晔夕却是把她放到一棵树下,让她倚靠在树上,他俯下身来,用唇在她额头轻轻点了点,低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杀了它。” 少年提起一柄长剑,剑穗纷飞,一身新做的紫衫染了鲜血,黄土掩面,走得干净利落,连头也未回。 孟忧望着少年决绝的背影,想唤住他,却难以再出声。 晔夕,别走……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孟忧有无尽的樱花雨,树下有一个少年怀里抱着剑,抬头仰望着她,她唤少年,“未名,你可喜欢这场雨?” 少年单膝跪地,头也不敢抬了,“殿下给的就是最好的。” 无趣,她从树上翻身而下,却失了重心,向树下那少年直直扑去,少年身形单薄,与她滚做了一团。 身后有谁在唤,“阿卿……”一声比一声急切。 她望向面前的少年,他的面容慢慢模糊不清,本就单薄的身形开始犹如碎片一般消散开…… 她也不知怎地,突然觉得心头莫名一痛,用力去抱那个少年,却是扑了个空,一股莫名的酸楚感扑面而来,好像有什么丢了…… “阿卿!阿卿!快醒醒!” 她慢慢睁开眼,随即就感觉到自己正被一个灼热的怀抱紧拥着。 “阿卿……阿卿……”少年沙哑着声音,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眼泪慢慢从他的脸上滑落滴在她的新衣裳上,湿了一片紫鸢尾。 “你看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 孟忧轻笑出声,“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是我的不是……”晔夕勉强扯出一抹笑,慌忙拭去泪水,“怎么就哭了呢?……变丑了,阿卿不喜欢我了,可怎么办?” 孟忧轻咳了一声,掩饰了几分,换了个话题,“它死了么?” “它……” 还未说完,一圈火球就朝着她们砸来,晔夕忙抱起孟忧,左绕右跑,堪堪躲过了几个,却还是有一大半都砸在了他的后背上,他咬着牙,不让血从口中涌出来。 孟忧含着泪,轻抚上他的脸庞,“晔夕。” 他微微一笑,答了一句,“嗯,我在”,继续避躲着。 晔夕低下头对她说:“出口就在那堵墙后面么?” 孟忧回过头,一看,不知何时,她们已经逃到了那日熟悉的地方,望着那堵爬满青苔的墙,猛然不可置信的看向晔夕,“你……” 晔夕却是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是了。” 彼时华光在四周炸开,空中盘旋着数不清的毕方,恶狠狠的冲她们喷着火球,犹如热浪袭来。 孟忧屏住了呼吸,纵然历了几世的劫,活过了几百万年,却从来没有哪一次遇上过这么多神兽! 然而,挡在她身前的少年却是面不改色,一派风轻云淡的使着自己悟出来的法术,一手持剑,一手划下符咒布下层层结界,仿佛这天底下没有什么能撼动他分毫。 这一刻,孟忧竟觉着这个少年就是她的撑天柱,天塌下来了,也有晔夕为她顶着。 “杀我太子!抢我灵丹!伤我族人!闯我禁地!西地人主,今日取你性命,你可有怨言?” 那毕方盘旋在空中,一刻不停地攻向他们两个。 晔夕一面挡着火球,一面扶着孟忧往那墙壁靠近,“辱我所爱,伤我所惜,抢我血肉,犯我领地……” 他举起剑高高指向那群毕方,一字一顿的说道,“毕方老贼,今日为我妻取尔等性命,可有怨言?” “猖狂!”稍微年长一些的毕方面色一沉,先行飞扑过来,晔夕将孟忧一推,“快跑!” 孟忧用尽全力,抬腿就跑,可跑到了那堵墙面前,又犯难了,毫无缝隙,这,该如何出去? “闪开!” 晔夕用力一剑劈来,那墙生生被劈出一条裂缝来,他避开那些毕方,扑到墙上,两只手用力将那条裂缝撑开,“阿卿,快些出去!出去以后,就让那个真实的我去给你找解药,去给你医治后背的伤,女孩子留疤了可就不好看了,若是,若是他不肯,你就杀了他!” “我们一起走……” “快走!来不及了!” 晔夕闷哼一声,身后的毕方追赶过来,大团大团的火球也撞了过来,晔夕撑着裂缝的手却未松半分,从他的嘴角流下血来,“走!走啊!” 孟忧不知道是伤口疼得太厉害,还是心疼得太厉害,她一张口,眼泪便落了下来,“我们一起……” “下去!” 晔夕将她猛地一推,然后松了手,裂缝慢慢合上。 “不!” 那个笑如明花的少年,身后扑过来一群食人的毕方,他依然满足的笑着,然后整个人就被吞噬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心在一寸寸撕裂开,晔夕,她的少年,终是没能亲自来到可以生满鸢尾花的外面,看一眼不同于幻境中的平静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千坟谷中寻步撵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她拔出剑来,一剑一剑砍向那个入口。剑撞击之声铿锵有力,她默默听着,却觉得越来越无法呼吸。 那个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晔夕,晔夕…… 救不了他…… 无论如何都救不了他…… 孟忧跪倒在地上,用手捂住脸,嚎哭出声来。 “我喜欢你啊……晔夕,我喜欢你……我愿意,我愿意同你成亲……” 终于说了出来,然而,那人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阿卿,快些出去!出去以后,就让那个真实的我去给你找解药,去给你医治后背的伤,女孩子留疤了可就不好看了,若是,若是他不肯,你就杀了他!” ——“阿卿,我给你做了新衣裳,你试试合不合身?” ——“怎么就哭了呢?……变丑了,阿卿不喜欢我了,可怎么办?” 晔夕,我的少年,你把所有美好的年华都留给了我,你把所有纯粹的感情都给了我,而我却无能为力,不能将你救出来。 想着想着,孟忧就流下了两行清泪,时至今日,那个少年的面容已然模糊不清了。 “你怎么哭了?” 绿植好的凑过来,“不就是一段故事嘛,依我看,这元澈君也不一定就是真心喜欢那个流迦仙子啊,反而是加了太多的利益在里面了。快把眼泪擦擦,怎么哭成这个样了?” 就连讲故事的鬼话生都懵了,讲这个他好像是没加什么慑人心智的法术吧?怎么就能给说哭了呢? 孟忧拭去了泪水,破涕为笑,“逗你们呢,既然大致也理清了这两位仙侣的关系,那我们择日便动身去东荒吧。” “此去东荒,尚有几万里之远,你打算如何去啊?”方染玉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那个罐子,“你别跟我说,你要走着去。” 孟忧无辜的看了过去,“不然呢?” 绿植也颇有些无奈,“这么远的路,你就这么走着去,等你走到了,那姑娘怕也早就魂飞魄散了,等你制成人心又如何,还不是等于白费功夫。” “那,我该如何去呢?” 方染玉笑了笑,眼珠一转,“若是你肯将那封印给除了……” “绿植,我们走吧,今日便动身。”不等方染玉说完他的奸计,孟忧就起身欲走。 “喂,就不想听听其他办法么?” 绿植双手一抱,半倚在门上,“还不快快说来。” 方染玉将腿一翘,搭在桌上,极为不屑的说道:“千坟谷有一步撵,是古时一位宠妃的出行必备之物,若是能入了她的古墓,将那步撵寻来,那我们就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 “只是……”他晃了晃搭在桌上的腿,“那古墓极其凶险,没几个能出得来的,出来了也带不出那布撵来。” 绿植与孟忧两人同时好的问道,“这是为何?” “因了那宠妃有一个极其忠心的侍卫,听说那侍卫爱慕那宠妃,所以就算是身死了,魂也守在那儿呢!” “你是鬼,难不成你还怕鬼?” 绿植快把白眼翻上天了,“再说了,就算是那鬼魂如何了得,还能耗得过我们三个不成?看你那怂样!啧啧啧,你咋那么不似个男鬼呐?” “你……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方染玉被气的不轻,一溜烟就回到了罐子里,不肯再吭一声。 孟忧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绿植拍拍胸脯,“交给我好了,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带你去。” 修养了三四日,孟忧背上一个破布包,一身男装,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她女子的样貌,还好她们此行之路,行人偏少,免去了不少麻烦。 夜里,月黑风高,千坟谷放眼望去皆是一个一个随意堆起的坟包,这里埋了成千上万人的尸骨,有忠良之士,自然也就会有奸佞小人,还少不了普通穷苦百姓。 葬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孤魂野鬼,无家可归,却有一座古墓与众不同,那是一座奉命修砌的上好古墓,只是由于时光流转,就被人们给忘怀了。 四周皆是死气沉沉的孤魂野鬼出来游走,只有那座古墓周围空空荡荡。 孟忧将方染玉唤出来,一同走着,绿植托了掌心焰走在最前面。 “诶?你们快看,这墙壁上都刻着些什么呢?” 绿植把火光挑高,往墙边凑了凑,“这好像是一个人的一生……” “古时,酷爱在主人的墓地上刻画这个人的一生事迹,让后人好铭记这个人的功迹。” 孟忧不以为然的走着,“不过就是记录了一个妃子的生平,没什么好看的。” 绿植疑惑出声,“诶?可是,这不太对啊?这墙壁上明明刻画的是一个上阵杀敌的将士,没出现什么妃子啊?” “将士?” 孟忧皱了皱眉,“鬼生,你说得不是一个宠妃么?何来将士?” “哎呀,我这不是也是道听途说嘛,干嘛较真呢?最主要的难道不是找到步撵么?” 孟忧瞪了一眼瑟瑟缩缩跟在后面的方染玉,又回过头来,仔细看起这些壁画来,这到底是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呢?这个将军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值得有人为他修砌一个古墓? 这是一个赤胆忠心的好将军,可惜死得太不值了。 丑末二十五年,蓝枳尚且年少,却因身手了得,得了皇上的赏识,封了御前侍卫,除了保护皇上的安危以外,还需私下里为皇上办些事。 这是他第一次执行密令,刺杀一位妄图谋反的权贵。 他得手了,却也受了重伤,他趁乱逃进了一个青楼女子的房里。他用尽了所剩无几的力气,将刀架在那个女子的颈上。许是灯火太过昏暗,他没能看清那个女子的面容,但听着她清冽好听的声音,他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那个女子粗鲁的将他伤口处的衣衫撕开,他急声说道:“你这女人!怎地如此不知羞耻?!随意将陌生男子的衣服给……给……给扯开!还是说,青楼女子都是这么,轻浮!” 那个女子却是不管不顾的割了自己的手,还让他饮她的血,他当时也做不得他想,只能认命的喝了。 女子虽是皱着眉,似乎在忍着痛,却也不哼半声。 果然,一口鲜血下肚,他的伤口竟是好了大半。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他成了她的仆从。 蓝枳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的,居然就能这么听话的跟了她一路,不顾自己的任务,将她护送到了长城。 他没问她的名字,她也没说。她未问他的名字,他也未说。 临了,她说他可以走了,从今以后,山水不相逢,谁也不欠谁。 说走就走,他蓝枳,一介武夫,向来不是那种为儿女情长所困的人。 可为何他还会在往后的日子里暗暗注意与她相仿的女子呢? 丑末二十七年,皇上选秀。 那个唤为谷雨的女子,下穿一袭紫绡翠纹裙,上罩一件菊纹上裳,鬓边垂下几缕发丝,素手轻轻别至耳后,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盈盈一拜,“臣女破多罗·谷雨,拜见皇上。” 蓝枳听得那略显熟悉的声音,从帘子后偷偷瞄过去。 事实证明,他只是由于许久未与女子有所接触,才会听错了。 可当他再看向她姣好的面容时,心头有那么一丝动容,这个女子的眼睛生得极其好看,像极了那个嚣张的青楼女子。 皇上恰是看中了这个女子,赐了封号,给了宫邸。 蓝枳一面想着她不过就是一个与那人相似之人罢了,不是她,不是她。可他还是忍不住,一步一步踏进了坟墓。 “蓝大人在想些什么呢?”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蓝枳又失了神,望着眼前清澈的眸子,蓝枳的脑中尽是那个女子的音容笑貌。 “蓝大人?”谷雨再唤了一声,眼前这个高挑英俊的男子,虽是年纪轻轻,却已经坐上了宫内侍卫首领了,可怜他的家世出身比不得其他的将军,只得在这宫中受命于一些妃子的安危。 “娘娘,宫门就要下钥了,微臣也只得护送娘娘到这儿了。”蓝枳动作略显紧凑,忙将视线移开,“娘娘还有何吩咐?” 谷雨想了想白日里皇上那油腻又满是皱纹的脸,再看看面前这个玉树临风的侍卫,相比之下,自然是这个小小的侍卫首领更胜一筹。 谷雨往蓝枳身上靠了靠,声音似能掐出水一般,“大人,妾身冷……妾身还怕黑,这宫里的路太长太绕了,若是今夜就让妾身独自在这宫里绕道,那怕是不妥吧?” 蓝枳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半步,“宫规如此,臣……” “大人再多送送妾身,也算是尽了职责。” 谷雨的眼睛似乎能勾人儿,直叫一旁的小侍卫们都被迷了个七荤八素,“大人,再多陪陪妾身走一段儿……” 不,她一点也不像那个人,她不配拥有那双眼睛。 蓝枳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娘娘请自行回去吧,皇上今日批完奏章,应该就会过去了,还请娘娘早些做好准备。” “诶,蓝大人,这路上漆黑……” 谷雨还想再说些什么,怀中却被塞了一个灯笼,“娘娘好走。” 什么叫做好走?这个木鱼脑袋的侍卫,当真是不解风情! 谷雨也不好再说什么,冷哼了一声,领着宫女朝一旁的宫门去了。 悬在空中的星子忽明忽暗,像极了那个女子忽冷忽热的心,她到底在哪里呢?何时还能再相遇呢? “大人,那新封的贵妃娘娘明了的对您有意,您今日拂了她的意,改日她在皇上耳边随便吹几句枕边风,您可就堪忧了啊!您为何不顺了贵妃娘娘的意呢?反正您也不吃亏啊?” 身后的小侍卫不解,这个平步青云的统领,为何偏偏在这事上钻了牛角尖呢? “子然,你可知侍卫之则为何?” 那小侍卫忙跪了下来,“是属下一时失言了,还请大人莫要责怪。”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夜巡后就换班吧。” 还未等到第二日午间,圣旨就已经传达到了蓝枳的住处。 皇上并未找什么缘由罢了他的官,反而还升了他的官,将他提做了将军。 蓝枳没有几分高兴,也没有多少悲伤,只是不悲不喜的立着,看向皇上怀中那个一脸媚态的新晋宠妃。 那个女子日益妖艳,总能牢牢抓住皇上的心。皇上夜夜笙歌,从此不再早朝,边关急报一封一封勤快的送来,却未见得有什么处置之策。 朝野上下皆传言,妖妃惑政,要求将那个女子处斩,可皇上充耳不闻,日日宠着。 还专门精心为贵妃娘娘找了三百个能工巧匠,为贵妃娘娘制成了一个纯金的步撵,步撵的车轮刻了小小的莲花印,所到之处,皆是步步生莲。 那些老臣们越发坐不住了,纷纷上奏,妖妃乱政,若是一日不除,恐国之忧患。 蓝枳身为武官之首,平日里最是忠心耿耿,虽然爬上今日的位置,说来惭愧,全依仗了那个妖妃,可是妖妃乱政是事实,他不能姑息。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里,他提了皇上亲赐的宝剑,闯进了贵妃的寝殿。 谷雨半卧在贵妃椅上,桌前摆满了各种玲珑玉器,还有不值这个时节的水果,她懒洋洋的睁开眼,指间轻轻推开那指在自己脖子处的宝剑,“你来啦?” 妩媚一笑,说不尽的妖娆,“从前我请你来,你可是半步也不愿踏进这个地方呢,怎么?今日改主意了?想起我来了?” “妖妃!今日,我是来为天下人讨回公道的!” 蓝枳说得义正言辞,可当对上她的那双眸子时,手中的剑还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哦?是吗?”她半托香腮,“外面都是这么传我的?呵呵呵,你也是这么看待我的?” 蓝枳刻意避开她的眸子,“别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么做了!淫乱后宫,惑乱朝政,皇上日日只顾得贪玩享乐,大肆搜刮民膏民脂,百姓苦不堪言,都是因了你这个红颜祸水!” “呵,我是红颜祸水?呵呵,真是笑话!男子无能,所以最后背负骂名的永远是女子!” 谷雨眼风凌厉一扫,“我倒想问问,这王朝亡了么?呵,若是没亡,何来祸水之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妖妃乱政将军折剑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你……你……简直就是巧言令色,胡搅蛮缠!” 谷雨轻轻坐起,动作曼妙,“神仙也好,妖怪也罢,只要能助我心爱之人一臂之力,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蓝枳将剑推过去,“皇上本是一国之君,理应以国事为先,怎可由得你这等妖妃随意干政?” “蓝枳,时至今日,你当真看不出来么?” 谷雨的笑里藏了几分悲伤,“自从入宫那日起,我就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一个身份不符的侍卫,我是破多罗氏的长女,是整个家族的希望,我不能拒绝皇上的选秀,我也无权拒绝。我本是抱着来这宫中虚无度日的念头,可你偏偏救了我,让我有了不该有的盼头。蓝枳,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蓝枳不语,低下头来。 谷雨用笃定的眼神望向蓝枳,声音带了急切与期望, “你是喜欢我的,要不然怎么会每每望着我出神呢?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得到,只差一步了,等我做了这一步,以后你就是天子,这江山就是你的了,我们,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这样,不好吗?” “我从未喜欢过你,你贵为皇上的宠妃,我怎敢觊觎?” “若我不做宠妃呢?我可以弃了这些荣华富贵,你能喜欢我一会儿么?哪怕就一个时辰也好啊。” 他的剑柄被捏得咔哒直响,“可你为何,为何要犯下如此大罪?为天下所不容,为人臣所不容,为我,所不容。” 谷雨凄然一笑,“呵,你这么对待一国贵妃,传出去了,你又觉得你还能活多久呢?夜闯贵妃寝宫,以剑相持贵妃,你当你是谁呢?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你罢了,你杀啊,今日,你就往这割下去试试。若是真死在你手里了,那我也算心满意足了。” 蓝枳将剑一转,“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 剑身微颤,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蓝枳再怎么努力,终归再难将剑递近半分。 他一起之下,反而将剑一翻,左手握住剑尖,用力一折。 “嗡”的一身,剑身轻鸣,那般利剑竟被蓝枳硬生生折做了两段。 “从今以后,望贵妃行事端庄得体,勿要再以己乱纲,无视宫规!若再犯,便如此剑。” 蓝枳将那沾满了血丝的利剑扔在了谷雨的面前,转过身去,毅然决然,走得又快又狠。 “蓝枳!你会后悔的!今日你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谷雨轻轻合上双目,两行清泪滑下。 我会让你后悔的。 丑末二十九年,边疆蛮人来犯,皇上派遣最信赖的武德将军蓝枳前去镇守边疆,平定叛乱。 昔日无权无势的落魄少年,如今已是叱咤风云的朝堂将军,一朝调遣,明着信任暗地里却是一片杀机,这一战是必不可少的了。 她竟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他这个不通情理的顽石吗?她竟是想让他死? 那又如何,他蓝枳本就是一个无牵无挂之人,即使战死沙场了,若是有人为他哭上一哭,那也算是他这辈子造福桑梓,赢了名声,若是无人与他流上一滴泪水,那也是情理之中,必竟他本就人缘不好,瞎逞能。 战场上,刀光血影,千月谷不知为何,却是比预计多了数倍的兵力。蓝枳向朝廷传了消息,对方却只有一条命令。 死守,死守,死守! 这里有数片湖泊,月亮倒映在水里,便成就了千月,但这里地势极其险恶,蓝枳虽是英勇善战,却也寡不敌众,身边将士渐渐倒下,到最后,他环顾四周时,却只见周遭早已只剩层层敌军。 他心中突然一片清明,明白自己早已成为天庭的弃子。 那日是个清朗的天气,他仰起头来,看见那万里无云的蓝天,依稀想起那日那个女子的话来。 她说,“从今以后,山水不相逢,谁也不欠谁。” 怎么会不欠呢?她欠了他二两银子的路费,她说山水不相逢,就当真如此绝情,吞了他的二两银子就忘了他。 他想,他不该怨恨,不该难过,不该悲伤。 毕竟那只是一场不该有的交集,只是他为数不多的一个纰漏,早该忘了的。 于是他眯起眼来,扬起手中还挂着早已被染成血色的白穗子的长枪,高喝了一声:“战!” 说罢,手中长枪翻动而起,一招一式,都带了狠劲的力道。 大殿之上,贵妃倚在皇上身边,漫不经心的剥了颗荔枝。 前线的士兵慌忙赶到,传来了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贵妃微微勾唇,一抹冷笑,呵,死了才好,死人才是最听话的。 “后来,”绿植拖着掌心焰叹了一口气,“后来这个将军以一己之力灭了敌军一百三十万的雄狮,倒在了这千月谷,身体化作了黄土。贵妃听得将军战死,也自尽了却了此生,悄悄命人将她的墓地安排在了将军战死的地方,此生不入皇陵,偏偏要长眠于一处荒地。步撵有灵,自个儿寻了贵妃的墓地,同贵妃的尸身藏身于此。” 孟忧微微感到有些可惜,“这么一段好姻缘,为什么偏偏就让那个再未见上一面的女子给毁了呢?唉,若这个将军可以不做将军,贵妃不做贵妃,那他们定是一对很好的眷侣。” “喂,你们两个女人,是专程到这来听故事的么?”方染玉不耐烦的在后头催促道:“还不快点找了那劳什子鬼步撵,该干嘛就干嘛去,在这里装什么幽怨?!” 方染玉搓了搓肩头,“老子是个鬼都觉得这地方阴邪的很,还是快点离开的好,免得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我们一仙一鬼一谪仙的,怕什么,又死不了。” 绿植极为不屑的扫了一眼飘飘悠悠的方染玉,“只怕是你这个鬼,有什么心虚的事情吧?” “你他妈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老子身前行的正,坐的直,哪里有什么心虚的事!我是怕,过一会儿跳出来一堆肉粽,你们两个没见识的女人,被吓破了胆儿!” 孟忧歪头一想,“肉粽是什么呢?可以吃吗?” “你这个女人真是无药可救了,一天净想着吃!”方染玉仰天叹了一口气,“肉粽不是吃的!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死人的墓里,一般都要留几个护着主人的陵墓,身份越是尊贵的,留下来的就越多。这个贵妃既然是破多罗氏的,那也属于图南人,这图南人最是擅长控尸之术,想要弄几具顽强不屈的尸体在这里恭候两位的大驾,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孟忧皱眉,“可你之前并没有提起过啊……” “这需要说吗?古籍里就有记载,皇亲国戚的陵墓少说也要有上千活人俑给守卫呢!你作为一个……”方染玉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你居然不知道这个,真是白让你活了那么几百万年了!还穿个这些破烂道服,假冒道士,你也真当得上坑蒙拐骗只说!” 绿植转过身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你们听,前面好似有什么野兽一般的喘息声。” 果不其然,那重重的鼻息声离了她们不过几丈远,这洞里不通风,声音也很清晰的传来,好似有什么东西受了极重的伤,在困难的喘息着。 孟忧想探上前去一看究竟,身后的领子被抓住,方染玉压低了声音,“你不要命啦?!啊,也对,你根本就不在乎你这条命,反正也死不了对不对?可你能不能在做事之前先好好想想呢?你这么冒然冲上前去,想过后果没有?如果那东西恰恰是你的克星,那你岂不是死定了?!到时候,可别妄想我给你收尸,尸都没得收!” 孟忧“噗嗤”一声笑出来,“鬼兄适才是在关心我?” “谁关心你啦?老子巴不得你马上就去送死,好让老子逃离魔爪!” “那你为何拽我衣领?” “呵,那是老子怕你的血伤了我的魂灵!” 孟忧低声“哦”了一句,“放心好了,我跑远点,绝不会溅你身上的!” “喂!你回来!” 方染玉压低着声音唤着,却是阻止不了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往更深处探去。 这古墓的墓室极为简单,只是稍稍几个拐弯,便进了正室。 一口华丽的棺椁悬在中央,四周皆有剑灵镇守。除了那浮在空中的棺椁与剑灵,地上再无他物,棺椁正对着的石门上方挂了一套上好的弓箭,纵使隔了这么多年,仍旧弓弦饱满,羽箭锋利。 孟忧寻着那喘息声,抬头看向空中的棺椁,莫非棺椁中的尸体,是活的? 绿植也跟着孟忧四处察看,忽见顶上投下来小束月光,“孟子卿,你快看这墓室的顶上!” 孟忧顺着绿植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墓室的顶部有一个小小的洞孔,却没能直接见到天日,但能投下一小束月光来,二人几乎是齐声说道:“上面是空的!” “咳咳咳,你们又要到哪去折腾啊?!等等我啊!” 方染玉好不容易赶上了两人,却只见到这上好的墓室分了两层,如今她们所处的就是最接近地面的一层。 月光从顶上的窗户里投在一片玲珑玉器堆里,从未见过哪个墓主有如此的心思,竟是将墓室设了两层,还能将棺椁给悬了起来。 也亏得她们懂仙法,不用找什么入口就直接进入了最顶层。这里明显比地下的那层要更显得贵重些,放眼之处尽是珍宝玉器,引人眼花缭乱。 还未仔细欣赏,孟忧只听得喘息声好像更近了。 她感觉到有什么从顶上低落下来,黏黏的,湿湿的,落在手上冰凉刺骨,她顺着滴落的方向往上看去,只看见上方一双眼睛狼一般泛着绿萤萤的光,距她不过一尺。 孟忧这人向来大胆,她也未做出什么怯意,只是踮起脚尖来,伸出手在面前生物的脸上摸索游离,隐约可以辨出这是一张男人的脸,只是入手的质感冰冷坚硬,并没有丝毫活人的生气。 指头滑过男人唇边,触到一枚冰冷的獠牙,指腹在獠牙尖部磨娑了两下,确定那牙端很是锋利。 孟忧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是一具古墓里的没有丝毫活人生气的尸体,将手缩了回来。 那尸体似乎被钉在了上面,也不追过来,只是那么愣愣的用泛着绿光的眼睛盯着她。 方染玉在一旁飘来飘去寻找着步撵,一转头便看到孟忧傻站在那处,抬头不知在望些什么,遂也跟着侧了身,往那里看去。 乖乖隆地洞!这是个什么东西?!身形似人,却是不一般的惨烈,身上背满了数百支羽箭,血肉模糊,被卡在上边的土层里,一双泛了绿光的眸子已经显示出他是非人的身份,还有那尖尖的獠牙,若是将他解救出来,保不准他能一口就咬断那个女人的脖子! 方染玉给一旁的绿植使了使眼色,显然绿植也被震住了,这简直就是活修罗啊! 孟忧与那尸体对视了一会儿,看清了他的处境,就预备上去给他拔箭。 衣角被猛地拽住了, “你干什么呢?!你,你这是在往火坑里跳啊!” “没事的,鬼兄站远点,免得不小心伤了鬼兄,害鬼兄魂飞魄散的话,那就实在是大不幸了。” 孟忧诚恳的将方染玉往旁边一推,卷了卷袖子就上前去拔箭。 “孟子卿!” 这下轮到绿植慌了,她摇了摇头,“我们是来找步撵的,勿为琐事困扰!” 孟忧安慰一笑,“放心好了,很快就好。” 千坟谷夜半十分静谧,满月如盘,洒落一地银辉。泉水叮咚,偶尔有乌鸦惊起,林中几声低鸣。 孟忧看着面前这个清洗过了的年轻尸体,很是满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大功告成。” 尸体看着她笑了,也龇牙咧嘴的模仿起来,样子颇为瘆人。 绿植与方染玉不远不近的跟在孟忧身后,皆深深叹了口气,步撵未寻到,倒是找了一个拖后腿的尸体。 这尸体偏生还怪得很,只与孟忧亲,换了她们两个就是呲了牙,面目狰狞。 “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蓝枳。” 孟忧一手搭在呆呆的尸体肩上,眸子清澈无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鬼有骨灰走尸有灵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月至中空,整个荒芜的千坟谷的坟头有所松动,窸窸窣窣从下面爬上些走尸来,个个儿皆是抬头仰望着月亮,摸索到月光明媚的地儿,吸纳着月光的灵气。 千尸拜月,一切都太过壮观。 孟忧看着眼前的蓝枳似乎在月光下有些变了样,锋利的獠牙往回收了收,那些尖长的指甲也变短了…… “啊!!!救鬼啊!” 是方染玉!孟忧看向身后传来声音的地方,方染玉周身陷在一个往下塌陷的坟堆里,探出一只手来牢牢抓着绿植的脚踝,绿植正蹲下来去拉他,吃力的说道:“你一个鬼物,哪来那么多的事情啊?!怎地这么重?!鬼魂不都应该是轻飘飘的,想往哪儿飞就往哪儿飞的么?” 方染玉快哭了,低头往下瞅瞅那挂了一串的走尸,“老子也想飞啊!你不瞧瞧老子脚下被拽了多少走尸?!这些狗屎一样恶心的东西,怎么蹬都蹬不开!” 孟忧抱着怀中的浮生剑,几步走到他们面前,就要割手滴血。 方染玉一边不停地瞪着脚,一边担心的侧过身,“喂喂喂!你想个别的法子!你这血滴下来,又要招引更多的鬼东西过来了!” 绿植也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对,这是尸谷,不能见血!” “你等着。”孟忧撂下一句话,就背起剑来顺着坑往坟谷里一跃而下。 不一会儿就从下面乒乒乓乓传来一阵声音,方染玉脚下一轻,连滚带爬忙摸出了坟谷。 “喂!你快出来吧!” 喊了半天,地下未传来一声回应,绿植也急了,趴下来对着谷口喊道:“孟子卿!孟子卿!你还活着吗?!” 下面只传来一阵阵回声,还是没有听见其他回应。 “都怪你!没事踩这里作甚?!这下好了,回去非让鬼王扒了你的皮不可!” “喂!鱼妖,不要空口白牙诬赖好鬼,老子还不是为了找那什么劳什子步撵!” “你找那步撵就找呗,还偏偏爱惹些事端,每次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可能身陷陷境?!就活该让你被那群走尸拖下去吃了补身体!” 方染玉被气的不轻,他虽不是出自名门,却也算是饱读诗,若不是那个狗官,他也不可能沦为一介游魂,“你……你简直是不知好歹!青红不分!老子这就下去找给你看!” 谷底不同于墓室,没有一丝月光的投入,也看不清脚下是什么,只听得踩在上头发出一阵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你别靠我那么近!男女有别!”绿植厌恶的推了推一直往她身上靠的方染玉,“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我……我才没有怕呢!老子可是鬼话生!去过的地方比这恐怖阴森的不计其数!哼,怎么可能怕呢?!” 绿植笑道:“那你抖什么?” “那是……冷!太冷了!这谷底怎个这么冷?” 说罢,方染玉还煞有其事的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冷……” 呵,笑话,鬼还会怕冷? 绿植不愿搭理他,托起掌心焰也只照明了一小个角落,这个地方当真阴邪! 整个谷底一片昏暗,只听得隐约有水滴往下落的“滴答”声,孟忧揉了揉酸痛的腿脚,刚才这一战,她用了五成的功力,未动用一丝法术,为的就是怕身陷境时也好有一丝逃出去的机会。 孟忧此时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记得方才谷底的一群走尸蜂拥而上,拥挤之中,她就一边摸黑砍杀一边往前挤进。 这下都寂静了,好像又恢复了她暗淡无光的曾经。 “子卿……子卿……” 是谁?这没有一丝光亮的谷底有声音从更前面传来。 孟忧探着岩壁继续往前摸走。 突然前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师傅!” 君悦?不,君悦不该在这里的。 浮生剑轻鸣,孟忧将法力注入浮生,“天地灵极,万物乾坤,开路!” 浮生瞬间周身泛起金光,飘了起来,往前引路。 “呵,雕虫小技。” 浮生突然止住了,一身玄衣立在浮生剑前,浮生剑再难靠近半分。 “是谁?!” “呵呵,这么快就把老朋友给忘了啊?子卿,你可真让我伤心呢……”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恐惧感,熟悉的压迫感,脑中嗡嗡警响,是那个不知到底是个什么的怪物! 孟忧握上浮生剑,往后退了半步。 无常轻笑,心情大好的样子,“看来,我送你的剑,你很喜欢呐,并且还将它用得很好……” “浮生本无错,又何来拒之说?” 孟忧一刻也不敢松懈,额上微微覆了层薄汗。 “呵,看来你还是一成不变,执迷不悟。” 无常的语气变了,空气中隐约可嗅到危险的气息,“你的那两个小朋友,这次可能要为你付出点代价了。” “我警告你,不许伤害他们!” “啧啧啧,记得上次听到这语气,看到这眼神的时候还是六百万年前,那次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无常桀桀笑了起来,“你忘了,那日是何等凄惨……” “住口!” “怎么?上万人的呐喊,上千个的窟窿,上百日的盛况,还教不会你一句软和话吗?” 孟忧将牙咬得紧紧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不许你伤害他们,有什么就冲我一人来!” “哈哈哈,你承受得住么?”无常轻握上剑身,“别紧张,我不是来害你的,我何曾害过你呢?呵呵,我是来帮你的。” 孟忧怒极反笑,“呵,你何时这么好心过?” “我诚然是来帮你的,不信?” 无常自手中幻化出一个匣子,往那匣子吹了一口气,匣子落于地上,一阵轻烟浮起,小小的谷底就给一华丽步撵占了通道。 “出去了,还会再变的,这神撵可万般变化,怎么样?是不是该好好同我说句软和话了啊?子卿?” “别叫我的名字,你这般邪魔外道,不配!” 孟忧将剑一挑,无常灵巧的收了手。 “呵呵呵,你早晚会来求我的,不急,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笑声,一股邪风刮过,无常亦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不会这么简单的,灾星鬼衣无常,如他的名字一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灾情横溢,这次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只为了献力而来? 孟忧谨慎的打探起眼前的金色步撵,不同于那些要人抬起的步撵,这座神撵装有四个轮子,每个轮子皆为纯金打造,刻有莲花的纹路,车轮转动,撒上金粉,所到之处,皆为步步生莲。 撵前有缰绳,却传说是用来套住那些仆婢宫人的,贵妃在撵上坐,轻纱飘扬拢住贵妃的曼妙身姿,宫人只得犹如马匹贱驴一般低头拖动这沉重的步撵。 也因了这步撵用了太多的宫人,怨气太重,自成了一道灵力,只是阴邪得很,没几个人能多用。 “孟子卿!孟子卿……” 绿植的声音从后面的谷底通道中传来,方染玉先行飘了过来,“你这个女人原来在这里啊!诶!这是……那神撵竟被你找到了!” 绿植担心的冲过来,围着孟忧转了一圈,“你没事吧?受伤没?” “没事,我没事的。”孟忧笑着摆了摆手,“咦?蓝枳呢?” “什么蓝枳?”绿植一敲脑袋,“哦!你说那走尸啊!我们只顾着来寻你,也忘了将那走尸带进来了。” “喂,我说你两就别叽叽歪歪的了,快坐上来,离开这个鬼地方!” 方染玉早早的爬上了步撵,心急的催促着,“若是晚了,天亮了,我就得回到罐子里去,到时候,看你们怎么驱使法术!” “哼,又不是只有你会法术,你那点豆大的法术,老娘还看不上呢!” “呵,丑鱼妖,我还真就告诉你了,我这豆大的法术,你还偏偏不会!” “你!” 孟忧忙拉住要冲上去打一架的绿植,“好了!都别吵了!我去将蓝枳找来,我们一起走。” “能走到哪儿去啊?带着那东西走,你注定走不出千坟谷!” “那,敢问鬼兄,若想带走他,该如何是好?” 方染玉鼻孔快扬到天上去了,一副不想理会的模样,却一瞬间败下阵来,绿植狠狠的揪着他的耳朵不放。 “嘶!哎哎哎,疼疼疼,撒手!撒手!” “说不说?” “好好好,我说。” 方染玉揉着通红的耳朵幽怨的望着叉着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边的绿植,“鬼有骨灰,走尸有灵,若想带走他,寻到他的灵,即可离开。” “那他的灵在何处?” “我怎么知道……” 方染玉看向一旁的绿植,立马就心虚了,“走尸的灵一般都会附在生前最后的一个物件儿上。这走尸被羽箭所杀,可以想象,他最后死的地方应该是在战场上,那这灵就应该是附在一件兵器。” 绿植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方才那墓里的剑灵!” “此处与那墓室相距多远?” “不清楚。但我可以尽力一试,过一会儿我会升起一个更大的掌心焰,不过我灵力有限,只能坚持一小会儿,你们快寻出口!” 绿植将全身灵力汇与掌心,随着灵力的汇集,那掌心焰越来越亮,她将它猛地抛至空中,四周犹如白昼。 这!简直就是修罗场! 视线所及之处,一片乌黑的血渍,脚下是零碎的骨骸,尚且完整点的骷髅头里钻出几条吐着信子的小蛇,随着光势的减弱,周遭开始发出更多的“嘶嘶嘶”吐舌信子的声音。 方染玉抱头,“这怎么可能有出口?!还是坐上这神撵使法术逃走吧!” “不行,我孟子卿岂是那种抛下朋友不管之人,我做不到!” “那你是想在这里喂蛇了?” 方染玉听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纵然已经是鬼了,可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寒,“你不会死,自然也就不明了这命的重要了,倘若我今日是个活人,老子是断断不会陪你来走这一遭的!就算你在外面把老子砍了炖了剁了,老子也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倒好,有着不死之身,任性妄为,就不知道好好珍惜!” 绿植额头上滴下汗水来,“少废话!还不快找出路!” 方染玉坐在步撵上,背过身去,不愿再看。 孟忧将剑一背,捏出一道火诀来,“绿植,不用撑了,既然有人诚心堵路,那我就自己烧出一条路来。” 火势凶险,气得方染玉直跳脚,“你疯啦!若是将神撵也烧着了,如何是好?!” “放心好了,我这火诀一向练得勤勉,想烧什么该烧什么,我心中自然有数。” 大火过后,一片干净,火星子一路往更深处烧去,并未嗅到烧焦的味儿,孟忧料想出口定是就在前面了。 二话不说,径直往更深处走去。 方染玉不得已又跟着她往更里处飘去。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鬼秀才,你为何一定要跟着孟子卿呢?你的骨灰又不在她身上,你为何还要尽心尽力的跟着?” “你这个臭鱼妖懂什么,她身上的那破罐子本是没什么稀的,可那挨千刀的君悦,偏偏贴了个什么破符咒在上头,不知道使了什么鬼法子将老子的骨灰藏到别处去了,若是老子不跟着,这个女人闹出个什么来,她完了,老子也就要跟着魂飞魄散了!” 方染玉气得牙痒痒,再次悔恨起当初的不明智之举来。 穿过一条忽明忽暗的小道,她们再次绕到了先前那个巨大的墓室。 这里竟是以整个千坟谷为墓,设了千人活祭,以墓室为中心,无论怎么转,也逃不过要进这墓室的命运。 来得好,她们原本就是为了进到这里来寻蓝枳的灵的,既然进来了,也不能闲着了。 一仙一鬼一谪仙,开始四处察看起来。 墓室的悬棺四周倒是围了密密的剑灵,可这么多,天色将明,快没时间了! 孟忧借着剑的力道落在悬棺上,拱手对棺椁一礼,“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方染玉则是心不在焉的胡乱飘着,看见什么感兴趣的就上前去打探一下。 岩壁上那弓箭不错,看着挺好玩儿的。 方染玉飘到那弓箭旁,手还未凑近,忽地整个被弹开,身子被一道金光劈成了两半。 “鬼秀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神撵云来东荒仙山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孟忧眼睁睁的看着方染玉被劈作两半,绿植扑了过去,她跳下棺椁,一把抓住绿植,“不要过去!那套弓箭有问题!” 绿植不知怎地对这个可恶的秀才竟然心软了,眼泪“哗”的就掉了下来,“鬼秀才……” “咳咳咳,简直是凶灵!差点就被害惨了!” 方染玉从孟忧背后的破布包里传来声音,“老子要修养一阵了,你要的灵就在那里,想个法子取下来就是了。” 孟忧松了一口气,与绿植对视了一眼,把破布包取了下来,递给了绿植,“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将那弓箭给取下来。” “若是你也被……” “无妨,蓝枳的灵应当不会对我有恶意的。” 孟忧试探性的运起浮生剑,试图靠近那弓箭,还未近得半尺就被一道无形的力给弹开了。 “看来那灵生前定是极倔的,”孟忧拍了拍身上的灰,“若想将它取下来,怕是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绿植犯了愁,“可是该如何智取呢?天就快亮了,我们少一天就少了一线生机。” 孟忧认真打量起这个墓室来,整个墓室未有半分骸骨,那棺椁能悬浮起来,自然靠的不只是周围的剑灵,能将整个千坟谷的地底都运用遁甲之术连起来,叫人怎么也逃不过要来墓室走一遭,上头还有一层金银珠宝可迷惑了盗墓贼的眼,让那些盗墓贼不来打扰,而这洞口与洞口之间相对的位置虽然看似错乱,却是按照门异数排了一个死局。 她们三个算是个异数,才能在第一次的时候能逃到外面去,可是这第二次再入古墓,可就真的被困住了。术法耗了大半,若想再出去,恐怕就要等上个多日,可这墓里没有吃的没有喝的,还有一群蛇蝎和机关,棺椁内躺着的那位,一定不简单! 既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那么进来了就理应拜访一下了。 孟忧下了决心,借着四周岩壁的力道,再一次跳上了棺椁。 围在棺椁周围的剑灵却像是被触怒了,万剑齐发,直直向孟忧刺来。 经过方才烧蛇的一战,绿植这等小仙自然也剩不得太多法术了,她捧着布包在地上干着急,“孟子卿,你可千万小心啊!” 咦?那是什么? 绿植转头就看到了一块不同于其他岩壁上的石头,呈红色,在岩壁的一角,不是很明显,却很显突兀。 她将手覆上去,石头表面光滑,通体冰凉,与其他的石头并无异样,可她再往下一按,整个墓室便开始山摇地动起来。 棺椁“轰隆隆”的往下落,那些剑灵开始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叮叮当当”与岩壁相撞击。 孟忧乘势而上,一剑劈上这棺椁,棺椁采用了上好的紫檀木,包了一层灵气,浮生的剑气将最外层的灵气给劈散了,剑身落下,“咔”的砍在了棺椁上。 若是寻常的木头早给劈开了,毕竟这是有灵气的紫檀木,浮生剑也只砍得一个小口。 棺椁的周身刻满了密密麻麻看不懂的小字,看上去倒像是一些符咒。 绿植松了手,那红色的石头掉了下来,紧接着整个墓室都开始坍塌。 “快走啊!墓室要塌了!” 孟忧则是呆呆的望着那密密麻麻的小字,这种异族文字,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你还愣着作甚?!” 绿植火急火燎的过去拽孟忧,“现在顾不得其他了,快走!” “不!我不能弃他人与水火而不顾!” “那走尸又死不了,放在这里难不成还会化成灰了?若是我们再不出去,我们就会被葬在这里了!孟子卿,你想清楚了,千坟谷不比寻常墓地,这里的邪气可以连神仙也能一并吞噬了,更别提我们几个小喽啰了!” 孟忧将绿植一推,“你们先去找神撵,我随后就来!” “不可以,你若是舍在这里了,我们也出不去!君悦会把我们活活碾成粉!” 君悦,君悦,又是君悦,她的徒弟当真是个好徒弟,将她身边都插满了眼线! “他若是真关心我,那为何要避着我?!” 孟忧的心里乱糟糟的,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满是委屈。 他们名为师徒,她的徒弟却总是在暗中保护着她,让她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没有什么能办得好的,总是搅乱她的心思,让她想寻他却又不知去哪里寻?以何种理由去寻? “快走!邪气出来了!你不许再想别的了,听到没有?!这些东西能魅人心智,会将你逼得走火入魔的!” 绿植说的话,孟忧半个字都听不进去,脑子里模糊不清的两张脸竟慢慢重合到了一处,那个幻境里的晔夕同她白白捡的徒弟君悦,不正是长得分毫不差,同样的身姿,一样的明媚如光。 “当心!” 绿植猛地扑开傻站着的孟忧,一块巨石重重的压在绿植的身上,布包里的罐子应声落下,被砸了个稀碎。 “噗”绿植喷出一口血来,流着眼泪,慌忙的去够着身子拾那些碎了一地的陶片,“鬼秀才,鬼秀才,你快出来啊!” 孟忧倾尽全力的去搬那块巨石,巨石丝毫不动,“绿植!绿植!” “你走吧!不要管我了!我是真正的神仙,不会死的!” “我不会丢下你们任何一个的。” 孟忧用力的推着那巨石,“你不是说过神仙也难逃吗?既是如此,那我就更不可能丢下你了!” “鬼秀才出来了吗?” 孟忧这才看向地上碎了的罐子,绿植将一片陶片攥得死死的,却未见方染玉的半点踪迹。 君悦不是说过,若是想将鬼话生放走,只需打破那罐子即可吗?那为何罐子碎了,却不见方染玉的半分踪影?莫非,他得了自由便逃了? 不会的,方染玉这厮,得了自由应当是第一时间出来炫耀一番的,怎会肯如此悄无声息的溜走呢? “你别急,我先救你出来。” 孟忧将全身所剩无几的灵力再次聚到了一块儿,用力一推,巨石弹开。 她也耗尽灵力,吐出一大口血来,血花飞溅,落在了不远处的弓箭上,弓箭金光一闪,缩成了小拇指般大小的一个圆筒。 墓室顶层塌陷下来,跟着掉落下一个人影来。 绿植握着陶片,伏在地上,半晌也难起来,孟忧跌跌撞撞用力去扶她,只觉得头重脚轻,两人踉跄寸步难移。一个身影二话不说接过绿植往肩头一扛,拉起孟忧就快步往墓室的通道里钻。 “蓝枳!你的灵还在里头呢,我们还不能走!” 蓝枳用冰眸一扫,说不出的慑人,“方才已经带上了。” “啊?”孟忧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蓝枳往另一个肩头一甩,一并扛了起来。 “蓝枳!你放我下去!” “闭嘴!” 晒了月光的蓝枳似乎恢复了生前的威严,不愿多说一句话,迈开长腿就往通道里钻。 孟忧只觉得全身的血好像都要被聚到了脑子里,这么倒挂在蓝枳的肩上,胃里一片翻江倒海,侧过头去看看受伤了的绿植。 她也没有好到哪里,脸色一片寡绿,神色戚戚,泪痕还未干。 蓝枳将她们粗鲁的扔在神撵上,自己也坐了上去,口中不知念了些什么咒语,神撵渐渐开始泛起紫光来。 绿植突然像发疯了似的对着蓝枳一阵拳打脚踢,“停下!快停下!鬼秀才还没上来呢!” 蓝枳依旧面无表情的念着咒语,孟忧拉住绿植,“绿植,安静下来!方秀才出去了,他肯定出去了!往日就数他的鬼主意最多,罐子摔了,他与我就再无羁绊,所以他一定是得了自由就出去了!” 绿植止住了哭闹,吸着鼻涕,“真的吗?” 孟忧正想点头,却听得一声轻啐,“呸!亏得老子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就这么说老子!老子有那么不讲义气的吗?!” 孟忧略显尴尬,但还是惊喜过大。 躺在绿植手里的陶片幻化出一缕淡淡的幽魂来,只隐约有一个身形,一团模糊,“君悦那小子真是鬼得很!老子还以为碎了罐子终于可以脱身了,谁知差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真他娘的狡诈!这个龟儿子的,差点害得爷爷真回不来了!莫要让老子再遇上他,若是遇上了定要煮了他……” 幻化为青烟的方染玉,孟忧也拿他没折了,只能暗自记下他的这笔账,寻个机会再慢慢处置。 在一片华光的笼罩之下,风驰电掣,雷声阵阵,风沙漫天。 孟忧再看清周围时,已经换了一副光景。 天边弯月,银光荡漾,月落清辉,层层星光撒在远处的一座宫殿里,如幻境一般美妙不可多得。 孟忧看着那牌匾上面刚劲有力熟悉的字,元迦仙府。 孟忧本是不想再与他们有瓜葛了,以为自己会放下,可当她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心中还是忍不住隐隐作痛,她仰头望天,叹了一口气,“呵,被抛弃真的不好受啊。” 蓝枳笨拙的用袖子给孟忧擦眼泪,绿植则是虚弱的出声,“你怎么哭了?” 孟忧轻轻推开蓝枳的手,将眼泪抹干,粲然一笑,“沙子迷了眼睛,不要紧儿的,咱们进去吧。” 绿植眉头皱巴巴的,握着那陶片,说道:“鬼有鬼规,仙有仙法。我们只能在此处等你了,仙府容不得鬼物。” 孟忧看了一眼,也不见责怪,“那就委屈你们在此处休息吧,等我找到花了就出来了,蓝枳,你留在这里,保护好她们,我去去就回。” 蓝枳还想跟着再走几步,却被孟忧一眼瞪过来,止住了脚步。 仙府果然当之无愧为仙府,整片仙气缭绕,外观看似寻常,内里却仿佛广袤无垠,各式各样的山水连着城屿,两岸的山峰变化成各种有趣的姿态:有时好像飘洒的仙女,有时好像持杖的老翁,有时好像献桃的猿猴,有时好像脱缰的野马。 孟忧才踏进府门就让两个小厮拦住了去路。 “何方妖孽竟敢擅闯元迦仙府?!” “两位仙者误会了,贫道不是什么妖孽,小道有事相求,还请两位仙者帮忙通报仙子一声,就说是……是一位故人想求见仙子。” 孟忧将姿态放到最低,却不想直接被回绝了,那两个小厮厌恶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破烂道士,一身道袍,破破烂烂,生了个女相,真当他们眼瞎吗?一个女道士,只会坏了仙府的风水,还是快快赶出去的好,免得叫流迦仙子碰见了心烦。 “诶?两位仙者,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呐!我不是要饭的!我真的有事相求,有要紧事要找流迦仙子!” “哼,就凭你?也配直言仙子的名讳?!” 小厮随便使了个仙法就将孟忧弹飞到门外,孟忧勉强以剑撑地,才稳住了身形。 眼看仙门就要掩上,身上的仙法也已经失了,孟忧只得用力一拼了。 她抱着浮生剑,直冲冲的往仙门上撞去,口中大喊,“流迦!流迦!你可还记得凌虚幻境?你可还记得孟子卿?流迦!你出来啊!” “真是胆大包天了!你就不怕被雷劈吗?!快快快,赶紧处理了,若是惊扰了仙子与仙君,咱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流迦!你们放开我!流迦!我是孟子卿!放我进去!” 孟忧大声喊着,任凭两个小厮怎么推搡也不退缩半步。 许久,自仙府内走出一个容貌端正的小仙娥,那仙娥周身围了云彩,霞光满面,却是板着一张脸,训斥道:“都是做什么吃的?!守个门儿都守不好!仙子方才被吵醒了,命我过来看看,你们都是不想在这呆了么?!不过一个疯子,将嘴堵上,扔得远远的不就好了吗?还要我来教你们两个吗?!” “青望姑娘恕罪!我们这就将她丢得远远的!” 孟忧借机推开两个小厮,扑过去紧紧抱着那仙娥不放,大喊道:“救命啊!神仙要杀人啦!救命啊!” 孟忧常年以拾破烂为生,免不了与那些同行混混打上一架,自然力气惊人,抓住仙娥就不放,还一个劲儿的朝仙府里大喊着救命。 “怎么回事?” 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孟忧略显悔恨的重重闭了下眼睛,完了,真是不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渡劫道友借魂花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一片混乱中,只是淡淡一句,“怎么回事”,就能叫人安静下来,可见来人的威仪。 周边小仙跪了一地,“小仙竟不知仙君回府来了,真真儿是有罪!” “本君是问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 孟忧将头压的低低的,一双眼睛偷偷瞄了一眼。他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只是清减了许多,脸上的轮廓线条俞加硬朗了,整个人罩在一件金光灿灿的袍子里,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似的。心里早已呼啸而过千百遍他的名字,可当她真正跪到了他的脚边,却是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元澈负手而立,扫了一眼跪在最边上的瘦小人影,抬手指过去,“你说。” 孟忧头皮发麻,胸腔里那颗滚烫的活物砰砰直跳。 “回仙君的话,小道只是路过宝地,见此处仙气缭绕,风水极佳,小道就想着来讨个东西带回去也好造福桑梓。” 元澈问,“哦?你想讨个什么?” 孟忧说,“用人间的话来说,一方水土养一方灵物,小道要得不多,一株救命之花即可。” “何为救命之花?” “曼珠沙华。” 被称作青望的仙娥呵斥出声,“放肆!那是仙君送给仙子的定情之物,哪里是那么容易讨去的?!” “这位仙者莫要生气,小道可以用东西来换。” 元澈接着平静的问道:“你想用什么东西来换呢?” “小道自知身贱,一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能给仙君换,不过但凡仙君一句话,小道就是拼了命也会完成仙君的一个愿望。” 元澈只觉得这熟悉之感愈来愈强,走到了孟忧的面前,说道:“你将头抬起来些。” “小道生得丑陋,怕污了仙君的眼,还是不看的好。” “皮相罢了,谈何美丑?本君只是听闻你先前说孟子卿,又隐约觉得与你有些熟悉,便想打听打听你口中的这个人,他现在如何?” 孟忧磕了一个头,“还请仙君见谅,方才不过是小道信口雌黄,听了市井说先生的话胡乱编的。” “那你且说说,你要用这曼殊沙华作甚?” 见他不再追问,孟忧稍稍松了口气,“小道家中有一姊妹,为狐妖所害,特地翻山越岭来问仙君讨一株曼珠沙华好回去给我那可怜的姊妹做副假心肝,也好让她再多活几年,尽一尽孝道。若是仙君今日不能将这曼珠沙华借与我的话,那小道也只能替家中姊妹认命了。” “你且跟我来,去取曼珠沙华。” 元澈负手走在前面,孟忧一直低着头,偷偷打量四周。 正湖心凸起一叶扁舟大的小岛,生了一棵约莫两百年树龄的银杏树,开了满树银屑飞溅的银杏果,将院子照得如同洒满了月光。那湖中的锦鲤也放肆悠闲,不知人间愁苦一般。 元澈回过头来,孟忧连忙将头再次压低,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凡人的模样。 “流迦喜欢一些花草,所以府中也派人种了许多,枝繁叶茂,层层叠叠,你可当心些,误要迷了路。” “是。” 孟忧不敢再多说一句,怕被认了出来,届时就当真尴尬了。 走着走着,元澈突然就开了口。 “渡劫之际,我有一道友,倒是与姑娘口中那个名字一般,我们之间隔了太大的误会,可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但凡我活着亦或是死了,都不会相见了。” “既然是误会,为何不解释清了呢?” “呵,解释不清的,这本就是我亏欠了他。” 元澈此刻的背影有些落寞,一园子的林木都比不上他此刻的萧肃。 “君上这是多思过虑,想得多了,自然就成了自己的过错。” 一个亲和的女声穿过层层树林而来,接着那女子就那么翩翩然踩了云彩而来。 身着一袭玫瑰紫色留仙裙的她,朱唇皓齿,流光溢彩,荣光焕发,即便是淡淡的妆容,却显的她更加眉清目秀,卓尔不凡,出尘脱俗,就宛如一朵不可亵玩的白莲般,美丽妖娆的同时,一股清冷的傲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青望,你来说说,这仙府的门槛何时变得这么低了?怎么什么妖魔鬼怪,猫猫狗狗的都能往里钻?” “小仙……”青望战战兢兢的跪着。 “人是本君带进来的,与其他人无关。” 元澈立在孟忧面前,“仙府虽是仙家重地,可也心怀苍生,理应就救济贫苦,解救黎民,流迦,这位姑娘家中遇难,需得曼珠沙华一用,你拿出来给她吧。” “君上莫不是参完禅会回来晕了头,曼珠沙华世间只余两株而已,流迦此处的这一株是君上九死一生寻来的,怎能如此轻易就给了这个低贱的凡人?!” 流迦左右踱了几步,一双眼睛不离身后那个压低了头的凡人,“还是说,君上是被这副皮囊迷了心?” 元澈这才侧过身,去看身后那个凡间女子,越看越觉得眼熟,“抬起头来。” 孟忧充耳不闻,只顾低着头。 “怎么?不好好利用一下你的模样么?” 流迦突地捏起孟忧的下巴,“说!究竟是谁指使你化作这幅样子来闯仙府的?!” 孟忧挣开她的钳制,直直的望向张扬跋扈的流迦,“仙子好记性,居然还能记得住鄙人的这副陋颜。” 熟悉的眼神,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清新淡雅,杏眸流光,水色潋滟,挺翘的鼻下是粉色的樱唇,这张容颜算不上倾城倾国,可是看上去却是舒服,甚至越看越好看。 流迦乱了脚步,大慌,“不!不可能!你究竟是谁?!” 元澈也在孟忧抬头的瞬间,紧绷的心弦突地断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那双一模一样的眸子,眼里装满了看不懂的情思。 不!也不是全都一模一样,同样是一身道袍,可那个人是男子!而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清瘦消减,面黄肌瘦的凡人,是一个女子! 孟忧就那么不卑不亢的作了个揖,说道:“小道本不愿如现在这般与两位相见,毕竟是一同渡劫的人,不论结局如何,总该永不相见的好,可无奈世事偏偏就这么凑巧,小道也只能腆着脸来讨上一讨了。还望仙君与仙子念及往日情分,能将曼珠沙华借与小道救命一用。” 元澈颤抖着一只手,欲抚上孟忧的脸庞,“你……当真是子卿?” 流迦挽上元澈抬起的那只手,“君上莫不是忘了,凌虚幻境出来的都是仙侣。” 流迦一双美目将孟忧上下扫视了一番,“之前孟子卿为男儿身,如今出来了却是一副女儿相找上门来,意欲何为?以为化了个女相,就能同仙君扯上关系了么?” “流迦,你怎能如此说话?在凌虚幻境之中,若不是他……” “我知道,可现在是在我们两人的仙府,不是在凌虚幻境之中,那已经成年旧事了,换了凡人早就几辈子都过去了,提那些有什么用?” 流迦往孟忧面前一站,“你说,是与不是?” 孟忧退了一步,继续作了一揖,“流迦仙子真是高看小道了,小道自然比不得仙子贵人多忘事,小道最是小心眼儿,就爱瑕疵必报,救了谁,被谁伤了,小道自然是要一一来讨的。” 一番话说下来,元澈忍不住轻笑。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提醒他们该报恩了,若是不报恩,那就新仇旧恨一块儿报了,她还是没有变。 “流迦,将曼珠沙华给她吧。” “呵,君上当真是深情得很呐!喝醉了也要念着他的名字,如今人就站在面前,自然更是舍不得了。这曼珠沙华既然已经赠予我了,就理应由我处置,送与不送,君上无权过问。” 流迦甩开挽在元澈手臂上的手,“他不过是个男人,我哪里比不过他!” “流迦!不许胡闹!” 元澈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把花拿出来。” “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宁可毁了这花,也不会将它交给这个妖人!” “啪”! 流迦眼里含着泪,“你打我?元澈,为了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妖人,你居然打我?你难道忘了,当初是怎么出的幻境了吗?你这辈子都亏欠我,永生永世都欠着我!” 元澈也愣愣的望着自己的双手。 那日,流迦身怀有孕,可当城墙倒塌之时,她却不顾自己的安危,扑过来护着他,然后将他带了出来。他们的孩子就此没了,流迦也伤了身体,再也不能有孕。 他终究是欠了别人,欠得太多,让他不得安生,所以他下了怨鬼之乡魂渊,本就没报了活下去的希望,他想着寻了曼珠沙华,能回得来就回来同她一起过日子吧,若是回不来了也当是还了她。 这几百年来,元澈待流迦是极好的,处处忍让,不敢有一句怨言。 流迦变了,变得同幻境中判若两人。 元澈软下声来,小声对流迦说道:“流迦,我欠着你的,以后有的是日子慢慢还,可我们都欠了孟子卿,眼下正是还的时机,你将曼珠沙华拿出来,也算是报了她那时的一双眼睛。” 流迦与他对视了一眼,“好啊,”她轻轻捏了个响指,曼珠沙华就飘在她的指间,“想要这花容易,孟子卿,你给我磕个头吧。” 元澈提高了音量,“流迦!你莫要太过分!” “好,我磕头就是了。” 孟忧跪了下来,她本就不是一个古板迂腐的人,再怎么金枝玉叶的公主过了这几百万年,自然也要讨生活的,不就是磕个头嘛。 她将头磕在地上,笑嘻嘻的站了起来,伸出手来,“可以给我了吧?” 流迦却是掩面一笑,“精彩!想不到道长竟是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你若是能再自己打自己十个耳光,并大声说自己是勾人的狐狸精,我兴许就能少考虑一会儿了。” “流迦!”元澈将流迦一扯,要去拿那株曼珠沙华,流迦却是灵巧一躲,“毁了还是自打耳光?你选。” “流迦仙子未免也太过强人所难了吧?” 林子沙沙作响,一袭紫衣从容的撑了一叶扁舟,穿过竹林,走到岸上来。 “大胆!仙府岂是你一介鬼物能随意闯入的?!还不给本仙滚出去!” 流迦一看来者一身鬼气,紫衣白衫,乌丝随意用了一条紫色发带半挽,入了这仙境竟也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犹如进了自家的园子一般,从容不迫的将手中的长蒿一扔,撑了把紫色的伞走上岸来。 他轻笑,“师傅,徒弟来晚了。” 而后将伞往孟忧头上一遮,“此处虽是仙境,但这日头也不知道移一移,只想着照顾花草,却也不知道肌肤娇弱,晒出斑来可就不好了。不过,仙子毕竟是仙子,对这皮囊自然也没有多在乎,就连这脸也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流迦气得七窍生烟,一跺脚,“你……你……君上,你听听,这等嚣张的鬼物,你还能由得他们胡来吗?!” 元澈将流迦拉至身后,做出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来,“敢问这位是?” 君悦却是理都不理,只对着孟忧问道:“师傅不是来取花么?这般委屈自己,又是为何?” 孟忧咬着下唇,心虚的小声说道:“当真是尴尬的紧儿!不过是前几百年的天劫,正巧与他一同渡了,没曾想竟衍生出一段情劫来。这不,人家正宫主子捏着我的软肋,我能不使劲虐自己吗?” “不过是一场情劫,哪里有什么正主之说,想要什么就拿,莫要委屈了自己。” 君悦这一句说得轻巧,孟忧却听得流下一身汗来,若是真那么容易拿,那她也就不会在这里畏畏缩缩了。 流迦眼看孟忧那边又来了一个帮手,怕花被抢了去,只将手中的曼珠沙华一个火星子给烧了,“我不要的,你也别想拿到。” 孟忧眼睁睁望着曼珠沙华在流迦手中燃成灰烬,“你……流迦仙子,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偏偏要同我这般过不去呢?” “我乐意。” 流迦一扬下巴,说不出的得意。 君悦只是呵呵一笑,“从前听说流迦仙子精明,今日看来,怕是传言有虚。啧啧啧,这么一株好花被毁了,着实可惜,不过与我们又有何干呢?” 元澈则是呆呆的看着那一对璧人,流迦怎么撒娇也无用。 “既然东西被毁了,那就不多做打扰了,告辞。” 君悦牵起孟忧就要往外走,流迦愤愤道:“站住!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怨鬼乡魂渊取花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流迦仙子还有何事?” 君悦停住脚步,“该不会是还想留我们师徒做客吧?” 流迦厌恶万分的掩鼻,“做客?呵,扒了你们的皮做下酒菜,我都嫌脏。” “流迦,够了。”元澈冲着孟忧鞠了一躬,“今日是我们不对,元澈在此赔罪了。若他日……” “没有他日,就此别过,永不相见。” 孟忧主动握上君悦撑伞的手,“我们走。” 元澈还想上前,却被一旁的流迦拉住,“君上。” “我回来再同你细算。” 他不着痕迹的挣开了她的手,追上了远去的孟忧。 “子卿,我有话要同你讲。”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我的缘分早在八百年前就断干净了。” 元澈心中急切,扯上孟忧的衣袖,“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可是……可是你终究不是女儿身,当时情况紧急,我也顾不得他想,那日我们出来之后,我也想过法子去寻你,无奈终是断了线索。” “是谁同你说,我不是女儿身了?” 孟忧自伞下走出,姣好的皮肤在眼光下熠熠生辉,“我自小便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上头有十五个哥哥,所以难免顽皮如男孩了些,自从家道中落,我深知世事艰辛,修了道法,只得幻化了男儿身好行走世间,那次劫难,是我第一次渡情劫。不瞒你说,我渡过大大小小千百次天劫,是不死的谪仙,可是情劫不诛身,诛心呐!” 元澈有些许震惊,虽是幻想过很多次她是女子的结局,可今日看到那为她撑伞,同她站在一起的不是自己,带了一丝自己也难察觉的醋意,“可你……可你从未爱过我,哪怕一点点也没有,你怕是只将我看做恶心的断袖,从未诚诚恳恳爱过片刻。” “呵,元澈君,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啊?” 孟忧鼻头有些酸楚,眼里不知不觉蓄了些泪水,“凌虚幻境朝夕相处数日,共患难,共进退,你怎知我就对你没有一分喜欢呢?” “在幻境的崖壁上,你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减半分力度,你对我说,你不会放手的,这辈子都不会放,当时我就在想,这么一个好少年说着爱慕我,我怎么可以自私的让他陪我一起去死呢?所以我放手了,我不想让我的心上人死在这幻境里,我用一双眼睛换了一座能够出去的城,想着如果能出去了,那我就放下一切,同这个真心实意待我的少年,做一对眷侣。” “你在幻境之中对我的保护,对我的关怀,我通通记在了心上,连同你这个人也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心尖。我从前不知何为情爱,我以为只要我肯诚诚恳恳的待别人,不去争不去抢,不去邀功讨赏,我若做了十分,别人看到一分也会懂我的心意,可是你呢?元澈君,我的一双眼睛换来的日子过得可舒坦?” 元澈身形踉跄,“我……我……对不起。” 他上前一步,“如若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切都回不去了,元澈君,就当我没来过好了。” 元澈还想去拉住她,却只觉得一道无形的闪电击过来,他的衣袍被劈去了半截,伞下那个一直未发一语的少年冷冰冰说道,“不过是一场情劫,既然已经过了,那就不要再来纠缠了。” 说罢,乌云密布,惊雷阵阵,君悦将孟忧往伞下一拉,“天色不好,恐有雷雨,还请仙君早些回吧,不用再送了。” 元澈看着紫色的纸伞下美得像一幅画一般的身影,想再去追,却是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了,终究是他亏欠了她,如今也没什么资格再同她站在一块儿了。 府中仙河蜿蜒曲折,孟忧踩在单薄的竹筏上,身边立着单薄的君悦,撑着的那把伞也是单薄,仿佛只需一缕清风就能将这一切给吹散,她苦着脸,问道:“君悦,你怎么能进仙府呢?若是她们合起来对付你,那你不就吃亏了吗?” 伞的阴影笼罩着君悦,脸色沉沉,语气冰冷,“你就不吃亏了吗?” 孟忧知道他这是生气了,气自己那么任人拿捏,白白受了委屈。 “嘿嘿,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忍则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不过再动手也不迟嘛。” 她用食指戳了戳他看似单薄却紧绷绷结实的臂膀,“倒是你,不顾自己的安危就这么一股脑儿的就冲进来了,法术受控,亦或是撞上了什么厉害的符咒,还不得魂飞魄散啊?你一个鬼王,怎能做事如此冲动莽撞?” “我只想你好好的,以后,由我来护着你,我不会再让你落一滴眼泪,不会让你再难过一点点,不会让你再受任何欺辱……” 孟忧突然觉得一些记忆好似潮水一般涌来,仿佛溺水一般,快要窒息过去。 那片西地荒蛮之岭,那朵含苞待放的紫鸢尾,那间小小的茅屋,那张翻个身就会嘎吱作响的木床,还有那个倚在门口对她笑着招手的少年……“阿卿,过来,开饭了。” 孟忧抓住君悦的衣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君悦,你认识晔夕吗?” 小舟轻漾,少年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就连那衣袖也仿佛是结了冰一般,扎疼了孟忧的手。 半晌,小舟漂过了一个山洞,停在了一片绿茵茵的草地旁,孟忧维持着先前的动作。 君悦轻声提醒,“师傅,上岸了。” “你认识晔夕吗?” “不认识。” 君悦搭上了她的那只手,牵着她缓缓走上岸。 手指冰凉,不同于那个太阳一般的少年。 他松了手,孟忧醒了神,怎么可能是呢?不过是一场劫,入了个幻境,遇上了一个幻像而已。 “曼珠沙华被毁,只能想旁的法子了。” 孟忧看了看周遭一片林子,这才想起来仙府的正门那里还有绿植她们在等着呢,“绿植她们……” “我来的时候已经让她们去鬼市了,那里可以帮助鬼秀才修养,还可减少一点那走尸的戾气。” “君悦,我这个师傅真是当之有愧,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我……” 君悦淡淡一笑,“只要师傅不嫌弃徒弟多管闲事就好了。” “我自是没有那种意思,” 孟忧抬起头来,望着面前这个少年一般的鬼王,右手捧上了他的脸,“只是这一次……” 左手在身后快速结了个印,“唰”的点在了君悦的眉心,君悦吃痛,猛地退了几步。 “只是这一次,我不能再让你同我一起犯险了。” 她转过身,“这是定身咒,一炷香的时辰会自行解开,届时你就不要再来寻我了,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徒弟,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咱们再不相见。没了我这个麻烦师傅,你才能好好做你的鬼王,后会无期。” “孟子卿!” 他望着她逃也似的跑远,心中焦急万分。 她用的是最简单的定身咒,换做别人是绝对对付不了他的,可偏偏是她,居然挑了他松懈的时候下手。 若是没了她,那他做鬼王又有何意义? 孟忧一面飞速的跑着,一面回想着那魂渊的入口。她上次去魂渊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被赶出冥界,不做孟婆了她沿着奈何桥一直走一直走,她这种谪仙自是投不了胎的,可她就想看看奈何桥的尽头,与那些凡人口中的有何不同。 如今没了仙法,只得用道法了。 她寻了个藏身的好地方,盘腿打了个座,在这个藏身的石洞里结了个结界,以防野兽将肉身拖走。 她抱了浮生剑,闭上眼睛,口中轻轻默念着咒语。 孟忧的魂魄出了体,沿着奈何桥走了许久,自己一个人站在忘川河边,发了片刻呆后,翻手念了口诀。 顷刻间,忘川水倒流而回,卷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间处,空出了一条狭长的通道来。无数冤魂从那通道处尖叫着涌上来,孟忧迅速将一道早已准备好的符纸翻手扔出,符纸瞬间在空中无限扩大,符上赤字一笔一划对应着化作道道金光直刺而下,当即将涌出的鬼魅刺杀在原地。 寻了个空子,孟忧一头就扎进了忘川。 然而越往下坠,这些邪气越是不可抑制,化作张张人脸,在她周身尖叫,拉扯,上演一幕一幕,历历往事……他们尖叫着涌上来,努力去碰撞孟忧的灵体。孟忧咬了一口牙苦苦支撑,许久,终于是沉到了底部。 无数双手瞬间破土而出,死死抓住了她。 “孽障!”孟忧一声清喝出声,劈开一道水路,银剑猛地斩向了那些苍白的手。 瞬间金光暴起,引得一震动荡。更多的冤魂涌了上来,前仆后继,撞开了孟忧结在周身金色的结界,疯狂的啃噬上了孟忧的灵体。 孟忧一剑一剑劈砍而过,往上冲去。眼见要进了一方不被忘川河淹没的空地,一双手猛地抓住了孟忧的腿。孟忧下意识挥剑斩下,临到那人手臂,却又猛地顿住了。 那是晔夕的脸! 他在凌虚幻境中最后的笑容,他静静看着她,身后是火光冲天的荒地,然后他对她绽开笑容,眼里满是水汽。 “阿卿,救我。” 他说。 犹如日日夜夜梦中所见,少年伸着一只手,牢牢抓住她,“救我。” 孟忧不知怎的就停住了,便就是那片刻,越来越多的手从地下钻上来,攀上她的全身。 可她只是愣愣的看着那个明媚的少年,“阿卿,我们一块儿死,好不好?” 那是一种自毁的绝望。 她呆呆看着他,片刻后,竟是笑了起来。无数鬼魅猛地扑上,咬住了她的灵体,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晔夕……对不起,我来晚了。” 冥界忘川河畔突地红光爆窜,引得新当值的孟婆忙着放下手中的活计,上报了冥官。 等他们纷纷赶到,没有谁敢往这忘川下游跳,毕竟这底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平常游过去都没几个敢试的,更被说是往下潜了,全都围在忘川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有个身影从旁边猛地跃入了忘川河中…… 那个身影好像是几百年都不曾踏入冥界的鬼王。 劝彦从远处慢慢清理着鬼魅走来,冲冥界当差的几位管事行了个礼。 鬼界分鬼市和冥界,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只要鬼王不来为难冥界,冥界自然也不好招惹鬼王,管事的几个赶忙遣散了围观的鬼群,各回各职去了。 劝彦站在边上叹了口气。 鬼市离这忘川本就不远,事发的时候,君悦正从外面回来,看样子很是落寞,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金光,那阵金光带着的气息熟悉又亲近,他不知为何,瞬间就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劝彦看着自家主子那么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他想,他最近如果不是身体不好用,就是脑子不好用。不知怎么的,在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就似一支离弦的箭,嗖的跟着冲了出去。 到了忘川河边,看着聚了一众的鬼,河底又金光阵阵,再看看鬼王想都不想就往里面跳,他才反应过来了,准是那个讨厌的女人又给鬼王惹麻烦了。 君悦跳下忘川,一鼓作气潜到底,一回头,拉住了那个精血被忘川河里的阴气吸了个七七八八的女子。 他本以为她会远远的躲着他,最好就不要再想这个法子了。这怨鬼之乡魂渊是他最不愿踏进的地方,可是谁来告诉他,他现在是在做什么?!这里有太多肮脏的东西,容易迷了心智,稍不留神就出不去了,那该死的方染玉居然还告诉了她这个法子。 这个狠心的女人,定住了他,自己跑了。他本是心里赌气的,本想着故意不去找她,晾晾她,可一转眼她就成了这副模样。 抓着孟忧被啃噬得鲜血淋漓的手臂,他凌空一点,拉着她迅速往上升去。 孟忧却是有气无力的拉上他的手腕,摇着头,“曼珠沙华。” 真是气人!啊不,气鬼! 她都这个样子了,居然还不忘了用来救别人的曼珠沙华。 君悦不管她如何拉扯,迅速上了忘川。 他忍不住心里越发烦躁起来。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真他妈烦,似吃醋了一般,烦得他一上岸,就想把手里的女人摔在地上。 可低头望去,只得无奈的轻轻将她放在一块空地上,嘱托劝彦好生照看,转身又往忘川河里跳。 孟忧气若游丝,向那个远去的身影伸手,“晔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枇杷一语关中见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孟忧睁开眼,熟悉的一方天地,没有什么吵闹嬉笑声,周遭静得可怕。 “你醒了?” 蓝枳端了一杯水过来,立在榻边。 “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五天五夜。” 遭了!访琴! 孟忧连忙爬了起来,翻找枕头底下那个的布包,里面没了罐子,没了草编的人偶。 “里面的那位姑娘被救活了,已经送走了。” 蓝枳将手中的杯盏放在孟忧手上,“你还有五天就又要历劫了。” 孟忧心头一惊,“谁告诉你的?” 她扫视了小小的道观,再也没有寻到第三个影子,“君悦呢?” 蓝枳不语。 门扉被急促的推开,劝彦举了把刀杀了进来,“你这个祸害!” 蓝枳眼疾手快,一把握上刀刃。 “你这个走尸,快到一边去!爷爷的刀可不是闹着玩的!” 蓝枳只是死死的握住刀刃,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孟忧忙下床,拉开蓝枳,“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你怕是连我家鬼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劝彦又甩了一刀过去,“君上为了替你取那株曼珠沙华,昨夜才醒过来,一身法力耗了大半,还要拖着身子给你善后。你倒好,躺在这里装死!” 孟忧拉着蓝枳,躲过一刀又一刀,“君悦可好些了?” “他渡了你大半的法力,你说能有多好?!” 蓝枳不知从哪里幻化出了一把弓箭,拉弓就射,正巧挡了一刀。 “哼!狗男女!” 劝彦施了法术,刀影千幻,眼见着就要与蓝枳对上了,情急之下,孟忧只好捏了个诀,化了两道符,加上仙法,大放金光,鬼物近不得半步。 劝彦与蓝枳皆被弹出了小道观,撞在了那棵屋前的枇杷树上。 劝彦从地上爬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孟忧忙追出了道观,“君悦那处,还请你先照应着,我就快历劫了,不能再去拖累他。这几日,你也不要同他提我历劫的事,日后,若是我还在的话,我再亲自登门致歉。” 劝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提起刀,“你最好别再来烦我们君上!” 孟忧莞尔一笑,“不送。” 夜色朦胧,不知何时长得老高老高的枇杷树寂寞的立在门口。 “枕风宿雪多年,关外尸横遍野,立枇杷于亭前……” 一阵压低了的歌声自树上传来,孟忧披了衣衫,踏出门来。 月光下的枇杷树仿佛开了花,泛着银光,上头坐了一个白衣人影,荡着一双脚,小声的吟唱着。 “夜已深,何人还在此处吟唱?” 那人影从树上飘飘然落下,身姿轻盈,孟忧心头“咔哒”一紧,又是鬼! “小人给孟大人问好。”那鬼魂模糊一团,哪里还有手脚,只是弯了弯腰。 “刚死没多久?” “嗯。” 孟忧头痛,这麻烦又找到门上来了。必定又是听了谁的话,要不然不可能会称呼她为“孟大人”,只有少数几个知道她曾经做过孟婆,礼貌点的鬼魂便会在讨汤的时候唤上一声“孟大人”。 “这位鬼兄,我已经不做孟婆好多年了,如今早已不管这事儿了,奈何桥头有新的主儿了。” 鬼魂只是立在那里,不肯散去。 “孟大人从前不是最喜欢听故事的么?不妨也赏小人几分脸,听听小人这个故事。” 孟忧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人呐,果然不能多管闲事,管了一件就会接着有无数件。 她往那枇杷树下一坐,“那就听听吧。” “小人上一世与他结识于关中的枇杷树下。” 上一世,关中深山处,秦子背着竹筐走在狭窄的羊肠山道中迷了路。 他本是一个外乡来的一个优伶,独自唱念做打,混口饭吃,也做些货郎的活,四处营生。 他无头苍蝇般到处走,夜色渐浓,远处是野兽的嚎叫和惊起的鸟雀四下逃窜的声音。他摸索着前行,看到一挂瀑布下的潭边有燃起的火光。 秦子走过去,看到篝火边坐着一个人,火上架着一只野鸡在烤。 火烤在那油晃晃的皮肉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香味阵阵,篝火旁坐了一人,半靠半倚在一棵树下,那人刚洗过澡的样子,头发湿漉漉地绑在头顶,外衣叠放在一边,赤裸着伤痕遍布的上身,正扯烂了衣料一点点地擦拭右肩皮开肉绽的剑伤。 看到生人的靠近,他突然抓起身边长枪,锋利的枪尖抵在他喉咙的一寸处。 “你是谁?!” 秦子惊骇不已:“迷途的货郎……” 那人回头打量他,他也打量那人。那人生了张硬朗英俊的轮廓,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 身上的伤口多处,皆为不同寻常的剑伤,长枪的红缨被染得暗红,这么一看,这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主,不好惹。 秦子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喉咙,强装淡定道:“小人迷路于此间,碰巧看到了这边的火光才寻了过来,如有冒犯之处……” “行了,”那人粗鲁的打断他,将长枪往边上一扔,“你身上带药了么?” 常年在外,货郎身上总要备着些药的,唱念做打伤筋错骨也是要用药的。 “带了。” 那人一伸手,“给我。” 秦子一看这人,十分痞气,八分流氓,往后退了退,“小人斗胆问一句,大人是以何营生?” “你问这个作甚?” “若大人是以烧杀抢掠为生,无恶不作,那……” 那人笑了起来,一口好牙在黑暗中闪闪发亮,“若我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盗,你该当如何?就这么放着不救了么?” “自是不会。小人的娘亲在世时,常教导小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大人真是一个大盗,那小人也是会救的,不过小人斗胆奉劝大人改邪归正,莫要在一错再错。” “哈哈哈,这世道这么乱,你又以为来判对错辨是非?” 似乎认定了那人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盗,秦子更加的语重心长了,“大人不知,像我们这等小老百姓,关外天天打仗能够活着本就不易了,再遇上一个抢匪,那基本上也就不用活了。大人有这等好功夫,为何不用来对外,要用来遗臭万年呢?” “小货郎,你是打算就将我埋这儿了吗?” 秦子一直低着头,不曾看向那人的伤处,这么一听,看了过去,那些伤口鲜血汩汩往外冒,他忙翻了药递过去。 那人一言不发地拿出药闻了闻,确定是创伤药。 “大人,您多伤在背部,还是让小人来给您上药吧。” 那人想也不想,把药包递了回来,这就是同意的意思。 秦子拿出碗来,又倒了些清水,将药粉倒在了碗里和开,先是重新擦洗了伤口,又用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削去一小部分腐肉。把伤口彻底处理干净后,秦子伶俐地上药,拿出柔软的白棉布一层层地包扎好。 从头至尾,秦子都是紧皱着眉头,那人也未哼一声,只是盯着近在眼前的货郎看。 货郎还是少年未长成的模样,那经常施粉唱戏的面庞精致如美玉,这张脸阴柔有余,生为女子则是英气十足,生为男子则是舒雅俊美,都是极好的。 包扎好了伤口,秦子默默坐在篝火的另一边,取下竹筐,将东西重新装回去,一边装一边忍不住问道:“小人见大人背上新伤旧伤密密麻麻,大人的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 那人漫不经心的翻烤着野鸡,“能怎么来的?不就是偷东西被打的呗。” “那这次又是什么宝贝,让大人险些丧命?” 那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在怀里摸啊摸,摸出一个翡翠簪子来,“喏,就是这么个没用的玩意儿,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用吧。” “大人说笑了,小人一介货郎,男儿身,怎么用这些女子的饰物?” 那人看了他半天,突然“噗嗤”笑出来,而后肩膀止不住地耸动着,接着开始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这小子真有意思,明明说着自己是男儿身,却是一副女儿家的娇羞样。” 秦子看他笑得轻松,先前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此刻却笑得明媚开朗,还给他送那用命换来的簪子,这人,不坏。 “我叫江听雨,关中大盗,你呢?” 当真是个大盗!但他这副模样却叫秦子恨不起来,笑笑的说了名字,“小人秦子,秦国沧源县人,四处卖艺营生,也做些货郎的活儿。” “秦子,沧源远在关外,你跑这么远,年纪这么小,家里人不担心么?” “家里人都没了,关外征战也不太平,小人正欲去关中云岭讨生计。” 那人望着篝火出神,“关中也不太平,关外就要打过来了,怕也不是个长久的地。” “小人以前长在关中,是举家南迁才过去的,而今小人就想守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是啊,有根的地方才是家。” 江听雨取下野鸡来,问道:“有没有盐巴?” 秦子找出盐巴递过去。 “辣椒粉带了没?” 秦子把辣椒粉也默默递了过去。 江听雨拿了在野鸡上涂涂抹抹半天,野鸡香味四溢,他撕了个腿递过去,“谢礼。” 秦子受宠若惊,接过鸡腿,小口的啃起来。 “你说,你爹娘怎么想的,为何要给你取个秦子?” 秦子看了他一眼,“大人的爹娘不也取了个风雅的名字给大人么?” “也是,我这名字确实与我不符。不过,你生在秦国,叫秦子会不会冲撞了那些达官贵族啊?” 秦子低垂了眼眸,似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大人快些吃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接着两人都无话。 次日清早篝火熄了,只余袅袅残烟。 树下再不见那个大盗的身影,秦子揉揉枕得发麻的胳膊,转了转脑袋,这才注意到他们昨晚是息在了一棵枇杷树下。 枇杷金光灿灿的挂在树枝上,秦子看了眼馋,解了腰带,环在树上,借力往上爬去。 眼看着就要摘到最近的那颗枇杷了,秦子的口水都快流到地上去了。 树下一阵惊呼传来,他扑了个空,从高高的枇杷树上往下摔去。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传来,秦子睁开眼睛,他被稳稳的抱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对上那人的眸子,“江……大人……” 江听雨压住那上蹿下跳的心脏,闻着自货郎身上传来的胭脂水粉味儿,该死的!心脏变本加厉跳得更快了! “大人……” 秦子在他的怀里乱蹭着,江听雨面色铁青,“别乱动!” 寻了一处空地,他将怀里的人放下来,仔细检查着他有没有受伤。 “大人,这是预备做些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秦子不着痕迹的把右手往后藏了藏,“又不是小姑娘,哪有那么娇气?” 江听雨一把逮过他藏在身后的右手来,秦子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肩头抖动,眉头轻皱。 “还说不同小姑娘般娇气?!” 秦子低了头,“大人轻些,疼。” “知道疼啦?方才爬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去哪儿了?” 语气粗鲁,手下的力道却减了不少,江听雨轻柔的帮秦子揉捏着手腕,“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子,以后就别这么爬高上低的了,想吃什么同我说,我皮糙肉厚的不打紧。” 秦子只是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呢?” 江听雨将秦子的下巴挑起,想调笑一番,却是看着这泪流满面的货郎,不知所措,“你怎么?!可是我弄疼你了?” 秦子摇了摇头,“我娘死后,就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了。” “那你也不能哭啊,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副模样,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江听雨点了点秦子的鼻头,“外人见了,还以为我这个山大王要强了你呢!” 秦子止住了眼泪,脸颊一红,别过头去,嘟囔道:“大人不去做说客真是屈才了。” “说客都要肚子里有点墨的,像我这样出身不好的,军营都进不去,进去了也只能做个烧火的,哪来的用武之地。” “小人可以教大人读识字啊。”秦子咧嘴一笑,“小人不才,以前家中给请了位先生来教过几日,也算是识得几个字的。” 江听雨被秦子的笑晃了眼,将手往矮了他一个头的秦子脑袋上一压,神情严肃,“以后不要对别人这么笑。” “为何?” “咳,不为何,就是……就是很失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大盗改行入军营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门前一口泉水满满的井,一席草帘子,这就是大盗住的地方。 秦子跟着大盗进了山洞,里面只有一方小小的木桌,上面放了盏快要燃尽的油灯,灯芯黑黑的一小团缩着,油也快要见底。 一张用是石板搭起来的床榻上扑了些木板,撒了些干草在上面。 大盗见那床榻上空无一人,顿时慌了神,“你先在此处等着,我娘不见了,我出去看看。” 秦子把竹筐放下,也跟着跑了出去。 荒山野岭的野兽最是凶猛,若是撞上了,势必要来个生死搏斗。 秦子就这么倒霉的给撞上了,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大虫,他的腿抖得跟筛糠一般,可他又跑不掉,身后那个瞎了眼的老妇人全然不知的样子坐在那处编着草鞋。 大虫发出震耳欲聋的虎啸声,龇牙咧嘴,眯着一双眼睛谨慎的盯着。 秦子鼓起勇气挥舞着手中的棍棒,语气严厉,“滚开!” 大虫忌惮的盯着他手中的棍子,在他挥舞的空隙,瞅准了机会扑了过去。 秦子被重重扑到在地上,大虫的爪子压在他单薄的肩头,一口獠牙咬在木棒上,撑不了多久,这木棍就会被咬碎,这血盆大口就会往他的脑袋上来。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长枪射穿了那大虫的脑袋,不偏不倚,不多不少,离了秦子的脸差上几分。 接着秦子就觉得身上一轻,大虫被挑开,大盗一脸担心的看着他,“你怎么样?” 秦子摇了摇头,忍住肩头的剧痛,“你快去看看你娘吧。” 大盗一抬头,那树后边坐着的可不就是他寻了多处未寻到的娘亲吗? 他将那瞎了眼,头脑不清楚的老母背起,走过来又向秦子伸出一只手,“我们回家。” 秦子看了他一眼,自己一手撑地站了起来,笑道:“回家。” 又路过了林中的枇杷树,枇杷传来阵阵芳香,秦子瞟了一眼,砸吧砸吧嘴。 “你若是想吃,以后我就为你种上一片,让你每日都能吃上。” 秦子笑弯了腰,“哪能每日都吃啊,大人又在说胡话了,这时令不同,哪里好日日吃得。” 大盗也只是笑了笑,不语。 倒是那背上的老母亲欢腾起来,一个劲儿的拍手说好,“吃枇杷啦!我儿娶了个媳妇回来吃枇杷啦!” 大盗面色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娘她老了,有些不明白了,还请你多担待。” 秦子回以一笑,“大人很是孝顺,小人敬佩。” 说罢,眸子里的哀思落寞尽显。 “你还未同我说过你的家人,你应当出自名门世家吧?” 秦子一惊,但随即又释然了,大盗那般聪明又怎么看不出来呢? “小人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只不过是仗着早些年间家中的荣宠,才得了段好日子。” 这条回去的羊肠小道上,秦子同大盗讲了从前他不曾同任何人说起过的往事。 秦子出身于关中,父亲早逝,母亲被人撸了去秦国,连同他也一块儿被携了去。 掳走他们的是一个秦国的贵族,当时他尚且年幼,那个贵族看上了他的母亲,连同他也一并受了恩宠,得了“秦子”的称呼。 那个贵族膝下无儿无女,所以对他也是宠爱有加,可这宠爱招了旁人的妒忌,他的母亲连连受害,秦子也失了宠。 既然失了宠,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可秦子的母亲身体太差,眼看就要日渐消亡了,他寻了个机会瞅见了那些戏子优伶是如何讨得贵族的欢心,他也学着唱了起来。 秦子的戏腔极妙,扮相也新鲜,男唱女腔,重新赢回了贵族的宠爱。 可是当他终于领着郎中欢喜的去给母亲看病时,母亲已经咽气了。 母亲没了,他在这贵族的府里也没什么好待的了,于是他索性自己做了些戏服,备了些山药,四处漂泊讨生计。 说到最后,秦子脸上的笑分毫未减,看在大盗眼里却是心疼百倍。 “大人为何这般看着小人,可是小人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大盗的老母探过手来,摸上大盗身旁秦子的头顶,“好媳妇儿。” 大盗红了脸,“娘!” 秦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教了大盗几日,秦子觉着整日里总是白吃白喝也不好意思,自己的学问也有限,就请了辞,下山前往关中城里。 秦子的唱腔极妙,又生得清俊,自己带的山药也是价格公道,倒是不愁销路。 几日后,大盗带了母亲住进了关中的城里,有邻居帮忙照料,省了不少心,就去参了军。 才过了一年,大盗就凭着自己学的那点军和一腔孤勇坐上了副将的位置。 一日,大盗从军中回家一趟,路过拱桥,看一个人盘膝坐在桥上,铺了一地的各种竹枝条,油纸,正在做皮影人。旁边一堆人围着在看,有人提出疑问,他就回答。怎么选竹条,油纸又要怎么剪。油纸要怎么贴,怎么曝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怕是手把手地把手艺教出去也是可以的。问到最后,倒是路人不好意思了,纷纷掏钱买了几个。 大盗又看了半天,要被他笑死。真是个傻小子,连自己的手艺都恨不得手把手的传出去。 人散了以后,秦子收拾东西准备去吃点东西,一抬头,看到桥边对面大盗一身戎装坐在那里,嘴里咬着根草,看了他挺久的样子。 “喂,货郎,饿了么?” 秦子点了点头,“饿了。” 大盗问:“想吃鱼么?” “我不吃鱼。” “嫌腥?” “我不会挑鱼刺。” “……” 最后他们还是去了大盗的家里,大盗的母亲正常了许多,还亲自给他们做了鱼,只是还管秦子叫儿媳妇。 关中小镇的鱼肥美鲜嫩,大盗仔细的给鱼挑了刺,然后一筷子夹做两段,一段给了秦子,一段送在了母亲的碗里。 看着这小子吃得挺坦荡的,倒像是被伺候惯了一般,也不问问这一年,他是如何过的。 大盗存了想戏弄秦子的心思,故意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你知道我这双手杀了多少人吗?我挑的鱼你也敢吃。” 秦子回过头,望着他,“你杀完洗手了吗?” “……” “洗了就行。” 秦子继续低头吃着,惹得大盗又是一阵大笑。 大盗的母亲不满的用筷子打在大盗的手上,“吃鱼不要说话,容易卡着喉咙。” “哈哈哈,是,不说了。” 烛火摇曳,异的昏暗下,他们竟像是一家人一般坐在一张桌上其乐融融的吃着鱼。 吃了鱼,散了饭,秦子还是那个拱桥头摆摊做皮影的货郎,大盗还是那个前线作战的副将。 镇子上依旧太平,进镇的山道,窄窄的蜿蜒的山口,只能容得下一辆驴车通行,若真的打到镇上来,那才真的是走投无路的。 如此过了半月,镇上的郎中全部被军中来的人带走,镇上流言四起,只有一句:关外军队里莫名流起瘟疫,怕是顶不住了。 一时间镇上人心惶惶。 秦子每日三趟的往大盗家跑,大盗的母亲神智清明的时候会抓着他问,“军中可还好?以前都有人托了口信回来的,这次怎么没个回信儿了?” 秦子背了竹筐,向大盗的母亲辞行,道:“大娘,近日山中多雨,小人想去军中做些蓑衣的活儿,大娘有什么话想让小人带一句去么?” 大盗的母亲熬了几天几夜,眼睛本就不好,摇摇欲坠般的探过来,“儿媳啊,军中瘟疫肆虐,你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秦子说:“小人本也就没打算回来。” 拜别了大盗的母亲,秦子动身去山里,他不知道军营驻扎的地方,于是手中把了个铃铛,边走边摇。 山中迷雾大起,蜿蜒难绕的山路上地湿路滑,秦子整整走了两日才摸到了军营里。军中一片颓败之气,带过来的郎中都折了不少,那些染了瘟疫的都被隔离开来。守营的士兵听了他的铃铛声,直接把他带到了大盗的营帐。 大盗卧在搭好的铺盖上怒骂,几乎是大发雷霆,“你来这儿做什么?!咳咳咳,带他出去!快把他带出去!” 秦子施施然地放下竹筐子说:“镇上没有人买皮影了,山中雨多,小人想问下,军中要不要做蓑衣?” 大盗心里火烧火燎,恨不得把这个可恶的货郎拉过来揍上一顿,他怎会不知,这个傻子是亲自来确认他的安危了。 “滚回去!现下瘟疫肆虐,你离我远点!” 秦子却是骂不走,自顾自的翻着竹筐,“小人来之前,江大娘托小人给您捎了您爱吃的栗子糕,说是军中生活艰苦,恐大人吃不得好饭。” 他将包着栗子糕得油纸打开,献宝一般捧到大盗的榻前,半跪着,“大人现下要尝一块吗?” 大盗侧起身来,捏过一块栗子糕,心里有些难受,“母亲她,她可还好?” “邻里都帮着照顾,神思也清明多了。” 大盗把那捂得温热的栗子糕放入口中,嘴角沾了屑沫,秦子轻轻用手帮他拭去。 大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里满是责备,“你这般不要命的胡来,若是没寻到我,你该如何?” “怎么会寻不到呢?一日寻不到那就两日,两日寻不到那就三日,总会寻到的。” “若我死了……” 秦子捂住他的嘴,“那小人就是追到黄泉去,也要寻到大人。” 大盗将他的手拿开,别过头去,“你走吧,我这里也不能留你了。” “我可以照顾你……” “怎么个照顾法?如今我也染上了瘟疫,没救了,你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大人想喝水吗?小人给您去打水。” 秦子拿起桌上的茶壶来,转身就出了营帐,不理会后面传来的怒吼声。 “秦子!” 知道他一个人在深山里无头苍蝇一样转了两日,大盗差人拿了热饭菜来给他吃。 他坐在桌边小口的吃着,灯下的脸庞更是柔和了许多,大盗趴在床边看着他,脱口而出,“可惜我就要死了……” 秦子定住了,一双眼睛慢慢升起水雾来,口里还含着没咽下去的饭菜,含糊不清的带了哭腔,扑到这边来,“你不会死的……” 大盗看到秦子的眼泪,无可奈何的轻轻拍着他的背,“快别哭了,跟个姑娘似的,口里还含了饭菜,噎着了可怎么办?” 秦子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如同小白兔一般红红的,“你不许死!” “好,我不死。” 说完,大盗轻笑起来,“傻小子,这哪里是我说得准的啊?” 秦子不依不饶的扯着他的被角,“我就是不许你死!” “好好好,不死不死。” 大盗帮秦子擦去眼泪,“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坐上将军的位置,我还要娶你当将军夫人的。” 这心里暗暗想过几遍的话,嘴里说出来,大盗自己都愣了。回过神来,他耳根发烧,平日里凶神恶煞的人心虚得厉害,看了一眼那还在认真哭泣的货郎,心想着他什么都不明白。 刚要松口气,秦子又开口了:“小人是男子,男子跟男子也能成亲吗?” 大盗只以为他年纪小,又有些呆,哪里懂得这些,却被一语道破,一时间更是没了主意。 