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她是寂静的》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一·不一样的人口走失案 柳川市的秋天来的格外的早,才不到五点,天色已经几近黄昏,一辆线条流畅的商务车停在警局门口,副驾驶下来了一个女孩子,穿着簇新的浅蓝衣裙,长发打着柔和的卷披在背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黄昏下呈现出一种淡琥珀色,显得格外有神采。 她径直推门走进警察局,而那辆商务车就熄了火停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从前窗望进去,隐约还能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西装革履,侧着头,似是一直望着女孩儿的背影。 警局里此刻很平静,没什么人,值班的警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讨论案例,还有一个年长的桌前一杯枸杞水,正在闭目养神。 “您好,我要报案。” 与敲门声同时响起的,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她的语气很有礼貌,话音不急不缓,进来之后还不忘回身轻巧地带上门。 姑娘一看就是好姑娘,但问题是,他们见惯了愤怒的,伤心的,绝望的,绝望的,在警察局里,情绪稳定才是异于常人的表现吧,当下就有一个年轻警察惊奇地摸了摸鼻子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条理清晰地回答,“阮景,乐器的那个阮,景色的景。” “你要报什么案?” 阮景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瞬才又开口,带着点儿不确定,“人口走失案……吧。” 那个年轻警察神色严肃起来,一边掏出一张表,一边问,“谁走失了?” “我。” 年轻警察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露出了一个“你在逗我”的表情 看着警局众人异样的神情,阮景皱了皱眉,补充道,“是我走失了没错,我失忆了,对过去三年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柳川,所以想来警局里查一查我的个人档,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半个小时后,老周一口干了手里的枸杞水,压下了跟那帮楞头冷一样不懂得掩饰的啧啧称奇。 他在分局干了二十多年干警,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失个忆把自己失到外省来了,如果不是面前这个姑娘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不似作伪,又配合地掏出了柳川市中心医院的病历等证据,他们大概会一边稳住她,一边替她打个120。 “周哥,这种情况怎么处理?” 老周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向说完话之后就安静呆在一旁的姑娘,手里的水杯冷静地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那就请示一下上级吧。” 等待的间隙,阮景就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像是没看出几个警察都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径自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偶尔忽闪几下,也丝毫不泄心事。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到了下班的点儿,局里却没有一个人动,直到老周转出来,众人才停下自己手中假装的活计,都看了过去。 老周又翻了翻手里新鲜出炉的个人档案,看阮景的目光都透着惊奇,啧啧地感叹,“京都人,十五岁滨江大学破格录用……小姑娘年纪不大,履历倒是光鲜。” 阮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毫不夸张地说,阮景就是别人口中所谓的天才,她十五岁就被中央直属的警校刑侦系录用,大一那年就凭借独树一帜的“情景推演法”协助警方破获了一桩特大杀人案,一时之间,在警界小露锋芒,而“情景推演法”更是被当成了刑侦案例,在好几个局里开了座谈会学习,有了这样的实力,接下来时间,除了上课,阮景也经常被惜才的老警察们借调,参与了很多刑事案件,最风光的时候,还获了滨州市公安局颁发的三等功勋章,履历上自然也辉煌。 这些经历再度被提起,阮景心中波动不大。 “之后呢?大三之后……我有什么记录?” “这……”老周反复看了几遍才抬起头来,纳闷地说“是空白的。” 看阮景的目光也就有几分揣度。 公安都查不到的履历,一般也只有两种情况:国家级别的情报人员需要保密的,与穷凶极恶的罪犯需要档案统一管理的。 可无论哪一种,都不太像面前这个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会遇到的。 一时间,众人也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老周站出来,“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把你送回滨江,看看滨江那边的警局会不会有什么关于你记忆的线索,毕竟现在看起来,你应该和滨江那边的警方比较熟识。” 阮景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滨江有什么在等着自己,这般大张旗鼓的回去不是上佳之选。 她想得清楚,可是她因着才出院,面上还有些苍白,配上她紧抿唇的模样,倒显得有几分不安,这在众人眼中,就是假装坚强了。 都这幅境地了,还不愿给警察添麻烦,多好的姑娘,老周心一软,从怀里掏出仅有的两张百元大钞塞到她手里,其他人见了,也纷纷效仿。 阮景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怀揣推脱不掉的四位数巨款的人了,天色早已经暗得透彻,初秋的夜晚有些凉,路灯下树影摇晃,张牙舞爪的,隐隐有了妖魔鬼怪般的轮廓。 