像是急于把他赶出去一般,大盗将他轻轻推开,“你快些出去仔细清洗清洗,衣服什么的找他们要几套干净的,凡是接触过我的衣物杯盏都拿去毁了,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我这就去清洗,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小人可以留下来照顾大人。” “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 大盗发了怒,“我染了瘟疫,是会传染的!你这样弱的身子,不出三日就会染上瘟疫然后死掉的!” “进了军营的人,暂时不外放,以免疫情传播,小人出不去的。” 想到了这一点,秦子像是窃了糖的小孩,心里偷着乐。 大盗则是快被气死了,这个笨蛋,真是拿他没办法。 “既然出不去了,那你也不要乱跑,在军中一定要戴面纱,每日按时服用郎中的药预防着,还有,不要受伤,伤口处一定要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不要轻易接触得了疫病的士兵,也包括我。等过几日,将军撤了禁止出营的令,你再离开。” “那……小人这几日该睡在何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枇杷树下续来生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大盗想了想,若是让他去跟别人睡,自己心里又不是很舒服,若是让他跟自己睡,染上了瘟疫可怎么办?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安排他。 秦子却是扬了一口好看的白牙,“小人就睡在大人的营帐外吧,给些干草就行。” “这怎么行?” “以天为被以地为庐,有何不可?” 大盗看着那货郎傻笑的模样,真想狠狠欺压他,唤了人来,给秦子重新扎了营帐,存了一些私心,就挨着自己的营帐。 秦子一日三餐都为大盗送来,亲自捧了药碗,放在嘴边吹了吹,递了过去。 看着大盗喝了药,秦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大盗问,“你笑什么?” “小人记起初次见面时,大人也是这么给小人帮着换药的。” “是啊,咳咳,这么说来,你好像就是上天派来专程照看我的。” 大盗将脖子够得老长,浓浓的药味喷在秦子的脸上,秦子的脸不出所料又烧成一片绯红,若不是面纱挡着,又要被大盗耻笑一番了。 “既然大人喝了药,就该好好休息,小人告退。” “等一下。” 大盗抓了秦子的手,从枕头下翻出一个削得粗糙的小木簪来,很是羞涩的往他的手中一塞。 大盗松了手,一手挠着后脑勺,眼睛望向别处,“养病的时候做的小玩意儿,有些粗鄙……” 秦子唇角微扬,小声说道:“小人很喜欢。” “喜欢就好……” 大盗别扭的不去看秦子,转头偷偷的笑了。 日子如流水一天天过去了,大盗的疫病竟是迹般的好了,军中重新振作起来。 秦子微微有些发热,他只当是这几日累的,不做多关心。 一大早,大盗就被叫去了将军的营帐一起商讨军情,秦子留了张纸条在案几上,就出了大盗的营帐。 秦子背了竹筐,去了封锁的疫区。 等大盗回来时,看到那桌上的纸条,没由来的生气,“他当自己是什么济世神医吗?!” 一旁的小兵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这个副将的脾气从来都是捉摸不透的,不敢出声。 大盗抱了他的一杆长枪倚着一棵树,在疫区门口等他。 秦子背了竹筐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这几日大盗都未曾好好看过这个货郎,他瘦得整个人一把能握住似的,他看见倚在树上的秦子,整个人都欢喜起来,踉踉跄跄就奔了过去。 “大人忙完了吗?” 大盗却是板着一张脸,气压低到能冻死人,“明日你就走。” “大人要小人到哪儿去?” “还能去哪里?!出军营,回镇上待着去。” 秦子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大盗看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觉得更气闷,粗鲁地问:“抬起头来说话,想什么呢?” 秦子看着他,“我想吃鱼。” “军中哪里来的鱼?!” 秦子低下头,还是那句,有点耍赖了,“我想吃烤鱼。” 大盗眯眼看他,气得直磨牙,这是摆着吃定他的面孔了。你又不是个姑娘,一个小子撒的哪门子的娇?!真是怕了他了,一个小子撒娇耍赖起来居然比一个姑娘还让人心里痒痒。 这么想着,大盗还是骑马带他去了外头,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枇杷树下。 那处有一汪清泉,大盗解了甲胄,挽了裤脚就给他下水摸鱼去了。 深夜中架起篝火,火上烤着两条肥鱼。等鱼熟了,他也不怕烫,拿过鱼仔细地剃去鱼刺。 秦子看着这么一个人,满手老茧,本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凶悍蛮人,此刻却做着比绣花还仔细的活儿。虽然满脸都是戾气,可眼里却盛了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柔情。 秦子小口的吃着他递过来的鱼肉,一双眼睛却是半刻也未离开大盗的手。 “想什么呢?” 大盗望向他,“你不必这么担心的盯着,都是你的。” “小人想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秦子继续吃着鱼,眼睛却是不再看大盗了,只盯着篝火看,眸子里装满了星星火光,“小人在想,大人这般柔情,以后大人的夫人该是何其幸运?” 大盗不挑了,停下手头的动作,“幸与不幸,你为何不亲自试试呢?” “江听雨,好好打仗吧,家快要没了。” 秦子说着叹了一口气,继续吃鱼。 秦子重新回了关中小镇,只是这皮影的销路不太好了,他改了卖枇杷。 日日山里跑,镇里卖的。 几日下来,竟是高热不下,咳喘不止。 认得的人给他请了郎中来看,郎中把了脉,又问了这几日的近况,神色大惊,脸色骤变,直摇头,“救不活了,救不活了。” “咳咳咳……您别走啊,咳咳,小人得的是什么病,您还未说呢?” 那郎中很是惋惜,“瘟疫。” 秦子听了,心里仿若有什么咯噔一下就给落了。 又过了几日,他收拾了东西,自己搬到山上去住了。 大盗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仗也不打了,跑到深山里寻他。 还是那棵枇杷树,只不过冬日来得早,已经是光秃秃的枯枝了。 大盗就那么与秦子隔了三棵树的距离,看着瘦巴巴的秦子,脚边放了一个装柴火的竹筐,大盗眼里有了温热的液体,“簪子可还好用?” 秦子扶了扶头上的木簪,“好用。” “以后再给你做。” “好。” 秦子两眼一抹黑,就直栽栽的倒了下去。 大盗守在他的榻边,丝毫不介意的握着他的手,看到他悠悠转醒,大盗勉强撑起嘴角,“秦子,对不住了,家快要守不住了。” “小人知道。” “下一世吧,下一世我还来关中做将军,把家给夺回来。” “那小人也来。” “下一世,你做姑娘吧。” 秦子笑了,这笑苍白无力,“大人想要小人做个什么样的姑娘呢?是四处讨生计卖东西的姑娘?还是一个生在闺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 “……” 大盗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姑娘好,“罢了,是你就好。” “好。来生大人可是要来寻我的,若是不记得了,那我可要恼的。” “放心吧,来生我还在枇杷树下等你,给你种满一片林子的枇杷。” 不多会儿,外头的云遮住了好不容易出来的冬日暖阳,天彻底灰了。 大盗战了三天三夜,带领关中的将士们杀出了一片土地,最后在攻城的时候被滚落的巨石砸中头颅,晕死过去。 郎中医治了几日不见好,正打算放弃之时,外头来了一个卖枇杷的小姑娘,满山遍野的走着,高声喊着,“卖枇杷咯!” 大盗迹般醒了过来,却是什么也记不得了。他回了乡,娶了那个卖枇杷的姑娘,还为那个姑娘种了一个院子的枇杷树。 姑娘羞涩的倚在他的怀中,问:“为何对我如此好?” 大盗想了想,明明感觉呼之欲出的东西,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低头看着那个姑娘,说道:“我以前好像同你说过,要为你种上一片枇杷,一年四季,时令不同也要给你吃上枇杷。” 孟忧打了个哈欠,抬头望望天,已经大亮,这鬼躲到枇杷树里,央求道:“孟大人帮小人一个忙好不好?” 孟忧只觉得头没来由的疼,“我……” “小人想拖孟大人帮忙找找他这一世转在了何处。” “放下吧,寻仇也不是个办法。” 鬼魂不解,“为何要寻仇?” “他负了你……” “他未曾负我,他只不过是许了我来生。” 孟忧称,世间还有如此单纯的鬼魂?不求索命,不求报仇,只求看一眼来生? “你若是想看来生,自己去了冥界不就可以请那些冥差帮你看看了么?为何还要千里迢迢来找我?” 鬼魂摇了摇头,看着那样子像是垂下了头,毕竟他一团透明的,低下头也就与身子融在了一处。 “小人不能去冥界,至少不能独自去冥界,小人若是去了冥界,那就要入轮回了,小人还没有找着他,约好的来生,怎么能只留小人一个呢?” 孟忧有些动容了,这倒也是,与别人做了约的事情,真的不太好反悔。 既然这样的话…… “我替你向冥界打听一番。” 鬼魂开心的在原地打了个转儿,“真的吗?!太好了,孟大人果然是好人!” 孟忧无奈,不是好人,是冤大头吧? 挑了一个无风的至阴之夜,孟忧幻化成了男相,摆好了阵,化了几张符纸,打了个盘脚坐在了通冥界的阵里,口中开始念起了咒语。 “人界渺渺魂,冥界苍苍鬼,得我人间符,开我鬼间门……” 那通冥阵自地上开了个漩涡,孟忧飘浮在那漩涡之上,心无旁骛继续念着咒语。 自那漩涡里爬上来各种形怪状的鬼魂,大多是见到仙气被引了过来的,还好孟忧先前让蓝枳驻守阵外,来一只打一只,叫那些鬼魂也逃不出来。 “哎哟,我说孟大人呐,您快别念了。”一身黑色连同面相也是黑色的鬼差抱着个黑色的哭丧棒,上面系着铃铛,手里拿着一副脚镣,舌头快伸出一丈来,“孟大人您这么个念法,会招来大麻烦的。” 孟忧俏皮的一吐舌头,“不念了,不念了,我找的就是你们黑白鬼差了,你上来了,也就好办了。” “月墨给孟大人问安了。”黑鬼差拱手一礼,接着他身后又跟来一个全身白色,拿着白色的哭丧棒,臂弯上挂了一副手铐,也施以一礼,“月清给孟大人问好。不知孟大人招我们兄妹来,有何贵干?” “嘿嘿,也没什么,就是想拖二位帮忙翻翻生死录,看一位朋友的来生。” 月墨将生死录变了出来,“大人且说是个什么人?” “关中小镇一军爷,江听雨。” “翻到了。这位爷可真是活得传啊,刚死了没几个月就急着又投了一胎,还是投在了关中小镇,这一世是个名门世家的少爷,叫做伽斛荨,诶?!又参了军,还做了个武将。” 孟忧瞟了一眼结界外的鬼魂,看他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转,便多问了一句,“那这一世他可有什么姻缘?” “姻缘?”月清在一旁笑了,“姻缘乃天定,不关小的们的事。” “二位可有什么还魂的好法子?” 孟忧此言一出,吓得两个鬼差几乎魂飞魄散,颤颤巍巍。 月墨哀怨出声,“孟大人,您真当我们鬼差都如您那般慷慨啊?能在冥界当差已经算是最大的恩惠了,怎么敢像您那般,做出那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乱了规矩呐?不成不成,您今日啊,就当行行好,放我们兄妹一条出路行不?” “好吧,我也不为难二位,那近日若有什么好去处,帮忙留个神儿,我有一朋友想投个好胎,拜托了。” 两个鬼差笑着点点头,仓皇告辞回了冥界。 孟忧收了阵,想拍一拍鬼魂的肩头,却是穿了过去,还好是深更半夜,也没个什么人,要不然该被吓个半死。 “问到了。他已经投胎了,这一世还在关中小镇,做了个武将,姻缘暂定。” 鬼魂开心的扑了过来,从孟忧的身体里穿过,然后愣愣的看了看自己,“小人已经死了啊……” “我可以帮你还魂一日,给你去了了心愿,只不过就一日,若是多了,对谁都不好,毕竟天有定数,不可坏了规矩。” 鬼魂拼命点头,恨不得把头给点到肚子里去,“孟大人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人。” 孟忧疲惫的摆了摆手,“罢了,举手之间,成人之美,何乐不为?” 孟忧将蓝枳的魂灵引了出来封在了一把曜炎弓里,然后烧了符纸和成水,泼在了蓝枳的肉体上。 “天有定法,鬼有轮回,借我乾坤,还我阳胎,进!” 一阵蓝光,鬼魂入了蓝枳的体内,接着蓝枳的身体就开始活动起来。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流满面。 “行了行了,鸡都该叫了,你快些抓紧时间,我送你去,关中小镇。” 又是一道符文下来,有了君悦渡来的法力,孟忧用起灵力来得心应手,将符纸用灵力贴在蓝枳的身体上一烧,整个身体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蓝枳的身体,现在已经叫做秦子了,他立在一棵枇杷树下,脚边放了一个竹筐,几乎是想也未想的,秦子麻溜儿的开始上树,摘枇杷。 装满了一筐枇杷,秦子这才满意的背起竹筐来,朝着那条走过无数次的小道,愉快的哼着小曲儿走了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来生缘浅愿来生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关中小镇的桥头人来人往,面上都带了喜色。 “听说了吗?伽斛大人又打了胜仗,皇上可高兴极了,给大人赐了一门好亲事!” “是哪家的小姐有这等福气?” “是江家的一位小姐,听说啊,这二位可是从小就青梅竹马,郎有情妾有意,皇上就直接做主给赐了婚。” “是不是桥头那个江家啊?” “对对对,就是那个祖上也有功的江家。” “说来这个江家也是算是个武将世家,可真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啊!” “哈哈哈……那可不是嘛……” 秦子再听不进去那些人说的什么了,手一抖,身子一偏,就撞翻了刚放下来的竹筐,一筐子的枇杷从桥中间滚落到桥头去了。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的双手,头脑一片空白,机械的蹲在地上,一步一步挪着捡着。 那不停滚远的枇杷,就像是他的心,不停地往下坠。 “给。” 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捏了个枇杷递到他的面前,他顺着那只手抬起头来,往那人的脸庞看去,这种要了命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人不止声音好听,手生得好看,就连那五官也是生得无可挑剔。 那个男子啊,美得没有限度。 只是捏了个枇杷蹲在那处,就已经风姿绰约,让人不敢直视了。 “怎么了?”那人捏着枇杷在秦子的面前晃了晃,“这枇杷可是不想要了?” 秦子眼里溢出了泪水,“枇杷,就送给大人吧。” “送我?”那人拿着枇杷一愣,看着面前的小贩虽是个长得比琉璃玉还美,剑眉星目,却做了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的样子,泪水划过姣好的面容,“你……你怎么哭了?可是这枇杷太贵了,收成不够好?还是说舍不得将这枇杷送人?……” 猜了许久,秦子都是一个劲儿的摇头,那人无奈,只好掏出银钱来,“这些枇杷,我都要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一如既往的柔声安慰,秦子哭得更凶了,索性抓过那人来,伏在他的肩头,哭了个痛快。 桥头来来往往的人多有驻足,看着这两个不得体的男子。 “少爷……少爷,您该去给江家小姐送礼物了。” 一旁的仆从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小声提醒,“少爷,若是晚了,江老太太该不高兴了。” 那人正是这几日关中小镇热议的中心人物,伽斛荨。 伽斛荨的一件灰色长衫右肩被哭湿了大半,他也不恼,只是耐心的拍着小贩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 秦子哭到嗓子都哑了,肿了一双眼睛,才离了伽斛荨的身,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声音沙哑,“对不住了,小人刚痛失了爱侣,见大人如见故友,所以一时半会儿失了礼……” “无碍。既是失了爱侣,就好好回去修养几天再出来吧,今日的枇杷,我买了。” 秦子随意擦了几把眼泪,“不不不,小人哭脏了大人的衣服,这些枇杷就当做是赔礼的,还请大人勿要嫌弃。” 伽斛荨只是笑了笑,拱手一礼,往另一处的桥头走了去,身后的仆从抱了一竹筐枇杷,嘴里不停叨叨,“少爷,虽然江家小姐爱吃枇杷,可也不用送这么一大筐啊?这么一筐子枇杷,要吃到何年何月啊?” 秦子望着那个人影慢慢消失在街边桥头,心里凄凉,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怎么不追上去啊?” “孟大人?” 孟忧拍了拍他的肩头,拿着折扇往天上一指,“你的时辰可不多了。” 秦子看看逐渐西斜的日头,苍白一笑,“就这样吧,他不记得了,也好。” “你不后悔?” “悔啊,那又能如何?小人是男子,他要迎娶的是个姑娘,还是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要怪也只能怪小人不赶巧,没能投个好胎。” “还有六个时辰,你打算怎么过?” 秦子面无表情的望着桥下,“小人以前听说,这桥下守着桥娘,可以遂了活人一个心愿。只可惜小人活着的时候,没能亲自过来求上一求,如今死了,也求不得什么了。” “那都是些靠执念养活的东西,倚靠不得。” 秦子却是至若惘然,“若小人也从这桥上跳下去,做个守桥的桥娘,是不是以后日日都能见到他了?” “秦子,既然死了就应该依照规矩来,该投胎便投了吧,莫再执恋于此了,来生你会遇到更好的那个人。” 秦子回过头来,眼神有些怪异,笑得诡异,“来生?小人不愿来生,只想求今朝。孟大人恐怕从未将心比心过吧?您对小人不过是同情,因了这同情,您根本就不懂得小人的难过,小人的心痛……您没有心的吧?” 孟忧眉头一紧,“秦子!我劝你莫要偏执。” “孟大人是紧张这具身体吧?忧心着小人会跳下去,将这身体摔坏了?” 孟忧向秦子一伸手,“你若是不想要这身体了,那就尽早还来吧。” 秦子退了几步,“天还未黑,孟大人难不成想要反悔?” 孟忧笑了,揽上了秦子的肩头,“走,我带你去吃酒肉。” 一个时辰后,本来晴好的天,又下起细雨来。 二人站在江家的门前,淋着这毛毛细雨。 大门开了,伽斛荨正撑了伞跨过门槛走了出来。 “诶?是你?” 秦子目光如炬,以为伽斛荨终于认出他来了,欣喜的走了过去,“大人记得小人?” “那是自然。你不就是白日里拱桥上那个卖枇杷的小贩么?下雨了,怎么还不回家?” 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秦子的脸垮了下来,孟忧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背,走上前去,躬身一礼,“伽斛大人。” “不知道长有何贵干?” 孟忧故作高深的捋了捋早前变好的胡须,“贫道路过此地,见这高墙内院偶有红光升起,恐这几日府里会有大事发生。” 伽斛荨的仆从在他的背后撑着伞,不屑的说道:“这几日当然有大事要发生啦!全镇子的人都知道,咱们伽斛少爷要娶江家大小姐了!” “呵呵,这确实也算得一桩大事。只不过,贫道觉得还会有另外一桩大事发生。” 伽斛荨起了兴致,“哦?还能有何事?” 孟忧看了一眼身边的秦子,回过头来,笑得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少爷,依小的看来,这道士完全就是个坑蒙拐骗的主儿,咱们不理他就是了,犯不着被他牵着鼻子走。” 伽斛荨看着孟忧那意有所指的一眼,心里也生了疑惑,往日他可不是什么善茬,怎会由得一个陌生男子伏在自己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呢?可今日这个小贩,虽是第二次见着,但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老友一般的熟悉感,心头还有些悲戚。 “道长想要如何呢?” 孟忧抚了一把被淋湿的发髻,“自然是想到贵府避一避雨了。” “那可真不好意思,此处是我未婚妻的娘家,不由我做主。” 伽斛荨笑得羞愧,“若是要到伽斛府去,还要走上一段路,不知道长……” “不,不用了,那贫道就在此屋檐下避一避雨就够了。” 秦子不解,为何孟忧偏偏要带了他到这江家来避雨? “道长且等一等,我进去同我未婚妻的母亲商量商量。” 伽斛荨将伞给了他们,自己一个人冒着雨跑了回去。 秦子看着那把伞没由来的生气,“你为何要故意让他难做呢?” “怎么?舍不得了?”孟忧将伞偏了偏,“说了是带你来吃酒肉的了,自然要趁热吃上啊。” “孟大人!您再这般胡来,小人就该生气了。” “啧啧啧,看看这小模样,比个女娃还要小气呢!” 孟忧挑了秦子的下巴,秦子很是傲娇的甩开,“孟大人这是算报仇吗?” “嗯?报什么仇?” “因了方才小人说了您几句,您此时便是故意来找茬的。” 孟忧忍俊不禁,这个小子也太可爱了,怪不得会迷了江听雨的眼,让他拼死也要守住这个约定的地方。 江家大门再次打开了,只不过这一次多了一个人。 伽斛荨撑着伞,伞下立了一个佳人,娉婷袅娜,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身青衫,笑靥如花,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真是秀美无伦。 二人从雨中走来,是那样的登对,是那样的赏心悦目。 秦子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孟忧挡在了他的身前,先行一拜,“江小姐。” “道长不必多礼。道家讲究一个缘字,家母说了,既然今日道长路过咱们江家,就是江家的福缘到了,还请道长府中坐,歇歇脚。” 早就听着桥头那些人说过了,江家小姐才貌双全,与伽斛公子真是一对好眷侣。秦子还存了侥幸的心理,想着这个女子定是一个只能活在传言里的花瓶,经不起实打实的接触。 可当江家小姐的真人就那么站在他的面前,他心里的不服气就被驱散了,当真是让他心服口服。 他硬邦邦的吐出一句话来,“我有话跟你说。”上前一步,扯了伽斛荨就往外走。 孟忧叹了口气,回过头又神色如常,“小姐不必担心,我这朋友他……” “不打紧,阿荨他自有分寸。” 孟忧心生敬佩,这位小姐当真称得上好。 秦子拖着伽斛荨低着头走了一路,不知到了何处,只顾低着头往前走。 伽斛荨也不说话,只任由着这个小贩拖着他往前走。 眼看着小贩快要撞到树上去了,伽斛荨忙拉了一把秦子,闪身挡在了他的前面。 “梆”的一声,秦子撞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里,伽斛荨则是倚着枇杷树护着秦子的脑袋,揉揉自己的胸膛,调笑道:“你这脑袋难不成是石头做的?怎地这么硬?” 秦子扁扁嘴,眼看又要哭了,伽斛荨慌忙抬起右手覆在他的眼睛上,“喂,你可别哭啊!不许哭,听见没?你一个男子怎地比一个姑娘还爱哭啊?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懂吗?你这么动不动就哭的,要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女扮男装了?” 秦子又回想起上一世,大盗手足无措,“你怎么?!可是我弄疼你了?” 他为他拭去泪水,“那你也不能哭啊,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副模样,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秦子低低地问:“你喜欢她什么?” 伽斛荨被问了个没头没脑的,收了手,挠了挠后脑勺,“你说的可是小江儿?” 秦子点了点头。 “我母亲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不想看什么小妹妹,正闹着要去捉蝉。奶娘抱着她过来,她一看到我,我一看到她,四目正对都怔怔地落下泪来。自打那以后,我就喜欢她、护着她,没由来的喜欢。我母亲说,大概是前世欠了她的,这一世才来还。” “那你有没有欠过别人?” 伽斛荨抬头去看秦子,只见那人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喇喇地望了过来,三分清明,七分痴妄,还有几分泪水。只觉得一时间被那目光盯得心头一紧,竟逼得别开了眼睛。 伽斛荨一偏头,“或许吧,前世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秦子抬头望了望这棵高大的枇杷树,喃喃出声,“你欠了我一片枇杷林……”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小人只是想吃鱼了。” 伽斛荨赧然一笑,“她同你一般,也是很爱吃鱼,可就是不会挑刺儿,每次还偏偏要逼着我挑了刺,才肯放过我。” “大人。” 伽斛荨回过头来,“嗯?” 秦子笑了,笑得那般好看,仿佛是用尽了力气绽开了那个笑容,“小人祝大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伽斛荨却是半点也没感觉到那口里说着祝词的人有半点开心,他摸了摸秦子的头发,“多谢。” 当晚,秦子在伽斛家大门口站了一夜,直到天边微亮那人才不见了。 这可急坏了孟忧,四处也寻不到那个身影,忙请了桥娘来问,桥娘说,那个小哥一大早就背了个特别大的竹筐往山里去了。 而此时在关中深山里,一座孤坟旁,石碑上雕刻的痕迹已打磨得圆润,一如那名字,仿佛还残存着生者的体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天劫难应交真心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秦子盘膝而坐,望着枇杷树下悠悠转醒的那人,心中琢磨,面前这个人和坟里的那个人,到底哪里像呢? 伽斛荨慢慢睁开眼睛,一时间怔怔地,眼前是枇杷明月下,悬崖上孤坟旁,还有那个盯着自己的小贩。他只记得他刚要跨进大门,身后有个人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应了一声,而后全身被丝绸般的风缠住,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久经沙场的人,看淡了生死,面前这个人不管是鬼是妖,终究不是为了要他的性命,他反倒镇定下来,沉着冷静的问道:“你是谁?” 前世关中深山枇杷树下,一挂瀑布潭边,夜色正浓,他也是这么防备的问道:“你是谁?” 虽是长得不像,性子也不像,没有哪里像,但偏偏就前世相逢的场景重合了,就是他了。 秦子微微一怔,答道:“迷途的货郎……” “你是鬼还是妖?” “如今这样子,非鬼非妖。” “那你抓我来做什么?” 秦子不说话,只是看向那座孤坟。 伽斛荨也看向那座孤坟,“这里埋的是谁?” “江听雨,”秦子说,“一个大盗。”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是你亲手埋的?” “不,是他自己亲手埋的。” 伽斛荨微妙的笑了一下,“我想起来了,江听雨不就是我那未过门的妻子的祖上吗?你莫要想着诓骗我,我虽是个武将,但也知道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自己给自己做坟呢?” “是他事先做好的,我就在这眼睁睁的看着他自己躺了进去。时间久了,风吹过来的灰尘也就将他埋了。” “可……他明明是战死沙场呐?何来的尸体?在最后一场明关之战中,他重新回到了战场,再也没有下来,留了一家老小守着那个大宅子,小江儿同我讲过的……” 秦子突然揪住伽斛荨的衣角,本就不清明的眼睛,又模糊了几分,“他就是你啊,江听雨就是伽斛荨,伽斛荨就是江听雨!” “你在胡说什么?江听雨是江家的祖上,早已经战死沙场了,怎么可能会是我?” “他是你的前世。” 伽斛荨看天色知道他失踪了大半天,家人怕是要急疯了,一时间也无法细细琢磨这绑匪的话,只想着早些脱身,便耐着性子与他周旋。 “这个人已经死了,已经成了森森白骨躺在黄土里,就算是前世,那又与我何干呢?” “那前世的约定就能不做数了吗?” 伽斛荨看着秦子那较了真的样子,只得问道:“他与你约定了什么?” “我们约好了,下辈子还来关中,还在枇杷树下相见。你还要做保家卫国的将军把那丢了的家园抢回来,小人就做一个姑娘,安安心心等着将军回来娶我……” “荒谬!”伽斛荨掐断秦子的话,“男子与男子怎会许下这等荒唐话?” 秦子攒了泪水,紧紧咬着下唇,怕一说话就哭了出来。 伽斛荨看着他这副模样,像一开始见面那般,柔柔弱弱,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 “诶,你可别哭啊!你若是哭了,我就……”虽是说着威胁的话,他却不知要用什么来威胁他,只能换了法子哄着他,“你想吃鱼吗?” 秦子抬了眼皮,看了过来,“可以吗?” “我看那处有个水潭,你等着。” 伽斛荨挽了裤脚,挽了衣袖,折了一根木枝,不一会儿就插了两条鱼上来。 小小的火堆,一如那晚,他挑着刺,他吃着肉。 “你……你叫什么名?” 秦子像是一只餍足的小猫,舔了舔指头,“秦子。” “秦国的儿子吗?” 不像,一点也不像,这个人没有那人的半点影子,只是有着一样的习惯而已。 秦子不语,起身去潭边洗了手,就要离开。 “诶?你去哪儿?” “大人婚期将近了,早些回去准备着吧。” 伽斛荨看着秦子往林子更深处走去,琢磨了半天,也不明白这个小贩是怎么回事? 孟忧在一方林子里候着,看着那个人慢吞吞的一步三回头的走来。 “怎么?闹够了?” 秦子垂着头,“走吧,孟大人。” “昨日你就该这般做了,今日才走,那个伽斛荨可被你害惨了。” 闻言,秦子猛的抬起头来,“他会怎么样?会有劫难吗?” “你本不该与他有过多的交集,可你多留了一日,他日后可能免不了要受点小灾小难的了,而你,也要注定与他错开两世姻缘,两世不得见。” “为什么?” “因了你这多出来的一日,是要还的。” 他本就没什么法力,这两日又是抢人又是闯府的,此时只觉得内里空了一大块似的,脸色如枯木,眼神如干涸的泉眼,木愣愣地站着。 “秦子,这是天命。” 秦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孟大人,您信天命吗?” 孟忧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当初他也不信天命,可这么一桩桩的劫难下来,他也只得认了。 “罢了,既然我们命中无缘,小人也就不强求了。多谢大人这几日的帮助,小人送孟大人一样东西吧。” 秦子从枇杷树上扯下了一个叶子,小小的叶子在他的手中慢慢幻化成了一柄团扇,上面有着小小的金边,中间却是青色的扇面,泛着淡淡的枇杷香,“小人将此扇赠与孟大人,望孟大人能有个善始善终。” “我托黑白鬼差二人给你寻了个好去处,下辈子莫要再活得这么苦了。” “小人先行谢过孟大人。” 从关中回来以后,秦子归还了蓝枳身体,之后就不知所踪了,只余那把扇子在案台的一角证明着他来过这世间。 月满中天,算算离历劫的日子只有两日了,孟忧想着秦子问他,信天命吗?那时他怎么就开不了口说一句不信呢? 孟忧烦躁了许久,决定多喝点酒,给自己点历劫的底气。 他喝了一坛又一坛,时隔多年,酒量真是练就得越来越好了,他把整个酒窖里同君悦一起藏的酒都搬出来,喝了个干净,越喝越发神清气爽,他将最后一个酒坛子往地上一砸,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嘴。 最近他变得好生怪,明明不想再见到那个闹心的徒弟,不想再连累他,可真的躲着不见了,又偏偏会无缘无故想起他来,想听着他唤师傅,想看着他满心欢喜的吃下一桌子看不出菜色的饭菜…… 孟忧打了个酒嗝,使了个术法,把鬼界的门打开了,跌跌撞撞地就走了进去。 他一身酒气摇来晃去地走在鬼市的路上,街边有各式各样的小摊在吆喝着,他自己感觉是走得端端正正,实则身形晃晃悠悠,一会儿撞翻路边的人肉叉烧包,一会儿蹭倒了路边的人皮面具,吸引了一群鬼过来围观。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突然从鬼群中跳出,指着他嚷嚷道:“诶?这不是咱们君上的小师傅么?” 又有一群热心的鬼出来,七嘴八舌地指认着这确实是上次君上带过来的小师傅。 “大师公,您到这里来有何贵干啊?” “我,我要找君悦……带我去找君悦。” “是是是,君上在孤月楼,小的们这就带您过去。” 一群小鬼带着孟忧七绕八转来到孤月楼,还未进去,孟忧就在楼外停住了脚步,吞了吞口水,将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喊道:“君悦,我稀罕你,我稀罕你,我稀罕你,稀罕到打架睡觉喝酒都忘不了你,满脑子都是你,吃饭穿衣上茅房也想着你,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想着一定要和你在一处困觉……” 有的小鬼激动得眼睛都掉了出来,有的小鬼惊讶得把舌头咬掉了,有的小鬼直接晕了过去,被许许多多的鬼魂欢快地踩踏……群鬼欢呼,一时间,孤月楼前一片鬼哭狼嚎。 半个时辰过后,正在与众多鬼长老商议事情的君悦扶额叹气,转身就飘到了楼下,“别喊了,怪丢人的。” 孟忧借着酒疯不依不饶道:“你吻我,你吻我,我就不喊了。” 君悦二话不说,低头吻住了孟忧,孟忧脑子里“轰”地炸开了,瞬间破了术法,恢复了女相,缩了半个头的高度。 以前她是男身的时候,差不多到君悦的耳朵那么高,如今又缩了,就只能到君悦的肩头那么高了。君悦一把将她拦腰抱起,继续低头吻她,不管那些小鬼如何地尖叫欢呼。 劝彦从窗口够出头来,一张脸青得发紫,“这个言而无信的闯祸精!” 君悦凑上来的那一刻,孟忧就后悔了,看他这架势,怕是早就合计好了吧? 回想上一次,君悦愤愤堵上自己的嘴,最后羞怯离开,这次又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太没面子了!若是过一会儿,君悦再次离开了怎么办? 吻完了,君悦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后,这样的事由我来做,嗯?” 孟忧耳朵都酥了,愣愣点头说:“好”,而后又拼命摇头。 君悦轻笑,“这是好还是不好啊?” 孟忧扶额,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一会儿低头看看地,“唉,我喝多了,天怎么在转啊……诶,这地也在转,哎呀不行,我头晕,先告辞了。” 手却被牢牢牵住,“师傅亲了我,这么多鬼看着呢,师傅还想赖账不成?” 孟忧暗骂,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喝酒误事啊! 回过头却是笑语盈盈,“嘿嘿,又不是什么买卖,谈什么赖账啊?” “那师傅方才说的话也一并不作数吗?” “什么?” “师傅方才说,”君悦将双手也放在嘴边,做一个喇叭状,仿照着孟忧先前的样子,大声喊着,“君悦,我稀罕你,稀罕到打架睡觉喝酒都忘不了你,满脑子都是你,吃饭穿衣上茅房也想着你,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唔唔……” 孟忧死死的扒拉在君悦身上,用手紧紧的捂着他的嘴巴,“别说了,小声点,怪丢人的……” 这是鬼街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了,那些鬼魂在一旁发出暧昧的笑声,大喇喇的畅谈着。 “原来君上的小师傅是个美娇娘……” “嘿嘿嘿,君上可是连天界的仙子都看不上呢!偏偏就看上了这一个。” “诶,你别说,依我看呐,这天上的仙子也比不上咱们君上这个小师傅,毕竟人家可是直接找上门来的……嘿嘿嘿。” 孟忧听着那些好事的鬼在一旁毫不避讳的说着,更是羞得不敢抬头,躲在君悦怀里不敢出来。 君悦把她的手移开,使了个眼色,那些鬼魂嘻嘻哈哈跑到别处去了。 “师傅怎么了?方才那股劲儿去哪里了?” 听着君悦的调笑,孟忧倒是想起来上次君悦说过的,他有心仪之人了,且那个人在他的心尖上,不容替代。 思及此,孟忧轻轻从君悦怀中离开,拱手一礼,“是小道唐突了。” “师傅?诶?这是怎么了?” 君悦一时愣在那里,也摸不清孟忧是怎么个想法,忽冷忽热的。 “到底怎么了?” 他拉住她放开的手,“方才不还好好的么?” “君悦,我说过,我们师徒缘分已尽。你放心,日后我不会再来麻烦你了。” “孟子卿!你真当我死了就不会心痛了么?你在楼下一遍一遍的喊着我的名字,我虽未曾开口,可我当真了。你说你稀罕我,可你现在又是作何表示?” 君悦将她再一次拉入怀中,“你就不想听一听我的答复吗?” 孟忧挣扎着,“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位不可替代的姑娘,我何必自取其辱呢?方才的话,就当我是酒后失言,莫要当真。” 君悦终于弄懂了她为何闹这一出,不禁哑然失笑,“我说的那人就是你啊。” 这回轮到孟忧不明白了,“这世间比我好看,比我贤良淑德,比我明艳动人,比我身姿曼妙,比我乖巧可人的女子多了去了,可你为何偏偏看上我了呢?” “她们都不是你,那又与我有何干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浮华如梦一场空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孟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就那么看着他,竟觉得这么走南闯北多年来,第一次有了想保护的人,虽然他并不是个活生生的人,也并不需要她的保护,但是这种感情却是从未有过的。 “君悦,你对我了解多少呢?” 孟忧抬起头来,“你对我一无所知,我也对你知之甚少。” “没关系,以后你就会慢慢都知道了。” “为何要等到以后?” 君悦想起鬼秀才说的那话,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轮回一次,记忆断断续续,前世为谁,做过些什么也记不清楚了。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师傅最近都对徒弟好凶好凶,还不理徒儿,好伤心啊……” 他这副耍赖的模样,倒是让孟忧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也爱同他这般。 上次问过君悦,他说不认得晔夕,他这般说倒也属实,毕竟君悦是在近几百年才成的鬼王,而那个少年也在八百年前就已经死在幻境里了。 “君悦,你……你且再等我几日,我心里很乱,我不知该如何,我究竟是谁,我……” 君悦抱着她,像哄小孩儿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懂,我懂,就快了……” 已是深夜,樱桃树下的水台案几上摆着几只浅浅的玉碟,里头依次放着各色胭脂,一旁铺着一张未完成的画卷。 君悦抱着在酒精作用下已经沉沉睡去的女相孟忧,慢慢走过这诗情画意的院落,一片花瓣正好打着转儿落到了孟忧的鼻尖,花瓣掩面,孟忧打了个喷嚏,又往君悦怀里钻了钻。 前几日刚恢复过来的绿植光着脚端着个水盆,噔噔噔地跑过水廊,乖巧地喊道:“君上,夜深了,该休息了。” 君悦不爽的瞪了她一眼,这个丫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君上,我来抱着姑娘吧。” 君悦不理会她,只顾往卧房走去。 绿植将水盆放在地上,自言自语,道:“君上这是怎么了?我来报恩却毫不领情。” 方染玉的声音从绿植腰间一个小香囊里传来,“早就跟你说过了,那家伙除了姓孟的那位,其他的一惯看心情处置,爱理不理,你又何必留在这里自讨没趣呢?” 劝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轻咳了一声,眼神犀利,“若是再让我听到你们议论君上一句,那就别怪鬼市招待不周!” 次日大早,孟忧早早的就溜出了鬼界,在小小的道观里收拾着东西,寻思着该到何处去躲两日。这天劫可不是好历的,纵使她已经渡了几百年了,按道理来说也应该算一个前辈了,可她这身仙法可真正扛不住实打实的挨上一顿雷,还是先逃为敬。 想着昨夜闹出的荒唐事,孟忧真的没脸再见君悦了,今日一大早还是趁着君悦去商议事情才溜出来的。 “师傅这是要去哪儿呢?” 孟忧身形一僵,回过头,就看到君悦抱着手似笑非笑的倚在门口看着她。 “呵呵,这不是屋子太乱了嘛,随便收拾收拾。” “那我帮师傅收拾收拾吧。” 说着,君悦就动起手来,一双白净修长的手置若珍宝的折着那些粗糙布衫,孟忧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她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你别收拾了,我不是真要收拾这些,我……君悦,我要历劫了。” 君悦却像是早就知道了,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望进她的眸子里,“子卿,以后可不可以知会我一声,不要再瞒着我然后一个人悄悄逃走了,有什么事我替你担着,好不好?” 孟忧不语,正是因为怕他担心才悄悄溜走的啊,正是因为怕连累他才逃走的啊。 天色突然沉下来,远处惊雷声声,孟忧心下暗骂天上那位真是个会折腾的,这劫竟是提早来了。 孟忧不由分说一把推开君悦,咬着牙拼命跑。说什么也不能再伤及无辜了,以前的记忆也随着一道道的雷渐渐清晰起来。 她是永安的公主,是失了一方封底的孟尝君,是哭倒长城的孟姜女,是奈何桥送汤的孟婆,是…… 她想回过头去告诉君悦,她记起来了,可她不能停,停下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君悦架着法术跟着她,她似一头受惊的小鹿乱窜乱撞,摔了几跤也不觉得疼,继续爬起来奔跑着。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疾风,孟忧再怎么跑也跑不过天劫,一道金色的闪雷从天而降,君悦奋不顾身的扑过去。 闪雷在孟忧跟前炸开,一片白光,孟忧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个头在不断缩小,好不容易记起来的那些记忆被毫无征兆的抽走,有一个声音在引领着她往白光中跳去,“跳下去。” 君悦扑过来,伸手想去抓住她,指间穿过她的衣带,眼睁睁的看着她坠入一个满是白光的洞里,自己也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进去。 每一段故事的开始,总是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 很久很久之前,夹在山泗之间,隔了四片海域四个岛国,有一个大一统的帝国,宗姓为爱新觉罗,号大清。这里充斥着学士和刺客,平民和巫族,分封之国与天下之主。 福临六岁,登基为帝,年少称帝,没有滔天的权势,只有暗无天日的打压与任由摆布的棋子生活。 福临面上只能装作是软弱无能,喜欢的东西从来都不能表现出来,这便是天子之情。 顺治九年,这个克己奉礼的天子在那日大雪压城时遇上了一只玄色的猫,就爱不释手了。 故事的开始,止住很久很久以前,便是这一年。 玄猫慵懒的蹲在宫墙上伸了个懒腰,今年冬天的大雪也太冷了些,掩住了紫禁城朱红色的墙瓦。害得它都不太想动弹,怕踩滑了脚,又得摔到雪坑里去。 说来,玄猫真是一只不称职的猫,它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只听得主子唤它玄猫。 黑而有赤色者为玄,赤为红,故而玄猫,为黑中带有红色的猫。 它不懂得那个主子是谁,只知道每次那主子一出行,外面就得乌压压跪倒一片,害得它也不太敢在他身上乱窜。 今日得了个空,偷偷溜出来,想趴到墙头晒着太阳睡一小觉,却被墙角那群从没见过的女人叽叽喳喳给吵醒了。 看着她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应该是今年新进宫的秀女。 “呵呵,姐姐快看,那只猫,好稀呐!我还从未见过玄色的猫呢!” 一粉衣小姑娘捏了个粉色手绢指向墙头的玄猫,玄猫懒懒的回望过去,那个小姑娘更是激动了,双手抓住一旁稍微年长些头上别了支翡翠玉兰簪子的女子,“姐姐,快看!它的眼睛真是好看!圆圆的琉璃色的就像那天上的明月一般明亮!” “姝娴,莫要东张西望的,还不快跟上!紫禁城内,可不是你家后花园,怎能这么乱逛?快走!” 那个秀女扯了妹妹忙低头赶上了前面的步伐。 “哎哟,我的猫主子诶,您怎么跑到这处来了?可让奴才们好找啊!” 吴良躬着身子,瞄儿准了那只墙头的玄猫,转过头来,招了招手,“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呐?还不快上去把这御猫给抱下来。” 身后的小太监犯了难,抓耳挠腮,也想不到该怎么去抓这猫,“公公,这御猫爬得也忒高了,奴才们怎么去抱啊?” 吴良大骂,“蠢材!还不快去搬个梯子过来!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将猫主子给冻着了,看皇上不摘了你们的脑袋!” “可是公公,这大雪天的,地上雪又厚,路又滑,这梯子……” “梯子怎么了?你们一个个不长眼的东西,”吴良挨着一个一个的打着过去,“就是摔死你们,也要想办法把这猫主子给好好送回去!” “公公……” “别废话!还不快去搬梯子!” 吴良双手叉腰,恨不得踹上几脚这几个不长眼的徒弟。 “吴总管。” 一声温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吴良看了过去。 一袭紫色金钩边旗装,裙上镶着朵朵祥云。繁花散落于祥云旁边,发丝被挽成了旗头。左右两边是流苏簪。玉冠固定于发中间,玄色耳链坠于双耳。手上捏着翠绿色的手帕,上面绣着展翅蝴蝶,一双蓝色盆底鞋。 “哎哟,奴才给董鄂小主请安。”吴良跪了下来,行了个礼,“这天寒地滑的,小主怎么不在屋里好好休息,到跑外边来了?” “屋里闷得慌,就想着出来走走,赏赏雪,没想到就遇到吴总管了。总管在这儿做什么呢?” “唉,皇上的御猫跑出来了,奴才想趁着皇上还没下朝前给寻回去。这不,您瞧这御猫登得太高了,奴才就让下人去搬梯子了。” 随行的小丫头不解,出言道:“左不过一只猫,从墙头赶下来不就好了么?吴总管干嘛要大费周折?” 董鄂芷兰斥道:“木薰,不得无礼。” “小主莫动气,这本也是人之常情,可谁让这猫主子精贵呢,也只能苦了我们这些照顾的奴才了。” 玄猫趴在墙头看着下面这一众人中那个看着身份贵重的女子慢慢从袖中又掏出一方丝巾来,她将两方丝巾打了个结,中间是个重重的疙瘩,边上有飘逸的丝巾,看着就像一个绣球一般精致有趣。 她把绣球往空中一抛再稳稳接住,笑语盈盈,“吴总管敢不敢同小女子打一个赌?” 吴良也笑了,“奴才怎么敢同小主做什么赌呐?您这不是要折煞奴才吗?小主这是想要做什么?” “总管且好好看着吧!小女子有法子给这猫引下来!” 玄猫望着那个女子,她的眼里是满满的笑,闪闪发光,是一种不属于宫里女子的自信。 倒不是那丝巾做得多吸引人,玄猫不同于其他普通的猫,自然不是因了那丝巾的缘故才跳下来的,而是单纯的觉得玩够了,想回去了。 吴良眼睛都快掉出来了,望着那玄猫往董鄂小主的怀中轻盈一跳,生怕那位主子因了害怕摔了这个精贵的猫主子。 “董鄂小主当心!” 谁知,董鄂芷兰只是双臂一弯,轻巧的接住跳过来的玄猫,怀里柔软舒适,玄猫蹭了蹭董鄂芷兰的手臂,“喵。” “哈哈哈,看来这位猫主子很喜欢您呢!” 吴良嘿嘿一笑,“既然小主与这御猫有缘,不如您亲自去一趟乾清宫,皇上也要下早朝了,御猫不轻易跟谁亲近,若是看见小主抱着御猫过去,定当十分开心。” 听了吴良的话,董鄂芷兰心下犹豫,她只见过皇上一面,也只是远远的一面,这般大喇喇的出现在皇上面前,会不会落得一个肆意媚君的罪名? “皇上那处就不去了,皇上日理万机,当是极其辛劳的,就不去打扰了吧,还请总管把御猫给皇上送过去吧。” “既是如此,那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 董鄂芷兰抚摸着这柔软的毛皮,然后不舍的将玄猫递了过去。 玄猫一看见吴总管那张谄媚的脸就心烦,索性从怀里跳了出来,两步轻盈的跳跃,又消失在了重重宫墙内。 这可急坏了吴总管,好不容易找着的主,这下子又无迹可寻了。 顺治十年,坊间传闻,年少的皇帝爱上了一只玄猫,日日抱在怀里上朝,此为妖精惑君,是天之大难矣。 皇太后听说了以后,震怒,传下懿旨,命人暗中除了这只妖猫。 福临抱着玄猫,对皇太后说道:“立后也凭着太后一句话,立妃也听了皇太后的话,这次朕的宠爱给谁,还不能由朕来决定了么?何时轮到皇额娘插手了?” 这个经历了太多的女人,不能任由自己的儿子被一只猫给误了前途,“杀了它,这是身为皇太后的命令。” “皇额娘,您从来都没管过儿臣,这次就不要管了,好么?” “糊涂!皇帝,你是皇帝啊!怎能由着一只野猫给乱了纲纪,乱了名声!天子威仪,不可悔在一只野猫的身上!” 皇太后几步上前,粗鲁的一把将玄猫给抓在了手里。 “皇额娘!” 皇太后狠狠的掐住玄猫的脖子,指甲慢慢陷进玄猫细细的脖子里,“额娘要你记住,天子无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家威仪一朝恩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开春那年,宫里死了只猫,后宫里的董鄂小主大病了一场。 这位小主说来也算是个笑柄,过了选秀的年纪了,却还被送进了宫,皇上怜悯她的父亲,给封了个小主的名号。 没想到开春御猫死了,小主也病了。 这一场病来得着实古怪,病了小半年,本就不受宠的董鄂小主住得偏远,也没几个人来过问一声。日日呓语,昏睡得迷迷糊糊。 “嗬!” 董鄂芷兰猛的直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呼吸着新鲜空气,她只觉得在梦中仿佛有人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在窒息的最后一眼看到了一双满是愤恨的眼睛,皇上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尚且年少的天子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所爱任人处置。 “主子,您醒啦?” 一旁的丫头忙着放下刚打来的洗脸水,过来扶她,“主子您这都连着高热了三天三夜了,病了小半年,管事的公公都在合计着要怎么把您的尸体给送出去了。” “主子?管事太监?” 董鄂芷兰抬起自己的双手来,在眼前翻过来又翻过去,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是一双女子的手,她现在的身体是一副人的身体。 她到底是谁呢? “奴才去请张太医过来,给小主再好好瞧瞧。” “不用去了,你过来。” 董鄂芷兰坐在床上小心的招了招手,她还不太适应这能说话的感觉,还能招手,这种感觉真是难以想象的。 “小主有何事要吩咐?” “你,叫我小主?” 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一听这话,全都跪了一地。 “奴才罪该万死,不知何处怠慢主子了,还请主子息怒。” 董鄂芷兰被这一群奴才的动作吓得想窜起来,又觉得身上一股酸痛劲儿。 “小主,您别动,您都躺了这么多日子了,悠着点起身。” “我是谁啊?这是哪里吖?你又是何人?” 近身的丫鬟愣了愣,招呼着底下人退了出去,将门给关上了。 “小主,您这是又想到了什么法子么?” “为何这么说?” “您都躺了小半年了,皇上从未传过一声过来,您这是预备着重新获宠了么?” 丫鬟给董鄂芷兰整了整被角,“奴才还是要提醒您一句,您就算是装作什么也不记得了,也免不了要去争宠的,您的阿玛是满洲正白旗内大臣鄂硕大人,弟弟又是大将军费扬古大人,您进宫来可不是养病的,您该去争取点什么了。奴才说句不好听的,您病了这小半年来,从未有谁踏入过这偏殿来关心慰问您一声,那些狗奴才私下里还在讨论着去哪里找以后得出路呢。” “这么说,我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 “唉,小主,您现在连妃子都算不得呢。自从您上次救过的那只玄猫被皇太后给掐死了,这宫里都避讳着呢,说您也是抱过那猫的,是不祥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董鄂芷兰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确有此事。 “那皇上呢?他也认定了那玄猫是不祥的妖物吗?” “天子的心意,奴才哪敢猜测啊。不过,多半也是忌讳的吧。” 董鄂芷兰不知为何,心里有丝丝凉意,像是缺了一个角,往里面不停地灌着风。明明那只是一只猫啊,死了也就死了,皇上难道应该痛哭流涕,悲痛欲绝,不理政务吗?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你唤个什么名儿啊?” “小主不记得奴才了么?奴才是打小就陪着主子的凝香啊。”凝香惊讶的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主子,一急,眼泪就给掉了下来,“奴才去给小主请张太医过来看看。” 董鄂芷兰忙拉住她,“诶,没事的,我只是病的日子久了,有些糊涂了,多恢复几日就好了。” 她轻轻掀开被子,把脚伸进鞋子里,“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 这脚才刚伸进鞋子里,董鄂芷兰就倍感不适,站起来还没迈开腿,就踩歪了花盆底摔了个面朝地。 “小主!小主您还好吗?” 凝香忙去扶自家主子,“太医说您躺得太久,可能会走起来有些困难,您慢些。” 这是躺久了才不会走的么?董鄂芷兰不由得 心头有些疑惑,感觉从前自己好像没有穿过这些个东西走路啊? “那,你过来扶着我走走吧。” 八月,太子死祭,正午,走水,死三百人,帝师内卿悉数命丧。 皇上大怒,斩了东宫的一众奴才。 路过御花园之时,正巧见了一女子在扑蝶,笑得灿若桃花。 “吴良!” 吴总管小心的凑上前去,“奴才在。” “太子死祭,是谁人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此处嬉闹?!” “回禀皇上,这……这是董鄂小主,就是前年救了御猫的小主。” “哼,如此没心没肺的大肆喧闹,朕心烦得很,将她赶走!” “是,奴才这就去。” 福临就那么立在一旁,看着吴总管过去赶人,心里本就有气,看着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更是满是憎恨。 “小主,您可慢着些跑,您这才刚痊愈呢,可别摔着了。” 丫鬟凝香跟在董鄂芷兰的身后焦急的看着。 这偌大的御花园,过去赶人的吴总管竟也没能追上。 吴良脑袋上冒着汗,小跑着追,偷偷往后瞄了瞄后面的皇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从前见到的董鄂小主虽然也算是开朗,可没有这么活泼的啊?跟只猫似的,上窜下跳的,一点体统也没有。 “董鄂小主,请留步!” 前头扑蝶的女子回过身来,一张脸上带了些不满的怒气,“吴总管,有何吩咐?” “哎哟,吩咐可不敢,小主莫要说笑了。只是今日是太子死祭,整个宫里都要敛了笑意,做出哀痛的。皇上方才路过这里,小主您可闯祸了!” “我闯了什么祸啊?” “小主,您可别再喧哗了,宫中哀悼,皇上心情不好,也懒得做什么处置,命奴才过来请小主速速离去,不要再在此处嬉闹了。” 董鄂芷兰不明白,为什么要故作那些哀痛的样子呢?痛就是痛,不痛就是不痛,何必又故作姿态呢? “吴总管,逝者已矣,为何还要生者为此痛不欲生呢?有那么一份心不就好了吗?何必要故作哀痛,假意哀悼呢?” 吴良吓得哆哆嗦嗦,“哎哟,董鄂小主啊!您……您可别说了!” “本来也就是,为何还不能让人说呢?这强扭的瓜不甜,这么勉强别人哀痛一个不相干的人,岂非昏君所为?” “董鄂小主!” 吴良都跪到地上了,腿软得站不起来。 身后一股压人的气势避开,“让她说下去!” “皇上!” 董鄂芷兰也没见过几次皇上,还都是远远的见到,看着周边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高呼“拜见皇上,皇上吉祥”,凝香跪在了她的脚边,不停地拉扯着她的裙摆,“小主,小主,还不快给皇上请安。” 董鄂芷兰有样学样的屈了屈膝,“皇上,吉祥。” “来,跟朕好好说说,你方才是如何议论天子的?!” 福临负手而立,逼视跪在眼前这个呆头呆脑的女子。 董鄂芷兰低着头,心虚的盯着地上那些小蚂蚁,静静等着责罚。 “方才不还挺口齿伶俐的么?怎么现在倒成哑巴了?” “奴才,哦不,妾身一时失言,还请皇上责罚。” “责罚?” 福临望着这个难得乖巧的样子与方才那扑蝶的模样成了鲜明的对比,倒让他想起儿时那只伴了他许多日子的玄猫来。 “朕听说,玄猫与你亲近?” 董鄂芷兰看着一旁的凝香拼命的给她使眼色,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装聋作哑的跪着。 “朕问你话呢!” “妾,病了一场,不记得了。” 福临怒了,“少在这给朕装疯卖傻!” 一旁的吴良忙爬过去,小声的同皇上说了几句,皇上听了以后,脸色有些古怪,清了清嗓子,“咳咳,这几日你就搬到承乾宫去住吧,那处照顾的人多点,你就好好养着吧,别出来乱逛了!” “妾,谢过皇上。” 阳光明媚,穿过从前的几条熟悉的巷子,再绕了几条陌生的巷子,朱红色的大门,冷清的四合院,董鄂芷兰站在庭院里,身后跟了八个宫人。 “主子,您这次可真是因祸得福了,皇上给您移了住处,这恩宠怕也要来了。” “今日有些困,快早早闭门谢客吧。” 董鄂芷兰伸了个懒腰,不管怎么说,她都只是一个小主,如今住进了一处更大的宫殿,也没有晋一下位分,可见皇上也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俗话说,不想做皇后的妃子不是好妃子,大概董鄂芷兰就是一个不称职的妃子吧。 可这家里日日催着,还真是让人心烦。 自那日御花园相遇,福临就时不时梦见那个扑蝶的女子,那娇俏可爱的模样不同于这深宫中任何一宫的妃子,是一种返璞归真的自然。可她偏偏不懂得争宠,也不知道来求求他,让他给个更高的位分。 “猫,你说,那个女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福临将枕头举起来,很是认真的对着枕头说道,“朕的第一个儿子死了,朕心里本是挺惋惜的,看到那个女人一脸欢喜的嬉闹,朕更是心烦火大,可偏偏她说得还那么有理,让人恨不起来。你说,朕是不是该赏她?” 他将枕头抱在怀里,“朕该赏她什么好呢?那个讨厌的女子,朕才不想她呢!病了一场就变得疯疯癫癫,没有半点后宫仪态,朕为何要挂念她?不过,学习学习后宫礼仪,好像也挺不错的。” 福临拿定了主意,将枕头随便一放。 “吴良!进来!” 近日,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为何会想起专门派人过来教董鄂芷兰礼仪? 虽然这礼仪早晚也是要学习学习的,可是由皇上亲自点了人过来,这还真是羡煞旁人。 羡慕归羡慕,可这也苦了董鄂芷兰,按理来说,她本是满洲正白旗人,也该懂得这些礼仪,但这么一病,她总觉得自己以前不该是这样子的,手跟脚为何要那么放呢?为什么要踩那么高的鞋子还要顶几个盘子呢? 是夜,月色如水,董鄂芷兰偷偷从承乾宫跑了出来。 不知道是绕到了何处,一方小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董鄂芷兰脱了鞋袜,将脚泡了进去。 “哇,好舒服。” 她小声的呢喃出声,“那些都是什么破规矩,唉,练得我腰酸背疼……” 她伸了个懒腰,“不管了,就先在此处睡一小觉吧。” 董鄂芷兰闭上眼睛,往后一躺。 睡着睡着,鼻子有些许痒痒,她翻了个身,用手挠了挠鼻头。 那阵痒劲儿却是怎么也摆脱不掉,她将眼睛猛的一睁,一把逮住那个罪魁祸首,狗尾巴草。 那只捏着狗尾巴草的手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挣脱不开,只得出声道:“大胆小宫女,还不快松手!” 听这声音,是个小阿哥。 这个少年戴了一顶玄色瓜皮帽,稚嫩的脸庞有些微微泛红,被抓住的那只手白白净净,他怒目微嗔:“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在此处脱袜沉睡?” 董鄂芷兰“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几日的疲惫烟消云散。 “你还笑?!你究竟是哪个宫的?” “阿哥也太会恶人先告状了吧?”董鄂芷兰松开了他的手,坐了起来,若无其事的说道:“是您先上前来逗弄奴才的,而且大半夜的,阿哥怎么还在外出溜达?若是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阿哥是故意出来与奴才私会呢?” “你!你这满嘴淫秽的,成何体统!” 显然,他还年少,遇到这等不守规矩的女子难以应对。 “喂,你还未曾告诉小爷,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董鄂芷兰微微一笑,月色下白皙的脚丫更显可爱,竟让这个少年有些失神。 “奴才是承乾宫伺候的。” 小池周围的芦苇丛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 “有人来了。”阿哥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放在董鄂芷兰手中,“你且替小爷好好收着,可不许弄丢了。” 董鄂芷兰一脸错愕,他又瞄到了她白皙的脚丫,面色一沉,蹲了下来,给她匆忙的套上了鞋袜,“记住,女子的脚可不能随意外露的。” “嗯?” 他轻轻用手指弹在她脑门上,“快些回去吧,小爷先走了。” 董鄂芷兰看着他几个闪身就消失在小池边,手里只有一块温润的玉佩,借着月光,上头端端正正刻了两个字,玄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御花园受辱默忍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何人在那?” 一个身着暗蓝色马甲,同色长衫的少年,同样是戴了一顶瓜皮帽,他将宫灯举得高高的,火光映衬下,一个曼妙女子站在小池边,随意披散着头发,呆呆的看着他。 举着宫灯的手有些颤抖,“你,是人是鬼?” 董鄂芷兰一笑,将头凑过去,“呵呵,那就请这位爷来猜猜,我到底是人是鬼啊?” “不惧火光,应是人。可这三更半夜的,披头散发,身立小池边,不是鬼才会做的事么?” 看着这个少年认真的模样,董鄂芷兰哑然失笑,“那你又为何大晚上的出现在此处呢?” “巡夜。”少年将自己腰间的佩刀一压,“你好大的胆子,敢以你我相称!” 又是好大的胆子,这紫禁城的男人都喜欢说这句来压人吗? “是,是奴才失礼了,奴才给您赔不是。” 董鄂芷兰不情愿的认了错,不禁小声嘀咕道,“你又不说你是谁,我怎么知道该如何称呼嘛……”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奴才是说,夜也深了,大人可以放奴才回去了吗?” 看着眼前这个年纪略大,却挡不住顽皮劲儿的宫女,福全本也不是什么严苛的主,只当她就是一时贪玩才大半夜跑这里来的,“那你快些回去吧,以后莫要再跑出来了。” “是。” 董鄂芷兰转身就要跑,却又被后面的人叫住。 “等等。” “大人还有何吩咐?” “你将头发好好捋捋再走,免得坏了名声。等我走了一会儿,你再走,记住要避开别人。” 福全将宫灯塞到了董鄂芷兰手中,独自从另一边走开了。 那宫灯的手柄上还留有那个少年手心的余温。 还未步入承乾宫的内殿,凝香就迎了过来。 “小主,您这是到哪儿去了?深更半夜的,莫落了人话柄,您本来就不够受宠了,这么折腾,再给人抓了把柄,那是不是就该掉脑袋了?您不想着您自己的恩宠,也要想想本家老爷,还有少爷的仕途啊!您看看您这一身泥泞的……” 董鄂芷兰转过身来,捏了捏追在身后的凝香的脸,“好了,凝香,莫要再说了好不好?你这么唠叨,很容易就变成老太婆了。” “小主!奴才这也是为了您好啊!您看去年比您还晚入宫一年的博尔济吉特氏姐妹,都升了好几个位,现在人家可是皇后和淑惠妃了,您到现在还只是个小主的位分……” 董鄂芷兰只能捂住凝香的嘴,不停地往前推,“知道啦,知道啦,我的凝香嬷嬷,敢问嬷嬷,小的可以去就寝了么?” “小主!您又来这一套!” 两人打打闹闹,进了内殿。 累了一天,董鄂芷兰躺在榻上,仔细打量着手中这块碧玉无瑕的玉佩,这纹路全是祥云,正面中间刻了“玄烨”两个字的满文,背面又是一小串满文,爱新觉罗。 回想起那个小池边的小个子阿哥,一口一个爷,明明生得稚嫩,看着比她还要小上几岁,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说着她大胆,还低头给她穿鞋。 那个侍卫大人也是怪好笑的,看着那温和的模样,却也是免不了严肃的语气。她又不是鬼,干嘛跑那么快。 想着想着,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她的身体轻飘飘的,是一只通体黑色中间夹了几丝红色毛皮的玄猫,被那日在御花园里碰着的皇上抱在怀里,耐心的同她絮絮叨叨。 年轻的帝王帮她梳理着身上的毛发,“猫儿,那日叔父当朝又否了朕的提案,朕不想继续做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帝啊,朕也想要权势,朕也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想开口劝解,却只发出一声,“喵……” 养心殿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皇太后带了几个太监走了进来,说了一堆她不懂的话,皇上把她紧紧护在怀里,“皇额娘……” 她被皇太后一把夺过,纤细的脖子被生生扭断,皇上未曾落下半滴泪,只是默默的看着她被丢开。 原来,玄猫真是也不过是只玄猫而已,再怎么伺候的精贵,也只不过是只畜生,早晚都会被丢开。 “小主,小主……” 董鄂芷兰睁开眼睛,凝香的担忧映入眼帘。 “小主可是做噩梦了?”凝香轻轻拍着她的背,“小主不要怕,都是梦而已,成不了真的。” “凝香,现在是几时了?” “寅时,小主再睡会儿,卯时教习姑姑才会过来,您再小憩会儿?” “不了,既然都醒了,那,就不要错过这大好时光了。” 董鄂芷兰起身下床,“走,陪我采清露去。” 御花园内,一朵朵含羞待放的花苞怯怯羞羞的耷拉着脑袋,上头盛了晶莹剔透的露珠。 赏花的一行人大老早就占了这园子,宫女很是谄媚的献殷勤, “娘娘,您看,这株玉兰多好啊。” 姝娴很是疑惑的拉过前面端庄的女子,“姐姐,那位是……” 当今皇后,博尔济吉特·淑珍顺着妹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丛丛花草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鹅黄色旗装的女子。 秀发被绾起戴上旗头,旗头装饰着简单的失了些艳丽的牡丹,两边边缘别上蓝色流苏,正捏了一株蝴蝶兰轻轻抖着上头的露珠。 淑珍将手搭在一旁的大宫女落儿手上,傲慢的踩着花盆底走了过去。 “这大清早的,董鄂小主可真是勤快。” 看到来人礼服是正红色的,绣了九只金凤,看起来虽不及黑色礼服庄重,却是华丽异常,凤冠上是六龙三凤冠,龙是金丝掐制,凤凰是翠鸟羽毛制成,龙嘴里垂下许多珍珠宝石,龙凤之间还有一些翠蓝花叶。 凤冠的下部有两排以红、蓝宝石为中心,用珍珠围成的小圆圈。凤冠后面垂着六条叶状的装饰物,上面满是珍珠和宝石,凤冠上的翠蓝部分均使用翠鸟的羽毛制成。 董鄂芷兰学了这么多天的规矩自然也不傻,忙欠了欠身,“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虚扶了董鄂芷兰一把,“董鄂小主免礼。算起来,小主比本宫早一年入宫,本宫倒还应当称小主一声姐姐呢,小主如今也算是住进了承乾宫的人了,皇上明面儿上没说,这暗里谁都清楚,皇上是有提位分之意了,等姐姐学好了规矩,后宫就要多一位嫔妃了。” 跟在后头的淑惠妃凑了过来,很是天真的问道:“姐姐说的是真的吗?那嫔妾以后就能去承乾宫找董鄂姐姐玩了吗?” 董鄂芷兰欠了欠身,“这位娘娘还是不要这么说了,圣意不可揣测。” “呵,果然是学了几天规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人还未到,声音就先传了过来。一明艳动人的女子踩着一双花盆底,声音尖细,肢体柔美,穿过花丛走来。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淑惠妃娘娘请安。是嫔妾来晚了,还请皇后娘娘莫要怪罪。” 来人正是新晋嫔妃贞妃,与董鄂芷兰有着一些血亲,同是董鄂氏,却是在这宫中仗着皇太后的宠爱,混得风生水起。 “哟,这不是董鄂姐姐吗?从前妹妹见到兰姐姐的时候,兰姐姐是刚入宫的小主,现如今又碰面了,姐姐还是一成不变啊!” 贞妃掩嘴轻笑,“妹妹听闻,姐姐病了半年,如今可大好了?这早间风凉,姐姐还是回去学规矩比较好。虽皇上不问,可你我毕竟是姐妹,自当互相照料着些。” 一席话说得飞扬跋扈,尽显她的傲慢炫耀之姿。 “贞妃娘娘的教导,嫔妾自当谨记于心。” 贞妃拢了拢前两天皇太后刚赏的钗子,不屑道:“呵,这还是个小主呢,就口口声声嫔妾嫔妾的叫了,实在是有失体统,皇后娘娘也不管管?” 皇后也被这贞妃说得有些怒意了,语气略微不爽,“难得贞妃妹妹还知道什么体统,那便由贞妃来说说,该怎么罚?” “呵呵,皇后娘娘说笑了,嫔妾又不是六宫之主,怎敢随便拿主意啊?不过,” 贞妃扫了一眼还在半蹲着行礼的董鄂芷兰,从前董鄂芷兰出身良好,是董鄂氏的正统,天天端着一副清高的模样,叫人心里不舒服,可现在不过是一个年老色衰,未曾封位,与宫女差不了多少的小主,既然是这样,那也就怪不得自己不讲情面了。 “嫔妾觉得,后宫女子口出错语,自当掌嘴了。就罚她在这跪着自己掌嘴吧,何时太阳落山了,何时再回去吧。” “贞妃娘娘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董鄂小主虽未有封号,可她已然入主承乾宫,今日太阳都还未升起呢,就让她跪在这掌嘴到日落,这也太刁难人了吧?” “姝娴,今日是本宫邀约姐妹们出来赏晨时朝露,既然有人坏了兴致,自当要罚。” 皇后把玩着指间的戒指,懒懒的看向跪下的董鄂芷兰,“董鄂小主对这处罚可有异议啊?” 凝香忙扯着董鄂芷兰的衣服,小声说道,“小主,您快求求皇后娘娘啊!” “嫔妾就是想问一句,嫔妾若不称嫔妾,当称什么?” 这么一问,贞妃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了,“哈哈哈,董鄂小主当真是病傻了,这未封了位分的,自然是叫奴才了。本就与奴才差不了多少,还敢自称嫔妾,当真是自恃清高。” 皇后嘱了身边的太监盯着董鄂芷兰行罚,对两位嫔妃说道,“本宫乏了,今日朝露就不赏了,都回宫吧。” 皇后走了,众人也只得散了,只有贞妃留了下来,恨意满满的盯着董鄂芷兰。 “兰姐姐,还不快行罚吗?呵呵呵,董鄂芷兰你不是一向自恃清高,高人一等吗?怎么样?被人当众打脸的感觉好受么?” 凝香护在董鄂芷兰面前,“贞妃娘娘,如今您是高高在上的娘娘,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家小主吧!从前的事情小主都不知情,全是奴才一个人的错,要罚也该罚奴才,请娘娘放过我家小主吧!” 凝香这一个头磕下去,额上立刻就显出一个红印来。 “呵,当日是谁在本宫额娘病危之时打翻了本宫好不容易求来的药,还说本宫不守礼,罚本宫在大雪天里跪行了十里,害得本宫失了额娘。董鄂芷兰,你说,你是不是罪有应得啊?” 董鄂芷兰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那些以前的记忆都毫无印象,“贞妃娘娘,之前的事情因了奴才大病一场,记不清了,但今日奴才也只能在此跟您道歉了。” “董鄂芷兰,别以为磕了个头,说声对不起,这事就算了结了。本宫今日就在这里把话挑明了,本宫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行罚!” 贞妃趾高气扬的往边上一战,“若是你求求本宫,跟本宫磕个头,说声奴才罪该万死,本宫或许可以考虑考虑,替你向皇后娘娘求求情。” 董鄂芷兰虽然没了以前的记忆,但也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平日里是没皮没脸疯闹惯了,却懂得这个时候不该丢了董鄂家的脸。 她跪在地上,一巴掌一巴掌的自己扇在脸上。 卯时三刻,太阳日出东方,董鄂芷兰的脸已经肿起了老高,日头刺穿她每一寸肌肤,她一声不吭的继续抽打着自己耳光。 “小主,呜呜呜,小主别打了……贞妃娘娘,求求您了,不要再打下去了……” 凝香跪在贞妃的脚边,不停地哭求着,“都是奴才的错,千错万错都在奴才一人身上,娘娘放过我家小主吧……” 贞妃嫌恶的一脚踹开她,“滚开,不过是一条狗,也配来碰本宫的裙子吗?” 董鄂芷兰只觉得眼前飞满了金星,耳朵也有点听不清了,机械的继续抽着自己的脸。 “没力气了是吧?来人,快帮帮董鄂小主。” 贞妃一声令下,没有几个人敢说不,虽然心里面有些忌惮,这毕竟是皇上的女人,但是手下也不敢轻了,贞妃可在一旁看着呢。 董鄂芷兰的嘴边被打出血丝来,身子软软的,再也支撑不住,向地上倒去。董鄂芷兰,不管你以前如何,这次我都算是默默替你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梦里梦外不相识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已是午后,天气仍旧很是闷热。除了蝉在树上拼命叫,四周都是静静的。 董鄂芷兰伸出手准备擦汗,蓦然看到自己又黑又脏的手,不禁发笑。堂堂董鄂家大小姐何时沦落到来做一个粗使宫女了,不知为何,竟有些想到了以前的日子。她这几日,记忆好像是强灌进脑子里一样,隐约觉得自己家中有很多哥哥,众位哥哥都宠着她,不让她吃一丁点苦。 忽然眼角竟有些潮湿,她慌忙的闭上眼,抑制着眼中想要流出的泪,这是皇太后的佛堂,不能在这里哭哭啼啼。 自那日御花园受罚以后,她的脸到今日都还未完全消肿,那位贞妃说宫里不养闲人,便要她趁着没人的时候来打扫皇太后平日参禅吃斋的佛堂。 那些个教习姑姑也被贞妃给遣散了,董鄂芷兰也乐得她折腾,不学那些规矩了,便不学了吧,做一个宫女其实也挺好的。 “小主,您歇歇吧,奴才替您一会儿。” 凝香过来抢董鄂芷兰手中的扫帚,她不给,“不用了,你快去做别的吧,如今你我同为宫女,你的活若是没做完就来帮我,又要挨罚了。” “小主,您这是哪儿的话啊?小主是皇上亲封的小主,不是宫女。全是那董鄂贞夕太恶毒……” “凝香!这是皇太后的佛堂,是紫禁城,不能乱说话。”董鄂芷兰捶了捶背,“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的。” “小主……” 芷兰笑着摸摸凝香的头,“快去吧,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娇弱。” 做完了洒扫庭院的工作,芷兰实在忍不住累了,想着大中午的也没什么人会过来,就趴在佛堂的一方小桌上睡着了。 她今日因图个方便就随意编了个辫子,长长的辫子被人捏在手里,反过来挠着她那张浮肿的脸。 “啊嚏”芷兰睁开眼睛,揉了揉鼻子,憨愣的模样惹得方桌旁的两人哈哈大笑。 “二哥,看吧,我就说这丫头有趣得紧儿!” 是那日给她玉佩的少年! 而他口中的二哥不是别人,正是那日给她灯笼的另一个少年。 这两人站在一处,倒有几分像,皆是人中之龙,英俊不可多得。 芷兰打听过了,宫里面叫玄烨这个名字的,除了爱新觉罗玄烨,皇上的三阿哥之外,再无他人。 “奴才给二阿哥,三阿哥请安。” 玄烨同福全正巧下了学回来,路过佛堂,忽闻里面有一阵小声的呼噜声,二人有些好,遂悄悄进来一看,没想到看到一个宫女,随意的扑在一方小桌上,口水流了一桌,呼噜声阵阵。 现下看着这个一半脸肿成猪头样子,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的宫女跪在地上,心中倒有些不忍了。 玄烨先半蹲下来,与芷兰平视,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你的脸怎么了?” 面色微愠,“谁打的?” 芷兰将头偏到一边,“奴才有罪,自然当罚。” 福全恍若没看到她一般,“好了三弟,父皇还等着我们去请安呢,走吧。” 玄烨小声问道:“小爷上次给你的玉佩呢?可有好好收藏?” “嗯。”芷兰小心的点了点头。 玄烨大喜,“晚一点再来看你。” 看着那两个少年跨过门槛,消失在朱红色大门后,芷兰忙着收收东西,悄悄跑回去了。 隔了一天,芷兰想着昨日三阿哥没有寻着她,今日应该不会再来了,抱着侥幸的念头,她悄悄进了佛堂继续打扫。 昨日晚上没过来点烛,贞妃便派人来扣了她的晚饭,为了今后的日子好过点,她继续踏进了这个佛堂。 佛堂的小桌上放了一瓶御颜膏,若不是仔细打扫,她还未发现呢。 凝香不知何时偷偷溜到了芷兰身后,“小主在看什么呢?” “吓死我了!”芷兰一手轻拍胸前,一手拿着那个小瓶子,“这是你落下的?” 凝香摇了摇头,又瞬间想到了什么,“奴才昨日见三阿哥和二阿哥过来,许是三阿哥给小主留的吧?三阿哥对小主可真是好,虽说他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可就算知道了您是小主,也可以去跟皇上说一声就能把您给要过去了,毕竟皇上现在迟迟未给您封位,怕早就忘了您了,三阿哥去讨一讨,皇上说不定就准了。” “胡说,我现在虽然只同一个宫女差不多,但无论如何,我也是选过秀的,如何能那么容易就给讨走了?再说了,我比三阿哥大了十岁的,他对我好,恐怕是把我当他额娘了。” “小主难道就想在这佛堂洒扫一辈子不成?” 芷兰把玩起那个小玉瓶,心里一团乱,“我不知道……” 宫墙一角,二阿哥福全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事情办妥了吗?” 一小太监点着头说道:“二爷放心吧,昨个晚间,奴才就给送过去了,今儿一大早准能用上。只是奴才不明白,为何二爷不亲自去送呢?经奴才的手,还不让人知道,那二爷的苦心不是白费了吗?” 福全不语,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头脑发热要谴人去给她送东西,明明是一个不守规矩的宫女,被罚了就罚了,宫中的刑法本就严酷,可看着她那张肿得老高的脸,心里便有些难受。 见主子迟迟不语,小太监忙自打嘴巴,“是奴才多嘴!奴才告退。” “二哥,你怎么才来呢?太傅该生气了!” 玄烨自小就不太受宠,只有二哥护着他,于是他两打小就亲,他趁着太傅不注意,偷偷伏在福全耳边说道:“午后再陪臣弟走一趟呗。” “不去。” “为何?” “嫌烦。” “怎么会?多有趣啊?她比那些唯唯诺诺的宫女有趣极了!” 太傅拿着戒尺板着脸走了过来,毫不留情的揪起玄烨的耳朵,“有什么有趣的?三阿哥不妨说出来让为师也乐一乐?” “哎,不敢了不敢了,太傅别揪了!耳朵都快被拧下来了!” 算算日子,芷兰进宫也有三年了,别提什么封位了,就连皇上的面,也没能见上几次,可她的记忆却慢慢的清明了。 三年的梦里全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片段,她时而被唤做子卿,时而被唤做孟大人,还有人唤她师傅。 她想着许是佛堂待久了,自己也荒唐的信了前世今生的鬼话,那些梦里面所见所闻,真如同经历过一番。 说来好笑,从前她觉得她的心上不会放任何人,可自从那场梦里出现了一个少年,她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怪怪的。 揽了洒扫庭院的活儿,却难得的起晚了。 走在路上,思绪也忍不住飞到九霄云外去。 “小主快跪下,是皇上的圣驾。” 凝香硬拉着芷兰跪在一边,等着圣驾过去。 那沉重的轿撵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已至壮年的皇帝迈着沉着的步子下了轿撵。 弯下腰来,捏住了她的下巴, “朕这几日总是梦到些稀古怪的,请了巫医也不见好,朕记得梦里好像有你。你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蛊惑圣心!” 凝香已经被吓得快没魂儿了,不停地磕着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为主子担保,主子这几年都是安分守己的吃斋念佛,打扫佛堂,从未施过什么巫术啊……” “朕没问你,朕问的是她。” 芷兰慢慢抬起头来,熟悉的眼神对上皇上的眸子,竟含了泪水,她用手胡乱擦着。 口中不断说道:“奴才失仪了……” 福临也不知怎地,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的心不受控制的漏跳了半拍,这种感觉很是妙。他很是讨厌面前这个女人,每次遇到她总会梦到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上一烦,唤道: “吴良!” 吴总管忙小跑着过来,“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回养心殿。” “皇上不去皇后娘娘那儿了?” 福临烦躁的摆了摆手,“回宫。” 只留芷兰跪在一片灰尘中,看着圣驾慢慢远去。 当晚,福临就晋了董鄂芷兰的位,封作贤妃,昭养心殿侍寝。 芷兰早早的由着下人梳洗好了,裹了棉被,两个太监抬了她往侧门走去。 路上天空开始飘起绵绵细雨,引路的太监先停下了脚步,尖细的嗓音响起,“二阿哥这位是皇上新封的贤妃娘娘,您这般有些不合礼法吧?” 侍寝的妃子途径之路必定是人人回避的,可这位二阿哥抬了把伞站在路中央,不避也不跪。 “玄烨病了,听说是得了天花,已经移出宫外的府邸去治了。” 说着,他解下了腰间的玉佩,轻轻系在了伞柄上,递给了引路的太监,“给娘娘遮雨用吧。” 那伞柄上坠着的玉佩在风雨中摇曳,上面刻了爱新觉罗·福全。 芷兰也不知道对这两个阿哥是什么心情,听到福全这么说着,想到躺在承乾宫盒子里那块碧绿的玉佩,雨水飘进眼睛里,她慢慢闭上了眼,不去想,那个少年总归是太过年轻了。 棉被送到了养心殿的榻上,罗帐轻解,芷兰听着怦怦直跳的心脏,过了许久,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来人正欲掀开罗帐,芷兰害怕的喊出一声,“皇上。” 略有一丝颤音,听得福临手上一顿。 “皇上,嫔妾还没准备好。能否改日再侍寝?” 福临叹了口气,“把衣服穿好,滚下来。” 芷兰忙着穿了衣服,跪在榻边,等候责罚。 责罚未曾等来,倒是等来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拖了起来。 “你是预备着就在这跪上一夜吗?” “嫔妾不敢。嫔妾有罪,嫔妾扰了皇上的兴致。” 福临坐在了榻边,看着地上跪着的散发女子,“玄烨来向朕讨过一个宫女,说是在皇太后佛堂洒扫庭院的宫女,朕一猜就知道了,那是董鄂小主,今日的贤妃。你说,你是用了什么妖法,竟惹得朕的儿子们个个为你神魂颠倒?” “皇上,嫔妾曾听闻,您养过一只玄猫?您可还记得那玄猫是从何而来的么?” “朕自然记得。那日,” 福临才开口,芷兰就抢了话头,“那日大雪,紫禁城被白雪埋了几层,天寒地冻,玄猫无处可去,冻僵了手脚,正巧倒在了皇上上朝的路上。皇上那时尚且年幼,一眼便相中了这只玄猫,想着摄政王的打压,心中无处可诉,于是就把这只玄猫抱回去了。” “你究竟是谁?!到底是何人指使你靠近朕的?!” 福临听了以后,大怒,将手中的茶盏摔到芷兰的面前。 她继续不管不顾的说着,“一年不到,京城流言四起,都在传年少的天子被一只猫给蛊惑了心智,皇太后大怒,命人处死这只猫,皇上不舍,却也违拗不了太后的命令,只能由着皇太后掐死了这只玄猫。玄猫死后,摄政王也病逝了,皇上终于掌了这大权,可并没有忘了这玄猫,您派人缝了一只猫型的枕头,夜夜抱着,诉说着心里的秘密。” “滚!给朕滚出去!不,滚出宫去,滚出紫禁城,永生不得回来!” 她只是继续跪着,一动不动,“皇上可相信,前世今生?” “胡言乱语!依朕看来,你就是图谋不轨,胡编乱造!滚出去!” “皇上,嫔妾就是那只猫,陪伴了皇上一年的猫。” “朕看你是想妖言惑君,不知从哪里听来些闲碎杂传,竟想着魅惑君主,你说你是那猫,那你拿出证据来,朕就信你。” “嫔妾没有证据,有的只是皇上从前给过的记忆。皇上为何谈猫色变,这一点您比嫔妾清楚。那段您以为无人能懂的岁月,都是说与了猫听,现在皇上是害怕了,怕嫔妾真的是那猫,真的知晓皇上的秘密……” 福临一扬手,“住口!一派胡言!来人,将贤妃削位,贬为浣衣局宫女,杖责二十!” 那些高大的侍卫架起芷兰就往外走,芷兰继续大声嚷嚷着,“皇上也相信玄猫是妖猫吗?!” “哎哟,快堵住她的嘴!”吴良吓得直哆嗦,从来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这么明目张胆的说那只玄猫,也从未见过皇上如此盛怒之下还能留了谁的性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飞升归来谜团重重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一连几日的浣衣,虽是阳春三月,可这水还是凉寒刺骨,芷兰揉揉冻得通红的指头,面前的木盆突然被踢翻。 又是贞妃那张趾高气扬的脸,“哟,这不是只做了一日妃子的贤妃娘娘么?怎么不好好在养心殿伺候,跑这浣衣局来了呢?” 她故作惊讶,捂住嘴,“啊,本宫想起来了,贤妃娘娘好像被贬为浣衣局的低等宫女了。唉,真是可惜啊,好好的路就这么给断了。” 芷兰将一件衣服从水中捞出来,用力一抖,脏水悉数甩到了贞妃的身上。 “啊!董鄂芷兰你疯了?!居然敢戏弄本宫!” 看着跳脚的贞妃,芷兰也学着她先前的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惊道:“哎呀,贞妃娘娘怎么屈尊降贵到这浣衣局来了,奴才没瞧着贞妃娘娘过来,把娘娘的衣服弄脏了,这可怎么办?” “董鄂芷兰……” “奴才想着贞妃娘娘大人有大量,自是不会跟奴才一般计较的。” 芷兰笑得很是无辜,“贞妃娘娘说是不是啊?” 贞妃怒极反笑,“好一个董鄂芷兰啊,去了趟养心殿就这么口齿伶俐,有恃无恐了。不过可惜了,最后也只能被赶到这处来浣衣了。” “那也比那些只会在暗地里抹眼泪的要好的多,至少奴才躺在过养心殿的床上,贞妃娘娘好像是送到门口就被送回去了吧?” “你!不要脸!” 贞妃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半途就被截住了。 “董鄂芷兰!你只是个奴才,居然敢拦?!” 芷兰将贞妃的手狠狠甩开,“奴才虽是奴才,却也是皇上的奴才,轮不到娘娘来教训!” “那朕够不够格呢?” 小小的院落霎时寂静无声,一股压人的气势逼来,身着明黄色龙袍,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福临看着跪在洗衣的木盆旁边那个瘦小的身影,本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深闺小姐,如今让她来做这些粗活,她竟也不吭不响就那么受着,这个小小的硬骨头真是倔强,那眼神倒真要让他信了,她是那只玄猫。 “朕亲自来罚你,你可知罪?” “奴才不知。奴才从寅时就在此处浣衣了,件件儿喜的干净,没有丝毫怠慢,不知皇上要治奴才何罪?” 吴良都在一旁捏着把汗,这个董鄂小主与以前可大不相同了,如今变得咄咄逼人,就连皇上也不曾讨得几句软话。 “你不知道是吧?那就在这里顶着木盆罚跪一日,何时明白了,何时起身。” 午后的日头狠辣辣的射在芷兰的身上,幸好有个木盆的避挡着脸,只是脖子酸了些,没晒坏脸就行。 芷兰一向懂得知足常乐,这么跪着,不用洗衣服也是极好的了。 可那个阴魂不散的贞妃偏偏就爱来找堵,她扭着腰肢往那一站,皇上走了她笑得更放肆了。 “董鄂芷兰,受罚的滋味怎么样呢?本宫早就说过尊卑有别,本宫是主子,你不过是一个低等的奴才,皇上自然是怜惜本宫了。” 她走着走着,突如其来的一阵风让她丢了魂,整个人的神态都换了,恍若另一个人一般。 这个人虽然也是一身傲慢的样子,却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慑人的气息,她蹲下来与芷兰平视,眸子深沉,让人难以看出她在想些什么。 “你还要继续么?” 芷兰被问了个没头没脑的,很是疑惑的看过去,“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么?” “孟子卿,这一世,他不会爱上你。跳了轮回的鬼,游走世间太长了,缺了一味魂药,情。他越是想要爱上你,那心里就会越恨你,自他跟着你跳下的那刻起,他生生世世都注定了与你再无半点情爱,从无例外。” 芷兰顶了盆,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谁是孟子卿?你在说些什么啊?贞妃娘娘莫不是得癔症了?” 贞妃却只是淡淡哼了一声,“哼,你现在自然是记不起了,待你受刑完了,别怪本尊没提醒过你,不能爱,爱了便是万劫不复……” 芷兰全当面前的贞妃是糊涂了,也就不把话记心里了,可当她再回想起来时,竟是痛得吸一口气都觉得整个心脏跟真疼,那都是后话了。 是夜,养心殿内。 “吴良!” 吴总管踩着小碎步忙跑进殿内,“奴才在。” “那丫头呢?” “皇上是问谁啊?” 吴总管躬着腰,做足了挨骂的准备。 福临一脚踹在他的身上,“朕还能问谁?!” “哎哟,全怪奴才蠢笨,奴才该死,该死,皇上息怒,别让奴才的贱命坏了皇上的心情。” 吴总管谄媚的笑道:“那丫头现下还跪在浣衣局的院子里顶着木盆呢,怕是要跪到明儿个天明了,没有您的命令,谁也不敢接近啊,从早晨就滴水未进了,明儿天一亮应该也就跪不住了。” 福临暗骂该死,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让她想明白了就起来,她索性就跪着不起了,真是让人窝火。 “去,传朕口谕,让她别跪着碍眼了,回去关个三日禁闭。” “皇上,如今她被贬了宫女,承乾宫自是住不得了,该将她关何处呢?” 又是一脚踹来,“朕要内务府有何用?!” “是是是,奴才这就命人去办。” 关禁闭也只是个幌子,芷兰被单独安排了一间卧房,整日就被关在里面,好吃好喝的待着,还不用干活,她也乐得关禁闭。 只是这日传来三阿哥玄烨病重的消息,床头的小柜里安静的躺着两块碧绿的玉佩,一块是爱新觉罗·玄烨,一块是爱新觉罗·福全。 听凝香说过,满洲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未曾婚配的阿哥会将自己从小佩戴的玉佩送与心爱的女子,摸着那两块冰凉的玉佩,芷兰觉着她无论如何也应该去一趟。 已至午夜,她挑了侍卫们松懈的时刻,翻了小窗,摸黑找到了三阿哥现在暂居之地。 前几日三阿哥才有所好转,皇上准他入了紫禁城,没想到一入宫墙,病情又加重了。 她蹑手蹑脚的摸进了西侧殿,里头一阵漆黑,许是早就睡下了吧。她是来还的玉佩的,玄烨睡着了就更方便了。 芷兰将玉佩轻轻塞进绕进了窗子的木栏上,转身正要离开。 里屋的门推开了,一个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萧瑟,“爷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 芷兰停住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奴才愧对三阿哥的厚爱,自知无颜再见,可奴才想着应该给三阿哥送回来,日后也方便三阿哥另寻良人……” “拿回去,不要就丢掉。” 玄烨看着夜色中那个决绝的背影,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恨不相逢未嫁时。 芷兰顿了顿,还是一言不发的往门外走去。 “你给爷回来!回来!” 任凭他怎么喊,她也不再回头。 芷兰走着走着,奔跑起来…… “对不起,我比你大了十岁……对不起,我是你阿玛的弃妇……对不起,爱新觉罗·玄烨,我从未爱过你……” 跑着跑着,怀里另外一块玉佩就那么掉了出来,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芷兰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宫道上断作两截的玉佩,就那么看着看着,一个人影挡住了她。 月光将那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他本就是个年纪大了的青年,成熟稳重,温润如玉。 福全说道:“碎了就碎了吧,宫道中风大,快回去吧,莫要在这处受了凉。” 她泪眼模糊,含糊不清的说道:“这可怎么办?碎了该怎么还回去?” “不用还的,既然给了,就打定了主意不收了。” “可我也不能收着啊……” “那就扔了吧。” 福全微微一笑,“紫禁城里该扔的东西还少吗?不要,就扔了吧。” 他这句话说得太过高深,以至于他人都走远了,芷兰还蹲在地上合着那块玉佩,慢慢揣摩。 关了三日禁闭,皇上也未用别的法子来折磨芷兰了。 日子就这么闲了下来,他做他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她做她低到尘埃里去的浣衣局宫女。每日洗着各宫下人的衣服,晾晒着各种粗布,不去想别的,倒也清闲。 可福临最近的梦越做越怪了,每每梦回,总是能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往一个泛了白光的洞里跳,他也想都不想就跟着往下跳。 下坠的途中仿佛有千万把利刃割碎了他的身体,风吹得他睁不开眼,叫他再也难寻那个女子。那应该是个极其重要的女子,他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不顾自身安危就跟着她往下跳。 浣衣局那边的奴才日日来报,说着那个宫女是如何如何安分,如何如何有法子,竟能将衣物洗得芳香四溢。 福临坐在养心殿里听着,越听越是恼火。她为何能在搅乱了他的心以后,过得那么心安理得,那么随心所欲? 顺治十八年,福临坐在养心殿想了那宫女八年,那宫女在浣衣局洗了八年的衣物。 外面的人都在传言皇上极其宠爱一位姓董鄂的女子,这宫里的妃子姓董鄂的也只有一位,那就是贞妃。 贞妃早早的就香消玉殒了,这位年轻的帝王派了一位亲信去替代自己出家理佛。 福临躺在养心殿的那张床榻上,上面承欢过多少位宠妃,却只有一位在那晚对他说,“嫔妾还没准备好。” 也是那一番妖言,让他不知所措,只能一次一次的伤害他,好像那样做,他心里能舒服一点。 他在养心殿等了八年,却没能等得她一句求饶的话。 “吴良!吴良!吴良!” 许是近日病久了,福临竟忘了,曾经的吴总管已经不在了,殿外换了一名小太监。 小太监身形瘦弱,扑通一声忙着跪在他的榻前,“皇上有何吩咐?” “去,把那个浣衣局的宫女叫来。” “皇上,浣衣局的宫女挺多的,您想昭哪位过来啊?” 看着一脸茫然的小太监,福临气不打一处来,想亲口吐出那个宫女的名字,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 福临竟是从始至终都没记住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董鄂家的女儿,送进宫来就是任由他处置了。 他躺在床榻上,身旁是那只猫形枕头,她说她是猫,他说她荒唐。 “猫,你说,有来生吗?” 福临翻了个身,躺得正正的,慢慢合上了眼,“若是真有来生,朕不要做什么皇帝了,朕只想做个普通人,不求什么闻达诸侯,只求一知己。” 顺治十八年,正月,清世祖爱新觉罗·福临,逝于禁宫内,时年二十四岁,遗诏传位于第三子玄烨,即康熙帝,葬于河北遵化清东陵的孝陵,庙号世祖,谥号:体天龙运定统建极英睿钦文显武大德弘功至仁纯孝章皇帝。 紫禁城的一角,一缕青烟慢慢腾空而上,隐于层层云雾之间。 天钟鸣了整整十二声,又有一方神官归位了。 “你看看这地上都换了几朝君王了,那些个什么礼仪习俗也都换了个遍,现下都时兴辫子了,这里还是一副从前模样,为的就是迎接你回来啊,”玄机从一方龙头宝座上站起,“欢迎回来,子卿。” 孟忧跪坐在空旷的大殿上,周遭是层层云气,“这里是什么样子,与我何干?我只问一句,君悦去哪儿了?” “他一介鬼王,渡了你许多法力,又为你受了很多伤,伤上加伤,还跟着你跳了轮回,你觉得他还能到哪儿去啊?” “你把他怎么了?!” “我能把他怎么,他只不过是遵循轮回罢了,魂魄不全,自然也就短命缺情,现下怕是散落在各界轮回了,你们生生世世也不得相见了。” 孟忧连滚带爬跑到玄机的面前,“你到底想要我怎样?你说出来,我立马就去办,你放过他好不好?” “啧啧啧,看看,曾经高高在上的永安公主,现在像条狗一样匍匐在本尊的脚下,”玄机一把揪起她,“你还有半点皇族的样子吗?小十六,喔,或许我应该叫你,妹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多面玄机藏玄机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这熟悉的口吻!这笃定的神情! “大皇兄?”孟忧试探性问出口,却立马摇头,“不!不可能的!大皇兄在与南蛮人一战中就已经……你到底是谁?!” “南蛮一战?呵,”玄机那张睥睨众生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嘲讽的神情,“你可知道南蛮兴走尸?!被那些走尸啃噬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孟忧一惊,当初那个温文尔雅,宽容大度的大皇兄何时变成这副样子了?虽是天帝的身份,却做些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事情,明面上主管着人间凡人飞升成仙,暗地里却让亲人反目,爱侣相杀,飞为仙者多是些手刃同胞之人,亦或是众叛亲离。 “这么说,永安灭国,兄弟被残杀,父王母后惨死,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错了,那是天命!天之怒!哈哈哈……子卿,哥哥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我一人承担所有的仇恨。我恨永安,恨那个自私的君王,恨那群伪善的兄弟,唯独你,我是真的打心底里宠着你,只可惜你执迷不悟,那我只好亲自来救赎你了……” “你的救赎就是用千百种法子来折磨虐待我,使我也沾上仇恨的毒吗?!这么说,一直以来所有的事也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你是故意让君悦为了救我,折了一身法力,跳了轮回?也是你故意设计藏了我从前一半的记忆?我确信我是见过君悦的,我从前肯定也认识君悦!” 玄机狠狠地捏住孟忧的下巴,那力度似乎是想将她的下颌捏碎,“那个低贱的下人配不上你!你是我最珍贵的人儿啊,是我最喜爱的妹妹……” 孟忧痛得不自觉掉下泪来,玄机慌忙松了手,用袖子给她拭去眼泪,“怎么了?痛吗?你是我最宠爱的妹妹,我是不会害你的。我只是帮你铲除了这一路上的障碍而已,那个贱奴配不上你,他在你身边存了龌龊的想法,不过你不用担心,哥哥已经帮你彻底摆脱他了。你喜爱樱花,哥哥就为你亲手在这天宫种上了万里,本尊封你做花神,掌世间万花,再择个良辰吉日,我与你成亲,从此天帝天后,神仙眷侣,享世人敬仰的香火,传万代佳话……” “呵呵,真是恶心……” 下颌再一次被狠狠捏住,“你懂什么?!你拥有的是一个天神的爱,是整个苍生都求之不得的爱,你这般弃之如敝履,莫不是还在期冀什么?” 孟忧用力挣扎起来,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怪物。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在人界经历的一切,一出接着一出,算计的刚刚好,那个黑色鬼影无常所到之处,每一桩祸事都是冲着她来的,或千刀万剐,或油锅煎炸。而当她遇到了君悦,所有的不幸就都变成了他的,这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害得他失了法力,害得他跳了轮回。 “你想要的一切,哥都可以给你,你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只在玄机弹指间,整个天宫都变了模样。远处青色的山峦被笼罩在一片阴雨绵绵里,山脚下是翠绿欲滴的农田山林。她们的身后是那间熟悉的道观,屋檐上爬满了青苔,屋前立了一棵早已挂满黄灿灿枇杷的枇杷树。 玄机看着孟忧已然被吸引的眼神,轻抚上她的脸,她像是触电一般躲开,“别碰我!我嫌脏!” 他仍是强硬的捏上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呵,那个贱奴你就不嫌他脏了么?他从骨子里就是一个贱种!你不记得他了吧?让哥哥来跟你好好讲讲那个贱奴!” 玄机大手一挥,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开始幻化出一幅幅人间之景。 不知此处是何处了,但见四周阴冷冷地结着寒霜,四壁无光,亦透不过风来。 一身白裳的幼童,约摸七八岁,身板瘦小,刚犯了杀孽,却终于睡了一次安稳的觉。 他从一张石床上幽幽坐起,这是一个狭小的山洞,刚被继父给打了一顿的他,因心中愤愤失手掐死了小他一岁的弟弟。 他望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始终不敢相信这双手在两个时辰前握上那纤细的脖子,愤怒蒙蔽了他的双眼,凭什么他生来就是挨打挨骂的命,而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要什么有什么,还能目无尊长的奚落他! 他气不过,身上是继父毒打的伤痕,他颤抖着双手掐住了弟弟的脖子,看着他从有力的捶打到慢慢的耷拉下脑袋来。他略显惊慌的松开手,弟弟毫无声息的倒在地上。 他拼命的跑着,镇上的人调笑着,“阿四,又遭你爹追着打啊?” 这些人,从来都只喜欢站在一旁看着别人的闹剧,高高挂起的嘲笑闲谈。 小小的身躯迸发出全部的力量,跑了数十里地,跑到了一个小山洞里躲起来,他不能让继父找到他,若是知道了弟弟被他掐死了,定要活剥了他的皮。 想着想着,他身上不自觉的发抖,肚子也发出“咕咕”的抗议。 自打母亲另嫁以后,他的日子过得就不舒坦了,每日都只能捡着残羹剩饭吃,饱一日饥三日,今日跑得多了,正是少年人的身体,自是受不住这么折腾。 听得明日是孟兰节,宫里晚些时候会开宫门散粮,他早早的就守到了宫墙下,只等宫门一开就往前冲,多抢几个馒头也是好的。 只是他未曾想到,天还未亮,他在宫墙下睡得迷迷糊糊,耳听一声惊呼,就觉得身上一重,终是再难撑住,晕了过去。 孟忧看到此处,也能记起来一半了,永安最后一个孟兰节,她翻墙摔落,带回了一少年。而一向宽容温和,事事顺着她的大皇兄却是第一次生气了。 宫里的巫师算了那个少年的命格,是个硬命,克天克地,克人克己,是万里挑一的天煞孤星。 她的十五个哥哥都极力反对她将他留在身边,要把那个少年送走。她问他,家住何方,姓甚名谁,他却只字不提。她只好当他是个哑巴,暂且收留下来。 可日子一长,他也会说上几句,只是话少一些。她随意给了他一个名字,未名。 她们在一处过了很长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将他背,背到“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说,“心悦君兮君不知,当真是极妙的一句!尤其是悦君二字,妙哉!” 永安灭国那天,漫天的哭喊声,扑面而来的腐臭味,他不曾落下一滴泪。只是当他看到那个身上被刺了千百个窟窿,在风中努力撑着不倒下的人仰头望着天,大滴大滴的雨水冲刷掉她脸上的血迹泥泞。 他跌跌撞撞从城楼一角跑过来,颤颤巍巍的抱住那个跪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心疼到无法呼吸,那些已经混了雨水的血水一刻不停地从她身上流下,流过他抱着她的手心,炽热的,灼人的…… 他踏着地上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回她曾经的殿内,途中有人抓住他的脚,那双她亲手做的第一双鞋子,虽已不合脚了,他却无比珍惜。 现下看着那鞋的侧边被一只带了血的手给染脏了,他恨恨的瞪了过去。 地上那只手的主人狼狈不堪,背上的枝条刚钻出来一半,他虚弱的喊着:“阿四,快救救阿爹,救救爹……” 那个在疼痛得面目扭曲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许久未见的继父。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用另外一只脚将那只手给狠狠蹬开,继续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 看到这一幕,孟忧仿佛置身冰窖,她不敢相信那个可以笑起来很羞涩的少年,与面前这幻像中的自修罗地狱走出的少年是同一人! 玄机兀自笑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失望啊?你亲自养在身边,亲自教导的宠物,竟是如此冷酷无情?” 孟忧不语,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云雾。 画面一转,这时的少年看上去已经成熟了许多,个头也高了许多,稚气退了一半,脸上的轮廓线条也硬朗起来,棱角分明。 他提了一柄铁剑狠狠地刺进孟忧的贴身宫女赤栎的心脏,然后利落的拔出。 赤栎的血溅了他一身,他也依旧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只留赤栎恐惧的瞪大了眼,看向贯穿自己胸口的那个血窟窿。 一整个小城,在那次浩劫中幸存下来的百姓皆在一晚上,被一剑贯穿胸口。 顷刻间就灭了城,杀到最后,他的手颤抖得握不住剑,身体很累很累,想就此倒下,却心有不甘。自远处传来滚滚雷声,他的手紧紧握着那柄剑,用尽全力举起剑来指向天,大骂:“你这不长眼睛的天!世间疾苦你不理,偏偏要收了一个心怀苍生的好人!” 一道雷劈下,整个阴暗的小城一瞬间亮如白昼。 他负着剑踏上那几千级的天阶,每走一步,脚下便留有一串血印。 来道喜的神官远远的看着不敢上前,却总有那么几个爱出头的神官,一脸的鄙夷。 “哼,又是一个乡巴佬上来了!” “看他那一身血腥味,也不知道洗一洗,真是没有教养……” “你不知道吧?一般地方里上来的都没几个讲风雅的,那日刚上来又给贬了下去的那位,不也是个邋遢低俗的乡巴佬么?” 听到此处,他黝黑的眸子动了动,几日不说话的喉咙像是被拿在地上摩挲一般,沙哑难听,“她在哪儿?” “我去,真他妈难听得嗓子!喂!新人,你还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吧?新上来的要给我们这些前辈跪着磕几个头,喊一声祖宗,才算成了仙,列入仙班。” 一金光闪闪的神官环抱双手,很是嚣张的说道:“亦或是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嘿嘿,不过,依我看,你也不敢吧?毕竟是一个不知从哪片山头飞升上来的小仙,修的旁门左道,拿不出手的。” 他的剑法是她亲自教授的,一招一式总有她指导的话语犹在耳畔。 他将剑拔出,再一次握紧。 那个金光闪闪的神官吞了吞口水,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你们谁先上?” 身后的一众神官推推攮攮,大都谦虚的说着,“神君功夫了得,您先请!” 等了许久,被推出来的神官又慌忙跑进一群神官中,就这么推来推去,他等得烦了,将剑顺着一众神官一指,“一起上吧,免得麻烦。” “啊!本君忽然想起前几日还有事情未处理完呢,告辞!” “多有叨扰,告辞!” …… 稀稀散散走了大半,剩下的六十四个神官,跃跃欲试。 几个回合下来,天上陡然坠了三十六颗星子,二十八颗星子忽明忽暗。人界的百姓皆认为是天生异象,纷纷拿出蔬菜瓜果来祭拜。 他走了没几步,就遇上了一个黑影。 黑影一团模糊,声音洪亮,“欢迎天界。” 他提剑刺穿黑影,却如同刺了空气,他心烦意乱,用力挥剑,却也是一场空。 反倒是黑影哈哈大笑,一派潇洒模样,“本尊主管天地,你是杀不了我的,呵呵,天为本尊,地为本尊,万物皆是本尊,你拿什么来与我斗?!” 他踉跄了几步,勉强用剑一撑,却也刺了个空,沉重的身体往地上倒去。 黑影踩在他紧紧握着铁剑的手上,慢慢变了模样,长发如墨散落在玄衣上,全身散发着跟他的剑一样冰冷的气质,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则正射着刀锋。 “从前你总是目无尊卑,今日就让本尊来好好教教你。何为尊卑?!” 黑影现下已经化出了帝君玄机的模样,一手揪起地上那个少年松散的头发,狠狠地抓着他的头往天阶上磕去。 一边磕,一边面目狰狞的笑道:“本尊贵为天帝,你就只配跪在这里给本尊做一个垫脚的贱奴!本尊今日就让你好好记着,贱奴就该有贱奴的样子,不要整日惦记着不该你惦记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婚之日归来兮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他被重重磕在天阶上,脑袋被磕得往下凹进去,血肉模糊,却是一声不吭。 “很有能耐嘛,不求饶,不吭声,你以为这样本尊就拿你没辙了么?” 玄机将踩着他手的那只脚移开,然后蹲坐在他面前的天阶上,食指与拇指小心的拎起地上那只被踩得皮开肉绽的右手,“本尊听闻你剑术了得,是个难得一见的练武才,这只手好像碰过不该碰的,那不如……” 孟忧听着玄机可怕的降低了嗓音,心里没由来的害怕,犹如千万条毒蛇噬心,她大声喊道:“不要!” 却也无济于事了,毕竟是已经发生过了的事情,再怎么呼喊求饶,她也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 “就让本尊替你摘了吧!” 少年的右手瞬间从掌根断开,整个手掌掉落在地,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手臂撑在那里血流不止。 他缩紧了瞳孔,整个身体疼得不住颤抖,那只被削去手掌的右手抖得剧烈,额头上有大滴大滴的冷汗滚落下来,他咬紧牙关,就是不吭一声。 他的头再次被狠狠揪起,头皮被撕扯得流出血来,玄机咬牙切齿的说道:“天生的贱命!自己跳下去吧,别脏了本尊的地儿!” 天阶上的少年匍匐着不动,像是已然失去了生命一般,满是空洞的眸子,随意靠在一边的脑袋,任凭鲜血怎么流淌,他也不为所动。 “晦气!” 玄机给了他一脚,他的脸朝着地,整个身体呈团状从天阶上滚落,染红了数千级的天阶,不消片刻,那些血迹就像是被天阶吸食了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远处的云雾一阵血红色的翻涌,而后又慢慢绘出了一副冥界奈何桥边的图。 血光冲天,无尽地血色雾气在缭绕,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 奈何桥头围满了一群好事的鬼魂,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纷纷吹着口哨,大声呐喊助威。 那条血色的忘川长河里正浮了一个鬼魂,他的周身冒着白烟,鬼魂下忘川便如生人下油锅。 孟忧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心头一惊。在数百万年前,她还是孟婆的时候,执了汤勺看着那鬼魂不管不顾的游过忘川,她还曾叹息过,“痴儿”。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她开始后悔起来,为何当日未能一眼就认出他来?为何当日未能帮上他一把?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就快要呼之欲出的名字,她忘了。 那个鬼魂游过了忘川,游进了一个乱魂之乡,这里没有什么法治,全都是些奋力一搏的鬼魂从冥界逃了出来,不愿轮回,怨念极重。看到新闯入的不速之客,这些鬼魂难得的一致对外。 他们疯狂的席卷而来,啃噬他身上的每一丝精气,疯狂的冲击过他的魂体。整整七七四十九日,他全靠一腔孤勇撑着,那只断了掌的右手用力击打着那些扑过来的鬼魂,左手紧握着铁剑吃力的乱舞着。 每逢人间七月七,这片乱魂之乡便会被自相残杀一次,只有坚持下来的,才算得鬼中之王,吞噬的鬼魂越多,法力越强大。 这群逼急了的鬼魂自是不肯放过这大好机会,只要做了鬼中之王,就不愁没法报仇雪恨了。 不过今年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合力将这个新来的给分了。这小子太狠了!如果不合起手来,那么他们都有可能被他给吞了! 万鬼厮杀,他忍着恶心,心里只有变强的欲望,他一定要出去!他要找到他! 他大口大口的吞噬掉那些手下败将,体内的怨气不断强大,法力也越来越高,那只断了的右掌随着法力的升高,逐渐自行长了出来,只不过不能完好如初了。 他左手一翻将铁剑插入自己的身体,挑出一截肋骨来,与铁剑在一处幻化成了一柄短而锋利的弯刀。 他左手挥出弯刀,弯刀飞出去,转了一圈,又飞了回来。 刀与魂融为一体! 一场骇人听闻的大屠杀,他赢了,他成了陨星鬼王,独占一方鬼市。 看到这里,孟忧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不正是那个让她给捡回家的徒弟吗? 她一直以为所有的事情不过碰巧而已,殊不知她与他的相遇,早就不知被他策划了多少次了,她千百次的回眸,都是他寻了几百年好不容易遇上的。 “心悦君兮君不知,悦君二字极好……” “悦君,悦君,君悦……” 她坐在地上失声大哭,她记起来了,那个终日跟在她身后的少年;那个每一世都会碰上的人,有时只是过客,有时只有短短几天的相处;那个总是称她为师傅,却总在危险来临的第一刻挡在她身前的鬼王…… 玄机将云雾挥散,“三日后,我会来接你,你且在此处好好待嫁。若是你怕寂寥无人,那就让她来陪你吧。” 玄机又是一挥衣袖,一阵云雾散去,自枇杷树前走来一人,不,与其说这是个人,倒不如说是个走尸来得更恰当些。 她虽有一副人的皮相,长得如出水芙蓉,落落大方,一身玄衣更趁得肤如凝脂,但她的一双眼睛却是瞳孔涣散,犹如鱼目,身体更是僵硬如木头般。 “赤栎?” 孟忧不确定的唤出那个名字,面前的人却毫无反应。 玄机很是宠爱的抚上赤栎的头发,“她是从前最喜爱的婢女,我将她的心肺都给掏了出来,这样,她就永远不会背叛你了。” 孟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口吐了出来,早就几日未进吃食了,胃里也只能吐出些酸水来。 “你这个恶魔……” “本尊是天帝,是世间敬仰的神尊,你放心好了,三日过后,本尊定会风风光光的娶你进天宫,哈哈哈哈……” 玄机大笑着离开。 孟忧拔腿就跑,不管身后的赤栎如何紧追,她用尽全力的跑着,想冲出这片山林,却是无论她怎么跑也难靠近那林子边界半分。 她这才注意到,无论飞得多高的鸟,也只是停留在林子外,并没有飞过林子到这边来。还有那棵枇杷树,明明不该是成熟的季节,却硕果累累。这里,应该是玄机的一方结界,她现在还是在天界,这一切只不过是幻化出来的。 思及此,她颓废的坐在地上,不再做无谓的争斗。 她真的就要这么嫁给自己的哥哥了么?儿时,她极其崇拜大皇兄,整日里总爱跟在他身后屁颠儿屁颠儿的跑。母后开玩笑地说,“你这么爱缠着你大皇兄,以后不如就嫁给他吧?” 她听了之后,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大皇兄长得仪表堂堂,温润如玉,是整个永安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待她也是极好的,她也很喜欢他,嫁给他,她既不用远嫁,也不用受公婆虐待,她不吃亏。 她扬起欣然的小脸,“儿臣要嫁给大皇兄!” 直到那个少年入宫,她再也不缠着大皇兄了,只顾着教导那个少年,没成想这一切都被孟轩记在了心里。 赤栎那日歇斯底里大声的喊着:“你的心本就是石头做的,捂不热的。口口声声说着要救这苍生百姓,然后呢,万箭穿心,剥皮剔骨,你的心未曾痛过半分,未曾……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心啊!” 她不可置信,这个守了她十几年的宫女,心中竟有如此怨气! “呵,呵呵呵,你装什么可怜呢?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装可怜。如果不是你,永安怎么会亡?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狼狈之地呢?整天一副慈悲模样,明面上与我姐妹相称,暗地里恐怕只会嫌弃我出身低贱,将我像一条狗一样拴在身边,全都怪你!” 赤栎口口声声诉说自己的冤屈,义正言辞,手握利刃,往她的心口处刺入。 孟忧想着想着就落下泪来,环上膝头,缩成一团,喃喃自语道:“赤栎说我没有心,她骂我是石头心肠,捂不热的。可我是个鲜活的躯体呐,怎么可能没有心呢?我将那颗热忱的心给了她们,可她们呢?她们将我的心放到了哪里?放到了哪里啊? 那些平日里拥护我的子民,一刀一刀往我身上刺来,他们放我的血,割我的肉,谩骂着我,践踏着我,过路的小儿都要往我身上吐口水,没有人愿意拉我一把,没有人愿意冲我微笑,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愿意……” 哭着哭着,累极了,她睡了过去。 梦里好像有一个温暖极了的怀抱轻轻护住她,小声在耳边对她说:“我愿意啊,我只愿做殿下一人的信徒,生生世世都信奉殿下。” 她回抱住他,一遍一遍的叫着那个名字,泪水打湿了衣衫。 “君悦,君悦……我好痛啊,痛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痛到每一根发丝,都在撕扯……你何时归来啊?” 那个人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快了,就快了。” 他的身体却是慢慢消散,任凭她怎么用力去抓,用力去抱,都是徒劳无功。 她大喊着“不要走”,睁开眼,眼前还是那一成不变的山林。 君悦,你知道吗?我想你了!真的!很想很想!闭上眼,忽然有泪从她眼角悄悄落了下来,流进了嘴里,苦涩难耐! 三日的时光眨眼即逝,赤栎端了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进来,木然的行了礼,面无表情的说道:“请公主殿下更衣。” “出去。” “请公主殿下更衣。” “我让你出去!”她将一身喜服一把抓起,砸了出去,“滚!” 赤栎只是机械的捡起地上的喜服,走过来就要去解孟忧身上的衣服。 孟忧一巴掌将赤栎的手拍开,赤栎又继续攀上手来解衣服。 孟忧把浮生剑唤出握在手里,“你若是再近一步,信不信我砍了你的手?!” 赤栎毫无惧意,继续攀上她的衣服。 孟忧把剑一扬,赤栎的双手顷刻间被削落在地,并无半滴血流出来,那节断了的手臂里空无一物,发出恶心的臭味来。 孟忧捂住口鼻往外跑去,又是一阵呕吐,吐到胃里再也吐不出一物来。 她抬起头来,外面侯了一众神官,见她抬头看来,全都拱手弯腰齐声说道,“恭贺花神,天帝亲迎花神回天界做天后,花神请更衣。” 孟忧想转身回屋,又想到屋内那个闹心的走尸,索性立在原地不动。 玄机从一众神官后走来,“怎么了?莫非是今日大婚的婚服不合身?” “哥,今日我再叫你一声哥,望你能念及往日情分,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呵呵,本尊铺了十里锦霞,种了百里樱花,聚了千名神官,撒了万点福缘,只为了娶自己心爱的女子,这些何错之有?” 他说得满心骄傲,好像强迫妹妹做自己的妻子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 “天帝这是罔顾人伦,不理纲常了?” “世间以本尊为主,本尊便是纲常,本尊来定人伦!” 玄机一把揽住孟忧的腰,孟忧一瞬间就失了挣扎的力气,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你做了什么?!” “子卿放心,本尊说了不会伤害你便不会害你,今日是你我大婚,你怎能不穿婚服呢?乖,去换了婚服,同我回天宫去。” 孟忧用眼神瞪着他,“我不要做什么天后,放开我……” 玄机对着一众神官粲然一笑,“哈哈哈,天后害羞了。” 神官也慌忙讪讪的附和着笑了几声。 他抱着她进了那间道观,将她搁在床榻上,细碎的吻从额头上落下来,孟忧大声尖叫起来,“孟轩!你是我哥啊!孟轩!呜呜呜……” 她流下眼泪,他慌忙退到一边。 玄机一瞬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柔声说道:“好,你别哭了,我不碰你,不碰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不想换婚服那便不换了,我带你回天界去,去看看我们的家,好不好?” 他抱起她来,踏出外面的门槛,一落地就踩在了那华丽的宫殿里。 四处金碧辉煌,房梁上,柱子上,雕龙画凤,整个大殿还是与从前一样,幻化得一般无二。 “今日大婚就在这处,你可喜欢?” 大殿外却传来一声戏溺的笑声,“今日大婚,本尊若是不来,那岂不是缺了个新郎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背水之战谁沉浮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君悦,哈哈哈,真是个好名字,可惜了,是条贱命。” 门外走进来一个别无二致的玄机,背着手,眼里放着寒光,“你以为化作了本尊的样子就能瞒过天界与她成婚然后悄悄带走她了吗?哈哈哈,天真!” 孟忧一惊,抬起头来看向抱着她的这个玄机,眉眼之间少了些狠毒,望向她的眼神似曾相识,她感觉到他搂在她腰间的手暗自向她传了法力,她身上的无力感顿时消失了,可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从门外走进来的玄机哈哈大笑,“被本尊拆穿了,依旧面不改色,不愧是鬼王啊!哈哈哈……只不过,你抱着她的那双手是不是不想要了?” 他的眸子里放出寒意,语气不善。 抱着孟忧的玄机也不示弱,回问道:“你这般咄咄逼人,你才是那个冒充本尊的鬼王吧?” 玄机走进大殿,笑着拍了拍手,“精彩!精彩!真是精彩得很呐!只不过你忘了,你抱在怀里的那个,已经看过你的过去了,你觉得她会喜欢一个满手血腥,满身鬼气,恶心丑陋的鬼王吗?” 环在孟忧腰际的手不禁抖了抖,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闪现了一丝慌乱,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 “哼,鬼王应该担心你自己,你双手沾满了那些污秽的玩意儿,还敢冒充天帝,当真是胆大包天!来人!将他给本尊拘起来!” 一旁的神官全都愣愣站着,分不出谁是真谁是假,谁也不好强出头。 “在本尊的地盘上,还敢狸猫换太子,自投罗,该说你蠢呢?还是该夸你有胆识?君悦,呵,不,本尊还是更喜欢称你,未名。” 孟忧能感觉到身旁的这个玄机全身冰冷,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当他听到“未名”这个名字时,整个人为之一震,抱着她的身体僵硬了许多,没有先前那么自然了。 她想回抱他一下,她想给予他安慰,只是动了一下就已经让身旁的人误以为她是厌恶他了,她想张口解释,才出声就被他喝斥住了,“闭嘴!” 他将她亲自抱上龙椅坐着,然后站在了那个至高的位置上,俯视着殿中央的玄机。 被揭穿了的君悦也不打算再继续装下去了,他幻回原本的样貌。 他穿一身惨绿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香味。惨绿少年的脸如桃杏,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少年瞳仁灵动,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人。 孟忧看着身旁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君悦,他清减了许多,整个人站在那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刮跑。 “本尊低估你了,呵,真是越低贱就越能折腾啊,没想到你还能再回来。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本尊定叫你有来无回。” “今时不同往日,那还请帝君好好擦亮眼睛看着。” 言语声风淡风轻,好像两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在谈些平常的事情。 话音一落,玄机凭空一抓,瞬间幻化出一条黑色的长鞭,飞身上来。 长鞭仿佛蛇吐着危险的信子,席卷着狂风暴雨而来,君悦左手握上妖月,举刀一挡。 电光火石之间,那鞭子往刀身一缠,绕了一圈,鞭子的尖头上有一个小小的箭头,猛地袭向君悦,他反手一抓,一手拿刀,一手握鞭。 “是把好刀,可惜是从你这卑贱不堪的蝼蚁身体里取出来的,脏了本尊的鞭子。” 玄机说完,那鞭子便凭空消失了。 君悦扬起妖月,妖月在他手中慢慢变为长剑,一剑出,整座宫殿坍塌如草絮一般。岩尘弥漫。玄机依旧站在那里,脚下已然无一物。他就还是站在那里,闭着眼睛。 整座宫殿坍塌了一方,只余孟忧那方还完好如初。 长剑脱手而出,破空声泛起了阵阵涟漪,向玄机刺去。 玄机刹那睁开眼,瞳孔里,剑尖袭来。 他开口了。 “剑来。” 那一把剑,刺破天幕,从穹顶飞来。眨眼间即到了玄机的手上。 “陨星鬼王,本尊这把剑号:苍穹!你那妖月,为隐星闭月,妖气冲天,而本尊这把剑,是为你的苍穹!” 剑招一起势,四面八方如同飓风过岗,所过之处,寸草不存,整个宫殿附近的楼宇拔地而起,倒塌的城墙也被一同卷入空中,几个风眼汇聚到一起。 那风眼之威,夹着四方的楼阁石土,不停旋转,力聚于一眼,已绝非世间之力可以匹敌。 苍穹不愧为苍穹,一念万物生,一念万物死。 君悦面色凝重,玄机的法力深不可测,才出一剑,就已至此,后面的法力又该是何光景。他刚入了魂渊,自身精气也折了个七七八八,又渡了一半的法力给孟忧,接着又跳了轮回,从那轮回大道中勉强给逃了回来,周身法力也所剩无几了。 方才他的那一剑,已经用了八成的法力,却还是奈何不得玄机。 君悦单膝跪地,一拳砸在了面前的大地上。整座城都为之一震,那飓风也被干扰而左右摇摆。 他朗声道:“我有一剑取自天地,魂为剑柄,鬼为剑刃!” 在面前的土地上,虚空一握,一只灰棕色的剑柄凭空而现,仿佛有一把剑深陷泥地。 他缓缓拔出,持剑而立。那把剑,朴实无华,剑柄灰棕色,剑刃灰紫色,像极了幼时长辈用泥巴捏起来的玩具剑。 那看似不堪一击的剑,实则集了一众鬼魂,鬼王号令一出,自然都要前仆后继的冲上来。 君悦持剑,一垫脚,朝着那风眼冲了过去。 片刻时间,飓风曲卷,四散零落。 那被飓风卷起的楼台,草木,土石,兀地落在了身后不远处。那一声巨响,如同佛陀落世。 玄机被剑风击中,憋了一口血,却是兀自笑了,“负隅顽抗,无谓之争!” 君悦的手再也握不住那巨剑,长剑倒在地上,顷刻消散。他喷出一口鲜血来,身形晃了几晃,勉强站稳脚跟。 孟忧看着那个强撑着的身影,用尽全力奔了过去,却在离开十里的地方被叫住了。 君悦大喝道:“别过来!” 玄机轻笑,“怎么了?怕她嫌你脏,嫌你弱,嫌你还是同以前一般护不住她么?” “你别过来,我……” 君悦哑了嗓子,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孟忧还是一步一步走来,“君悦,我从前同你说过,我心悦你,我喜欢的是你,不论你的过去怎样,我都喜欢你,因为那是你啊,是完完整整的你,你是因了我变得不幸,我不会……” “收起你的怜悯,收起你的愧疚,走!给我走!” “那不是怜悯,不是愧疚啊!” 他使尽最后的力,凝成最后一个结界,将她挡在外面。 玄机就是趁了这个时候几个闪身就逼近君悦身侧。 孟忧大呼:“小心!” 君悦被玄机重重一掌打在背部,他不退开,反倒迎了过去,死死的与玄机抱在一处,“劳烦天君陪我一程了。” 那把看着已经消散了的鬼剑再一次从地底钻出,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紧紧抱着的两人。 “不!” 结界瞬间破碎,孟忧泪如泉涌,扑了过去,却是未能再触碰他一分衣角。 他们的身体犹如星光般散去,玄机不甘的用手想去拉住什么,君悦则是粲然一笑。 “孟子卿,我守了你八世,整整八百年,我累了,下一次换你来守我,好不好?” 她抿了抿嘴唇,眉宇间的清纯,举足间的靓丽,却随着君悦身体的星光散去,消失在无尽的长空,她眨巴着眼睛,迷离的看着远方,一阵叹息过后,她轻轻的闭上了双眼,泪珠轻轻的滑过脸颊,顺着白质的下颚,重重的砸在整齐的衣角,一切都离自己而去…… 第一世,她为永安公主,他做公主的信徒;第二世,她为孟尝君,他做孟尝君的亲信;第三世,她为孟姜女,他做范杞良;第四世,她为桥头孟婆,他做桥下亡魂;第五世,她为叶家长女,他做叶家养子;第六世,她为落魄小道,他做小道之徒;第七世,她为宫女,他做皇帝…… 他说他累了,他问她愿不愿换她来守着他,她泪流满面,眼睁睁的看着他消散眼前,她大哭出声。 “君悦,你别走!别走!” 如梦中之景那般,他毫不吝惜的远去。 他是魂飞魄散,如何去守?!去哪里守啊?! 她颤栗地发出动物哀鸣般的哭泣。 天元一千三百五十万年,帝君玄机薨逝,由其妹闲散仙人孟子卿继位,掌天地万物,三界和睦。 一日,新提上仙班来的绿衣小仙慌慌张张,匆匆忙忙跑进议政殿,恰至殿中无其他神官,只余帝君孟忧独自批阅着这几日累得山头一般高的公文。 “帝君!帝君!大事!急报!” 孟忧将笔往旁一搁,“绿植,何事如此慌张?” 绿植先拜了一礼,而后急冲冲说道:“我前几月云游三界,遇到了君悦的魂魄。” 说着,绿植摊开手掌,一个小瓶在他手中慢慢显现出来。 小瓶里面装着一个正在闪着的莹绿色的光团,孟忧用神识探了探,的确是君悦的魂魄碎片。 虽然这是很小的一块,若要将君悦整个魂魄拼凑起来,需要千百个这种碎片,但是有这一块,已经证明君悦的魂魄并非烟消云散,那么…… 孟忧激动的跑下来握住绿植的手,“绿植,他没死,他没死……” “他没死,这明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天君怎么还哭了呢?” 孟忧摸上早已被泪水打湿的脸庞,笑道:“是啊,我该高兴的,怎么就哭了呢?” “因为你这个女人从来都是脑子不听使唤,成天干些傻事。” 方染玉从门外走来,大大咧咧,仿佛他才是这天宫的主人。 “你怎么来了?”绿植跳起来一掌拍在他的头上,“不许你对天君这么没大没小的说话!” “哎哟,”方染玉吃痛的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扯了扯绿植的衣角,“我饿了,要吃饭。” “你不会是被打傻了吧?鬼是不用吃饭的!” “我就是饿了,要吃饭。” “自己找去。” “我要吃你做的。” “我呸,前几日是谁嫌本仙子盐放得多了?哼,本仙是神官,不是给你烧饭的炊娘!” 方染玉将下巴搁在绿植的肩上,细弱蚊吟的唤了一声,“阿植……” 绿植白眼快翻到后脑勺去了,抖了抖肩,“滚一边去。” 话虽是这么说的,绿植却还是向孟忧告了假,拖着鬼秀才回鬼市做饭去了。 孟忧看着手中那个泛着熟悉绿光的小瓶子,若有所思。 天元一千三百五十一万年,刚继位没多久的天君归隐,天界施轮班制,每位神官轮班做天君,由监政司司主绿植监政。 说是归隐,却再无人可知这位天君到底去了何处,只知道人界的一角多了一间名叫“人间”的寿衣店。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界早已更迭了数代帝王,结束了帝王的时代,街上的人也剪了辫子,脱了长衫马褂,穿上了新时兴的洋装。 在北京城的一条窄窄的胡同里,有一家寿衣店,名为“人间”,老板是个怪的人,总是在店门口挂上一对红灯笼,在夜里随风摇晃,整条小胡同都泛着诡异的红光。 店里也没有其他人,只有这个总爱悄无声息出现在客人身后的老板,与其说是老板,不如说是老板娘。 她总穿着一身紫衣白衫,头发也不爱打理,要么用支上好的玉簪给挽起一半,要么就是用那种死人用的红纸给剪个纸条粘住两端,圈在发尾,固定住散落下来的头发。 整个北京城没几人敢闲来无事去走那条阴森的胡同,除了要办事的人家。城里的小孩顽皮闯了祸的,只要大人说上一句,再胡闹就把你送去“人间”,准能吓得小孩十天半个月不敢出门。 这家寿衣店虽极其古怪,做的东西却是没话说的,栩栩如生,死去了的亲人用了还要托个梦来说好用,下次还买她家的。 所以尽管偏僻,但生意还是不错的。 午夜,“人间”的门扉被轻轻扣响,主人提了灯笼开了门。 “苦海无边,欢迎光临人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苦海无边临人间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门开了,是个全身血迹斑斑的男子,穿了身军装,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 “客官里面请。”孟忧侧过身,将门口让出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这个满身是血的军人飘了进去,却是是飘了进去,他的下半身从膝盖处被截了去,整个身体漂浮在空中。 孟忧转身重新落上了门闩,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衣,提起灯笼上前引路。 这间小小的寿衣店,看着门口并不算气派,内里却分了一个四合院。 四方天井中的围墙不高不低正好能,能使屋前脊的雨水不流向屋外,而是顺水归纳入天井之中,正是应了四水归明堂的风水,聚财生好运。 穿过不大的天井就直接能进了里屋,屋内正中摆了一口楠木棺材,旁边都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环纸人,房梁上垂下来一串串穿在一处的金元宝。 靠墙的位置摆了高高的木柜子,一层一层摆放各种经,纸钱被一沓沓高高放在柜子头上。后面还有些矮脚的柜子,装在里面剪得精妙绝伦的纸衣被翻得有些乱,散落出来。 已故的还未入土的尸体穿的衣物也有,全都整整齐齐挂在一角,就像是外边凡人穿的那种来卖,各种款式任人挑选。 还有圆头的尖头的皮鞋,纸粘的草编的凉鞋,男款的女款的拖鞋,绣花的盘扣的布鞋……让客人眼花缭乱,不知选择。 军人一抬头,另一方的墙上挂了各式的帽子,有清朝的瓜皮帽,有眼下时兴的洋帽,还有带帽檐的布帽…… “客官想要买些什么?” 孟忧不知何时已经端了两杯茶出来,一杯递给军人,一杯自己小口品着,“呵呵,不着急,客官可以慢慢选,好好挑,本店不打烊。” 军人看了半天,低头看看自己满是血迹已经快看不出颜色的军装,说道:“我想买套衣服。” “客官可有看中的?” 军人摇了摇头,“我不太会挑衣服,你帮我挑一套,啊不,挑两套一模一样的吧。” “客官喜欢哪种风格的呢?” 军人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喜欢他喜欢的。” “呃……”孟忧犯了难,抓过一套卖得很好的西装过来,“客官,不如带两套西服回去吧,眼下正时兴西服洋装,大家都挺喜欢的,常常卖了断货了呢!” 军人还是摇头,“他不喜欢西服,说这些都是汉奸走狗穿的,他比较喜欢长衫。” 孟忧僵着笑,又找来两件青色的长衫,衣角勾勒了几朵清净素淡的莲花,“莲素来有高洁之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又有佛家佛缘,这一身长衫穿在客官身上定是极好的。” “好!就要这套,包起来,不,烧了吧,两套都烧给我。” “好的,您稍坐片刻。” 孟忧拿起两套长衫走到了一年四季都不曾灭过的火盆边,毫不犹豫的扔了进去,火舌很快就吞噬了两套看着画的极好的纸衫。 随着纸衫在火盆里的消失,军人的身上换上了一套青色的长衫,衣袂翩翩,那莲仿佛活了一般,在风中摇曳生姿。 另一套同款式的长衫是件月白色的,折得工工整整放在桌上。 军人穿上这一袭长衫,瞬间变得儒雅了许多,被换下来的军装堆在椅子上,他从军装的肩上取下几个勋章来,“老板,这个可以换多少钱?我听司令说,这是用血用命才换得来的,我如今也用不到了,你就看看能换多少钱吧?” “换你一把扇子吧。” 孟忧从矮脚柜头拿起一把团扇,上面有着小小的金边,中间却是青色的扇面,泛着淡淡的枇杷香,她将扇子递给他,“愿客官凡事都能善始善终。” 军人愣愣接过那团扇,竟是落下泪来。 “如此珍贵之物,老板怎么能就此送给我这个粗人了呢?” “不是送,是换给你了。放在我这儿,也只是放着,也许送给你,能有更好的用处呢?客官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两套衣服……” “不收钱。” 军人感激的行了个军礼,“国家感谢你。” 孟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收钱,收你一个故事。” 军人害羞的挠了挠头,“我不会说故事……” “那你就说说那个人吧!” 军人更羞涩了,一双手绞在一处,赧然一笑,“我是个土匪,他是个少爷……” 都说这秦家养了娇贵的少爷,为图个吉利,这个独子被唤做秦久,寓意九个孩子人丁兴旺,也有长长久久的意思。 这秦久虽说是个少爷,却是生得比个姑娘还要俊俏。他绝美的面容,浅蓝的长衫,手腕处松松挽起,简洁略带华美,村里活得最长的张老头见了,也惊叹,活了这么长,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伙,若是生得女儿身,门槛该是一天要被踏平多少次啊。 秦久却是不以为然,每日出门被围着参观个半天,要到夜里才能回得来,他对自己的这副皮囊很是不满。 这日又是被堵了半天的秦大少爷夜幕将至才幽幽从市集往回赶。夕阳西下,街上只余几个晚上糊灯的小贩,他闲散的溜达在街头。 忽闻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慌乱的喊叫声,“土匪进村啦!” 秦久还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个事情,就被拦腰抱上了马,那个罪魁祸首还猖狂的大笑道:“老子有媳妇儿啦!走,回寨子里去,今儿个就拜堂成亲!” 秦久不停地蹬着腿作反抗,“你丫有病啊!我是个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 身后的一帮土匪笑了,“大当家的,这货说他是个男人?哈哈哈……兄弟们可从未见过如此俊秀的男人啊!” 那个土匪头子扬起手来就重重的拍了几下秦九的屁股,“给老子老实点!老子才不管你是男是女呢?!老子看上的人,就得带回寨子去!” 秦久一路上被横担在马背上颠簸,午间吃得下午茶在胃里翻滚,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颠簸终于停下了,他察觉到那个土匪头子把他从马背上抱下来,夜色太浓,加上他被颠得有些晕了,也就未能看清这个土匪的模样。 他只知道他被带进了一个小黑屋里,被丢在了一堆干草里,他干呕了几下,听到重重的铁门落下的声音。 他慌忙爬起,跑到门边,拼命摇晃着铁门,大声喊着,“救命啊!土匪抢人啦!救命啊!” 铁门被摇得咣当作响,救兵没给喊过来,倒是把土匪头子给引过来了。 “喊什么呢?大晚上的鬼哭狼嚎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秦久借着月光打量起这个凶神恶煞的土匪头子。他剪了一个寸头,一双鹰眼满是恶意,再加上眉角那道拖到了耳际的疤痕,更显狰狞。 秦久显然被这个长相可怕的土匪头子吓得不轻,不自觉结结巴巴了起来,“你……你赶快把我放了,我们家……我们家可是……京城的大户人家……你若是伤了我……若是伤了我,我爹就……就肯定会带兵来端了你们的土匪窝子!剿了你们这帮土匪!” 越说到后面,他越发的底气十足了,提高了音量,“你这个龌龊小人就等着求爷爷告奶奶的保佑你们吧!本少爷今天要是不回去,明天我爹就会请整个兵团来灭了你们这群乌合之众!” “呵,说完了么?” 看着土匪头子毫无惧意的模样,秦久不由的又没了气势,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般,点了点头。 “既然说完了,那就好好听老子说!” 他把铁门推开,走了进来,秦久不停地往后的退着,他退一步,他逼近一步,就这么将他逼至墙角。 土匪头子一掌按在墙上,堵住秦久的逃路。 “你……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啊,就只是想好好给你说说。” 土匪往墙上一靠,双手抱在胸前,俯视着蜷缩在墙角的秦久。 “听好了,大少爷,你口中这个龌龊的土匪也是有名字的,老子名叫元三儿,这个山头都是老子打下来的。老子是个粗人,不懂得那些个什么繁文缛节,只知道喜欢的就要去抢过来,晚了就该被别人给抢走了。你挺好的,老子看上你了,你只消乖乖与老子拜了堂成了亲,以后你就是这个寨子的二当家了,没人敢对你说一个不字。” “你丫的,你当本少爷是什么啊?!说抢就抢,还硬要拜堂成亲!两个大男人,成何体统!唔,哇……” 秦久憋不住了,先前颠簸得胃里翻江倒海,难受至极,被出逃给吸引了,才没了那种难受的感觉,现下静下来,一激动就给吐了。 元三儿看着这个气急败坏的少爷一脸厌恶的说着说着竟然吐了!吐了!还吐在了他的身上!他就那么恶心他吗? “你不愿意就算了,明日,明日我再来看你。” 元三儿很落寞的转身要走,脚却被一只手给抓住了,“别走。” 他的心头一动,暗骂自己不争气,却是立马双眼放光,重燃希望的蹲下来,“你答应啦?” “去你丫的!我是病了,想问你有没有止吐的药?” “哦,哦,你病啦?”不知怎的,听着他是因为病了才吐的,元三儿心里竟有点开心,还好不是因为恶心他,“我这就去让他们下去给你找点药!” 元三儿的手被抓住,秦久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许用抢的!” 元三儿点头如捣蒜,“好,都听你的。” 他抱起虚脱的秦久,一脚踹开铁门,大声吼着,“来人!去山下找点止吐的药!要用钱去买,不许抢,听到没?!” 一众小弟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大当家的这么勇猛,才进去不过片刻,这就给弄吐了,该不会是怀上了?土匪都没多少文化,一个个遐想连篇,还抱着出来,不愧是大当家,果真是英勇!佩服!佩服! 一夜过去,土匪窝子里忙得不可开交。一群人围着一个精贵的少爷嘘寒问暖,又是煎药,又是喂药。不过也只是把煎好的药抬过去,大当家亲自守在床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 秦久自小身体娇贵,受了病就爱闹小孩子脾气,不喝苦的药,不吃清淡的饭菜。 这会儿虽是被抢了来,在土匪窝里却也一样爱使小性儿。 元三儿把药放在嘴边吹了吹,递了过去,哄道:“喝了药才会好起来的,快喝吧!” 秦久把头扭到一边去,“太苦了。” “趁热喝也没有多苦,冷了更苦。” “不喝。” “你不喝药怎么行?你想想昨夜,你吐得胃都快翻个底儿啦!乖,快把药喝了。” “不喝。” 秦久索性将背也翻了过去,用背对着端着药好言相劝的元三儿。 一旁小弟看着,大气不敢喘,生怕自家大当家一个恼怒就抬刀砍了他们。 等了许久,元三儿也不生气,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他端起碗来,大口喝了一口,一把拉过床上的秦久来,嘴对了上去,一大口汤药就这么被他嘴堵着嘴给喂了进去。 唇齿相碰,秦久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欺身而上的元三儿,气急败坏的疯狂擦拭着嘴巴,大声骂着,“恶心!死断袖!登徒子!” 元三儿却是毫不介意的舔了舔嘴巴,“算是喝进去了。” 秦久被气得更加恼火了,指着元三儿一直重复着,“你……”,毕竟是香门第,想了半天也不知该骂个什么。只好像个泼妇一般,抓起什么丢什么。 一个枕头砸过去,元三儿也不躲,只是愣愣站着。 旁边的小弟越看这场景,越发觉得这怎么那么像是小媳妇撒泼打丈夫呢?默默退了出去,还好心的关上了门。 元三儿笑了,“这药看来挺见效啊!这么快就生龙活虎得了,还有半碗呢,是要你自己喝?还是……” 秦久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把抢过药碗来,“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元三儿看着他懦懦的样子,忍不住想逗逗他,慢慢坐到了他的床边,坏笑道:“既然喝完了药,那接下来是不是该做点别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拜堂成亲未有堂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你想做什么?”秦久警惕的护住胸前的衣服往床位退去。 “呵呵,你这样子就更像个小媳妇儿了。” 元三儿本想调戏他一番,却被他这含羞带怯的样子给逗笑了,“你说,你咋要是个男娃儿呢?嘿嘿,不过,男娃也挺好,挺好。” 元三儿挠着后脑勺憨憨的笑着,若是个女娃,这个岁数怕早就被家里人给嫁出去了,哪里还等得到他这个土匪头子来抢呢? 秦久看着他笑得那个傻劲儿,也少了几分狰狞,这么一看,他好像也不是很坏的样子。 “喂,你能不能先放我回家去一趟?你要与我拜堂成亲也得问过我的父母高堂才算正式,你这么把我强押着拜了堂,我们家宗祠也不会认的。” “这么说,你同意啦?!” 元三儿高兴的大手一拍,“行!只要你愿意同我拜堂成亲,怎样都依你!” “但你不能与我一同回去,你要待我说服了我的父母,你才能进我们秦家大门。即使这样,你也依我吗?” “嗯,好,我元三儿说一不二,尤其是对你,我发誓,永远不会骗你一句!” 今日十分高兴!元三儿这个傻子,竟真信了他随便编的话。回来的时候,已是掌灯十分了。惨白的月光打在了寂静的街道上,不知怎的竟有些凄凉,道不尽的忧伤。不过这丝毫不影响秦久的心情。 一路上,元三儿硬要亲自护送他回来,说是怕他给别人抢了去,真是越想越搞笑,整个镇子只有他这个土匪头子才好那些抢人抢东西的事儿,他居然还有脸说? 侧过头正准备叫住元三儿别往前走了。抬眼间却看到他愣愣的站在那里,似惊,似忧,亦或是些莫名的东西,深邃,竟是这般寒冷。 秦久抬起手来,在元三儿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这么专注!”元三儿没有回他,依旧冷冷的看着前方。 “你就送到这吧,我家就在前面了……” 顺着他的目光,秦久缓缓抬手指过去。只是一眼便是一切噩梦的开始。抬起头他缓缓看到,前面火光漫天,人生杂乱,是秦宅!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冲天的大火肆意的烧着,红色火焰在这惨白的月色里,竟显得那么不真实。 妖冶,凄凉,惊恐,莫名的痛楚,一时之间,全涌了上来,秦久吃惊的张着嘴瞪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半天未反应过来。 恍然间,有种涩涩的东西滑到了秦久的嘴里,是泪!原来秦久早已是泪流满面了。他猛地惊醒,撒开腿的往前冲去。他要找他爹,他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宅门前匾额已经燃了起来,摇摇欲坠。就像是随风摇曳的枯叶般,生死边缘奋力挣扎!秦久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的往燃着的大门撞去,只听轰的一声,秦家大门应声倒下,他跌进了燃着熊熊大火的秦宅里。 元三儿在身后大声喊着,“秦久!回来!” 回哪儿去?他的家就在这里,他该回哪儿去?! 秦久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日,他是这样回家的。秦家里到处是火花四起,浓烟滚滚,什么都在烧着,他呛得不停地咳嗽,泪如雨下。 “爹!娘!” 秦久抬起脚,拼命地往里面跑去,刚跑几步却被个东西绊倒了,低头发现原来是个死人,那人背上插了把刀,血从刀口那缓缓的往外流。殷洪的火光里,狰狞,恐怖!秦久吓得大叫,连滚带爬的往远处跑去。 四周都是火,秦久也分不清方向!焦急,惊恐!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场景,他无措的站在那!百感交集,他胡乱的跑着哭着:“爹,你在哪,我不知道家里是怎么了,好多死人,我怕,爹!” 他跌跌撞撞的跑着,哭的稀里哗啦!伤心欲绝!忽然一双大手紧拉着他,往里面跑去,是元三儿。 元三儿不顾门梁掉下来的危险,一路拉着他,往前跑去。慌乱中秦久再次被绊倒,猛地摔在了几个死去的人身上,他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看着身下的死人,不停地大叫。血!好多血! 他的手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他惊恐的推开那些死人,吓的趴在地上,不停地往后缩着大哭不已。 元三儿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低头满是疼惜:“秦久别怕!秦久别怕!有我在!” 他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着元三儿坚毅的目光,他哭着紧搂着他的脖子再也不肯放开。 几经波折,他们终于来到了爹娘的住处,眼前的景象却是让他呆住了!整座房子已经全都被点着了。 “爹!娘!” 他哭着大叫往前冲去,他的爹娘还在里面,那是他的爹娘呀!从小到大一直关心呵护他的亲爹娘啊!他们还在里面! 元三儿从后面使劲的拉着他,他不管,他依旧往前挣扎着,他要救爹娘! 不管生死,他都要救他们!元三儿紧拉着他不放。秦久低头猛地咬了他一口,冲进了火里。 屋里浓烟滚滚,可他依旧清楚的看到,他的爹倒在血泊里,那一瞬他的世界仿佛塌了。 他从没见过他爹那样,他更不会想到日夜呵护他的亲爹会死。 “爹!” 他冲过去跪在地上抱着他泪流满面:“爹,你醒醒,我是久儿呀。爹,你怎么了?” 泪大颗大颗的落在秦之文的脸上,这般绝望。 恍惚中有人抚上秦久的脸颊,“久儿?” 是爹!是爹! 秦久欣喜的看着他,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秦之文没看他的独子,只是看着他身后的元三儿缓缓说道:“秦久……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儿子……我希望我死后……咳咳……你能好好待他……不论你是土匪……还是恶人……我们家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望你……日后向善……好好替我照顾他……” 血大口大口的从他嘴里流出,秦久伸出袖子惊恐的去擦他嘴角的血液,可是那血依旧不停地往外涌出,终是擦不干净。 “不!不要这样!”秦久不停地摇头:“不,不要说话,你不会死的,我不许你死。” 爹!你还没有教我使洋人的枪!你还没有给我买前几日看上的那套集子!你不能死! 元三儿俯身跪在秦久的爹面前,伸手拉起秦久的手,怔怔的看着秦之文一字一顿的说道:“秦老爷请放心,从今日起,秦久就是我元三儿的妻子。我定会执子之手,不离不弃。” 秦之文听了也只得流下一行清泪来,“造孽啊!……罢了……你若是能护着他……也罢了,若是护不住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咳咳,衙门的人带头剿匪……说我们家与土匪勾结……快带他走!快走!” 秦久惶恐的瞪着他爹,他要赶他走!他要赶他走! “不!” 秦久哭着摇头,死命地抱着他:“不,爹,不,我不走,我不走!” 元三儿用力的拖着他往外走,他趴在地上使劲的拽着秦之文的手:“不,我不走,爹,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块,你去哪我去哪!” 你怎么这样狠心!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大声痛哭着,撕心裂肺! 秦之文回握了他一下,“好孩子……你娘不堪受辱投井了……爹要去陪她……你要小心衙门的人……他们这是故意拿我们家开刀……故意加了莫须有的罪名……好敛去我秦家财产……快走吧!好好活下去!” 恍惚中秦久看到一根燃着的大梁,应声落下砸在了秦之文的身上,血溅了他一脸,如此狰狞,他愣在那!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他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这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这只不过是个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好的!可是那熟悉的温度一再的告诉他,这是真的! 鲜血不停的从秦之文身上涌出,染红了整个地面!他缓缓抬头,目光里有不舍,痛惜,“久儿……爹爹……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听……元公子的话……快……走……” 一语未了,他的手倏地一下松了开来。 “不!不!爹!” 血混着泪一起落下。我不要你这样,爹,我不许你这样,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人留在这世上,你怎么可以这样离我而去啊! 秦久绝望的紧紧抱住那双变凉的手:“你给我起来,爹,你起来呀!爹,我求你不要丢下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回来,回来。我以后都不跑出去玩了,你要给我说媳妇,我也不拒绝了,我不气你了,甚至前几日的那套集子,我也不要了,我只要你回来……” 他趴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可是秦之文却再也听不到了。 一直以来总是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他接受不了他家破人亡这件事情,他更接受不了他爹死在他的面前这个事实。 无助,绝望。他就像个溺水的孩子,挣扎着想要抓住最后的稻草,却是什么都没抓到。 这一年,他还未满十五岁。他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世事无常,他只是一个胆胆子很小,怕事,却又喜欢到处闯祸的大少爷。 而一切都来得是那么突然,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重重的砸在了他稚嫩的双肩上,将他砸的措手不及。他该如何接受?如何面对? 秦久迷迷糊糊的醒了又睡过去,睡了又醒过来,一路颠簸,不知道睡了有多久,他只知道他一直在做梦,而且梦里总是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血腥,他每次都看到漫天的大火,殷红的就像是血一样,接着他的亲爹满脸是血的倒在他的面前,而他是那么无能为力,无助无靠。 每每吓得从梦中惊醒,总是一身冷汗。睁开眼睛,对上元三儿关切的目光。他便会撇过头,迷迷糊糊地靠在元三儿怀里,接着昏睡过去。 秦久清楚的记得那天夜里,他不相信秦之文会死!他不相信他爹会离他而去!他更不相信,他会撇下他一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 他哭着,使劲的抱着秦之文,死活都不肯走。 元三儿硬是把他从秦家扛了出来,他哭着打元三儿,“没死!我爹没死!我要回去找他!我要回去找他!” 秦久不停地拍打着他,怒气,委屈,无助,溢满心间,泪如雨下,“你这个土匪,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你听见没有!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家也不可能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还未说完元三儿猛地将他放在了地上,使劲的扳过他的肩膀,眸子里竟有些怒气,“秦久,你若执意寻死,我不拦着,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若死了,秦家就没人啦!你忍心看着你爹娘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 幽深的眸子里是疼惜,怒气。他顿时止住了哭声,愣在那。呆呆的看着元三儿。 只见他转过身子,伸手指着已经烧的塌陷的秦家,冷冷的说道:“那是秦家!你若是想死!便去吧!” 一句未落,秦久懵了!他愣愣的看着元三儿的背影,他的话顿时让他惊醒过来。对!他说的对!若死了!秦家真的没人了!那么秦家的仇怎么办?那可是灭门之仇啊! 伸手擦过眼泪,他缓缓走到元三儿面前,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我跟着你走!” 元三儿盯着他,把手缓缓地伸到了他的面前,一脸正色。 迎上元三儿坚定的目光,他缓缓地伸出手放在了他的手上。他目光坚定的反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很是温暖。 那一刻,秦久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和依靠,也是那一刻秦久决定跟着他,不管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他都跟着他,生死随他。 除非哪天他亲口告诉他说‘他厌了’,若真是如此,他便会自己离开,否则这一世,他元三儿休想丢下他一个人。 元三儿带了他回土匪窝,一众小弟远远的看了大当家抱着压寨夫人回来了,都起哄喊着,“拜堂成亲!拜堂成亲!” 秦久抓着元三儿胸前的衣服,抓得紧紧的,眼泪掉了下来。 拜哪门子的堂?堂都没有了,拜个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邪道不归投军营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滚蛋,”元三儿大喝一声,面色微愠,“没眼力见儿的,都给老子滚一边儿去。” 秦久对元三儿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激,竟管他哭得脑子嗡嗡响,可还是感觉到元三儿为了他生气了,为了他吼了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许是秦久太渴了,梦里他一直在叫“水”,迷糊中他听到元三儿说:“阿久,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找水!” 此后便再无任何声响,秦久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醒了。缓缓睁开眼,却未看到元三儿的身影,还是那个生病时住的房间,四周却出的静,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袭满心头。 “元三儿”,他叫道,却没有人应。 他惊恐的站了起来,出了房门,外面是荒芜的山脊,不算开阔的门前空地横七竖八躺了数十具尸体。 鲜血已经凝在了地上,秦久踩着那些暗红的血渍,一具一具的翻看着尸体。 等翻完了这些尸体,他松了口气,还好元三儿没在这里,可一下子心又揪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这么快就来剿匪了吗?元三儿的尸体没有在这里,会不会此刻正遭遇着更可怕的事情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风扬起了沙子,拍打在他的脸上,是那般生疼,凄凉。 他倏地一声跌落在地上,心中苦涩难耐。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决堤般涌了出来。 望着枯黄的天空,他不禁喃喃自语道:“元三儿难道不管我了吗?难道元三儿真的忍心丢下我一人走了吗?” 是啊!他为什么要管我,难道就是为了爹临终时的一句话吗?若是如此!他已经做到了!他已经带我走了!现在,或许他再也不会管我了吧!这世上先是爹娘弃我而去,现在连元三儿都弃我而去。而我还有什么呢? 秦久躺在地上,闭上眼,不想在去看任何东西,更不想再去想任何事情。孤独,绝望,这种感觉却再也挥之不去。 以前看见那呆子,他会觉得惧怕,厌恶,可现在找不着他,心里竟像落了一层灰,怎么也扫不掉。 许是他逃命去了吧?毕竟衙门的新式洋枪不是闹着玩的,枪膛上满了可以一次性端了他们这群只懂蛮干的土匪窝。 这也怪不得他吧?毕竟,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再怎么铮铮誓言,在大难临头之时,也只顾得上自身。 秦久懊恼的敲了敲脑袋,怎么会想到夫妻去了呢?谁要跟那个粗鲁的蛮子做夫妻啊?! 忽然耳旁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他猛地惊醒过来,是元三儿回来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无边的黑夜里走。惶恐,不安,绝望再也找不到出路时,前面却突然出现了丝亮光!是绝处逢生的喜悦!还有些莫名的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秦久欣喜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往前看去!只见元三儿骑了那日的那一匹汗血宝马慌忙奔过来。 秦久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后寒气逼人。 身后的衣领被猛的拽住,脖颈处一凉,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背都僵直了,不住的冒着冷汗,身后那把刀的主人冷笑道:“元三儿!我们跟了你这么久,不过就是一个小白脸,竟值得你拿我们整个寨子兄弟的命去换!我们可是跟着你刀口上舔血,马背上打天下一路走过来的过命的兄弟!你说投军营,我们就得跟着投吗?!你脑子不清楚,我们可清楚着呢!你被那小子迷得晕头转向,根本不考虑我们的感受!进了军营,你以为我们能有好日子过吗?!” 那个人啐了一口吐沫,“呸!说是军营,还不如抓老子去大牢里蹲着呢!谁不知道咱们是土匪,进军营不就是被编入敢死队去送死的吗?!元三儿,咱们十几年的交情,竟然比不上这个刚抢来不过五天的小白脸吗?” 元三儿跳下马来,“独眼豹子,老子警告你!不许伤他!若是你敢伤他一丝头发,老子就是追到阎王爷那儿,也要给讨回来!” 被叫做独眼豹子的那人,前些年因为上山来挑事,被元三儿给刺了一只眼睛后就投靠了他。他右眼遮了只眼罩,左眼充血,拿着刀架住秦久往后退。 “哼!元三儿,你他娘就是个孬种!一天到晚只会怕事,哥儿几个不想跟你混了,今儿个,咱们就新账旧账算清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欠谁!” 元三儿拔出身后的大刀,“你想怎么算?!” “咱哥儿几个,好歹有几十年的交情,不玩阴的。” 独眼豹子桀桀笑了几声,“只要你把你的右眼珠子也给爷挖出来,咱们就一笔勾销。” “你不要听他的!” 秦久奋力嘶吼着。不行!不可以!若是没了一只眼睛,那他以后怎么活! 秦久眼睛一闭,心一横,就往刀上凑去。 独眼豹子及时把刀给闪到了一边,一手勒住秦久的脖子,“哟呵!还挺壮烈!郎情妾意的,真是羡煞旁人呐!你想死?没那么容易!爷还没玩够呢!” 他抬起头来,重新把刀架上秦久的脖子,“怎么样?想好了没?是要你这小情人就这么抹了脖子,还是要你的一双眼睛整整齐齐给装在眼眶子里?” 元三儿将手握在刀刃上,捏上刀尖往右眼上靠近,“你说话算话,若是敢骗老子,老子就劈了你!” “不!” 秦久被独眼豹子用刀小心的挟着,他止不住的泪流满面,“元三儿!” 一刀下去,一股温热的血喷溅出来,血滴溅出来迷了独眼豹子的唯一一只独眼,就在那一瞬间,秦久望准了时机,一脚往后踢在独眼豹子的裆部,夺过他的大刀来,就朝着元三儿跑去。 几步奔到元三儿面前,他将大刀咣当随便一扔,慌忙去看元三儿捂着的那只眼睛。 “元三儿,你怎么样?” 秦久忙撕了一片自己的长衫就去帮他按住眼睛,“走!去看大夫!我们去找大夫!” “没关系!我只是缺了只眼睛,还没瞎呢!别担心,” 话还没说完,元三儿就将他猛地推到一边,“小心!” 大刀砍上了元三儿的左肩,他双手卡在刀刃上,用力往上抬着,刀柄处独眼豹子两眼放光,恶狠狠的用力压下来。 大刀没入元三儿左肩的三分之二,再往下只怕整个膀子得被卸了下来。 他的额头有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下来,眉头紧皱,牙根咬得咔哒响。 独眼豹子红着眼,大声咒骂着,“去死吧!” 突然他的腹部一痛,有冰冷的铁刃穿出,他低下头看去,一把大刀已经穿了三分之一过来,周边有汩汩血液往外流着,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努力往后看去。 秦久颤抖着握着那把大刀,看到独眼豹子看过来,他倏地拔出刀来,慌乱扔到地上,独眼豹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杀人啦!我杀人啦!我杀人啦!” 元三儿咬咬牙,右手一使劲把那没入骨头的大刀拔了出来,血怎么也堵不住,他用力按着那被生生切开的骨头,痛得倒吸凉气。 秦久慌了许久,看到元三儿坐在地上,一坐不起,他当即将自己的长衫给扯成了一条一条的布条,颤抖着双手给元三儿包扎伤口。 “你忍一忍,我们去看大夫!” 秦久的手被轻轻握住,元三儿摇了摇头,“不能去,镇上没有哪个大夫敢治这么严重的伤,你去那间卧房里看看有没有药,平时都备在床头那个柜子里。” 秦久忙着爬起来,狼狈不堪的进屋里翻箱倒柜,他把能用的瓶瓶罐罐都给抱了出来。 哆哆嗦嗦上了几瓶药,大半的药都给抖到地上了,血慢慢的被止住了。 元三儿侧着头斜着一只眼,看着秦久手忙脚乱的给他上药,那个白净的少爷没有了,现在的少爷是一个脏兮兮的脸蛋上挂着鼻涕眼泪的邋遢少年。 元三儿用右手轻轻刮过秦久的鼻头,“哭什么啊?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呢嘛?别哭了,怪像个女人的。” “哪里好了?你都快变成残废了,还说风凉话!我就像个女人了!就哭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元三儿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秦久的脑袋,“是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土匪内斗,官兵剿匪,跟在他身边,只怕日后还会有比这还危险的事情发生,他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及时的帮他挡刀,跟着他只会陷境重重。 元三儿终是无力的垂下脑袋,“秦久,你走吧。你以前不是特别想离开我吗?你走吧,现在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愿你离不幸之人元三儿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要再被他所累。 “你疯啦!元三儿!你让我走哪里去?!我的家没了,你说过以后就跟着你的,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秦久把元三儿的下巴抬起,逼着他直视自己,“你说,你想让我到哪儿去?” 元三儿不敢对上秦久的眸子,烦躁的将头撇过去,“你爱去哪儿去哪儿,都不关我的事。” “好!好得很!我告诉你,元三儿!你别后悔!” 秦久抓起地上的大刀来,擦了一把眼泪,赌气的又说了一句,“你别后悔!” 转身,背上刀,大步跑远。 “走吧走吧,走得远远的才好!我已经是个残废了,你待在我身边,只会身陷危险,我保护不了你了,但愿你能永远平平安安,过平淡的生活吧……” 两年后,某地作战前线。 “狗娘养的鬼子!一个个的咋就跟跳蚤似的,怎么打都打不完!” 元三儿大声咒骂着,手下的机枪一刻不停地“突突突”扫射着。 “妈的!二连长!二连长!” “营长!二连长不在了……” “他娘的!奶奶个熊!还剩多少弹药?!” 一个懦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还有三个手雷,九十发步枪子弹。” “妈的!”元三儿把帽子恨恨的往堆起的沙袋上一砸,“咱们还剩多少人?!” “就两个了。” 元三儿一怔,往后一转头。 秦久就背了个印着红十字,已经看不清颜色的医药箱站在一堆尸体当中,身上挂了九十发子弹,兜里揣了三个手雷。 “怎么是你?!你闹什么不好啊!偏偏要闹到这来!快给我回去!” 秦久目光如炬,“回哪儿去?!你不是说,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不着吗?!现在我来报效国家,为什么要让我回去?!做逃兵吗?我秦久从来都不是怕死之人!” 远处一个手雷甩了过来,元三儿猛地抓起手雷甩到另一边去,手雷在空中炸了。 秦久惊恐地跑上来,一把将元三儿给拽到战壕里,扯过他的手来,“你的手……” 元三儿也没觉得有什么的,一只手上的手指头被炸了个七零八落耷拉下来,他满不在乎的把手往后缩,“死不了。” 秦久却是紧紧拽着不放,二话不说,迅速从急救箱里扯出纱布,倒上些止血的药,不由分说给元三儿裹了个严严实实。 “你这样,我怎么打鬼子?还不快回去?” 元三儿虎着脸,“别以为跟着部队待了几年就能在这里发挥大作用了,你是医生,不是冲锋上阵的料,快回去!” “晚了!现在想跑也跑不了了,你就认命吧,就算是死,我们也得死一块儿了。” “你!” 元三儿快被这个小子气死了,只余他们两人了,这么多的鬼子,他们必死无疑!他到底懂不懂自己有多重要啊!傻愣愣的就往前线冲,别的医生都是待在后方,看着没希望了,都是快速撤退。 他倒好,哪里有危险往哪里冲,真是个不要命的傻子! “算了!把弹药给我,你跟紧我!” 元三儿粗鲁的把弹药揽了过去,包成团的手掌弯过臂弯来靠着枪,用嘴咬着手雷柄,那只好的手就去拉线了。 秦久一把夺过来,“你是想自杀吗?!自杀也要多杀几个鬼子才解气!你这样是愚蠢!” “我不自杀!我是要扔手雷!” “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生老病死由天定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秦久将手雷夺了回去,颤颤巍巍就要去拉拉环。 元三儿问道:“你会用吗?” “不就是拉了以后扔出去吗?这有什么难的……我又不是白痴,我也不瞎……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你这个倔牛!毕竟是杀人的活,你不要勉强……” “这哪里是杀人?!这明明是杀一群畜生!” 秦久咬牙一拉,猛地把手雷丢了出去。 离得最近的那队敌军被炸了个稀巴烂,各种残肢飞得四处都是。 元三儿捂着秦久的眼睛,秦久挣扎着,“放开我!我又不是什么娘们儿!这种场面早就见多了!” “嘶!” 秦久挣扎的双手不小心触碰到了元三儿那些伤口,听着元三儿小声的抽了口冷气,他忙停住不动了,焦急的问道:“怎么了?!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啊?你快放开我,我给你看看。” 元三儿把手放了下来,却没有把伤口递上去,那些好不容易结起痂的伤口又重新撕裂,鲜血晕染出军装。 他只是把手里的枪重新调整了位置,“你留在这里,过一会儿我出去把他们引开,你就快跑,跑去搬救兵。” “你傻啊!你一个人,他们那么一大群人,随便一枪就把你解决了,还用得着追吗?再说了,你一走,他们肯定要大肆搜查这里,这里失守了,我跑得了吗?” 元三儿用包得圆滚滚的手挠了挠后脑勺,“好像是这么回事,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混吃等死了吗?” “那叫坐以待毙!蛮子!都跟你说了,平时多读点,你偏偏不听,你看看你这没文化的蛮子,就只能被派到战场来当枪耙子!” “那你好好读,怎么还到这战场上来了?!是读读傻了吗?偏要跑来送死!” “还不是因为……哼!” 秦久把头扭到一边,不肯再多说一句了。 他没说的是,因了听说蛮子参军的消息,他吓得夜不能寐,从一支小小的医疗队中挺身而出,要去支援前线。当医疗队在纷纷撤回的时候,他留了下来,不肯离去,因为他知道他的营长还需要他,他不能走。 战火纷飞,有被突然炸断的手飞到身上的恐惧,有脑浆被炸得蹦出来溅到衣服上的恶心,有被只剩半截身子给拽住腿的惊吓,他都不停地忍着。秦久!你不能倒下!不能倒下!还没有看到那个蛮子是死是活呢,不能倒下! 可现在这个家伙伤得严重,却还有心思来对他冷嘲热讽,真是气人! 敌人的炮火不停地压近,许是他们也察觉到了人员的递减,更是有乘胜追击的念头。 一个大型的投石机被搬来,敌人用投石机装上一些尸体往他们所守的战壕里投来。那些尸体多是已经快要腐坏的,身上叮满了蚊虫苍蝇,有一些伤口上已经覆满了蛆壳,全身散发着恶臭味。 “嘿嘿,这些小鬼子是怂了吧?故意拿些尸体来吓人!” 秦久忙堵住口鼻,“你这个傻子!那些都是得了鼠疫死掉的病人!他们是已经算定了我们人少,但还不知道我们究竟剩多少人,所以不如拿我们做个实验,来一场鼠疫的传播!” 元三儿啐了一口唾沫,“呸!真他娘的卑鄙!” “鼠疫极其传染,只用通过飞沫还有那些尸体身上的虫子,还有伤口的感染,一经传播,患者就会出现规则低热,全身症状轻微,局部淋巴结肿痛,偶可化脓,无出血现象。若是严重了,那就会出现,急起寒战、高热、头痛、乏力、全身酸痛偶有恶心、呕吐、烦躁不安、皮肤淤斑、出血。发病时即可见蚤叮咬处引流区淋巴结肿痛,发展迅速,腹股沟淋巴结最常受累,其次为腋下、颈部及颌下。由于淋巴结及周围组织炎症剧烈,使呈强迫体位。如不及时治疗,肿大的淋巴结迅速化脓、破溃、于3~5天内因严重毒血症、继发肺炎或败血症死亡。” “有没有办法能治好?” “目前还没有。” 两人都沉默了,敌军明显已经失去了攻击的想法,只是守在几里外,就等着实验一经成功,那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攻占这里了。 良久,元三儿憋出一句话,“秦久,如果我死在这里了,你会不会想我?” “不会。” 元三儿苦笑了几声,果然,他不会想他的,因为在他心里,自己肯定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烧杀抢夺的蛮子,还害得他家破人亡,怎么会想呢? 秦久顿了许久,又说道:“你死了,我也不会活着,还怎么想你?” 元三儿听了,没被眼罩遮住的那只眼睛大放异彩,恨不得不打仗了,立马给他抱回去,好好藏起来。 “呵,只不过我们是真的活不长了,要不然的话,咱们倒是也算得一对亡命鸳鸯了……” “你说什么?”元三儿更高兴了,不顾伤痛,把两只手搭到秦久的肩头去,“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好话不重二遍,好好打你的仗,打赢了,我们回家,想听多少遍就说多少遍。” “好。” 一天还没结束,元三儿就病倒了。整个人出着虚汗,体温高得吓人。 秦久要去探他的额头,他却把秦久推到一边去,“你离我远点,我……我……可能是感染上了鼠疫……” 秦久却是不管不顾的要去靠近他,“我们分开的这两年里,我去学了医,拿了整个医疗小组的第一名,我的西方医术学得极好,我考得了最高的医学证,我上过大大小小十多场战,救过一百零九个伤口感染的,为三百多个截过肢……” 说着说着,他竟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真的走了,我不该劝你从军……你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般,说着说着就哭了呢?你快把眼泪擦擦,别让那些小鬼子看见,以为咱们是怕了呢!” “蛮子,若是到了黄泉你可别和我走散了,我给你系一条线,你若是敢把这线给弄断了,下辈子我可不等你。” 秦久从包里翻出一根鲜红的细线,捏起元三儿的无名指来,往上缠了几圈,“我学医的时候学到过,无名指是连通着人的心脏的指头,我把你的心给捆住了,你就逃不了了。” “我的心就在你身上,我能逃哪里去啊?系好了没?系好了就快躲我远点吧,你的命总归比我的值钱点,你可是秦家最后的血脉了,我不能自私的让你陪我送死……” “喂!蛮子!说好了,不许再丢下我了,你又来了!” 元三儿的手指头被勒得紧紧的,仿佛是被压住了心脏,当真快要喘不过气了。 “你是打算就这么勒死我吗?” 秦久咬牙切齿,“对,就是要勒死你,你才跑不掉了,哼,省得你整天就想赶走我,想躲开我!” “笨蛋,”元三儿轻轻打在秦久的头上,“我这样的不幸之人,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了。” “骗子……” “嗯?” “大骗子!” “……” “元三儿!” “我在。” 元三儿目光柔和的看着秦久,那双眼睛似能掐出水来。 “你听好了,今天咱们就在这把话说清楚了。” 元三儿看着秦久那严肃的样子,哭笑不得,“你说。” “你到底还想不想娶我?” “啊?” “回答我啊!” 元三儿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当然想,我做梦都想看你嫁给我的样子,只可惜这辈子是看不到了。” 秦久举起右手来,食指中指合在一处,拇指压着无名指和小指,做出发誓的样子来,“你听着,我,秦久,今日对着天地发誓,今生非元三儿这个土蛮子不嫁不娶,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元三儿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中有一层层热浪翻滚。秦久这么说,他从未预料过,他会这么说,会这么做,以前秦久都是恨不得躲他这个断袖几十米,可当他真这么做了,他觉得一切再自然不过了,也许前世早已注定了。 秦久给元三儿喂了些退烧的药暂时压着热,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当天还未等到日落,元三儿的眼睛就彻底黑了。 “天黑了吗?” 秦久用手在元三儿仅留的那只眼睛前晃了晃,看那瞳孔毫无反应,他的心猛的往下坠了。 秦久含糊不清的回答着,“嗯,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来守着。” “不成,要是鬼子趁现在攻上来了,你该怎么办?我守着,你来睡。我听着他们脚步来了还能多打几个鬼子,也算是垫背了。” “嗯,好,我睡。” 秦久出的乖巧听话,乖乖合衣躺下,不一会儿发出了沉沉睡去重重的鼻息声,双眼却睁得大大的,盯着元三儿看。 元三儿把手探了过了,摸摸索索,轻轻把秦久的脸摸了一遍。 摸到闭上的双眼时,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小声说道:“秦久,我看不见了。对不起,不能亲眼看到你穿嫁衣的样子了。你穿那种古时女子的长裙嫁衣,一定是极美的,可惜我看不到了。我元三儿这辈子,做了许多杀人放火的活,也许这就是报应来了吧?我还没给你讲过,我爹娘吧?我爹是个土匪,我娘是我爹从一个过路的商人那里抢来的,我娘恨我爹,连带着也恨我。她偷偷背着我爹给我喂过毒药,甚至把我压入水缸,可我命大啊!也许是因为我还没遇到你,所以我不能那么容易的就死掉吧?呵呵,” 元三儿苦笑了两声,又继续说道:“你是天之骄子,是镇上出了名的才貌双全的世家公子,可我偏偏要是个土匪抢了女人所生的野孩子。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每次也都是只敢远远的看看你。可那日,你拈花一笑,我是真的坐不住了,架了马就想把你给抢回来,好好藏起来。” 他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知道抢了你,会给你们家招来那么大的祸,让你家破人亡,让你没办法过普通人的日子,让你身陷险境,都是我不对……” 那晚,元三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他只当秦久睡着了,秦久也只当自己是睡着了,谁也不提一句。 一夜相安无事。 外面的鬼子也不知是接了什么命令,退到了更远的地方驻扎。 那些被丢过来的尸体迹般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就跟没有过一样。 秦久觉得甚是怪,这个地方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其余的尸体也不见了踪影,他一晚未睡,元三儿也说了一晚,不可能有时间去处理那么多尸体啊?就算是从哪里冒出个赶尸人,或者是鬼子悄悄潜入了,也不至于一夜之间弄走那么多尸体!有可能,是尸体自己爬了起来,趁他们不备之时,悄悄走了呢?可是那么多尸体,大白天的难道跑山里去躲起来了? 想到这里,秦久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虽说这一带有尸山之说,可头一次真的遇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元三儿继续装作没事人一样,还伸了个懒腰,“你继续睡,我去看看鬼子到哪里了?” 他杵着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探着,心里感到一阵怪,今日这路好像格外平坦,没有了好多尸体,可也不好多问。毕竟,一开口那就是露馅儿了。 秦久心疼的从后面抱住元三儿,“答应我,一定不能把我弄丢了。” “这叫什么话?” “元三儿,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放心。” 他们趁着敌军往后退的空隙,悄悄从山林里小心逃走了。 由于元三儿染上了鼠疫,城里他们是回不去了。 秦久用剩下来的那些针筒和药物,在他们藏身的小山洞里搞一些鼠疫的研究。 他常常借口给元三儿分析什么血液,悄悄将他抽出来的血注入自己的身体,然后研究着要吃些什么药才能来克制住这力量。 久而久之,他也累垮了,连日高烧不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元三儿。” “嗯?” “你知道我为何会身带红线吗?” “为何?” “我上次回小镇的时候,看到街角开了一家名叫‘人间’的寿衣店,觉得这名字叫得真是怪,但却莫名有什么吸引我一般,我就进去了。里面的老板娘给了我这条红线,说这是几辈子也扯不断的姻缘,让我给心上人系上,就算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下辈子还会遇到的。” 元三儿在一个夜半醒来,他发现自己居然身心轻松,一身爽朗,眼睛也全都能看到了,就连那只挖了的眼睛也好好的装在了眼眶里。 他欣喜的想跑出去找秦久看看,却绕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他,他焦急的喊着他的名字,名字在山里回荡,却始终没有唤回那个人。 后来他到了小镇,绕了几圈,见了胡同口的红灯笼,不由自主就进去了。 “人间”不用电,都是燃得旧时油灯,灯油慢慢烧干,门口的两个大红灯笼也自己熄灭了。 元三儿捏着那把枇杷香的小扇,不知为何会有心酸之感,好似是前世恋人,今生终得相逢。 孟忧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看着天井里大亮的天。 绿植坐在房檐上,翘着二郎腿,一荡一荡的,“你怎么把那枇杷小鬼送人啦?” “物归原主罢了。” 绿植纵身跃下,“他转世了?” “不过是故梦重拾,不算转世。” “那么,昨晚那只鬼是怎么回事?” “啊,绿植,我累了,你帮我看一会儿店,我去眯一会儿。” 还不等绿植回答她,她就一溜烟儿跑进了卧房,紧闭房门,蒙头大睡。 绿植恨恨跺脚,“都几百年了,还用这招!” 胡同的一角,蹲了个小叫花子,警惕的看着胡同的两头,嘴里一刻不敢停的啃着馒头。兵荒马乱的年代已经暂时告了一个段落,现下正是一个新国家的开始,却还是有不少这样子的小孩沦落街头,乞讨为生。 他也不怕什么神鬼邪说,看到只有这条小胡同没有一个乞丐占地,就躲了进来。 绿植把门打开,抱了两个做得精致的纸人出来靠在门口,算是个招牌。 大门一边立一个招牌,“昼夜服务,品种齐全”。 “好好的神仙不做,偏偏要跑来这种小地方开什么寿衣店,跟些鬼怪打交道……哎呀妈呀!吓死我了!你是个什么东西?!” 做好了这些,绿植小声抱怨着,一转身却看到胡同口团了一个看不清是个什么的黑影。 绿植轻拍胸口,看清了是个不大的小孩,浑身脏兮兮的,“喂!小鬼!到别处玩儿去,别挡着我做生意啊。” 那个小孩抬头看了看这怪的店门,又不是什么喜庆的店,居然还挂两个红灯笼,且还是古代那种纸糊的灯罩,里面放了蜡烛。 他点了点头,拿起地上风干了的馒头正欲离开,却被另一个声音叫住了。 “等一等!” 孟忧慌慌忙忙跨过门槛,手里捏着一个不断发光的小瓶,越发靠近那个小孩越发炙热,且耀眼。 心怦怦直跳,面前这个孩子当真会是他吗? 那小孩却在孟忧的手快要搭到肩头时,撒开腿跑了。 绿植跟了过来,拉住她,“不过是一个小叫花子,你怎么还起来了?不是说要补个觉吗?” “绿植,他出现了。” 孟忧捏着手中的小瓶,神情恍惚,“他出现了对不对?刚才那是他,对不对?” “孟忧,你等了几百年了,我也是偶然间云游的时候才遇到的,他不一定真的轮回了,也许那只是他最后的残念……” “可你当初还说……” “我那是骗你的。你当时那种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的样子,我就想着,好歹给你个盼头吧,谁知道你会亲自下人界来寻呢。” “绿植,我确信,那是他,那是他没错。” “孟子卿!你冷静点,万一是什么不怀好意之徒故意引你入陷阱呢?” 孟忧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会的。那就是他,瓶子只要靠近他,就会发光,会一直发热,这股力量太熟悉了。” “那你想怎么办?追过去告诉他,哦,你是我几百年前的心悦之人,我这辈子就是来跟你结成夫妻,等你死了,我就把你的灵魂拿走,然后又去寻找下一片灵魂碎片,是这样吗?” 绿植抚上孟忧的肩头,“他现在只是一个区区人类,你会把他吓死的,还是顺其自然吧。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等现在的他死了,你就可以去拿回那一片碎片了。” “那,万一他过得不好怎么办?万一他过得太好怎么办?” “他过得不好,你难不成还要养着他?他过得太好,你还愁个什么劲儿?” “他过得不好,我就努力让他过得好,他过得太好,忘了我,那我又该怎么办?” “一切自有定数,你又何必强求?” 孟忧叹了口气,垂下头盯着那瓶子,“从前我救不了他,现在我还是救不了他。” “回去吧,这是你们的劫,总会有渡完的那天,你现在呢,就该好好干点正经事,天天窝在这里扎纸人,剪纸衣,做寿衣,你真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啊?” 孟忧将瓶子揣怀里,忽然之间洒脱了许多,“人界的那些老人不是都喜欢开寿衣店吗?听说这样能给自己积点寿命,长命百岁,我自然也怕死啦!” “你一个神仙来开寿衣店,让那些鬼知道了才真叫害怕呢!”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们。” “你是不会吃了她们,可你仙泽太重,会坏了鬼气,你让人家怎么好好投胎?” 绿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孟忧,“你别以为敛了一身仙气就能安安心心做凡人,你与凡人到底是不同的,人界待久了,难免会损了自己的修为,那些来找你的鬼,一天两天是不会怎样,可是时间久了,孤魂野鬼来的越来越多,你自己的仙气会被那些鬼给吸干的!” “不懂。你不是说,我是神仙,仙气会伤害到她们吗?那为何还会被吸干?” “你是真傻呢?还是假傻?”绿植敲了敲孟忧的脑袋,“你本来的仙泽当然会影响她们啦,可你敛了仙泽,就相当于没有什么护身符了,那些孤魂野鬼自然也不是有心害你,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阴阳平衡,相生相克。” “可是……” 孟忧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声轻声的“抱歉”打断。 一个身穿旗袍,浓妆艳抹,眉眼间风情万种的女人,踩了双红色高跟鞋,一手挎了个红皮包,一手捏了根还未熄灭的烟头,轻吐了个烟圈,“打扰了,我是来拿昨日我在你们这里预订的首饰的,不知道做好了没?” 孟忧脸上挂上市侩的笑容,“当然,里面请。” 绿植小声的推着她说道:“这还大白天的呢,怎么就来生意了?道行不浅啊!” “这是人,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有影子的!还不快给客人端茶去?” 那女人很是从容的坐在了茶桌旁,把小包往桌上一丢,二郎腿一翘,重新从包里翻出一包香烟来。 一只手按住了她翻香烟的手,孟忧淡淡笑道:“呃,不好意思,夫人,这里还是不抽烟的好。” 那女人看了一眼这个堆笑的老板娘,又看了看满屋子的纸人,突然觉得身上一阵恶寒,总觉得这些粘了眼睛的纸人好像都在看着她,她忙着收起了香烟。 “首饰做好了?” “嗯,都在这了。” 孟忧把一个精致的小木盒给推了过去,“您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再给您重做。” 盒子打开,女人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她纵使在风月场所待了这么多年,却也从未见过做得如此精致逼真的首饰。璀璨美艳的红宝石在纯金的指环上,并没有显得很俗气,相反还多了几分贵气,那纯金的项链上点缀着红色的小粒钻石,熠熠生辉。最妙的当属那对龙凤镯,纯金打造,每个纹路都清晰可见,龙凤的翎羽还有磷壳竟也能雕刻出来。 她将镯子捧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 “夫人,这副首饰共有戒指一枚,耳环一对,项链一条,龙凤镯一对,您再看看,对不对了?” 女人猛地点头,脸上是久违的笑容,“对了。对了,实在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没成想,居然真能给做出来。这简直就跟我前几日梦里的那对,一模一样。” “夫人可知,镯子在古代叫什么?” “什么?” “跳脱。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那女人突然激动起来,“对!就是这句!” 那是不知道第几个周末了,清歌脱了那双把脚磨破皮的高跟鞋,赤着足,一身酒气,随意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安稳觉,清歌睡得舒坦了,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却一下子惊得快要跳起来。 她的手刚刚打到的,是个人? 她猛的睁开眼睛,还是她熟悉的布局,熟悉的卧室,可熟悉的床上躺了一个陌生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个男人! 这个男子生了一副不错的皮囊,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也美得像副古画一样。这么一个好看的男人躺在床上,穿了一件薄薄的那种古代的单衣,头发长长的散披着,就算是她经常混迹风月场所,可也只是卖唱不卖身呐,就这么躺一块儿的睡着,她的脸皮也不可避免的烧了起来。 “起来!快起来!” 清歌粗鲁的打得那个男人的脸“啪啪”作响,男人应声而醒,好看的眉头轻锁,略有些不悦,“汝为何人?为何会身在吾床?” 清歌被他说话的方式搞得有点懵,眨了眨眼睛,反应了一会儿,“这是我的床!是我家!你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我沐清歌可不是好惹的!” “女子怎可如此高声喧哗?成何体统!” 男人很是嫌弃的看了清歌一眼,转身快速躲得远远的,像是躲什么邪神一般。 “喂!你这个人真是……真是……不要脸!你是不是小偷啊?还敢登堂入室来盗窃,这么嚣张,当真是以为人穷好欺负啊?!告诉你,我不怕,现在是法治社会,这里是北京,有的是警卫队!老娘随便打个电话,就会来一群警察!” 男人一句话也不反驳,看他的神情到不像是被吓的,更像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在乎。 清歌看了半晌,还是下不了决心把他丢出去,毕竟他这副样子是真的很可怜,很让人怜惜呐! “算了,看你这副傻样,我就不把你交警察好了。你先说说你是谁吧?为什么要跑到我家来?” “吾乃曹丞相主薄繁钦,字休伯。” “什么?曹丞相?就是那个东汉时期的曹操,曹丞相?!” “正是。” 清歌捧腹大笑,“年轻人,你该不会是看看疯了吧?曹丞相?哈哈哈……你是曹操的主薄,那我还是周瑜的夫子呢!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套诓骗呢?当老娘傻子啊?” “汝究竟有何目的?夜闯吾室,衣衫不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繁钦从枕头下掏出一把匕首,干净利落的压在清歌的咽喉处,吓得清歌忙将手举过头顶,“啊!大侠!饶命!呵呵,饶命!我不敢了!” “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不是谁派我来的,我就住这里啊!北京帽儿胡同三百号,我都住了好多年了,你不信可以去问周边邻居!” 繁钦这才注意到,周遭的东西很是怪。他身下的这张床柔软的不像话,头顶吊着的那个好像琉璃盏,居然会自己发光,还有一些他从来没见过的新的物件。 “这回你该信了吧?这里真是我家,不是你家。” 繁钦突然松开了清歌,赤着脚在屋子里转了起来。 这一半的屋子转下来,通通都是这个说着怪话,穿着怪异的女人的,而另一半的屋子居然是他的房还有卧房,中间却少了堵墙。 清歌看了,也忍不住赞叹道:“哇,好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时空错乱遇繁钦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繁钦一愣,“何为酷?” “就是,很帅的意思!” “何为帅?” “呃,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他看了看这错综复杂的连接,“该从何而出?” “啊!那里有门,这是我家的门,不知道你们家的门在哪儿?” 繁钦淡淡扫了一眼,他的门被另一到怪的门给挤成了一条线,这该怎么回去? 清歌也看到了,毕竟是自家的门把别人家的门给挤没了,略显尴尬,“呃,那个,先生,你们家没有窗子吗?可以从窗子给翻出去,嘿嘿,不用那么沮丧的……” 繁钦一记眼刀杀过来,“君子怎可翻窗而出?此乃小人行径,恕钦不愿为之。” “好好好,不愿意就不愿意好了,你别瞪我,那你从我家的门出去吧,这门还好着呢。” “汝尚且待字闺中,若吾今日从汝闺房中走出,那明日汝岂非清白被毁,名誉尽失?” “唉,”清歌仰天长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就让他永远待在她的房间里?诶?等一下,刚才他说待字闺中?若是清歌那少的可怜的小学知识还记得算清楚,那么待字闺中是不是就是说明她还没结婚?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没结婚?” “汝尚且散发,未有结辫,自然也就未曾婚嫁了。且汝家中物件虽多,却无男子所用之物,故吾观之,汝待字闺中。” “厉害啊!诶,你会算命吗?” “会看些卦象。” “那,你给我算一卦呗,看看我这几日能不能发大财?撞桃花也行!” 繁钦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别过头去,耳根有些微烫,“咳咳,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喂,你该不会还没见过女人吧?” 见他红着脸低下头去,清歌笑得更是开心了,“看你这么文绉绉的说话,还以为你性子本来就冷淡呢,没成想是没见过女人啊!诶,你说你,不是自称曹丞相的主薄吗?这曹操风流倜傥的,你怎么还会没见过女人呢?” 她靠得很近,暖暖的气息喷到他的脸上,他粗鲁的推开她,“汝为女子,理应端庄娴熟,矜持大方,怎可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哦?那你说说,我怎么个伤风败俗啦?” “衣不蔽体此为有伤风化,男女授受不亲,汝却丝毫不避讳,此为败坏风俗。” “呵呵,不逗你了,天都亮了,我该上班去了。啊!不过今天是周六诶,我不用上班!” 清歌开心的像个孩子,丝毫不顾及繁钦的看法,反而赤着脚在屋里开始又唱又跳。 说实话,沐清歌不愧为北京当红歌女,她只随意抓起一层纱衣来披在身上,踩在木板铺就得小阁楼上,歌声如出谷黄莺,洋洋盈耳,余音绕梁。 繁钦被面前这个大胆的女子给吓到了,不知她又想搞些什么古怪,看着她披一层纱衣,犹如九天仙女下凡,翩翩起舞,脸上挂了灿烂的笑容,不同于那些笑不露齿的女子,笑得更加放肆大胆,口中唱着他听不懂的词曲,却意外的好听。 唱着跳着,清歌突然被那纱衣给绊倒在地,没有茶馆里故事里的那些才子佳人,英雄救美,她就那么直愣愣的砸在地板上,并且呈现出一个粽子一般的样子,自己把自己捆在那里躺着。 “喂!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吗?!” “噗哈哈,失礼了。”繁钦恭敬的行了一礼,可还是没忍住,看着她像一只巨大的虫子一般在地上匍匐着,他没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笑!” 自早上的摔倒事件发生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似又进了一步。 清歌亲自下厨给繁钦做了早餐,炒了两碗香喷喷的蛋炒饭。 “吃吧。” 清歌把其中一碗推到繁钦的面前,“放心吧,我没下毒。” “此为何物?” “蛋炒饭。” “何为蛋炒饭?” “鸡蛋跟米饭炒在一起,懂了吗?可以吃了吗?” “汝为女子,你我非亲非故,怎可与我这么一个陌生男子同桌用膳?” “你吃不吃?” 清歌的语气有些严肃,她是真的很想把面前的饭碗给压到他的头上,让他能好好冷静冷静。 兴许是察觉到了清歌的敌意,繁钦点了点头,斯文的扒了一口,小口的咀嚼着,然后慢慢吞下。 清歌看着他细嚼慢咽了一会儿,满怀期待的凑过去,“怎么样?好吃不?” “食不言,寝不语。” 繁钦说完这几个字,默默把一碗蛋炒饭吃了个尽,才悠悠然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行了一礼,“多谢款待。” “不用谢不用谢,”清歌摆了摆手,突然想起 了前几日遇到的熟人,当初同为歌女,却一脚踏进了富豪的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那天遇到了还故意嘲弄了她一番,若是把他带出去的话……长这么好看,倒也不是不可以用来撑撑场面。 “若是你要谢的话,那就……嘿嘿嘿……” 繁钦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面前这个女人笑得那么不怀好意,定是没什么好事。 “啊,丞相昨日约了我,今日午后练兵,先告辞了。” “喂!你别走!你不是说,你不走女子闺阁门,不翻自家矮墙窗的么?” “古有梁上君子,而今也不是不可以翻翻窗子的,呵呵。” 