商务车旁靠着一个男人,身姿欣长,静静地站在暗影里,他仿佛已经站了很久很久,周身都沾染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瑟意味,面容在阴影里模糊不清。 阮景走过去清了清嗓子,“肖先生,今天多谢你了,还要麻烦你送我去” 肖崇言的目光是落在阮景身上,沉静,却令她莫名地不自在起来,“你没有身份证,能去哪呢?” 说着,他向着她走了一步,面容从黑暗处显露在路灯下。 他的五官有种极富侵略性的英俊,那种眉宇间流露出来的肆意又偏偏被包裹在一种温和的气度之下,像是一副棱角尖锐的工笔,生生地被泼了水墨上去,迫使锐意晕染开来,矛盾又有着奇异的吸引力。 见她的睫毛隐约颤动了一下,肖崇言又加上一句,“是我开车撞到了你,才害你失忆,我说过,我会负责。” 阮景还在思索间,肖崇言已经转身上了车,副驾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他倾着身子,将副驾上的西服外套随手扔到后座,而后看向阮景,“上车吧。” 他态度温和中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却对她没有丝毫恶意,阮景一向相信自己的洞察力,从善如流地坐了进去。 肖崇言等她系好了安全带才打着火,阮景偏头看向他晦暗不明的侧脸。 “我们去哪?” 肖崇言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我家。” 阮景一滞,“会不会不太方便?” “不会。”肖崇言简洁地说,“我自己住。” 就是这样才会不方便吧,阮景又看了他一眼,男人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华灯的辉光掠过他的面上,描摹出他俊逸的眉眼,阮景看不懂他是真没反应过来还是假装。 肖崇言腾出一只手开了暖风,“离到家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阮景摇摇头,“没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二·初遇回溯 眼前是刺眼的光,光芒中心,站着一个男人。 阮景看不清他的脸,只那一双洞黑的眼睛,似聚拢着世间千种光华,却也不得不盛着万种悲戚,那样沉重的注视,令她的心蓦地刺痛,无法忍受,霍地睁开了眼睛。 ——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空气湿润,隐约夹杂着百合的幽香,风卷着白窗帘有规律的扬着,一阵哗哗的滚动声传来,阮景侧了侧头,一个小护士推着车走进来,熟稔地往她旁边的输液架上挂了一个点滴瓶。 小护士一低头就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审视般地看着她,吓了一跳之后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对阮景笑了笑。 “你醒了,等我一下,我去叫医生。” 阮景抿了抿嘴,手撑着床坐了起来,没有说话,目送着小护士步子匆忙地走出去。 护士走的急,门没有关,外面的走廊上时而掠过几个医生护士,或者穿着病号服的病人,阮景低下头,自己也穿着同样的病号服,胸前清晰地印着“柳川市中心医院”几个红色的字。 柳川市,离京都不远,是个风景秀丽的文化古城,可是阮景十分确信,她从来没有来过柳川,更不要说进了柳川的医院。 她头脑混沌,一时间千头万绪也不知该从何理起,事情不受控制的情况令她不由自主握了握拳,陷入了一种紧绷的情绪,以至于有人在门外突然发声的时候,阮景手骤然抓紧了白床单,情不自禁挺直了腰背,肃着脸望过去。 病房里进来了四五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医生,拿着日志本,日志本翻开一页,医生一边低头往上写着什么,一边例行公事般问她。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疼?头还晕不晕?” 交通事故年年有,这个女孩儿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受了点皮外伤,肇事者反应及时,立刻将人送来了医院,只是不知为何,她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想到这儿,医生又说。“如果有头晕、耳鸣不用担心,这些都有可能是后遗症,修养一阵子自然就好了。” 阮景默不作声地端详着他,微沉着脸,似乎在判断着面前这个人的危险性。 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回话,医生的视线终于从册子中拔了出来,病床上的女孩面容白皙,嘴唇更是抿得苍白,盯着他似有几分警惕,浑身有一种异样的违和感,可是又叫人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狐疑地推了推眼镜。 “怎么了?难道是失声了?不应该啊,车祸的后遗症中失声是很罕见的。”说着,他走上前来,将听诊器取下来准备检查一下。 阮景伸手拦住,缓缓张开了口,音色带着干燥的哑,“是谁把我送到医院来的?” 医生还没张口回答,门外便传来了一个格外温柔的女声。 “肖先生你又来啦,病人已经醒了,你快进去吧。” 门“吱攸”一声开了。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身影不紧不慢出现在门外。 他身量修长,略微消瘦,随着步子,衬衣下却依旧有分明的肌理隐约绷起,领口的扣子系得板板整整,只露出半截喉结,目光扫过她时,微微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仿佛是屋内的人有些多,令他觉得憋闷,他伸出手小幅度地拽了拽领带结扣,站定在她的病床前。 “是我。”他声音悦耳,似乎含了点歉疚——他在门外听到了阮景的问话,“对不起,是我开车不小心,连累了你,我会负责任。” 阮景仰头看他,优雅、矜贵,这是她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她顿了一下才问道,“你是谁?” 男人看了她一眼,极深,却又立即移开了眼神,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银白色的纸张上楷体印着“肖崇言”三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滨江市看景心理咨询”。 “肖崇言,心理医生。” “幸会。” 阮景干巴巴地说。 肖崇言挂上温文的笑,却总像是笼了一层似有还无的纱,隔着距离,令人看不真切,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幸会的事吧。” 阮景默了一刻,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嘴张合几度,依旧只字未露,暗自思忖着要怎样毫无破绽的套出车祸前的情形。 男人看着她,渐渐地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你是不是不记得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了?” 阮景的脊背一僵,面上有些绷不住,心理医生都是这么敏锐的么? 沉默在很多时候都代表着默认。 失忆?后面的几个医生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这可以说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明明送来医院检查的时候各项指标都很正常,顶多是一个“轻微脑震荡”的诊断,却毫无预兆的失忆了。 为首的医生走上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面色严肃,“阮小姐,我们现在需要重新给你做一个检查,然后,希望你能回答我们几个问题,以便我们判断你记忆受损的程度” 阮景唯有点头,撑着床想要下来,手上一麻,身子不受控制地歪倒,肖崇言眼疾手快扯住了她的胳膊,扶着她站了起来。 人一窝蜂出去,病房很快空了,只剩肖崇言站在原地,手还抬着,目光无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风吹起他的衣角,使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萧索意味。 阮景做完所有检查已经是傍晚了。 她的记忆停留在三年前,她不知道她是如何来到滨江的,不知道身边有谁?不知道车祸发生前她要去做什么。 “医生,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负责检查的医生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怜悯,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她,什么也没说。 阮景道了谢,背过身去,犹豫了很久,按下了熟悉的号码,漫长的等待后传来了无人接听的应答。 她想了想,又换了一个号码拨出去——关机。 阮景叹了口气,将手机还给了医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三·催眠 苏醒的第一晚,阮景做了一夜的噩梦,可是等她在天光未明的晨间惊醒的时候,她却记不得梦里都梦到了什么,那是一种怪诞的感觉,就像是她明明可以拥有一段完整的光怪陆离,却被活生生地从她脑中剥离了。 “阮小姐?” 那个将她惊醒的声音还在轻声唤着,阮景坐起来已经大汗淋漓,病床前,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女医生冲她弯了弯眼睛。 “阮小姐,我是柳川市中心医院的精神科医生,请跟我去做一个检查。” 天色尚早,走廊极静,中心医院新楼老楼连在一起,两个人一前一后通过医院清冷的长廊,绕了几个弯到了极阴的一面,一扇并未标注科室的门前,女医生掏出钥匙,一边开着门,还一边扭头对阮景说道。 “最近忙着搬科室,办公室还没收拾出来,你别介意。” 阮景摇了摇头。 办公室外老旧,屋内的设备却都十分簇新,一进门就是一张拓印的爱德华蒙克的《呐喊》,扭曲怪诞的人物令阮景忍不住不适地皱了皱眉,移开目光。 “坐”。 女医生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然后自己背对着阮景在柜子里翻着什么。 阮景坐下,墙上的钟表走声很大,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钟摆每响一次的时间间隔似乎比一秒钟要长了稍许。 阮景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也不知道女医生的东西为什么放得那么没有条理,她足足找了十多分钟,才翻出来一册装订好的册子放到她面前。 “这是我针对你的情况做的心理调查,你简单写一下,不要有负担。” 阮景点点头,拿起铅笔沙沙地写了起来。 女医生接了一杯水放到两人之间,用勺子轻轻地搅合着,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开,总是飘忽到阮景的眼皮子底下,使她无法专心地写字。 “你不要着急,慢慢做,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写出来,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 墙上的钟摆似乎又慢了很多,声音越来越响,女医生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像是在天边的层云之上,倏尔又像是小虫使劲儿地往她耳朵里钻。 阮景听到有人在耳旁问她。 “在天台上,你都看到了什么?” 天台?什么天台? 阮景的笔尖渐渐停住了,那个声音还在问,不停地问,然后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伴着悠长而又缓慢的钟摆声,仿佛一定要让她说些什么,她胸中有一口气憋闷着,不吐不快般,她迷茫地张了张嘴—— 忽然间,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阮景只来得及捕捉住一双眼,盛满了冷泉,一声悠长地、铮鸣地金玉声在心底重重地敲了下来—— 阮景手中的笔蓦地掉落在地上,似击破了静谧的魔咒,她觉得自己又可以呼吸了。 墙上的时钟还在缓慢地走着。 阮景弯腰捡起笔,将它随意地扔在桌子上,抬起头,面上淡淡,“医生,你发现了么?” 女医生搅动水杯的手顿了一下,才问道,“什么?” 阮景指了指墙上的摆钟,“从我进来开始,它敲击得越来越慢了。” 