繁钦翻出自己的衣物,有些腼腆的说道:“劳烦姑娘回避一下。” “哦。”清歌这次倒是很乖巧的背过身去,但嘴上却还是没有停下,“这位繁钦先生,能不能也带我去一趟啊?我还从来没见过练兵什么样的呢?现在是和平年代了,早就不打仗了,人民生活水平也在日益提高,大家都追求什么精神需求,我也想赶一下时髦,提升一下我的精神需求呗!” “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说,是你听不懂。现在是2000年,也不知道你回不回得去,你那个朝代早就完了。” “汝究竟意欲何为?说些怪谈,做些怪事,以为吾就会中了你们的奸计了么?休想造谣生事!” 清歌转过身来,扁扁嘴,一副委屈样,嘴里嘟囔道:“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一双大眼睛眨巴着眨巴着就开始掉金豆豆了,要说这金豆豆是啥,那当然是清歌的必杀技,眼泪了。任何男人都招架不住面前这个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掉眼泪。 繁钦也不可避免,只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蛮不讲理的女人,有些手足无措,竟是愣愣站在了那里。 清歌见他不过来,不为所动的站在那里,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我真是命苦啊,年纪轻轻就没了爹妈,还要去夜总会上班,遇到个帅哥,居然是个木头,还说翻脸就翻脸……唔唔唔……” 清歌的嘴巴突然被一只大手捂上,繁钦慌乱的眼神落入她的眼底,“汝为女子,怎么如此失礼?若是唤来邻里,清白何在?” 清歌眨眼示意放开她,她不喊了,他松开了手,她学着他的样子摇头晃脑说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繁钦却红了脸,“既然如此,那汝就随吾去一趟。” “好啊!” “但你要换身衣裳,以免遭人误会。” 清歌很是听话的把他的衣服穿上了,扮成他的小厮。 也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清歌就跟着繁钦一路稀里糊涂的翻了窗。 翻出窗子以后,又是另一番天地。 在梅树间,一条铺以信白石的花径蜿蜒通向楼前,小楼是以白石砌造的,从二楼阳台上垂下翠绿攀藤爬伏,底层的曲廊围栏伴著海棠碧桃,冰花格子窗的窗槛上漆著浅浅的蓝,糊窗的棉纸则如雪花般白,远远望去,真有如仙境般优雅。 清歌想着,她大概是疯了,星期五的夜晚,家里的陌生男人,现在这一片天地,这一切都太过于真实了,让她反而觉得是在做梦。既然是梦,那她就好好的大闹一场吧。 “哇,这就是你家啊?那和我家连在一起的那是……” “卧房。” 富豪!清歌脑子里瞬间蹦出这两个字,一想到眼前这个长得又帅又多金的男人是个古代的人,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她难免有些忧伤。 繁钦不知道这个怪的女子到底又怎么了,先前的说辞也不过是为了躲她,如今当真回来了,他又怎么可能容许她出现在别人面前呢?自己只不过是在自家榻上睡了一晚,醒来身旁就多了个怪的女人,说出去,谁也不信的吧?也许他此刻还身处梦中,还未醒过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哇!繁先生!你们家居然有熔炉!你是铁匠吗?!” 繁钦抬眼望去,她穿了他的一身灰旧袍子,袍子太过宽大,明显的不合身,领子从她的肩头耷拉下来,她将头发结成男子的髻,露出大片白皙的脖子,她的嘴巴也很好看,不点绛却红得很好看,在晨曦的微光里,她的笑容比太阳还灿烂温暖…… “繁先生?繁钦先生?” 繁钦回过神来,眼前是她放大的笑脸。 “繁先生,你流鼻血了!呵呵呵……” 他慌忙抹了抹鼻子,手上却什么也没有,随即恼怒的望向她。 “呵呵,逗你玩儿的啦!” “无聊。” 清歌把一对还未刻任何花纹的镯子捧到他面前,“你是铁匠吗?还会打铁?” “这是跳脱,女子佩戴之物,不是铁,且花纹还未刻上,尚未完工。” “哇,你这么厉害的吗?还会做这个?” “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罢了。” 虽是说着小玩意儿,可他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骄傲,从古至今都这样,男子在女子面前,总想着露两手。 “你若是喜欢,改日待我重塑了花纹就拿给你看看。” “只是看看啊?”清歌失望的摩挲着手镯,“还没有人送过我这么一对手镯呢。” “你手上那对,是纯金打造,不是一般人能戴得起的。你可知道什么人才会戴金镯子吗?” “什么人?” “新娘子,或是妇人。” “那是不是只要我结婚了,你就可以把这镯子送我了啊?” “不行。” 繁钦脸上又有了绯红,他躲避着清歌灼灼的目光,小声的说道:“女子的首饰大都是要夫家送的,若是送了你,于理不合。” 清歌想也未想,脱口而出道:“那你娶我好了。” 他不语,既不答应也没有立刻回绝。 “你有妻室了?” 他摇头。 “你有心爱之人?” 他继续摇头。 “你嫌弃我?” 他还是摇头。 “你不喜欢我?” 他摇了摇头,又忙着点头,又摇头。 清歌无奈,“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终于开口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由你一个女子说了算?” 清歌突然凑了上去,“那你喜欢我吗?” 繁钦退了一步,“不得体。” 清歌也只是想逗他,并未那话真的当真,她看着他退了半步,只觉得古人当真是可爱得紧,“繁先生,我想给这镯子亲手刻花,好不好?” “你会刻吗?” “会啊!” 说着,她就拿起了一旁的工具,把袖子挽起,拿起一只镯子在上面开始动起手来。 她刻了只,又拿起另一只来,准备开始,繁钦拿起来一看,“你刻得这是什么?” “龙凤呈祥啊!繁先生没见过吧?在我们那里,结婚都是喜欢用龙凤来带表一段好姻缘的!怎么样,好看吗?” 繁钦看了半晌,也没能把这两条线给联想出来,龙凤当真是这般么?为何他从前看的古籍里,没有这么简单的龙凤呢?她们那里的人已经随便成这样了么? 看她开心的刻着,他的心里想到的却是,这一对镯子算是废了。 院外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轻扣门扉的声音,繁钦忙把清歌手上的东西一夺,往她头上一按,她就被迫按到桌底去了。 她还想再抬起头来,却只听得自门外走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少爷,老夫人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 紧接着就是繁钦离去的急促步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悠悠我心纵我不往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清歌听着他们离去的步伐,好像是说什么老夫人不行了。既然老天安排她有这么一场梦,那她实在不应该闲着,她也悄悄跟在了他们后面,想去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还没有进门,就听得一阵摔东西的咣当声,茶盏花瓶纷纷被摔了出来,屋里一众婢女哆哆嗦嗦的跪着。 “你都老大不小的了!还不成婚!是想气死你的老娘我吗?为娘不逼你,可这家里就你一个男子,你不快点开枝散叶,是想等为娘死了才肯成婚吗?!” 又是一阵乒乓响,清歌不由咂嘴,这不是挺精神的吗?哪里有快不行了的样子? “外面何人?滚进来!” 一声呵斥传来,吓得清歌忙跑了进去,一看旁边也同样跑了个小厮进来,与她一同跪在了老太太的面前。 不过一会儿,只见繁钦从座上走了下来,紫色锦袍,炫纹衣袖,双手附后,刚毅的脸庞看不出任何神色,深邃的眸子如鹰般俯视着下面吓得瑟瑟发抖的下人,霸气十足。 有那么一瞬间清歌愣住了,这还是早上与她在同一张床上醒过来的那个男子吗?不过就是离开一瞬间的功夫,他从先前那个略显腼腆的少年变成了现在这个一家之主的样子。 清歌低着头。半响,耳旁忽然传来那样熟悉的声音,清冷依旧:“为何会在此处?” 身旁的小厮是个同她一样穿了男子衣服的小丫头,哆哆嗦嗦跪在一众碎了的茶盏中间,不停地磕头,“老夫人饶命!少爷饶命!奴婢不是有意来此处的!” 老夫人冷冷的看着前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连问都不问,冷声喝道: “又是一个听墙角想狐媚少爷的贱胚子!来人!给我拖出去,杖毙!” 一句未落,只见小丫头已瘫在地上,满含泪水的眸子惶恐、绝望中显得那么空洞,只见她忽的爬起来,重又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她不停地磕着头,咚,咚,一声又一声。而不远处走来几个家丁一把拽过那丫头将其按在凳子上,小丫头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哭喊着,那么撕心裂肺,在清歌心中一层层的荡漾开来。 “且慢!”清歌大喝一声。 余声未落,只见众人齐齐的看着她,未理会众人的目光,她猛地站起身来,一路小跑,跪在繁钦的面前,一时情急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惶恐说道:“这个小丫头是我抓过来问路的,若是要打也应该打我才是,她是被迫的,与她无关。” “你这是做什么?别闹,快跪到一边去。” 繁钦小声的说着,眼里全是急躁,“这里不是你的那个时代,这里是真的会要了你的命的时代,杀一个人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她跪得笔直,“繁先生,一人做事一人当,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与她无关。” 繁钦狠狠把她拽起来,“这地上全是碎渣子,你的腿是不想要了吗?” 清歌又继续跪了下来,膝盖被地上的渣子刺进血肉里,她依旧那么跪着,挺直了背,“还请老夫人息怒,我只是想来找少爷询问一下雕刻之法,别无他意,一切都只是误会。” “但凡非正经出身的贱奴,总以为能仗着自己的几分姿色就妄想攀龙附凤,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们家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入得了的,尤其是你这种离经叛道之人。” 老夫人拄着拐杖很是恼火的站了起来,“为娘早让你娶妻断了这群贱婢的念头了,你偏不肯,现下好了,一个二个真当这繁家主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了的吗?” “是,这当家主母一定很难做,可我也没有想过要做啊!这就是老夫人您的不对了,真当自家儿子是香饽饽,什么人都看得上?还得贴着上?您的想法真是让人惊讶,我前几天刚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医生,要不我介绍他给您看看吧?” 老夫人“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来人!杖毙!杖毙!咳咳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闭嘴!”繁钦忙把清歌拉到身后,“老夫人该吃药了,还不快端药过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座上那个已经垂垂老矣的老夫人突然挥舞起她的拐杖打着周围的下人,“没病!本宫没病!吃什么药啊?!本宫是西凉的公主!哪里比不上那个贱婢!男子娶妻当娶娴,娶一个贱婢,成何体统?!” 没有一个下人敢还手的,这就是东汉,这就是三国,这就是古代。 清歌愣愣的看着那个本来仪态端庄的老夫人突然像发了疯一般,怒目看着一群下人,不停地骂着。 “你娘她没病吧?” “你快走。” “啊?” “让你快走。” 繁钦把她推出门去,独自迎上去,老夫人扬起拐杖,重重的打在他的身上,“我打死你个贱人!你这个贱种!跟你娘一样,到哪里都是祸害!” 清歌还想再冲进去,却感到身后有一股异的力量牢牢吸住她,把她拖进了一个无尽的巨洞里。 她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口鼻中像是被灌了水,呛得她猛的咳起来,咳着咳着,她睁开眼睛,四周是熟悉的卧室,头顶是她粉红色的帐幔,身上好好的盖着她的粉红色被子,身旁并没有多出一个男人,家里的房间也没有与另外的房间连在一处。 她想着,那果真是一场梦,真是一场稀里糊涂的梦,没头没尾的,从始至终也只有那个好看的男人比较让她印象深刻吧。 她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八点。正欲再睡一会儿,忽闻门外有“咚咚咚”的木鱼声,不急不慢,就跟那些上门要钱化缘的没什么两样,这年头和尚也爱出门来赚钱了。 清歌把被子拉到头上,想着外面的和尚敲一阵发现没人答应也该散了吧?可这敲了快半个小时也不消停,他到底是想干嘛? 清歌没好气的抓起桌上的零钱,打开门,胡乱把钱塞给那和尚就要关门,门却被抵住了。 “干嘛?!还想入室抢劫不成?” 和尚很年轻的样子,披了一件暗红色袈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误会了,小僧不是来化缘的。” “那你想干嘛?” “前世因,今生果,小僧路过此地,特来搭救施主。” 清歌抱起双手,“你想卖什么?经?佛串儿?舍利子?快点,别耽误我睡觉。” “阿弥陀佛,施主,你家有不干净的东西跟着你进去了。” “你少吓唬人了,我不买符咒的!你快走吧!” 那和尚却是怎么也不肯轻易离开,“施主,过几日就清明了,上坟路上还请多加小心。”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你这是故意来咒我的吗?去去去,到别处去。” “施主这几日可是梦见了什么不该梦见的?” “呵,像你这种的我见多了,那你倒是跟我说说,我梦见什么了?” 和尚双手合十,又是一句“阿弥陀佛”,接着竟是真把清歌这几日的梦给说了出来,还说出了她都没有梦到的结局。 “施主的前世是一家大户人家少爷的伴读,后来跟少爷相爱,但因为老夫人的反对,只能私奔。可是那个少爷被软禁了,老夫人请了巫医过来,把那个少爷关于你的记忆全都消除了,而你也死在了路上,只余一套做好的首饰还丢失了……” 不知怎地,这么俗套的故事,居然把清歌给听哭了,她只觉得眼前是那个被母亲狠狠用拐杖责罚的单薄身影,还有那双金灿灿的镯子。 “你的这辈子还会与他牵绊在一处……” “诶?等一下,你这,哄小孩也不像你这般的吧?接下来,你该不会是想说,你就是那个少爷,是专门来和我再续前缘的吧?你可拉倒吧,我又不傻,真以为随便编了个故事就能来骗我养你了?我只是个歌女,我不养和尚,把你的手从我的门上放开,谢谢。” 和尚无奈的松开了手,“还请施主近几日务必小心。” “诶,等一下,你认识哪里做首饰做得好的吗?” “珠宝行。” “如果我想做一副烧给别人呢?” “人间。” 于是清歌亲自画了图纸,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这家胡同深处的小店,“人间”。 孟忧微微一笑,“夫人慢走。” “老板,您还没说完呢!这诗句还有什么缘由吗?” “个中缘由,也只有亲身经历过得人才懂吧。我也只是一个商人,都不过是道听途说,在夫人面前献丑了。” “老板,我看起来那么老吗?为何要称我为夫人呐?” 孟忧被问的一滞,只得忙着赔笑,“是在下不对,把小姐给称呼老了,时间也不早了,近几日逢清明,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这里毕竟是寿衣店,太晚了也是有些忌讳的。” “没想到这么一聊,居然就至黄昏了。也不知怎地,总觉得您的这间寿衣店时间过得也太快了,总让人感觉有好多回忆留在这了,舍不得走。” “呵呵,这可不妙啊,这里可是一个人人避躲不及的寿衣店,小姐居然还留恋这里,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孟某送小姐一样东西吧。” 孟忧从箱子最底处翻出一个小锦盒,从那个不大的小盒子里翻出了一只用红绸裹得严严实实的镯子。红绸褪下,镯子发出耀眼的光芒,上面的金色龙凤呈祥雕刻得精妙绝伦。 “不知小姐可曾听过东汉繁钦?”孟忧用红绸擦了擦那只镯子,“繁钦其实私底下是个雕刻迷呢,他的镯子雕得很是好看,他最爱他的妻子,还专门为了妻子写了一首诗呢。” 她把镯子递给面前这个衣着华贵的女人,“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清歌戴上那只金光闪闪的镯子,捧上那盒纸做得首饰,跨出“人间”的门槛。 孟忧倚在门口看着她远去,才站直身子,正色说道:“苦海无边,欢迎光临人间。” 正欲悄悄溜进门的小鬼停下脚步,抬起头来,惊讶的指着孟忧,“你能看到我?!” “虽然你是矮了点,但我低一低头,还是能看到你的。” 孟忧很是和善的揉了揉这个不到腰际的小鬼,“小鬼,你从哪里来啊?家里面还有谁啊?” “我也记不得了,只知道我一觉醒过来就在此处了,肚子饿得厉害,我就想进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想到居然被你看到了。” “你现在已经不在世间了,你知道吗?” 他天真的仰起头,黑乎乎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嗯,知道。以前有个哥哥同我讲过,像我们这样的乞丐,死在哪里也不会有几个人知道的,也没有一滴眼泪会为了我们而流,所以死了就该忙着去投胎,争取下辈子做个好人家的儿女,吃饱穿暖,孝敬父母。” “那你为何还不去投胎?” “我想再看一眼那个哥哥。我听说,鬼可以实现人一个愿望,我想帮他实现一个愿望。” 孟忧不禁感叹现在的小孩真是想象力丰富,能实现人愿望的不应该是神仙吗?比如说她这样的。可怎么到了小孩嘴里,就成了鬼能实现愿望呢? “那你还记得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吗?” “小叫花子,大家都这么叫他。” “那他长什么样?” “我这样。他说我是他弟弟,弟弟不都跟哥哥长一个样吗?” “呃……”孟忧没有问下去的耐心了,只得牵起他的小手,把他带进了“人间”。 农历三月初八,小雨纷纷攘攘。 清歌抱了一束雏菊,提了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满是香烛纸钱,还有一盒印有“人间”字样的纸首饰。 清歌撑着伞,突然伞被撞得偏了偏,首饰盒的盖子被撞开,雨水落在金灿灿的纸上更趁得那些首饰栩栩如生了。 “咳咳,不好意思啊,姑娘。” 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弯着腰说道,“雨天路滑,姑娘多看路啊。” “是,多谢婆婆。” “这首饰真好看,是从‘人间’买的吧?” “对啊,婆婆您怎么知道?您也去买过吗?” “喔,我是听我儿媳妇给我说的,她们家的东西挺好用的,挺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清明死生何契阔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听着眼前的老婆婆一直念叨着“挺好用的”,清歌的后背一阵发麻,她用余光往老婆婆的脚下瞟去,呼,还好还好,有脚,可是再往边上一看。这不大的太阳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她抬着伞的影子映在地上,像一个弓腰驼背的老婆婆。而面前这个货真价实的老婆婆不撑伞,地上却也找不到她弯弓驼背的影子。 “婆婆,你……” “小姑娘不要害怕,我去年刚死的,也算是寿终正寝。今年雨水太多了,我出来看看我的坟会不会被淹到……” 还没等老婆婆说完,清歌就尖叫起来。 “啊!啊!啊!……” 提着篮子也顾不得什么东南西北了,直直往坟墓堆里钻。 若说这大白天撞鬼算不得什么稀事了,那她现在遇上鬼打墙,只能在这片坟里转悠了,是不是可以称得上是倒霉了? 清歌转了半天,也没从这片坟场里走出去,看看后面,那老婆婆没有追来,还好还好,她随便找了个墓碑,嘴里念叨着,“打扰了,不好意思”,然后一屁股坐在墓碑前面的案台上,翻出两个苹果,随意在袖子上擦了擦,一个留着自己吃,一个摆在了这墓碑前。 她本来是打算来祭拜她的外婆的,还专门给外婆买了一盒好首饰,外婆在世的时候就喜欢这些金色的首饰,可是家里穷,都被她当掉用来供清歌上学了。但她应该想不到,清歌在她去世后的两年就辍学了,接着就自己打工赚钱。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坐在这个荒凉的坟前,正如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毫不起眼的坟心中涌起巨大的哀伤。 死生何契阔,绕腕双跳脱? 她看着坟碑上的这几个字,惊讶的瞥见右上角挂着一只小小的铁手镯,已在风雨的磨砺下变得锈迹斑斑。 好熟悉的镯子! 等等!简珏? 好熟悉的名字! 对了,简爷爷也有这样一个镯子!在清歌印象里他从来没有拿下来过! 简爷爷是在清歌六岁那年遇到的。 那天,学校放学的时间早了,外婆还没来得及去接她,她就自己走了回来。 清歌是捡来的孩子,外面的小孩都这么笑话她。外婆出去卖花了,她也没什么亲人朋友,钥匙也被她弄丢了,街坊里的小孩就跑过来围着她又唱又跳。 “小破孩,没人要,小破孩,没人要……” 清歌坐在弄堂尽头大哭起来,简爷爷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一出现,周围的小孩都吓得大喊起来,“简老头来了!快跑!简老头吃小孩啦!” 看着这些前一刻还很嚣张的小孩下一秒就落荒而逃,清歌回过头,看见了那个板着一张脸,眼睛瞪得像个铜铃一般的老头,正背着手,步伐稳健的走来。 “简老头吃小孩……” 重复着刚才那些孩子的话,清歌一个不小心就尿了裤子,她愣愣的坐在那里,低头看了看湿湿的地,湿哒哒的裤子,“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简珏把老花镜往鼻梁上推了推,看着一个背了粉红包的小人坐在一滩水里大哭。 “喂,你是谁家的小孩啊?” “呜哇……爷爷你别吃我!我不好吃!” “……” 清歌在一片羞愧难当中低着头坐在这个怪老头的院子里吃着蛋炒饭。 半个小时前她还在担心自己会被这个怪老头给吃了,毕竟他黑着一张脸,不耐烦的走过来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外婆讲的吃小孩的大魔王。 而此时此刻,她已经能毫不在乎尿了裤子,还能大摇大摆的抬着他家的碗,吃着他炒的蛋炒饭四处溜达。 “简爷爷……” 清歌摸上墓碑的那行小字,手上那只寿衣店老板送的镯子滑下来碰到墓碑上,发出“叮咚”的声响。 她低头摩挲这只镯子,寿衣店的老板也太小气了,整只镯子外表虽然金光闪闪,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铁环子,里侧好像还刻了小字,刻的是什么呢? 清歌想把它取下来看清楚些,却是一个用力给扯了出来,掉到了地上滚了出去。 她追着那滚落的镯子跑啊,跑啊,却怎么也追不上了。 镯子,丢了。 前方有一个略微低哑的声音,充满压迫性的吼了一声,“抬起头来,什么名字?哪国人?” 就如不容抗拒的命令一般,清歌诚惶诚恐的抬起了头:“共……共和国……的人……” “共和国?” 她听到脑袋前方的一圈人有些纳闷的私语着,“共和国是什么国?” “共和国就是……”她看见刚才问她话的那个年轻的军人对着她微微扬起了嘴角,缓缓的说道,“我的人!” 就在这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这个军人已经开枪后扫射穿其他颜色军服的人。 “是敌军!我们上!” 四周边吼边凶狠的挥着武器向清歌袭来,她立刻被这真刀真枪吓得不能动弹。 “笨蛋闪开!” 清歌来不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全身便腾空而起,被扯进一个温暖的怀里,耳边是枪弹和兵刃呼啸的声音,还有让人心惊胆战的惨叫声,她感到眼前除了猩红色便是无尽的黑暗…… “把眼睛闭上!笨死了!”只见那年轻的军人用胳膊肘回手敲了一下她脑袋,“别怕,有我!” 清歌被他护在怀里,拖着一会儿跑一会儿停,时而扑倒时而站起。 “大叔!你们这是在干嘛呢?拍电影吗?可不可以先放我回家啊?” “闭嘴!” 在杀人时也不忘再回手,用胳膊肘砸她脑袋一下的也就只有这个人了吧! “家都快没了,还回什么回?!” “那是你家没了,我家可好好的呢,大,叔。” 像是存心气他一般,清歌故意拉长了尾音。 “你信不信你再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我就把你扔出去被别国的士兵打成肉酱!” 那男子神气十足的瞥了我一眼道,“还有,我不是大叔,我这么年轻,以后要叫我哥哥,简珏哥哥也行!” “嘁!就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娇生惯养目中无人的态度,还想让我叫哥哥,还简珏哥哥,真是做梦!诶?等等,你,简珏哥哥?” 清歌刚被这个名字愣住,就听到一个士兵的来报。 “报告少校!西国和北国的分两路逃跑,已经逃出中立区!” “别追了!立即调集人马,速回军乐港去支援!” 这个一定要清歌叫他简珏哥哥的男子忽然一改刚才的骄傲劲,面容冷峻的下达命令。 “是!” 只听周围一阵齐刷刷的应声后,脚步声便渐远了。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清歌着急的拽住他的衣服,却见他不动声色的将她抱上他的车。 “我再说一遍,我叫简珏,整个军区就这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 “那你认识我吗?” 简珏很是嫌弃的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条宽大的牛仔裤,身上随便罩了件薄衫毛衣,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颊上。 他摇了摇头,“喂,我说,你该不会是想借此机会搭讪吧?我是救了你,我长得也确实是那种迷倒万千少女的样子,可是你这样子的,抱歉,我还真不感兴趣。我这种身份对女孩子的要求可是很高的,没有金黄的长发和丰满性感的身材是一点都打动不了我,所以不好意思让你失望咯!” “应该是让你失望才对,我根本就没有想搭讪你,现在是你在绑架我好不好,简爷爷!” 清歌虽然嘴上跟他在磨嘴皮子,但是心里一直在犹豫,他不会就是年轻时的简爷爷吧!太差劲啦!那可是她最最最尊敬的长辈啊!年轻时怎么就这么个德行! “咔!”简珏把着方向盘,忽然伸出右手用枪点着清歌的额头说:“叫简珏哥哥,不然我马上开枪毙了你!” “……”清歌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颤着牙齿抖着声音说道,“简……简珏……哥哥……” “恩,乖!” 简珏满意的收回手枪开始继续开车。 简直就是变态啊!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不是小朋友了,我21了,我叫沐清歌,从一个你们不知道的地方过来的。” “不知道的地方?” 清歌很是骄傲的点了点头,“对,一个你们不知道的地方。” “那个地方会有战争吗?” “没有,”清歌摇了摇头,“我们那里是和平年代,不像你们这样打来打去。” “那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哼,谁稀罕你们这个破地方啊,我是一路找镯子找过来的。我有一只很好看的镯子丢了,我就找到这来了。你有没有见过啊?” 简珏专心的捏了一把方向盘,一脚刹车踩下,“镯子我倒是没有见过,不过新兵倒有一个。” “什么新兵?” “下车。” 清歌被说得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简珏打开车门,强拽下去了。 “你要干嘛?!” 简珏拉起她的手,昂首阔步往前走,“这里是新兵报道处,看到那个黄色军装的男人没有?他就是新兵指导员。” 他拍了拍她的肩头,“你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你才被吓傻了呢!”清歌愤愤的挥了挥拳头,,“我看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可怕的生物了!” 清歌不顾身后简珏的嘲笑,昂首阔步的朝新兵指导员走去。 “嘿嘿,大爷!我是新来的!” 清歌大方的上前拍拍正在忙碌的指导员。 “你什么态度!”指导员转过身就是黑着脸对她一声吼,“这就是作为一名军人应该具备的素质吗?” “我……我……我还没……没参军……” 清歌心惊胆战的看着那个凶狠的大叔,隐约听到身后简珏几乎笑岔气的声音。 “没参军!”指导员的脸几乎黑的看不见了,“战乱当头,正是保家卫国为国效力的时候,你竟然还悠闲得在这笑嘻嘻?” “我……我这不是就是来参军了么!”清歌着急的继续解释道。 “那你还这么多废话!”指导员继续大吼道。 清歌小声的嘟囔了一句,“难道不是你一直在废话吗?” “什么?!大声点,听不见!” 清歌翻了个白眼,聋子吗?说话要靠吼的。 她仰起头来大声对着指导员吼道:“是你一直在废话,不是我!” 这一声吼出来,周围的军人都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本以为还会被骂几句,清歌已经做好挨训的准备了,没想到肩头一重,一双手压了上来。 指导员很高兴的说道:“好!这才是我们东国儿女该有的样子!我欣赏你!来参军吧!” “哼!我还就不参军了!你们这脾气,这素质,恕我接受不了……” 还没说完,清歌忍无可忍终于决定发飙了,却被身后猛然伸出的一双手捂住嘴巴。 “陈指导,这个顽劣不化的新兵由我来带,我当她导师。”后脑勺响起简珏的声音。 清歌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立马跳到一边去,“我不要参军,我不要他当我导师,他这臭脾气谁敢跟着他……” 清歌猛地听到身后有扳动枪把的声音,“呃……我真是太运气了!能让简少校给我做导师!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呐!” “算你识相,小丫头,我可告诉你,我们简少校可是少年成名,青年才俊,百战百胜,跟着他真的算你命好了!” 指导员铺开一本册子,“呃……简少爷,你看这个新兵的资料上要不要备注点什么?” 指导员大叔的眼睛闪过精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这个新兵脾气太冲,我怕保不了多少天的命啊……” “呃……”说话干脆利落的简珏忽然犹豫的看了她半天,吞吞吐吐的说,“就写……简珏的未婚妻……” 什么?!未婚妻!等等,早几年好像听说过,简爷爷一生未娶,但是有一个未婚妻,听说是在很久以前就病逝了,那么现在…… “对对对!我也觉得这样子比较保险!”指导员一抚胡须精明的笑着递上了清歌的档案袋,“回去填好,明天去见户籍管理员,他会告诉你要去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中秋佳节倍思亲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清歌接过袋子来,愣愣的迎上简珏微红的脸,“你……我……” 简珏凶巴巴的说道:“看什么看,走啦!” 他心虚的低下头,“不就是备注了一下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是的,是你以后会有一个未婚妻,不是现在,我不该是你的未婚妻,我……” 简珏揉乱了她的头发,“最讨厌你们这种老气横秋,爱唠叨的女人了。你管我爱找谁做未婚妻呢,以后的事情就以后来算好了。还有啊,你可别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给你备注成我的未婚妻的!我只是……只是因为我人好,官大,心善,所以就暂时借给你备注一下了,以后可要还的,你可别给我丢脸啊!所以你要怎么活下去才是现在要问的问题!” “啊……对啊!”清歌猛地一拍脑袋,“我现在在这里到底要怎么办呀?” 简珏无奈的耸了耸肩,“你不知道吗?” 清歌摇了摇头,简珏略有些郁闷的说道:“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呃……简爷爷你这样说也太不负责人了!” 清歌满脸慌张地说,“你老了的时候对我可好了,还给我做蛋炒饭吃,还陪我一起等外婆回家……” “你是说,我老了以后还会跟你在一起?” “嗯,”清歌点了点头,又慌忙的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跟你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最亲的亲人,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爷爷来看的。” 本是难得面露喜色的简珏在听到最后一句,“亲爷爷”的时候,脸“唰”的就黑了下来。 “唉,像我这种高军衔的都是很忙的,每天还要去负责巡逻,” 简珏瞥了她一眼继续道,“你看我现在又要去巡逻了,你嘛就自己随意吧!” “你!”清歌一看这陌生又危险的环境,强忍着怒火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简爷……简珏哥哥人家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不好抛下我不管的呀。” “这倒也是哦!”简珏把手托在下巴下面做思考状,“可是爷爷年纪大了,耳朵总是不太好,你……不如再说一遍?” 清歌彻底被惹怒了,求人不如求己,她大骂一句,“简珏你这个白痴笨蛋傻子混蛋王八蛋!” 猛地踢了一下简珏的腿之后转身朝前面不远处的铁路走去。 “喂喂!小姑娘要去哪里呀?”简珏按着车喇叭慢慢的跟在清歌身旁开着,“今晚是中秋,你跑远了可是会被天狗吃了的喔!” “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天狗食月,我又不是月亮,它吃我干嘛?!而且,这骗小孩子的话,你也说得出来,我看你真是老了。” “呵呵,我们这里的狗可不在你的意料之中喔!别怪我没提醒你,清歌小朋友,你现在佩戴的是整个军队唯一一个最低等的初级兵章,你是打不过天狗的哟!” “哼,当我是傻子呢?难道一只狗还能长得比人高不成?” “小姑娘的想象力不是应该更丰富么?你怎么不想象一下狗有卡车那么大……” 简珏刚说到一半,他腰间像对讲机一样的机器大叫起来。 “呼叫简少校!呼叫简少校!” “简珏收到!请讲!”简珏立即收起刚才懒散的神情,一脸冷峻。 “东国东港有西国人正在袭击我国的特种物资车!请速去救援!” “简珏明白!”简珏说完便干脆的调转车头,朝反方向疾驶而去。 “哎!我……”清歌着急的想追上去 “等我!”远远的,清歌听到简珏头也不回的一声高呼。 “啊,哦……”又不像是命令人的语气也不像是哄人的话,清歌却像着了魔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等你,可以啊,但是为什么呢? 两条铁路上已经来来回回开了不知道几遍,清歌看着车上的人们,人们看着车外的清歌,互相当风景。靠清歌这边的铁路旁,也已经开过几百辆不同色的货车了,他们都向简珏离开的方向开去,是不是那个叫东港的地方呀? 黄昏已经过去了,落日的余晖吝啬的收回最后一点光芒,整个世界恢复了黑暗。 清歌又累又饿,今夜正巧中秋,如果是换在以前她小的时候,隔壁的简爷爷一定会把政府补给的所有月饼都送到她外婆家来。 倒不是因为喜欢外婆要追求外婆的意思,纯属看在了清歌的份儿上。 可在外人眼里,简老头每日殷勤的往外婆家跑,摆明了就是看上外婆了。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简老头渐渐地不再来外婆家了,有东西也只是捡了个没人的时候,挂在外婆的门外。 清歌两眼昏花的看着远处一辆深蓝色的货车缓缓朝东港开去,他们都不是简珏,所以她还得等,但是,为什么她要等他呢?除了他,她就真的活不下去了么? 像是为了赌气一般,清歌沿着铁路一路走下去。她不知道这前面有什么,这个时候也就想那么走下去,不问目的地的走下去,朝着一个方向走下去。 这么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清歌在这么一个夜里想抬头望望今晚的月亮,也看不到半个角。忽然想起今天简珏说过的,天狗食月。 天狗有人那么大,长着尖尖的獠牙,发出狼一般的嚎叫声。 “嗷!” 刚在为天狗进行想象,远处清歌听到一声毛骨悚然的嚎叫! 来了,天狗!是一头泛红的大野狼! “好吧……”清歌用力握住腰间今天发了自保的手枪,却还止不住的颤抖,就好像会传染一样,清歌的双腿也打起颤来,“不管了!我要加油!我要努力!我要冲呀!” “嗷”,仿佛听见清歌心里的呼唤一样,那只出来闲逛的野狼忽然扭过头来,碧绿的双眼怒瞪着她。 你瞪我做什么啊?!我是欠你钱了,还是骗你食物了没有还? 清歌握着手枪的手一刻也停不下来,哆哆嗦嗦的指着面前这个天狗。 清歌呆若木鸡的双手握着手枪,手枪瞄在野狼的头上方没了动作。 开枪其实挺容易,不用谁去专门教她,这是一把最基本的每个市民必备的手枪,只用轻轻扣动扳机,那子弹就会立马射穿野狼的头。 可是,清歌是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人,更何况现在是要用枪杀一头足足有两米高的大野狼呢? “嗷!”野狼不容迟疑的朝清歌跃了上来。 清歌的眼前瞬间一黑,身体被猛的撞向地面,脸上好像火烧一般疼痛起来:“救……” “嗷呜……”还不等我喊救命,野狼又扑了上来,尖锐的牙齿毫不犹豫的刺入我反射性来挡住的右手臂。 “嗷呜……”还不等她喊救命,野狼又扑了上来,尖锐的牙齿毫不犹豫的刺入她反射性来挡住的右手臂。 她要死了吗? 清歌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血汹涌而出,撕心裂肺的疼痛到失去一切感觉,她还没有等到简爷爷回来,她今天还没吃上月饼,她还没回到现实中去…… 简珏,我想你了。 特别特别的想你…… 竟管你是一个自大又臭屁的家伙,尽管我们见面不过一天的时间,竟管你现在还在作战,竟管你把我备注成了你的未婚妻只是为了给我一个保障…… 就在清歌感觉胸口闷得快要窒息的时候,脑袋上方听到一声“啪”的巨响,紧接着咬着她不放的野狼闷声倒下。 “你疯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快速由远至近。 “指……指导员……” 清歌呆滞着神情躺在地上,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缓缓的说,“我们家乡……的月亮是……很大很亮的……” “你是疯子吗!” 陈指导迅速的从身上撕下白衬衣的一块,给清歌简单的包扎了下手臂,紧接着一把抱起她往山下冲去。 “还有超级好吃的月饼……呜呜呜……” 清歌看着眼前的景色不断的变换,终于清晰的意识到她终于得救了,情不自禁的放声大哭起来。 “好了,别哭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陈指导轻轻的将她放在他的后车坐上,“忍住疼,我们马上回去找军医。” “简上校还没回来,他让我在这里等他。” “这里大晚上会有野狼路过,特别今晚又是八月十五,野狼也就是我们这里的天狗了,它们最喜欢挑这个出来觅食,你要是还想看到明天的太阳的话,就乖乖让我带你回去,简上校那里,我会给他打电话的。” “呜呜呜,我的脸也好疼……是不是毁容了……”她全身冷的发抖,为什么好好的想努力去做一件事情,想在这里等他,想到路上去寻他,却会发生这种事。 “不会的,比白天那副不务正业的小样漂亮多了!有魄力多了!” 陈指导边驾车边回头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说道。 “真的吗?呵呵……谢谢您……”清歌有气无力地说。 “别这么说,你忽然不闹腾我特别不习惯!”陈指导不好意识的挠挠头。 “我是不是特别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就连简单的站在那里等着,也要乱跑,还偏偏爱惹事,差点就没命了……” 清歌忽然发现原来她眼睛的泪一直没有停止过。 “对,特别笨,笨得要死。今天才参得军,还没到明天呢,大晚上的就敢用枪指着天狗?!你还真是了不起,平时如果有人看到了天狗,一般都是悄悄就跑来了,偏偏你一个人,还是个最低等的兵就敢抬把小手枪去指着天狗?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 清歌脑中忍不住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场景,倒吸一口冷气。 “那天狗再久点都可以成精了!”陈指导同样颤着声回答,“感谢上帝让你活着,明天起你就不是低等新兵了你明白吗?” “我可以升军衔了?这么简单?” 她感觉心一放松下来,整个世界就开始天旋地转。 “你都快丢了一条命,还简单,你……喂!你还好吗?你别睡过去!你坚持……” 很快,清歌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醒了?” 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简珏焦急的脸,“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那里等,我明知道那里晚上会有野狼,还让你独自去站在风口处,对不起……” “恩……没……没事……” 清歌感到全身都疼的要死,脸部不能自由的动,连话都说不清楚,“我……怎么……了?” “你的脸部被血狼王重伤,现在一侧有些浮肿,手上的伤比较重,所以可能要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能大幅度动作了……你……能行吗?” “嗯!”她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你那边的军急解决了吗?” 简珏也点了点头,“那边的事情已经暂时办妥了。倒是你,”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双手环外胸前,做出一副拷问一般的样子,“让你好好在那里等我,为什么要独自乱窜?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要没命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里很危险,让你不要乱走?!我有没有说过天狗?!” 清歌细弱蚊吟的说道:“说了……” “那为什么我说了你还要不听话的往前冲呢?!如果今天没有陈指导,你是不是要被那野狼吃了才会想起来我说的话?!” “我知道错了……你别那么生气嘛……” 她坐在病床上,小心翼翼的扯着他的衣角,像极了小时候她向他要糖的样子。 简珏看到她手上的绷带和脸颊皱了下眉,又快速斜着眼睛说,“你嘴里含了包子么?鼓这么大个难看死了!要嫁不出去了!” “哼……不……不嫁……” 清歌差点要掉下眼泪来,但硬是倔强着不肯低头。 本是想着他应该会内疚好半天的,会好好柔声下来哄哄她,没成想他倒是愈发爱奚落她了。 “你不嫁我还不想娶类!”简珏愤愤的敲了下她的头,“我说过,没金黄的长发和丰满的身材我根本看不上眼!” “不……要……不要你……看!”清歌委屈的要死,明明想看他,明明想等他回来,明明想他夸一下自己很勇敢,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心里有多难过呢?怎么也形容不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镯子遥寄相思意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好了!简少校,你别影响病人情绪!” 陈指导上前来给清歌说话,他把手搭在简珏肩上,推着简珏往外面走去,“走走走,咱们去找金黄色头发性感身材的小野猫去!” “喂!”简爷爷忽然一手抵着门,斜眼看着清歌。 “喂什么喂!你喂我吃饭啊!”清歌没好气的收起床边新发来的民兵勋章。 “我喂你吃饭?开玩笑!”简珏夸张的朝清歌做了个鬼脸,“你嘴巴含这么大个包子还需要我喂你吃饭么?” “那你还想干什么!”清歌一听他说她肿起的脸颊就生气,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个简珏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是想问你,你想吃什么?” 陈指导在一旁讪讪笑了两声,识趣的走开了。 清歌扁扁嘴,“我想吃月饼……” 简珏顿时有点难为情,这战火纷飞的,去哪里找月饼? 他咬了咬牙,像是下了重要的决定,“你先等着。” 半个小时后…… “这……这个……这个就是你们这里的月饼……”清歌抽搐着脸盯着桌上黑黑白白又有点黄黄的东西,心里直哆嗦,这简直就是一个烤了糊掉的有脸那么大,并且因为塞多了花生豆沙在里面而炸开的大饼。 “这个……这个是月饼啊!当然是我们这里特产的月饼了!你赶快吃吧!”简珏偏过脸去,理直气壮的指挥道。 “要出人命的啦!” 清歌惊恐的把那个称之为月饼的东西挪开,“这是给猪吃的吧!” “你居然把本少爷辛辛苦苦做的东西说成是给猪吃的!这可是本少爷第一次……” “第一次怎么样?”清歌看着简珏忽然语塞,然后猛地掉头往外跑了,心里笑翻了,“第一次做月饼么?哈哈,哎呀呀,简珏哥哥你别跑啊!第一次就第一次嘛,别跑啊,哈哈,勇敢的面对嘛,少校!” 第一次做的月饼吗? 待简珏跑远后,清歌慢慢的捡着不怎么糊的一角尝了一口,也就是普通大饼的味道,少许有点焦味,里面爆出来的豆沙花生馅混着大饼的皮,倒是也挺香的。 “喂!月饼来了……” 在清歌咽下最后一口月饼的时候,简珏忽然叫嚷嚷的奔了进来,手中举着一只铝盒子。 原来他是跑出去找月饼了,四处打仗,只有军需处的后勤部里住了一群大妈,逢年过节也会做些小点心应应节气。 简珏一路狂奔着去,从这里到军需处的后勤部还有很长一段路,车子被人开走了,他跑得满头大汗,但捧在手里的铁盒沉甸甸的,就跟他满载而归的心一般。 “呃……这个……我实在是……饿得快要死掉了……呃……” 清歌尴尬的擦擦嘴巴。 “呀!我这可是给猪吃的呀!” 简珏佯装很惊讶的上下打量着她。 “你……”清歌结结巴巴的据理力争道,“那……那怎么可能!猪吃的有放人吃饭的桌上的么!” “那没办法啊,”简珏得意的将手中的饭盒放到桌上,一手撑着桌子慢慢靠近她说,“谁让猪坐在饭桌旁的凳子上呢?” “……”清歌无语,只好怒目而视。 “不过,”简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清歌肿起的脸,“你都快肿成猪头了,吃这个真的不要紧吗?” “受伤跟吃月饼有什么关系吗?” “呃,刚才那个月饼烤得脆了点,有点上火,你现在应该吃点清淡的……” “我……你……” 清歌的嘴被两侧的脸颊给肿得挤着,生气想骂人都觉得嘴巴不利索,一动嘴,脸就跟着疼。 她只能不停地拍桌子来表达她的不满。 “呵呵,不过,你现在嘴里含了两个包子,也不愁吃什么了。诶,你别瞪我啊,别生气,生气更不容易消肿,还会越来越肿,哈哈哈……” 清歌此刻有种想把面前这个可恶的人给掐死的冲动,他为什么年轻的时候这么可恶,这么欠揍,还让他一直活到了她那个时代,他这种人就该早日在战场上牺牲,免得留下来祸害别人。 清歌又这么挥霍了三天,镯子还是没有找到,脸倒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简珏也已经有三天没有来烦她了,听说是因为前方战事吃紧,他们连夜带兵突围,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大家都非常紧张的等着前方战报传来。 广播里已经连着播了几天的前方战报了,清歌总是在广播里听到简珏的丰功伟绩,听了以后也只是不屑的翻个白眼,继续四处跑,寻找她那只镯子。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找到那镯子就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今天的广播里,主角依旧是简珏。 “震惊!简少校在中立区又连续击败了300名敌人!” “震惊仍然在继续!简少校负伤在中立区又连续击败了19名敌人!” “我们的英雄!简少校负重伤在中立区又连续击败了200名敌人!” …… 负重伤?! 清歌再也听不进去广播后面的内容,她也不知怎地就突然想到简爷爷那天松开她的手,闭上了眼睛,就那么一睡不醒。 她一边跑着,一边拼命祈祷着。 拜托!简爷爷,你可千万别死啊! 那天说什么希望你在战场上牺牲的话都是胡说的,我后悔了,你千万千万要活着下来啊! 清歌跑到了勘测亭,一把夺过勘测亭里岗哨的对讲机,“我求求你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快去让他回来,再不去他要死掉了!我求求你了!” 她拿着对讲机,眼泪已经模糊的一切视线,如果简爷爷不再了,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是她害死了他! 她的童年不再有各种稀古怪好玩的东西送来,不再会有人陪她等外婆回来…… “我再说一遍,我叫简珏,整个军区就这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 “喂,我说,你该不会是想借此机会搭讪吧?我是救了你,我长得也确实是那种迷倒万千少女的样子,可是你这样子的,抱歉,我还真不感兴趣。我这种身份对女孩子的要求可是很高的,没有金黄的长发和丰满性感的身材是一点都打动不了我,所以不好意思让你失望咯!” “就写……简珏的未婚妻……” 简珏的未婚妻…… “我自己去!”清歌一吼扔掉了手中的对讲机,跨上自行车就往中立区狂奔。 简珏,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我来了! “对不起小姐,你不可以过去,这里是中立区,前方正在打仗,十分危险!” 两个士兵见清歌疯狂的踏着单车冲了过来,立即拿手中的长枪做了个交叉,封住了她的去路。 “我……我是……我是简少校……简少校的未婚妻……你们让我进去……进去看他一眼,看他一眼就行!我马上就走!” 她喘了半天的气才断断续续把这句话说清楚。 “对不起小姐,请出示你的勋章。” 清歌把一指胸前的勋章,“这个不可以吗?!” “对不起小姐,我也很想放你过去,但是……只有上尉以上级别的人才能上中立区打仗……” 左边的士兵认真的说,“以下级别的去只是去送死的你知道吗?” “可是……可是简珏在里面啊……我求求你们了,就当……就当我是去送死的……行不行?放我进去吧……求求你们了……简爷爷就要死了……” 清歌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歇斯底里,“他就要死了!呜呜呜……他就要死了……你们知不知道他对我很重要……他真的对我非常重要……” “小姐你别这样!小姐!小姐!” 右边的士兵也一起上前来拉她,“请不要为难我们,军令如山!” “可是简爷爷要死掉了……他不能死啊……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说,关于他的未来,关于他奋斗的梦想,还有他心爱的未婚妻的愿望……他怎么可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清歌死命的摇晃着那个拉着她的士兵,“他怎么可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小姐你别这样好吗……你别难过……我们……” “请让一下,运送伤员!” 前方忽然响起嘹亮的一声呼喊,让清歌顿时安静了下来。 “看!”拦着她的士兵轻轻放开拉住她的手,对她行了个礼说,“这次战争已经结束了。” “去吧!替我们向英勇善战的简少校问好!我们永远以他为骄傲!” 另一个士兵向清歌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她过去。 “谢谢你们!” 清歌来不及擦掉脸上的泪痕,赶紧向前跑去。 战场上的军医抬着担架来回奔跑着,四周一片惨烈的景象。 清歌刚好碰上一个医疗队,“请问您有没有看见简少校?” “不知道!让开!”带头的毫不客气的将她推开,继续前行。 “对不起请问……” “不知道不知道!”一个医生扛着一个大医箱不耐烦的从她身边跑过。 “请问……” “不要挡着路!”一句恶狠狠的回答,“靠!一个民兵跑这里来参合什么?” 清歌的眼泪就那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耳边响起简爷爷苍老的声音,“你啊,一辈子都没让我省心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她慢慢蹲到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硝烟弥漫中,她看到一个白衣男子向她跑了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陈指导……” 清歌扬起脸看了半天才看清楚和她说话的人是谁。 “这里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一个新民兵也敢上来,真是……走,跟我来。” 清歌挂着泪水,坚决地说道:“我不走!找不到简珏,我哪儿也不去!” “别闹了!简少校已经被专机送回军乐港去了。你们两个啊,平时见面就喜欢互掐,偏偏见不到对方,又想要寻死觅活的,回去了就好好的在一起吧,别总这么大起大落的,让人看了心里也不好受……” “送回去了?为什么要送回去?他伤得怎么样?”清歌激动地拉着陈指导的手。 “伤得真的很重,现在正在深度昏迷中,情况很不容乐观,快跟我回去!哪怕是昏迷了,他也在叫着你的名字。”陈指导长长的叹了口气。 “好!我要马上回去!”清歌认真的擦掉眼泪,啜泣着看着陈指导。 等一回去,她一定要告诉他,她喜欢他,要做他真正的未婚妻,还要嫁给他做他的合法妻子,不再气他了,什么都依着他…… “这是什么?” 清歌在陈指导的小车后座上捡起一个小铁环,扁扁的圆圆的,上面刚好约有一指宽,正好可以刻点什么,铁环的里圈被打磨得很光滑。 她摩挲着那只铁环,越发觉得熟悉。 “喔,这本来是只少数民族嫁娶的手镯吧,就是银器。上次剿匪的时候,一个老乡送的,说是求个平安吧。嘿嘿,我也没什么媳妇啥的,也不好送人,这本来是一对的,还有一只好像上次被简珏那小子给揽去了,还想问我讨这只呢,我一直没找到,没想到是掉车上了,你喜欢就拿去吧!” “真的可以给我吗?” “嗯,现在是你的了,任你处置了。” 一路上,清歌摸出那只镯子看了又看,越发肯定了这只镯子应该就是她丢了的那只,只是少了点金粉。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就肯定是简珏的未婚妻了!回去她要找个可以在镯子上雕刻的师傅,在手镯内圈刻一句长长久久的话,然后交给他,并且永远不离开他,不让他再长长久久的等待下去了…… “死生何契阔?” 清歌拿着笔小心的趴在桌上用笔慢慢的用力的写着要刻手镯上的话,“嘿嘿,好肉麻的,怎么会这么让我不好意思呢?嘿嘿……” “一个人在傻笑什么啊?” 简珏单支着只手靠在床头望过来,“你是来照顾伤员的还是来报复伤员的啊?我受伤了你就那么开心?” “对啊,我可开心了!看你这个衰样,我就高兴!” “喂!沐清歌!你以为我这样子就开不了枪了吗?” 清歌却是一点也不害怕,嬉皮笑脸的一蹦一跳走过去,把手伸到他的面前,“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给我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坟前绕腕双跳脱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嗯?有吗?没有啊,谁跟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简珏把头偏到一边去,像是真的不知道一样,可他那暗暗捏住被角的手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你会送我什么呢?让我猜猜。” 清歌故作思考的在小小的病房里走来走去,然后恍然大悟的一敲脑袋,“啊!镯子!对吧?是个精巧漂亮的镯子?” “不对。” 简珏用被子把头蒙起来,像个害羞的孩子,闷声闷气的说道:“你再猜猜看。” “不是镯子?难道是项链?” “笨蛋!你自己去看看!就在墙上挂着的那件军装里。” 清歌略带好的去翻那件染了大块血渍的军装,翻了半天,才翻出一个精致的铁盒子,上边有着子弹的划痕。 她也不知怎地,鼻头一酸竟是捧着整件军装哭了起来。 “呜呜呜……简爷爷……” 简珏听见她的啜泣声,把头探出来,就看见她独自蹲在墙角,抱着一件军装哭得稀里哗啦的,完全止都止不住的眼泪就那么在本已经染了血渍的衣服上晕开。 “喂,你……你哭什么?……是礼物不满意吗?还是被我感动了?” 简珏艰难的起身,踩上拖鞋,移步到她的面前,尽力躬下腰来对她说, “你啊,总是没让我省心过……” 清歌抬起哭得如同兔子一般的双眼看着简珏,猛地就抱住了他的小腿,“以后你不许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都受伤了你还逞个什么强啊?非要把自己葬送在战场上吗?” 他刚好摸到她的头顶,“上阵杀敌,誓死护卫我的国家,这是我的职责,是我的任务,我没有理由退缩的。” “可是……可是你……你受了重伤也要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吗?” “清歌,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只要没有倒下,就必须做好每一刻的战斗。” “你就不能想想我吗?!”清歌突然歇斯底里吼了出来,她一把抓起那个铁盒子,“你就不想亲手把这个给我么?还是说,你是打算等你死了,再托人送给我?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简珏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只好低下头对她说,“你是简少校的未婚妻,我死了,你就理所当然的能享受我们国家给我补偿的一切了。” “我不要!这些我都不要!我就想要你好好的!简爷爷……呜呜呜……” 简珏把她拉起来,给她擦干了眼泪,牵过她的手,柔声说:“你跟我来。” 月色镇后山坡: “老婆……我来看你了……”简略抱着清歌来到一座坟前,温柔的说,“你看,谁来看你了?你……应该早就知道的吧!” “……” 清歌躺在简珏的怀里,看着这个长满花朵坟包心里涌起一股异的熟悉感,好熟悉……就好像是看到小学的家,看到桌上的闹钟抑或镜子上的身高线……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她到底是谁? “里面躺着的是我的老婆,我一辈子就只认她这么一个老婆……” 简珏深吸了一口气,沉重的说。 “有了她,那为什么还来招惹我?” 清歌酸酸的问,虽然她知道这样不好,但是简珏太残忍,他带她来这里是为了彻底让她死心的吗? “因为她就是你!” 简珏忽然抱紧了清歌,“22岁的你……” “什么!”要不是简珏的紧紧拥抱,她估计她会害怕的尖叫起来,“22岁的我?怎么会是22岁的我!”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不会让它发生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会好好保护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 简珏越抱越紧,忽然有咸咸的水,凉凉的落在清歌的脸颊上。 “简珏……我不离开你!没有你的世界,我哪也不去!” 清歌看到身中几十刀几十枪重伤过的少校,忽然在她面前脆弱的像个无助的孩子,心疼不已。 “以后你生气可以骂我可以打我,但是千万不要离开我……” “简爷爷……”清歌一动情就止不住眼泪,“我……” “不要哭,我会好好保护你,我不会再让你落一滴眼泪,不会让你再难过一点点,不会让你再受任何欺辱……” “那你还经常欺负我……” 清歌破涕为笑,软软一拳打在他身上,简珏忽然皱起眉头,很痛苦的样子。 “喂,简爷爷,你别装样子了,一点也不像……” 看着简珏额头上流下密密的汗,清歌这才慌了,忙扶住他,他的肩头有大片血晕出来。 “简珏!” “没事,只是伤口裂开了,不是什么大事。” “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简珏摸上她的头,“所以你还不对我好点吗?” 清歌抽噎着抬起头来看着他,他故作轻松的“哎哟”几声,“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还不快把你老公给扶回病房去?” “什么跟什么嘛,还老公……” 清歌小声嘀咕着,脸红了起来,但还是很小心的扶起简珏。 病房的门被推开。 “简少校在么?” “陈指导,”清歌起身笑着迎了上去,一副女主人的热情样子,“您是来看简爷爷的么?快请坐。” 陈指导一脸严肃,“我就不坐了。我过来就是跟简少校说个事,三天后出发。” 简珏坐在床上也是一脸严肃,挺直了背,行了个军礼,“是。” 清歌看着他们二人打哑谜的样子,觉得很是好,“什么事情啊?要三天后出发。” “这是军机,你就不要问了。” 陈指导却一改往日的古板,笑呵呵的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军机了,你想知道就告诉你好了,这是东国人都知道的事情,敌人已经猖獗很久了,都打到家门口来了,岂有不战的道理?” “我也去。” 清歌扫了简珏一眼,立刻用她生平最认真的眼神看着陈指导说,“报告!我也要去打仗!” “噗……你也去……”简珏还未笑着把话说完,陈指导就斩钉截铁的回应说,“好!热烈欢迎!”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次是简珏跳了起来。 “国难当头,我是很欢迎像沐小姐这样的热血青年来报效国家的!” 陈指导一本正经的说,“而且这种精神是该发扬光大!” “我坚决反对!”简珏恼火的说。 “这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陈指导笑得一脸轻松。 “我以未婚夫的身份,严重反对她的加入!”简咬牙切齿的说。 “你反对我不管,只要本人同意便可!” 陈指导继续恶劣的笑着,把简珏的脸都笑黑了。 “要不是你军衔高,我真想把你痛扁一顿!”简珏咬了咬下唇,忍着火,冲上来就是对清歌脑袋一记重锤,“打不了他我就打你!” “你为什么要打我呀!” 清歌捂着吃痛的脑袋,委屈至极。 “你还问!我不明白你脑袋里在想什么所以想打开看看!” 简珏气急败坏的对清歌吼道。 “我,要,参,军!” 清歌一字一顿对简珏清清楚楚,趾高气扬的说。 “好!” 陈指导立刻在身后高兴的回应! “陈上校!” 简珏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说,“胡闹!” “沐清歌!你给我出来!” 简珏气得从床上爬下来,鞋也不穿的一把抓起清歌手腕就往外拖。 “简爷爷你这个白痴笨蛋大傻瓜!你快放开我!” 清歌向陈指导投去求救的目光。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简珏把清歌拉到外面,他就对着她的脸开始大骂。 “我哪里像在开玩笑啊!” 清歌满不在乎的回应。 “你在拿你生命开玩笑!懂?” “我没有!我只是……”清歌看着简珏在夕阳下孤单的的影子忽然哽咽。 “你这个糊涂的女人!你到底只是什么?” 简珏靠着一旁的电线杆,烦躁的等着她的回答。 “不要放弃我……不要扔下我……不要让我们分开……” 清歌呜咽了一声,眼泪就又落了下来。 简珏笨拙的伸手给她擦着眼泪,“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你说我们不要分开,你说要我呆在你身边……但是才过了几天,你就说要离开我了……” 清歌泣不成声。 “傻瓜!我们只是短暂的分别!我们这次短暂的分别是为了今后更长久的一起啊!” 简珏捧着她的脸说。 “可是未来不是这样的……我们注定要分开的……我们才爱了这么点点……” “不要哭啦!哪有上战场的士兵是这么会哭的!那怎么打仗?”简珏轻声说。 “我不管……反正我要……嗯?你说什么?打仗?” “你看你这么傻,我怎么放心你?” “那你就担心我一辈子!”清歌立刻破涕为笑,甜蜜的说。 “那……就一起战斗去?”简珏双手抱臂的看着清歌。 “嘿嘿,我不会给你失望的啦!” 简珏,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要分开,好么? “简爷爷,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清歌从自己的淡绿色军装里掏出了一个泛着银光的手镯,不好意思的在身上蹭了蹭,“也不知道你们这个时代的男人喜欢什么,我就给你刻了一个镯子,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 简珏一把抢过手镯去,银光闪闪的手镯打磨得光亮,内侧有一行小小的字,死生何契阔。 “什么啊,东国的男人谁会带个镯子上战场啊?只有女人喜欢戴这些东西……” 简珏嘴上不停地说着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却还是拿着那镯子爱不释手的看来看去。 “如果不喜欢,那还我好了。” 清歌才刚伸出手去,简珏就“哗”的把镯子给戴上了。 “给了我,就是我的了,任谁要我也不会给的。除非我死了,否则……”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呐!” 清歌皱着眉头捂上他的嘴,“我们都要好好的。” 那只捂在他嘴上的手被他反握住,一只金光闪闪的镯子套了上去。 清歌低头一看,小声惊呼,“太像了。” “我两还真不愧是一对,都想到一处去了。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你丢了镯子,我就一直记着,想给你再做一只,总是找不到好的材料,正巧那天陈指导有,我就给拿走了。他说,这本来应该是一对的,可另外一只找不到了,没想到,在你这里。好了,现在两只镯子才算得一对。死生何契阔?绕腕双跳脱。” “简珏。” “嗯?” “等世界和平,我们就结婚吧!” 简珏轻轻搂住清歌,“好。” “你要给我求婚的!” “好。” “要有一大颗钻石的那种戒指!” “好。” “要有纯金的龙凤镯!” “好。” 清歌突然就沉默了,“……” 简珏却还是紧紧抱住她,应着,“好。” 简珏,我相信,我们一起走过的路,吃过的苦,那都是最甜的幸福…… 当清歌被清晨的阳光照醒时,发现今天的一切是难得那么安静,安静的甚至有些迷离。 “简爷爷?” 她轻轻打开房门,顿时被门挡了很久的阳光立刻洒了进来。 通常这个时候,简珏都会在她的门口猛吹哨子,把她给闹醒,然后在她蓬头垢面的开门时,嚣张的看着她说:“猪小姐,你打算起来吃晚饭么?” 又或者装作很烦恼的样子挠挠头说:“18号通讯员!就你这速度,求你千万别说是我带出来的!丢人啊!” “呵呵……”想到这里清歌忍不住笑了,“简爷爷!” 清歌又喊了一声,朝他房间走去,今天是她起早了吗?因为要去上战场的缘故? 等等……上战场? 想到这里,清歌心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简爷爷!” 清歌猛的冲上去推开简珏的房门……空了。 “简爷爷!”清歌立即向楼下大厅跑去,“简爷爷?” 家,还是这个家,只是忽然安静了好多,除了她一声声的“简爷爷”在一个个房间不断的回荡。 “简爷爷是个大笨蛋!大混蛋!” 清歌对着所有的一切怒吼一声,含着眼泪跑出了简爷爷的家。 突然之间,她就像是站在了整个世界的坍塌一角,找不到他了,他上战场去了,心里空落落的,她们最终还是要这么结束吗? 整条街都是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老幼病残在家门口做一些军需用品,远处清歌听到号角,炮火,喊杀声不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前世今生谁说清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叭叭!”清歌身后忽然响起了汽车喇叭的声音,她的思绪立刻被拉了回来。 “简爷爷?”她下意识的回头脱口而出。 “哦不,我是……” 车中的老人刚想说自己的名字。 “林将军?” 清歌惊讶的看着他,没错的,这个就是整个东国都挂在墙壁上的林将军,所有人都敬仰的人物。 “是的,你好!”林将军和蔼的笑笑,“看样子你似乎很苦恼。” “你……将军你……怎么会在这?” 面对大人物的时候,清歌总是显得有些紧张。 “因为我也很苦恼。” 将军苦笑了一下,“上来吗?同样苦恼的年轻人。” “呃……好……谢谢!”她想将军会去上战场吗?会带她去简爷爷那里吗? “你在烦恼什么?” 将军把车开得飞快,向连绵的山坡狂奔。 “呃……简珏……简珏他不见了……” 清歌被这飞车吓的死命抓着坐椅。 “他上前线打仗去了。” 林将军很干脆的回答道,表情有些痛苦。 “什么时候走的?” 清歌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简珏说今天上午出发,但是现在才清晨,人就不见了!” “今天上午?” 林将军勉强的笑了下,“我们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春游!我下达的时间是凌晨一点的时候,今天早上三点多,全部的士兵已经在前线驻扎下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骗我?” 清歌顾不得像开飞机一样的军车,情绪激动的看着林将军,完全忘记了他的身份。 “他怕失去你……” 林将军将车油门踩到了底,在山坡间疯狂的飞着。 “我不怕死!我说过我不怕死!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她对着将军大叫,余光瞥见前面不远处的悬崖才猛然意识到将军今天的失常,“将军你干什么!你不要乱来啊!” 车速依旧不减的往前冲着,将军脸上的汗泪聚下,他紧紧的握着方向盘,花白的头发在疾风中跳动。 “啊……” 清歌尖叫着捂住眼睛,车子飞速向悬崖冲去,眼看就要飞出悬崖外…… “嘭!”一声巨响从前面的车盖蹿出,紧接着后车盖也应着一声巨响飞了起来,小半个车身露在悬崖外的时候,车终于停止前行了…… “嘭嘭!”又是几声巨响,车开始燃烧起来。 “快逃!” 将军打开门拉起清歌的手就往外拖。 “嘭”更大的一声爆炸在清歌脚刚落在草地上的一瞬间响了起来。 “对不起……我也很难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将军跪在地上脆弱的哭起来。 “十年前都怪我太自私了,想着一举歼灭敌军,我们就进行了一项行动。这次行动的代号叫做‘最高机密’。但是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这最高机密是什么?那也是一群非常优秀的孩子啊!” 惊魂未定的清歌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好慢慢的爬向将军:“将军,大家都在前线战斗呢,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坚强?大家可都是看着你呢!” “可是在战斗的都是些孩子啊!都是花一样的年龄!有些没有爱,有些才刚刚懂爱!我就这样把他们往死神的怀里推啊!” 将军仰天大叫,“他们……他们都像我的孙子……但是……我没有好好给他们一个平安幸福的世界……” “这是没有办法的……” 清歌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一个国家的领袖人物就这么像个孩子一样的在她面上放声大哭。 “他们基本上……在很小的时候,就……都没有了父母……” 将军疲倦的仰天躺在草地上,双手捂住不停流泪的眼睛,“因为我年轻气盛时的野心,那群优秀的孩子义无反顾的往前冲,我却躲在身后坐享渔翁之利……所以我现在暮年的时候遭到了这样的报应……” “简珏的父母也是吗?” 清歌想起简珏说过他父亲是当年被编进一支赶死队去破坏敌国的动能仓库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是!在简珏十一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去了西国破坏他们的动能仓库,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将军颤抖着声音说道,“所以……所以请不要让简珏再感受生离死别的痛了……也许他敢自己性命的战斗,但是他却不敢面对身边的人死去……你明白吗?” “到底……是怎么样一个计划?让老一辈付出了生命后,年轻的一代还要继续去送死?” 一时间清歌想起起很多,她觉得这个计划太过沉重了。 “破坏动能仓库计划……” 将军有些恐慌的闭上了双眼。 “计划失败了?”清歌小心的问。 “不,完美的成功了……” 将军睁开布满皱纹的双眼说:“动能电池有多少块,就象征着国家有多强,一旦电池被破坏,整个国家将陷入瘫痪,甚至还有更大的灾难会发生……” “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回来。 “因为破坏了动能仓库里的电池后……那些电池放射出体内的某种物质……” “什么物质?” “不知道……但是它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老化而死……简直就像吃人的隐形杀手!” 将军惊恐的看着清歌,“你知道吗?当那些物质杀死了周围的人后又全部聚集到了天上……明明是正午的天空一下子黑了……还电闪雷鸣……我们东国的天空甚至出现了漩涡!整个世界都变得不正常!” “那后来呢?怎么恢复的?”清歌心里直打鼓,总感觉这个物质都有很大的深意,但是又说不上原因。 “整整过了两天才恢复原来的样子……然后八个国家立刻对我们东国写了投降……我当时很得意,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战士用生命让我们的后代拥有了更安定的生活……没想到现在敌军联合起来了……他们来报仇了!” 将军疲惫的看着清歌说,“我真的老了,我很抱歉没有给你们带来幸福,还因为我年轻时的冲动带给国民们这么大的麻烦……或许我真的不配做一个领袖……” “不!您是对的!战争就是这样的,没有你的这样做,自有别的国家的将军这么做,你不需要自责,并且在不久的将来,我们都会幸福的……” 清歌真诚的看着将军,她希望让他明白他已经尽力了,他一直是人民心目中的信仰…… “呵呵,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我的子民我还是能认得出来的,可你既不像东国人,也不像其他几个国家的间谍,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也许我现在说出来,您不会相信,但我还是想告诉您。我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国家,我从遥远的地方过来。” “那个地方也和这里一样打仗吗?” “不,那里是一个和平的世界,男女老少可以不用这么天天提心吊胆奔走于战场,老人小孩可以在周六的时候坐上一班电车去游乐园玩耍嬉戏,可以去餐厅里吃草莓派蛋糕……” “呜……” 一声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清歌要说下去的话。 “发生什么事了?” 她紧张的看向四周。 “遭了,我们终究是没能挡住敌人的进攻……” 林将军苦笑的看着清歌。 “那他们现在闯入东国了,首先会攻打哪里呢?” 清歌慌张的思考着,随即对上了将军的眼睛后,猛然明白过来。 “动能仓库!” “杀啊!” 远处的喊杀声响彻天际,清歌看着眼前已经开爆了轮子的吉普车,不知所措。 “跑!” 将军干脆的发出命令,随即带头向能动仓库跑去。 “是!” 清歌赶紧跟上林将军,既然说失去能动电池国家就将陷入瘫痪,那么就绝对不能让敌人的计划得逞! 耳边响着连绵不断的枪炮声,清歌第一次感到离死亡这么近,第一次感到生命的沉重,难道是因为简爷爷不在她身边? “住手!” 将军对着老远的一群人高吼,并从腰间摸出枪,对着最密集的几个敌人就是连续好几发子弹。 “碰碰碰!” 子弹打到那几个敌军的身上竟然又弹到了地上! “喔,看看这半死不活的是谁呀?” 有个敌人吹了声口哨。 “哟,还带了个漂亮妞!” 又一个敌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喀,嚓。” 她们才停下脚步,就听到后脑勺有冰冷的硬物指在她们的脑袋上。 “不要动哦,亲爱的将军,不然你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四周顿时响起了哄笑声。 “来吧,将军!到这里来!” 一个带着大校军衔的士兵用枪指了指自己跟前。 清歌她们被众多枪口指着,于是只得慢慢的走向那个大校。 “你们想干什么?要杀就杀!别磨磨蹭蹭的!” 林将军冷笑一声道,“难不成这就是你们国家的优良作风!” “啪!” 大校拿枪猛的打向将军的脑袋,“别给我用激将法!老子不吃这一套!” “将军!” 清歌惊叫着看到将军被打倒在地,嘴角溢出了鲜血。 “咳……咳……” 将军吃力的擦了擦嘴角的血,慢慢的爬了起来,“年轻人……你也不过如此啊我征战的那一会儿,你还穿着开裆裤咬着糖果呢!” “老不死的!” 有人抬腿从身后踹了将军一脚,将他硬生生踢倒在地。 “你们到底想干嘛!何必浪费这个时间来折腾呢?!我们的队伍马上要上来了!” 清歌忍不住冲他们大叫。 “嘿嘿嘿,我们等的就是他们。” 清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就像是下一秒她就会从这里消失了一样,她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大校残酷的笑着,懒懒的瞥了一眼清歌身后,“哟!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放了将军!有本事就公平的较量!” 东国队伍一冲上来就激动的高喊,“不要用这种卑鄙下三烂的手段!” “卑鄙下三烂的手段?” 那个大校漠然的说,“就凭你们东国也配说我们?!” 在两方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理时,清歌看见队伍里脸色惨白的简珏,他淡绿色的军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墨绿,有些地方都已经发黑了,他正在看着清歌,正如她看着他一样的看着她,她唯一难过的是,她无法从他那毫无血色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清歌想,他是爱她的,正如她爱他一样。 清歌无声的用口型说了一句,“别担心。” 简珏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在害怕,这个身经百战的少校在害怕。 “我要用你们当年毁我们国家的下三烂手段来还给你们!” 那个大校用枪指了指清歌和元帅的脑袋,“在观看时千万不要打搅哦,不然……我可保不住他们了……” “你这狗娘养的杂种狗!” 林将军终于沉不住气,突然站起来对着那大校狠狠啐了一口。 “呵……” 大校面无表情的发出一声不带感情的笑,随手拉过清歌来,迅速对她腹部就是一枪。 “……” 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这个大校的一枪让所有在场的东国军队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位置和处境。 清歌低头看着腹部黑黑的洞涌出很多很多的血来,害怕的已经失去痛的感觉,全身冰凉凉的,整颗心都悬在半空,不知该怎么办,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对面的简珏,发现他依旧呆呆的样子,好像一座石碑。 “简少校,你说话啊!简少校,你别闷不出声!你怎么了?简少校!” 一直站在简身边的陈指导终于也忍不住摇着简珏的身体。 她一定会死掉吧!清歌将双唇紧紧用牙齿咬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也不给自己掉一滴眼泪,不是想逞能什么,只是想在自己最后的时候,给简珏看到自己,一个最坚强倔强的自己,让简珏可以骄傲的说,“哇!我家的清歌是最勇敢的!” “开始!” 一手提着清歌的大校简单的下达了命令,很快,他身后走出十多个身穿类似太空服一样服装的士兵,手中拿着冲锋枪,一齐走到动能仓库边后,便疯狂的开始对着仓库墙壁射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前世今生谁说清(2)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不!”将军镇定的脸上终于因恐惧而变得扭曲,“大家快逃啊!” 转眼望去,面对将军的大叫,没有一个东国人有所退缩,领头的士兵平静的说道:“将军,我们与东国共存亡!” “好孩子!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将军老泪纵横的跪倒在地上,看着敌军将仓库一点一点的打破。 “滴……” 仓库的门被强制打开,警铃发出刺耳的长鸣声,随后一道可怕的绿光像洪水猛兽一般冲了出来,打在那几个穿太空服的士兵身上。 “啊……” 几个士兵立刻捂着脸惨叫起来,全身的太空服在绿光照射的那一刻突然融化了,合着身上的皮肉骨血化作一团,那些士兵低头够着扭曲的面孔慢慢看着自己被融化,大声发出惨叫声,求救声,哭喊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化成了一滩血水。 “怎么可能?!我们用了五年时间潜心研制的防动能服!” 大校连连慌忙的倒退,随后狰狞着脸一把将清歌和林将军用力推向了那道绿光,“那就让你们一起陪葬!” “不……” 清歌听不清到底是谁在喊,她只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光芒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顿时冲遍她的全身。 “孩子们!你们永远是我的骄傲!” 清歌转过身,只看到林将军在一片绿光中化作了白骨,同刚才那些士兵一般最后化成灰烬,消失在风中。 “啊!鬼啊!” 有人惨叫起来。 清歌回过头去看,是刚才那个大校,只见他正颤抖着手指向清歌,倒退了几步,狼狈的倒在地上,而其余的敌军竟没有一人敢上来扶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颤颤指着清歌,不停地往后退着。 平静的天空上头竟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紧急情报!紧急情报!东国能动仓库失效!全国动能瘫痪!” “紧急情报!紧急情报!西国能动仓库失效!全国动能瘫痪!” “紧急情报!紧急情报!北国能动仓库失效!全国动能瘫痪!” “紧急情报!紧急情报!南国能动仓库失效!全国动能瘫痪!” “紧急情报!川国……” 情报一个接着一个的紧急响起,敌军立刻都崩溃了…… “不是说没问题的吗?不是说只会打败东国吗?” “啊!我的家人该怎么办?!” “老天爷啊!开开眼吧!” 清歌转头看着东国的能动仓库,绿色的光芒已经停止放射了,但是为什么她的身上依然被绿光包围着呢? “你不是人!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鬼!是鬼!” 那个瘫软在地上的大校已经没了先前的气势,指着清歌像是疯了一样大喊大叫。 她怎么了?她不是死了吗?绿光穿透身体不就会像将军那样化为白骨吗? 清歌木讷的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想知道有没有露出白骨,谁知竟然呈现出透明的绿色?! 她竟然可以透过自己的身体看到后面东国的士兵们那一张张变化莫测的表情! “她吸收了所有能动电池的辐射!她变透明了!”一个士兵高呼一声后顿时晕了过去。 她没有死?她却变得透明了? “清歌!”简珏忽然扔下手里的枪支向她跑来。 “简珏……” 清歌想去抱住他,想告诉他,她很爱很爱他,她现在很害怕,很不安……想把所有的情绪都跟他分享,想听他说,“你啊,一辈子都没让我省心过”…… 等她意识过来的时候,简珏已经从她的身体穿了过去,站在了后面的位置,她们都呆住了。 “啊!”所有的士兵统统乱作一团,他们尖叫着扔下手中一切碍手碍脚的东西往山下逃命去了。 “简爷爷……我怎么了……” 清歌转过身去,冷静的看着简珏,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害怕,却还是担心简珏下一秒就像他们一样从她身边离去。 “清歌!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到!你大声点!” 简珏恐慌的对清歌挥着手大喊。 清歌的心沉了下去,用尽全力的向简珏大声喊道:“简珏!简珏!简珏!” “你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见?!为什么你发不出声音来?!” 简珏着急的想去触碰她的肩膀,却挥了个空…… “简珏!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就算你脾气差,就算你爱欺负我,就算你只喜欢小野猫一般性感的女人,我也喜欢你!我想过有你的日子,想和你在世界和平的时候结果,想和你在种了小花的地上遛猫遛狗……” 清歌的眼泪直接从她的眼眶里流出然后融进身体里,然后直直掉在地上…… 简珏说他听不到……不是他的耳朵坏了……而是她说的话没有办法让他听到…… 她这样算是死了吗? 不,她这样或许比死还难受! “不哭!清歌别哭!你听得到我讲话吧?” 清歌用力点了点头,轻轻的自己擦去脸上的泪水。 “好,你听着。”简珏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捂着一旁的伤口,一手在嘴边轻咳了一下,然后卷起左手的袖子,银色的手镯被保护得好好的,“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清歌惊讶的看着简珏,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只懂得打仗的简珏却背得这首看似简单也有些难懂的诗。 她手上的另一只金色的镯子在简珏的声音中慢慢泛起金光,四周的声音消失尽的时候,腹部令人窒息的痛又强烈的出现,她无力的倒在地上,她看着身上的绿光竟像流水一般向天空缠绵而去,身体渐渐恢复原来的样子。 “简珏!简珏!简珏!” 清歌仰天大喊,空旷的山坡上只听到自己的回音。 “简珏!你在哪里?!简珏!” 她看着天上的云层被流动上去的绿光影响过后,全部旋转起来,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简珏,你在哪里? 没有你的世界,我好害怕…… 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不是说好谁也不离开谁吗? 清歌躺在满是无名小黄花的地上,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一手摸上左胸口,她在衡量到底哪里最痛…… “你是谁?”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清歌的脑袋上方响起,然后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走到她的身边,用一双哭得红红的眼睛警惕的盯着她,“世界快要完蛋了!你怎么还不回家?!你的爸爸妈妈不会担心你吗?” “你又是谁?你怎么也不回家呢?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 男孩的脸上又唰唰的掉下了眼泪。 清歌躺在地上吃力的问道:“他们因为战争死了?” “嗯。”小男孩乖巧的坐在清歌身边,指着她的伤口问道:“姐姐,你受伤了么?” 清歌苦笑着说:“是啊,我就快要死掉了……” “姐姐也没有家人了吗?” “我有一个未婚夫,但我和他走散了,现在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多想待在他身边,哪怕每天都有着各种危险,但只要是有他的世界,怎样都好。 “姐姐,你告诉我你未婚夫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去把他找来救你!” 小男孩“唰”的站起来,捏紧了小拳头。 “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清歌感激的看着这个小男孩,“他叫简珏,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名字,东国除了他没人敢叫这个名!” “是的……这是唯一的名字……”小男孩思考了一下,说:“我妈妈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姐姐,我就叫简珏。” “什么?!” 清歌惊叫一声,一时嘴里涌出一口鲜血。 “真的。姐姐,我就叫简珏,一个好的士兵是绝对不会说谎的!” 小男孩指着他胸前的勋章认真的说。 清歌看了看,这个时候的简珏还不是少校,他只是一个最低等的士兵。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刚才简珏明明还站在她的面前背着诗,受了那么多伤,却还是那么固执的站着,用洪亮的声音背着诗。但是一转眼却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是姐姐刚才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我才跑过来的。” 简珏看着她,突然害羞的抿了抿嘴说,“原来我是姐姐的未婚夫,以后我就不会孤单单一个人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小男孩,突然想起来那天在月色山坡上时的那些话,还有很多时候,简珏明明在很用心在说,却被她忽视掉的那些心思…… 等世界和平,我们就结婚! 你看,谁来看你了?你……应该早就知道的吧! 里面躺着的是我的老婆,我一辈子就只认她这么一个老婆…… 最讨厌你们这种老气横秋,爱唠叨的女人了。你管我爱找谁做未婚妻呢,以后的事情就以后来算好了…… 原来,那些一直让她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在这一瞬间水落石出了,不是因为他一时兴起备注未婚妻,而是因为那是她说的啊! “老婆!你在想什么?我去找人来救你,好吗?” 简珏闪着明亮的黑眸问道。 “来不及了简珏,”清歌伸手拉住正要离开的他,“我就要死了,对不起,又要丢下你一个人……” “呜呜呜……老婆,你不要死!” 简珏又掉下眼泪来。 “简珏,不要哭!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勇敢的去面对,去解决它。男儿有泪不轻弹,遇事要想办法不是一味的哭泣,那样你只会一事无成。” 清歌笑了,原来简爷爷教了她六年的话,却是她教他的。 简珏听话的擦了擦眼泪,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嗯!我会勇敢的!可是,老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傻瓜……你不是说你喜欢金色长头发,身材很棒的女人吗?” “你是在说隔壁经常追我的那个露蕊吗?我最讨厌她了!” 简珏老气横秋的皱着眉头,像极了后来的他。 “简珏。” “嗯?” “等世界和平,我们就结婚吧!” “好啊!那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我不会离开你太久的,等我!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我相信,时间会懂我们的爱情……” 清歌一字一顿的告诉他,“等我死了,就把我埋在这片小黄花底下,我很喜欢这些可爱的小黄花。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就送我一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镯子,你要给我背诵繁钦的《定情诗》,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渐渐暗下的夜色里,她躺在一片小黄花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直到失去力气…… 死生何契阔?绕腕双跳脱。 简珏,请你等我好吗…… 天空灰蒙蒙的,凉凉的雨丝淋在清歌的脸上,她的头倚靠在一座墓碑上,慢慢醒了过来,手上还捏了个咬了一口的苹果。 清歌擦了擦脸上的雨丝,然后向那座无名的墓碑拜了拜,小声嘟囔着,“得罪了!得罪了!别怪罪!不管您是哪路人家,还请您多多谅解,清歌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拜完了墓碑,她提起小小的篮子绕到了外婆的墓上,烧了些纸钱。 她的伞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只好淋着雨慢慢下山。下山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自己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上个坟,都能睡着了? 她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可是具体梦到些什么,她也忘记了。 大概是工作太累了吧,也或许是淋雨感冒了,明天就好好在家休息吧…… 这么想着,竟不知前面走来了一个男人,她头也不抬的撞了上去。 “啊!对不起!对不起!” 她慌忙的帮着对方拾取地上散落的东西,都是些香钱纸火,还有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印着大大的两个字,“人间”。 “先生,给您,收好了。呵呵,真是不好意思。” 对方伸手接过,沉声道谢,“无妨,多谢。” 清歌突然就掉下泪来,手就那么呆呆的捏在了盒子的另一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鬼殊途难同归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小姐?”那个男人一只手撑着黑色的伞,一只手去拿东西,却是看着面前这个长得还可以的小姑娘硬是不松手,还泪流满面的看着他。 “你才是小姐呢!你全家都是小姐!” “啊!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 “小姐,啊,不,姑娘,我……” 清歌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混着凉凉的雨水,她故作蛮狠的说:“叫我清歌!” “喔,清歌姑娘……” “是清歌!” “好,清歌……” ——不要哭,我会好好保护你,我不会再让你落一滴眼泪,不会让你再难过一点点,不会让你再受任何欺辱……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不会让它发生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会好好保护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 清歌用袖子抹着眼泪往一边走,一面走,一面笑着骂出声来:“你们这些人……” 说着,她顿在原地,抬头看向东方那刚刚跃出山头的朝阳,霞云漫天,光照四方。 “死生何契阔……”她低声喃喃,闭上眼,叹息出声来:“绕腕双跳脱……” 清歌也不知怎地突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手脚也不听使唤了就那么猛地又转身冲上去抱住了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子。 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的时候,清歌仿佛听到了两只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不远处的墓碑后面立着一大一小两人。大的穿了一袭不符合这个年代的长衫,右手撑着一把油纸伞,左手牵着一个小小的男孩。 小男孩粉雕玉琢般,虽是小小的年纪却也不难看出以后的英俊样貌。 他扯了扯大人的衣衫,“阿姨……” 孟忧低头吼道:“叫姐姐!” “姐姐。” “嗯,乖。” “姐姐,你为什么要带着我跑到这么远的坟场来看别人哭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不叫哭,这叫做再结姻缘。她们重逢,纵使再也不相识,但谁能保证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呢?” “我饿了……” 孟忧无奈的敲了敲他的头,“给你一讲大道理,你不是头疼就是肚子饿,你说你一个鬼魂,哪里来得这么多的事情啊?” 话虽是这么说着,孟忧还是一刻不停地又变幻了一些吃的,捧到他面前,却只换来他摇了摇头,挑食的推开。 “那你到底想吃什么?!” “我想吃小街拐角那家夫妻拌面!” “……”孟忧无话可说。 这都死了,却还是惦记小街拐角家的夫妻亲手做的拌面? “我以前还活着的时候,那家的老板娘很善良,总是喜欢分我们些剩下的拌面吃,手艺真的很好吃!可惜我以前没钱,不能好好报答他们……” “可你现在也没钱啊!” 那小男孩却是很熟络的挽上了孟忧的手,“姐姐,我想吃拌面!” “好好好,这就带你去。” 实在是受不了那家伙的软磨硬泡,孟忧只好找了个玩偶,把小男孩的魂魄附在了玩偶上,揣着一个布偶踏进了夫妻小店的门口。 “欢迎光临!请问您想吃点什么?” 店主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男子,但他那未剃尽的胡须碴子把他衬得成熟了许多。 他围了一块碎花的围裙,独自站在灶台上忙来忙去。 “您好,来一份拌面,谢谢。” “好的,请您稍坐片刻。” 孟忧也不客气,就那么大喇喇的坐在一角,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茶水清香甘甜,里面加了些许金银花还有小雏菊。 