女医生笑了笑,“我倒是没发现,看来你观察力真的很不错。” 阮景摇摇头,“说不上很不错,我大学念的刑侦专业,这种程度是基本。” 说完,她站起来,将手中的答题册放到桌子上推过去,“医生,我填完了,早上起得有些早,我回去休息了。” 女医生点点头,没有伸手去拿那个册子,她的手一直揣在兜里,似乎在握着什么,她看着阮景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才出声叫住她。 “阮景。” 女医生摘下了口罩,口罩下是一张清秀中又略显得平凡的脸,一张对于现在的阮景来说十分陌生的脸。 阮景疑惑地转头看向她,“您还有什么事吗?” 女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没事,只是觉得你很幸运。” “的确,经历了一场车祸,却仅仅是失去了三年记忆。” 阮景走出办公室,淡笑着回头道别,然后带上门,松开手,手心里一片冷汗。 她疾步离开了这一块鲜有人至的区域,七拐八拐回到了中心医院主楼,在一个转弯处,和迎面走过来步履匆匆的男人撞到了一起,阮景一抬头,就对上了肖崇言的目光——他好看的眉眼里,有什么浓烈得仿佛快要满溢出来。 肖崇言双手抓住她,手掌锢得她的肩膀生疼,阮景忍不住挣了一下,他便立刻松开,挂上歉意的表情——像一只脱笼的猛禽,面对随时可能逃走的猎物时,不甘心地披上了斯文的外衣。 这个念头只是在阮景脑中一闪而过,她怀疑地问道,“肖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肖崇言站得笔直,“我看到监控了,那个女人不是中心医院的医生——你没事吧。” 阮景摇摇头,“我没事,她试图催眠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功,我想,她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或者说,她是在确认我是否真的失忆了。” 眼前的女孩经管刚遭了一个危险的事件,可是依旧能镇定地分析。 “应该是我失忆之前招惹的事情,我担心她携带了武器,没有敢戳穿她。” 肖崇言点头,“你现在一个人在异地他乡,又不记得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谨慎一点好。” 窗外天光渐亮,走廊上的医患家属往来多了些,阮景见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 像是看穿了阮景的想法,肖崇言深沉地望着她来时的方向,清晨的光线直射到他面上,映出他略显冷淡的面容,他不紧不慢地说,“你现在回去,也找不到那个女医生了,如果她没有一点手段,也不能在这里出入自如,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障你的安全,医院已经不能呆了,如果你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今天下午我们就办理出院手续。” 说完,他当先回身,走在了前面,俊朗的面容吸引了几个路过的护士回头张望,继而窃窃私语。 阮景看着肖崇言笔挺的身形,心头泛起一阵狐疑,作为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他显得太镇定,而作为一个肇事者,他又对她关心太过。 天性从容么?本性善良么?阮景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但凡是人,都有其性格上的弱点,太过完美无缺的人格是不存在的,要么是了解不够,要么是他戴的面具太完美,可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阮景都不想弄清楚。 好奇心对于一个不知道自己过去发生了什么事的人来说,太奢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四·错误的推论 肖崇言结清了她住院的一切费用,阮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等到两人并肩走出医院正门口的那一刹那,阮景想到什么,面上浮起一丝无奈,轻咳一声,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肖崇言低头看着自己衣袖上的手指,眼底有很深的暗流涌过,手臂上的肌理因为某种原因骤地紧绷起来,面上却问询地扬了扬眉,用一种很平静,带着一点儿奇异的语调问,“阮小姐这是做什么?” 阮景漂亮的猫眼闪了一瞬,语调酸涩,“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把我送到警察局,我身上没有钱。” 她记忆中几个重要的号码要么她打不通,要么变成了空号,要么她——不想打,她现在几乎是一只破壳的雏鸟了,茫然四顾,却没有熟悉的身影。 看出她的窘迫,肖崇言反而慢慢笑了,只是那笑容夹着凉意,并不真切。 “我说过会负责,阮小姐以为,我现在正要急不可耐地想甩开你?” “肖先生说笑了。” 阮景讪讪地收回手,礼貌地笑了笑,倒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肖崇言却渐渐收了笑,眼神中有一种危险的味道蔓延。 她突然有些不安,想要逃开他的视线,脚下却不能移动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接近,他的身影罩过来,她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凛冽的木香 “阮景?” “醒一醒,阮景。” 这个梦做的有些长,阮景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几秒钟之后反应过来,她还在肖崇言的车上,刚从警局出来,现在要被带回他住的地方留宿一晚,她坐直身子,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 “我们到了。” 肖崇言扭头,伸手从后座拿起西服外套,他的肩膀和手臂几乎是擦着她而过,他身上的木香不可避免的飘进阮景的鼻端,她放在座位上的手忍不住抓了抓柔软的垫子,向后避了避,离他稍远一些。 肖崇言的公寓虽然属于市中心,但比邻着一处公园,不仅不吵闹,空气都似乎比别处好很多,阮景深吸了口气,独属于夜晚的清新的空气令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一路跟着肖崇言坐着电梯上了13层。 肖崇言划开了门锁,随手将外套和车钥匙放到一边的台子上。 “进来吧,平常没什么人来这里,很多东西准备不充足,别介意。” 阮景跟在后面,冷不防他侧身过来,冲着她的方向伸出手,表盘上的银针在月光下微微刺着她的眼睛,阮景连忙往旁边一躲,那只手在空中一顿,然后依旧伸了过去,打开了阮景身后的灯。 肖崇言收回手,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笑容依旧温和,“别多心。” 他不说还好,话音一落,室内不通风的燥热瞬间涌了上来,带着这个男人身上的那股子温度,细细密密地包裹住了她,令阮景尴尬之余突然意识到,这种孤男寡女的现状对她的影响比想象中还要大。 可能是新房的缘故,烟火气息并不浓重,只有几件有使用痕迹的物件儿昭示着这里还有人居住。 肖崇言进了卧室,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件男士t恤,还配了一条宽松的短裤,递给阮景,意有所指地说,“都是新的,别多心。” 阮景又尴尬地笑了笑,接过道了声谢,“我今晚睡在哪里?” 肖崇言指了指与主卧相反的方向,“客房里的床品刚铺上,还没有人用过,很干净,你可以睡那里别多心,客房的门锁也都是新的,可以反锁,你不用害怕。” 他十分周到地说完便不再管阮景,往客厅走去。 被他仿若不经意,却又接连不断抛出来的小刺搞的有点烦躁,阮景深吸了口气跟在他身后。 “我没有害怕。”她的话堪称掷地有声。 肖崇言走到客厅拉开了窗子,微凉的空气一下子从窗外透了进来,他一边解开窗帘的结绳,毫无芥蒂地温声说,“毕竟孤男寡女,你一个小姑娘害怕也是正常的。” 身后许久没有回应,肖崇言没有防备的回身,险些撞到身后距离极近的阮景,他反射性倒退了一步,脚步透着股子慌张, 他站稳一抬头,就看见阮景露出了进来以后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一个心有所爱,分手之后始终对之念念不忘的男人,对我来说,没有威胁性。” 迎着月色,她的眼神明亮,笃定中带着一点狡黠。 肖崇言想要圆场的话便咽了回去。 避开她的视线,他走到厨房的桌子前,背对着阮景,拿起水杯慢慢地喝了几口水,手指捏紧了杯子,垂着眼帘,“说说看。” 阮景踱着步,再次环视了一圈这个公寓,短暂的沉默后,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她带着点懒散的声音。 “你的公寓很新,应该是精装,房间里原本的设施并没有太多的改动痕迹,说明你搬过来不久,并且没有花费太多的精力在布置内饰上,可是你的沙发垫,茶几上这套茶杯,甚至是用来绑窗帘的那对结绳——还是同心结模样的,虽然使用得很好,但是还是能看出来已经用了几年了,说明这些装饰性的东西都是你带过来的,这么仔细地布置这些十分微小又不是你审美的东西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可能是一个在你生活中占据了重要位置的人买的,父母、朋友、或者爱人。” 对她的话,肖崇言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头都没回,声音依旧清悦,“如你所说,为什么你会觉得买这些东西的是我的爱人?” “不是我觉得,你告诉我的。”阮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手托着下巴,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刚才你开灯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手腕上的表,那块手表,很不巧,我记得是一两年前,不,四五年前的款式了,虽然是男表品牌,但是由于颜值高,广告寓意好,在年轻女孩儿里很受欢迎,而且你收到这款表之后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换过腕表,说明这份礼物只此一个了,为什么呢,因为送礼物的女人离开了你,但是你却对她念念不忘,所以哪怕你一条领带能买十块比这更贵的手表,你也没有想要换掉。” 肖崇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哪怕保养的再好,边缘的皮质也已经开始磨损,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眼神中有复杂的情绪流过。 阮景喟叹一样开口,“我始终没法理解你这种分了手的还把回忆当生活的行为,你现在这么偏执,不过是在从一个绝境走向另一个绝境,既然兜兜转转也回不到原地了,你何必还想着她呢?”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肖崇言,他将杯子重重一放,面上终于带出了些恼意,“你一个心理年龄只有十八岁的人跟我谈感情?阮景,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别太自以为是。” 这种教导主任般的口吻令阮景产生了些不好的联想,她冷笑了一声,明艳的眉眼也忍不住带了讥诮。 “我在替你考虑啊肖先生,你条件这么好,孤独终老可是一种罪过,况且你还是个心理医生吧,那就该知道,偏执其实是一种病,得治。” 她心里门儿清,之所以敢这样挑衅他,不过是看准了肖崇言这人骨子里就有一种风度,她的失忆是他造成的,他势必觉得有愧于他,加上点黑夜的保护,不知不觉带出了些她曾经胆大妄为的性子。 肖崇言果真不会轻易被激怒,他看了看阮景,反而缓缓笑了,“你就这么担心我会孤独终老?从前有佛祖舍身饲鹰,如今不如你效仿一下?” 肖崇言靠近她,阮景感受到了一种被狩猎的危险,脖子上的绒毛都仿佛要竖起来了,预判有些失了准头,她识时务地低下头,露出一截白腻的脖颈。 这是一种示弱。 肖崇言居高临下地站在离阮景很近的地方,将她困在胸口和沙发之间,双眼寻梭在她身上,声音再度低了两度,“你再再说说看,我现在心跳加速,呼吸灼热,是因为你口中的那个女人,还是因为你?” 阮景僵住,宛若一只被拎了翅膀的鹌鹑,怂,且乖顺,一声都不敢吭。 见吓唬住了她,肖崇言退开,扯了扯领带,嗤笑一声,“牙尖嘴利,如果我真要跟你计较,你现在岂不是羊入虎口?” “另外,你只说对了一半。” 他一边解着衬衫的扣子,一边往浴室走去,不咸不淡地留下一句话。 “我是有一个爱的女人,但是我们没有分手,所以你的推论是错误的。” 