茶具也是一套紫砂无花纹的,让客人一进来就有种回到家的舒心,看来这家店主很用心。 不大的小店每张桌子上都摆了新鲜的小花,不是那种叫得上名字来得,却比那些名贵的花更让人容易亲近。 四面墙壁上挂满了类似于小孩子涂鸦一般的画框,还有一些简单的吊坠。墙上还会贴一些小纸条,上面写满了各个客人的点评喜好。 店门再次被推开,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个年轻的女人拎了满满两篮子的菜进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店内人少,也没几个人去注意这个笑容甜美的女人。 本来在后厨忙活的老板听见了风铃的响声,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过来。 他笑着接过那两篮子菜,“辛苦了。” “嘿嘿,不辛苦,作为你的妻子,我觉得已经很幸福了,谈什么辛不辛苦的呢?” 男人拎着两篮子菜往后厨送去。 女人笑得很开心,却在回头的时候,余光瞥见坐在一角的孟忧,脸色倏地一变,转头就往门外走。 孟忧也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心生狐疑了,如今看她一副惊慌的样子,心里的答案也有了七八九分。 孟忧站起身来,跟着那个女人出了小店。 那女人走得很快,高跟鞋急促的“噔噔噔”踩在地上,暴露了她内心的慌张。 拐过一个胡同的弯儿,看看四下没人,她停住了,孟忧不紧不慢的步子继续在后面溜达着。 那个女人突然朝着孟忧跪了下来,“不管您是哪路仙家,我只求您不要带我走,就让我留在他身边吧,我保证不为非作歹,不伤害任何人,求求您了。” 她在地上“咚咚咚”快速且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又继续抬起头来说,“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来生定当涌泉相报!” 说完,又是“咚咚咚”三个响头。 孟忧想着,这个女人的脑袋难道是木鱼做的吗?非要磕得咚咚响,是觉得自己死得还不够惨烈? “你先起来……” “不!您不答应我,我是不会起来的!” 唉,看来是真的很傻啊!这么跪着,并不妨碍别人把她收走啊! 孟忧无奈,“好,我答应你。你可以起来了吗?” 女人再次笑颜绽开,像只欢脱的兔子跳了起来。 藏在孟忧口袋里的小鬼突然探出头来,试探的喊了一声,“老板娘?” “嗯?” 孟忧和那个女人都齐齐低头看来。 事实证明,孟忧想多了。那小鬼唤的是眼前这个老板娘,不是她这个寿衣店的老板娘。 小鬼好的问道:“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这下,孟忧也来了兴趣。 “一般的鬼,死后七天回乡一趟,然后就被鬼差给拘去投胎了,而且,这青天白日的,你居然还敢大摇大摆的出去买菜?你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变得与人一般无二。” “嘿嘿,我也不知道,”老板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一觉醒过来就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然后就这样了。不过,好像只有我丈夫能看到我,其他的人都说他疯了,店里的生意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孟忧与老板娘对视了一眼,她不像是在说谎,倒像是被人用了什么秘法给封住了记忆。 “你认识我吗?” 老板娘摇了摇头,“从未见过。” “那你为何见我就跑?” “您的身上虽然鬼气满满,但是自内却有泛出一层仙气,身上又有淡淡的莲香,所以我猜测您一定是哪位神仙,下凡来捉拿恶鬼。” 孟忧掩嘴轻笑,“呵呵,你信鬼神吗?” “信啊,”老板娘天真的望过来,“要不然我算什么?” 孟忧竟被她说了噎住了,是啊,这个世界本就存在鬼神,像她这样生前不信鬼神的人死后居然成了鬼神,说来也是讽刺的很。 “你是怎么死……呃……”总觉得说死了,未免也有些太残忍了,孟忧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说法,“你是怎么没的呢?” “我也不知道,好像就是出去玩了一次,我买了一个小镇上的蘑菇回家来煮汤,喝了以后,我就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我就这样了。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回头一看,自己还躺在床上……” 说到这里,老板娘已经忍不住小声的哭泣起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孟忧抚上她的肩头,“没事了,不用担心了,都已经过去了……” “才开始,我丈夫也看不到我。家里人收拾了我的尸体,然后举办了葬礼,他就整夜整夜不合眼,就那么一坐到天亮。我碰不到他,我说什么他也不能听见,我想告诉他我在这里啊,我在他面前啊!后来的某一天,他开始说话了,就正正的对着我说话,和我面对面的坐着,慢慢恢复了曾经的生活,我说什么他也能听到,我们还可以手牵手去菜市场选今晚的菜,一张桌子上吃饭,一起相拥而眠。可周围的人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都在说他疯了……” 老板娘顿了顿,“我是真实存在的啊!他没疯!只是她们看不到我而已……” “前面再拐个弯的那条胡同就是我家了,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到里面坐坐吧,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也许我能帮到你。” 孟忧轻轻拍了拍老板娘的肩头,老板娘忽然就感觉到眼前一晃,再看清时,眼前是一道朱红色大门,门匾上写着大大的烫金的两个字,“人间”,鲜红的灯笼在白天里也红得晃眼。 孟忧把门推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苦海无边,欢迎光临人间。” 孟忧提起白瓷茶壶给老板娘倒了杯茶,“寿衣店清贫,没有多少钱可赚,茶具和茶水难免粗糙了些,还请担待。” “没有没有,是我一个鬼魂来寿衣店这么坐着,会不会给您添麻烦啊?” 小鬼从孟忧的口袋中跳出来,化作常人般大小,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老板娘,难道现在你还没有看出来她就喜欢多管闲事吗?” 孟忧猛地敲在他的头上,“去!打扫院子去,我的店可不养闲鬼!” “哼!小气鬼!” 小鬼捂着头,闷闷不乐的飘了出去。 老板娘呷了一口茶,“这个孩子很可爱呢!” “嗯,是挺可爱,”孟忧收回望着小鬼的目光,突然想起了什么,连连摆手,“这……这个孩子不是我的啊!你不要误会!” “呵呵呵,您也很可爱呢。” 孟忧叹了口气,这老板娘心态也太好了吧?都这样了,还能笑着说别人可爱。 “我也有两个很可爱的孩子呢,只是可惜了……我现在这个样子……” 老板娘垂下头,有点伤心的说道:“我们曾经约定过,要带着两个孩子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吃草莓味的冰淇淋……” 1997年的夏天,云夏扎了两个粗粗的黑黑的麻花辫,穿了今年舅舅刚从外面带回来最时髦的碎花连衣裙,一双圆头小皮鞋擦得锃亮。 今天是她第一次进大学,不是因为她学习成绩有多好终于考进去的,只是因为有个客人订了她们家的饭,要她送到学校里去。 云夏把两盒饭拎在手里,一蹦一跳的哼着小曲儿在大学的林荫小道上尽情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父亲说得没错,大学里就是好!大学里的鸟叫声都那么好听,空气中都有墨香,就算是一棵普通的树都要比外面的绿上很多倍…… “啊!” 她一转身就撞到了一堵人形肉墙上,饭菜里的汤汁全都洒到了那人的身上。 预想中铺天盖地的谩骂并没有到来,只有一双有力的手轻轻将她托住,才避免了她摔倒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云夏忙掏出帕子来胡乱擦着那人的衣服。 这件白衬衫一定超级名贵,根本擦不掉上面的污渍,衣服被她抓得皱巴巴的,眼泪就那么不争气的掉下来。 “擦不掉,擦不掉,还是擦不掉……呜呜呜……” 那人很有耐心的等着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然后掏出一包看着很高级的餐巾纸,动作轻柔,递到她的面前,“你的也脏了,擦一擦吧!” 云夏感激的抬起头来,她只记得那天那一眼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般,阳光正好,树荫也正好,就连那讨厌的汤汁污渍也正好,一切都恰到好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桃花深处桃花仙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那人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他怀里抱了一本,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白色的衬衫上大片的污渍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出尘气质。 “你不是本校的学生吧?” 云夏害羞得低下头来,难为情的绞着手指头。十多岁的小姑娘总有种脆弱的自尊,总不好告诉他,她是个送饭的服务生,这是第一次进到大学里来吧? “怎么不说话?是外面的学生吗?” 云夏忙着点头,小声答道:“嗯。” 然后又想起了刚才的闹剧,“那个……先生……您……” “喔,我在这学校教,我叫沈重安。山重水复疑无路的重,不见长安见尘雾的安。” “沈老师您好,呵呵,我叫云夏,白云的云,夏天的夏……” 云夏粲粲然笑着,心里却在暗骂自己以前怎的不多用点功来念,这样也不至于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显得这么粗鄙了。 沈重安却是轻笑一声,“夏半阴气始,淅然云景秋。” 云夏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听到里面藏有自己的名字,忍不住称赞道:“好,嘿嘿。” 沈重安用本轻轻敲了敲她的头,“你知道什么啊?就说好。” “虽然我学习不好,懂得不多,但是沈老师说出来的就一定好。” “呵,小丫头。好了,你同学应该还在等你的饭菜吧?饭菜汤汁虽然都泼出来了,但饭菜总归还是好的,如果她不吃了,就来教师楼402卖给我吧,正好我还饿着呢。” “可是老师这个……” “不卖也没关系,我过一会儿放完就去吃饭了。” “不是的,是您的衣服,我……” “哦,没关系的,我办公室还有一套备用的呢。” “可是,这是我弄脏的,我应该赔偿您……” 云夏说着说着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一看这上面的料子就价值不菲,她们家只是一个小餐馆,哪里有钱来赔偿这么一件名贵的衬衫? “如果你非要赔偿的话,”沈重安突然弯下腰来,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明天也给我送一份饭好了。” “嗯?” 这就可以了?这么简单的吗? 云夏还未反应过来,沈重安就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了,还不忘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明天见。” “后来我就和他结婚了,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宝宝。生下那两个孩子以后,我们开了这家夫妻小店,总会挑个时间两个人出去玩一趟,” 老板娘突然掉下眼泪来,“可是我没想过那个蘑菇吃了以后会这样子,难道是有毒吗?可是,重安也吃了。他会不会死啊?!会不会也变成我这样?!我们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孟忧抿了口茶,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关键的关键肯定还是在那蘑菇上面。 “你还记得那蘑菇是在哪里买的么?” “就在……就在菜市场拐角一个老太太那里买的,好像隔一段时间才会来吧?我都等了好多天了,她还是没有出现……” 孟忧叹了口气,“拆缘仙。” “什么?” “就是卖给你蘑菇的那个。拆缘仙这种东西,虽被称为仙,但是一点也不和仙沾边,她们常常与月老作对,月老牵缘,她们拆缘,这一段渊源就要从上古八百年说起了……” 这么说着,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孟忧找出火折子,慢慢点亮了屋内的灯盏。 上古八百年,月老还不叫月老,只是一个小小的凡人,名叫岳弦。 岳弦家是世代红娘,从来都只生女不生男,到了他父母这代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生下了一个男婴,生来便有一条红线缠指。 族里皆视他为异数,是上天降罪下来的祸端,不能留。 岳弦的父母多番求情,再添一女,才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 岳锦,他的亲妹妹,生得一副貌美的皮囊,深得族里长辈的喜爱,也习得一身好本领,与岳弦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之分。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优秀的妹妹,走上了一条让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不归路。 灵舟城是个风水极佳的好地方,这里有一个神秘的红娘家族,岳家。 外面的人都想进来看一看,这个家族的红娘们到底是有多稀,也不乏存了想让牵红线的人找上门来。 姑苏慕容复,就是这样一个人。 人人都道姑苏慕容家的小公子生得最俊,是这个世间不可多得的美少年,怕只有九天的玄女才能配得上了。 慕容复从小听惯了这样的话,心里也难免会这样想了。他觉得凡间的女子多是些庸脂俗粉,配不上他这等天人之姿,可当他那日陪母亲到寺庙里祈福时,不经意的一瞥,竟是终生难忘。 阳春三月,桃花盛开。姑苏城内,青石坡上。花团锦簇,宛如仙境。天气如此晴好,今儿城中的庙会似乎是赶巧了。而且今日苏芷的爹爹特准许她去青山寺拜佛上香。 这青山寺的智远方丈与她爹可是至交,关系甚好。所以每年苏家往青山寺捐很多香火钱。这次来她爹特意跟方丈打过招呼,苏芷可以顺便在那多住几天。 由于青山寺离姑苏城有段距离。一来一回需要几天时间。那么她爹的意思她可以理解为:你可以出去玩几天了。 今儿起晚了,一大早起来,就听到画未在叫:“小姐,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苏芷随便整理下衣衫,匆匆的走了出去。心中暗叫这个死画未,大早上一个劲的催,害的她连觉也没睡好,早膳也没用好,回头一定要狠狠的惩戒一下,要不她大小姐的威严何在? 虽是这么想着,可她从未对下人有过什么刁难,对画未更是亲如姐妹。 刚下马车画未便拉着苏芷一路狂奔,直至月老树下,求签问卦。 看画未那如饥似渴的样子,搞得跟嫁不出去似的。其实也难怪,画未只比苏芷长三岁,苏芷今年十三,她今年十六。正值妙龄花季,寻如意郎君,嫁做他人妇时。 苏芷不想求签问卦,只是给各位神灵上柱香,她想若是神仙真会显灵的话,那么就请保佑她家人和她都健康平安,仅此而已。 闲来无事,苏芷就想四处逛逛,于是就想到青石坡,那里有十里桃花林,因为青石坡在青山寺下,所以来时候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只知道那里有桃花盛开。 苏芷这人最喜欢新热闹的东西,此等美景怎能错过,于是便拉着画未往山下走去。 山下人声鼎沸,全是接踵而至的香客,这小小的桃林倒显得有些狭窄了。 苏芷坐在一方石头上,无奈的等着自家走散的丫头能跑回来。桃花枝枝,或重叠或岔开空隙,慕容复就是这么看到她的。 片片粉红之中,那个女子却着了一条宫绿色收腰托底罗裙,头发半挽半披,神情淡然,就那么坐在一片桃林之中。 桃花美,桃花香,桃花树下桃花仙,慕容复不禁想起了一句话:美景红尘惹人醉。 他扒开枝枝桃花,想向那女子靠近,动作却有些迟疑,若是搭上话了,他该说些什么?若是搭不上话,那他又该如何是好? 正思虑间,一抬头那女子却不见了踪影,只余一方手帕吹落在桃花枝上。 慕容复摊开手中的帕子,上头秀了一枝红梅,绣工精妙,别具匠心,可以看出刺绣者的女红了得,定是个如同九天上织女一般的貌美仙子。 坊间流传这么一个说,说有这么一个小城名叫灵舟城,凡是能进得城里一探究竟的人最后都能寻得一段好姻缘,因为灵舟城里有一个神秘的家族,世代以红娘为任,牵姻缘搭红线。 慕容复按着传闻一路找来,这个地方还有些怪异,有一条船在子夜才会出现于山涧里的一个码头上,群山好似花冠般环绕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岸边的几个腐朽的木桩支撑着几块被虫蛀过的稀疏木板,一株歪脖子的老槐树折腰垂在木板之上,枝桠上挂着个木牌,上头刻着一个小小的“渡”字,用朱砂填满。 湖面上不知何时升起薄雾,雾中飘来一叶小舟,船头挂了盏灯笼,黑衣的艄公戴着黑色的纱笠好似传说中忘川河上的摆渡人。 这应该便是灵舟了。 艄公说:“客官请上船吧,这就要走了。” “这船是去哪里?” “去城里。” “什么城?” 那艄公说:“灵舟城。” 慕容复按照之前的传言将包里预先准备好的生米袋拿了出来,放在了船的一角。 艄公算是接了盘缠,竹蒿一撑,小舟如离弦之箭般划入河中。 慕容复仗着自己胆子大,在这黑漆漆的湖面上笑嘻嘻地摇着扇子和艄公搭讪。 “听闻灵舟城内有红线仙,也不知是真是假,看您往来于河岸,应当是当地人吧?” 艄公撑着他的船,慢慢地说:“灵舟城外灵舟渡,灵舟城内灵舟仙,是不是真神仙,公子去试试便知了。” “那请问红线仙住在何处呐?” “灵舟城城西有一家世代以红娘为任的家族,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子要找的红线仙。” “好,那就去城西。” 他们穿过薄雾升腾的河面,恍然间原本寂静的河面上,枝头的山雀与河岸上的蛐蛐又复鸣,不远处的岸边也传来卖豆花的吆喝声。 这一路上,船驶入镇中,是个热闹淳朴的小城,看不出哪里古怪,却又处处都透露出古怪。 这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夫妻和睦,家庭美满,可就是不见有老人,难道这里的老人都是待在屋里不出门的吗? 艄公将小舟泊到岸边道:“客官,城西到了。” 慕容复“哦”了一声,迷迷瞪瞪的下了船。小小的码头人头攒动,有人上船,有人下船,慕容复一时有些恍惚,以前不管是有夫之妇还是童叟,都会在他路过的时候多瞥上两眼,一双双眼睛也总是围在他身上,竟管厌倦了那种日子,可当它真正的从他的人生中消失了,他竟然会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他走走看看,想了半天究竟是哪里不对,现在终于想起来了。这里的人,基本就长一个样!不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所有的人都长了一张相差不大的脸! 慕容复有些战战兢兢,摸着路走到所在的半山,只见小片清澈见底的湖静静卧在山石丛林间。 有几个小童在凫水,玩得不亦乐乎。 他心中像揣了块火炭,看到一个年轻妇人在洗衣裳,忙走过去行礼:“这位姐姐,敢问这里的红线仙住在哪里?” 那妇人怪地看着他,答道:“这哪里会有什么红线仙,公子记错了吧?” 慕容复怎么会记错,他想了想,又问:“那城里可有什么好的媒婆红娘什么的?” “原来是个小白脸儿……” “……” 您听我解释呐!事情真的不是那个样子!慕容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遇到一个陌生女子,张口就打探红娘媒婆,也怪不得会被人误会!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们这些外乡人不就是听了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鬼话才跑到这里来的吗?一个个的竟要跑来找红娘媒婆,这哪处没有红娘媒婆的,偏偏要寻到这里来。走走走,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别来这里扰乱生活。” 此时慕容复忽然听到一声轻叹,细若游丝。 他猛地回头,看到架在湖上的桥空荡荡的,没有人,更没有什么红线仙。 慕容复也跟着叹口气,转身过了桥,而那座桥的桥头刻着一个清晰的“岳”字。 他在城上转了一整日,多方打听后才确定,这里确实是灵舟城,自己是坐了灵舟城的灵舟进来的。 这里最大的家族便是岳家,岳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历代皆出红娘,听说这一代出了两个,可其中一位,居然是个男子。 岳家不出男子,澜家不出女子,从来都是两个家族结姻,这多出来的一个,该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姻缘簿上姻缘路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后来的后来,在很多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岳弦都忍不住在想,若是那晚他不曾遇上他,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了…… 他依旧做他的异数,他的妹妹依旧接管岳家的红线谱,所有人都会有一段好的姻缘。 可是,他偏偏要多管闲事遇上了一个不该遇上的人。 今夜正值三月三,岳弦被家里人又用性别来说事,说得什么岳家代代出女儿,澜家代代出男子,他这么一个异数可真是愁坏了族里的一辈家长。 岳弦从小便是个老实的孩子,任凭你怎么说他,他也就静静地候在一旁,不吭不响听上一顿训斥。 待家里长辈训斥累了,再说不出什么新鲜词儿来,也就会摆摆手说着“罢了,罢了”叹气离开。 难得这次的训导时间比较短,岳弦悄悄溜了出来,今日渡桥头办了灯盏,多得是热闹,倒也不是他爱凑热闹,只是热闹的地方多了,这姻缘也就多了。 他们这些传闻中的红线仙能看到凡人看不到的姻缘红线,牵缘牵得多了也能早日成仙,脱离这每日的唠叨了。 一心想着能多牵几对是几对的岳弦不知不觉就走上了桥头,桥下的男男女女红线错杂,各式各样的灯笼晃得眼花缭乱。 “诶,这位小哥可识得红线仙?” 岳弦懵懵懂懂抬起头来,几步之远的距离,立着一位白衣公子,鞋尖有泥应是远道而来,衣袂飘飘,真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可他的身上却捆了千万缕旁人看不到的红线。 岳弦也不直接回话,只是问道:“公子从何处而来?” 他拱手一礼,“姑苏,慕容复。” 岳弦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公子为何到此间来?” “自然是听闻灵舟城有红线仙,可牵百家姻缘,想求一方红线,好能圆一桩姻缘。” “公子是想为自己求,还是为旁人求?” “自己。” 岳弦轻笑几声,“公子生得如此好模样,怎地还跑这处来求姻缘?” 慕容复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打开手中的折扇,扇了两扇,“咳,这位小哥若是不识得红线仙,还请让一让,时间紧迫,若我还找不到那红线仙,那姑娘说不定就要嫁与旁人了。” “哦?既是如此,那您请便。” 岳弦侧过身去,脸上是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 “岳弦?” 桥的另一方迎面走来一个女子,一身淡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 眉目间尽是冷淡与疏离,一步一挪尽显贵气,她停在岳弦的面前,没有一分身为妹妹该有的礼貌,仿佛只是对待家里的一个仆人一般直呼其名。 “你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跑出来干嘛?若是让家里的叔叔伯伯知道了,免不了又要开个什么专门批评你的家族大会了,到时候丢得还不是我的脸……” “小雪……” “住口!小雪也是你能叫的吗?别以为比我早出生几年就能做我哥哥了,做我岳雪的哥哥,就凭你?哼,你也配?” 慕容复立在一旁默默看着这神似兄妹却又不像兄妹的两人,虽是有些疑惑,但在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时一瞬间怔住了。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那日桃林一见,匆匆别过,她可还记得? 只是面前的女子空有一副皮囊,相似的模样却是不同的灵魂,那姑娘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般傲慢姿态的。 “姑娘,叨扰了。” “没看见本姑娘在忙吗?” 岳雪抬起头来,很是不快的看过去,面有愠色,却在看到不远处这个恍若天人的男子一瞬间变得小鸟依人。 嗲着声音说道:“公子有何事?” “姑娘可知长兄如父?如此待你的兄长,可怜姑娘家中的双亲了。” 岳雪面色一红,话语一噎, “是,公子教训得是,小女子这就给兄长赔不是。” 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岳雪转过身来对岳弦盈盈一拜,“兄长,以前都是小雪年少不知事,今日小雪在这里给兄长赔个不是,还望兄长能够原谅妹妹以前的糊涂。” 若是换做别人,岳弦或许会信这是个诚意满满的道歉,可面前这位不是别人,是从未正眼看过他,十几年来多番讽刺挖苦的妹妹,无论爹娘如何教导,她从未唤过他一声兄长。 见岳弦迟迟不语,岳雪讪讪一笑,“兄长可是还在生小雪的气?小雪自知理亏,不求兄长能一夜之间就放下旧怨,只望兄长日后莫要再不理小雪了。” 说着说着,她竟是开始抹起了眼泪,“小雪以前的罪过给兄长带来了麻烦,兄长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是因为我,你才日日受尽排挤……” “好了好了,你莫要再哭了。” 岳弦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快擦擦眼泪吧,今日是个好日子,不可哭坏了兆头。” “嗯。” 慕容复看着两人和解的样子,识趣的悄悄退下了桥。 岳雪一抬头,不见了慕容复,心中焦急,却也不好摆在脸上。 “兄长,方才那位公子可是你的朋友?他家住何方?年方多少?可有婚配?” “他是外地来的,来寻红线仙,天一亮应该就走了罢。” 她眉目略有些伤情,喃喃自语,“这么好的样貌,寻什么红线……” 突然两眼放光,气急败坏的一跺脚,“红线仙不就是我们家……唔唔唔……” 岳弦捂住她的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这是族里的规矩,在外不提红线仙,我们岳家与红线仙没有任何关系,你明白没?!” 岳雪眨巴几下眼睛,看着他慢慢松开手,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又给显露出来,“岳家本就是做媒的,灵舟城百姓都知道,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虽是都知道,却也不能说。你忘了,红线折寿,不是我们可以随便乱接的。” 她突然面色一凝,神色严肃,很是认真的唤了一声,“兄长。” “嗯?” “这是我第一次唤你兄长,我想求你一件事,你不会不答应的吧?” 岳弦隐约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我想要嫁给他。” “嫁给谁?” “方才桥上那位公子。” 岳弦猛地一把扯过自家妹妹的手就往回走,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疯啦!回家!” 岳雪挣扎开来,“疯了的人是你!” 她大吼道:“从小害我被人看不起,被别人笑话的人是你,是你这个无能的本就不该出声的哥哥!你害得我不能习得完整的红线谱!你还不知道吧?!我的眼睛看不到红线,我就跟普通人一般无二!全是因为你,我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辛苦百倍千倍才能习得一点牵缘!既然你从小到大都没尽过半点兄长的力,你难道不应该补偿我一点什么吗?” “小雪,我们回家……” “我不要回去!还有,我讨厌你叫我小雪!牵缘不能自己牵,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忍着恶心唤你一声兄长呢?” “岳家人的红线从来都是跟澜家人已经绑好了的,这是你解不了的结。方才那位公子身上有千万缕红线,非一个人的,你又何苦去探这趟浑水呢?” 她的眼神慢慢冰冷,语气不掺半分情绪,“那就拆了。” “你别做傻事!” “岳弦,你记住,这是你逼我的。” 说完,她转身离去。 岳弦疯了一般将桥上拥挤的人群给推开,入目皆是红线,根根分明,再难寻那一个全身红线错杂的人。 远处淡青色的天边还镶嵌着几颗稀落的残星,小小的码头上早已排满了人。 慕容复叹了一口气,问了一天一夜还是未打探到有什么红线仙,他失落的踏上小舟的船间,正欲往前走,却听见身后有一人在唤他的名字。 “慕容公子!” 慕容复一回头,身形不稳,恰巧从舟上落入了水中。 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自是没有几个会泅水的,扑腾了几下,也只是越乱越无力,身子反而变得更沉了,仿佛被什么拽着往下落去。 没过几日渡头的人都在传着一个故事。 边陲的小渔村里有位年轻的公子,他长得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看,所以从来都不用愁吃喝用度,旁边的渔家女自会悄悄送与他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叫什么名,为何自己一觉醒来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不过,他记得一件事。 他有个喜欢的姑娘,那个姑娘有个好听的名字,苏芷。 苏芷会在每天的寅时到来,给他做一顿饭,带着些干净的衣物来。 苏芷总爱穿一身淡蓝色的衣裳,她说,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穿的衣裳。 她还说,从前他很喜欢她,只是迫于她爹爹嫌弃他是个穷小子,他才放弃的,而后投湖自尽。 他想,既然他以前这么喜欢她,还为她投湖了,那以后他一定要好好待她。 他握着她的手深情款款的说,“阿芷,等我有钱了,我就去给你爹提亲,让他把你嫁给我,好不好?” 每次他这么说,苏芷的脸色总会不太自然,他想,大抵是害羞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牵缘难成红线仙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岳雪!你当真是魔怔了不成?!过两日澜家大少爷就要亲自来迎你上门了,你此番寻死觅活退婚是想让我岳家颜面扫地吗?!” 不大的小院里,一个不到五十的男人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要嫁你去嫁,反正我就是不嫁!” “反了你了!来人!取家法来!” 眼看一鞭子就要落到岳雪的身上,她也不躲,就那么直挺挺的立着,已经做好了接下这鞭子的准备。 “父亲要罚就罚我吧!” 岳弦不知何时已经跪倒过去,挡在岳雪的面前,目光坚定。 “弦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难道连你也要造反不成?!” “父亲,所有的错都在我,还请父亲责罚于我!” 他直起身子来,迎上岳家老爷子的目光,“小雪尚且年幼不知事,一切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还请父亲……” 话未说完,一鞭子就落了下来,岳弦闷哼一声,偏过头看过去。 自家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把鞭子夺了过去,冷冷的看过来,“方才那一鞭是训你,为兄不尊。身为兄长也不知好好为弟妹做表率,该打!” 说完又是一鞭子甩过去。 “这一鞭是训你,不敬父母。家法在上,父母挥鞭,敢有袒护,该打!” 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 懦弱无能,胆小怕事,暗弱无断…… 每一鞭的力道都是陷入肉里,皮开肉绽…… 岳弦终是再坚持不住了,原本挺直的脊梁也弯了几分,紧紧咬住的下唇被咬出血来。 “行了行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打了近三个时辰,岳家老爷也看不下去了,虽然在外这个独子是岳家的耻辱,但好歹也是个男子,向来都是男子比女子要精贵得多,说是要这么一打,也只是吓唬吓唬他的。可谁知岳夫人要亲自上手呢?自家夫人出手,自然不好干涉,只能挑个合适的机会给劝住,就这么一个儿子,可别叫她打坏了。 “弦儿也别跪着了,回去上点药,至于你妹妹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父亲!” “嗯?!” 岳弦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岳家老爷子给瞪了回去,只得默默退下。 “来人!将小姐好好看管起来!两日后就算是尸体也得给我抬进澜家大门!” 岳老爷大手一挥,做了个决绝的转身,徒留岳家一对母女顾盼神伤。 算一算日子,小渔村的年轻公子已有三日未曾见到那个心爱的姑娘了。 他每日早晨醒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哭,这种梦偶尔会发生,明明做过的梦,却总是想不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人,被他忘记了,却总是在耳边啼哭。 他找了村子里最有资历最有权威的老大夫看了看,那老大夫捋着胡须,收回搭在他脉搏上的手,摇头叹息。 年轻人略显惊慌,“怎么了?大夫,我可是没救了?” 老大夫摇头,“不是没救了,是压根儿就没病呐!年轻人,你是不是觉着我这老头生意冷淡,故意来凑个热闹的?” “晚辈不敢。只是近日,忽逢怪事,连夜噩梦,醒来却又什么都记不住,心里有些古怪,所以只好过来给您看看是怎么个事情。” “依你这么说的话,恐怕已经非药石之力可为了。这样吧,明儿个夜里子时,渡口处会有一叶小舟过来渡人,舟上有一掌船的艄公,他是我们这顶有名的人物,知晓的也多一些,你去问问他便是。” “多谢。” 虽是没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但他也算是被指了条明路了,心里有了个底儿。 出了小渔村,七拐八绕的过了一个繁华小镇,就到了那个空荡荡的渡口了。 夜还不深,渡口只余几声风掀起的浪花声,擦着渡口边的竹篱传过来,听进他的耳中反倒成了妇人的啼哭声。 那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又来了。 好像原本他不该属于这里的,周遭人来人往,眼里并无一丝善意,这里的人都用冷冰冰的眼光盯着他。 阿芷曾跟他说过,因为他长得好看的缘故,人们才爱这么盯着瞧的,若是有人看他,那就是说明他好看。 可如今人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看向他,他想大抵是因为他顶儿好看了。 “这什么情况?!他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不是每年水灯节才会放进来的吗?怎地今年水灯节都过完了,还能看到大活人溜达……” “这个活人我好像见过!这不是那个把岳家大小姐迷得七荤八素,扬言誓死都要嫁的那个小白脸吗?” “诶!你别说!还真有几分姿色!这细皮嫩肉的!可惜咯!过了十五,他就算回去了,也只能算是头七咯!” …… 周遭乱哄哄的声音,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听进多少去,自然也不知他们到底在议论些什么,只是那啼哭声越发清晰了。 “慕容公子!慕容公子!慕容复!” 嗯?是谁在当街喧哗?当真是不讲规矩! 年轻人一面在心里不屑着这个当街喧哗的声音,一面转过身去寻找。 只见远处一飞奔而来的白衣男子,行色匆匆,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他的面前,顾不上多说一句就过来拉他的手。 他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这位兄弟,咱们互不相识,你一上来就拉拉扯扯难免有些不合适吧?” “啊呀!你就不要管什么合适不合适了!小雪快不行了!你快跟我走!” “哎!这位兄弟,虽不知小雪为何人,但看你这神情,我也约莫能猜出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可是就算对你很重要,那又关我什么事呢?我在此地是等舟来,等那艄公问上一问,你此番强行拖走我,那就忒不地道了!” “小雪就是那个天天给你送东西的女子!你还不明白吗?你是慕容复!哎,我本来就不想把你留下来的,一身红线纠缠不清,你简直就是一个祸害!可谁让我唯一的妹妹喜欢你呢?!我也劝过她,可她不惜盗取牵缘,也要留你在此处与她一段情缘!你的记忆就是被她拿走的,你与外面的一个姑娘本有一方露水情缘,可是无奈被小雪生生拆去了……”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现在要在此处等渡人的艄公,还请这位兄弟行行好,打哪里来就请打哪里回吧!” 岳弦真是快要被逼疯了! 涨红了一双眼睛,大声吼道:“慕容复!我们不是同你一样的大活人!灵舟城也不是一座真正的城!这是一座死城!岳家也不是什么红线仙,只不过是一群修炼成精的喜鹊罢了!听了这些,你还敢继续留在这里吗?十五天一过,你就真的回不去了!留在这里等来的艄公,只进城,不出城。你若是留在这里,外面的人找到的只能是你的尸骸,而小雪因为牵缘同你强行捆在了一处,也只能与你一同赴死了!” 夜色里,薄雾笼罩的江面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叶不大的扁舟,舟上的人撑一只长篙,压低了斗笠,唱着一首歌调异的曲子慢慢靠近。 “灵舟城外灵舟渡,灵舟城内灵舟仙,若问姻缘何处寻,灵舟有来莫问归……” 随着这异的曲子响起,一幕幕似曾相识的场景在慕容复的脑子里开始浮现…… “客官请上船吧,这就要走了。” “这船是去哪里?” “去城里。” “什么城?” “灵舟城。” “灵舟城外灵舟渡,灵舟城内灵舟仙,是不是真神仙,公子去试试便知了。” “公子从何处而来?” “姑苏,慕容复。” “公子为何到此间来?” “自然是听闻灵舟城有红线仙,可牵百家姻缘,想求一方红线,好能圆一桩姻缘。” “公子生得如此好模样,怎地还跑这处来求姻缘?” …… 头像是要炸开一般剧痛,四周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岳弦伸出手在慕容复的眼前晃了晃,这一晃更是将慕容复晃得晕了,哇哇开始吐口水。 完了!定是因了牵缘的缘故,往日场景重现,他一个凡人自是撑不住!家中那位,也挨不住了! 岳弦只好在心里道声,对不住了,妹妹!本想着能再将他拖回去给她见上最后一面再送走,眼下的情况也只能强行给送出去了! 古籍记载,喜鹊有牵线搭桥之能。为今之计,也只能通过再续姻缘为他谋一条出路了。 霎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四周的天变得更灰暗了些。 那撑船的艄公几个起落,轻飘飘避过江面的浪头落在了岸上。 许是长久唱曲,嗓子有些沙哑,“你想清楚了?” “灵舟,莫要拦我!” “都到这份上了,我想拦也拦不住啊!只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句,这几百年以来,我就没有见过哪个小小鹊桥仙还能在水灯节除外的日子把人给送出灵舟去。若是成了,说不定你能飞升成仙,若是败了,你觉得这值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蒹葭苍苍白露难霜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岳弦不语,艄公继续说道:“说白了,你就是自讨苦吃!你那个妹妹压根就没正眼看过你,整个岳家都以她马首是瞻!现在她就快死了!没了她,你不就是岳家唯一的传人了吗?!” 岳弦默默画了个符阵,抬起头来,一字一顿的说道:“若是这样得来的岳家传人,我宁肯做一辈子废物。” 艄公很是无奈,“你简直冥顽不灵!” 岳弦将自己的手腕划开,以血为引,结成了一个灵阵。 这本就瘦弱的身子,自是坚持不住的,再加上前几日受的鞭刑,每流出一缕血丝来,他的脸色就苍白上一分。 他咬着发白的下唇,将全身的血液逼出。 “小雪,你从前怪我夺走了属于你的一切,那我现在还给你,下辈子我们做一对普通人家的兄妹吧,哥哥一定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岳弦!” 他闭眼的那一刻,恍惚看到了一阵白光自天上而来,他笑了。 真好,终于救了你。 不大的小店里,两鬼一神守着一盏油灯,面对面磕着瓜子,周遭刚扎好的纸人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阴森。 孟忧将口中的瓜子壳往一旁随意一吐,拍拍手上的碎屑,拿起一支竹镊挑了挑快要熄灭的灯芯,火光跳动了几下,屋子里又亮堂了些。 小鬼杵着脸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那后来岳弦成功了吗?” 孟忧轻轻点了一下小鬼的鼻头,“岳弦本是喜鹊精化身,他自是成功了,这才会有后来的月老啊。” “那既然是成了月老,也就是说他的妹妹救活咯?” 孟忧点点头。 “那为何还有拆缘仙?” 一旁的老板娘也凑了过来,期待满满的看着孟忧。 “世间万物皆讲缘,岳弦与岳雪本就无缘,一个成了月老,另一个被毁了姻缘,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岳雪看不见红线,自然难牵红线,她索性自创了拆缘一法,自甘堕落。代代痴男怨女不得善终者心中有恨者,皆为拆缘仙的继承人。” 老板娘哭丧着脸,“那……那我还有救吗?” “你的尸身都化了,算是回不去了吧……” 老板娘“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了,“求求您,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让我留在他身边就好了……求您了……” “以你现在的样子留在他身边,只会不断给他招阴气,鬼为阴物,天天被这么一个阴物给缠着,霉运连连,阳寿将尽啊。不若忘了吧,早日投胎换个新的人生……” 老板娘止不住的泪水往地上砸去,“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我好不容易才嫁给了他,以前我们家穷,他父母不同意,可现在好不容易结婚了,你却让我忘了,我忘不了,忘不了……” “有舍才有得,我可以为你向冥界求求情,让他们多留你几日,下辈子还为你和他续缘。” “我不想求什么下辈子,我只想这辈子能跟他好好走下去。” 老板娘握住孟忧冰凉的手,“换了你,你能忘得了吗?” 是啊,换了她,她能忘得了吗? 这句话如同一个钩子狠狠插在孟忧的心上,任凭她如何表现得波澜不惊,如何冷淡,却还是勾起那段放不下的记忆。 最后那天他散做漫天星光,他说着他累了。 “孟子卿,我守了你八世,整整八百年,我累了,下一次换你来守我,好不好?” 那时为何她不应他呢? 她想守着他,一刻不离的守着,寸步不离的守着。 “若能寻得一个办法将你留在他身边这一世,什么代价都可以吗?” 老板娘一愣,而后慌忙点头,“嗯,都可以。” “若是缩短他的阳寿呢?” “……” 老板娘将头重新低垂了下去,两眼一瞬间失去了光芒,“我可以不吭一声的吞下所有苦,唯独不能让他受一点点伤害呐!若是要靠着他的寿命来让我留在世间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们家有没有养什么宠物?” “嗯?” 孟忧继续解释了一遍,“就是猫啊、狗啊之类的,那种可以陪伴人的宠物……” 老板娘怯怯的说一句,“鱼缸里的老乌龟算吗?” 三日后,寿衣店很少出门的老板娘不知从哪儿牵了条全身雪白的狗,笑意盈盈的进了夫妻小店。 之后,夫妻小店生意重归兴隆,小店老板似乎也从丧偶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老板总喜欢与一只全身雪白的狗坐在一处,人搂着狗,狗偎着人。 “老婆,你最近又胖了……” “汪!” 已到了掌灯时分,孟忧送走了一位来订寿材的客人,打了烊,去后厨洗手作羹汤。 小鬼今日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往日总数他最积极,争着抢着要来抬菜上桌。 也不知这小子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偷吃孟忧亲手烹制的菜式,时隔多年,她也请过厨娘专门跟着学过,这菜式也确实新颖了许多,颜色也还看得过去,可就是味道仍旧一尘不变。 这么搬着指头数了数,也确实是过了好多年。孟忧将最后一碗乌鸡白凤共浴汤给放好,摆好碗筷,正准备烧几张唤声符叫小鬼回来开饭了,那从不响起的大门上挂着的知魂铃却响了。 孟忧不等铃停,风一般飘到门口。大门一推开,门外站了两个喜笑颜开的孩子。 其中一个正是消失一整天的小鬼,他看着堵在门口的孟忧笑了笑,然后拉过一旁那个比他高上一个头的孩子,说:“姐姐,我找到啦!这就是我同你提起的那个哥哥!” 看着小鬼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孟忧是着实高兴不起来。 面前被小鬼亲热挽住的孩子,稚嫩的五官被一层碳灰给掩盖着,却掩不住那双在梦里见过千百次的眸子。大冷的冬天,他却只着一条破得没处补的裤子,身上的衣服也是大个洞小个口的,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大大小小的淤青伤口。他就站在那里任由她打量着,一如当年初见。 他终究还是死了。 小鬼并未穿过他的身体,他的手臂被小鬼紧紧挽住,由此可见,他确是死了。 孟忧在他的面前半跪下来。轻轻抚上他脏兮兮的小脸,“你叫什么名字?” “乞儿。” “为何唤做乞儿?” “家里没爹没娘的孩子,就叫乞儿。” 孟忧终是没忍住,鼻头就那么酸了,眼泪“哗”的就滑到了嘴角,“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边抹去眼泪,一边不停地道歉。 旁边的两个孩子只当她是因为失礼了才哭泣道歉,就愣愣站在一旁看着她哭泣。 绿植捏着一个小瓶子从里屋走出来,抚上孟忧的肩头,“早些做决定吧,若是晚了,魂魄散了,就该又要花些时间了。” 孟忧接过那泛着绿光的小瓶子,轻轻打开瓶盖,乞儿的身体犹如一缕青烟一般被吸入了瓶中。 小鬼眨了眨眼睛,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找了多时的哥哥竟然就这么没了。 孟忧想要朝他走来,他往后踉跄了几步,“你别过来!你是坏人!你把我的哥哥给抓走了!我不要再看见你!” “小鬼……事情不是你看见的那样……” “站住!不许你再向前一步!我以前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讨厌我们这种恶心的乞丐,都恨不得我马上死掉,你也是不同于他们的!可现在看来,你和他们没什么两样!你连鬼都不放过!你比他们还可怕!呜呜呜……” 任凭孟忧再怎么想解释也解释不过来了,小鬼走了,带着失望的泪水离开了。 这样也好,离开吧,快些入了轮回,也好快些开始新的一生。人不就是这样的吗?带着满心欢喜来到这世上,而后孤零零的离世。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也早就习惯了。这寿衣店开得久了,孟忧也真当自己是寿衣店的老板了,竟忘记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瘟神啊,纵使所有人都离开她,那也只不过是遵循了天理而已。 她摇了摇手中的小瓶,“还要多久,你才能回来啊?也许,你也会离开的,对吗?” 绿植立在一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在一旁看着。 “绿植,今夜的灯笼真红,咱们也收拾收拾,准备换个地儿吧。” 见过的人多了,交集就多了。“人间”往往不能太复杂,只余简单几个认识的人就好,多了也就乱了,不成规矩。 待明日一早,太阳从东边升起,第一缕光照耀在“人间”的院子里,关于这里的一切都将消失。人们只会记得这里好像曾经开过一家寿衣店,可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再也难想起来了。 寿衣店嘛,不就是如此,买卖皆缘。 另一座城的一角又将多一间不大的寿衣店店,名为“人间”,依例只供死人用品,活人祭奠。 大门一开,灯笼一挂,依旧会有那么一个面黄肌瘦的老板娘笑意盈盈,道:“苦海无边,欢迎光临人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既许一人以偏爱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岳雪!你当真是魔怔了不成?!过两日澜家大少爷就要亲自来迎你上门了,你此番寻死觅活退婚是想让我岳家颜面扫地吗?!” 不大的小院里,一个不到五十的男人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要嫁你去嫁,反正我就是不嫁!” “反了你了!来人!取家法来!” 眼看一鞭子就要落到岳雪的身上,她也不躲,就那么直挺挺的立着,已经做好了接下这鞭子的准备。 “父亲要罚就罚我吧!” 岳弦不知何时已经跪倒过去,挡在岳雪的面前,目光坚定。 “弦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难道连你也要造反不成?!” “父亲,所有的错都在我,还请父亲责罚我吧!” 他直起身子来,迎上岳家老爷子的目光,“小雪尚且年幼不知事,一切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还请父亲……” 话未说完,一鞭子就落了下来,岳弦闷哼一声,偏过头看过去。 自家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把鞭子夺了过去,冷冷的看过来,“方才那一鞭是训你,为兄不尊。身为兄长也不知好好为弟妹做表率,该打!” 说完又是一鞭子甩过去。 “这一鞭是训你,不敬父母。家法在上,父母挥鞭,敢有袒护,该打!” 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 懦弱无能,胆小怕事,暗弱无断…… 每一鞭的力道都是陷入肉里,皮开肉绽…… 岳弦终是再坚持不住了,原本挺直的脊梁也弯了几分,紧紧咬住的下唇被咬出血来。 “岳雪!你当真是魔怔了不成?!过两日澜家大少爷就要亲自来迎你上门了,你此番寻死觅活退婚是想让我岳家颜面扫地吗?!” 不大的小院里,一个不到五十的男人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要嫁你去嫁,反正我就是不嫁!” “反了你了!来人!取家法来!” 眼看一鞭子就要落到岳雪的身上,她也不躲,就那么直挺挺的立着,已经做好了接下这鞭子的准备。 “父亲要罚就罚我吧!” 岳弦不知何时已经跪倒过去,挡在岳雪的面前,目光坚定。 “弦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难道连你也要造反不成?!” “父亲,所有的错都在我,还请父亲责罚我吧!” 他直起身子来,迎上岳家老爷子的目光,“小雪尚且年幼不知事,一切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还请父亲……” 话未说完,一鞭子就落了下来,岳弦闷哼一声,偏过头看过去。 自家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把鞭子夺了过去,冷冷的看过来,“方才那一鞭是训你,为兄不尊。身为兄长也不知好好为弟妹做表率,该打!” 说完又是一鞭子甩过去。 “这一鞭是训你,不敬父母。家法在上,父母挥鞭,敢有袒护,该打!” 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 懦弱无能,胆小怕事,暗弱无断…… 每一鞭的力道都是陷入肉里,皮开肉绽…… 岳弦终是再坚持不住了,原本挺直的脊梁也弯了几分,紧紧咬住的下唇被咬出血来。 “岳雪!你当真是魔怔了不成?!过两日澜家大少爷就要亲自来迎你上门了,你此番寻死觅活退婚是想让我岳家颜面扫地吗?!” 不大的小院里,一个不到五十的男人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要嫁你去嫁,反正我就是不嫁!” “反了你了!来人!取家法来!” 眼看一鞭子就要落到岳雪的身上,她也不躲,就那么直挺挺的立着,已经做好了接下这鞭子的准备。 “父亲要罚就罚我吧!” 岳弦不知何时已经跪倒过去,挡在岳雪的面前,目光坚定。 “弦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难道连你也要造反不成?!” “父亲,所有的错都在我,还请父亲责罚我吧!” 他直起身子来,迎上岳家老爷子的目光,“小雪尚且年幼不知事,一切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还请父亲……” 话未说完,一鞭子就落了下来,岳弦闷哼一声,偏过头看过去。 自家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把鞭子夺了过去,冷冷的看过来,“方才那一鞭是训你,为兄不尊。身为兄长也不知好好为弟妹做表率,该打!” 说完又是一鞭子甩过去。 “这一鞭是训你,不敬父母。家法在上,父母挥鞭,敢有袒护,该打!” 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 懦弱无能,胆小怕事,暗弱无断…… 每一鞭的力道都是陷入肉里,皮开肉绽…… 岳弦终是再坚持不住了,原本挺直的脊梁也弯了几分,紧紧咬住的下唇被咬出血来。 “岳雪!你当真是魔怔了不成?!过两日澜家大少爷就要亲自来迎你上门了,你此番寻死觅活退婚是想让我岳家颜面扫地吗?!” 不大的小院里,一个不到五十的男人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要嫁你去嫁,反正我就是不嫁!” “反了你了!来人!取家法来!” 眼看一鞭子就要落到岳雪的身上,她也不躲,就那么直挺挺的立着,已经做好了接下这鞭子的准备。 “父亲要罚就罚我吧!” 岳弦不知何时已经跪倒过去,挡在岳雪的面前,目光坚定。 “弦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难道连你也要造反不成?!” “父亲,所有的错都在我,还请父亲责罚我吧!” 他直起身子来,迎上岳家老爷子的目光,“小雪尚且年幼不知事,一切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还请父亲……” 话未说完,一鞭子就落了下来,岳弦闷哼一声,偏过头看过去。 自家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把鞭子夺了过去,冷冷的看过来,“方才那一鞭是训你,为兄不尊。身为兄长也不知好好为弟妹做表率,该打!” 说完又是一鞭子甩过去。 “这一鞭是训你,不敬父母。家法在上,父母挥鞭,敢有袒护,该打!” 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 懦弱无能,胆小怕事,暗弱无断…… 每一鞭的力道都是陷入肉里,皮开肉绽…… 岳弦终是再坚持不住了,原本挺直的脊梁也弯了几分,紧紧咬住的下唇被咬出血来。 “岳雪!你当真是魔怔了不成?!过两日澜家大少爷就要亲自来迎你上门了,你此番寻死觅活退婚是想让我岳家颜面扫地吗?!” 不大的小院里,一个不到五十的男人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要嫁你去嫁,反正我就是不嫁!” “反了你了!来人!取家法来!” 眼看一鞭子就要落到岳雪的身上,她也不躲,就那么直挺挺的立着,已经做好了接下这鞭子的准备。 “父亲要罚就罚我吧!” 岳弦不知何时已经跪倒过去,挡在岳雪的面前,目光坚定。 “弦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难道连你也要造反不成?!” “父亲,所有的错都在我,还请父亲责罚我吧!” 他直起身子来,迎上岳家老爷子的目光,“小雪尚且年幼不知事,一切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还请父亲……” 话未说完,一鞭子就落了下来,岳弦闷哼一声,偏过头看过去。 自家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把鞭子夺了过去,冷冷的看过来,“方才那一鞭是训你,为兄不尊。身为兄长也不知好好为弟妹做表率,该打!” 说完又是一鞭子甩过去。 “这一鞭是训你,不敬父母。家法在上,父母挥鞭,敢有袒护,该打!” 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 懦弱无能,胆小怕事,暗弱无断…… 每一鞭的力道都是陷入肉里,皮开肉绽…… 岳弦终是再坚持不住了,原本挺直的脊梁也弯了几分,紧紧咬住的下唇被咬出血来。 “岳雪!你当真是魔怔了不成?!过两日澜家大少爷就要亲自来迎你上门了,你此番寻死觅活退婚是想让我岳家颜面扫地吗?!” 不大的小院里,一个不到五十的男人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要嫁你去嫁,反正我就是不嫁!” “反了你了!来人!取家法来!” 眼看一鞭子就要落到岳雪的身上,她也不躲,就那么直挺挺的立着,已经做好了接下这鞭子的准备。 “父亲要罚就罚我吧!” 岳弦不知何时已经跪倒过去,挡在岳雪的面前,目光坚定。 “弦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难道连你也要造反不成?!” “父亲,所有的错都在我,还请父亲责罚我吧!” 他直起身子来,迎上岳家老爷子的目光,“小雪尚且年幼不知事,一切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还请父亲……” 话未说完,一鞭子就落了下来,岳弦闷哼一声,偏过头看过去。 自家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把鞭子夺了过去,冷冷的看过来,“方才那一鞭是训你,为兄不尊。身为兄长也不知好好为弟妹做表率,该打!” 说完又是一鞭子甩过去。 “这一鞭是训你,不敬父母。家法在上,父母挥鞭,敢有袒护,该打!” 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 懦弱无能,胆小怕事,暗弱无断…… 每一鞭的力道都是陷入肉里,皮开肉绽…… 岳弦终是再坚持不住了,原本挺直的脊梁也弯了几分,紧紧咬住的下唇被咬出血来。 “岳雪!你当真是魔怔了不成?!过两日澜家大少爷就要亲自来迎你上门了,你此番寻死觅活退婚是想让我岳家颜面扫地吗?!” 不大的小院里,一个不到五十的男人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要嫁你去嫁,反正我就是不嫁!” “反了你了!来人!取家法来!” 眼看一鞭子就要落到岳雪的身上,她也不躲,就那么直挺挺的立着,已经做好了接下这鞭子的准备。 “父亲要罚就罚我吧!” 岳弦不知何时已经跪倒过去,挡在岳雪的面前,目光坚定。 “弦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难道连你也要造反不成?!” “父亲,所有的错都在我,还请父亲责罚我吧!” 他直起身子来,迎上岳家老爷子的目光,“小雪尚且年幼不知事,一切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还请父亲……” 话未说完,一鞭子就落了下来,岳弦闷哼一声,偏过头看过去。 自家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把鞭子夺了过去,冷冷的看过来,“方才那一鞭是训你,为兄不尊。身为兄长也不知好好为弟妹做表率,该打!” 说完又是一鞭子甩过去。 “这一鞭是训你,不敬父母。家法在上,父母挥鞭,敢有袒护,该打!” 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 懦弱无能,胆小怕事,暗弱无断…… 每一鞭的力道都是陷入肉里,皮开肉绽…… 岳弦终是再坚持不住了,原本挺直的脊梁也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愿尽余生之慷慨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夜色里,薄雾笼罩的江面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叶不大的扁舟,舟上的人撑一只长篙,压低了斗笠,唱着一首歌调异的曲子慢慢靠近。 “灵舟城外灵舟渡,灵舟城内灵舟仙,若问姻缘何处寻,灵舟有来莫问归……” 随着这异的曲子响起,一幕幕似曾相识的场景在慕容复的脑子里开始浮现…… “客官请上船吧,这就要走了。” “这船是去哪里?” “去城里。” “什么城?” “灵舟城。” “灵舟城外灵舟渡,灵舟城内灵舟仙,是不是真神仙,公子去试试便知了。” “公子从何处而来?” “姑苏,慕容复。” “公子为何到此间来?” “自然是听闻灵舟城有红线仙,可牵百家姻缘,想求一方红线,好能圆一桩姻缘。” “公子生得如此好模样,怎地还跑这处来求姻缘?” …… 头像是要炸开一般剧痛,四周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岳弦伸出手在慕容复的眼前晃了晃,这一晃更是将慕容复晃得晕了,哇哇开始吐口水。 完了!定是因了牵缘的缘故,往日场景重现,他一个凡人自是撑不住!家中那位,也挨不住了! 岳弦只好在心里道声,对不住了,妹妹!本想着能再将他拖回去给她见上最后一面再送走,眼下的情况也只能强行给送出去了! 古籍记载,喜鹊有牵线搭桥之能。为今之计,也只能通过再续姻缘为他谋一条出路了。 霎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四周的天变得更灰暗了些。 那撑船的艄公几个起落,轻飘飘避过江面的浪头落在了岸上。 许是长久唱曲,嗓子有些沙哑,“你想清楚了?” “灵舟,莫要拦我!” “都到这份上了,我想拦也拦不住啊!只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句,这几百年以来,我就没有哪个小小鹊桥仙还能在水灯节除外的日子把人给送出灵舟去。若是成了,说不定你能飞升成仙,若是败了,你觉得这值吗?”“不是每年水灯节才会放进来的吗?怎地今年水灯节都过完了,还能看到大活人溜达……” “这个活人我好像见过!这不是那个把岳家大小姐迷得七荤八素,扬言誓死都要嫁的那个小白脸吗?” “诶!你别说!还真有几分姿色!这细皮嫩肉的!可惜咯!过了十五,他就算回去了,也只能算是头七咯!” …… 周遭乱哄哄的声音,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听进多少去,自然也不知他们到底在议论些什么,只是那啼哭声越发清晰了。 “慕容公子!慕容公子!慕容复!” 嗯?是谁在当街喧哗?当真是不讲规矩! 年轻人一面在心里不屑着这个当街喧哗的声音,一面转过身去寻找。 只见远处一飞奔而来的白衣男子,行色匆匆,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他的面前,顾不上多说一句就过来拉他的手。 他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这位兄弟,咱们互不相识,你一上来就拉拉扯扯难免有些不合适吧?” “啊呀!你就不要管什么合适不合适了!小雪快不行了!你快跟我走!” “哎!这位兄弟,虽不知小雪为何人,但看你这神情,我也约莫能猜出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可是就算对你很重要,那又关我什么事呢?我在此地是等舟来,等那艄公问上一问,你此番强行拖走我,那就忒不地道了!” “小雪就是那个天天给你送东西的女子!你还不明白吗?你是慕容复!哎,我本来就不想把你留下来的,一身红线纠缠不清,你简直就是一个祸害!可谁让我唯一的妹妹喜欢你呢?!我也劝过她,可她不惜盗取牵缘,也要留你在此处与她一段情缘!你的记忆就是被她拿走的,你与外面的一个姑娘本有一方露水情缘,可是无奈被小雪生生拆去了……”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现在要在此处等渡人的艄公,还请这位兄弟行行好,打哪里来就请打哪里回吧!” 岳弦真是快要被逼疯了! 涨红了一双眼睛,大声吼道:“慕容复!我们不是同你一样的大活人!灵舟城也不是一座真正的城!这是一座死城!岳家也不是什么红线仙,只不过是一群修炼成精的喜鹊罢了!听了这些,你还敢继续留在这里吗?十五天一过,你就真的回不去了!留在这里等来的艄公,只进城,不出城。你若是留在这里,外面的人找到的只能是你的尸骸,而小雪因为牵缘同你强行捆在了一处,也只能与你一同覆死了!”“弦儿也别跪着了,回去上点药,至于你妹妹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父亲!” “嗯?!” 岳弦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岳家老爷子给瞪了回去,只得默默退下。 “来人!将小姐好好看管起来!两日后就算是尸体也得给我抬进澜家大门!” 岳老爷大手一挥,做了个决绝的转身,徒留岳家一对母女顾盼神伤。 算一算日子,小渔村的年轻公子已有三日未曾见到那个心爱的姑娘了。 他每日早晨醒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哭,这种梦偶尔会发生,明明做过的梦,却总是想不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人,被他忘记了,却总是在耳边啼哭。 他找了村子里最有资历最有权威的老大夫看了看,那老大夫捋着胡须,收回搭在他脉搏上的手,摇头叹息。 年轻人略显惊慌,“怎么了?大夫,我可是没救了?” 老大夫摇头,“不是没救了,是压根儿就没病呐!年轻人,你是不是觉着我这老头生意冷淡,故意来凑个热闹的?” “晚辈不敢。只是近日,忽逢怪事,连夜噩梦,醒来却又什么都记不住,心里有些古怪,所以只好过来给您看看是怎么个事情。” “依你这么说的话,恐怕已经非药石之力可为了。这样吧,明儿个夜里子时,渡口处会有一叶小舟过来渡人,舟上有一掌船的艄公,他是我们这顶有名的人物,知晓的也多一些,你去问问他便是。” “多谢。” 虽是没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但他也算是被指了条明路了,心里有了个底儿。 出了小渔村,七拐八绕的过了一个繁华小镇,就到了那个空荡荡的渡口了。 夜还不深,渡口只余几声风掀起的浪花声,擦着渡口边的竹篱传过来,听进他的耳中反倒成了妇人的啼哭声。 那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又来了。 好像原本他不该属于这里的,周遭人来人往,眼里并无一丝善意,这里的人都用冷冰冰的眼光盯着他。 阿芷曾跟他说过,因为他长得好看的缘故,人们才爱这么盯着瞧的,若是有人看他,那就是说明他好看。 可如今人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看向他,他想大抵是因为他顶儿好看了。 “这什么情况?!他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夜色里,薄雾笼罩的江面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叶不大的扁舟,舟上的人撑一只长篙,压低了斗笠,唱着一首歌调异的曲子慢慢靠近。 “灵舟城外灵舟渡,灵舟城内灵舟仙,若问姻缘何处寻,灵舟有来莫问归……” 随着这异的曲子响起,一幕幕似曾相识的场景在慕容复的脑子里开始浮现…… “客官请上船吧,这就要走了。” “这船是去哪里?” “去城里。” “什么城?” “灵舟城。” “灵舟城外灵舟渡,灵舟城内灵舟仙,是不是真神仙,公子去试试便知了。” “公子从何处而来?” “姑苏,慕容复。” “公子为何到此间来?” “自然是听闻灵舟城有红线仙,可牵百家姻缘,想求一方红线,好能圆一桩姻缘。” “公子生得如此好模样,怎地还跑这处来求姻缘?” …… 头像是要炸开一般剧痛,四周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岳弦伸出手在慕容复的眼前晃了晃,这一晃更是将慕容复晃得晕了,哇哇开始吐口水。 完了!定是因了牵缘的缘故,往日场景重现,他一个凡人自是撑不住!家中那位,也挨不住了! 岳弦只好在心里道声,对不住了,妹妹!本想着能再将他拖回去给她见上最后一面再送走,眼下的情况也只能强行给送出去了! 古籍记载,喜鹊有牵线搭桥之能。为今之计,也只能通过再续姻缘为他谋一条出路了。 霎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四周的天变得更灰暗了些。 那撑船的艄公几个起落,轻飘飘避过江面的浪头落在了岸上。 许是长久唱曲,嗓子有些沙哑,“你想清楚了?” “灵舟,莫要拦我!” “都到这份上了,我想拦也拦不住啊!只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句,这几百年以来,我就没有哪个小小鹊桥仙还能在水灯节除外的日子把人给送出灵舟去。若是成了,说不定你能飞升成仙,若是败了,你觉得这值吗?”“不是每年水灯节才会放进来的吗?怎地今年水灯节都过完了,还能看到大活人溜达……” “这个活人我好像见过!这不是那个把岳家大小姐迷得七荤八素,扬言誓死都要嫁的那个小白脸吗?” “诶!你别说!还真有几分姿色!这细皮嫩肉的!可惜咯!过了十五,他就算回去了,也只能算是头七咯!” …… 周遭乱哄哄的声音,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听进多少去,自然也不知他们到底在议论些什么,只是那啼哭声越发清晰了。 “慕容公子!慕容公子!慕容复!” 嗯?是谁在当街喧哗?当真是不讲规矩! 年轻人一面在心里不屑着这个当街喧哗的声音,一面转过身去寻找。 只见远处一飞奔而来的白衣男子,行色匆匆,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他的面前,顾不上多说一句就过来拉他的手。 他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这位兄弟,咱们互不相识,你一上来就拉拉扯扯难免有些不合适吧?” “啊呀!你就不要管什么合适不合适了!小雪快不行了!你快跟我走!” “哎!这位兄弟,虽不知小雪为何人,但看你这神情,我也约莫能猜出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可是就算对你很重要,那又关我什么事呢?我在此地是等舟来,等那艄公问上一问,你此番强行拖走我,那就忒不地道了!” “小雪就是那个天天给你送东西的女子!你还不明白吗?你是慕容复!哎,我本来就不想把你留下来的,一身红线纠缠不清,你简直就是一个祸害!可谁让我唯一的妹妹喜欢你呢?!我也劝过她,可她不惜盗取牵缘,也要留你在此处与她一段情缘!你的记忆就是被她拿走的,你与外面的一个姑娘本有一方露水情缘,可是无奈被小雪生生拆去了……”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现在要在此处等渡人的艄公,还请这位兄弟行行好,打哪里来就请打哪里回吧!” 岳弦真是快要被逼疯了! 涨红了一双眼睛,大声吼道:“慕容复!我们不是同你一样的大活人!灵舟城也不是一座真正的城!这是一座死城!岳家也不是什么红线仙,只不过是一群修炼成精的喜鹊罢了!听了这些,你还敢继续留在这里吗?十五天一过,你就真的回不去了!留在这里等来的艄公,只进城,不出城。你若是留在这里,外面的人找到的只能是你的尸骸,而小雪因为牵缘同你强行捆在了一处,也只能与你一同覆死了!”“不是每年水灯节才会放进来的吗?怎地今年水灯节都过完了,还能看到大活人溜达……” “这个活人我好像见过!这不是那个把岳家大小姐迷得七荤八素,扬言誓死都要嫁的那个小白脸吗?” “诶!你别说!还真有几分姿色!这细皮嫩肉的!可惜咯!过了十五,他就算回去了,也只能算是头七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山高水长一辈子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山松总认为他是一棵树,诚然他确是一棵树。可这树过了百把年,也是能修炼成精的,尤其是这么一棵天天站在神仙家院子里的树。 虽是选了个风水宝地,可也没能长出一个机灵的榆木脑袋。 “山松,你又把茶倒洒了……” “是,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不停手?” “倒的时间久了,忘了怎么放下来了。” 孟忧无奈,只好亲自上手把他那木头手腕给搬直。 “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当初蓝枳是打哪里把你拾来的,但你好歹也算是一棵仙家的树是吧?换了别的成了精的树,早就会给主人捏肩捶背了,你却连个茶都倒不好,唉……” 这话听在山松的脑子里就成了,自家主人需要一个捏肩捶背的树精,于是就开始了盘算,该上哪里去找一个呢? 正巧了,寻思着到哪去找这么一个任劳任怨的长工,外头朱红色的大门就被扣响了。 今日杏花微雨,正是休憩好时机,不做生意。可外头那敲门的主儿也不是个容易放弃的,连扣了数十声,孟忧听得头疼了,这才挥了手让山松去开门迎客。 山松开了门,却不见半个人影,正欲关门去回话,却从门外墙边探出一个脑袋来,年纪不大,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怯怯懦懦的问话,“这里可有桂花糕卖?” 山松摇了摇头,许是因了久久不动这身体,脖子发出咔哒的声响,山松暗叫一声不好,脑袋就那么一骨碌掉了下来,滚到了小女娃的脚边。 女娃也不害怕,只当个稀物件一般盯着看上半晌。 那地上的榆木脑袋眨了眨眼睛,动了动嘴,“劳烦帮我捡一下脑袋。” “喔。”小女娃很是乖巧的弯腰捧起地上的脑袋,然后轻轻放到了门槛上。 待山松重新装上脑袋以后,女娃又指着他腰间的一枚玉勾问了一句,“哥哥,这里卖玉勾吗?” “这里不卖桂花糕,也不卖玉勾,这里只卖死人用的东西,以后不要再往这里跑了。” “可是我看见你的这个玉勾就心生喜欢,喜欢这个玉勾就会想到甜甜的桂花糕,既然想都想到了桂花糕,那哥哥你是不是应该把这玉勾送给我,好做个念想呢?” 山松的榆木脑袋被绕得嗡嗡直响,这女娃的话讲得云里雾里的,比平时听得那些什么诵经念佛还要难懂。 “既然你想要,那就给你好了。” 山松将腰间那块陪了他不知道多少年的玉勾解了下来,“给你了,你就要好生收着。虽不知这玉勾是何时到我这的,但料想也应该是个珍惜物件,今日给了你,你就早些回去吧,这里还是不要来了。” 女娃兴奋的捧过玉勾来,甜甜的叫了一声,“谢谢哥哥。” “既然你唤我一声哥哥,那是不是该把偷我的钱袋还我?” “什……什么钱袋啊?我听不懂哥哥你在说什么……” “那是今日还未做账的钱,不能给你。” 山松伸了手,“不分人鬼就敢如此伸手偷窃,你也算是同我差不多一般糊涂了。” 女娃摇了摇头,“不能还给你。” “为何?” “新百楼那边有个哥哥让我过来偷的,若是偷不过去,我爹就会把我卖进夜总会去了!” “夜总会?” “对,就是那个哥哥的酒楼!” 山松的脑子再一次不够用了,这都说得是些什么,他挠了挠头,“那我跟你一起过去一趟,可以不?”女娃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走在前头带路。 孟忧等了一会儿,见山松还不回来,往门外唤了几声,“山松?山松!这木鱼脑袋又往哪里跑了?” 山松本体是一棵桂花树,至于为何不叫山桂而叫山松,大抵是因了百年前那个取名的人松桂不分吧。 六百年前,山松还是一株窈窕的桂花枝,没有什么桂花挂枝头,只有光光的树枝在风中战栗。 山中有一日来了一个赶考的生,生读了多年的,却也只是纸上谈兵,不识什么松桂。 山松总认为他是一棵树,诚然他确是一棵树。可这树过了百把年,也是能修炼成精的,尤其是这么一棵天天站在神仙家院子里的树。 虽是选了个风水宝地,可也没能长出一个机灵的榆木脑袋。 “山松,你又把茶倒洒了……” “是,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不停手?” “倒的时间久了,忘了怎么放下来了。” 孟忧无奈,只好亲自上手把他那木头手腕给搬直。 “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当初蓝枳是打哪里把你拾来的,但你好歹也算是一棵仙家的树是吧?换了别的成了精的树,早就会给主人捏肩捶背了,你却连个茶都倒不好,唉……” 这话听在山松的脑子里就成了,自家主人需要一个捏肩捶背的树精,于是就开始了盘算,该上哪里去找一个呢? 正巧了,寻思着到哪去找这么一个任劳任怨的长工,外头朱红色的大门就被扣响了。 今日杏花微雨,正是休憩好时机,不做生意。可外头那敲门的主儿也不是个容易放弃的,连扣了数十声,孟忧听得头疼了,这才挥了手让山松去开门迎客。 山松开了门,却不见半个人影,正欲关门去回话,却从门外墙边探出一个脑袋来,年纪不大,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怯怯懦懦的问话,“这里可有桂花糕卖?” 山松摇了摇头,许是因了久久不动这身体,脖子发出咔哒的声响,山松暗叫一声不好,脑袋就那么一骨碌掉了下来,滚到了小女娃的脚边。 女娃也不害怕,只当个稀物件一般盯着看上半晌。 那地上的榆木脑袋眨了眨眼睛,动了动嘴,“劳烦帮我捡一下脑袋。” “喔。”小女娃很是乖巧的弯腰捧起地上的脑袋,然后轻轻放到了门槛上。 待山松重新装上脑袋以后,女娃又指着他腰间的一枚玉勾问了一句,“哥哥,这里卖玉勾吗?” “这里不卖桂花糕,也不卖玉勾,这里只卖死人用的东西,以后不要再往这里跑了。” “可是我看见你的这个玉勾就心生喜欢,喜欢这个玉勾就会想到甜甜的桂花糕,既然想都想到了桂花糕,那哥哥你是不是应该把这玉勾送给我,好做个念想呢?” 山松的榆木脑袋被绕得嗡嗡直响,这女娃的话讲得云里雾里的,比平时听得那些什么诵经念佛还要难懂。 “既然你想要,那就给你好了。” 山松将腰间那块陪了他不知道多少年的玉勾解了下来,“给你了,你就要好生收着。虽不知这玉勾是何时到我这的,但料想也应该是个珍惜物件,今日给了你,你就早些回去吧,这里还是不要来了。” 女娃兴奋的捧过玉勾来,甜甜的叫了一声,“谢谢哥哥。” “既然你唤我一声哥哥,那是不是该把偷我的钱袋还我?” “什……什么钱袋啊?我听不懂哥哥你在说什么……” “那是今日还未做账的钱,不能给你。” 山松伸了手,“不分人鬼就敢如此伸手偷窃,你也算是同我差不多一般糊涂了。” 女娃摇了摇头,“不能还给你。” “为何?” “新百楼那边有个哥哥让我过来偷的,若是偷不过去,我爹就会把我卖进夜总会去了!” “夜总会?” “对,就是那个哥哥的酒楼!” 山松的脑子再一次不够用了,这都说得是些什么,他挠了挠头,“那我跟你一起过去一趟,可以不?”女娃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走在前头带路。 孟忧等了一会儿,见山松还不回来,往门外唤了几声,“山松?山松!这木鱼脑袋又往哪里跑了?” 山松本体是一棵桂花树,至于为何不叫山桂而叫山松,大抵是因了百年前那个取名的人松桂不分吧。 六百年前,山松还是一株窈窕的桂花枝,没有什么桂花挂枝头,只有光光的树枝在风中战栗。 山中有一日来了一个赶考的生,生读了多年的,却也只是纸上谈兵,不识什么松桂。 山松总认为他是一棵树,诚然他确是一棵树。可这树过了百把年,也是能修炼成精的,尤其是这么一棵天天站在神仙家院子里的树。 虽是选了个风水宝地,可也没能长出一个机灵的榆木脑袋。 “山松,你又把茶倒洒了……” “是,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不停手?” “倒的时间久了,忘了怎么放下来了。” 孟忧无奈,只好亲自上手把他那木头手腕给搬直。 “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当初蓝枳是打哪里把你拾来的,但你好歹也算是一棵仙家的树是吧?换了别的成了精的树,早就会给主人捏肩捶背了,你却连个茶都倒不好,唉……” 这话听在山松的脑子里就成了,自家主人需要一个捏肩捶背的树精,于是就开始了盘算,该上哪里去找一个呢? 正巧了,寻思着到哪去找这么一个任劳任怨的长工,外头朱红色的大门就被扣响了。 今日杏花微雨,正是休憩好时机,不做生意。可外头那敲门的主儿也不是个容易放弃的,连扣了数十声,孟忧听得头疼了,这才挥了手让山松去开门迎客。 山松开了门,却不见半个人影,正欲关门去回话,却从门外墙边探出一个脑袋来,年纪不大,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怯怯懦懦的问话,“这里可有桂花糕卖?” 山松摇了摇头,许是因了久久不动这身体,脖子发出咔哒的声响,山松暗叫一声不好,脑袋就那么一骨碌掉了下来,滚到了小女娃的脚边。 女娃也不害怕,只当个稀物件一般盯着看上半晌。 那地上的榆木脑袋眨了眨眼睛,动了动嘴,“劳烦帮我捡一下脑袋。” “喔。”小女娃很是乖巧的弯腰捧起地上的脑袋,然后轻轻放到了门槛上。 待山松重新装上脑袋以后,女娃又指着他腰间的一枚玉勾问了一句,“哥哥,这里卖玉勾吗?” “这里不卖桂花糕,也不卖玉勾,这里只卖死人用的东西,以后不要再往这里跑了。” “可是我看见你的这个玉勾就心生喜欢,喜欢这个玉勾就会想到甜甜的桂花糕,既然想都想到了桂花糕,那哥哥你是不是应该把这玉勾送给我,好做个念想呢?” 山松的榆木脑袋被绕得嗡嗡直响,这女娃的话讲得云里雾里的,比平时听得那些什么诵经念佛还要难懂。 “既然你想要,那就给你好了。” 山松将腰间那块陪了他不知道多少年的玉勾解了下来,“给你了,你就要好生收着。虽不知这玉勾是何时到我这的,但料想也应该是个珍惜物件,今日给了你,你就早些回去吧,这里还是不要来了。” 女娃兴奋的捧过玉勾来,甜甜的叫了一声,“谢谢哥哥。” “既然你唤我一声哥哥,那是不是该把偷我的钱袋还我?” “什……什么钱袋啊?我听不懂哥哥你在说什么……” “那是今日还未做账的钱,不能给你。” 山松伸了手,“不分人鬼就敢如此伸手偷窃,你也算是同我差不多一般糊涂了。” 女娃摇了摇头,“不能还给你。” “为何?” “新百楼那边有个哥哥让我过来偷的,若是偷不过去,我爹就会把我卖进夜总会去了!” “夜总会?” “对,就是那个哥哥的酒楼!” 山松的脑子再一次不够用了,这都说得是些什么,他挠了挠头,“那我跟你一起过去一趟,可以不?”女娃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走在前头带路。 孟忧等了一会儿,见山松还不回来,往门外唤了几声,“山松?山松!这木鱼脑袋又往哪里跑了?” 山松本体是一棵桂花树,至于为何不叫山桂而叫山松,大抵是因了百年前那个取名的人松桂不分吧蛤哈哈路兔兔哈哈哈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山松紧张了,一把拽过生来,“我替你考了功名,你难道不应该好好的报恩吗?若不是我,就凭你这个比木头还要木头的呆脑袋,你怕是早就被赶出京城,永远做个山里的土包子了!” “你说什么?我……我……我考上了?你这树精说得可是真的?” “哼!你别忘了,现在你才是树精!” 山松嘚瑟的往后退了一步,碰巧撞到了什么人的身上,只听身后一声“哎哟”,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生拢了拢宽大衣衫,生怕被人误会了似的,躲在山松的身后探出一个头来。 地上坐了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手边的竹竿证实了生的想法,这个姑娘眼睛不便。 被撞倒在了地上的姑娘,慌忙摸索着她的竹竿,匆忙站起来,对着一个方向就拼命弯腰鞠躬道歉,那样子甚是可笑。 山松用手在那姑娘眼前试探了一番,见她双目无神,这才问道:“姑娘身患眼疾,为何还要独自一人跑到外边来?” “小女子家里清苦,今日是跟哥哥出来领工钱的,没成想居然走散了……” 生想到自家的小妹妹如今在家中怕也是孤苦伶仃,心里很不是滋味,揪了揪山松的衣袖,小声说道:“咱们帮帮她吧……” 山松却是伸出手,“帮忙可以。但要先就请姑娘将方才顺走的钱袋还给我。” 那姑娘的脸色有几分不自然,“公子在说什么?什么钱袋啊?难不成公子以为我一介弱质女流还能偷了公子的钱袋不成?” “弱质女流倒是不会,可你就不一定了。” 此话一出,这姑娘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性子彪悍,目似燃了火焰的黄琉璃,稍稍回神一个虎跃,一柄匕首横在山松颈间。 面前的姑娘身形娇小灵活,五官娇俏却带着蛮横,全身上下充满了娇骄二气,与先前那个盲了眼的姑娘判若两人。只余最后半个时辰的时候,每个人都焦头烂额,挝耳挠腮,他提起笔在纸上画了一幅画。 画上之景正是山松以前每日在山中所见之景。 金榜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那日那个傻子生居然是榜首! 彼时山松正如地痞无赖一般斜卧墙角,把包里干掉的枝条掏出来,看了看,决定为这木头刻个身子,想必这木头里现在住着的应当是那个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细雨,沙沙如蚕食般地声音中,这刻好了的木头竟开始发出了新芽,在一片光华中,这发了芽的木头慢慢长大,长成了一个同山松先前雕刻的人物一般无二的样子。 只是身无一物,就那么光秃秃站着,眼里泛着泪光。 “你以后就可以用这副身体了,算是我赔给你的吧,你也不要担忧,我会想办法把我们两个换回来的……” 山松越说越没有底气,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得细弱蚊吟。 那副木头身子僵硬的抬起手臂来捂住脸,“如今我遭此番羞辱,你也是要赔的!” 山松连忙点头,翻出了以前生的旧衣物给他套上。 二人身形相差不多,但这个头偏偏是生那幅原来的身子要高些,现在这副木头身子套上那长长的衣裳,就真如一个木头架子一般了。 生忍不住又啜泣出声,“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遇上个霸占身子的妖精!也不知我那仕途如何了?而今如此模样,又有何颜面再回去?呜呜呜……” “诶,你别哭了。我是你这副模样已有三百年了,说起来我还是挺欣慰的,毕竟这副身体居然能长到如此好看的模样,甚好,甚好。” “哪里好看了?!这么干瘪瘪的,跟木头一般僵硬!怕是随便遇上个干燥的天儿,就能被当街燃了!”“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我心匪石不可转“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给我发信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山松紧张了,一把拽过生来,“我替你考了功名,你难道不应该好好的报恩吗?若不是我,就凭你这个比木头还要木头的呆脑袋,你怕是早就被赶出京城,永远做个山里的土包子了!” “你说什么?我……我……我考上了?你这树精说得可是真的?” “哼!你别忘了,现在你才是树精!” 山松嘚瑟的往后退了一步,碰巧撞到了什么人的身上,只听身后一声“哎哟”,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生拢了拢宽大衣衫,生怕被人误会了似的,躲在山松的身后探出一个头来。 地上坐了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手边的竹竿证实了生的想法,这个姑娘眼睛不便。 被撞倒在了地上的姑娘,慌忙摸索着她的竹竿,匆忙站起来,对着一个方向就拼命弯腰鞠躬道歉,那样子甚是可笑。 山松用手在那姑娘眼前试探了一番,见她双目无神,这才问道:“姑娘身患眼疾,为何还要独自一人跑到外边来?” “小女子家里清苦,今日是跟哥哥出来领工钱的,没成想居然走散了……” 生想到自家的小妹妹如今在家中怕也是孤苦伶仃,心里很不是滋味,揪了揪山松的衣袖,小声说道:“咱们帮帮她吧……” 山松却是伸出手,“帮忙可以。但要先就请姑娘将方才顺走的钱袋还给我。” 那姑娘的脸色有几分不自然,“公子在说什么?什么钱袋啊?难不成公子以为我一介弱质女流还能偷了公子的钱袋不成?” “弱质女流倒是不会,可你就不一定了。” 此话一出,这姑娘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性子彪悍,目似燃了火焰的黄琉璃,稍稍回神一个虎跃,一柄匕首横在山松颈间。 面前的姑娘身形娇小灵活,五官娇俏却带着蛮横,全身上下充满了娇骄二气,与先前那个盲了眼的姑娘判若两人。只余最后半个时辰的时候,每个人都焦头烂额,挝耳挠腮,他提起笔在纸上画了一幅画。 画上之景正是山松以前每日在山中所见之景。 金榜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那日那个傻子生居然是榜首! 彼时山松正如地痞无赖一般斜卧墙角,把包里干掉的枝条掏出来,看了看,决定为这木头刻个身子,想必这木头里现在住着的应当是那个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细雨,沙沙如蚕食般地声音中,这刻好了的木头竟开始发出了新芽,在一片光华中,这发了芽的木头慢慢长大,长成了一个同山松先前雕刻的人物一般无二的样子。 只是身无一物,就那么光秃秃站着,眼里泛着泪光。 “你以后就可以用这副身体了,算是我赔给你的吧,你也不要担忧,我会想办法把我们两个换回来的……” 山松越说越没有底气,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得细弱蚊吟。 那副木头身子僵硬的抬起手臂来捂住脸,“如今我遭此番羞辱,你也是要赔的!” 山松连忙点头,翻出了以前生的旧衣物给他套上。 二人身形相差不多,但这个头偏偏是生那幅原来的身子要高些,现在这副木头身子套上那长长的衣裳,就真如一个木头架子一般了。 生忍不住又啜泣出声,“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遇上个霸占身子的妖精!也不知我那仕途如何了?而今如此模样,又有何颜面再回去?呜呜呜……” “诶,你别哭了。我是你这副模样已有三百年了,说起来我还是挺欣慰的,毕竟这副身体居然能长到如此好看的模样,甚好,甚好。” “哪里好看了?!这么干瘪瘪的,跟木头一般僵硬!怕是随便遇上个干燥的天儿,就能被当街燃了!”“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山松紧张了,一把拽过生来,“我替你考了功名,你难道不应该好好的报恩吗?若不是我,就凭你这个比木头还要木头的呆脑袋,你怕是早就被赶出京城,永远做个山里的土包子了!” “你说什么?我……我……我考上了?你这树精说得可是真的?” “哼!你别忘了,现在你才是树精!” 山松嘚瑟的往后退了一步,碰巧撞到了什么人的身上,只听身后一声“哎哟”,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生拢了拢宽大衣衫,生怕被人误会了似的,躲在山松的身后探出一个头来。 地上坐了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手边的竹竿证实了生的想法,这个姑娘眼睛不便。 被撞倒在了地上的姑娘,慌忙摸索着她的竹竿,匆忙站起来,对着一个方向就拼命弯腰鞠躬道歉,那样子甚是可笑。 山松用手在那姑娘眼前试探了一番,见她双目无神,这才问道:“姑娘身患眼疾,为何还要独自一人跑到外边来?” “小女子家里清苦,今日是跟哥哥出来领工钱的,没成想居然走散了……” 生想到自家的小妹妹如今在家中怕也是孤苦伶仃,心里很不是滋味,揪了揪山松的衣袖,小声说道:“咱们帮帮她吧……” 山松却是伸出手,“帮忙可以。但要先就请姑娘将方才顺走的钱袋还给我。” 那姑娘的脸色有几分不自然,“公子在说什么?什么钱袋啊?难不成公子以为我一介弱质女流还能偷了公子的钱袋不成?” “弱质女流倒是不会,可你就不一定了。” 此话一出,这姑娘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性子彪悍,目似燃了火焰的黄琉璃,稍稍回神一个虎跃,一柄匕首横在山松颈间。 面前的姑娘身形娇小灵活,五官娇俏却带着蛮横,全身上下充满了娇骄二气,与先前那个盲了眼的姑娘判若两人。“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想说的话已经悄悄给你说了 生日快乐,老男人“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余生空尽悲与欢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此地离家百万里,只余两日就要开考了,如今我还在路上奔波,去到上京,怕是连一方席位也没有了。小山松,你可知我为何赶考?” 生顿了顿,看着手中的山松,竟像是知道他会答话一般,就那么看了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道:“我家中有个小妹妹,模样俏丽,却是因了穷苦,不得觅一个如意郎君,今已二八年华了,却仍待字闺中。我生得蠢笨,没什么本事,听说上京赶考能中状元,中了状元也就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如此,我的妹妹定能好好觅得一个如意郎君了。” 山松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感觉到他周身的喜悦,也情不自禁被他渲染得喜悦起来。 离开考只余一柱香的时间,生拖着他全部的家当跑进考场。 他那一跑,被同场的考生们故意奚落,有人悄悄往他脚下伸了只脚,山松暗骂:“笨生!留神脚下!”可是已经晚了,生还是被绊倒在地,以一个极其丑的恶狗扑食的样子摔倒在众目睽睽之下。 “哈哈哈,你看他一点文人的样子都没有,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也配跟我们同堂应考?” 一时间,各种嘲笑声疯涌而来。 山松气急,就那么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这一爬,隐约觉得有些什么不同了。自己那笔直僵硬的身子,什么时候可以如此灵活了?他伸出一双手来,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看,这确是一双手,还有底下那双磨破了的脚,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傻愣着干嘛呢?!还不快坐下来准备开考了!” 考官往堂上一坐,考题那么一发,考生都瞪大了眼。 这什么破烂考题? 虽居江湖却心系庙堂,恐农夫芒种忘收成,祸及庙堂之本,特做此一篇治国策。 治国策向来是由庙堂上那些大官做主,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该如何论这治国策?若是论得讨人欢心了,那自然是好的,若是惹得龙颜大怒,判一个狼子野心谋权篡位的罪名,生死仅在一张纸。 整个考场鸦雀无声,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反观坐在角落里先前的笑柄倒是一脸平静的坐着,一会儿摆弄一下砚台,一会儿拨弄一下挂在一旁的狼毫,丝毫没有什么畏惧之心。只余最后半个时辰的时候,每个人都焦头烂额,挝耳挠腮,他提起笔在纸上画了一幅画。 画上之景正是山松以前每日在山中所见之景。 金榜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那日那个傻子生居然是榜首! 彼时山松正如地痞无赖一般斜卧墙角,把包里干掉的枝条掏出来,看了看,决定为这木头刻个身子,想必这木头里现在住着的应当是那个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细雨,沙沙如蚕食般地声音中,这刻好了的木头竟开始发出了新芽,在一片光华中,这发了芽的木头慢慢长大,长成了一个同山松先前雕刻的人物一般无二的样子。 只是身无一物,就那么光秃秃站着,眼里泛着泪光。 “你以后就可以用这副身体了,算是我赔给你的吧,你也不要担忧,我会想办法把我们两个换回来的……” 山松越说越没有底气,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得细弱蚊吟。 那副木头身子僵硬的抬起手臂来捂住脸,“如今我遭此番羞辱,你也是要赔的!” 山松连忙点头,翻出了以前生的旧衣物给他套上。 二人身形相差不多,但这个头偏偏是生那幅原来的身子要高些,现在这副木头身子套上那长长的衣裳,就真如一个木头架子一般了。 生忍不住又啜泣出声,“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遇上个霸占身子的妖精!也不知我那仕途如何了?而今如此模样,又有何颜面再回去?呜呜呜……” “诶,你别哭了。我是你这副模样已有三百年了,说起来我还是挺欣慰的,毕竟这副身体居然能长到如此好看的模样,甚好,甚好。” “哪里好看了?!这么干瘪瘪的,跟木头一般僵硬!怕是随便遇上个干燥的天儿,就能被当街燃了!”山松紧张了,一把拽过生来,“我替你考了功名,你难道不应该好好的报恩吗?