沙发上,阮景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那股火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五·强行相连的命案 有了昨晚那一遭,第二日早上肖崇言仿佛昨晚什么龌龊也没发生过一样过来敲门,和悦地叫阮景起来吃早餐时,阮景乖觉了很多,立刻应了一声。 培根煎蛋配上牛奶,典型的西式早餐,符合肖崇言外表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他吃了一块扒蛋,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牛奶,喉结上下滚动中有一种莫名的性感,他瞥了一眼阮景,“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闻言,阮景立刻放下手中的餐具,抬起头面上漾出一个软和的笑,漂亮,且虚伪。 “多谢您昨天收留我一晚,一会儿吃完饭我就走了。” 肖崇言放下叉子,皱着眉头,“你吃错药了么?除了失忆,还有点别的病没检查出来?” 阮景没吭声,打定了主意一会儿从这离开后,不再跟这个男人有交集,事故已经酿成,她再埋怨也没有用,而这个男人太过精明,她不喜欢跟同样聪明的人在一起,被别人时时刻刻压制一头,会令她觉得无法呼吸。 “你要走?” “是,我要回滨江,毕竟我记得的人和事都在那里,继续留在柳川没什么价值。” 他看起来有话想说,但是最终只是站起身,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递给阮景。 “这是我应该做到的,你收下吧。” “谢谢。” 阮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接过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确实需要这笔钱,而且他这般大大方方、钱货两讫的姿态令她也安心不少。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阮景用纸巾擦了擦嘴,刚要站起来。 “牛奶没有喝完,不要浪费。” 肖崇言用叉子尾叩了叩桌面,阮景只得又坐回去,坐下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肖崇言牵着鼻子走了,不满于自己条件反射性的听话,她皱了皱眉头,咕噜咕噜几秒钟的时间,半杯牛奶就见了底,她放下杯子,没有察觉到自己嘴角挂了一圈奶渍,扬了扬下巴。 “感谢肖先生的早饭,我们有机会再见了。” 肖崇言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阮景出门之后,肖崇言才踱步到窗边,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远去,久久没有移动身子。 阮景有自己的打算。 她不想借助警方的帮助回去,也就不能让警察替她开具证明,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万一滨江那边确实有什么不对劲,她才好在暗处梳理明白。 感谢侦查课教授的尊尊教诲,阮景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一个老居民区找到了一个办假证的小贩,也亏得肖崇言出手大方,让她有足够的资金,令小贩鞍前马后跑了好几天,很快就弄到了一张新的身份证。 “妹妹,拿好了啊,小心点用,万一你可别供出我来啊。” 阮景对着太阳光观察了那张卡片许久,连上面的花纹光泽都跟真的一样,她将假身份证揣进兜里,睨着小贩,“有点本事啊,你要是害怕,怎么不干点别的正经买卖,你就不怕我是警察的卧底?” 小贩吓了一跳,左右看看确定阮景是开玩笑,才小心地笑着说,“小姑娘,你可别吓唬我,我也是打听过的,抓住顶多三年,而且我一看你就是正经人,我才敢给你办的。” 阮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付清了尾款,“总之你好自为之吧,法网恢恢,总有找上你的一天。”她说得正气凛然的,完全没有参与犯罪的自觉性。 小贩也不生气,“得嘞,干完您这单我就收手好吧,小姑娘快点走吧,晚了可买不着汽车票了。” 阮景随口“唔”了一声,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她猛地回头,身后已经没有了小贩的身影。 她环顾四周,忍不住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她似乎从没有跟小贩说过,自己要买汽车票。 是他无意中猜中了?不可能。 阮景回想着小贩的语气,随意地,又不见得有多紧张,她又想着找到小贩的经过,拜她一向的好记性所赐,阮景轻易地找到了那根张贴小广告的电线杆,最不受瞩目地右下角,那里的小广告已经被撕掉了。 是凑巧被清洁工撕掉了?还是那张小广告根本就在等着她去看。 新鲜出炉的假身份证还在衣兜里,阮景低着头思考者各种可能性,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天知道她拿着这张假身份证去买票,会不会被接到举报的警察当场抓起来。 出了那片老居民区一路北走,是一条比人肩宽不了多少的胡同,两边多是一些年久失修的小高楼,偶尔还有一间营业的小商店和茶楼,都是门可罗雀。 阮景一直在想事情,冷不防对面突然冲出来一个中年女人,满脸都是泪,嘴里絮絮叨叨着什么听不清楚,结结实实地讲阮景撞了个正着。 阮景被撞得倒退了一步,肩膀骤痛,正想要按住,却冷不防被那中年女人拉住了双手,手中有异物的触觉,她低头一看,中年女人一手还握着一柄水果刀。 “你” “对,对不起了,你原谅我。”中年女人带着哭腔,看着阮景。 阮景勉强摇了摇头,“没关系,你没事吧。” 中年女人松开了握着阮景的手,神情突然变得极度绝望,跌跌撞撞同阮景擦身而过的瞬间,阮景终于听到了她在说什么。 “求求你,放过我吧” 中年女人越过了她,仿佛有恶魔在身后追赶,跑得仓皇无措,阮景的脚步逐渐停了下来,她还是不太放心—— “扑通。” 身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传出来,阮景眉心隐隐一跳,迅速调转了方向,往来时的路跑去。 阮景仍旧是晚了一步——就在转弯的道路口,方才那个奇怪的中年女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她身子冲下倒着,背上扎了一把刀,刀柄的方向正冲着阮景。 阮景蹲下身子,看着中年女人瞪大眼睛的尸体,明白了她想说的那几句话。