若不是我,就凭你这个比木头还要木头的呆脑袋,你怕是早就被赶出京城,永远做个山里的土包子了!” “你说什么?我……我……我考上了?你这树精说得可是真的?” “哼!你别忘了,现在你才是树精!” 山松嘚瑟的往后退了一步,碰巧撞到了什么人的身上,只听身后一声“哎哟”,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生拢了拢宽大衣衫,生怕被人误会了似的,躲在山松的身后探出一个头来。 地上坐了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手边的竹竿证实了生的想法,这个姑娘眼睛不便。 被撞倒在了地上的姑娘,慌忙摸索着她的竹竿,匆忙站起来,对着一个方向就拼命弯腰鞠躬道歉,那样子甚是可笑。 山松用手在那姑娘眼前试探了一番,见她双目无神,这才问道:“姑娘身患眼疾,为何还要独自一人跑到外边来?” “小女子家里清苦,今日是跟哥哥出来领工钱的,没成想居然走散了……” 生想到自家的小妹妹如今在家中怕也是孤苦伶仃,心里很不是滋味,揪了揪山松的衣袖,小声说道:“咱们帮帮她吧……” 山松却是伸出手,“帮忙可以。但要先就请姑娘将方才顺走的钱袋还给我。” 那姑娘的脸色有几分不自然,“公子在说什么?什么钱袋啊?难不成公子以为我一介弱质女流还能偷了公子的钱袋不成?” “弱质女流倒是不会,可你就不一定了。” 此话一出,这姑娘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性子彪悍,目似燃了火焰的黄琉璃,稍稍回神一个虎跃,一柄匕首横在山松颈间。 面前的姑娘身形娇小灵活,五官娇俏却带着蛮横,全身上下充满了娇骄二气,与先前那个盲了眼的姑娘判若两人。“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山松紧张了,一把拽过生来,“我替你考了功名,你难道不应该好好的报恩吗?若不是我,就凭你这个比木头还要木头的呆脑袋,你怕是早就被赶出京城,永远做个山里的土包子了!” “你说什么?我……我……我考上了?你这树精说得可是真的?” “哼!你别忘了,现在你才是树精!” 山松嘚瑟的往后退了一步,碰巧撞到了什么人的身上,只听身后一声“哎哟”,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生拢了拢宽大衣衫,生怕被人误会了似的,躲在山松的身后探出一个头来。 地上坐了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手边的竹竿证实了生的想法,这个姑娘眼睛不便。 被撞倒在了地上的姑娘,慌忙摸索着她的竹竿,匆忙站起来,对着一个方向就拼命弯腰鞠躬道歉,那样子甚是可笑。 山松用手在那姑娘眼前试探了一番,见她双目无神,这才问道:“姑娘身患眼疾,为何还要独自一人跑到外边来?” “小女子家里清苦,今日是跟哥哥出来领工钱的,没成想居然走散了……” 生想到自家的小妹妹如今在家中怕也是孤苦伶仃,心里很不是滋味,揪了揪山松的衣袖,小声说道:“咱们帮帮她吧……” 山松却是伸出手,“帮忙可以。但要先就请姑娘将方才顺走的钱袋还给我。” 那姑娘的脸色有几分不自然,“公子在说什么?什么钱袋啊?难不成公子以为我一介弱质女流还能偷了公子的钱袋不成?” “弱质女流倒是不会,可你就不一定了。” 此话一出,这姑娘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性子彪悍,目似燃了火焰的黄琉璃,稍稍回神一个虎跃,一柄匕首横在山松颈间。 面前的姑娘身形娇小灵活,五官娇俏却带着蛮横,全身上下充满了娇骄二气,与先前那个盲了眼的姑娘判若两人。“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闭嘴!” 一声娇气满满的呵斥,“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如若不然,小心他的脑袋。” 生颤颤巍巍,“树精,我该怎么办啊?” 山松白了他一眼,你娘的!能怎么办?老子的命在你手里还不值那几个钱吗?! 一阵翻找以后,悍匪不愧为悍匪,抢走了他们两个身上的所有钱财,只余了身上的一件里衫给他们,也算是顾了个体面。“什么情况?!” 生被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 山松恨恨出声,“傻子!咱们这是遇上悍匪了!” “呵呵,倒是挺识相的!我春三十娘自出山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轻易就揭穿过,你小子倒是精明!” 脖颈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山松一点也不怀疑它会把这纤细的脖颈割断。虽说他是个妖,可也只是个山中修炼了三百年的小妖,今日能得到这副身子也算是偶然,若真被割了脖子,说不定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山松嬉笑着脸,“这位姑娘,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舞刀弄枪的……” 叮铃”一声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白茶清欢无别事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我们去报官吧?” 生扯了扯山松的袖子,“报了官兴许还能将那些被抢的钱财给要回来。” “报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么一个大盗,你觉得我们是她第一单买卖吗?” 山松真是被这傻子给气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换身体的缘故,山松总觉得生好像更傻了。 “与其报官等一个论断,我们不妨去当官吧。” “当……当……当官?” “中了状元不就可以当官了么?” 山松把怀里藏得死死的帖子拿出来,“该还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窗外的细雨落在屋檐下,滴答滴答响着,屋内的主人捧着一盏热茶很是惬意的摇着躺椅。 绿植在屋里打着转转,看了一眼躺椅上那个悠哉悠哉的人,“那呆子被拐走了,你咋一点也不着急呐?!” 孟忧打开茶盅,吹了吹,抿了一口茶,过了许久,绿植都要以为她不会说话了,她却慢悠悠来了一句,“他会回来的。” 这山松当真是木脑袋,就那么被引着走了数十条街,也毫不起疑的跟着前面那个女娃。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偏僻,哪里像是去什么酒楼歌舞厅的地儿,倒像是去乱葬岗。 山松头痛不已地站在小径上四处张望。 水泽地势低洼,走进来之前四处开阔,走进深处才惊觉水草及人腰深,四处都是绿茫茫的连成片。羊肠小路都是渔家和猎人踩出来的,肆意交错成一个迷宫,走进来容易,走出去又不知道要费多少脚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我们去报官吧?” 生扯了扯山松的袖子,“报了官兴许还能将那些被抢的钱财给要回来。” “报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么一个大盗,你觉得我们是她第一单买卖吗?” 山松真是被这傻子给气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换身体的缘故,山松总觉得生好像更傻了。 “与其报官等一个论断,我们不妨去当官吧。” “当……当……当官?” “中了状元不就可以当官了么?” 山松把怀里藏得死死的帖子拿出来,“该还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窗外的细雨落在屋檐下,滴答滴答响着,屋内的主人捧着一盏热茶很是惬意的摇着躺椅。 绿植在屋里打着转转,看了一眼躺椅上那个悠哉悠哉的人,“那呆子被拐走了,你咋一点也不着急呐?!” 孟忧打开茶盅,吹了吹,抿了一口茶,过了许久,绿植都要以为她不会说话了,她却慢悠悠来了一句,“他会回来的。” 这山松当真是木脑袋,就那么被引着走了数十条街,也毫不起疑的跟着前面那个女娃。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偏僻,哪里像是去什么酒楼歌舞厅的地儿,倒像是去乱葬岗。 山松头痛不已地站在小径上四处张望。 水泽地势低洼,走进来之前四处开阔,走进深处才惊觉水草及人腰深,四处都是绿茫茫的连成片。羊肠小路都是渔家和猎人踩出来的,肆意交错成一个迷宫,走进来容易,走出去又不知道要费多少脚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我们去报官吧?” 生扯了扯山松的袖子,“报了官兴许还能将那些被抢的钱财给要回来。” “报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么一个大盗,你觉得我们是她第一单买卖吗?” 山松真是被这傻子给气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换身体的缘故,山松总觉得生好像更傻了。 “与其报官等一个论断,我们不妨去当官吧。” “当……当……当官?” “中了状元不就可以当官了么?” 山松把怀里藏得死死的帖子拿出来,“该还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窗外的细雨落在屋檐下,滴答滴答响着,屋内的主人捧着一盏热茶很是惬意的摇着躺椅。 绿植在屋里打着转转,看了一眼躺椅上那个悠哉悠哉的人,“那呆子被拐走了,你咋一点也不着急呐?!” 孟忧打开茶盅,吹了吹,抿了一口茶,过了许久,绿植都要以为她不会说话了,她却慢悠悠来了一句,“他会回来的。” 这山松当真是木脑袋,就那么被引着走了数十条街,也毫不起疑的跟着前面那个女娃。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偏僻,哪里像是去什么酒楼歌舞厅的地儿,倒像是去乱葬岗。 山松头痛不已地站在小径上四处张望。 水泽地势低洼,走进来之前四处开阔,走进深处才惊觉水草及人腰深,四处都是绿茫茫的连成片。羊肠小路都是渔家和猎人踩出来的,肆意交错成一个迷宫,走进来容易,走出去又不知道要费多少脚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我们去报官吧?” 生扯了扯山松的袖子,“报了官兴许还能将那些被抢的钱财给要回来。” “报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么一个大盗,你觉得我们是她第一单买卖吗?” 山松真是被这傻子给气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换身体的缘故,山松总觉得生好像更傻了。 “与其报官等一个论断,我们不妨去当官吧。” “当……当……当官?” “中了状元不就可以当官了么?” 山松把怀里藏得死死的帖子拿出来,“该还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窗外的细雨落在屋檐下,滴答滴答响着,屋内的主人捧着一盏热茶很是惬意的摇着躺椅。 绿植在屋里打着转转,看了一眼躺椅上那个悠哉悠哉的人,“那呆子被拐走了,你咋一点也不着急呐?!” 孟忧打开茶盅,吹了吹,抿了一口茶,过了许久,绿植都要以为她不会说话了,她却慢悠悠来了一句,“他会回来的。” 这山松当真是木脑袋,就那么被引着走了数十条街,也毫不起疑的跟着前面那个女娃。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偏僻,哪里像是去什么酒楼歌舞厅的地儿,倒像是去乱葬岗。 山松头痛不已地站在小径上四处张望。 水泽地势低洼,走进来之前四处开阔,走进深处才惊觉水草及人腰深,四处都是绿茫茫的连成片。羊肠小路都是渔家和猎人踩出来的,肆意交错成一个迷宫,走进来容易,走出去又不知道要费多少脚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我们去报官吧?” 生扯了扯山松的袖子,“报了官兴许还能将那些被抢的钱财给要回来。” “报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么一个大盗,你觉得我们是她第一单买卖吗?” 山松真是被这傻子给气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换身体的缘故,山松总觉得生好像更傻了。 “与其报官等一个论断,我们不妨去当官吧。” “当……当……当官?” “中了状元不就可以当官了么?” 山松把怀里藏得死死的帖子拿出来,“该还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窗外的细雨落在屋檐下,滴答滴答响着,屋内的主人捧着一盏热茶很是惬意的摇着躺椅。 绿植在屋里打着转转,看了一眼躺椅上那个悠哉悠哉的人,“那呆子被拐走了,你咋一点也不着急呐?!” 孟忧打开茶盅,吹白茶清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若相识何不相守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 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 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 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 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我们去报官吧?” 生扯了扯山松的袖子,“报了官兴许还能将那些被抢的钱财给要回来。” “报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么一个大盗,你觉得我们是她第一单买卖吗?” 山松真是被这傻子给气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换身体的缘故,山松总觉得生好像更傻了。 “与其报官等一个论断,我们不妨去当官吧。” “当……当……当官?” “中了状元不就可以当官了么?” 山松把怀里藏得死死的帖子拿出来,“该还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窗外的细雨落在屋檐下,滴答滴答响着,屋内的主人捧着一盏热茶很是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恍惚迷离不愿醒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 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 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 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 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寸离愁千万结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 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 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 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 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静数诗帘任消磨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我们去报官吧?” 生扯了扯山松的袖子,“报了官兴许还能将那些被抢的钱财给要回来。” “报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么一个大盗,你觉得我们是她第一单买卖吗?” 山松真是被这傻子给气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换身体的缘故,山松总觉得生好像更傻了。 “与其报官等一个论断,我们不妨去当官吧。” “当……当……当官?” “中了状元不就可以当官了么?” 山松把怀里藏得死死的帖子拿出来,“该还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窗外的细雨落在屋檐下,滴答滴答响着,屋内的主人捧着一盏热茶很是惬意的摇着躺椅。 绿植在屋里打着转转,看了一眼躺椅上那个悠哉悠哉的人,“那呆子被拐走了,你咋一点也不着急呐?!” 孟忧打开茶盅,吹了吹,抿了一口茶,过了许久,绿植都要以为她不会说话了,她却慢悠悠来了一句,“他会回来的。” 这山松当真是木脑袋,就那么被引着走了数十条街,也毫不起疑的跟着前面那个女娃。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偏僻,哪里像是去什么酒楼歌舞厅的地儿,倒像是去乱葬岗。 山松头痛不已地站在小径上四处张望。 水泽地势低洼,走进来之前四处开阔,走进深处才惊觉水草及人腰深,四处都是绿茫茫的连成片。羊肠小路都是渔家和猎人踩出来的,肆意交错成一个迷宫,走进来容易,走出去又不知道要费多少脚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我们去报官吧?” 生扯了扯山松的袖子,“报了官兴许还能将那些被抢的钱财给要回来。” “报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么一个大盗,你觉得我们是她第一单买卖吗?” 山松真是被这傻子给气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换身体的缘故,山松总觉得生好像更傻了。 “与其报官等一个论断,我们不妨去当官吧。” “当……当……当官?” “中了状元不就可以当官了么?” 山松把怀里藏得死死的帖子拿出来,“该还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窗外的细雨落在屋檐下,滴答滴答响着,屋内的主人捧着一盏热茶很是惬意的摇着躺椅。 绿植在屋里打着转转,看了一眼躺椅上那个悠哉悠哉的人,“那呆子被拐走了,你咋一点也不着急呐?!” 孟忧打开茶盅,吹了吹,抿了一口茶,过了许久,绿植都要以为她不会说话了,她却慢悠悠来了一句,“他会回来的。” 这山松当真是木脑袋,就那么被引着走了数十条街,也毫不起疑的跟着前面那个女娃。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偏僻,哪里像是去什么酒楼歌舞厅的地儿,倒像是去乱葬岗。 山松头痛不已地站在小径上四处张望。 水泽地势低洼,走进来之前四处开阔,走进深处才惊觉水草及人腰深,四处都是绿茫茫的连成片。羊肠小路都是渔家和猎人踩出来的,肆意交错成一个迷宫,走进来容易,走出去又不知道要费多少脚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我们去报官吧?” 生扯了扯山松的袖子,“报了官兴许还能将那些被抢的钱财给要回来。” “报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么一个大盗,你觉得我们是她第一单买卖吗?” 山松真是被这傻子给气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换身体的缘故,山松总觉得生好像更傻了。 “与其报官等一个论断,我们不妨去当官吧。” “当……当……当官?” “中了状元不就可以当官了么?” 山松把怀里藏得死死的帖子拿出来,“该还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窗外的细雨落在屋檐下,滴答滴答响着,屋内的主人捧着一盏热茶很是惬意的摇着躺椅。 绿植在屋里打着转转,看了一眼躺椅上那个悠哉悠哉的人,“那呆子被拐走了,你咋一点也不着急呐?!” 孟忧打开茶盅,吹了吹,抿了一口茶,过了许久,绿植都要以为她不会说话了,她却慢悠悠来了一句,“他会回来的。” 这山松当真是木脑袋,就那么被引着走了数十条街,也毫不起疑的跟着前面那个女娃。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偏僻,哪里像是去什么酒楼歌舞厅的地儿,倒像是去乱葬岗。 山松头痛不已地站在小径上四处张望。 水泽地势低洼,走进来之前四处开阔,走进深处才惊觉水草及人腰深,四处都是绿茫茫的连成片。羊肠小路都是渔家和猎人踩出来的,肆意交错成一个迷宫,走进来容易,走出去又不知道要费多少脚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当代大学生在与他人交往的同时,要留意他人是否也真心相待,是否会导致你的道德观与价值观的矛盾,又是否会涉及国家、家庭、个人的利益,“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或许在你期盼得到那份美名其曰为“关怀”的礼物的时候,你正在慢慢地失去一些本该属于你的东西,甚至一发不可收拾。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 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下辈子你就住我家隔壁吧 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下辈子你就住我家隔壁吧 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静数诗帘任消磨下辈子你就住我家隔壁吧 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静数诗帘任消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篱笆古道不见君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我们去报官吧?” 生扯了扯山松的袖子,“报了官兴许还能将那些被抢的钱财给要回来。” “报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么一个大盗,你觉得我们是她第一单买卖吗?” 山松真是被这傻子给气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换身体的缘故,山松总觉得生好像更傻了。 “与其报官等一个论断,我们不妨去当官吧。” “当……当……当官?” “中了状元不就可以当官了么?” 山松把怀里藏得死死的帖子拿出来,“该还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窗外的细雨落在屋檐下,滴答滴答响着,屋内的主人捧着一盏热茶很是惬意的摇着躺椅。 绿植在屋里打着转转,看了一眼躺椅上那个悠哉悠哉的人,“那呆子被拐走了,你咋一点也不着急呐?!” 孟忧打开茶盅,吹了吹,抿了一口茶,过了许久,绿植都要以为她不会说话了,她却慢悠悠来了一句,“他会回来的。” 这山松当真是木脑袋,就那么被引着走了数十条街,也毫不起疑的跟着前面那个女娃。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偏僻,哪里像是去什么酒楼歌舞厅的地儿,倒像是去乱葬岗。 山松头痛不已地站在小径上四处张望。 水泽地势低洼,走进来之前四处开阔,走进深处才惊觉水草及人腰深,四处都是绿茫茫的连成片。羊肠小路都是渔家和猎人踩出来的,肆意交错成一个迷宫,走进来容易,走出去又不知道要费多少脚程。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你是在同我说话?” 半晌,没有回应。 山松自觉没趣,反正也绕不出去,若是绕远了,还不知会遇上什么鬼东西呢,不如就安静待在这里吧。 可是这静得发慌的湖面仿佛有一双手一般,不停地拉扯着山松的目光。 山松鬼使神差的低头看向,湖面上是一幅幅他从未见过却又桩桩件件在他脑子里模糊的记忆。 仿佛有人在湖底深处唤他, “山松……” “天地万物皆有灵气,山松亦如是。” “你这呆头呆脑的样,怕是被我一个妖怪卖了都还要帮着数钱吧?” “喂,她是骗你的!”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居然信不过我?现下你选她,还是我?!” “再来一刀,我还想再听一次那句话。” “山松……其实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松树,我是桂树,可我乐意听你给我的名儿,你欢喜就好……” “对不起,原谅我深陷泥沼中还是忍不住自私的抓住了你……” 那是谁?! 为何他的脸如此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山松想看得更仔细些,不知不觉的往湖面凑了凑,整张脸慢慢地浸入水中。四周都是吹吹打打的声响,大红的喜字晃花了山松的眼。 彼时他正呆呆立在一个院落中央,院子的长廊上都挂满了大红花球,窗子上糊了喜字,每根柱子上也有喜字,不知是哪家喜事,办得如此喜庆。 对面的门方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穿了紫蓝色的官袍,右手捧着一顶官帽正欲戴上,抬眼看到他了,遂笑了笑,抬起左手冲着山松招了几下,“还不快过来啊,过来看看你穿的这身衣服好看不?” 山松的身体竟然真的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大步向对面走去。 “不就是升个官吗?外面还搞一群吹念做打的,里头搞得红红绿绿的,跟娶新媳妇似的。” 那人不怒反笑,“喂,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第一天穿官袍,当然得有点气氛啦!吹念做打,锣鼓喧天是为了让全城的老百姓都认识认识你这个呆子,大红喜字贴得四处都是为了给你找点喜气,省不得你一天就只会低头死读,多沾点喜气,人也会头脑活络多了呢。” “本来就是木头脑袋了,也不会活络到哪里去了。” 那人狠狠敲了一下山松的脑袋,“胡说!谁说这是木头脑袋了。哼,咋不见我笨呐?唯独你进去了变得比较笨是不是?” “哎,别敲了,你这个妖怪也不怕把自己的身体给敲坏了,若是敲坏了这身体,看你去哪处寻一个。” “这个容易啊,大不了我就一直待在这副身体里好了,虽有些呆头呆脑,但好歹有血有肉啊,比那木头好太多了,不是吗?” 山松急了,扶住那人的肩头就是一阵乱晃,“出来!你给我出来!” “哈哈哈,别急嘛!我逗你玩的!等时机成熟了,会有办法换回来的!放心好了,我不会白白霸占你的身体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主动揽上山松的肩头,“走!官爷带你游街去!” 今日正是那新官上任的第一天,百姓都围在两旁看个热闹。这新官上任游街,山松也连带着被拖来游街,他骑了高头大马跟在前面那个威风凌凌的人后面。从后面望去,单单只是看了个背影,他也觉着由那个树精接管他的身体来做官,好像也挺不错的。 这个想法一出来,他立马就慌了。都说山野精怪擅迷人心智,这还没几天呢,那树精居然就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躯体是断断不能让给他的。他摇了摇头,双腿在马肚子上一夹,本想让这马走快点的,可没曾想这马居然一惊,向两侧的人群中跑了去。人群轰动,马匹嘶鸣,山松本就不会半点马术,只能死死抱上马的脖子。 马停住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山松这才慢慢睁开眼。 一身蓝紫色的官袍挡在最前面拉紧了他先前松开的缰绳,早上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衣帽已经略有皱褶,还有那手上暴露的青筋显现出他用了很大的力气。 “喂,呆子,你怎么样?” 山松眨巴了几下眼睛,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没从马背上被摔下,这身体还好好的,再一看自己原先的那个身体,不由多看了两眼,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喂!吓傻啦?” “你才会被吓傻呢!哼!小爷我福大命大!不需要你瞎关心!” “你确是吓到我了……” “……”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是怎么回事?山松够着头去看那人,他的脸被凌乱的发丝遮住,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情来。 “走,回官驿。” 山松以为他听错了,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回官驿?” “嗯。” “别闹了,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还没游完街呢,一大群人跟着你,岂是你说回就能回的?” “我不管,我就是要回去。” “别闹了好不好?先……诶?这还有位姑娘在你后面呢!” 山松忙从马上跳下来,“你说说你,这么一位姑娘摔地上了,你居然还有心胡闹,也不赶紧把人家姑娘扶起来?!” 地上那个姑娘雪纺的纱裙被地上的泥土给弄脏,却丝毫不显狼狈,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吓得有些苍白,从始至终不吭一声。一旁是撒了一地的桂花糕,原是位出门卖桂花糕的姑娘惊慌中被推倒在地扭了脚。官的脸色不太好,显然不想理她,冷冰冰的说:“旁边又不是没人,会有人来扶她的。” 随行的士兵立马就懂了,忙上前将那姑娘扶起。这一扶才发现,这个姑娘口不能言,竟是个哑巴。 山松略有些同情她,但又害怕是故技重施,就愣在那里远远的看着了。 官说:“呆子,这样总可以了吧?” 山松答:“她说话不便,反正我们也是游街,正好可以顺路将她送回家去了。” “你就不怕她讹上你啊?依我看,随便给点银子打发走便是了。” 那个姑娘听了以后却是忙着跪了下来,连磕了几个头,叽里呱啦乱比划了一通,又继续磕了几个头。 官把银子放在她的篮子里,“今日你的桂花糕算是卖给我们了,还有些多出来的银子,你拿去看大夫吧!” 那姑娘咿咿呀呀比划着,就是不肯走,还把篮子里的银子一并给倒了出来。 “怎么?!你这是讹上我们了?别以为我是新官就不敢轻易治你的罪!” 山松忙过来拉暴脾气的官,“好了,她大概不是那个意思。” 山松耐心的问道:“可是嫌银两少了?” 姑娘摇了摇头。 “你不想要银子?” 姑娘点了点头。 “那你想要什么?” 那姑娘指了指自己,又继续指了指他们。 “你想跟我们走?”她点了点头。 “不可能!”官严肃的说,“官驿里怎么可能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说不定她是刺客呢?” 山松皱眉,“你先别说话嘛,先听她说。”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啊?” 那姑娘想了想,又咿咿呀呀比划半天。 “你想报恩?”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喂!我说,别耽误时辰了,让她该去哪里去哪里,总之别挡道就行了。” 山松越看那姑娘越觉得像家中的小妹妹,不觉动了恻隐之心,“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冷血啊?!她扭到脚了,又是个哑巴,不如我们先把她带到官驿去,然后她点了点头。 “不可能!”官严肃的说,“官驿里怎么可能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说不定她是刺客呢?” 山松皱眉,“你先别说话嘛,先听她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荒烟蔓草重来过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我们去报官吧?” 生扯了扯山松的袖子,“报了官兴许还能将那些被抢的钱财给要回来。” “报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么一个大盗,你觉得我们是她第一单买卖吗?” 山松真是被这傻子给气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换身体的缘故,山松总觉得生好像更傻了。 “与其报官等一个论断,我们不妨去当官吧。” “当……当……当官?” “中了状元不就可以当官了么?” 山松把怀里藏得死死的帖子拿出来,“该还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窗外的细雨落在屋檐下,滴答滴答响着,屋内的主人捧着一盏热茶很是惬意的摇着躺椅。 绿植在屋里打着转转,看了一眼躺椅上那个悠哉悠哉的人,“那呆子被拐走了,你咋一点也不着急呐?!” 孟忧打开茶盅,吹了吹,抿了一口茶,过了许久,绿植都要以为她不会说话了,她却慢悠悠来了一句,“他会回来的。” 这山松当真是木脑袋,就那么被引着走了数十条街,也毫不起疑的跟着前面那个女娃。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偏僻,哪里像是去什么酒楼歌舞厅的地儿,倒像是去乱葬岗。 山松头痛不已地站在小径上四处张望。 水泽地势低洼,走进来之前四处开阔,走进深处才惊觉水草及人腰深,四处都是绿茫茫的连成片。羊肠小路都是渔家和猎人踩出来的,肆意交错成一个迷宫,走进来容易,走出去又不知道要费多少脚程。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你是在同我说话?” 半晌,没有回应。 山松自觉没趣,反正也绕不出去,若是绕远了,还不知会遇上什么鬼东西呢,不如就安静待在这里吧。 可是这静得发慌的湖面仿佛有一双手一般,不停地拉扯着山松的目光。 山松鬼使神差的低头看向,湖面上是一幅幅他从未见过却又桩桩件件在他脑子里模糊的记忆。 仿佛有人在湖底深处唤他, “山松……” “天地万物皆有灵气,山松亦如是。” “你这呆头呆脑的样,怕是被我一个妖怪卖了都还要帮着数钱吧?” “喂,她是骗你的!”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居然信不过我?现下你选她,还是我?!” “再来一刀,我还想再听一次那句话。” “山松……其实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松树,我是桂树,可我乐意听你给我的名儿,你欢喜就好……” “对不起,原谅我深陷泥沼中还是忍不住自私的抓住了你……” 那是谁?! 为何他的脸如此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山松想看得更仔细些,不知不觉的往湖面凑了凑,整张脸慢慢地浸入水中。四周都是吹吹打打的声响,大红的喜字晃花了山松的眼。 彼时他正呆呆立在一个院落中央,院子的长廊上都挂满了大红花球,窗子上糊了喜字,每根柱子上也有喜字,不知是哪家喜事,办得如此喜庆。 对面的门方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穿了紫蓝色的官袍,右手捧着一顶官帽正欲戴上,抬眼看到他了,遂笑了笑,抬起左手冲着山松招了几下,“还不快过来啊,过来看看你穿的这身衣服好看不?” 山松的身体竟然真的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大步向对面走去。 “不就是升个官吗?外面还搞一群吹念做打的,里头搞得红红绿绿的,跟娶新媳妇似的。” 那人不怒反笑,“喂,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第一天穿官袍,当然得有点气氛啦!吹念做打,锣鼓喧天是为了让全城的老百姓都认识认识你这个呆子,大红喜字贴得四处都是为了给你找点喜气,省不得你一天就只会低头死读,多沾点喜气,人也会头脑活络多了呢。” “本来就是木头脑袋了,也不会活络到哪里去了。” 那人狠狠敲了一下山松的脑袋,“胡说!谁说这是木头脑袋了。哼,咋不见我笨呐?唯独你进去了变得比较笨是不是?” “哎,别敲了,你这个妖怪也不怕把自己的身体给敲坏了,若是敲坏了这身体,看你去哪处寻一个。” “这个容易啊,大不了我就一直待在这副身体里好了,虽有些呆头呆脑,但好歹有血有肉啊,比那木头好太多了,不是吗?” 山松急了,扶住那人的肩头就是一阵乱晃,“出来!你给我出来!” “哈哈哈,别急嘛!我逗你玩的!等时机成熟了,会有办法换回来的!放心好了,我不会白白霸占你的身体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主动揽上山松的肩头,“走!官爷带你游街去!” 今日正是那新官上任的第一天,百姓都围在两旁看个热闹。这新官上任游街,山松也连带着被拖来游街,他骑了高头大马跟在前面那个威风凌凌的人后面。从后面望去,单单只是看了个背影,他也觉着由那个树精接管他的身体来做官,好像也挺不错的。 这个想法一出来,他立马就慌了。都说山野精怪擅迷人心智,这还没几天呢,那树精居然就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躯体是断断不能让给他的。他摇了摇头,双腿在马肚子上一夹,本想让这马走快点的,可没曾想这马居然一惊,向两侧的人群中跑了去。人群轰动,马匹嘶鸣,山松本就不会半点马术,只能死死抱上马的脖子。 马停住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山松这才慢慢睁开眼。 一身蓝紫色的官袍挡在最前面拉紧了他先前松开的缰绳,早上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衣帽已经略有皱褶,还有那手上暴露的青筋显现出他用了很大的力气。 “喂,呆子,你怎么样?” 山松眨巴了几下眼睛,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没从马背上被摔下,这身体还好好的,再一看自己原先的那个身体,不由多看了两眼,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喂!吓傻啦?” “你才会被吓傻呢!哼!小爷我福大命大!不需要你瞎关心!” “你确是吓到我了……” “……”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是怎么回事?山松够着头去看那人,他的脸被凌乱的发丝遮住,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情来。 “走,回官驿。” 山松以为他听错了,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回官驿?” “嗯。” “别闹了,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还没游完街呢,一大群人跟着你,岂是你说回就能回的?” “我不管,我就是要回去。” “别闹了好不好?先……诶?这还有位姑娘在你后面呢!” 山松忙从马上跳下来,“你说说你,这么一位姑娘摔地上了,你居然还有心胡闹,也不赶紧把人家姑娘扶起来?!” 地上那个姑娘雪纺的纱裙被地上的泥土给弄脏,却丝毫不显狼狈,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吓得有些苍白,从始至终不吭一声。一旁是撒了一地的桂花糕,原是位出门卖桂花糕的姑娘惊慌中被推倒在地扭了脚。官的脸色不太好,显然不想理她,冷冰冰的说:“旁边又不是没人,会有人来扶她的。” 随行的士兵立马就懂了,忙上前将那姑娘扶起。这一扶才发现,这个姑娘口不能言,竟是个哑巴。 山松略有些同情她,但又害怕是故技重施,就愣在那里远远的看着了。 官说:“呆子,这样总可以了吧?” 山松答:“她说话不便,反正我们也是游街,正好可以顺路将她送回家去了。” “你就不怕她讹上你啊?依我看,随便给点银子打发走便是了。” 那个姑娘听了以后却是忙着跪了下来,连磕了几个头,叽里呱啦乱比划了一通,又继续磕了几个头。 官把银子放在她的篮子里,“今日你的桂花糕算是卖给我们了,还有些多出来的银子,你拿去看大夫吧!” 那姑娘咿咿呀呀比划着,就是不肯走,还把篮子里的银子一并给倒了出来。 “怎么?!你这是讹上我们了?别以为我是新官就不敢轻易治你的罪!” 山松忙过来拉暴脾气的官,“好了,她大概不是那个意思。” 山松耐心的问道:“可是嫌银两少了?” 姑娘摇了摇头。 “你不想要银子?” 姑娘点了点头。 “那你想要什么?” 那姑娘指了指自己,又继续指了指他们。 “你想跟我们走?”她点了点头。 “不可能!”官严肃的说,“官驿里怎么可能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说不定她是刺客呢?” 山松皱眉,“你先别说话嘛,先听她说。”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啊?” 那姑娘想了想,又咿咿呀呀比划半天。 “你想报恩?”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喂!我说,别耽误时辰了,让她该去哪里去哪里,总之别挡道就行了。” 山松越看那姑娘越觉得像家中的小妹妹,不觉动了恻隐之心,“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冷血啊?!她扭到脚了,又是个哑巴,不如我们先把她带到官驿去,然后再慢慢问她就好啦!” “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好啦!既然我在你眼里是冷血的无情的,那就不要来管我怎么想的了。” 你眼睛会笑 弯成一条桥头顶有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终画不出伤心一抹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我们去报官吧?” 生扯了扯山松的袖子,“报了官兴许还能将那些被抢的钱财给要回来。” “报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么一个大盗,你觉得我们是她第一单买卖吗?” 山松真是被这傻子给气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换身体的缘故,山松总觉得生好像更傻了。 “与其报官等一个论断,我们不妨去当官吧。” “当……当……当官?” “中了状元不就可以当官了么?” 山松把怀里藏得死死的帖子拿出来,“该还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窗外的细雨落在屋檐下,滴答滴答响着,屋内的主人捧着一盏热茶很是惬意的摇着躺椅。 绿植在屋里打着转转,看了一眼躺椅上那个悠哉悠哉的人,“那呆子被拐走了,你咋一点也不着急呐?!” 孟忧打开茶盅,吹了吹,抿了一口茶,过了许久,绿植都要以为她不会说话了,她却慢悠悠来了一句,“他会回来的。” 这山松当真是木脑袋,就那么被引着走了数十条街,也毫不起疑的跟着前面那个女娃。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偏僻,哪里像是去什么酒楼歌舞厅的地儿,倒像是去乱葬岗。 山松头痛不已地站在小径上四处张望。 水泽地势低洼,走进来之前四处开阔,走进深处才惊觉水草及人腰深,四处都是绿茫茫的连成片。羊肠小路都是渔家和猎人踩出来的,肆意交错成一个迷宫,走进来容易,走出去又不知道要费多少脚程。那女娃嘻嘻哈哈往前面的野鸭子奔去。 “小姑娘,走了。”山松向四周的草丛里喊着,只见水草丛里越扑腾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草叶摩擦声和野鸭的叫声混到一处,再听不见什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山松往那些密密的水草够头望去,叮铃”一声响,空灵悠远,好似来自另一个时空。 山松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声音,只见小路尽头的一株开花的野樱花树后,露出一只坠着鎏金铃铛的玉白小脚丫。好似知道有人看到似的,那只小脚害羞地缩了回去,铃铛声也远去了。 山松紧追着那铃铛声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铃铛声倏然消失不见,四周都是将人没顶高的水草,来时的路竟也被草封住。 他的足底被沾湿,前几天吝啬的老板娘好不容易愿意给新做的衣裳也被染上了泥泞,本是坠着玉勾的那处衣角此时只空空挂了根红绳。 早就听说如今的世道比不得以前了,人心难测,不得轻信。可这天真的木头还是把玉勾赔了出去,现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连唤了几声,确信了自己果真是被骗了,山松有些懊恼,想着店里那个时时恨不得马上将他送走的老板娘,想着平日爱叽叽喳喳教导他半天的上仙,再想想那堆早上出门太快,还没来得急用铲子给铲起来的灰尘……唉,果然是不应该出门呐。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山松一转头,看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蹲在他旁边,头顶双螺髻,鹅黄短打,光脚坠着鎏金铜铃,不声不响地看着湖面。俨然是先前那个女娃换了个装扮,依这情景来看,山松想他多半是遇上妖或者鬼了,还被骗进了一方结界。 山松待在“人间”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但好歹还是帮衬着孟忧做了些妖魔鬼怪的生意。 此刻蹲在他旁边的女娃,看着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惹怒了未必是好事。 “小妹妹,你可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娃低头看湖面。 “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虽说我没什么大的法力,可我们家老板娘有啊,你说给我听了,我定帮你求她。” 那女娃继续低头看着湖面,不语。 “小妹妹,你到是说句话呐!”山松也跟着蹲下来,一同望向那湖面。 女娃突然开口,声音是不同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静,“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信我吗?” 这么没头没脑突然的一问,山松只觉得心下一空,那本就空空的胸膛居然恍若有了一颗炽热之物,跳动了几下。 “你是在同我说话?” 半晌,没有回应。 山松自觉没趣,反正也绕不出去,若是绕远了,还不知会遇上什么鬼东西呢,不如就安静待在这里吧。 可是这静得发慌的湖面仿佛有一双手一般,不停地拉扯着山松的目光。 山松鬼使神差的低头看向,湖面上是一幅幅他从未见过却又桩桩件件在他脑子里模糊的记忆。 仿佛有人在湖底深处唤他, “山松……” “天地万物皆有灵气,山松亦如是。” “你这呆头呆脑的样,怕是被我一个妖怪卖了都还要帮着数钱吧?” “喂,她是骗你的!”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居然信不过我?现下你选她,还是我?!” “再来一刀,我还想再听一次那句话。” “山松……其实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松树,我是桂树,可我乐意听你给我的名儿,你欢喜就好……” “对不起,原谅我深陷泥沼中还是忍不住自私的抓住了你……” 那是谁?! 为何他的脸如此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山松想看得更仔细些,不知不觉的往湖面凑了凑,整张脸慢慢地浸入水中。四周都是吹吹打打的声响,大红的喜字晃花了山松的眼。 彼时他正呆呆立在一个院落中央,院子的长廊上都挂满了大红花球,窗子上糊了喜字,每根柱子上也有喜字,不知是哪家喜事,办得如此喜庆。 对面的门方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穿了紫蓝色的官袍,右手捧着一顶官帽正欲戴上,抬眼看到他了,遂笑了笑,抬起左手冲着山松招了几下,“还不快过来啊,过来看看你穿的这身衣服好看不?” 山松的身体竟然真的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大步向对面走去。 “不就是升个官吗?外面还搞一群吹念做打的,里头搞得红红绿绿的,跟娶新媳妇似的。” 那人不怒反笑,“喂,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第一天穿官袍,当然得有点气氛啦!吹念做打,锣鼓喧天是为了让全城的老百姓都认识认识你这个呆子,大红喜字贴得四处都是为了给你找点喜气,省不得你一天就只会低头死读,多沾点喜气,人也会头脑活络多了呢。” “本来就是木头脑袋了,也不会活络到哪里去了。” 那人狠狠敲了一下山松的脑袋,“胡说!谁说这是木头脑袋了。哼,咋不见我笨呐?唯独你进去了变得比较笨是不是?” “哎,别敲了,你这个妖怪也不怕把自己的身体给敲坏了,若是敲坏了这身体,看你去哪处寻一个。” “这个容易啊,大不了我就一直待在这副身体里好了,虽有些呆头呆脑,但好歹有血有肉啊,比那木头好太多了,不是吗?” 山松急了,扶住那人的肩头就是一阵乱晃,“出来!你给我出来!” “哈哈哈,别急嘛!我逗你玩的!等时机成熟了,会有办法换回来的!放心好了,我不会白白霸占你的身体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主动揽上山松的肩头,“走!官爷带你游街去!” 今日正是那新官上任的第一天,百姓都围在两旁看个热闹。这新官上任游街,山松也连带着被拖来游街,他骑了高头大马跟在前面那个威风凌凌的人后面。从后面望去,单单只是看了个背影,他也觉着由那个树精接管他的身体来做官,好像也挺不错的。 这个想法一出来,他立马就慌了。都说山野精怪擅迷人心智,这还没几天呢,那树精居然就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躯体是断断不能让给他的。他摇了摇头,双腿在马肚子上一夹,本想让这马走快点的,可没曾想这马居然一惊,向两侧的人群中跑了去。人群轰动,马匹嘶鸣,山松本就不会半点马术,只能死死抱上马的脖子。 马停住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山松这才慢慢睁开眼。 一身蓝紫色的官袍挡在最前面拉紧了他先前松开的缰绳,早上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衣帽已经略有皱褶,还有那手上暴露的青筋显现出他用了很大的力气。 “喂,呆子,你怎么样?” 山松眨巴了几下眼睛,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没从马背上被摔下,这身体还好好的,再一看自己原先的那个身体,不由多看了两眼,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喂!吓傻啦?” “你才会被吓傻呢!哼!小爷我福大命大!不需要你瞎关心!” “你确是吓到我了……” “……”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是怎么回事?山松够着头去看那人,他的脸被凌乱的发丝遮住,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情来。 “走,回官驿。” 山松以为他听错了,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回官驿?” “嗯。” “别闹了,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还没游完街呢,一大群人跟着你,岂是你说回就能回的?” “我不管,我就是要回去。” “别闹了好不好?先……诶?这还有位姑娘在你后面呢!” 山松忙从马上跳下来,“你说说你,这么一位姑娘摔地上了,你居然还有心胡闹,也不赶紧把人家姑娘扶起来?!” 地上那个姑娘雪纺的纱裙被地上的泥土给弄脏,却丝毫不显狼狈,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吓得有些苍白,从始至终不吭一声。一旁是撒了一地的桂花糕,原是位出门卖桂花糕的姑娘惊慌中被推倒在地扭了脚。官的脸色不太好,显然不想理她,冷冰冰的说:“旁边又不是没人,会有人来扶她的。” 随行的士兵立马就懂了,忙上前将那姑娘扶起。这一扶才发现,这个姑娘口不能言,竟是个哑巴。 山松略有些同情她,但又害怕是故技重施,就愣在那里远远的看着了。 官说:“呆子,这样总可以了吧?” 山松答:“她说话不便,反正我们也是游街,正好可以顺路将她送回家去了。” “你就不怕她讹上你啊?依我看,随便给点银子打发走便是了。” 那个姑娘听了以后却是忙着跪了下来,连磕了几个头,叽里呱啦乱比划了一通,又继续磕了几个头。 官把银子放在她的篮子里,“今日你的桂花糕算是卖给我们了,还有些多出来的银子,你拿去看大夫吧!” 那姑娘咿咿呀呀比划着,就是不肯走,还把篮子里的银子一并给倒了出来。 “怎么?!你这是讹上我们了?别以为我是新官就不敢轻易治你的罪!” 山松忙过来拉暴脾气的官,“好了,她大概不是那个意思。” 山松耐心的问道:“可是嫌银两少了?” 姑娘摇了摇头。 “你不想要银子?” 姑娘点了点头。 “那你想要什么?” 那姑娘指了指自己,又继续指了指他们。 “你想跟我们走?”她点了点头。 “不可能!”官严肃的说,“官驿里怎么可能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说不定她是刺客呢?” 山松皱眉,“你先别说话嘛,先听她说。”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啊?” 那姑娘想了想,又咿咿呀呀比划半天。 “你想报恩?”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喂!我说,别耽误时辰了,让她该去哪里去哪里,总之别挡道就行了。” 山松越看那姑娘越觉得像家中的小妹妹,不觉动了恻隐之心,“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冷血啊?!她扭到脚了,又是个哑巴,不如我们先把她带到官驿去,然后再慢慢问她就好啦!” “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好啦!既然我在你眼里是冷血的无情的,那就不要来管我怎么想的了。” 官生气了,那个家伙摆明就是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山水归来白发多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那姑娘生得水灵,尤其是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无伦。 她就那么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里,也能引得经过的下人频频侧目。 山松从长廊下穿过,就那么将她望进眼里,这个妹妹生得甚好,可惜了是个哑女。 失落之余碰上她望过来的目光,眼里满是希望。 “我与他说过了,你可以留下来,只不过,”山松有些不好意思,略带歉意的说道:“只不过你要以下人的身份才可以待在府里。” 他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够委婉了,那官的原话本是,“府里不养闲人,要想留在这里就卖身为奴吧,算是一报还一报。” 可到底是个腼腆的生,且还是个从小山村里出来的呆子,哪里有那妖怪的狠心,这么说出来,还是让他歉意满满。 “对不住啊,我也算是寄人篱下,不能给你寻个好位置,我……” 那姑娘却只是笑笑,摇了摇头,缓缓施了一礼。 山松害羞的挠了挠头,“那从今日起,你就跟小水一起负责房的打扫奉茶好了。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同她讲,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日子一天一天冷了下来,山松的身体犹如灌了冰碴子一般,沉重冰冷,他问那妖怪这是何故,官总会不停的握着他的手哈着暖气,“把暖炉抱紧了,冻坏了我的身体,你就当真要不回你的身体去了。”睡到半夜,山松迷迷糊糊之间总觉得有人悄悄爬上了他的床榻,从后背轻轻抱住了他,天亮了那种感觉也没有了,果真是梦罢了。 那个带回来的姑娘做事倒也诚恳,忙里忙外的,大冬天也不歇歇,看着屋里没炭了,又跑着去端了盆新炭过来。 山松倚在桌旁磨着墨,看着桌子正中央像是那么回事的妖怪在慢慢描帖子。 “诶,你觉得外面那姑娘如何?” 官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什么如何?” “就是你觉得那个哑姑娘怎么样?” 官继续低头写字,“不怎么样。” 山松若有所思的盯着墨,“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考虑以后的日子了。这么久了也没找到法子让我们换回来,总不可能你就一直那么拖着我的身子不谈婚事吧?” “过一久,你母亲还有妹妹应该就会被接过来了,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安置她们吧,别白费心思在我身上了。” “诶,这怎么叫白费心思呢?万一我们就这么换不过来了,突然有一天你这木头身子不抵用了,我死了,你不就是我母亲的唯一儿子了吗?那到时候你不也得想想该怎么替我们家传宗接代吗?” 官将笔一丢,心烦意乱朝外面走去,“不写了,没心情。” “喂!你就权当交个朋友呗!多跟人姑娘处一处啊!就当做好事也行啊!” 任凭山松在后头怎么喊,官也不回头搭一句。 院子里,哑女正在扫雪。这冬日的雪下得勤快,大人又喜欢外出,若不好好扫扫,恐会湿了大人的鞋袜。 冰雪上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但见她肤色白,鼻子较常女为高,眼睛中却隐隐有海水之蓝意。 官匆匆一瞥,心下生疑,普通女子怎会生有一双蓝瞳?他停下脚步,两人之间隔了三四步,只听见哑女唰唰的扫雪声。 “你会说话吧?”哑女抬起头来,眼里是一片疑惑,瞳色也不同先前那般,只是一双稍比常人有神一点的黑色眸子,清澈无比。 “既是他收留了你,我就劝你莫要生出歹心来,否则我不会饶了你的。” 官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最近仕途都太过不顺,总有人来对他欲加陷害,说他勾结小人的有,说他贪污受贿的有,说他巫术加身的也有,可那些往他后门送礼的人,一天也不见减少。 那些看不见的看得见的同僚高官都在算计着筹谋着该怎么把他从高位上拽下去。 这些事情,他瞒得很好,毕竟山松一无所知。 可家里那个哑女就不见得了,各种卷宗不翼而飞,他所写的计策早在他还未献上之前就被别人抢先献上了。 而那个傻子,居然还乐呵呵的给他说媒,想让他娶了那个人美心善的哑女,那是个毒妇啊,哪来的心地善良? “今日怎地又回来晚了?是不是又被那些大人拉着灌酒了?早跟你说过了,喝不下去就装醉嘛,看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就不知道装醉呢?还是说你想喝酒啊?想喝酒回来我陪你喝啊!你这么个喝法,在外面摔了,我的身体也要跟着遭罪呢!诶!你别睡这啊!再撑一会儿!” 山松艰难的扶着官,歪歪撞撞往里屋送去。 官一身酒气,脑子晕晕乎乎,步子也不听使唤了,他往山松的身上靠着,他捧上山松的脸,眼里似能流出蜜来,“让我好好看看我这张脸!诶?生得真好看!我可是修了八百年的脸啊!怎就给你这小呆子给占了去呢?” 山松无奈,“你喝多了,还不快到屋里去待着,这大院里,让别人听见了该露馅儿了!” “露馅儿?什么馅儿?桂花的吗?不要吃桂花!” “好好好,不吃桂花不吃桂花,吃松子行不?大爷你就行行好吧,我是真的扛不动你啊!自己走,好不?” 官掐上山松的脸,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小呆子,那日你说万物有灵,山松亦如是,我就挺喜欢这名儿的,以后你就替我叫山松吧!好不好?” 山松点点头,“行,那你可以回去就寝了吗?”“不行!你得告诉我,你是不是有思慕的女子了?” “啊?为何如此问?” “那日你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后来识字了,特地查了一番,这句话出自《诗经·柏舟》,这里都是在讲谈情说爱,思慕女子的诗!你还狡辩?!” 山松笑了,“平日里见你不苟言笑的模样,还当真让我信了你不问世事呢,没曾想原来是不懂装懂,自作聪明。” 官像个耍赖的孩子一般,扯着山松的衣领不依不饶,“你就说是不是嘛?” “不是。”山松将他扶好,“平日叫你多读,你不听,现下给我抓到把柄了吧?这首词的意思是说,我的心不是圆圆的石头,不可任意转动呀!我的心不是睡眠的草席,不可任意卷起来!抒写了一位贤臣对国事的忧虑和他自己忠贞不二的意志。你倒好,这大臣被你曲解成谈情说爱的浪荡公子哥了。这下明白了吗?” 山松低下头来,鼻息间充盈着酒气,那个前一刻还在闹腾的男人,此刻正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他低头看着那张放大的俊脸,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自己,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 “吱呀~”院子一侧的小门被轻轻推开。 “谁?!” 山松回头看过去。 哑女瑟瑟缩缩的走过来,行了一礼,又指了指半跪在地上的官。 “喔,他没事,只是喝多了睡着了,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他抬进去吧,真是太沉了。” 哑女眉眼一弯,笑了笑。 官这一醉,就给病倒了。看了几个太医也不见好,都是在说风寒,可吃了风寒的药也不见好,夜夜高热不退,一个劲儿的说胡话。 山松趴在他床头照料,他一把逮过山松的手来,一直不停地念叨:“你不许背着我娶别人!不许喜欢别的姑娘!不许!听见没?!” 闹得气氛一度尴尬,床榻边就围着这身体原先的母亲和妹妹,叫山松怎能不尴尬? 山松只好讪讪一笑,“兄弟情深,兄弟情深,呵呵。” 兄弟情深?鬼才信喔!母亲当下就做了决定,不可留,不可留。还不等官醒过来,就发了话。“孩子啊,你虽是个好孩子,但也是个男子,你与我儿是福浅,我们家就这一个男子了,可不能再走了歪路。你怨我,恨我,都可以,就是还请你另谋去处吧,我儿福薄,受不起你的厚爱。” 山松一脸懵,这……娘啊!我的亲娘诶!您这是把亲儿子给往外推啊! 带着对亲娘的孝顺之心,以及对那个妖怪的怨恨,山松默默背上行囊出了府门。 还未踏出府门十里远,山松就被一黑布袋罩走了。 眼前尽是一片漆黑,但他丝毫也不慌乱,许是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去处了,就这么被绑走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扛麻袋的人有些犹豫了,这绑得当真是个活人吗?为何一动不动?连挣扎也不挣扎几下?该不会是闷死了吧? 这么想着就更不敢继续扛着跑了,正欲将他放下来看看,同行的人一声低吼,“喂!你干嘛呢?!不怕他跑了啊?” “这小子都不挣扎一下,该不会死了吧?” “你管那么多干嘛啊?!上头只说了要这个人,没说是死是活,扛回去交差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 “嘿嘿,也是,也是。” 山松听着两人的对话,由此猜想,这帮人应当不是冲钱财来的。若不是为了钱财,那还图个什么呢? 山松脑子里想了众多可能,然后一一否定,反正现在也是一无所有了,母亲和妹妹有那个家伙帮忙照料,这个木头身体也不知能撑到几时了,那些人想要什么恐怕也只能落空希望了。 官,我未曾告诉你,我不叫呆子,你的那副身体啊,他叫谭云西。 我走了,这一走,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你定要照顾好自己,勿要在大寒饮冷酒,早中午三餐也勿要忘了,天冷了便加衣,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谈婚论嫁了,你的大喜之日,我怕是见不着了,便先祝大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罢,珍重。 “山松……” 官一觉醒来,只觉得周身轻松了许多,太医诊断以后说是散热了,定是连日操劳,前几日才不见好,如今这劳苦消了,自然也就好了。 可老母亲却不信,就是断定是山松缠着他才不见好了,由此可见,把那孩子赶出去了,倒真是件好事。官醒来不见山松,心下有些失落,也不避讳直接就问了母亲,母亲眼色有些闪躲,只说山松是回老家去了,说了明年归。 他不太信,山松哪有什么老家,再追问时,老母亲已改了口,说是他自己走的,明年就回来了。 明年?明年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也许明年,儿子就娶妻生子,忘了那个人了吧? 山松不见了,哑女也消失了。 官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着人去查,也寻不到踪迹。 倒是近日里,京城的流言对官更不利了。大家都在传这位年轻的官迟迟不娶,并不是为了心系苍生,心系百姓,而是因了他身边的师爷。 师爷生得比那些美娇娘还要俏丽几分,难怪官日日将其藏于家中不肯轻易带出来了。 说得更为过分的还有师爷被仇家绑架了,官终日寻查,却无果,心中郁郁,怕是害了相思。 接到他遇难的信时,他执笔画了他最爱的桂花,想起他走时说来年便归,忍不住微微弯了唇角,耳边都是他走时说的话,“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慢慢的却红了眼眶,看着手中的画,泪珠掉下来氲开了花瓣,嘴唇轻启,喃喃的开口“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阴暗的角落里,那个往日明媚的女子向坐在高处位置的一个黑影行了一礼,淡淡开口:“大人,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嗯,做得好。” “非得这么做吗?” 那黑影冷哼一声,“他当日杀我一家老小,害得我家破人亡之时,他犹豫过要不要这么做吗?今日,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大人,可他是无辜的……” “无辜?我三岁的女儿难道就不无辜了吗?月禾,你潜伏在那个狗官家里三年,难道你就不想报你当年灭门之仇吗?你装作哑女三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蔷薇初雨斜阳落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那姑娘生得水灵,尤其是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无伦。 她就那么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里,也能引得经过的下人频频侧目。 山松从长廊下穿过,就那么将她望进眼里,这个妹妹生得甚好,可惜了是个哑女。 失落之余碰上她望过来的目光,眼里满是希望。 “我与他说过了,你可以留下来,只不过,”山松有些不好意思,略带歉意的说道:“只不过你要以下人的身份才可以待在府里。” 他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够委婉了,那官的原话本是,“府里不养闲人,要想留在这里就卖身为奴吧,算是一报还一报。” 可到底是个腼腆的生,且还是个从小山村里出来的呆子,哪里有那妖怪的狠心,这么说出来,还是让他歉意满满。 “对不住啊,我也算是寄人篱下,不能给你寻个好位置,我……” 那姑娘却只是笑笑,摇了摇头,缓缓施了一礼。 山松害羞的挠了挠头,“那从今日起,你就跟小水一起负责房的打扫奉茶好了。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同她讲,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日子一天一天冷了下来,山松的身体犹如灌了冰碴子一般,沉重冰冷,他问那妖怪这是何故,官总会不停的握着他的手哈着暖气,“把暖炉抱紧了,冻坏了我的身体,你就当真要不回你的身体去了。”睡到半夜,山松迷迷糊糊之间总觉得有人悄悄爬上了他的床榻,从后背轻轻抱住了他,天亮了那种感觉也没有了,果真是梦罢了。 那个带回来的姑娘做事倒也诚恳,忙里忙外的,大冬天也不歇歇,看着屋里没炭了,又跑着去端了盆新炭过来。 山松倚在桌旁磨着墨,看着桌子正中央像是那么回事的妖怪在慢慢描帖子。 “诶,你觉得外面那姑娘如何?” 官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什么如何?” “就是你觉得那个哑姑娘怎么样?” 官继续低头写字,“不怎么样。” 山松若有所思的盯着墨,“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考虑以后的日子了。这么久了也没找到法子让我们换回来,总不可能你就一直那么拖着我的身子不谈婚事吧?” “过一久,你母亲还有妹妹应该就会被接过来了,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安置她们吧,别白费心思在我身上了。” “诶,这怎么叫白费心思呢?万一我们就这么换不过来了,突然有一天你这木头身子不抵用了,我死了,你不就是我母亲的唯一儿子了吗?那到时候你不也得想想该怎么替我们家传宗接代吗?” 官将笔一丢,心烦意乱朝外面走去,“不写了,没心情。” “喂!你就权当交个朋友呗!多跟人姑娘处一处啊!就当做好事也行啊!” 任凭山松在后头怎么喊,官也不回头搭一句。 院子里,哑女正在扫雪。这冬日的雪下得勤快,大人又喜欢外出,若不好好扫扫,恐会湿了大人的鞋袜。 冰雪上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但见她肤色白,鼻子较常女为高,眼睛中却隐隐有海水之蓝意。 官匆匆一瞥,心下生疑,普通女子怎会生有一双蓝瞳?他停下脚步,两人之间隔了三四步,只听见哑女唰唰的扫雪声。 “你会说话吧?”哑女抬起头来,眼里是一片疑惑,瞳色也不同先前那般,只是一双稍比常人有神一点的黑色眸子,清澈无比。 “既是他收留了你,我就劝你莫要生出歹心来,否则我不会饶了你的。” 官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最近仕途都太过不顺,总有人来对他欲加陷害,说他勾结小人的有,说他贪污受贿的有,说他巫术加身的也有,可那些往他后门送礼的人,一天也不见减少。 那些看不见的看得见的同僚高官都在算计着筹谋着该怎么把他从高位上拽下去。 这些事情,他瞒得很好,毕竟山松一无所知。 可家里那个哑女就不见得了,各种卷宗不翼而飞,他所写的计策早在他还未献上之前就被别人抢先献上了。 而那个傻子,居然还乐呵呵的给他说媒,想让他娶了那个人美心善的哑女,那是个毒妇啊,哪来的心地善良? “今日怎地又回来晚了?是不是又被那些大人拉着灌酒了?早跟你说过了,喝不下去就装醉嘛,看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就不知道装醉呢?还是说你想喝酒啊?想喝酒回来我陪你喝啊!你这么个喝法,在外面摔了,我的身体也要跟着遭罪呢!诶!你别睡这啊!再撑一会儿!” 山松艰难的扶着官,歪歪撞撞往里屋送去。 官一身酒气,脑子晕晕乎乎,步子也不听使唤了,他往山松的身上靠着,他捧上山松的脸,眼里似能流出蜜来,“让我好好看看我这张脸!诶?生得真好看!我可是修了八百年的脸啊!怎就给你这小呆子给占了去呢?” 山松无奈,“你喝多了,还不快到屋里去待着,这大院里,让别人听见了该露馅儿了!” “露馅儿?什么馅儿?桂花的吗?不要吃桂花!” “好好好,不吃桂花不吃桂花,吃松子行不?大爷你就行行好吧,我是真的扛不动你啊!自己走,好不?” 官掐上山松的脸,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小呆子,那日你说万物有灵,山松亦如是,我就挺喜欢这名儿的,以后你就替我叫山松吧!好不好?” 山松点点头,“行,那你可以回去就寝了吗?”“不行!你得告诉我,你是不是有思慕的女子了?” “啊?为何如此问?” “那日你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后来识字了,特地查了一番,这句话出自《诗经·柏舟》,这里都是在讲谈情说爱,思慕女子的诗!你还狡辩?!” 山松笑了,“平日里见你不苟言笑的模样,还当真让我信了你不问世事呢,没曾想原来是不懂装懂,自作聪明。” 官像个耍赖的孩子一般,扯着山松的衣领不依不饶,“你就说是不是嘛?” “不是。”山松将他扶好,“平日叫你多读,你不听,现下给我抓到把柄了吧?这首词的意思是说,我的心不是圆圆的石头,不可任意转动呀!我的心不是睡眠的草席,不可任意卷起来!抒写了一位贤臣对国事的忧虑和他自己忠贞不二的意志。你倒好,这大臣被你曲解成谈情说爱的浪荡公子哥了。这下明白了吗?” 山松低下头来,鼻息间充盈着酒气,那个前一刻还在闹腾的男人,此刻正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他低头看着那张放大的俊脸,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自己,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 “吱呀~”院子一侧的小门被轻轻推开。 “谁?!” 山松回头看过去。 哑女瑟瑟缩缩的走过来,行了一礼,又指了指半跪在地上的官。 “喔,他没事,只是喝多了睡着了,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他抬进去吧,真是太沉了。” 哑女眉眼一弯,笑了笑。 官这一醉,就给病倒了。看了几个太医也不见好,都是在说风寒,可吃了风寒的药也不见好,夜夜高热不退,一个劲儿的说胡话。 山松趴在他床头照料,他一把逮过山松的手来,一直不停地念叨:“你不许背着我娶别人!不许喜欢别的姑娘!不许!听见没?!” 闹得气氛一度尴尬,床榻边就围着这身体原先的母亲和妹妹,叫山松怎能不尴尬? 山松只好讪讪一笑,“兄弟情深,兄弟情深,呵呵。” 兄弟情深?鬼才信喔!母亲当下就做了决定,不可留,不可留。还不等官醒过来,就发了话。“孩子啊,你虽是个好孩子,但也是个男子,你与我儿是福浅,我们家就这一个男子了,可不能再走了歪路。你怨我,恨我,都可以,就是还请你另谋去处吧,我儿福薄,受不起你的厚爱。” 山松一脸懵,这……娘啊!我的亲娘诶!您这是把亲儿子给往外推啊! 带着对亲娘的孝顺之心,以及对那个妖怪的怨恨,山松默默背上行囊出了府门。 还未踏出府门十里远,山松就被一黑布袋罩走了。 眼前尽是一片漆黑,但他丝毫也不慌乱,许是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去处了,就这么被绑走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扛麻袋的人有些犹豫了,这绑得当真是个活人吗?为何一动不动?连挣扎也不挣扎几下?该不会是闷死了吧? 这么想着就更不敢继续扛着跑了,正欲将他放下来看看,同行的人一声低吼,“喂!你干嘛呢?!不怕他跑了啊?” “这小子都不挣扎一下,该不会死了吧?” “你管那么多干嘛啊?!上头只说了要这个人,没说是死是活,扛回去交差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 “嘿嘿,也是,也是。” 山松听着两人的对话,由此猜想,这帮人应当不是冲钱财来的。若不是为了钱财,那还图个什么呢? 山松脑子里想了众多可能,然后一一否定,反正现在也是一无所有了,母亲和妹妹有那个家伙帮忙照料,这个木头身体也不知能撑到几时了,那些人想要什么恐怕也只能落空希望了。 官,我未曾告诉你,我不叫呆子,你的那副身体啊,他叫谭云西。 我走了,这一走,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你定要照顾好自己,勿要在大寒饮冷酒,早中午三餐也勿要忘了,天冷了便加衣,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谈婚论嫁了,你的大喜之日,我怕是见不着了,便先祝大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罢,珍重。 “山松……” 官一觉醒来,只觉得周身轻松了许多,太医诊断以后说是散热了,定是连日操劳,前几日才不见好,如今这劳苦消了,自然也就好了。 可老母亲却不信,就是断定是山松缠着他才不见好了,由此可见,把那孩子赶出去了,倒真是件好事。官醒来不见山松,心下有些失落,也不避讳直接就问了母亲,母亲眼色有些闪躲,只说山松是回老家去了,说了明年归。 他不太信,山松哪有什么老家,再追问时,老母亲已改了口,说是他自己走的,明年就回来了。 明年?明年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也许明年,儿子就娶妻生子,忘了那个人了吧? 山松不见了,哑女也消失了。 官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着人去查,也寻不到踪迹。 倒是近日里,京城的流言对官更不利了。大家都在传这位年轻的官迟迟不娶,并不是为了心系苍生,心系百姓,而是因了他身边的师爷。 师爷生得比那些美娇娘还要俏丽几分,难怪官日日将其藏于家中不肯轻易带出来了。 说得更为过分的还有师爷被仇家绑架了,官终日寻查,却无果,心中郁郁,怕是害了相思。 接到他遇难的信时,他执笔画了他最爱的桂花,想起他走时说来年便归,忍不住微微弯了唇角,耳边都是他走时说的话,“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慢慢的却红了眼眶,看着手中的画,泪珠掉下来氲开了花瓣,嘴唇轻启,喃喃的开口“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阴暗的角落里,那个往日明媚的女子向坐在高处位置的一个黑影行了一礼,淡淡开口:“大人,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嗯,做得好。” “非得这么做吗?” 那黑影冷哼一声,“他当日杀我一家老小,害得我家破人亡之时,他犹豫过要不要这么做吗?今日,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大人,可他是无辜的……” “何梦不愿醒?” “春风十里,水清胜琉璃。” “可否具体?” “君临天下,能移星摘月。” “可否再具体?” “有你。”蔷薇初雨斜阳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霜叶纸满情未干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官这一醉,就给病倒了。看了几个太医也不见好,都是在说风寒,可吃了风寒的药也不见好,夜夜高热不退,一个劲儿的说胡话。 山松趴在他床头照料,他一把逮过山松的手来,一直不停地念叨:“你不许背着我娶别人!不许喜欢别的姑娘!不许!听见没?!” 闹得气氛一度尴尬,床榻边就围着这身体原先的母亲和妹妹,叫山松怎能不尴尬? 山松只好讪讪一笑,“兄弟情深,兄弟情深,呵呵。” 兄弟情深?鬼才信喔!母亲当下就做了决定,不可留,不可留。还不等官醒过来,就发了话。 “孩子啊,你虽是个好孩子,但也是个男子,你与我儿是福浅,我们家就这一个男子了,可不能再走了歪路。你怨我,恨我,都可以,就是还请你另谋去处吧,我儿福薄,受不起你的厚爱。” 山松一脸懵,这……娘啊!我的亲娘诶!您这是把亲儿子给往外推啊! 带着对亲娘的孝顺之心,以及对那个妖怪的怨恨,山松默默背上行囊出了府门。 还未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再归,公子定要照顾好自己,勿要在大寒饮冷酒,早中午三餐也勿要忘了,天冷了便加衣,公子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谈婚论嫁了,公子的大喜之日,奴家怕是见不着了,便先祝公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罢。珍重接到他遇难的信时,他执笔画了他最爱的梨花,想起他走时说来年便归,忍不住微微弯了唇角,耳边都是他走时说的话,“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慢慢的却红了眼眶,看着手中的画,泪珠掉下来氲开了花瓣,嘴唇轻启,喃喃的开口“我心匪席不可卷也”。那姑娘生得水灵,尤其是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无伦。 她就那么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里,也能引得经过的下人频频侧目。 山松从长廊下穿过,就那么将她望进眼里,这个妹妹生得甚好,可惜了是个哑女。 失落之余碰上她望过来的目光,眼里满是希望。 “我与他说过了,你可以留下来,只不过,”山松有些不好意思,略带歉意的说道:“只不过你要以下人的身份才可以待在府里。” 他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够委婉了,那官的原话本是,“府里不养闲人,要想留在这里就卖身为奴吧,算是一报还一报。” 可到底是个腼腆的生,且还是个从小山村里出来的呆子,哪里有那妖怪的狠心,这么说出来,还是让他歉意满满。 “对不住啊,我也算是寄人篱下,不能给你寻个好位置,我……” 那姑娘却只是笑笑,摇了摇头,缓缓施了一礼。 山松害羞的挠了挠头,“那从今日起,你就跟小水一起负责房的打扫奉茶好了。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同她讲,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日子一天一天冷了下来,山松的身体犹如灌了冰碴子一般,沉重冰冷,他问那妖怪这是何故,官总会不停的握着他的手哈着暖气,“把暖炉抱紧了,冻坏了我的身体,你就当真要不回你的身体去了。”睡到半夜,山松迷迷糊糊之间总觉得有人悄悄爬上了他的床榻,从后背轻轻抱住了他,天亮了那种感觉也没有了,果真是梦罢了。 那个带回来的姑娘做事倒也诚恳,忙里忙外的,大冬天也不歇歇,看着屋里没炭了,又跑着去端了盆新炭过来。 山松倚在桌旁磨着墨,看着桌子正中央像是那么回事的妖怪在慢慢描帖子。 “诶,你觉得外面那姑娘如何?” 官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什么如何?” “就是你觉得那个哑姑娘怎么样?” 官继续低头写字,“不怎么样。” 山松若有所思的盯着墨,“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考虑以后的日子了。这么久了也没找到法子让我们换回来,总不可能你就一直那么拖着我的身子不谈婚事吧?” “过一久,你母亲还有妹妹应该就会被接过来了,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安置她们吧,别白费心思在我身上了。” “诶,这怎么叫白费心思呢?万一我们就这么换不过来了,突然有一天你这木头身子不抵用了,我死了,你不就是我母亲的唯一儿子了吗?那到时候你不也得想想该怎么替我们家传宗接代吗?” 官将笔一丢,心烦意乱朝外面走去,“不写了,没心情。” “喂!你就权当交个朋友呗!多跟人姑娘处一处啊!就当做好事也行啊!” 任凭山松在后头怎么喊,官也不回头搭一句。 院子里,哑女正在扫雪。这冬日的雪下得勤快,大人又喜欢外出,若不好好扫扫,恐会湿了大人的鞋袜。 冰雪上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但见她肤色白,鼻子较常女为高,眼睛中却隐隐有海水之蓝意。 官匆匆一瞥,心下生疑,普通女子怎会生有一双蓝瞳?他停下脚步,两人之间隔了三四步,只听见哑女唰唰的扫雪声。 “你会说话吧?”哑女抬起头来,眼里是一片疑惑,瞳色也不同先前那般,只是一双稍比常人有神一点的黑色眸子,清澈无比。 “既是他收留了你,我就劝你莫要生出歹心来,否则我不会饶了你的。” 官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最近仕途都太过不顺,总有人来对他欲加陷害,说他勾结小人的有,说他贪污受贿的有,说他巫术加身的也有,可那些往他后门送礼的人,一天也不见减少。 那些看不见的看得见的同僚高官都在算计着筹谋着该怎么把他从高位上拽下去。 这些事情,他瞒得很好,毕竟山松一无所知。 可家里那个哑女就不见得了,各种卷宗不翼而飞,他所写的计策早在他还未献上之前就被别人抢先献上了。 而那个傻子,居然还乐呵呵的给他说媒,想让他娶了那个人美心善的哑女,那是个毒妇啊,哪来的心地善良? “今日怎地又回来晚了?是不是又被那些大人拉着灌酒了?早跟你说过了,喝不下去就装醉嘛,看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就不知道装醉呢?还是说你想喝酒啊?想喝酒回来我陪你喝啊!你这么个喝法,在外面摔了,我的身体也要跟着遭罪呢!诶!你别睡这啊!再撑一会儿!” 山松艰难的扶着官,歪歪撞撞往里屋送去。 官一身酒气,脑子晕晕乎乎,步子也不听使唤了,他往山松的身上靠着,他捧上山松的脸,眼里似能流出蜜来,“让我好好看看我这张脸!诶?生得真好看!我可是修了八百年的脸啊!怎就给你这小呆子给占了去呢?” 山松无奈,“你喝多了,还不快到屋里去待着,这大院里,让别人听见了该露馅儿了!” “露馅儿?什么馅儿?桂花的吗?不要吃桂花!” “好好好,不吃桂花不吃桂花,吃松子行不?大爷你就行行好吧,我是真的扛不动你啊!自己走,好不?” 官掐上山松的脸,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小呆子,那日你说万物有灵,山松亦如是,我就挺喜欢这名儿的,以后你就替我叫山松吧!好不好?” 山松点点头,“行,那你可以回去就寝了吗?”“不行!你得告诉我,你是不是有思慕的女子了?” “啊?为何如此问?” “那日你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后来识字了,特地查了一番,这句话出自《诗经·柏舟》,这里都是在讲谈情说爱,思慕女子的诗!你还狡辩?!” 山松笑了,“平日里见你不苟言笑的模样,还当真让我信了你不问世事呢,没曾想原来是不懂装懂,自作聪明。” 官像个耍赖的孩子一般,扯着山松的衣领不依不饶,“你就说是不是嘛?” “不是。”山松将他扶好,“平日叫你多读,你不听,现下给我抓到把柄了吧?这首词的意思是说,我的心不是圆圆的石头,不可任意转动呀!我的心不是睡眠的草席,不可任意卷起来!抒写了一位贤臣对国事的忧虑和他自己忠贞不二的意志。你倒好,这大臣被你曲解成谈情说爱的浪荡公子哥了。这下明白了吗?” 山松低下头来,鼻息间充盈着酒气,那个前一刻还在闹腾的男人,此刻正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他低头看着那张放大的俊脸,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自己,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 “吱呀~”院子一侧的小门被轻轻推开。 “谁?!” 山松回头看过去。 哑女瑟瑟缩缩的走过来,行了一礼,又指了指半跪在地上的官。 “喔,他没事,只是喝多了睡着了,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他抬进去吧,真是太沉了。” 哑女眉眼一弯,笑了笑。 官这一醉,就给病倒了。看了几个太医也不见好,都是在说风寒,可吃了风寒的药也不见好,夜夜高热不退,一个劲儿的说胡话。 山松趴在他床头照料,他一把逮过山松的手来,一直不停地念叨:“你不许背着我娶别人!不许喜欢别的姑娘!不许!听见没?!” 闹得气氛一度尴尬,床榻边就围着这身体原先的母亲和妹妹,叫山松怎能不尴尬? 山松只好讪讪一笑,“兄弟情深,兄弟情深,呵呵。” 兄弟情深?鬼才信喔!母亲当下就做了决定,不可留,不可留。还不等官醒过来,就发了话。“孩子啊,你虽是个好孩子,但也是个男子,你与我儿是福浅,我们家就这一个男子了,可不能再走了歪路。你怨我,恨我,都可以,就是还请你另谋去处吧,我儿福薄,受不起你的厚爱。” 山松一脸懵,这……娘啊!我的亲娘诶!您这是把亲儿子给往外推啊! 带着对亲娘的孝顺之心,以及对那个妖怪的怨恨,山松默默背上行囊出了府门。 还未踏出府门十里远,山松就被一黑布袋罩走了。 眼前尽是一片漆黑,但他丝毫也不慌乱,许是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去处了,就这么被绑走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扛麻袋的人有些犹豫了,这绑得当真是个活人吗?为何一动不动?连挣扎也不挣扎几下?该不会是闷死了吧? 这么想着就更不敢继续扛着跑了,正欲将他放下来看看,同行的人一声低吼,“喂!你干嘛呢?!不怕他跑了啊?” “这小子都不挣扎一下,该不会死了吧?” “你管那么多干嘛啊?!上头只说了要这个人,没说是死是活,扛回去交差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 “嘿嘿,也是,也是。” 山松听着两人的对话,由此猜想,这帮人应当不是冲钱财来的。若不是为了钱财,那还图个什么呢? 山松脑子里想了众多可能,然后一一否定,反正现在也是一无所有了,母亲和妹妹有那个家伙帮忙照料,这个木头身体也不知能撑到几时了,那些人想要什么恐怕也只能落空希望了。 官,我未曾告诉你,我不叫呆子,你的那副身体啊,他叫谭云西。 我走了,这一走,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你定要照顾好自己,勿要在大寒饮冷酒,早中午三餐也勿要忘了,天冷了便加衣,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谈婚论嫁了,你的大喜之日,我怕是见不着了,便先祝大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罢,珍重。 “山松……” 官一觉醒来,只觉得周身轻松了许多,太医诊断以后说是散热了,定是连日操劳,前几日才不见好,如今这劳苦消了,自然也就好了。 可老母亲却不信,就是断定是山松缠着他才不见好了,由此可见,把那孩子赶出去了,倒真是件好事。“何梦不愿醒?” “春风十里,水清胜琉璃。” “可否具体?” “君临天下,能移星摘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青梅树下绕竹马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那姑娘生得水灵,尤其是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无伦。 她就那么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里,也能引得经过的下人频频侧目。 山松从长廊下穿过,就那么将她望进眼里,这个妹妹生得甚好,可惜了是个哑女。 失落之余碰上她望过来的目光,眼里满是希望。 “我与他说过了,你可以留下来,只不过,”山松有些不好意思,略带歉意的说道:“只不过你要以下人的身份才可以待在府里。” 他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够委婉了,那官的原话本是,“府里不养闲人,要想留在这里就卖身为奴吧,算是一报还一报。” 可到底是个腼腆的生,且还是个从小山村里出来的呆子,哪里有那妖怪的狠心,这么说出来,还是让他歉意满满。 “对不住啊,我也算是寄人篱下,不能给你寻个好位置,我……” 那姑娘却只是笑笑,摇了摇头,缓缓施了一礼。 山松害羞的挠了挠头,“那从今日起,你就跟小水一起负责房的打扫奉茶好了。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同她讲,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日子一天一天冷了下来,山松的身体犹如灌了冰碴子一般,沉重冰冷,他问那妖怪这是何故,官总会不停的握着他的手哈着暖气,“把暖炉抱紧了,冻坏了我的身体,你就当真要不回你的身体去了。”睡到半夜,山松迷迷糊糊之间总觉得有人悄悄爬上了他的床榻,从后背轻轻抱住了他,天亮了那种感觉也没有了,果真是梦罢了。 那个带回来的姑娘做事倒也诚恳,忙里忙外的,大冬天也不歇歇,看着屋里没炭了,又跑着去端了盆新炭过来。 山松倚在桌旁磨着墨,看着桌子正中央像是那么回事的妖怪在慢慢描帖子。 “诶,你觉得外面那姑娘如何?” 官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什么如何?” “就是你觉得那个哑姑娘怎么样?” 官继续低头写字,“不怎么样。” 山松若有所思的盯着墨,“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考虑以后的日子了。这么久了也没找到法子让我们换回来,总不可能你就一直那么拖着我的身子不谈婚事吧?” “过一久,你母亲还有妹妹应该就会被接过来了,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安置她们吧,别白费心思在我身上了。” “诶,这怎么叫白费心思呢?万一我们就这么换不过来了,突然有一天你这木头身子不抵用了,我死了,你不就是我母亲的唯一儿子了吗?那到时候你不也得想想该怎么替我们家传宗接代吗?” 官将笔一丢,心烦意乱朝外面走去,“不写了,没心情。” “喂!你就权当交个朋友呗!多跟人姑娘处一处啊!就当做好事也行啊!” 任凭山松在后头怎么喊,官也不回头搭一句。 院子里,哑女正在扫雪。这冬日的雪下得勤快,大人又喜欢外出,若不好好扫扫,恐会湿了大人的鞋袜。 冰雪上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但见她肤色白,鼻子较常女为高,眼睛中却隐隐有海水之蓝意。 官匆匆一瞥,心下生疑,普通女子怎会生有一双蓝瞳?他停下脚步,两人之间隔了三四步,只听见哑女唰唰的扫雪声。 “你会说话吧?”哑女抬起头来,眼里是一片疑惑,瞳色也不同先前那般,只是一双稍比常人有神一点的黑色眸子,清澈无比。 “既是他收留了你,我就劝你莫要生出歹心来,否则我不会饶了你的。” 官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最近仕途都太过不顺,总有人来对他欲加陷害,说他勾结小人的有,说他贪污受贿的有,说他巫术加身的也有,可那些往他后门送礼的人,一天也不见减少。 那些看不见的看得见的同僚高官都在算计着筹谋着该怎么把他从高位上拽下去。 这些事情,他瞒得很好,毕竟山松一无所知。 可家里那个哑女就不见得了,各种卷宗不翼而飞,他所写的计策早在他还未献上之前就被别人抢先献上了。 而那个傻子,居然还乐呵呵的给他说媒,想让他娶了那个人美心善的哑女,那是个毒妇啊,哪来的心地善良? “今日怎地又回来晚了?是不是又被那些大人拉着灌酒了?早跟你说过了,喝不下去就装醉嘛,看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就不知道装醉呢?还是说你想喝酒啊?想喝酒回来我陪你喝啊!你这么个喝法,在外面摔了,我的身体也要跟着遭罪呢!诶!你别睡这啊!再撑一会儿!” 山松艰难的扶着官,歪歪撞撞往里屋送去。 官一身酒气,脑子晕晕乎乎,步子也不听使唤了,他往山松的身上靠着,他捧上山松的脸,眼里似能流出蜜来,“让我好好看看我这张脸!诶?生得真好看!我可是修了八百年的脸啊!怎就给你这小呆子给占了去呢?” 山松无奈,“你喝多了,还不快到屋里去待着,这大院里,让别人听见了该露馅儿了!” “露馅儿?什么馅儿?桂花的吗?不要吃桂花!” “好好好,不吃桂花不吃桂花,吃松子行不?大爷你就行行好吧,我是真的扛不动你啊!自己走,好不?” 官掐上山松的脸,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小呆子,那日你说万物有灵,山松亦如是,我就挺喜欢这名儿的,以后你就替我叫山松吧!好不好?” 山松点点头,“行,那你可以回去就寝了吗?”“不行!你得告诉我,你是不是有思慕的女子了?” “啊?为何如此问?” “那日你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后来识字了,特地查了一番,这句话出自《诗经·柏舟》,这里都是在讲谈情说爱,思慕女子的诗!你还狡辩?!” 山松笑了,“平日里见你不苟言笑的模样,还当真让我信了你不问世事呢,没曾想原来是不懂装懂,自作聪明。” 官像个耍赖的孩子一般,扯着山松的衣领不依不饶,“你就说是不是嘛?” “不是。”山松将他扶好,“平日叫你多读,你不听,现下给我抓到把柄了吧?这首词的意思是说,我的心不是圆圆的石头,不可任意转动呀!我的心不是睡眠的草席,不可任意卷起来!抒写了一位贤臣对国事的忧虑和他自己忠贞不二的意志。你倒好,这大臣被你曲解成谈情说爱的浪荡公子哥了。这下明白了吗?” 山松低下头来,鼻息间充盈着酒气,那个前一刻还在闹腾的男人,此刻正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他低头看着那张放大的俊脸,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自己,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 “吱呀~”院子一侧的小门被轻轻推开。 “谁?!” 山松回头看过去。 哑女瑟瑟缩缩的走过来,行了一礼,又指了指半跪在地上的官。 “喔,他没事,只是喝多了睡着了,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他抬进去吧,真是太沉了。” 哑女眉眼一弯,笑了笑。 官这一醉,就给病倒了。看了几个太医也不见好,都是在说风寒,可吃了风寒的药也不见好,夜夜高热不退,一个劲儿的说胡话。 山松趴在他床头照料,他一把逮过山松的手来,一直不停地念叨:“你不许背着我娶别人!不许喜欢别的姑娘!不许!听见没?!” 闹得气氛一度尴尬,床榻边就围着这身体原先的母亲和妹妹,叫山松怎能不尴尬? 山松只好讪讪一笑,“兄弟情深,兄弟情深,呵呵。” 兄弟情深?鬼才信喔!母亲当下就做了决定,不可留,不可留。还不等官醒过来,就发了话。“孩子啊,你虽是个好孩子,但也是个男子,你与我儿是福浅,我们家就这一个男子了,可不能再走了歪路。你怨我,恨我,都可以,就是还请你另谋去处吧,我儿福薄,受不起你的厚爱。” 山松一脸懵,这……娘啊!我的亲娘诶!您这是把亲儿子给往外推啊! 带着对亲娘的孝顺之心,以及对那个妖怪的怨恨,山松默默背上行囊出了府门。 还未踏出府门十里远,山松就被一黑布袋罩走了。 眼前尽是一片漆黑,但他丝毫也不慌乱,许是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去处了,就这么被绑走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扛麻袋的人有些犹豫了,这绑得当真是个活人吗?为何一动不动?连挣扎也不挣扎几下?该不会是闷死了吧? 这么想着就更不敢继续扛着跑了,正欲将他放下来看看,同行的人一声低吼,“喂!你干嘛呢?!不怕他跑了啊?” “这小子都不挣扎一下,该不会死了吧?” “你管那么多干嘛啊?!上头只说了要这个人,没说是死是活,扛回去交差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 “嘿嘿,也是,也是。” 山松听着两人的对话,由此猜想,这帮人应当不是冲钱财来的。若不是为了钱财,那还图个什么呢? 山松脑子里想了众多可能,然后一一否定,反正现在也是一无所有了,母亲和妹妹有那个家伙帮忙照料,这个木头身体也不知能撑到几时了,那些人想要什么恐怕也只能落空希望了。 官,我未曾告诉你,我不叫呆子,你的那副身体啊,他叫谭云西。 我走了,这一走,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你定要照顾好自己,勿要在大寒饮冷酒,早中午三餐也勿要忘了,天冷了便加衣,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谈婚论嫁了,你的大喜之日,我怕是见不着了,便先祝大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罢,珍重。 “山松……” 官一觉醒来,只觉得周身轻松了许多,太医诊断以后说是散热了,定是连日操劳,前几日才不见好,如今这劳苦消了,自然也就好了。 可老母亲却不信,就是断定是山松缠着他才不见好了,由此可见,把那孩子赶出去了,倒真是件好事。官醒来不见山松,心下有些失落,也不避讳直接就问了母亲,母亲眼色有些闪躲,只说山松是回老家去了,说了明年归。 他不太信,山松哪有什么老家,再追问时,老母亲已改了口,说是他自己走的,明年就回来了。 明年?明年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也许明年,儿子就娶妻生子,忘了那个人了吧? 山松不见了,哑女也消失了。 官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着人去查,也寻不到踪迹。 倒是近日里,京城的流言对官更不利了。大家都在传这位年轻的官迟迟不娶,并不是为了心系苍生,心系百姓,而是因了他身边的师爷。 师爷生得比那些美娇娘还要俏丽几分,难怪官日日将其藏于家中不肯轻易带出来了。 说得更为过分的还有师爷被仇家绑架了,官终日寻查,却无果,心中郁郁,怕是害了相思。 接到他遇难的信时,他执笔画了他最爱的桂花,想起他走时说来年便归,忍不住微微弯了唇角,耳边都是他走时说的话,“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慢慢的却红了眼眶,看着手中的画,泪珠掉下来氲开了花瓣,嘴唇轻启,喃喃的开口“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阴暗的角落里,那个往日明媚的女子向坐在高处位置的一个黑影行了一礼,淡淡开口:“大人,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嗯,做得好。” “非得这么做吗?” 那黑影冷哼一声,“他当日杀我一家老小,害得我家破人亡之时,他犹豫过要不要这么做吗?今日,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大人,可他是无辜的……” “无辜?我三岁的女儿难道就不无辜了吗?月禾,你潜伏在那个狗官家里三年,难道你就不想报你当年灭门之仇吗?你装作哑女三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聚散浮生情缘浅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那姑娘生得水灵,尤其是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无伦。 她就那么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里,也能引得经过的下人频频侧目。 山松从长廊下穿过,就那么将她望进眼里,这个妹妹生得甚好,可惜了是个哑女。 失落之余碰上她望过来的目光,眼里满是希望。 “我与他说过了,你可以留下来,只不过,”山松有些不好意思,略带歉意的说道:“只不过你要以下人的身份才可以待在府里。” 他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够委婉了,那官的原话本是,“府里不养闲人,要想留在这里就卖身为奴吧,算是一报还一报。” 可到底是个腼腆的生,且还是个从小山村里出来的呆子,哪里有那妖怪的狠心,这么说出来,还是让他歉意满满。 “对不住啊,我也算是寄人篱下,不能给你寻个好位置,我……” 那姑娘却只是笑笑,摇了摇头,缓缓施了一礼。 山松害羞的挠了挠头,“那从今日起,你就跟小水一起负责房的打扫奉茶好了。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同她讲,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日子一天一天冷了下来,山松的身体犹如灌了冰碴子一般,沉重冰冷,他问那妖怪这是何故,官总会不停的握着他的手哈着暖气,“把暖炉抱紧了,冻坏了我的身体,你就当真要不回你的身体去了。”睡到半夜,山松迷迷糊糊之间总觉得有人悄悄爬上了他的床榻,从后背轻轻抱住了他,天亮了那种感觉也没有了,果真是梦罢了。 那个带回来的姑娘做事倒也诚恳,忙里忙外的,大冬天也不歇歇,看着屋里没炭了,又跑着去端了盆新炭过来。 山松倚在桌旁磨着墨,看着桌子正中央像是那么回事的妖怪在慢慢描帖子。 “诶,你觉得外面那姑娘如何?” 官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什么如何?” “就是你觉得那个哑姑娘怎么样?” 官继续低头写字,“不怎么样。” 山松若有所思的盯着墨,“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考虑以后的日子了。这么久了也没找到法子让我们换回来,总不可能你就一直那么拖着我的身子不谈婚事吧?” “过一久,你母亲还有妹妹应该就会被接过来了,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安置她们吧,别白费心思在我身上了。” “诶,这怎么叫白费心思呢?万一我们就这么换不过来了,突然有一天你这木头身子不抵用了,我死了,你不就是我母亲的唯一儿子了吗?那到时候你不也得想想该怎么替我们家传宗接代吗?” 官将笔一丢,心烦意乱朝外面走去,“不写了,没心情。” “喂!你就权当交个朋友呗!多跟人姑娘处一处啊!就当做好事也行啊!” 任凭山松在后头怎么喊,官也不回头搭一句。 院子里,哑女正在扫雪。这冬日的雪下得勤快,大人又喜欢外出,若不好好扫扫,恐会湿了大人的鞋袜。 冰雪上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但见她肤色白,鼻子较常女为高,眼睛中却隐隐有海水之蓝意。 官匆匆一瞥,心下生疑,普通女子怎会生有一双蓝瞳?他停下脚步,两人之间隔了三四步,只听见哑女唰唰的扫雪声。 “你会说话吧?”哑女抬起头来,眼里是一片疑惑,瞳色也不同先前那般,只是一双稍比常人有神一点的黑色眸子,清澈无比。 “既是他收留了你,我就劝你莫要生出歹心来,否则我不会饶了你的。” 官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最近仕途都太过不顺,总有人来对他欲加陷害,说他勾结小人的有,说他贪污受贿的有,说他巫术加身的也有,可那些往他后门送礼的人,一天也不见减少。 那些看不见的看得见的同僚高官都在算计着筹谋着该怎么把他从高位上拽下去。 这些事情,他瞒得很好,毕竟山松一无所知。 可家里那个哑女就不见得了,各种卷宗不翼而飞,他所写的计策早在他还未献上之前就被别人抢先献上了。 而那个傻子,居然还乐呵呵的给他说媒,想让他娶了那个人美心善的哑女,那是个毒妇啊,哪来的心地善良? “今日怎地又回来晚了?是不是又被那些大人拉着灌酒了?早跟你说过了,喝不下去就装醉嘛,看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就不知道装醉呢?还是说你想喝酒啊?想喝酒回来我陪你喝啊!你这么个喝法,在外面摔了,我的身体也要跟着遭罪呢!诶!你别睡这啊!再撑一会儿!” 山松艰难的扶着官,歪歪撞撞往里屋送去。 官一身酒气,脑子晕晕乎乎,步子也不听使唤了,他往山松的身上靠着,他捧上山松的脸,眼里似能流出蜜来,“让我好好看看我这张脸!诶?生得真好看!我可是修了八百年的脸啊!怎就给你这小呆子给占了去呢?” 山松无奈,“你喝多了,还不快到屋里去待着,这大院里,让别人听见了该露馅儿了!” “露馅儿?什么馅儿?桂花的吗?不要吃桂花!” “好好好,不吃桂花不吃桂花,吃松子行不?大爷你就行行好吧,我是真的扛不动你啊!自己走,好不?” 官掐上山松的脸,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小呆子,那日你说万物有灵,山松亦如是,我就挺喜欢这名儿的,以后你就替我叫山松吧!好不好?” 山松点点头,“行,那你可以回去就寝了吗?”“不行!你得告诉我,你是不是有思慕的女子了?” “啊?为何如此问?” “那日你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后来识字了,特地查了一番,这句话出自《诗经·柏舟》,这里都是在讲谈情说爱,思慕女子的诗!你还狡辩?!” 山松笑了,“平日里见你不苟言笑的模样,还当真让我信了你不问世事呢,没曾想原来是不懂装懂,自作聪明。” 官像个耍赖的孩子一般,扯着山松的衣领不依不饶,“你就说是不是嘛?” “不是。”山松将他扶好,“平日叫你多读,你不听,现下给我抓到把柄了吧?这首词的意思是说,我的心不是圆圆的石头,不可任意转动呀!我的心不是睡眠的草席,不可任意卷起来!抒写了一位贤臣对国事的忧虑和他自己忠贞不二的意志。你倒好,这大臣被你曲解成谈情说爱的浪荡公子哥了。这下明白了吗?” 山松低下头来,鼻息间充盈着酒气,那个前一刻还在闹腾的男人,此刻正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他低头看着那张放大的俊脸,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自己,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 “吱呀~”院子一侧的小门被轻轻推开。 “谁?!” 山松回头看过去。 哑女瑟瑟缩缩的走过来,行了一礼,又指了指半跪在地上的官。 “喔,他没事,只是喝多了睡着了,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他抬进去吧,真是太沉了。” 哑女眉眼一弯,笑了笑。 官这一醉,就给病倒了。看了几个太医也不见好,都是在说风寒,可吃了风寒的药也不见好,夜夜高热不退,一个劲儿的说胡话。 山松趴在他床头照料,他一把逮过山松的手来,一直不停地念叨:“你不许背着我娶别人!不许喜欢别的姑娘!不许!听见没?!” 闹得气氛一度尴尬,床榻边就围着这身体原先的母亲和妹妹,叫山松怎能不尴尬? 山松只好讪讪一笑,“兄弟情深,兄弟情深,呵呵。” 兄弟情深?鬼才信喔!母亲当下就做了决定,不可留,不可留。还不等官醒过来,就发了话。“孩子啊,你虽是个好孩子,但也是个男子,你与我儿是福浅,我们家就这一个男子了,可不能再走了歪路。你怨我,恨我,都可以,就是还请你另谋去处吧,我儿福薄,受不起你的厚爱。” 山松一脸懵,这……娘啊!我的亲娘诶!您这是把亲儿子给往外推啊! 带着对亲娘的孝顺之心,以及对那个妖怪的怨恨,山松默默背上行囊出了府门。 还未踏出府门十里远,山松就被一黑布袋罩走了。 眼前尽是一片漆黑,但他丝毫也不慌乱,许是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去处了,就这么被绑走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扛麻袋的人有些犹豫了,这绑得当真是个活人吗?为何一动不动?连挣扎也不挣扎几下?该不会是闷死了吧? 这么想着就更不敢继续扛着跑了,正欲将他放下来看看,同行的人一声低吼,“喂!你干嘛呢?!不怕他跑了啊?” “这小子都不挣扎一下,该不会死了吧?” “你管那么多干嘛啊?!上头只说了要这个人,没说是死是活,扛回去交差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 “嘿嘿,也是,也是。” 山松听着两人的对话,由此猜想,这帮人应当不是冲钱财来的。若不是为了钱财,那还图个什么呢? 山松脑子里想了众多可能,然后一一否定,反正现在也是一无所有了,母亲和妹妹有那个家伙帮忙照料,这个木头身体也不知能撑到几时了,那些人想要什么恐怕也只能落空希望了。 官,我未曾告诉你,我不叫呆子,你的那副身体啊,他叫谭云西。 我走了,这一走,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你定要照顾好自己,勿要在大寒饮冷酒,早中午三餐也勿要忘了,天冷了便加衣,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谈婚论嫁了,你的大喜之日,我怕是见不着了,便先祝大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罢,珍重。 “山松……” 官一觉醒来,只觉得周身轻松了许多,太医诊断以后说是散热了,定是连日操劳,前几日才不见好,如今这劳苦消了,自然也就好了。 可老母亲却不信,就是断定是山松缠着他才不见好了,由此可见,把那孩子赶出去了,倒真是件好事。官醒来不见山松,心下有些失落,也不避讳直接就问了母亲,母亲眼色有些闪躲,只说山松是回老家去了,说了明年归。 他不太信,山松哪有什么老家,再追问时,老母亲已改了口,说是他自己走的,明年就回来了。 明年?明年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也许明年,儿子就娶妻生子,忘了那个人了吧? 山松不见了,哑女也消失了。 官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着人去查,也寻不到踪迹。 倒是近日里,京城的流言对官更不利了。大家都在传这位年轻的官迟迟不娶,并不是为了心系苍生,心系百姓,而是因了他身边的师爷。 师爷生得比那些美娇娘还要俏丽几分,难怪官日日将其藏于家中不肯轻易带出来了。 说得更为过分的还有师爷被仇家绑架了,官终日寻查,却无果,心中郁郁,怕是害了相思。 接到他遇难的信时,他执笔画了他最爱的桂花,想起他走时说来年便归,忍不住微微弯了唇角,耳边都是他走时说的话,“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慢慢的却红了眼眶,看着手中的画,泪珠掉下来氲开了花瓣,嘴唇轻启,喃喃的开口“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阴暗的角落里,那个往日明媚的女子向坐在高处位置的一个黑影行了一礼,淡淡开口:“大人,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嗯,做得好。” “非得这么做吗?” 那黑影冷哼一声,“他当日杀我一家老小,害得我家破人亡之时,他犹豫过要不要这么做吗?今日,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大人,可他是无辜的……”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 从梦中惊醒过来 梦里好像在大喊 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坐在床边满头大汗 喉咙一直干咳 起身倒水喝的时候 迷糊中打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风花雪月最动人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月禾久久不出声,忆起往日之景,那个师爷,那个大人,应是也没有亏待她的。 那个大人踢开大门之时,屋内早已空无一人,月禾踩着今日新换的绣鞋慢慢走出去,施施然弯腰作礼。 喉咙一紧,官的脸近在眼前。 “说!你们究竟把他藏哪儿去了?!” 月禾依旧面色不改的笑着。 官松开紧掐着她脖子的手,一把抓过她的手往外拖,“走!带我去找他!” 月禾被推搡着前行,“大人这是着急了么?呵呵,大人莫慌啊。大人不妨静下来好好想想,当日是在哪里往手上沾血的?大人手上可是有上百条人命呢,如今只不过是多加了一条而已,不在乎多少的。” 月禾的脖子再一次被狠狠掐住,“我警告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何目的,但凡只要你们伤了他一分,我定百倍奉还!带我去找他!” 耳边的冷风飒飒作响,山松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灯油的气味,再听着周边那骂骂咧咧的架高台的声音,下一刻他就被人从地上扛了起来然后绑到了一个木桩子上,那人粗鲁的扯下罩在他头上的布袋。 阳光有些许刺眼,冬日好不容易等到的阳光没成想竟是如此光景。山松好不容易适应了周遭的强光,眯着眼四处张望。这是一个用干柴搭成的高台,兴许是冬日里的柴火不如其他季节干燥,搭台子的人还往上浇了灯油。山松被围起来,架在最里面的立起来的木桩上捆得严严实实,插翅也难飞。 边上是废弃了很久的院子,久久没有人打扫,长廊上挂满了蛛。 “唉,”山松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若是想烧死我也虚得好好选个地儿啊,在院子里烧,还弄个这么大的排场也不怕玩火自焚。” “你说什么?” 一旁搭柴的人将头凑了过来,“你最好老实点儿!若是想跑,那是没可能了。老老实实的待着,等一会儿我们大人过来了,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山松觉得,这人可真是善良,都用火刑了,居然还想着给他留全尸,由此可以看出这人其实心底也不坏。 “搭得如何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矮小,身形略胖的男人,从他步履蹒跚的走来可以看出这个男人要么是年纪大了,要么就是腿脚不方便。他抬起头来,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他的右眉脚一直拉到了左侧嘴角边,本是清秀的脸庞因了那道疤痕整张脸变得面目狰狞。 他背着手晃到了山松的面前,“呵呵,今日正是好天气,也是个好日子,若是我的欢儿泉下有知,也会为她的爹爹开心的。待我宰了那个狗官,我也可以了无牵挂的下去与他们团聚了。” “这位大人可是有什么误解?我不当官,我只是个师爷。” “误解?哈哈哈,抓得就是你。” “我们素未谋面,有何过节呢?” “你侍奉的那个主子两年前灭了我芪氏一族,你说该不该抓你来?” “啊,芪家啊!误会!当真是误会了!芪氏一族当年因卖假药,我吃了以后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事让阿西有点生气,所以禀报了朝廷,是朝廷派人过来抄家的,正巧阿西是这一带的官,自然就是他带头过来了。当初不是免了九族的罪了吗?怎么……” “免了九族,呵,免了九族专诛我这一族,男女老少皆不放过,真不是报私仇吗?”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阿西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哼,是么?那你好好问问他,当初我的妻儿是不是因了他而死的?”山松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侧边偏头望去,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四目相对,久久不言。 官将月禾朝一边随意丢去,欲上身来救山松。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若是想看他变成一捧黑土的话,可以试试。” 那人笑得阴险,“我已经命人在他周遭埋了炸药,那些木柴上也全是灯油,只要我轻轻那么一点火星,这里将会灰飞烟灭,到最后这里不过就是一个火场,没人活得了。” 官犹豫了,山松却是半个字都未曾听进去,声音略略有些颤抖,“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杀了她们?” 官不理会他,只对着芪氏最后一人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放了他。” “呵,放了他?说得轻巧,你当初放了谁呢?” 山松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扯着嗓子喊道:“回答我!她们当真因了你的缘故,才死的么?!” 月禾本是默默缩在角落,此刻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冷嘲热讽道:“他本就是个冷血的人,杀几个人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不回答你,不过是因为心虚罢了。” “你闭嘴!不是我杀的。” 官的眼前是那晚灯火通明,芪氏母女红着眼看他带着人走进走出的搬东西,她们哀切的问了老爷的罪行,官只说了其罪当诛,那位母亲眼里闪着泪光,抱起孩子就投了井。 “但确是因了我的缘故才死的。” 山松笑了笑,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流入了嘴角,“既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你确实不冤,这也不是什么误会。” “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月禾想起她死去的姑母,心下凄然,“事到如今,有意还是无意,重要么?” 山松想起官曾经玩闹一般的话,似小孩一般悄悄扯他的衣角,然后低声跟他说,“喂,她是骗你的!” 山松也知月禾其实是会说话的,可他就喜欢看官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官一脸委屈,“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居然信不过我?哼,现下你选她,还是我?!” 山松多想,官此刻还能如同那日一般,问他选谁,那他一定会说,无论你是杀人犯还是冷血妖怪,我都相信你有苦衷。可他不说,不解释。 芪氏在一旁兀自笑了,“呵呵,本大人又想到了一个新的玩法,不若这么玩吧。狗官,你来选,是烧他,还是烧你?现在你脚边那个木桶里装有灯油,月禾身上有火折子,你把油倒你身上,然后站到门外去点燃,我就答应你放了他。”山松挣扎起来,“你别听他的!我不许你这样做!听见没?那身体是我的!你不能烧!” 官不发一言,动作利落的抬起木桶从头上浇下,他接过火折子,望向柴堆中间的山松,“原谅我深陷泥沼中还是忍不住自私的抓住了你。那个身子就当我还你的了,冬日里再冷也切记离火远一点,平日要勤加练习我教给你的那些。山松……其实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松树,我是桂树,可我乐意听你给我的名儿,你欢喜就好……还有,” 他大步跨出门槛,将火折子一点,往脚下一丢,火焰从脚边吞噬上来,“我喜欢你,山松。” “不!” 山松猛地从水中将头抽出,水花四溅,面前的场景亦梦亦真。 月禾久久不出声,忆起往日之景,那个师爷,那个大人,应是也没有亏待她的。 那个大人踢开大门之时,屋内早已空无一人,月禾踩着今日新换的绣鞋慢慢走出去,施施然弯腰作礼。 喉咙一紧,官的脸近在眼前。 “说!你们究竟把他藏哪儿去了?!” 月禾依旧面色不改的笑着。 官松开紧掐着她脖子的手,一把抓过她的手往外拖,“走!带我去找他!” 月禾被推搡着前行,“大人这是着急了么?呵呵,大人莫慌啊。大人不妨静下来好好想想,当日是在哪里往手上沾血的?大人手上可是有上百条人命呢,如今只不过是多加了一条而已,不在乎多少的。” 月禾的脖子再一次被狠狠掐住,“我警告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何目的,但凡只要你们伤了他一分,我定百倍奉还!带我去找他!” 耳边的冷风飒飒作响,山松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灯油的气味,再听着周边那骂骂咧咧的架高台的声音,下一刻他就被人从地上扛了起来然后绑到了一个木桩子上,那人粗鲁的扯下罩在他头上的布袋。 阳光有些许刺眼,冬日好不容易等到的阳光没成想竟是如此光景。山松好不容易适应了周遭的强光,眯着眼四处张望。这是一个用干柴搭成的高台,兴许是冬日里的柴火不如其他季节干燥,搭台子的人还往上浇了灯油。山松被围起来,架在最里面的立起来的木桩上捆得严严实实,插翅也难飞。 边上是废弃了很久的院子,久久没有人打扫,长廊上挂满了蛛。 “唉,”山松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若是想烧死我也虚得好好选个地儿啊,在院子里烧,还弄个这么大的排场也不怕玩火自焚。” “你说什么?” 一旁搭柴的人将头凑了过来,“你最好老实点儿!若是想跑,那是没可能了。老老实实的待着,等一会儿我们大人过来了,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山松觉得,这人可真是善良,都用火刑了,居然还想着给他留全尸,由此可以看出这人其实心底也不坏。 “搭得如何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矮小,身形略胖的男人,从他步履蹒跚的走来可以看出这个男人要么是年纪大了,要么就是腿脚不方便。他抬起头来,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他的右眉脚一直拉到了左侧嘴角边,本是清秀的脸庞因了那道疤痕整张脸变得面目狰狞。 他背着手晃到了山松的面前,“呵呵,今日正是好天气,也是个好日子,若是我的欢儿泉下有知,也会为她的爹爹开心的。待我宰了那个狗官,我也可以了无牵挂的下去与他们团聚了。” “这位大人可是有什么误解?我不当官,我只是个师爷。” “误解?哈哈哈,抓得就是你。” “我们素未谋面,有何过节呢?” “你侍奉的那个主子两年前灭了我芪氏一族,你说该不该抓你来?” “啊,芪家啊!误会!当真是误会了!芪氏一族当年因卖假药,我吃了以后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事让阿西有点生气,所以禀报了朝廷,是朝廷派人过来抄家的,正巧阿西是这一带的官,自然就是他带头过来了。当初不是免了九族的罪了吗?怎么……” “免了九族,呵,免了九族专诛我这一族,男女老少皆不放过,真不是报私仇吗?”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阿西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哼,是么?那你好好问问他,当初我的妻儿是不是因了他而死的?”山松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侧边偏头望去,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四目相对,久久不言。 官将月禾朝一边随意丢去,欲上身来救山松。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若是想看他变成一捧黑土的话,可以试试。” 那人笑得阴险,“我已经命人在他周遭埋了炸药,那些木柴上也全是灯油,只要我轻轻那么一点火星,这里将会灰飞烟灭,到最后这里不过就是一个火场,没人活得了。” 官犹豫了,山松却是半个字都未曾听进去,声音略略有些颤抖,“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杀了她们?” 官不理会他,只对着芪氏最后一人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放了他。” “呵,放了他?说得轻巧,你当初放了谁呢?” 山松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扯着嗓子喊道:“回答我!她们当真因了你的缘故,才死的么?!” 月禾本是默默缩在角落,此刻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冷嘲热讽道:“他本就是个冷血的人,杀几个人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不回答你,不过是因为心虚罢了。” “你闭嘴!不是我杀的。” “喂,她是骗你的!”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深巷闻有佳人来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月禾久久不出声,忆起往日之景,那个师爷,那个大人,应是也没有亏待她的。 那个大人踢开大门之时,屋内早已空无一人,月禾踩着今日新换的绣鞋慢慢走出去,施施然弯腰作礼。 喉咙一紧,官的脸近在眼前。 “说!你们究竟把他藏哪儿去了?!” 月禾依旧面色不改的笑着。 官松开紧掐着她脖子的手,一把抓过她的手往外拖,“走!带我去找他!” 月禾被推搡着前行,“大人这是着急了么?呵呵,大人莫慌啊。大人不妨静下来好好想想,当日是在哪里往手上沾血的?大人手上可是有上百条人命呢,如今只不过是多加了一条而已,不在乎多少的。” 月禾的脖子再一次被狠狠掐住,“我警告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何目的,但凡只要你们伤了他一分,我定百倍奉还!带我去找他!” 耳边的冷风飒飒作响,山松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灯油的气味,再听着周边那骂骂咧咧的架高台的声音,下一刻他就被人从地上扛了起来然后绑到了一个木桩子上,那人粗鲁的扯下罩在他头上的布袋。 阳光有些许刺眼,冬日好不容易等到的阳光没成想竟是如此光景。山松好不容易适应了周遭的强光,眯着眼四处张望。这是一个用干柴搭成的高台,兴许是冬日里的柴火不如其他季节干燥,搭台子的人还往上浇了灯油。山松被围起来,架在最里面的立起来的木桩上捆得严严实实,插翅也难飞。 边上是废弃了很久的院子,久久没有人打扫,长廊上挂满了蛛。 “唉,”山松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若是想烧死我也虚得好好选个地儿啊,在院子里烧,还弄个这么大的排场也不怕玩火自焚。” “你说什么?” 一旁搭柴的人将头凑了过来,“你最好老实点儿!若是想跑,那是没可能了。老老实实的待着,等一会儿我们大人过来了,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山松觉得,这人可真是善良,都用火刑了,居然还想着给他留全尸,由此可以看出这人其实心底也不坏。 “搭得如何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矮小,身形略胖的男人,从他步履蹒跚的走来可以看出这个男人要么是年纪大了,要么就是腿脚不方便。他抬起头来,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他的右眉脚一直拉到了左侧嘴角边,本是清秀的脸庞因了那道疤痕整张脸变得面目狰狞。 他背着手晃到了山松的面前,“呵呵,今日正是好天气,也是个好日子,若是我的欢儿泉下有知,也会为她的爹爹开心的。待我宰了那个狗官,我也可以了无牵挂的下去与他们团聚了。” “这位大人可是有什么误解?我不当官,我只是个师爷。” “误解?哈哈哈,抓得就是你。” “我们素未谋面,有何过节呢?” “你侍奉的那个主子两年前灭了我芪氏一族,你说该不该抓你来?” “啊,芪家啊!误会!当真是误会了!芪氏一族当年因卖假药,我吃了以后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事让阿西有点生气,所以禀报了朝廷,是朝廷派人过来抄家的,正巧阿西是这一带的官,自然就是他带头过来了。当初不是免了九族的罪了吗?怎么……” “免了九族,呵,免了九族专诛我这一族,男女老少皆不放过,真不是报私仇吗?”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阿西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哼,是么?那你好好问问他,当初我的妻儿是不是因了他而死的?”山松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侧边偏头望去,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四目相对,久久不言。 官将月禾朝一边随意丢去,欲上身来救山松。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若是想看他变成一捧黑土的话,可以试试。” 那人笑得阴险,“我已经命人在他周遭埋了炸药,那些木柴上也全是灯油,只要我轻轻那么一点火星,这里将会灰飞烟灭,到最后这里不过就是一个火场,没人活得了。” 官犹豫了,山松却是半个字都未曾听进去,声音略略有些颤抖,“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杀了她们?” 官不理会他,只对着芪氏最后一人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放了他。” “呵,放了他?说得轻巧,你当初放了谁呢?” 山松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扯着嗓子喊道:“回答我!她们当真因了你的缘故,才死的么?!” 月禾本是默默缩在角落,此刻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冷嘲热讽道:“他本就是个冷血的人,杀几个人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不回答你,不过是因为心虚罢了。” “你闭嘴!不是我杀的。” 官的眼前是那晚灯火通明,芪氏母女红着眼看他带着人走进走出的搬东西,她们哀切的问了老爷的罪行,官只说了其罪当诛,那位母亲眼里闪着泪光,抱起孩子就投了井。 “但确是因了我的缘故才死的。” 山松笑了笑,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流入了嘴角,“既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你确实不冤,这也不是什么误会。” “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月禾想起她死去的姑母,心下凄然,“事到如今,有意还是无意,重要么?” 山松想起官曾经玩闹一般的话,似小孩一般悄悄扯他的衣角,然后低声跟他说,“喂,她是骗你的!” 山松也知月禾其实是会说话的,可他就喜欢看官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官一脸委屈,“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居然信不过我?哼,现下你选她,还是我?!” 山松多想,官此刻还能如同那日一般,问他选谁,那他一定会说,无论你是杀人犯还是冷血妖怪,我都相信你有苦衷。可他不说,不解释。 芪氏在一旁兀自笑了,“呵呵,本大人又想到了一个新的玩法,不若这么玩吧。狗官,你来选,是烧他,还是烧你?现在你脚边那个木桶里装有灯油,月禾身上有火折子,你把油倒你身上,然后站到门外去点燃,我就答应你放了他。”山松挣扎起来,“你别听他的!我不许你这样做!听见没?那身体是我的!你不能烧!” 官不发一言,动作利落的抬起木桶从头上浇下,他接过火折子,望向柴堆中间的山松,“原谅我深陷泥沼中还是忍不住自私的抓住了你。那个身子就当我还你的了,冬日里再冷也切记离火远一点,平日要勤加练习我教给你的那些。山松……其实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松树,我是桂树,可我乐意听你给我的名儿,你欢喜就好……还有,” 他大步跨出门槛,将火折子一点,往脚下一丢,火焰从脚边吞噬上来,“我喜欢你,山松。” “不!” 山松猛地从水中将头抽出,水花四溅,面前的场景亦梦亦真。 山松挣扎起来,“你别听他的!我不许你这样做!听见没?那身体是我的!你不能烧!” 官不发一言,动作利落的抬起木桶从头上浇下,他接过火折子,望向柴堆中间的山松,“原谅我深陷泥沼中还是忍不住自私的抓住了你。那个身子就当我还你的了,冬日里再冷也切记离火远一点,平日要勤加练习我教给你的那些。山松……其实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松树,我是桂树,可我乐意听你给我的名儿,你欢喜就好……还有,” 他大步跨出门槛,将火折子一点,往脚下一丢,火焰从脚边吞噬上来,“我喜欢你,山松。” “不!” 山松猛地从水中将头抽出,水花四溅,面前的场景亦梦亦真。 前一刻还在火场上绑着,这一刻眼前却是一片湖水。 湖面静得犹如前几日老板娘新得的梳妆镜,一旁蹲着的小姑娘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山松总觉得脑子里怕是进了些湖水,晃晃荡荡的,脑子里有些昏沉,站起来还未走几步就“咣”地砸进了湖里。 “山松……山松……” 是谁?!是谁在唤他的名? 山松努力想睁开眼睛,可周遭全是湖水的压迫,可笑的是一个树精竟然还要呼吸,口鼻被灌满湖水,他渐渐失去了知觉。 一个声音激动的响起,“山松,你看我今日从林大人那处得来了一个宝贝,说是从哪处大庙求来的,可以保平安,保心神安定,保尸身不化。” 另一个声音很是无奈,“说了不收贿赂的,你怎地还拿了来?这么个小玉勾当真有那么厉害吗?不过是那大人为了骗你受贿,故意编出来诓你的罢了,你收了东西哪有不办事的道理,还不快还回去!”“就这一次嘛,就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山松大人?山松大爷?” 一片嬉笑之声从湖底传来。 那人悲戚的模样,那人撒混打泼的模样,那人喝醉酒的模样,那人生气的模样,那人最后被火吞噬的模样……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下沉之中,山松只觉得有人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往上游去。 “噗”山松吐出一口水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睁开眼睛看看四周,这里哪里还找什么湖水荒草,“就这一次嘛,就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山松大人?山松大爷?” 一片嬉笑之声从湖底传来。 那人悲戚的模样,那人撒混打泼的模样,那人喝醉酒的模样,那人生气的模样,那人最后被火吞噬的模样……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下沉之中,山松只觉得有人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往上游去。 “噗”山松吐出一口水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睁开眼睛看看四周,这里哪里还找什么湖水荒草,“就这一次嘛,就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山松大人?山松大爷?” 一片嬉笑之声从湖底传来。 那人悲戚的模样,那人撒混打泼的模样,那人喝醉酒的模样,那人生气的模样,那人最后被火吞噬的模样……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下沉之中,山松只觉得有人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往上游去。 “噗”山松吐出一口水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睁开眼睛看看四周,这里哪里还找什么湖水荒草,“就这一次嘛,就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山松大人?山松大爷?” 一片嬉笑之声从湖底传来。 那人悲戚的模样,那人撒混打泼的模样,那人喝醉酒的模样,那人生气的模样,那人最后被火吞噬的模样……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下沉之中,山松只觉得有人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往上游去。 “噗”山松吐出一口水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睁开眼睛看看四周,这里哪里还找什么湖水荒草,“就这一次嘛,就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山松大人?山松大爷?” 一片嬉笑之声从湖底传来。 那人悲戚的模样,那人撒混打泼的模样,那人喝醉酒的模样,那人生气的模样,那人最后被火吞噬的模样……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下沉之中,山松只觉得有人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往上游去。 “噗”山松吐出一口水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睁开眼睛看看四周,这里哪里还找什么湖水荒草,“就这一次嘛,就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山松大人?山松大爷?” 一片嬉笑之声从湖底传来。 那人悲戚的模样,那人撒混打泼的模样,那人喝醉酒的模样,那人生气的模样,那人最后被火吞噬的模样……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下沉之中,山松只觉得有人揽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冬去春来寒暑几更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月禾久久不出声,忆起往日之景,那个师爷,那个大人,应是也没有亏待她的。 那个大人踢开大门之时,屋内早已空无一人,月禾踩着今日新换的绣鞋慢慢走出去,施施然弯腰作礼。 喉咙一紧,官的脸近在眼前。 “说!你们究竟把他藏哪儿去了?!” 月禾依旧面色不改的笑着。 官松开紧掐着她脖子的手,一把抓过她的手往外拖,“走!带我去找他!” 月禾被推搡着前行,“大人这是着急了么?呵呵,大人莫慌啊。大人不妨静下来好好想想,当日是在哪里往手上沾血的?大人手上可是有上百条人命呢,如今只不过是多加了一条而已,不在乎多少的。” 月禾的脖子再一次被狠狠掐住,“我警告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何目的,但凡只要你们伤了他一分,我定百倍奉还!带我去找他!” 耳边的冷风飒飒作响,山松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灯油的气味,再听着周边那骂骂咧咧的架高台的声音,下一刻他就被人从地上扛了起来然后绑到了一个木桩子上,那人粗鲁的扯下罩在他头上的布袋。 阳光有些许刺眼,冬日好不容易等到的阳光没成想竟是如此光景。山松好不容易适应了周遭的强光,眯着眼四处张望。 这是一个用干柴搭成的高台,兴许是冬日里的柴火不如其他季节干燥,搭台子的人还往上浇了灯油。山松被围起来,架在最里面的立起来的木桩上捆得严严实实,插翅也难飞。 边上是废弃了很久的院子,久久没有人打扫,长廊上挂满了蛛。 “唉,”山松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若是想烧死我也虚得好好选个地儿啊,在院子里烧,还弄个这么大的排场也不怕玩火自焚。” “你说什么?”一旁搭柴的人将头凑了过来,“你最好老实点儿!若是想跑,那是没可能了。老老实实的待着,等一会儿我们大人过来了,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山松觉得,这人可真是善良,都用火刑了,居然还想着给他留全尸,由此可以看出这人其实心底也不坏。 “搭得如何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矮小,身形略胖的男人,从他步履蹒跚的走来可以看出这个男人要么是年纪大了,要么就是腿脚不方便。他抬起头来,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他的右眉脚一直拉到了左侧嘴角边,本是清秀的脸庞因了那道疤痕整张脸变得面目狰狞。 他背着手晃到了山松的面前,“呵呵,今日正是好天气,也是个好日子,若是我的欢儿泉下有知,也会为她的爹爹开心的。待我宰了那个狗官,我也可以了无牵挂的下去与他们团聚了。” “这位大人可是有什么误解?我不当官,我只是个师爷。” “误解?哈哈哈,抓得就是你。” “我们素未谋面,有何过节呢?” “你侍奉的那个主子两年前灭了我芪氏一族,你说该不该抓你来?” “啊,芪家啊!误会!当真是误会了!芪氏一族当年因卖假药,我吃了以后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事让阿西有点生气,所以禀报了朝廷,是朝廷派人过来抄家的,正巧阿西是这一带的官,自然就是他带头过来了。当初不是免了九族的罪了吗?怎么……” “免了九族,呵,免了九族专诛我这一族,男女老少皆不放过,真不是报私仇吗?”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阿西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哼,是么?那你好好问问他,当初我的妻儿是不是因了他而死的?” 山松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侧边偏头望去,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四目相对,久久不言。 官将月禾朝一边随意丢去,欲上身来救山松。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若是想看他变成一捧黑土的话,可以试试。” 那人笑得阴险,“我已经命人在他周遭埋了炸药,那些木柴上也全是灯油,只要我轻轻那么一点火星,这里将会灰飞烟灭,到最后这里不过就是一个火场,没人活得了。”官犹豫了,山松却是半个字都未曾听进去,声音略略有些颤抖,“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杀了她们?” 官不理会他,只对着芪氏最后一人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放了他。” “呵,放了他?说得轻巧,你当初放了谁呢?” 山松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扯着嗓子喊道:“回答我!她们当真因了你的缘故,才死的么?!” 月禾本是默默缩在角落,此刻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冷嘲热讽道:“他本就是个冷血的人,杀几个人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不回答你,不过是因为心虚罢了。” “你闭嘴!不是我杀的。” 官的眼前是那晚灯火通明,芪氏母女红着眼看他带着人走进走出的搬东西,她们哀切的问了老爷的罪行,官只说了其罪当诛,那位母亲眼里闪着泪光,抱起孩子就投了井。 “但确是因了我的缘故才死的。” 山松笑了笑,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流入了嘴角,“既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你确实不冤,这也不是什么误会。” “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月禾想起她死去的姑母,心下凄然,“事到如今,有意还是无意,重要么?” 山松想起官曾经玩闹一般的话,似小孩一般悄悄扯他的衣角,然后低声跟他说,“喂,她是骗你的!” 山松也知月禾其实是会说话的,可他就喜欢看官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官一脸委屈,“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居然信不过我?哼,现下你选她,还是我?!” 山松多想,官此刻还能如同那日一般,问他选谁,那他一定会说,无论你是杀人犯还是冷血妖怪,我都相信你有苦衷。可他不说,不解释。 芪氏在一旁兀自笑了,“呵呵,本大人又想到了一个新的玩法,不若这么玩吧。狗官,你来选,是烧他,还是烧你?现在你脚边那个木桶里装有灯油,月禾身上有火折子,你把油倒你身上,然后站到门外去点燃,我就答应你放了他。”山松挣扎起来,“你别听他的!我不许你这样做!听见没?那身体是我的!你不能烧!” 官不发一言,动作利落的抬起木桶从头上浇下,他接过火折子,望向柴堆中间的山松,“原谅我深陷泥沼中还是忍不住自私的抓住了你。那个身子就当我还你的了,冬日里再冷也切记离火远一点,平日要勤加练习我教给你的那些。山松……其实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松树,我是桂树,可我乐意听你给我的名儿,你欢喜就好……还有,” 他大步跨出门槛,将火折子一点,往脚下一丢,火焰从脚边吞噬上来,“我喜欢你,山松。” “不!” 山松猛地从水中将头抽出,水花四溅,面前的场景亦梦亦真。 前一刻还在火场上绑着,这一刻眼前却是一片湖水。 湖面静得犹如前几日老板娘新得的梳妆镜,一旁蹲着的小姑娘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山松总觉得脑子里怕是进了些湖水,晃晃荡荡的,脑子里有些昏沉,站起来还未走几步就“咣”地砸进了湖里。 “山松……山松……” 是谁?!是谁在唤他的名? 山松努力想睁开眼睛,可周遭全是湖水的压迫,可笑的是一个树精竟然还要呼吸,口鼻被灌满湖水,他渐渐失去了知觉。 一个声音激动的响起,“山松,你看我今日从林大人那处得来了一个宝贝,说是从哪处大庙求来的,可以保平安,保心神安定,保尸身不化。” 另一个声音很是无奈,“说了不收贿赂的,你怎地还拿了来?这么个小玉勾当真有那么厉害吗?不过是那大人为了骗你受贿,故意编出来诓你的罢了,你收了东西哪有不办事的道理,还不快还回去!” “就这一次嘛,就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山松大人?山松大爷?” 一片嬉笑之声从湖底传来。 那人悲戚的模样,那人撒混打泼的模样,那人喝醉酒的模样,那人生气的模样,那人最后被火吞噬的模样……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下沉之中,山松只觉得有人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往上游去。“噗”山松吐出一口水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哪里还找什么湖水荒草,这不正是“人间”的那条小巷吗?这么说都不过是一场梦?树精也会做梦吗? “还愣着做什么呢?躺那里装死啊?你个死小子,整日不好好干活,尽躲着偷懒!我看啊,还不如把你劈了当柴火烧饭来得好呢!” 绿植揪着山松新长出来的嫩芽耳朵往里拽,“活都累得比天高了,前几日客人订得那些纸花扎好了没?一整天就知道瞎转,还要我来帮你善后!是不是春天到了只顾长芽去了?!” “哎哎哎,好姐姐,好仙女,疼疼疼,轻点!轻点!” 孟忧往屋内走出来,看着眼前这一出,真是无奈又好笑。 “都多大了,还跟些孩子似的在门口吵闹,就不怕外人看了笑话啊?进来吧,早茶煮好了,正好喝了茶帮着我一道瞧瞧前几日的账本吧!” 绿植不情不愿的松开扯着山松的手,边往里走边嘟囔道:“帮你教训着帮工了,还免不了活,下次不来了。” 又转过身来,语气不好的说,“还不跟上呐?” 山松愣愣的回了声“哦”,忙拍拍身上的灰就往里走。 孟忧一手将他挡在门口,“可想好了,要进去?” 山松东瞧瞧,西瞧瞧,也没的什么人呐? “老板娘,您是想我去哪儿啊?” 孟忧将手背到伸手,转身往里走去,“别忘了关门。” 听着身后小心翼翼的关门声,她低声说了句,“苦海无边,欢迎光临人间。” “喂!小呆子!去找点纸来!这次的纸人怎糊得如此单薄?我没怎么用力捏啊?”绿植看着走进来的孟忧,脸上挂了些许尴尬,“我可没故意碰它的,是你这纸人扎得也忒多了,且质量也不好,这么一提,咋就给捏出个洞来了?” “无妨,过一会儿叫山松补了就是。” 孟忧从柜子里搬出一大堆账本来,“你过来帮我看看账本,这些日子我都没怎么留意,咋就攒了这么一堆。”两人凑在小小的案台上细算着账本,身后的纸人却像是得了魂一般,悄悄挪了位。 山松拿了要用的纸过来,怎么也没找着什么破洞纸人呐?本想问问,又害怕挨训,也就作罢了。大不了下次看到了,再补呗! 看着二人算得正认真,山松默默退了出去,还替她们将门也给关上了。 一出到院子里,四周的落叶飒飒作响,被风卷起来,将山松困在了中间围着,一会儿盘旋上去,一会儿又落到地上,似是在跟他玩闹。 山松久在这寿衣店待着,也见怪不怪了,想着又是哪路神仙经过故作捉弄,也就不管那么多了,若是被屋里那两位看见了,免不了又要挨训了。他不予理会的走出圈子,去找扫帚。 “云西,谭云西……” 山松止住脚步,这个名字,不正是梦里那位大人的名姓吗? “云西,你忘记山松了吗?” 山松大着胆子超落叶堆里回了一句,“我才是山松,一个树精,不知阁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云西……云西……我找你找了很久了,你为何不守承诺,要将我忘了呢?” 恍惚中有风抚上山松的脸庞,周遭的落叶也停在了地上。 “我不认识什么云西,小人确是山松,是这家主人养的一棵树。” “养的一棵树么?”那声音有些凄凉,“呵呵,你忘了那日你奔向我,你抱紧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他日久别偶遇故人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两人凑在小小的案台上细算着账本,身后的纸人却像是得了魂一般,悄悄挪了位。 山松拿了要用的纸过来,怎么也没找着什么破洞纸人呐?本想问问,又害怕挨训,也就作罢了。大不了下次看到了,再补呗! 看着二人算得正认真,山松默默退了出去,还替她们将门也给关上了。 一出到院子里,四周的落叶飒飒作响,被风卷起来,将山松困在了中间围着,一会儿盘旋上去,一会儿又落到地上,似是在跟他玩闹。 山松久在这寿衣店待着,也见怪不怪了,想着又是哪路神仙经过故作捉弄,也就不管那么多了,若是被屋里那两位看见了,免不了又要挨训了。他不予理会的走出圈子,去找扫帚。 “云西,谭云西……” 山松止住脚步,这个名字,不正是梦里那位大人的名姓吗? “云西,你忘记山松了吗?” 山松大着胆子超落叶堆里回了一句,“我才是山松,一个树精,不知阁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云西……云西……我找你找了很久了,你为何不守承诺,要将我忘了呢?” 恍惚中有风抚上山松的脸庞,周遭的落叶也停在了地上。 “我不认识什么云西,小人确是山松,是这家主人养的一棵树。” “养的一棵树么?”那声音有些凄凉,“呵呵,你忘了那日你奔向我,你抱紧我,我们一同被大火吞噬,你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我……我说过什么吗?” “既然你做不到,就不要亲易许诺他人。害我信了,你却不见踪影了……”“噗”山松吐出一口水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哪里还找什么湖水荒草,这不正是“人间”的那条小巷吗?这么说都不过是一场梦?树精也会做梦吗? “还愣着做什么呢?躺那里装死啊?你个死小子,整日不好好干活,尽躲着偷懒!我看啊,还不如把你劈了当柴火烧饭来得好呢!” 绿植揪着山松新长出来的嫩芽耳朵往里拽,“活都累得比天高了,前几日客人订得那些纸花扎好了没?一整天就知道瞎转,还要我来帮你善后!是不是春天到了只顾长芽去了?!” “哎哎哎,好姐姐,好仙女,疼疼疼,轻点!轻点!” 孟忧往屋内走出来,看着眼前这一出,真是无奈又好笑。 “都多大了,还跟些孩子似的在门口吵闹,就不怕外人看了笑话啊?进来吧,早茶煮好了,正好喝了茶帮着我一道瞧瞧前几日的账本吧!” 绿植不情不愿的松开扯着山松的手,边往里走边嘟囔道:“帮你教训着帮工了,还免不了活,下次不来了。” 又转过身来,语气不好的说,“还不跟上呐?” 山松愣愣的回了声“哦”,忙拍拍身上的灰就往里走。 孟忧一手将他挡在门口,“可想好了,要进去?” 山松东瞧瞧,西瞧瞧,也没的什么人呐? “老板娘,您是想我去哪儿啊?” 孟忧将手背到伸手,转身往里走去,“别忘了关门。” 听着身后小心翼翼的关门声,她低声说了句,“苦海无边,欢迎光临人间。” “喂!小呆子!去找点纸来!这次的纸人怎糊得如此单薄?我没怎么用力捏啊?”绿植看着走进来的孟忧,脸上挂了些许尴尬,“我可没故意碰它的,是你这纸人扎得也忒多了,且质量也不好,这么一提,咋就给捏出个洞来了?” “无妨,过一会儿叫山松补了就是。” 孟忧从柜子里搬出一大堆账本来,“你过来帮我看看账本,这些日子我都没怎么留意,咋就攒了这么一堆。”山松挣扎起来,“你别听他的!我不许你这样做!听见没?那身体是我的!你不能烧!” 官不发一言,动作利落的抬起木桶从头上浇下,他接过火折子,望向柴堆中间的山松,“原谅我深陷泥沼中还是忍不住自私的抓住了你。那个身子就当我还你的了,冬日里再冷也切记离火远一点,平日要勤加练习我教给你的那些。山松……其实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松树,我是桂树,可我乐意听你给我的名儿,你欢喜就好……还有,” 他大步跨出门槛,将火折子一点,往脚下一丢,火焰从脚边吞噬上来,“我喜欢你,山松。” “不!” 山松猛地从水中将头抽出,水花四溅,面前的场景亦梦亦真。 前一刻还在火场上绑着,这一刻眼前却是一片湖水。 湖面静得犹如前几日老板娘新得的梳妆镜,一旁蹲着的小姑娘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山松总觉得脑子里怕是进了些湖水,晃晃荡荡的,脑子里有些昏沉,站起来还未走几步就“咣”地砸进了湖里。 “山松……山松……” 是谁?!是谁在唤他的名? 山松努力想睁开眼睛,可周遭全是湖水的压迫,可笑的是一个树精竟然还要呼吸,口鼻被灌满湖水,他渐渐失去了知觉。 一个声音激动的响起,“山松,你看我今日从林大人那处得来了一个宝贝,说是从哪处大庙求来的,可以保平安,保心神安定,保尸身不化。” 另一个声音很是无奈,“说了不收贿赂的,你怎地还拿了来?这么个小玉勾当真有那么厉害吗?不过是那大人为了骗你受贿,故意编出来诓你的罢了,你收了东西哪有不办事的道理,还不快还回去!” “就这一次嘛,就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山松大人?山松大爷?” 一片嬉笑之声从湖底传来。 那人悲戚的模样,那人撒混打泼的模样,那人喝醉酒的模样,那人生气的模样,那人最后被火吞噬的模样……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下沉之中,山松只觉得有人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往上游去。官犹豫了,山松却是半个字都未曾听进去,声音略略有些颤抖,“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杀了她们?” 官不理会他,只对着芪氏最后一人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放了他。” “呵,放了他?说得轻巧,你当初放了谁呢?” 山松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扯着嗓子喊道:“回答我!她们当真因了你的缘故,才死的么?!” 月禾本是默默缩在角落,此刻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冷嘲热讽道:“他本就是个冷血的人,杀几个人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不回答你,不过是因为心虚罢了。” “你闭嘴!不是我杀的。” 官的眼前是那晚灯火通明,芪氏母女红着眼看他带着人走进走出的搬东西,她们哀切的问了老爷的罪行,官只说了其罪当诛,那位母亲眼里闪着泪光,抱起孩子就投了井。 “但确是因了我的缘故才死的。” 山松笑了笑,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流入了嘴角,“既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你确实不冤,这也不是什么误会。” “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月禾想起她死去的姑母,心下凄然,“事到如今,有意还是无意,重要么?” 山松想起官曾经玩闹一般的话,似小孩一般悄悄扯他的衣角,然后低声跟他说,“喂,她是骗你的!” 山松也知月禾其实是会说话的,可他就喜欢看官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官一脸委屈,“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居然信不过我?哼,现下你选她,还是我?!” 山松多想,官此刻还能如同那日一般,问他选谁,那他一定会说,无论你是杀人犯还是冷血妖怪,我都相信你有苦衷。可他不说,不解释。 芪氏在一旁兀自笑了,“呵呵,本大人又想到了一个新的玩法,不若这么玩吧。狗官,你来选,是烧他,还是烧你?现在你脚边那个木桶里装有灯油,月禾身上有火折子,你把油倒你身上,然后站到门外去点燃,我就答应你放了他。”一旁搭柴的人将头凑了过来,“你最好老实点儿!若是想跑,那是没可能了。老老实实的待着,等一会儿我们大人过来了,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山松觉得,这人可真是善良,都用火刑了,居然还想着给他留全尸,由此可以看出这人其实心底也不坏。 “搭得如何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矮小,身形略胖的男人,从他步履蹒跚的走来可以看出这个男人要么是年纪大了,要么就是腿脚不方便。他抬起头来,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他的右眉脚一直拉到了左侧嘴角边,本是清秀的脸庞因了那道疤痕整张脸变得面目狰狞。 他背着手晃到了山松的面前,“呵呵,今日正是好天气,也是个好日子,若是我的欢儿泉下有知,也会为她的爹爹开心的。待我宰了那个狗官,我也可以了无牵挂的下去与他们团聚了。” “这位大人可是有什么误解?我不当官,我只是个师爷。” “误解?哈哈哈,抓得就是你。” “我们素未谋面,有何过节呢?” “你侍奉的那个主子两年前灭了我芪氏一族,你说该不该抓你来?” “啊,芪家啊!误会!当真是误会了!芪氏一族当年因卖假药,我吃了以后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事让阿西有点生气,所以禀报了朝廷,是朝廷派人过来抄家的,正巧阿西是这一带的官,自然就是他带头过来了。当初不是免了九族的罪了吗?怎么……” “免了九族,呵,免了九族专诛我这一族,男女老少皆不放过,真不是报私仇吗?”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阿西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哼,是么?那你好好问问他,当初我的妻儿是不是因了他而死的?” 山松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侧边偏头望去,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四目相对,久久不言。 官将月禾朝一边随意丢去,欲上身来救山松。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若是想看他变成一捧黑土的话,可以试试。” 那人笑得阴险,“我已经命人在他周遭埋了炸药,那些木柴上也全是灯油,只要我轻轻那么一点火星,这里将会灰飞烟灭,到最后这里不过就是一个火场,没人活得了。”月禾久久不出声,忆起往日之景,那个师爷,那个大人,应是也没有亏待她的。 那个大人踢开大门之时,屋内早已空无一人,月禾踩着今日新换的绣鞋慢慢走出去,施施然弯腰作礼。 喉咙一紧,官的脸近在眼前。 “说!你们究竟把他藏哪儿去了?!” 月禾依旧面色不改的笑着。 官松开紧掐着她脖子的手,一把抓过她的手往外拖,“走!带我去找他!” 月禾被推搡着前行,“大人这是着急了么?呵呵,大人莫慌啊。大人不妨静下来好好想想,当日是在哪里往手上沾血的?大人手上可是有上百条人命呢,如今只不过是多加了一条而已,不在乎多少的。” 月禾的脖子再一次被狠狠掐住,“我警告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何目的,但凡只要你们伤了他一分,我定百倍奉还!带我去找他!” 耳边的冷风飒飒作响,山松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灯油的气味,再听着周边那骂骂咧咧的架高台的声音,下一刻他就被人从地上扛了起来然后绑到了一个木桩子上,那人粗鲁的扯下罩在他头上的布袋。 阳光有些许刺眼,冬日好不容易等到的阳光没成想竟是如此光景。山松好不容易适应了周遭的强光,眯着眼四处张望。 这是一个用干柴搭成的高台,兴许是冬日里的柴火不如其他季节干燥,搭台子的人还往上浇了灯油。山松被围起来,架在最里面的立起来的木桩上捆得严严实实,插翅也难飞。 边上是废弃了很久的院子,久久没有人打扫,长廊上挂满了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叶雨催湿旅人馆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两人凑在小小的案台上细算着账本,身后的纸人却像是得了魂一般,悄悄挪了位。 山松拿了要用的纸过来,怎么也没找着什么破洞纸人呐?本想问问,又害怕挨训,也就作罢了。大不了下次看到了,再补呗! 看着二人算得正认真,山松默默退了出去,还替她们将门也给关上了。 一出到院子里,四周的落叶飒飒作响,被风卷起来,将山松困在了中间围着,一会儿盘旋上去,一会儿又落到地上,似是在跟他玩闹。 山松久在这寿衣店待着,也见怪不怪了,想着又是哪路神仙经过故作捉弄,也就不管那么多了,若是被屋里那两位看见了,免不了又要挨训了。他不予理会的走出圈子,去找扫帚。 “云西,谭云西……” 山松止住脚步,这个名字,不正是梦里那位大人的名姓吗? “云西,你忘记山松了吗?” 山松大着胆子超落叶堆里回了一句,“我才是山松,一个树精,不知阁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云西……云西……我找你找了很久了,你为何不守承诺,要将我忘了呢?” 恍惚中有风抚上山松的脸庞,周遭的落叶也停在了地上。 “我不认识什么云西,小人确是山松,是这家主人养的一棵树。” “养的一棵树么?”那声音有些凄凉,“呵呵,你忘了那日你奔向我,你抱紧我,我们一同被大火吞噬,你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我……我说过什么吗?” “既然你做不到,就不要亲易许诺他人。害我信了,你却不见踪影了……”“噗”山松吐出一口水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哪里还找什么湖水荒草,这不正是“人间”的那条小巷吗?这么说都不过是一场梦?树精也会做梦吗? “还愣着做什么呢?躺那里装死啊?你个死小子,整日不好好干活,尽躲着偷懒!我看啊,还不如把你劈了当柴火烧饭来得好呢!” 绿植揪着山松新长出来的嫩芽耳朵往里拽,“活都累得比天高了,前几日客人订得那些纸花扎好了没?一整天就知道瞎转,还要我来帮你善后!是不是春天到了只顾长芽去了?!” “哎哎哎,好姐姐,好仙女,疼疼疼,轻点!轻点!” 孟忧往屋内走出来,看着眼前这一出,真是无奈又好笑。 “都多大了,还跟些孩子似的在门口吵闹,就不怕外人看了笑话啊?进来吧,早茶煮好了,正好喝了茶帮着我一道瞧瞧前几日的账本吧!” 绿植不情不愿的松开扯着山松的手,边往里走边嘟囔道:“帮你教训着帮工了,还免不了活,下次不来了。” 又转过身来,语气不好的说,“还不跟上呐?” 山松愣愣的回了声“哦”,忙拍拍身上的灰就往里走。 孟忧一手将他挡在门口,“可想好了,要进去?” 山松东瞧瞧,西瞧瞧,也没的什么人呐? “老板娘,您是想我去哪儿啊?” 孟忧将手背到伸手,转身往里走去,“别忘了关门。” 听着身后小心翼翼的关门声,她低声说了句,“苦海无边,欢迎光临人间。” “喂!小呆子!去找点纸来!这次的纸人怎糊得如此单薄?我没怎么用力捏啊?”绿植看着走进来的孟忧,脸上挂了些许尴尬,“我可没故意碰它的,是你这纸人扎得也忒多了,且质量也不好,这么一提,咋就给捏出个洞来了?” “无妨,过一会儿叫山松补了就是。” 孟忧从柜子里搬出一大堆账本来,“你过来帮我看看账本,这些日子我都没怎么留意,咋就攒了这么一堆。”山松挣扎起来,“你别听他的!我不许你这样做!听见没?那身体是我的!你不能烧!” 官不发一言,动作利落的抬起木桶从头上浇下,他接过火折子,望向柴堆中间的山松,“原谅我深陷泥沼中还是忍不住自私的抓住了你。那个身子就当我还你的了,冬日里再冷也切记离火远一点,平日要勤加练习我教给你的那些。山松……其实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松树,我是桂树,可我乐意听你给我的名儿,你欢喜就好……还有,” 他大步跨出门槛,将火折子一点,往脚下一丢,火焰从脚边吞噬上来,“我喜欢你,山松。” “不!” 山松猛地从水中将头抽出,水花四溅,面前的场景亦梦亦真。 前一刻还在火场上绑着,这一刻眼前却是一片湖水。 湖面静得犹如前几日老板娘新得的梳妆镜,一旁蹲着的小姑娘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山松总觉得脑子里怕是进了些湖水,晃晃荡荡的,脑子里有些昏沉,站起来还未走几步就“咣”地砸进了湖里。 “山松……山松……” 是谁?!是谁在唤他的名? 山松努力想睁开眼睛,可周遭全是湖水的压迫,可笑的是一个树精竟然还要呼吸,口鼻被灌满湖水,他渐渐失去了知觉。 一个声音激动的响起,“山松,你看我今日从林大人那处得来了一个宝贝,说是从哪处大庙求来的,可以保平安,保心神安定,保尸身不化。” 另一个声音很是无奈,“说了不收贿赂的,你怎地还拿了来?这么个小玉勾当真有那么厉害吗?不过是那大人为了骗你受贿,故意编出来诓你的罢了,你收了东西哪有不办事的道理,还不快还回去!” “就这一次嘛,就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山松大人?山松大爷?” 一片嬉笑之声从湖底传来。 那人悲戚的模样,那人撒混打泼的模样,那人喝醉酒的模样,那人生气的模样,那人最后被火吞噬的模样……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下沉之中,山松只觉得有人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往上游去。官犹豫了,山松却是半个字都未曾听进去,声音略略有些颤抖,“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杀了她们?” 官不理会他,只对着芪氏最后一人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放了他。” “呵,放了他?说得轻巧,你当初放了谁呢?” 山松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扯着嗓子喊道:“回答我!她们当真因了你的缘故,才死的么?!” 月禾本是默默缩在角落,此刻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冷嘲热讽道:“他本就是个冷血的人,杀几个人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不回答你,不过是因为心虚罢了。” “你闭嘴!不是我杀的。” 官的眼前是那晚灯火通明,芪氏母女红着眼看他带着人走进走出的搬东西,她们哀切的问了老爷的罪行,官只说了其罪当诛,那位母亲眼里闪着泪光,抱起孩子就投了井。 “但确是因了我的缘故才死的。” 山松笑了笑,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流入了嘴角,“既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你确实不冤,这也不是什么误会。” “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月禾想起她死去的姑母,心下凄然,“事到如今,有意还是无意,重要么?” 山松想起官曾经玩闹一般的话,似小孩一般悄悄扯他的衣角,然后低声跟他说,“喂,她是骗你的!” 山松也知月禾其实是会说话的,可他就喜欢看官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官一脸委屈,“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居然信不过我?哼,现下你选她,还是我?!” 山松多想,官此刻还能如同那日一般,问他选谁,那他一定会说,无论你是杀人犯还是冷血妖怪,我都相信你有苦衷。可他不说,不解释。 芪氏在一旁兀自笑了,“呵呵,本大人又想到了一个新的玩法,不若这么玩吧。狗官,你来选,是烧他,还是烧你?现在你脚边那个木桶里装有灯油,月禾身上有火折子,你把油倒你身上,然后站到门外去点燃,我就答应你放了他。”一旁搭柴的人将头凑了过来,“你最好老实点儿!若是想跑,那是没可能了。老老实实的待着,等一会儿我们大人过来了,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山松觉得,这人可真是善良,都用火刑了,居然还想着给他留全尸,由此可以看出这人其实心底也不坏。 “搭得如何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矮小,身形略胖的男人,从他步履蹒跚的走来可以看出这个男人要么是年纪大了,要么就是腿脚不方便。他抬起头来,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他的右眉脚一直拉到了左侧嘴角边,本是清秀的脸庞因了那道疤痕整张脸变得面目狰狞。 他背着手晃到了山松的面前,“呵呵,今日正是好天气,也是个好日子,若是我的欢儿泉下有知,也会为她的爹爹开心的。待我宰了那个狗官,我也可以了无牵挂的下去与他们团聚了。” “这位大人可是有什么误解?我不当官,我只是个师爷。” “误解?哈哈哈,抓得就是你。” “我们素未谋面,有何过节呢?” “你侍奉的那个主子两年前灭了我芪氏一族,你说该不该抓你来?” “啊,芪家啊!误会!当真是误会了!芪氏一族当年因卖假药,我吃了以后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事让阿西有点生气,所以禀报了朝廷,是朝廷派人过来抄家的,正巧阿西是这一带的官,自然就是他带头过来了。当初不是免了九族的罪了吗?怎么……” “免了九族,呵,免了九族专诛我这一族,男女老少皆不放过,真不是报私仇吗?”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阿西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哼,是么?那你好好问问他,当初我的妻儿是不是因了他而死的?” 山松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侧边偏头望去,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四目相对,久久不言。 官将月禾朝一边随意丢去,欲上身来救山松。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若是想看他变成一捧黑土的话,可以试试。” 那人笑得阴险,“我已经命人在他周遭埋了炸药,那些木柴上也全是灯油,只要我轻轻那么一点火星,这里将会灰飞烟灭,到最后这里不过就是一个火场,没人活得了。”月禾久久不出声,忆起往日之景,那个师爷,那个大人,应是也没有亏待她的。 那个大人踢开大门之时,屋内早已空无一人,月禾踩着今日新换的绣鞋慢慢走出去,施施然弯腰作礼。 喉咙一紧,官的脸近在眼前。 “说!你们究竟把他藏哪儿去了?!” 月禾依旧面色不改的笑着。 官松开紧掐着她脖子的手,一把抓过她的手往外拖,“走!带我去找他!” 月禾被推搡着前行,“大人这是着急了么?呵呵,大人莫慌啊。大人不妨静下来好好想想,当日是在哪里往手上沾血的?大人手上可是有上百条人命呢,如今只不过是多加了一条而已,不在乎多少的。” 月禾的脖子再一次被狠狠掐住,“我警告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何目的,但凡只要你们伤了他一分,我定百倍奉还!带我去找他!” 耳边的冷风飒飒作响,山松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灯油的气味,再听着周边那骂骂咧咧的架高台的声音,下一刻他就被人从地上扛了起来然后绑到了一个木桩子上,那人粗鲁的扯下罩在他头上的布袋。 阳光有些许刺眼,冬日好不容易等到的阳光没成想竟是如此光景。山松好不容易适应了周遭的强光,眯着眼四处张望。 这是一个用干柴搭成的高台,兴许是冬日里的柴火不如其他季节干燥,搭台子的人还往上浇了灯油。山松被围起来,架在最里面的立起来的木桩上捆得严严实实,插翅也难飞。 边上是废弃了很久的院子,久久没有人打扫,长廊上挂满了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洗妆不误退眉暖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山松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脸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使不上力气来挣扎。 窒息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火海,那个如有神助一般的少年从柴堆上冲下来,紧紧抱住烧得面目全非的那人,“你不要死!我还没把身体还给你呢!你不能死!谭云西,我叫谭云西,你听见没?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会忘了你,我一定把身体还给你!” 面前烧焦的脸上抖然流下血泪,皮肉被烤焦的气味传来,嗓子里直窜入呛人的恶臭,那人沙哑着嗓子,试图说出话来,却也只是徒劳。 脖子上的手猛的一松,山松被摔倒在地上,猛咳不止。 “咳咳咳……你……你是来找我……咳咳……还你身体的吗……” 一个神情哀戚的纸人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它被戳破的脸仿佛是一滴泪水正缓缓落下。 “你以为我是来害你的吗?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却是以为我是只为了一具尸体而来?” 纸人仿佛发了疯,身子不停地颤栗着,“我不想害你的,我只想着能再见你一面,再瞧一瞧这个把我带到人间的生,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忘了。果然,人都是不可信的!” 说完,它竟是变化成了另一副模样,森森的骨头上全是烧焦的迹象,一半脸上挂着烧得低着脓血的肉,另一半脸则是已经皱巴巴的皮肉,它抬起两只皮开肉绽的手像是要索命的怨鬼一般往山松走来。那两条已没有半点皮肉的骨头腿拖着两道血迹往山松靠近。 山松仿佛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坑里,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他想呼救,却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来,耳边是骨头活动的“咔哒”声。 那人压低了声音,“来,我喂你吃肉,吃了这块肉你就能记起来了。” “咳咳咳……什么肉?” 那白花花的凑近的肉,恶臭难耐,已被烤焦,黑漆漆的骨头架子手不停地把那肉往山松嘴边塞。 “乖,吃了肉就好了。那位大人说了,只要喂你吃了肉,咱们就可以永远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云西,我们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了……” 待山松看清那块肉,更是挣扎得厉害了,那哪里是块普通的肉,分明就是从他已经烧焦的身体上剜下来的一块焦肉! 山松忽然觉得头昏目眩,腹中翻江倒海,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由下往上冲涌,瞬间就把两腮鼓满,嘴巴已经被他挣扎的手捂得严严实实,在腹中再次收缩冲破一切封锁,山松迅速把头前顷腹部猛得收缩,“哇”肚里的食物一股脑儿吐出来,喉咙一阵阵辣生生的感觉,脑门都冒出汗来了。 那只手又轻轻帮他顺了背,继续坚持的把肉塞过来,“这就对了,现在吐出山松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脸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使不上力气来挣扎。 窒息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火海,那个如有神助一般的少年从柴堆上冲下来,紧紧抱住烧得面目全非的那人,“你不要死!我还没把身体还给你呢!你不能死!谭云西,我叫谭云西,你听见没?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会忘了你,我一定把身体还给你!” 面前烧焦的脸上抖然流下血泪,皮肉被烤焦的气味传来,嗓子里直窜入呛人的恶臭,那人沙哑着嗓子,试图说出话来,却也只是徒劳。 脖子上的手猛的一松,山松被摔倒在地上,猛咳不止。 “咳咳咳……你……你是来找我……咳咳……还你身体的吗……” 一个神情哀戚的纸人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它被戳破的脸仿佛是一滴泪水正缓缓落下。 “你以为我是来害你的吗?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却是以为我是只为了一具尸体而来?” 纸人仿佛发了疯,身子不停地颤栗着,“我不想害你的,我只想着能再见你一面,再瞧一瞧这个把我带到人间的生,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忘了。果然,人都是不可信的!” 说完,它竟是变化成了另一副模样,森森的骨头上全是烧焦的迹象,一半脸上挂着烧得低着脓血的肉,另一半脸则是已经皱巴巴的皮肉,它抬起两只皮开肉绽的手像是要索命的怨鬼一般往山松走来。那两条已没有半点皮肉的骨头腿拖着两道血迹往山松靠近。 山松仿佛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坑里,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他想呼救,却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来,耳边是骨头活动的“咔哒”声。 那人压低了声音,“来,我喂你吃肉,吃了这块肉你就能记起来了。” “咳咳咳……什么肉?” 那白花花的凑近的肉,恶臭难耐,已被烤焦,黑漆漆的骨头架子手不停地把那肉往山松嘴边塞。 “乖,吃了肉就好了。那位大人说了,只要喂你吃了肉,咱们就可以永远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云西,我们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了……” 待山松看清那块肉,更是挣扎得厉害了,那哪里是块普通的肉,分明就是从他已经烧焦的身体上剜下来的一块焦肉! 山松忽然觉得头昏目眩,腹中翻江倒海,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由下往上冲涌,瞬间就把两腮鼓满,嘴巴已经被他挣扎的手捂得严严实实,在腹中再次收缩冲破一切封锁,山松迅速把头前顷腹部猛得收缩,“哇”肚里的食物一股脑儿吐出来,喉咙一阵阵辣生生的感觉,脑门都冒出汗来了。 那只手又轻轻帮他顺了背,继续坚持的把肉塞过来,“这就对了,现在吐出山松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脸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使不上力气来挣扎。 窒息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火海,那个如有神助一般的少年从柴堆上冲下来,紧紧抱住烧得面目全非的那人,“你不要死!我还没把身体还给你呢!你不能死!谭云西,我叫谭云西,你听见没?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会忘了你,我一定把身体还给你!” 面前烧焦的脸上抖然流下血泪,皮肉被烤焦的气味传来,嗓子里直窜入呛人的恶臭,那人沙哑着嗓子,试图说出话来,却也只是徒劳。 脖子上的手猛的一松,山松被摔倒在地上,猛咳不止。 “咳咳咳……你……你是来找我……咳咳……还你身体的吗……” 一个神情哀戚的纸人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它被戳破的脸仿佛是一滴泪水正缓缓落下。 “你以为我是来害你的吗?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却是以为我是只为了一具尸体而来?” 纸人仿佛发了疯,身子不停地颤栗着,“我不想害你的,我只想着能再见你一面,再瞧一瞧这个把我带到人间的生,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忘了。果然,人都是不可信的!” 说完,它竟是变化成了另一副模样,森森的骨头上全是烧焦的迹象,一半脸上挂着烧得低着脓血的肉,另一半脸则是已经皱巴巴的皮肉,它抬起两只皮开肉绽的手像是要索命的怨鬼一般往山松走来。那两条已没有半点皮肉的骨头腿拖着两道血迹往山松靠近。 山松仿佛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坑里,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他想呼救,却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来,耳边是骨头活动的“咔哒”声。 那人压低了声音,“来,我喂你吃肉,吃了这块肉你就能记起来了。” “咳咳咳……什么肉?” 那白花花的凑近的肉,恶臭难耐,已被烤焦,黑漆漆的骨头架子手不停地把那肉往山松嘴边塞。 “乖,吃了肉就好了。那位大人说了,只要喂你吃了肉,咱们就可以永远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云西,我们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了……” 待山松看清那块肉,更是挣扎得厉害了,那哪里是块普通的肉,分明就是从他已经烧焦的身体上剜下来的一块焦肉! 山松忽然觉得头昏目眩,腹中翻江倒海,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由下往上冲涌,瞬间就把两腮鼓满,嘴巴已经被他挣扎的手捂得严严实实,在腹中再次收缩冲破一切封锁,山松迅速把头前顷腹部猛得收缩,“哇”肚里的食物一股脑儿吐出来,喉咙一阵阵辣生生的感觉,脑门都冒出汗来了。 那只手又轻轻帮他顺了背,继续坚持的把肉塞过来,“这就对了,现在吐出山松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脸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使不上力气来挣扎。 窒息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火海,那个如有神助一般的少年从柴堆上冲下来,紧紧抱住烧得面目全非的那人,“你不要死!我还没把身体还给你呢!你不能死!谭云西,我叫谭云西,你听见没?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会忘了你,我一定把身体还给你!” 面前烧焦的脸上抖然流下血泪,皮肉被烤焦的气味传来,嗓子里直窜入呛人的恶臭,那人沙哑着嗓子,试图说出话来,却也只是徒劳。 脖子上的手猛的一松,山松被摔倒在地上,猛咳不止。 “咳咳咳……你……你是来找我……咳咳……还你身体的吗……” 一个神情哀戚的纸人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它被戳破的脸仿佛是一滴泪水正缓缓落下。 “你以为我是来害你的吗?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却是以为我是只为了一具尸体而来?” 纸人仿佛发了疯,身子不停地颤栗着,“我不想害你的,我只想着能再见你一面,再瞧一瞧这个把我带到人间的生,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忘了。果然,人都是不可信的!” 说完,它竟是变化成了另一副模样,森森的骨头上全是烧焦的迹象,一半脸上挂着烧得低着脓血的肉,另一半脸则是已经皱巴巴的皮肉,它抬起两只皮开肉绽的手像是要索命的怨鬼一般往山松走来。那两条已没有半点皮肉的骨头腿拖着两道血迹往山松靠近。 山松仿佛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坑里,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他想呼救,却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来,耳边是骨头活动的“咔哒”声。 那人压低了声音,“来,我喂你吃肉,吃了这块肉你就能记起来了。” “咳咳咳……什么肉?” 那白花花的凑近的肉,恶臭难耐,已被烤焦,黑漆漆的骨头架子手不停地把那肉往山松嘴边塞。 “乖,吃了肉就好了。那位大人说了,只要喂你吃了肉,咱们就可以永远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云西,我们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了……” 待山松看清那块肉,更是挣扎得厉害了,那哪里是块普通的肉,分明就是从他已经烧焦的身体上剜下来的一块焦肉! 山松忽然觉得头昏目眩,腹中翻江倒海,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由下往上冲涌,瞬间就把两腮鼓满,嘴巴已经被他挣扎的手捂得严严实实,在腹中再次收缩冲破一切封锁,山松迅速把头前顷腹部猛得收缩,“哇”肚里的食物一股脑儿吐出来,喉咙一阵阵辣生生的感觉,脑门都冒出汗来了。 那只手又轻轻帮他顺了背,继续坚持的把肉塞过来,“这就对了,现在吐出山松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脸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使不上力气来挣扎。 窒息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火海,那个如有神助一般的少年从柴堆上冲下来,紧紧抱住烧得面目全非的那人,“你不要死!我还没把身体还给你呢!你不能死!谭云西,我叫谭云西,你听见没?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会忘了你,我一定把身体还给你!” 面前烧焦的脸上抖然流下血泪,皮肉被烤焦的气味传来,嗓子里直窜入呛人的恶臭,那人沙哑着嗓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茶色如酒难入眠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山松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脸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使不上力气来挣扎。 窒息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火海,那个如有神助一般的少年从柴堆上冲下来,紧紧抱住烧得面目全非的那人,“你不要死!我还没把身体还给你呢!你不能死!谭云西,我叫谭云西,你听见没?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会忘了你,我一定把身体还给你!” 面前烧焦的脸上抖然流下血泪,皮肉被烤焦的气味传来,嗓子里直窜入呛人的恶臭,那人沙哑着嗓子,试图说出话来,却也只是徒劳。 脖子上的手猛的一松,山松被摔倒在地上,猛咳不止。 “咳咳咳……你……你是来找我……咳咳……还你身体的吗……” 一个神情哀戚的纸人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它被戳破的脸仿佛是一滴泪水正缓缓落下。 “你以为我是来害你的吗?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却是以为我是只为了一具尸体而来?” 纸人仿佛发了疯,身子不停地颤栗着,“我不想害你的,我只想着能再见你一面,再瞧一瞧这个把我带到人间的生,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忘了。果然,人都是不可信的!” 说完,它竟是变化成了另一副模样,森森的骨头上全是烧焦的迹象,一半脸上挂着烧得低着脓血的肉,另一半脸则是已经皱巴巴的皮肉,它抬起两只皮开肉绽的手像是要索命的怨鬼一般往山松走来。那两条已没有半点皮肉的骨头腿拖着两道血迹往山松靠近。 山松仿佛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坑里,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他想呼救,却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来,耳边是骨头活动的“咔哒”声。 那人压低了声音,“来,我喂你吃肉,吃了这块肉你就能记起来了。” “咳咳咳……什么肉?” 那白花花的凑近的肉,恶臭难耐,已被烤焦,黑漆漆的骨头架子手不停地把那肉往山松嘴边塞。 “乖,吃了肉就好了。那位大人说了,只要喂你吃了肉,咱们就可以永远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云西,我们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了……” 待山松看清那块肉,更是挣扎得厉害了,那哪里是块普通的肉,分明就是从他已经烧焦的身体上剜下来的一块焦肉! 山松忽然觉得头昏目眩,腹中翻江倒海,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由下往上冲涌,瞬间就把两腮鼓满,嘴巴已经被他挣扎的手捂得严严实实,在腹中再次收缩冲破一切封锁,山松迅速把头前顷腹部猛得收缩,“哇”肚里的食物一股脑儿吐出来,喉咙一阵阵辣生生的感觉,脑门都冒出汗来了。 那只手又轻轻帮他顺了背,继续坚持的把肉塞过来,“这就对了,现在吐出山松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脸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使不上力气来挣扎。 窒息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火海,那个如有神助一般的少年从柴堆上冲下来,紧紧抱住烧得面目全非的那人,“你不要死!我还没把身体还给你呢!你不能死!谭云西,我叫谭云西,你听见没?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会忘了你,我一定把身体还给你!” 面前烧焦的脸上抖然流下血泪,皮肉被烤焦的气味传来,嗓子里直窜入呛人的恶臭,那人沙哑着嗓子,试图说出话来,却也只是徒劳。 脖子上的手猛的一松,山松被摔倒在地上,猛咳不止。 “咳咳咳……你……你是来找我……咳咳……还你身体的吗……” 一个神情哀戚的纸人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它被戳破的脸仿佛是一滴泪水正缓缓落下。 “你以为我是来害你的吗?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却是以为我是只为了一具尸体而来?” 纸人仿佛发了疯,身子不停地颤栗着,“我不想害你的,我只想着能再见你一面,再瞧一瞧这个把我带到人间的生,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忘了。果然,人都是不可信的!” 说完,它竟是变化成了另一副模样,森森的骨头上全是烧焦的迹象,一半脸上挂着烧得低着脓血的肉,另一半脸则是已经皱巴巴的皮肉,它抬起两只皮开肉绽的手像是要索命的怨鬼一般往山松走来。那两条已没有半点皮肉的骨头腿拖着两道血迹往山松靠近。 山松仿佛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坑里,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他想呼救,却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来,耳边是骨头活动的“咔哒”声。 那人压低了声音,“来,我喂你吃肉,吃了这块肉你就能记起来了。” “咳咳咳……什么肉?” 那白花花的凑近的肉,恶臭难耐,已被烤焦,黑漆漆的骨头架子手不停地把那肉往山松嘴边塞。 “乖,吃了肉就好了。那位大人说了,只要喂你吃了肉,咱们就可以永远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云西,我们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了……” 待山松看清那块肉,更是挣扎得厉害了,那哪里是块普通的肉,分明就是从他已经烧焦的身体上剜下来的一块焦肉! 山松忽然觉得头昏目眩,腹中翻江倒海,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由下往上冲涌,瞬间就把两腮鼓满,嘴巴已经被他挣扎的手捂得严严实实,在腹中再次收缩冲破一切封锁,山松迅速把头前顷腹部猛得收缩,“哇”肚里的食物一股脑儿吐出来,喉咙一阵阵辣生生的感觉,脑门都冒出汗来了。 那只手又轻轻帮他顺了背,继续坚持的把肉塞过来,“这就对了,现在吐出山松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脸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使不上力气来挣扎。 窒息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火海,那个如有神助一般的少年从柴堆上冲下来,紧紧抱住烧得面目全非的那人,“你不要死!我还没把身体还给你呢!你不能死!谭云西,我叫谭云西,你听见没?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会忘了你,我一定把身体还给你!” 面前烧焦的脸上抖然流下血泪,皮肉被烤焦的气味传来,嗓子里直窜入呛人的恶臭,那人沙哑着嗓子,试图说出话来,却也只是徒劳。 脖子上的手猛的一松,山松被摔倒在地上,猛咳不止。 “咳咳咳……你……你是来找我……咳咳……还你身体的吗……” 一个神情哀戚的纸人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它被戳破的脸仿佛是一滴泪水正缓缓落下。 “你以为我是来害你的吗?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却是以为我是只为了一具尸体而来?” 纸人仿佛发了疯,身子不停地颤栗着,“我不想害你的,我只想着能再见你一面,再瞧一瞧这个把我带到人间的生,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忘了。果然,人都是不可信的!” 说完,它竟是变化成了另一副模样,森森的骨头上全是烧焦的迹象,一半脸上挂着烧得低着脓血的肉,另一半脸则是已经皱巴巴的皮肉,它抬起两只皮开肉绽的手像是要索命的怨鬼一般往山松走来。那两条已没有半点皮肉的骨头腿拖着两道血迹往山松靠近。 山松仿佛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坑里,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他想呼救,却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来,耳边是骨头活动的“咔哒”声。 那人压低了声音,“来,我喂你吃肉,吃了这块肉你就能记起来了。” “咳咳咳……什么肉?” 那白花花的凑近的肉,恶臭难耐,已被烤焦,黑漆漆的骨头架子手不停地把那肉往山松嘴边塞。 “乖,吃了肉就好了。那位大人说了,只要喂你吃了肉,咱们就可以永远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云西,我们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了……” 待山松看清那块肉,更是挣扎得厉害了,那哪里是块普通的肉,分明就是从他已经烧焦的身体上剜下来的一块焦肉! 山松忽然觉得头昏目眩,腹中翻江倒海,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由下往上冲涌,瞬间就把两腮鼓满,嘴巴已经被他挣扎的手捂得严严实实,在腹中再次收缩冲破一切封锁,山松迅速把头前顷腹部猛得收缩,“哇”肚里的食物一股脑儿吐出来,喉咙一阵阵辣生生的感觉,脑门都冒出汗来了。 那只手又轻轻帮他顺了背,继续坚持的把肉塞过来,“这就对了,现在吐出山松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脸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使不上力气来挣扎。 窒息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火海,那个如有神助一般的少年从柴堆上冲下来,紧紧抱住烧得面目全非的那人,“你不要死!我还没把身体还给你呢!你不能死!谭云西,我叫谭云西,你听见没?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会忘了你,我一定把身体还给你!” 面前烧焦的脸上抖然流下血泪,皮肉被烤焦的气味传来,嗓子里直窜入呛人的恶臭,那人沙哑着嗓子,试图说出话来,却也只是徒劳。 脖子上的手猛的一松,山松被摔倒在地上,猛咳不止。 “咳咳咳……你……你是来找我……咳咳……还你身体的吗……” 一个神情哀戚的纸人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它被戳破的脸仿佛是一滴泪水正缓缓落下。 “你以为我是来害你的吗?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却是以为我是只为了一具尸体而来?” 纸人仿佛发了疯,身子不停地颤栗着,“我不想害你的,我只想着能再见你一面,再瞧一瞧这个把我带到人间的生,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忘了。果然,人都是不可信的!” 说完,它竟是变化成了另一副模样,森森的骨头上全是烧焦的迹象,一半脸上挂着烧得低着脓血的肉,另一半脸则是已经皱巴巴的皮肉,它抬起两只皮开肉绽的手像是要索命的怨鬼一般往山松走来。那两条已没有半点皮肉的骨头腿拖着两道血迹往山松靠近。 山松仿佛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坑里,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他想呼救,却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来,耳边是骨头活动的“咔哒”声。 那人压低了声音,“来,我喂你吃肉,吃了这块肉你就能记起来了。” “咳咳咳……什么肉?” 那白花花的凑近的肉,恶臭难耐,已被烤焦,黑漆漆的骨头架子手不停地把那肉往山松嘴边塞。 “乖,吃了肉就好了。那位大人说了,只要喂你吃了肉,咱们就可以永远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云西,我们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了……” 待山松看清那块肉,更是挣扎得厉害了,那哪里是块普通的肉,分明就是从他已经烧焦的身体上剜下来的一块焦肉! 山松忽然觉得头昏目眩,腹中翻江倒海,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由下往上冲涌,瞬间就把两腮鼓满,嘴巴已经被他挣扎的手捂得严严实实,在腹中再次收缩冲破一切封锁,山松迅速把头前顷腹部猛得收缩,“哇”肚里的食物一股脑儿吐出来,喉咙一阵阵辣生生的感觉,脑门都冒出汗来了。 那只手又轻轻帮他顺了背,继续坚持的把肉塞过来,“这就对了,现在吐出来多一点,过一会儿就能多吃点了。” 山松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脸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使不上力气来挣扎。 窒息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火海,那个如有神助一般的少年从柴堆上冲下来,紧紧抱住烧得面目全非的那人,“你不要死!我还没把身体还给你呢!你不能死!谭云西,我叫谭云西,你听见没?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会忘了你,我一定把身体还给你!” 你有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贯穿着整个青春岁月从此年年岁岁不能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轻解霓裳咽泪换笑妆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纸人突然猛然用力,山松的脸直接贴在了那块肥肉上,肉上的油渍沾了他一脸,他原本以为那块肉会很腥臭,可是当那块肉贴在他面前的时候,一股清香的味道却从他鼻腔传了进去,那肉香绝对不是任何动物的肉可以代替的! 不知怎么的,山松突然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排斥了,甚至有一种巨大的诱惑力在引诱他张开嘴。肉香味道越来越浓重,他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嘴巴慢慢的张开,就在他刚要吃进去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有力的喊声。 “魂兮归来!” 山松感到身体猛地往后被吸走,面前那股肉香味也被一缕淡淡的檀木香代替。 他慢慢睁开眼睛,老板娘焦急的脸放大在他眼前。 “老……老……老板娘……”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孟忧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一点点,绿植没好气的说道:“就知道是个麻烦精了,早先就该直接装瓶子里,省得这么多麻烦!” 孟忧微微一笑,“他要是早就进了瓶子里,你怕就不敢这么说了吧?等他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绿植嘟囔道:“我才不怕呢……” 孟忧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的绿光已积攒了大半,“来,好好再说一遍。” 绿植忙岔开了话题,“我是说呐,该怎么处置这么个山峭精怪?” 那纸人有些悲戚的靠在一边,“呵呵呵,你们为什么要来拆散我们?我们差一点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如果不是你们,我和云西就可以永永远远长长久久的不分离了……” “你认错人了。” 孟忧低声随口说得一句,却是让纸人一瞬间开始癫狂起来。 “你胡说!我不可能认错!他就是谭云西!他的身体是我百年前的桂木!我不可能认错!” 纸人将整个身体颤抖到了极致,想扑上来,却碍于对方的仙力,只能缩在角落里。 “他不是什么谭云西,你也不是山松,你们都被骗了。” 纸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可能!”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纸人突然猛然用力,山松的脸直接贴在了那块肥肉上,肉上的油渍沾了他一脸,他原本以为那块肉会很腥臭,可是当那块肉贴在他面前的时候,一股清香的味道却从他鼻腔传了进去,那肉香绝对不是任何动物的肉可以代替的! 不知怎么的,山松突然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排斥了,甚至有一种巨大的诱惑力在引诱他张开嘴。肉香味道越来越浓重,他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嘴巴慢慢的张开,就在他刚要吃进去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有力的喊声。 “魂兮归来!” 山松感到身体猛地往后被吸走,面前那股肉香味也被一缕淡淡的檀木香代替。 他慢慢睁开眼睛,老板娘焦急的脸放大在他眼前。 “老……老……老板娘……”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孟忧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一点点,绿植没好气的说道:“就知道是个麻烦精了,早先就该直接装瓶子里,省得这么多麻烦!” 孟忧微微一笑,“他要是早就进了瓶子里,你怕就不敢这么说了吧?等他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绿植嘟囔道:“我才不怕呢……” 孟忧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的绿光已积攒了大半,“来,好好再说一遍。” 绿植忙岔开了话题,“我是说呐,该怎么处置这么个山峭精怪?” 那纸人有些悲戚的靠在一边,“呵呵呵,你们为什么要来拆散我们?我们差一点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如果不是你们,我和云西就可以永永远远长长久久的不分离了……” “你认错人了。” 孟忧低声随口说得一句,却是让纸人一瞬间开始癫狂起来。 “你胡说!我不可能认错!他就是谭云西!他的身体是我百年前的桂木!我不可能认错!” 纸人将整个身体颤抖到了极致,想扑上来,却碍于对方的仙力,只能缩在角落里。 “他不是什么谭云西,你也不是山松,你们都被骗了。” 纸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可能!”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纸人突然猛然用力,山松的脸直接贴在了那块肥肉上,肉上的油渍沾了他一脸,他原本以为那块肉会很腥臭,可是当那块肉贴在他面前的时候,一股清香的味道却从他鼻腔传了进去,那肉香绝对不是任何动物的肉可以代替的! 不知怎么的,山松突然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排斥了,甚至有一种巨大的诱惑力在引诱他张开嘴。肉香味道越来越浓重,他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嘴巴慢慢的张开,就在他刚要吃进去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有力的喊声。 “魂兮归来!” 山松感到身体猛地往后被吸走,面前那股肉香味也被一缕淡淡的檀木香代替。 他慢慢睁开眼睛,老板娘焦急的脸放大在他眼前。 “老……老……老板娘……”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孟忧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一点点,绿植没好气的说道:“就知道是个麻烦精了,早先就该直接装瓶子里,省得这么多麻烦!” 孟忧微微一笑,“他要是早就进了瓶子里,你怕就不敢这么说了吧?等他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绿植嘟囔道:“我才不怕呢……” 孟忧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的绿光已积攒了大半,“来,好好再说一遍。” 绿植忙岔开了话题,“我是说呐,该怎么处置这么个山峭精怪?” 那纸人有些悲戚的靠在一边,“呵呵呵,你们为什么要来拆散我们?我们差一点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如果不是你们,我和云西就可以永永远远长长久久的不分离了……” “你认错人了。” 孟忧低声随口说得一句,却是让纸人一瞬间开始癫狂起来。 “你胡说!我不可能认错!他就是谭云西!他的身体是我百年前的桂木!我不可能认错!” 纸人将整个身体颤抖到了极致,想扑上来,却碍于对方的仙力,只能缩在角落里。 “他不是什么谭云西,你也不是山松,你们都被骗了。” 纸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可能!”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纸人突然猛然用力,山松的脸直接贴在了那块肥肉上,肉上的油渍沾了他一脸,他原本以为那块肉会很腥臭,可是当那块肉贴在他面前的时候,一股清香的味道却从他鼻腔传了进去,那肉香绝对不是任何动物的肉可以代替的! 不知怎么的,山松突然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排斥了,甚至有一种巨大的诱惑力在引诱他张开嘴。肉香味道越来越浓重,他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嘴巴慢慢的张开,就在他刚要吃进去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有力的喊声。 “魂兮归来!” 山松感到身体猛地往后被吸走,面前那股肉香味也被一缕淡淡的檀木香代替。 他慢慢睁开眼睛,老板娘焦急的脸放大在他眼前。 “老……老……老板娘……”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孟忧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一点点,绿植没好气的说道:“就知道是个麻烦精了,早先就该直接装瓶子里,省得这么多麻烦!” 孟忧微微一笑,“他要是早就进了瓶子里,你怕就不敢这么说了吧?等他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绿植嘟囔道:“我才不怕呢……” 孟忧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的绿光已积攒了大半,“来,好好再说一遍。” 绿植忙岔开了话题,“我是说呐,该怎么处置这么个山峭精怪?” 那纸人有些悲戚的靠在一边,“呵呵呵,你们为什么要来拆散我们?我们差一点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如果不是你们,我和云西就可以永永远远长长久久的不分离了……” “你认错人了。” 孟忧低声随口说得一句,却是让纸人一瞬间开始癫狂起来。 “你胡说!我不可能认错!他就是谭云西!他的身体是我百年前的桂木!我不可能认错!” 纸人将整个身体颤抖到了极致,想扑上来,却碍于对方的仙力,只能缩在角落里。 “他不是什么谭云西,你也不是山松,你们都被骗了。” 纸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可能!”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纸人突然猛然用力,山松的脸直接贴在了那块肥肉上,肉上的油渍沾了他一脸,他原本以为那块肉会很腥臭,可是当那块肉贴在他面前的时候,一股清香的味道却从他鼻腔传了进去,那肉香绝对不是任何动物的肉可以代替的! 不知怎么的,山松突然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排斥了,甚至有一种巨大的诱惑力在引诱他张开嘴。肉香味道越来越浓重,他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嘴巴慢慢的张开,就在他刚要吃进去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有力的喊声。 “魂兮归来!” 山松感到身体猛地往后被吸走,面前那股肉香味也被一缕淡淡的檀木香代替。 他慢慢睁开眼睛,老板娘焦急的脸放大在他眼前。 “老……老……老板娘……”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孟忧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一点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夜未央星河独流淌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孟忧低声随口说得一句,却是让纸人一瞬间开始癫狂起来。 “你胡说!我不可能认错!他就是谭云西!他的身体是我百年前的桂木!我不可能认错!” 纸人将整个身体颤抖到了极致,想扑上来,却碍于对方的仙力,只能缩在角落里。 “他不是什么谭云西,你也不是山松,你们都被骗了。” 纸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可能!”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是说,我寻了这么久,在世间游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只是一场骗局?是我自己的闹剧?” 孟忧低声随口说得一句,却是让纸人一瞬间开始癫狂起来。 “你胡说!我不可能认错!他就是谭云西!他的身体是我百年前的桂木!我不可能认错!” 纸人将整个身体颤抖到了极致,想扑上来,却碍于对方的仙力,只能缩在角落里。 “他不是什么谭云西,你也不是山松,你们都被骗了。” 纸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可能!”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是说,我寻了这么久,在世间游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只是一场骗局?是我自己的闹剧?” 孟忧低声随口说得一句,却是让纸人一瞬间开始癫狂起来。 “你胡说!我不可能认错!他就是谭云西!他的身体是我百年前的桂木!我不可能认错!” 纸人将整个身体颤抖到了极致,想扑上来,却碍于对方的仙力,只能缩在角落里。 “他不是什么谭云西,你也不是山松,你们都被骗了。” 纸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可能!”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是说,我寻了这么久,在世间游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只是一场骗局?是我自己的闹剧?” 孟忧低声随口说得一句,却是让纸人一瞬间开始癫狂起来。 “你胡说!我不可能认错!他就是谭云西!他的身体是我百年前的桂木!我不可能认错!” 纸人将整个身体颤抖到了极致,想扑上来,却碍于对方的仙力,只能缩在角落里。 “他不是什么谭云西,你也不是山松,你们都被骗了。” 纸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可能!”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是说,我寻了这么久,在世间游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只是一场骗局?是我自己的闹剧?” 孟忧低声随口说得一句,却是让纸人一瞬间开始癫狂起来。 “你胡说!我不可能认错!他就是谭云西!他的身体是我百年前的桂木!我不可能认错!” 纸人将整个身体颤抖到了极致,想扑上来,却碍于对方的仙力,只能缩在角落里。 “他不是什么谭云西,你也不是山松,你们都被骗了。” 纸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可能!”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是说,我寻了这么久,在世间游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只是一场骗局?是我自己的闹剧?” 孟忧低声随口说得一句,却是让纸人一瞬间开始癫狂起来。 “你胡说!我不可能认错!他就是谭云西!他的身体是我百年前的桂木!我不可能认错!” 纸人将整个身体颤抖到了极致,想扑上来,却碍于对方的仙力,只能缩在角落里。 “他不是什么谭云西,你也不是山松,你们都被骗了。” 纸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可能!”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是说,我寻了这么久,在世间游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只是一场骗局?是我自己的闹剧?” 孟忧低声随口说得一句,却是让纸人一瞬间开始癫狂起来。 “你胡说!我不可能认错!他就是谭云西!他的身体是我百年前的桂木!我不可能认错!” 纸人将整个身体颤抖到了极致,想扑上来,却碍于对方的仙力,只能缩在角落里。 “他不是什么谭云西,你也不是山松,你们都被骗了。” 纸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可能!”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旧岁采得枝头新雪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是说,我寻了这么久,在世间游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只是一场骗局?是我自己的闹剧?”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是说,我寻了这么久,在世间游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只是一场骗局?是我自己的闹剧?”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是说,我寻了这么久,在世间游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只是一场骗局?是我自己的闹剧?”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是说,我寻了这么久,在世间游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只是一场骗局?是我自己的闹剧?”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是说,我寻了这么久,在世间游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只是一场骗局?是我自己的闹剧?”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是说,我寻了这么久,在世间游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只是一场骗局?是我自己的闹剧?”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是说,我寻了这么久,在世间游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只是一场骗局?是我自己的闹剧?”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是说,我寻了这么久,在世间游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只是一场骗局?是我自己的闹剧?” 他颤着声音,“他不可能骗我的……我有山松的记忆,我就是山松,他就是谭云西,绝对不可能错的!” 孟忧捏了个诀,化去了纸人的身子,“你再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山松?” 纸人低头看去,他的腹部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周身的树皮已经没有半点光泽,这正是一棵已经死了的枯木,哪里是什么桂树。 他往后跌咧了几步,想起那日午后他醒过来,那个人同他说,他叫山松,他还有一个心爱的人存于世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脑子里被填满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关于山松和谭云西的。 “你只是山松残留的一丝的神识,它还是树身之时,与你同居山中,你为乔木,他为桂树。他焚身之际,已算是所有都烟消云散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口口声声的那个心爱之人……” 孟忧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了一丝歉意,“对不起,他也不是真正的谭云西。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残存的一枚魂魄……只是借用了桂树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谭云西,恐怕早在那场大火中也随山松一同去了……” “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白发低头谁与葬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心在此时猛地一痛,她记得很久以前有个人他从未嫌弃过她。 “我知道!” 粟粟苦笑着躲过他在此时袭来的剑,侧身时却看到两个人的正欲向他袭来,她飞身轻起,手握刀柄用力一划,顿时鲜血四溅,他们应声倒在地上,血溅了她一身,染红了她那本就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早已分不清颜色的白纱。 看着粟粟轻易杀掉了两个人,沐苏生冷笑不已:“你隐藏的可真好,没想到,你还有些武功,只可惜你今天遇上了我,我定不会让你活着再害凛月儿!” 姜凛月吗?粟粟知道!她浅笑着。其实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沐苏生喜欢姜凛月,从她第一次见到他喂姜凛月吃药时,她就知道了,沐苏生目光灼灼,神色里面有疼惜,爱恋,宠溺都是她不曾见过的,而她粟粟对他来说只是过客,也许过客也算不上。 粟粟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轻声问道:“我知道,只是有句话,我想听你亲口回答我。” 粟粟苦笑着侧身躲过他的剑接着说道:“你可有一点喜欢我?沐苏生,你可有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喜欢我?” “喜欢?”沐苏生冷冷看着粟粟,幽深的眸子里有些许冷笑,嘲弄,亦或是怒气:“喜欢你?谁若是喜欢你这种毒妇贱人,谁就是瞎了眼了。” 呵,毒妇?贱人? 原来她舍弃半生宁静所苦苦追求之人竟是这样看待她的。 “毒妇贱人……” 粟粟轻念着,笑了起来,一行清泪滑落下来,没入嘴中,是那么苦涩。 粟粟呢喃着抬头看他,却是看到栖枝举剑正从沐苏生背后袭来,已近在咫尺。 而他正挥剑向粟粟刺来,回身躲闪已来不及了。 “小心!” 粟粟大喝一声,便往沐苏生迎面刺来的剑上扑去,剑身直直的从她的腹中穿了过去,鲜血直流,她依旧搂住他旋转,替他挡住了栖枝前来的剑。 时间是那么长,又似那么短。就像是那天,他与她保证说三个月后就回来,她也是这般不舍的抱着他。 时隔了这么久,再次抱他,没想到却是最后一次,这次真的是生离死别了。 粟粟后背猛地钻心刺痛,栖枝的剑直直的穿过她的背部,没入体内。 一口鲜血猛地上涌,噗的一声,血溅红了沐苏生胸前大片衣衫。 粟粟呆呆的看着他,而他只是疼惜的看着没入她腹中的青龙剑。 粟粟缓缓的低下头,顺着他的目光她看到青龙通体散发着红光,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疼惜了。 犹记从前她玩弄他的青龙剑不小心划伤了手,他疼惜的拉过她的手,放于剑上。 她疑惑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血缓缓滴入剑心里,散了开去,粟粟目瞪口呆,果然是好剑啊。 半晌,见他头也不抬的说道:“青龙是用上好的玄铁打造的,具有灵性,从今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它若再伤你,它会自己成块废铁的。”一句说完,粟粟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沐苏生心里却满是高兴。 而此时,再也没有那个护他周全的男子。 突然身子猛地往后退去,背后的剑被猛地抽了出来。 “——噗——” 鲜血再次大口大口的从粟粟嘴中喷出,她猛地向后倒去,失去支撑跌落在了沐苏生面前,血和着泪一点一点滴青龙剑柄上。 梦里的场景,终于变成了现实。到死沐苏生他都不愿看她一眼,只是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刀,径直往她身后走去。 粟粟失去了中心,重重的栽在了地上,曾经的一幕幕出现在她面前。 那个丹凤眼少年手持长剑立于船头,眉眼弯弯,笑着让她噤声。可是为何再见他,他再也不肯对他轻展笑颜? 那个拉着她的手认真承诺的男子,他说他要娶她,八抬大轿将她抬进他们沐家,做他的正头娘子。可是为何他将她抬进沐家了,也确是做了国师夫人,他却不肯再好好瞧她一瞧? 他可还记得他那日跪在大庙外,对着满堂佛祖说过的那句,不论日后如何,他必将护着她,不让她受任何人欺负?! 再见他时,他怒吼,“放肆!” 他说,国师的名讳不是她这等下人可以直呼的! 他说,沐苏生这三个字,不是她能叫的! 他让她从他的眼前滚开,她便从依水阁前那九十九阶他为他心爱的女子筑的玉阶上滚下! 他骂她下作!骂她贱人!骂她毒妇!甚至亲手撕掉了她最后的尊严! 他骗她!利用她!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利用!她到死,他都是这般无情。 对他来说,她只是毒妇贱人。她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她错了!她错了!到死她才终于明白,她错了,错了一世! 她缓缓的从脖子中取出那两块玉握在手中,看了又看,不禁黯然失笑,泪如雨下。 闭上眼不再看他,下一世再也不要遇到他,再也不要。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她轻喃着,“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是她的报应,她错信了人,轻许了此生! 这就是报应,老天爷,这一世她粟粟受尽委屈,可是偿清了? 可是为什么要选她?为什么?泪如雨下,死心!心死!若是能回到初识那日,她宁愿被他当做妖怪给除了,也不愿受这等委屈! 孤苦无依,大庙她是回不去了。死后她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粟粟轻笑着:“是,孤魂野鬼!老天,这惩罚可够了?!” 双眸紧闭,泪依旧是止不住,不停的划了下来。 恍惚中有人扶起了她,她缓缓的睁开眼看到是沐苏生,墨色眸子里尽是怒气。 她知道他恼什么,他恼她毁坏了他的剑。无情无义!他的东西她会还给他! 粟粟轻笑着伸手抚上那剑,猛地推开他,用力从她身体里拔出剑来,血再次喷涌而出,她看着青龙剑幻化为一块废铁,应身而落,掉落在地上。 “对……不起……” 粟粟低头看着青龙喃喃的哽咽着,青龙剑是有灵性的!它会知道她是无意的!蓦地那双手再次扶上她的背,她猛地推开他,轻笑着血泪直下:“我很……脏,怕污了……污了国师大人的手……” “咳……咳咳……”血不停的从她嘴里涌出,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伸手将那两块已然拼成一对的玉缓缓的放在地上,轻笑着,泪缓缓的流了下来:“这是……你的,还……给你!” 低着头不再去看他,粟粟扶着地面,背对着他,闭上眼缓缓躺在地上。 “你如……愿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永远……也不想。” 粟粟轻声的呢喃着。 一双手再次将她扶起来,粟粟猛的睁看眼看着他,她不要他可怜她,更不要他因此碰她。 她使劲的咬着他的手,血流了下来,他依旧搂着她没松开,她伸出手臂用尽力气的去推开他:“你……滚!……你滚啊!” 他依旧紧紧地揽着她,缓缓的将她抱了起来。 他这般假惺惺的干什么?她也不需要他这般假惺惺的待她!她死命的推他,终是无力倒在了他的怀里,她别过头不想再看他,盯着远方喃喃自语道:“你不用这般假意!我知道,你恨不得……欲杀了我……而后快!你可以……可以放心了,今日之后,阴阳……相隔,你与……姜姑娘可以……好生恩爱,白头偕老了。” 是的!他可以如愿了! 血从口里大口大口的涌出,她听见沐苏生近似狂暴的怒吼:“沐粟粟!不许说话!听到没有!” “沐……粟粟?”她轻笑一声,一行清泪划入嘴角,多么讽刺的姓?看来他早已是忘得一干二净了,记起又如何?忘得一干二净又如何?什么对她粟粟来说,都不算什么了! 血大口大口的涌出,呼吸困难,不知怎的她竟笑了起来:“你不用恼怒,我曾答应过一个人,护你周全,这一世我……做到了……咳……咳咳……” 耳旁在此传来沐苏生的狂暴的怒嚎声:“沐粟粟!你给我闭嘴!” “若是……下次……荷塘……再遇到……那个人,我断不会……不会再带他回家,不会……错许一生……” 粟粟哽咽着笑了起来,泪滑入嘴里,是很深的苦涩,是她错许了一生,毁了自己的修行。 这一世别了,她就与他再无任何瓜葛,她更不想再见到他。下一世的时候我会去求老天爷,让她们不再相见!不!是生生世世都不再相见! 鲜血不断的涌了出来,远处的景象不断模糊,她轻声的笑了起来:“阴曹地府里,我会多向……孟婆多要……几碗汤,把那个人……彻彻底底的……忘干净……忘干净。生生世世……不再见他……”她呢喃着。 抬头看着远方层层云朵,就像是小时候在大庙一样,湛蓝的天空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凌云寺,佛桑花林,漫天佛桑花,一瞬展开。 恍惚中她看到了娘亲在叫“小粟”,“小粟”,顺着声音她往前看去,她看到娘亲站在茅屋门前不停地张望着。 她欣喜的跑过去拉着她的手往屋内走去。屋里还和往常一样,刚走几步,她便看到满桌热腾腾的菜肴,再也止不住的泪水划了下来。她哽咽着转过身去抱住娘亲,娘亲笑着把她揽在了怀里。 恍惚中,粟粟听到从远处传来,玉石落地碎裂的声音。断了!终是断了!一世痴缠断了也好!一行清泪缓缓滑落眼角! 沐苏生!别了! 下一世,我一定要把你忘了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沐苏生生来就是一副帝王之象,冷成刚毅,嗜血霸气,稳操胜券。可是他却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怎么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空洞,莫名的心痛,头疼欲裂,些许模糊的画面,不停地在眼前闪现。 或许他真的是喜欢上了那个叫沐粟粟的丫鬟。若是不喜欢,他的心怎会在此刻有着凌迟般的痛楚。他记得她笑的那么绝望,亦或是她根本就知道自己会死。 他说她不配帮他,更说她是毒妇贱人。他这辈子都没说过那么重的话,可是为什么对她说了!是为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心中有股怒气,却不知道自己在怒什么,或许真的是在怒她欺骗了他,怒她是栖枝的细作。 看着青龙剑没入她身体了,他的心在那一刻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惊了,他从未想过要她死,他不要她死。 一瞬间,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些恍恍惚惚的画面,他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心在此刻突然揪心的疼,当他看到她为他挡住后面袭来的剑时,他呆呆的看着她,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奋不顾身的扑上来,她疯了吗?她不想活了吗?她不是栖枝的细作吗?那又为什么要对他这般好! 她的血溅了他一身,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这都是假的,她从来都是那么顽强,经过了多少鞭打折磨,她都无事,她是从来都不会死的。可是当他看到栖枝猛地拔出剑时,鲜血四溅,她满是伤痕的衣衫被血染成了红色。 殷红,刺痛着他的双眼。她失去重心缓缓的跌落在他的面前,他知道这次是真的。 他的心此刻像是被剑刺过了一样,疼彻心扉。她为什么这般不爱惜自己!为什么?一股莫名的怒火,让他再也抑制不住。他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刀。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怒气,他只知道他招招毙命,以前只能打个平手的栖枝,这次居然被他打败了。刀猛地插在了栖枝的胸口,他看到栖枝临死的时候,紧盯着前方沐粟粟的背影,一阵冷笑:“粟粟,我说过你是我栖枝的人,到死你还是要和我一起走的!” 为什么自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会有这么大的火气,为何会如此痛楚,还有为何栖枝总是只叫她粟粟,好熟悉的名字,只是忘了在哪儿出现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万劫不复难回头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他猛地拔出刀,缓缓往沐粟粟走去,看着躺在地上瘦小的身躯,不知为什么此刻竟想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再也不放手。 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他半跪在地上,蓦地听她轻声的呢喃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自言自语,她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是栖枝,白弄玉,还是谁?! 他青筋暴起!这时他竟有些吃醋!他缓缓将她扶了起来。没想到她却推开他,猛地拔出了插在她身上的青龙剑,鲜血顿时再次从她口中喷涌而出。那是他听过的最恐怖的声音。她疯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待自己!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青龙剑明明是自己的,而她又为什么会是青龙的主人。 看着变成废铁的青龙剑,她低着头喃喃说了句对不起,那样痛惜绝望的神色让他不忍,再次抚上她,她却是猛地推开他轻笑着,她叫他国师大人,她说她自己很脏,她怕污了他的手。 不是第一次听她叫他国师大人,可是这般疏离,心在此猛地揪痛。是他说的,沐苏生这三个字,不是她能叫的!他后悔,真的好后悔!此刻他真想听她叫他一声“沐苏生”,可是他知道她再也不会开口叫他的名字了。 她侧过头没去看他,拿着一块玉佩放在地上,说是还给他。说完便背对着他躺在了地上等死。她是不是早就想死了!她怎么能这样? 他冷冷的看着地上的玉佩,月长石,普天之下只有他们相府有,他年幼之时被他不小心摔做了两半,在一场混战中早就丢了,为何却是她拿着呢? 他没开口问她,她却是说他如愿了,她叫他走!她说永远也见到他!心伤透了!她居然是这般不想见自己,怒气在此翻涌,他不许她这样!她怎么能这样决绝的对他,怒火不停地翻腾,却在低头时候,看到她那弱小的肩膀满是伤痕,怒火也早已被满心的痛惜代替。 正欲再次抱起她,她使劲的想推开他,却是没有了劲儿缓缓的倒在了他怀里。他轻抱起了她,没想到她却是如此的轻,她究竟有多瘦啊!心疼,此刻是这般心疼。她撇过头不去看他,是的!她肯定是恨死他了!她到死都不愿多看他一眼,只是喃喃自语着,说什么阴阳两隔,让他与姜凛月白头到老。 她的血大口大口的涌出,她却如此不知心疼自己。再也压不住的怒火,让他暴跳如雷,他近似狂暴的喝道:“沐粟粟,不许说话,听到没有。” 他以为她会像以前那般,低头不语,可是他想错了!她近似嘲弄般的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沐粟粟’这般嘲弄,仿佛根本就不是她的名字一样!她轻笑着叫他别恼怒,她说她答应过一个人护他周全,她说下次再也不会带那个人回家,错许此生。 她还说阴曹地府里,她会向孟婆多要几碗汤,把那个人彻彻底底的忘干净,什么生生世世都不见他。他不知道她嘴里说的那个人是谁,而她为什么要承诺他?那人到底有多伤她,她才会这般死心!心里这般难受,她到死都在想着那个男子。却不是他! 低着头看着她,而她却是看着远方笑了起来,如花的容颜,似水绽放。 不掺一点杂质:“我回来了!” 他看到她的手臂缓缓的落了下去,手中紧握的玉石应声落地。顿时,惊恐袭遍全身,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心中猛地一紧,疼痛难耐。他低低的吼了声,想吼尽心中莫名的愁苦,莫名的痛楚。 伸手轻抚上那睡熟的容颜,他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一遍一遍的喊着怀里的人:“沐粟粟!你给我醒过来!你给我醒来!” 沐粟粟,你醒醒!不要这样!只要你醒过来!不管你心里有谁!不管你多不想见我!我什么都可以忍受! 他紧搂着怀中渐渐变凉的身躯,伸手擦着她嘴角的血渍,可是那紧闭的双眼,却是再也未睁开。他的心此刻就像是被偷空了一样,他不知道为何要抱她回来,只是一种莫名的声音在耳旁回荡,“三个月后,我便回来接你!回来娶你做我沐苏生的正头娘子!” 当他一身铠甲的抱着她站在王府门前时,他看到早已收到消息的画师慌忙迎了上来 待画师看清他怀里的女子是谁时,画师紧握拳头站在一旁。 他知道白弄玉始终是喜欢沐粟粟的,可是不舍终归不舍,心痛终归心痛。她终是要入葬的。不知为何他会吩咐下人将其厚葬,他落寞的走进了相府。 姜凛月扑到他的怀里。凛月儿是如何回来的?本想开口去问,却是蓦然想到了沐粟粟。 蓦然心痛,他本来是喜欢姜凛月的,为什么这次姜凛月平安回来,他却没有预期的高兴,欣喜,而更多的是失落,落寞,孤寂还有莫名其妙心碎的感觉。 王宫里来的人早早就摆好了仪仗,说是要迎公主回宫去,虽说是嫁给国师,可终归是一国公主,理应归还王宫,入葬皇陵。 公主的尸体被运回王宫,宫里聚齐了一堆巫师萨满,国师也被秘密宣进宫里。 粟粟努力着想睁开眼睛,却只感觉身处一片混沌之中,只有耳朵还能清楚的听到旁边的交谈声。 出乎粟粟意料的是,她又听到了沐苏生的声音。与智远方丈一道应邀前来的沐苏生,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颤抖。 “当真要这么做吗?” 智远方丈双手合十,打了个禅语,“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粟粟施主已经去了,心还未彻底死之时,将它剖来做王上的药引,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她的心既是还未死,那就是有的救了!” “无救,她是半妖,心之所以还未彻底死了,只因为她有一半狐妖的血液。” 智远方丈解释完,沐苏生早已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躺在那里脸色苍白的粟粟,喃喃道:“半妖?为何我看不出来?”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纵使你是半妖,我也不在乎,我沐苏生今生今世就是认定你了,非你不娶!” 封闭的殿门被猛地推开,“吱呀”一声刺耳难耐,画师几个箭步上前将躺在冰棺里的人给护在怀里。 “画师大人这是做什么?!” 画师抬起头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沐苏生,几近嘶吼,“我把她交给你,你就这般待她!现今她死了,你也不能留她个全尸吗?!” “白弄玉你让开!沐粟粟她是半妖!死有余辜!” “呵呵,死有余辜?”画师有些心疼的抚上她苍白的脸庞,“你们口口声声说着她是妖怪,说着她食人心肝,对她喊打喊杀,可你们有谁真正见过她剖人心,食人肉?!这世间多得是人,可到头来不过是些两脚走兽罢了!你们又有何资格来剖她的心!” 智远方丈叹息了一声,“此番是她的劫难,用她的心来救王上,这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那从前那颗心呢?救活了之后,就能保他不死不灭了吗?!他何其残忍?要食自己妻儿的心肝来保命!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称王?!” “白弄玉!”沐苏生大喝一声,“不得无礼!” “沐苏生,若你还有一点,只需要一点点的良心,你就不该剖她的心,她可是粟粟,是那个从一开始任你喊打喊骂无论如何也不离开的粟粟……” 沐苏生有些犹豫,握着刀的手不住的颤抖,头疼得像快要裂开一般,有个声音从心底传来,“不可以……不可以……” “阿弥陀佛,今日果乃是前日因,沐施主此番可是下不了手了?” “智远大师,王上就别无他法了吗?” “咳咳,苏生,本王一向看中你,没想到你今日却是如此优柔寡断,真让本王失望。” 不知何时,王上已经从一个偏门走了进来,声音有些威严,“拿出你儿时的魄力来,让本王看看你能否担起大局?!” 画师将粟粟牢牢护在怀里,“不要怕……有我在。” 沐苏生将手中的刀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重新握紧,反复多次,却还是难上前一步。 王上在一旁冷冷出声,“若是你下不去手,那你们家老太太就要等着给你陪葬了。” 手中的刀抖了三抖,老太太!沐苏生重新握紧手中的刀,慢慢向冰棺靠近,“你让开!” “我一直放在心尖上疼惜的那个人……就这么……为你轻易丢了性命,今时今日我就得守着她,不让你再伤害她一分!” 沐苏生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她是我的!你让开!” “你的?她的人,她的命魂,她的头发丝儿都是我的。与你有何相干?我才要叫你把她还给我!……她穿嫁衣之时,新郎不是我,如今,我不能为她着红裳,却只能为她披丧衣,而你作为她名义上的丈夫却对她刀剑相向,你说她是你的?呵,她愿意吗?” 沐苏生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穆然想起她那日说,要问孟婆讨碗汤,彻彻底底将他忘干净,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就在他稍作犹豫的片刻,王上做了个手势,一旁的几个侍卫猛地上前把画师摁倒在地。 画师匍匐在地上,使劲挣扎着,“沐苏生!你别让她恨你!” 沐苏生的胸口隐隐作痛,一边是将自己从小拉扯大的老太太,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一边是不知何时已然霸占了他心里的一个角落让他思及就痛,亏欠太多爱恨不得的女子,哪一边都让他难以取舍! 刀子脱手而出,“咣当”掉落在地。 “还请王上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另请他人来……剖心吧,臣……臣做不到!” 王上上前一巴掌掴在沐苏生的脸上,“废物!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你是决定用你的岐黄之术来辅佐本王,还是想让本王以你全家的性命来为你陪葬?!” 智远方丈也在一旁劝解道:“沐施主就想开点吧,她已经死了,剖心也无关痛痒,况且她的心可是能救回王上的一条性命啊!若是任由她的心留在体内,也只能是随她长埋地下,那王上才是真的药石无灵……” 白弄玉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你这个妖僧!休要再蛊惑人心!我白家三代侍君,从未听过什么食心肝能延年益寿的妖法!你不过是仗着披了一件袈裟就在这里胡言乱语!” “好了!不要说了!既是一件能救人的好事,且救的还是她的生父,我想,她也是愿意的……” 沐苏生将刀子重新拿起,眼前不断浮现她死前那绝望的眼神,她应该对自己很失望吧? 对不起,沐粟粟,你不要恨我,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倾尽所有来还我今生欠下的债。 白弄玉看着沐苏生将刀子剜进她的心里,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不停地叫骂着,直至昏厥。“走狗!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配!你配不上她的喜欢!毒夫!” 剖心的仪式结束了,国师立头等功,相府保住了。 本应该欢庆的相府却是死气沉沉,是夜,沐苏生躺在床上头疼欲裂,脑海中一直有个模糊的影子,闭上眼睛全是粟粟的身影。 他起身找酒,不知不觉走到那个凉亭子里,也是在这个凉亭里他第一次看到白弄玉抱着沐粟粟。而此刻白弄玉在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他走过去夺过白弄玉的酒坛猛地灌了起来。他没醉!他越喝越清醒!他终于明白自己和白弄玉一样,他不是不喜欢那个叫沐粟粟的丫头,只是这喜欢早已埋藏在心底最深处,让他误以为是习惯。 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次他看到她和已废国师夫人一起掉入水中,他会那般奋不顾身的跳下去!为何他会时常去凛月儿房里?为何王上赐婚的时候他并不是很生气,却在看到她和白弄玉相视一笑的时候会有那么大的怒火?为何看到她夺门而出后,心里为何会是那般失落?为何侍卫禀报她回来时,他会是那般欣喜,却在看到她乖巧的跪在地上求人原谅时,他的心会猛地一颤? 为何得知她偷走了图时会是那么震怒!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身影!是的他喜欢那个身影,一直都喜欢。 只是世俗纲常里,让他错误的以为他堂堂一国师,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粗使丫鬟呢! 脑海中她的身影一直都是那么清晰,他缓缓的站起来,举起酒坛喃喃的说道:“我喜欢沐粟粟!一直都喜欢!” 说着举起酒坛猛地灌了下去。是的!他喜欢!一直都喜欢!不管她到底是不是栖枝派来的奸细,他喜欢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纵使情深留不住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南方游玩时,他看到了那个女子,清秀俏丽,突然有种时曾相识的感觉。他与那个女子一见钟情,两人趣味相投,他顿时觉得,那就是他要与之白头到老,呵护一生的人,所以他便用重金把那女子赎了出来,带回了相府,而这个女子就是姜凛月。 相府年夜,王上欲将宫里最小的公主赐予白弄玉,没想到白弄玉竟一言不发,害得他说了不少好话。 再找到白弄玉时,没想到却看见他抱着一个女子靠在柱子上睡了去。那个女子见他走来慌忙起身,他终于看清了,是个很是清秀的身影,却少了份灵气,感觉很是熟悉,却不曾记得在哪里见过。 看着她瘦弱的模样,他竟忽然很生气,公主哪一点比不过她,白弄玉居然拿她来搪塞!所以他警告那个叫沐粟粟的女子让她别勾引画师。 姜凛月房中的丫鬟他都信不过,白弄玉忽然说让沐粟粟来侍候,因为是白弄玉推荐的人,所以他信得过。侍卫把她带进来的时候,他和姜凛月还在床上,姜凛月扭头看她时,没想到锦被却掉了下来,他看到她怔住的目光里有不舍,有疼惜,还有震惊,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有一丝窃喜。他拉起锦被替姜凛月盖过,她还是直愣愣的盯着他怀里的女人,如受了伤般呆在那。 他们走后不久,他翻身下床走了出去,却看到她趴在墙边吐了起来,她神情恍惚的推开白弄玉,掉入了湖里,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有些心疼,他看到白弄玉把她救了上来,她却对白弄玉大吼“放开”。他是第一次见到敢对白弄玉大吼的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能把白弄玉气恼的人。 她在来西苑时,却是被废国师夫人劫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废国师夫人拿起簪子在她脸上划了一道,鲜血之下,她却没有一丝反应,仿佛流血的不是她一样。她和那个疯女人一起掉进了湖里,他不知为何却是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那日她去西苑侍奉,为了不让那个和她撞上的丫鬟摔倒,她接过来盆,却是一脚没站稳将水全泼在了刚欲出门的他身上,一帮侍卫丫鬟都憋着不敢笑,她却哈哈笑了起来,灿如桃花,明媚如阳,不带一丝杂质,让他没有一丝怒火。 那日他被二夫人下了药,失去心智,脑海中一直有个身影,看着身下妖冶的女子,脑子里却全是沐粟粟的身影,可是不知为何张口又叫了那个名字‘粟粟’。 从王宫归来,听到消息她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麟儿捂死,地牢里她只低头说:“不是她!” 死到临头她还如此狡辩,他顿时恼羞成怒,不由分说的对她用了酷刑。 严刑拷打,她却是一直说‘我没有!’ 侍卫查出来真凶后,他将她放了出来。 原来是他错怪了她,可是他是国师,怎么能向一个丫鬟认错呢!或许是因为愧疚,他还一直让她跟在身边。而她自此却是神情恍惚,呆呆傻傻。上次错怪了她,这次他想借外出游玩的机会弥补一下。 看她与几个小妖相见的欢喜样,他竟有些不忍伤害她,于是应了那些小妖的邀约去了他生平最讨厌的妖气冲天的地方。 晚间他喝多了酒,出来偶遇到她,被她带去了一个年长的妖怪家。第二日醒来,她却是那般躺在他怀里,心里有些别样的滋味。 她醒来后,她愣愣的看着他,张口却说她不是故意的。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怒气,第一次他狠狠的说了她,她却是哭着扯开自己的衣服。他看着她身上满是伤痕,心疼莫名。张口却是再次说了她! 他是国师怎么可能跟个丫鬟认错!他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他亲手做的饭!她却是一口没吃!想她是不敢尝!亦或是不愿尝吧! 那日在大街上走散,有人打她,栖枝揽着说,那是他的女人!他这才知道原来她是个青楼女子,而且她和栖枝早就相识,厌恶,怒气。 栖枝向他要她,他便将她送给了他!第一次她万分愤怒,故意顶撞了他!他让她滚! 没想到她却哭着跑了出去,那一次他竟想上前抱住她,告诉她,他错了! 他冷笑着自己,他到底是怎么了!不一会儿便见她走了回来,低着头恭敬的认错。公然顶撞他!可是他居然饶了她! 那日听到红儿的尖叫,他回来看时,只见她与栖枝在床上耳厮热语,贴面热吻。不知为何却是极为恼火。原来那日街上是她与栖枝做得戏,她果然是个青楼女子,本性难改。 晚些时她跑了出去,回来时却是醉醺醺的,她公然的顶撞着他,还直呼他的名讳,和他厮打在地。让他丢尽脸面。她却是说些莫须有的话说他杀了她的娘亲。痛楚,绝望,让他误以为真。可是就在她跑出去后,他看到栖枝狡黠的笑了一下。 再见沐粟粟时,是她在相府的地牢里,她衣衫单薄,破旧,她果然是个乞丐。凛月儿被栖枝掳去,侍卫追出去时,发现了她与栖枝一起往远处逃去,而她却没能逃掉,侍卫从她身上搜出了王城的布阵图。 严刑逼问凛月儿的下落,她却硬是不肯开口,她还真是忠心顾主。他更未料到她会再次去偷图,并逃了出去。细想以前,她那么拼命护着主子,原来都是有预谋的,她都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好费尽心机的接近他,就是为了夺取他的信任,从而取得王城的布阵图,好助栖枝攻下王城。她还真是煞费苦心!看着空空的牢笼他顿时愤恨不已,立誓下次抓住她,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再见她时,是在战场,她身怀武功,他却从不知晓。就当他想亲手杀了她时,她却自己扑了上来,替他挡住了栖枝的剑。 曾经的一幕幕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可是此时不管她和栖枝到底是何关系。他要告诉她,他错了!他心里是有她的!可是她死的时候是那般绝望,他真的是无言面对她!他让她受尽折磨!他如何去面对她! “沐粟粟!沐粟粟!”他轻喃着,却是满心的痛,彻夜难眠。 这几日,满脑子都是她,一直让他头疼欲裂。凉亭中,他满心惆怅。 清冷的眸子,寒光袭人。姜凛月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小声道:“苏生,你怎么了?” 若是以前他看到姜凛月这个样子,他一定会宠溺的看着她,可是现在他却是这般不想说话,不想看任何人,他只想静一静。 “苏生!”姜凛月小声的哽咽了起来。 楚楚可怜的摸样,让他不忍!他伸手欲轻抚上姜凛月。蓦然想到那个倔强的身影,不管受多少委屈,却是从不曾哭泣过。心猛地抽痛,他缩回手。 侧身不再去看姜凛月,姜凛月见状慌忙上前拉住他,哽咽道:“苏生,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这次回来后,就不理凛月儿了,是凛月儿做错了什么吗?” 他看着眼前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子,眉头紧锁:“你没做错!是我错了!” “苏生,你做错了什么?” 姜凛月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小声道:“是不是因为沐粟粟?!” 沐粟粟!沐粟粟!为何每次听到这个名字,他会是这般心痛,他转身看着姜凛月,无比坚定道:“是!” 是沐粟粟悄悄的闯入了他的世界,扰乱一切后,怎么能这样悄悄的走呢!他痛惜,他难受! 姜凛月愣愣的看着他,哽咽着,强颜欢笑:“苏生,沐粟粟不过是个丫鬟,你不用为此伤神的!就算她被认回了公主,也只不过……只不过是一个私生女,算不得什么高贵血统!” 一个丫鬟,对!一个丫鬟,他堂堂一国师怎么会看上一个丫鬟呢?可是若是不爱,为何会这般心痛。 看他微皱的眉头,姜凛月上前拉着他的手,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苏生,你难道不喜欢凛月儿了吗?” 喜欢? “你可有一点喜欢过我?!” 他蓦然记得沐粟粟那满含绝望的眼神,那般绝望,似乎她早就知道答案了,可是她仍是问了出来! 是的!他喜欢!他一直都喜欢!可是他终没说出口。 现在他真的好后悔!真想把自己痛打一顿! 他扭过头冷冷的看着姜凛月,此刻他终于明白,他喜欢姜凛月只是因为她和梦里的一个女子很像,柔弱,无力。 他缓缓的抽出了自己的手,看着姜凛月,满是痛楚:“沐粟粟,一直都是她!” “沐粟粟?”姜凛月愣愣的看着他,失声哭了起来:“原来你真的是许了她做夫人!” 夫人?他轻笑两声,他真想许她做夫人,许是许了,可是许的不情不愿,再也没有了机会。 他扭头正想说些什么。一个侍卫来报说是在地牢了发现了些东西,他起身领着侍卫缓缓走了过去。 地牢里,一个侍卫拿着一张图纸恭敬的说道:“国师大人,这是在地牢里发现的!” 他接过图,一阵苦笑:“是真图!” 她为什么没有把真图给栖枝?正看时,一纸信缓缓掉落出来,如枯叶般,缓缓落在了地上。 她写的信吗?给谁写的?难道是给自己的吗?他慌忙的捡起来打开看到。 沐苏生: 你可还好?不知你能否看到此信,或许你不会看到。不管你能否看到,这都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你或许已经不记得有个叫粟粟的女子,可是我却从未曾忘过。因为我就叫粟粟。我是你发誓的要娶的女子,你许过我,要让我一世安好,执子之手,不离不弃。 你应该是迫于无奈才说的吧? 你说过等你回来,你就娶我,许我做你的正头娘子。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亲口问你:“那年,你说娶我,可是真的?” 你亦不用回答,早在我看到你喂姜姑娘吃药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这样守着你,并不是因为想贪图你什么,只是因为我曾答应过你的,我要对你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多想为你洗手作羹汤,可你却不屑于我这样的毒妇贱人。我还是从前那个山中的沧海一粟,你却已然不是那个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沐苏生了。 从前有个人同我说,粟,嘉谷实也。耐旱,性强,乃苍生之所食也,非沧海一粟,非可有可无。我信以为真,当真以为你会好好待我,纵使拒绝了那个肯诚诚恳恳待我的人,我亦未曾后悔,因为我始终忘不了那日佛桑花下赠我玉佩许我一生的少年郎。 若一切祸端是因我而起,希望你莫恼怒!我本意不是这样的。这次一走,我会把姜姑娘完完整整的给你救出来。你也可以放心了!或许这次我不会在活着回来了。我也知道你根本就不想见我,亦或是恨不得欲杀之而后快。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可以如愿了! 你与姜姑娘的喜酒,我粟粟怕是这辈子也没福气喝到了,但我阿娘教导我,从来不会少了礼节,粟粟在此先行敬过,愿你和姑娘恩爱不离,白首到老。此生一别,亦不会再相见。你且保重! 粟粟绝笔 什么?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脑海中一幕幕画面翻涌而出,他头疼欲裂,脑海里的那个身影逐渐清晰。 渔船上她半眯着眼,一手挑起水秽的头发,嬉笑着问他。 被大火吞噬的小木屋前,她冷静的可怕。 在大庙里,她每日恨不得吃了他却只得认真给他研磨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还有她提着裙摆从一片佛桑花中飞奔而来的样子…… 他带她出了城,找到了二十万大军。打仗时他受了点伤,她在门口守了一夜,他当时心里高兴又是疼惜。他看到她玩青龙剑时不小心划破了手,他心疼不已。便让她的血滴在剑上,让她成为剑的主人,看它以后还敢欺负她不。 再见她时,她是个乞丐。她抱住他,她叫他‘沐苏生,我是粟粟!’ 他却狠狠的命人打了她。 因为他忘了她!那日他头部受了重伤,性命危在旦夕,被及时救了过来后,却忘记了当时发生的事,更忘了一切关于她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梦醒缘散续浮生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心痛!自责,如万箭穿心!他记得那么粗的鞭子打在粟粟的身上,她那么多次的昏厥!那么多的血迹!心痛如凌迟般,他青筋暴起,不停的咳着,血从他嘴里大口大口的涌出。 他抬头盯着墙上的字迹,肝肠寸断:“粟粟!我不是人!我就是混账!我错了!我错了!”血不断的从嘴里涌出。 地牢里,所有的人都未曾见过他们国师这般!都愣在那!侍卫见状慌忙上前扶着他。 他抬眼双目通红,一身煞气。 他记得那次她依偎在白弄玉怀里,白弄玉抱着她,俯身贴上她的唇,旁若无人的吻着,若是他记得那是他的女人,那么白弄玉休想碰她半个手指。 顿时怒气冲天,他一把抓着侍卫的衣领怒吼道:“给我滚!” 一旁的侍卫或许从未见过他这样,只愣愣的看着他,末了提醒道:“国师大人请节哀!她死了!” 她死了,她怎么可能会死!她答应他的,她不许有事! “她怎么可能撇下我!她怎么忍心我难过!” 他低声轻喃着。 她怎么忍心他难过,可是他呢!一次一次让她心死!毒妇贱人!他到死都是这么伤她!他跪在地上大声的吼着。 他错了,彻头彻尾的错了!侧头看着墙上的字迹,那一遍一遍写的沐苏生被重重划去,带着血迹。 粟粟,你休想把我的名字划掉!永远都不用想! 他猛地站了起来,使劲的咬破手指,用力的在那个抹去的名字上,一笔一划的写上沐苏生,粟粟。 粟粟,这次你再也抹不掉了。是的!再也抹不掉了! 起身他猛地抓住侍卫怒喝道:“粟粟呢?” “国师大人节哀,她已经死了啊!” 他使劲的推开侍卫,所有的怒气都升起来:“带我去!带我去找她” “苏生!”姜凛月不知何时走了上来,盯着他,委屈不已。 他冷冷的看着她,抬脚往前走去。 他要追上他的粟粟,这次,他不会让她再一个人走。 “苏生!”姜凛月挡在了他的面前哽咽道:“沐粟粟她死了!就算是不死,被你亲手剖了心,也难活!” “让开!”他大声的喝道。此刻谁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苏生!”姜凛月大声的说道:“你为了她竟对我这样!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他盯着姜凛月一字一顿道:“她是我沐苏生的夫人,无论生死,她都是!” 是,几年前她就是了!只是他忘了!这次他再也不会忘!再也不会!粟粟,黄泉路上,你一定要走慢些!你要等等我! “沐苏生,你站住!”姜凛月伸手挡在他的面前,冷声道:“我今日若是不让你走呢?” “挡我者死!”清冷的眸子,煞气,所有人都往后退着。 姜凛月轻笑着,泪水缓缓落了下来:“苏生,我早就知道她喜欢你!却未曾料到你也是这般喜欢她!若是我早些知道!我一定不会让她活着见你!” “你说什么?!”他暴怒着,嗜血的眼神,双目通红。 “我说什么?”姜凛月轻笑:“她这么拼命,不都是因为你吗!那次,栖枝应是要我!她却是拿出一块破玉说是什么国师夫人!栖枝竟然相信了!要了她!” 什么?!他使劲的握着姜凛月的肩头暴喝道:“你再说一次!” 姜凛月失声的哭着:“我说栖枝要了她!她不清白了!更不是你的!” “你给我闭嘴!” 所有的怒气,涌了上来,原来她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 那次姜凛月被栖枝掳去,她更是为了护住他的东西,才委身于栖枝。 粟粟你可知道,你就是他沐苏生最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 所有的自责,痛惜再次涌了上来。一切的一切她都是为了他,到死都是为了救他。 那日当她得知真相,她一定是气急了,才会有那般绝望。而他却是这般待她。 恼怒!自责!他青筋暴起。 “我偏不闭嘴!我就是要她死!就是要她死!”姜凛月大声嘶吼着。 他伸出拳头,猛地打在墙上,暴怒:“你给我滚!” 手上鲜血之下,痛,却抵不过万分之一的心痛。猛然间他记起她死说,要忘了他!她到死都是这般恨他!她就是死了,她也是这般不想见到他!粟粟,你好狠的心哪!可是此生不管你如何说!我一定要去找到你! 他一定要追上她,他要和她在一起,生死相随,这次他再也不会放她一个人在外漂泊,凄苦无依。 城西,他翻身下马。他慌乱的找着,她在哪呢?直到扭头看到身后一座孤零零的坟头立在那。他开始不相信,待看到上面写着凌云寺粟粟之墓时,他愣愣的看着。 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会是这样相见的。一捧黄土,阴阳相隔!粟粟,他记起来了!为何却是这样!他发疯般的冲到墓前,低声的吼着。 双目赤红,血从嘴里大口大口的涌出,他不相信他的粟粟就这样离开了,悄无声息,那么明媚清澈的容颜,他再也见不到了。 “粟粟,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你答应我的!你不许死,你听到没有。你出来!出来!” 心如同被凌迟了般,碎落一地。他冲到坟上,双手插在土里,泪如决堤:“粟粟,你出来,听到没有!你出来!粟粟,是我错了,你出来打我骂我!不管你怎样,都依你!都依你!就是不要离开我,更不要忘了我!粟粟,你出来!”他疯了!他真的是快要疯了。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就是不要这样!不要留下他一人!他错了!粟粟,你为什么如此决绝?临死前,你都是这般恨我!你叫我滚!你说再遇到那个人,断不会再带他回家。 粟粟,你休想。下世下下世,你是我的,碧落黄泉我一定要找到你,这次绝不会再让栖枝将你抢了去。 他猛地起身抽出侍卫的剑猛地往自己脖子划去,他要追上粟粟,阴曹地府又如何,他要去陪着她一起走过,他不要让他的粟粟再一个人孤苦无依。 一身旁的侍卫猛地上前抱住他,死死地躲过那剑。 他奋力夺过,手上鲜血之下,他死不放手。侍卫见状将他打晕了过去。倒下的那一刻他又看到了他的粟粟,笑靥如花。 自此以后,天下传,国师大人得了失心疯!时疯时傻!神志不清!王上请尽天下名医这才将其治好。治好后,国师大人遣散了相府所有妻妾,清心寡欲,一心只为朝廷效力。 可好景不长,王上也因操劳国事过度,终是药石无灵,临终时他密旨将智远方丈和国师大人宣进了寝殿。 “今日本王也知是本王大限将至了,只是本王尚有一事不明,特地想来请教一下智远大师。” 智远方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王上请讲。” “为何食了妖心却还是没有妖命呢?” “阿弥陀佛,无巧不成双,恐王上食的不是真正的妖心了。” “此话何解?” “以前那只狐妖待在凌云寺已久,有损修行,而那只半妖,恐是受人间浊气影响失了妖力,是老衲看走眼了。” 沐苏生跪在一旁,身躯一怔,人间浊气?难道那次姜凛月中毒,粟粟出现在那里并不是为了照料,而是为了解毒?回想她手中那把犯着乌色的匕首,还有她苍白的脸庞,一切都明了了。她原是为了救姜凛月,舍了一半的妖心,只剩了最后的人命,却还被他奚落惩罚了一番,那时她该有多痛啊? 王上掩面叹息,“罢了罢了,终是善恶有报,一切都是本王欠下的债,愿有来生,本王一定好好偿还……苏生,从今以后这个王城就交给你了,切莫像本王一样糊涂了事……” 寝殿中的檀香燃尽,只剩一室袅袅香烟,这个戎马一生,机关算尽的王上终是离开了这个让他操劳一世的人间。 奈何桥上,八百里曼珠沙华开在两旁,三三两两的鬼魂排着队不时向前面长长的队伍探个头,好看看自己还有多长时间。 粟粟接过孟婆递过来的碗,轻声道谢,欲抬碗饮尽,却在刚扬起的时候,被一把折扇轻轻压住了碗口。 “且慢。” 粟粟抬头看去,好一位翩翩公子,眉目如画,白衣飘飘,若不是手中这碗隐隐发烫的孟婆汤在提醒着她,她还真以为是到了天上。 “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事?” 孟忧缓缓接过她手中的孟婆汤,转交给一旁愣神的孟婆,“我同这位姑娘还有些账未曾算清,劳烦孟姑娘行个方便。” 孟婆见状忙点头哈腰的接过碗来,“上神请便。” 见孟忧将粟粟拖至一旁,孟婆这才拿起大铁勺敲了敲锅边,“都别看了,都别看了啊,快排好队过来领汤,下一个!” 粟粟有些不明所以,自己一心求个解脱,等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喝孟婆汤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搅了她的好事。 “还请这位公子快些算清我们之间的账,也好让我早些去投胎。” 孟忧看她没好气的说着,倒也见怪不怪,这种半路截胡的事情她没少干,倒也习惯了这些不认账的样子。 “姑娘莫急,小神此番前来并不是来专程阻挠姑娘喝这孟婆汤的,只是来提醒姑娘一句,前尘走两遭,姑娘还不愿醒么?” 此话一出,粟粟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像有一道灵光闪过,那日出逃到那家名为‘人间’的殡葬店,偷了那朵正欲盛开的桂花,与那里的老板做了个约定。 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选择了忘记。 “上神,我那日是骗你的,我没将那朵桂花带在身上,我将那花藏匿于那棵桂树下了。但凡你有点沉住性子探一探那灵气,也不会被我骗到了。若是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帮我吗?” 孟忧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将手中的纸扇合着一拍,“我记得那日我同你说过,孟婆汤只喝一次,忘却前尘旧梦,若是第二次就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不归世间,你问我若是重来一次可还会帮你,我不妨告诉你,不会。因为我从来只渡于我有利的魂,不爱管这些没好处的闲事。” “呵呵,原是这样,多谢。” 粟粟转身,头也不回的朝那乌压压排了一片的队伍走去。 孟忧却是摇扇一变,手中化出一碗与孟婆汤无异的汤来,“姑娘留步。” 粟粟回过头来,“老板娘还有何事?” 孟忧将手中的碗递过去,“这就算是我赔给姑娘的吧,也免得姑娘再去排队了。” 粟粟端过那只碗,未做多想,一饮而尽。 “多谢。” 她眼角流出一滴泪水,随着扬起的头部慢慢藏进头发丝儿里。 孟忧看着她将那汤一骨脑喝下去,也懒得多做停留,一挥衣袖就回到了“人间”。 正是掌灯时分,绿植早已在屋内来回踱步有百余回了,见着孟忧回来,激动的迎过去。 “怎么样?有没有找回来?!” 孟忧却是未做理会,只是忙行至那棵早已凋零的桂树前,顾不得衣衫洁净,蹲下来救用手去挖那桂树的根。 “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找没找着啊?” 绿植在一旁慌慌张张,“若找不着,我劝你也别找了,八成就是那丫头给吃了。吃了也好,还能断了你几百年的执念,留个清静给你,也省得你日日就是糟蹋自己的修行!唉,这么一想,好像也挺在理的。你别怪我心狠,说句不好听的,他都不在了这么久了,若是换做凡人,那你顶多算是丧偶,这么长时间了是时候另做打算了,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啊!你看,重新开始不是挺好的吗?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孟忧低头不停地用手挖着泥土,生怕错过一瓣花瓣。终于是在一小团根部交错的桂花根须的包裹里找到了那朵小小的金桂。 “找到了,找到了……”她小心翼翼的托起那朵小花,眼里噙了泪水。 绿植激动的一拍大腿,“嘿!那小丫头片子果真没吃呐!” 三月后,平时寂静得能吓跑一堆客人的“人间”里传来少年尚且稚嫩的笑声。 不大的院子里,摆满了死人用的物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可在这些白花花一片死寂的东西堆里半跪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少年,小少年执着一黑棋,半眯着眼轻笑道:“你还是快认输吧,凭你这本事还真是难赢过我呢。” 绿植头痛,挝耳挠腮,就是不敢轻易落下一子,懊恼地将手中的棋子随便一丢,“不玩了不玩了,你们都欺负我,哼,我回鬼市去了,今晚的晚饭你让孟子卿去做吧!” 小少年一听,立马变了脸,就差抱上绿植的大腿去了,“好姐姐,你别走,成不?咱们有话好好说,别走啊!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就是别让孟子卿做饭啊!” “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一素衣女子盈盈一笑,自云头落下,若是不认识她的人难免会被这笑给迷了去,可这院里的一大一小反而被这一笑给慎得慌。 “我这才听完太上老君的讲经说道,就忙着赶回来了,你们却在我背后说我坏话,天地良心啊,我这次可真没再管哪路仙家的闲事了。” 孟忧略显疲惫的解释着,实在是不怪她多管闲事,是这闲事总爱找上她。就比方说吧,前几日她好不容易把院里这小娃娃种出来了,预备带他回天上去瞧瞧,可天上正赶上牛郎织女相会。多大的排场啊,本是一场欢喜的事,她还想去赶个热闹,可那牛郎的牛却跑丢了,害得她这个天地共主又不得不压着云层去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给人家找牛。 “孟子卿,你今日的公文我给你帮着看了,你且再去看看有何不妥,我下次也好多注意注意。” 小小的个头,却挺直了身板,俨然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还有,以后你就在家里糊糊纸人吧,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女人该做的,就交给男人来做吧……诶!诶!诶!你别揪我耳朵啊?!” “君悦你不得了了啊?!师傅不叫,你敢叫孟子卿了啊?!” 孟忧提着小娃娃的耳朵,恨不得将他耳朵拧下来,痛得那娃直喊疼。 “疼疼疼!你松手!” 好不容易挣脱了孟忧的魔爪,君悦揉着通红的耳朵,认真地说道:“我是说认真的,孟子卿,不知是何缘故,我竟对你生出一见如故之感来。也许是因了你的救命之恩,你放心,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定会以身相许的!从今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 他认真的样子,像极了那年那个对她说着,‘师傅,我心悦你’的少年。 孟忧“噗嗤”一声笑了,这一笑里有太多释然,“那不如,你就做我的徒弟吧!” 清风徐来,二人的白衫都如春水一般泛起波澜。 君悦简洁有力的应道:“嗯。” 人间,一如既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VIP卷 番外粟粟篇 无心自叙 最快更新我的徒弟是鬼王最新章节! “——无心” “哎!”我慌忙收起扫帚,跑了回去。 “无寂师姐可是找我有事?!” 我放下扫帚,缓缓说道。 “无心!慧静师太让你下山买些日用!你怎么又给忘了!”无寂师姐嗔怪着。 “慧静师太说过?我不记得了!呵呵,我这就去买,这就去!”我拘谨的笑道。 是的!我的记性不好!不是不好!是一点都不好!就比如我的名字,也不知慧静师太告诉我了多少遍我才记住!慧静师太说,我其实早就被装进了棺材,是棺材里流出的血被路过的慧静师太看到,慧静师太这才知道我还有口气,便将我从棺材里救了出来,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师太说我眸光清澈,不染一丝尘世的杂质,因此给我取个法号叫无心。 我不记得自己到底为何会被装进棺材里头,但诚如慧静师太所说,忘记并不一定是坏事,所以我常常忘记许多事情。 可我有一点异于常人,我没有心。这是我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是慧静师太更加疼爱我的原因。我究竟是何物呢?为何没有心还可如常人般游走世间? 慧静师太每次说完后,我总是要跪地谢过。慧静师太总是摇头说那不是她的功劳,是我体内的一半血液与青龙剑的嗜血魔性,一柔一刚,一阴一阳,两者结合,我这才得以保住性命。 慧静师太还说我尘缘未了,一直让我带发修行。慧静师太也真是怪!每次我都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狐族秘境,什么青龙剑,山下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更别说什么尘缘未了了。 出了庵,我背着箩筐,往山下走去。 正值桃花盛开时节,满山的桃花,很是惹人。看着四周寂静的山林,惹人的桃花,怪不得我们庵叫静心庵,我在这个地方好像是几年了,我也记不得了,每每桃花盛开时节,我总是会溜下山来玩,抓些兔子什么的,总是乐不思蜀。 今日有事,我不敢停留一直往山下走去。这条路,无寂师姐不知道领着我走了多少回,我这才记住。 镇上,我熟门熟路的买完一些日常所需,在买上我最喜欢吃的包子,打点好所有东西后,我便扭头便往回走去。 刚出镇,便听到两声小狗哼叫的声音,顿时来了兴趣。 我忙四处寻找,一个墙角处,我看到了一只小狗,可怜巴巴的趴在地上一只死了多时的母狗旁边,饿的嗷嗷待哺。 我顿时心疼不已,慌忙的从箩筐中拿出我最喜欢的包子,撕碎了放在它的旁边。 只见它缓缓的走了过来,在鼻子前嗅了嗅,接着便吃了起来,模样甚是可爱。 我嬉笑着逗着它。不多时半个包子已经被它吃完了,看来它真的是饿了很久。 不过它吃撑的模样,真像个包子似的,我不禁笑了敲着它的小脑袋说:“以后就叫你包子了!” 它轻舔一下我的手指,就像似听懂我说的话一样。 抱着包子,我一路往回走去,一路未停,我不禁累的腰酸背疼。抱着这么只小东西,虽然它很轻,可是抱时间长了一样累人那。 我把它放在了地上,有些疲惫看着它:“包子,你自己走会儿吧,真重呐你!” 说着便不再理它,往前走去。 没想到话未说完,它便往前跑了去。 我不禁乐了,“诶!这小东西还真有灵性!” 看着它越跑越远,我慌忙笑着往前走去。 这个包子还真是将狗仗人势发挥得淋漓精致,总爱占着路中间走,我将它赶过来几次,它仍旧无法无天的样子懒洋洋走上路中间,我没好气的在一旁叉腰斥责,“你这不知好歹的狗,小心让过路的马车给压死了!” 没想到它更起劲的往中间跑去,我正想好好把它逮过来教训一番,没想到却看到不远处,一队人马飞快的驶了过来,尘土四扬,气势汹汹。 我慌忙卸下箩筐,飞快的往包子跑了去。只见那些马已近在咫尺,躲已是来不及了,我只得惶恐地闭着眼睛抱着包子,蜷缩在地上,等着身体承受无尽的痛。 只听一阵长嘶,没有预料的疼痛感,半晌,我缓缓的睁开眼,这才看到那些马儿都停在了我的前面。我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抱着包子缓缓的站了起来。 忽然一阵风吹来,片片桃花落下,竟是如雨般,如梦如幻,仙境一样,我忙惊的抬头看着前方。 不知为何我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这一幕太过于熟悉。 我抬头只见为首那个穿紫衣白衫的人,周身散发着嗜血的霸气,夕阳的余光印在他的脸上,竟是那般刚毅持重。他却是紧盯着我,眼神里有惊喜,有震惊,还有些许我看不懂的东西。 一片桃花雨中,他更是如同天神降临般立在这天与地之间,我竟是看呆了。 “你这个死尼姑,走路不长眼睛啊!” 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人,狠狠地盯着我愤愤说着。 一语未落,我顿时清醒过来,想起方才自己的窘相,我顿时羞红了脸,忙低下头连声致歉。 “实在是对不住啊,这位施主,贫妮不是有意的,这就给您让路。” 未走几步,手臂却被人猛地抓住了。顺着手臂我往上看去,只见是为首的那个人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边,墨色双眸紧紧地盯着我,眼神里竟有些许惊诧。 我愣愣的看着他,周围的人更是愣在那了。我是挡了他们的路,可是已经道过歉了,不至于抓着我不让我走了吧? 还有,我知道我脸上有伤疤,可是不仔细瞧也是看不到的,更不至于把他吓成这样吧? 看着他紧拽着我手臂的手,我拘谨的笑道:“这位施主,你没事吧?我方才是情势所迫才挡了你们的路!真的很是抱歉!”说着便去拽自己的手。 他紧紧的拽着我的胳膊,伸手抚上我脸上的伤疤,眸子里满是疼惜。 光天化日之下,他竟敢如此无礼。不过他们人多,我只好先忍着。 只见他有些怜惜的盯着我喃喃的问道:“粟粟,你忘了我了?” 粟粟?我愣愣的看着他怜惜的神色,轻轻的把包子放在了地上,拘谨的笑了起来:“这位施主,贫妮法号‘无心’,无亲无故。” 说着便使劲的欲把手臂给拽出来,没想到他却拽的更紧。 看他越来越放肆,盯着他,我略带怒气的说道:“这位施主请你放开!” 见他未动,我的怒火涌了上:“放肆!” 说着便伸手往他脸上打去。 只听“啪”的一声,后面的人全拔刀涌了上来。 完了!完了!打错人了!这气势汹汹的阵势!我不就是打他了一下吗?更何况是他无礼在先的,有必要动刀子吗? 我讪讪一笑,撒腿就跑。 那些刚刚购置的日用在背上的箩筐里乱七八糟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哐当声,顾不得那么多了,俗话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只顾着使出全力来拼命的跑到庵里去,一路上还不忘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没跑多远,就被他一把给扯住了。 用力之大,我猛地撞到了他身上,头上的尼姑帽蓦然掉了下来,一头黑发,倾斜而出。 我看见他大声笑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天下最开心的事一样。 我正欲开口,没想到他却紧揽过我的头,俯身贴面,堵住了我还未说出口的话。 四目相对,我愣愣的盯着他的双眸,我看到他眸中怎么全是我的身影。 我想我是被他迷住了!怎么过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次丢大了! 我是个出家人!怎么能这样!余光里看着众人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们!我慌忙推开他! “你你你你你你……流氓,你你你你你……登徒子!”我指着他半天这才骂出了这么几句。 一句未落,周围的人都是惊恐的看着我。而他却是哈哈笑了起来。 我疑惑的看着四周,疑惑道:“我说错了吗?” 没想到他却是伸手紧紧的揽过我的肩膀,低声的在我耳旁轻声的呢喃着:“夫人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今天真是丢死人了,我一个老尼姑,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人戏弄了一把。 真是丢大了!不过这人还真是怪,竟是不走了,非要跟着我一起上山。 我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我们尼姑庵是不留宿男施主的,他就是不听,还死皮赖脸的说:“天色已晚,你让我去哪?!” 没办法只好让他跟着了,不过也不能白跟,我把包子递给他冷声说道:“我也不能白给你带路!给!你拿着!” 说着便把包子扔到了他怀里,也不再管他,抬脚就往前走去。 没想到的是他却伸手夺过我的箩筐,抱着包子,拉着我的手便往山上走去。 我顿时恼怒不已,光天化日之下,他怎能这样! 我使劲的想拽开自己的手,他却是握的更紧。 “哎——这位施主,你怎么能这样呢?”我恼怒道。 “怎么哪样?”他嬉笑着扭过头看着我。 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指着他紧握住不放的手冷声说道:“你看,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能如此调戏……” 我一时语塞,调戏什么呢?实在找不出词来描绘我这个身份。 他怔怔的看着我轻笑道:“调戏什么?” 看他长得甚是英俊伟岸,怎么说起话来,竟是这般油腔滑调。我顿时气结冷声喝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语未了,我看到他眸中竟有些许痛楚。他怔怔的看着我,伸手轻抚上我的脸,温柔的说道:“在下复姓沐苏,单字一个生。从小无父无母,就连这名儿也是师父给取得,说是出门在外,‘生’字好养活。也多亏了这名,我才活到了现在,尽管遇难无数,但每次总能化险为夷……” 说着说着他的眼里竟是泛起了泪光,我仔细一琢磨,这孩子难道是因为出生太困苦了,我又恰巧揭了他的伤疤吗?左思右想,总觉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只好默默地将他带进了庵中。 静心庵的大殿里,不知道那个人在和师太说些什么。半天才见他们走了出来,慧静师太叫我,我慌忙走了过去。 慧静师太看着我缓缓的说道:“无心!沐公子是你良人,今日特来接你,你是想继续在山上,还是随沐施主下山,我们不予强求,你自己决定吧!” “良人?”我愣愣的盯着师太,又缓缓看着那人,缓缓道:“良人是什么?” 他轻笑的看了看我,缓缓的取下了我的帽子,一头瀑发顿时泻了下来,披在肩头。 他伸手的拉起一缕发丝,双眸紧盯着我说道:“就是你的夫君!” 说话时他眉宇间竟有丝丝忧伤,不知怎地我竟有些心疼。看着他紧缩的眉宇,我竟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们一同出了静心庵,他的马车早早停在了门口。 我趁着夜色靠在马车一旁假寐,恍惚中有人抱起了我。夜晚天气凉,因为有着丝丝温暖,我也不管那么多了。我枕着那人搭在膝盖上的胳膊,靠着他的胸膛,躺在他的怀中便睡了去。 不知为何,又做了很久不做的噩梦。 梦里有人拿着鞭子不停的打我,浑身刺痛。我不停的躲着,冷汗不停地涌了出来。我胡乱说着莫名的话。 “粟粟,沐苏生他不会救你!永远不会!你要自己撑下去!撑下去!” 蓦地一个人拿着一把烧红的烙铁,缓缓的走了上来。烧红的铁块,不停的发出嘶嘶声,冷汗不听了涌了出来。 我大叫着:“不要!不要!” 蓦地那把烧红的烙铁猛地按在了我的身上,钻心的疼传来。 “——啊——”我大叫着,猛地睁开了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原来是个梦,抬头蓦然对上了那双满是疼惜自责的眸子,双目通红。往下我看到我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衫。就只差没把他衣服撕烂了。我忙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我这就出去!” 说着便欲起身。 而他却是使劲的抱着我,似把我融到他骨头里一样,让我踹不过来气。 “不!不吵!不吵!不要出去!不要再离开我!” 我使劲的推他,大口大口地呼吸道:“那个,我……不走!你快放开!我快……喘不来气了!” 一语刚落,他慌忙松开了手。 脑中忽然闪过一片空白,我怎么又全给忘了!让我好好想想!我刚刚做了什么!还有他是谁!我愣愣的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一语刚落,只见他替我擦汗的手猛地停了下来。半晌他才盯着我,满是宠溺的说道:“沐苏生,你的夫君沐苏生!” 沐苏生?我愣愣的看着他,想了半天,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见我愣住的样,他疼惜道:“粟粟,莫再怕了,这次我会一直陪着你。” 粟粟?我吗?我疑惑的看看他,又看了看四周。 应该是我吧?半晌,我这才低低的应了声。 对了!我方才做梦了?什么梦啊?还有他怎么知道我在害怕?不过我还是又睡着了。 恍惚中听到他贴着我的耳朵说道:“粟粟,让你等久了,这次我来接你回家。” 一阵凉风吹来,带着些许寒意,我又往他怀里钻了钻,继续睡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