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 对不起,你原谅我。 阮景背上一凉,几乎可以立刻还原中年女人临死前的一段遭遇。 有人在追赶那个中年女人,以她的生命为威胁,让她奔向阮景,让她的身上,她的刀上,都布满阮景的指纹,把她的死同阮景强硬的连在一起,中年女人才会绝望地冲阮景道歉,她就要死了,并且会连累这个无辜的小姑娘 巷口传来了一阵警笛的声音,阮景毫不怀疑,警察是冲着这儿来的,现场极具误导性,可是她——不能逃,这样明显的犯罪现场,她不能逃! 阮景头脑十分冷静,但手心却冰凉,自从她苏醒以来,一切都太被动了。 还未等阮景起身,身后便传来一声厉呵。 “警察!不许动,举起手放头上,转过身来!” 这是最糟的情况了,阮景哀叹一声,双手抬高,站起身来,缓缓地转过了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六·他说他是肖崇言 警察局里,阮景被羁押在问讯室,老周夹了记录册进来,面色凝重地坐到她对面。 “阮景,女,21岁,滨江大学刑侦专业毕业,无不良记录。” 阮景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 老周“啪”地合上一本档案,将一个证物袋拍在桌面上,“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犯罪现场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阮景望着她刚刚拿到的,此刻犹如烫手山芋的假身份证,颇为无语,早在发现不对劲儿时就应该扔掉的,顾虑了那么多,却为此刻深陷嫌疑的自己凭空添了不利的佐证。 作为刑侦专业中自带天才光环的学生,阮景十分清楚眼下的状况对她来说有多危险,一个不小心,她极有可能被警方以杀人加上畏罪潜逃的罪名提起诉讼,她缓缓舒了一口气,字斟句酌地组织着语言。 “各位,结合我之前报案时候的资料,你们可能能想象出,我从大一开始就一直协助警方做一些侦破方面的工作,但是我可能没有说到过,我失忆前,接触过几起性质危险的案件,所以我婉拒了你们想要送我回滨江的好意。但是另一方面,为了弄明白过去三年倒地发生了什么,我又必须要回去” 阮景一边说,旁边的记录员一边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阮景深谙警察审讯的时候都需要了解的点,陈述起事情的起因经过是也就格外清晰明确,十多分钟的时间,一直都是阮景在说,其余人在听。 “所以,我现在暂时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但是你们可以先去排查被害人的社会关系,再拼凑出她今日的行踪路线,此外还可以让法医对死者伤口进行精密测量,深度,角度,肯定都与我有误差” “好了。”老周叫了停,看着面前意犹未尽的女孩,心里不合时宜地升起一股后生可畏的念头,他清清嗓,板着脸,“你说的这些,我们都会核实,但是作为嫌疑人,你身边的人我们也必须调查,你之前说,收留你一晚的那个肇事者叫——肖崇言是吧。” 阮景点点头,于是老周一个眼神,旁边就有一个年轻警察会意地点点头走出去了。 审讯暂时暂停了,有几个警察蹭到了法医那里去了解案件的最新进展,真相到底怎样,尚且没人能说得清,但是这帮刑警可谓是很照顾阮景了,她的面前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还有两包不知道谁送过来的小饼干,一看就是女孩子爱吃的东西。 老周一边在心里腹诽这帮小兔崽子,一面假装没看到这种“特殊优待”,对上阮景的目光后,直言不讳地说,“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 “现场的环境老旧,根本就没有监控摄像头,而且被害人的身上和刀柄上都提取出了你的指纹,光听你的一面之词,是没有办法证明你的清白的。” 说到这里,老周顿了一下。“你知道吗,我们本来是接到举报说是那一带有假证销售点,准备过去排查的,没想到被举报的人是你,更没想到” 老周住了嘴,谁知道,一个群众举报的普通的违法事件,却毫无征兆的过渡到了杀人犯罪现场。 听着听着,阮景却察觉出不对劲儿来,如果给她办假证件跟杀人凶手是同一伙人,如果目的仅仅是为了陷害她,一个嫌疑人的身份就够了,怎么都可以把她困在柳川市不得动弹,根本没有必要小打小闹多此一举。 除非杀人凶手和小贩根本就不是一伙人。 两人相对沉默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一个警察推门走进来,神色严肃。 “周哥,出来一下。” 那人手里拿着几张新打印出来的个人档案,第一张上面隐约有一个男人的肖像,就连高糊证件照也无损他的英俊。 “怎么了?” “这个肖崇言,有点古怪。” 老周接过来翻了翻,也眉头紧锁,半晌才放下档案,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今年真是奇了怪了,咱们查不到档案的人……一碰就是两个。” 年轻警察也连连挠头,“而且只有一些基本资料,其余的就连咱们局长的权限也不够,这人什么来头?” “甭管他什么来头,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他跟阮景的案子有没有关键,让小张两个去找他——” 他口中的小张正巧从走廊另一侧急匆匆走过来。“周哥,办公室里有人找!” 老周不悦地回头,“你没看见我这儿有案子呢么,没什么事别找我……对了,你跟——” 小张急急打断他,“是跟案子有关的,有个目击者过来报案,说手上有案发当时的影像!” 老周瞪圆了眼镜,“真的,来的人是谁?核实报案人身份了吗?” 小张咽了一口唾沫,连连点头,“他说他是肖崇言就是你们调查的那个肖崇言。” 小张加重了后半句的语气。 说曹操曹操到,老周和年轻警察面面相觑。 接待室里,许莺将一杯热茶轻轻放在桌子上,推向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面上有显而易见的好奇,话音也带了几分平常面对凶悍犯人没有的柔软。 “肖先生,喝茶,周警官一会儿就过来。” 肖崇言颔首,微笑着冲许莺点了点头,将水杯拿在手里,垫在交叠的双腿上,望着氤氲的雾气有些出神。 许莺看着他也有几分出神,心中暗自揣测着他和里面那位阮小姐的关系。 “肖先生。”一道中气很足的声音传出,老周大步迎面走了过来。 肖崇言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西服下摆,伸出了手。 “您好周警官,我是肖崇言。” 他递上了一张名片,老周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几乎就是他们能查到的,关于这个男人所有的资料了。 肖崇言,男,27岁,心理医生,几个月前刚刚搬来柳川市,在东城一次性付清欠款,买了公寓,几天前驾车出行,撞到了阮景,但是极为有责任感,立刻就将人送到了医院,在阮景出院后,还给予了生活上的帮助和金钱上的补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七·带她离开 肖崇言将一个sd卡递给了老周。 “案发的时候,我就在那条巷子旁边的茶楼顶上,目睹了案发经过,阮景是无辜的,杀了被害者的另有其人,只是由于太过突然,我也没有留意到凶手的去向。” 许莺将sd卡插进了一个相机里,按了几个按钮之后,液晶屏上显示出一段录像来,从阮景拐入这条巷子开始,到中年女人突然冲出来撞到她身上,到阮景继续向前,那个中年女人却在仓皇中被谋杀在巷口,由于角度问题,视频里只隐隐捕捉到了凶手一截黑色的衣角,但也足够证明阮景是无辜的。 视频是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原始视频,送来的时机也正好,只是 “肖先生,恕我多问一句,那条巷子很偏僻,你怎么刚巧在那,还未卜先知似地录了下来?” 老周别扭地看着肖崇言,这很难令人不怀疑,面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之人的癖好,毕竟现在这社会,任何一个披着精英皮的优质男人,本质上都有可能是一个猥琐的痴汉。 肖崇言面上丝毫没有被质疑的羞恼,反而极淡地扯了扯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来。 “随手举报办假证的人,是每一个公民在日常生活中都应该尽到的责任。” 老周还能说什么呢?说你把人家撞了,人家想回家,加上身份有些特殊,这才起了办假证的念头,结果被你这种热心市民盯上了? 可是老周什么都不能说,他是人民警察,不仅不能吐槽,还的夸他录得好。 阮景一个人在审讯室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经在脑子里将今天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复刻了三遍,她依旧找不到一处足以洗清自己嫌疑的关键点。 难道真的要在公安局里待上几个月?她是犯罪嫌疑人,连参与调查的资格都没有。 越想越烦躁,阮景忍不住手指按上了突突的太阳穴,闭了闭眼。 外面终于传来了开锁的声音,老周推门进来,正看见阮景竭力平和心态的样子,脸上刻意严肃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阮景,出来办手续吧。” 闻言,阮景抬起头来,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迷茫的表情,带了些年轻女孩独有的娇弱,令老周忍不住关爱心泛滥,声音再次调低了一些。 “出来吧,现场有目击者,还有录像,你的嫌疑基本洗清了。” 老周见她没动,又补充道,“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是因祸得福,拿出录像证明你清白的人,就是之前撞到你的那个肇事者,肖崇言。” 阮景的眼皮不知为何重重地跳了一下,肖崇言,怎么会是肖崇言,怎么到哪里都有这个肖崇言? 老周看她神色有异,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肖崇言这个人有什么问题么?” 他问得跃跃欲试,老周总觉得他皮像之下,就该有点别的什么东西……究竟该有什么他也说不清,但总归不该像他现在这般表现出来的温润无害。 这大概就是刑警的直觉罢。 阮景摇摇头,扬起了一抹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真的是……因祸得福了,我们走吧。” 走进办理手续的大厅,隔着几个人,阮景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孑然站立的肖崇言,他仿佛就是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哪怕他收敛了所有的锋芒现在人群里,依旧无法同其余人融为一处。 他是迄今为止,最令自己捉摸不透的人,而极致的神秘,往往带来极端的吸引力。 肖崇言交了阮景的罚款,又替她在担保人一栏里签了名字,整个流程下来,阮景一直黑着脸,犹如一个犯了错被家长亲自从教导处接回来的学生一样,毫无民主可言,最后,老周亲自送了两个人出来。 “理论上讲你现在没有嫌疑,但是这个案件性质很严重,你作为最后目击者,为了你的安全,在案件破获之前,最好不要离开柳川,有需要的时候,警方会联系你。” 见阮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老周又冲着肖崇言,憋出了一个赞扬的表情。 “幸好碰巧肖先生遇上了,否则万一阮景离开了现场,中间那段时间更说不清了。” 肖崇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似是看出了对方对自己的忌讳,也没有寒暄的心思,简单地告了别。 肖崇言和阮景处了警局,一前一后向着停车场走去,见阮景面上神色不佳,肖崇言偏了偏头温声问。 “一会儿去哪?” “不劳肖先生操心。” “不如先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 肖崇言停下脚步,难得蹙着眉看她,一本正经地说,“阮景,你应该谢谢我,替你洗清了嫌疑。” 阮景也站定,扬着下巴,“是,我还要感谢你让我以办假证的污点被公安机关在档案里记了一笔。”这么丢人的原因,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看着肖崇言没什么变化的脸,阮景歪了歪头,冷着脸打量着他。 “而且,按照你录像时候的心态,如果你把录像交给警察了,即便没有这起杀人案,我也出不了柳川市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什么居心?” “这些不重要了。” 肖崇言给阮景开了车门,才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这幅拒绝说明的模样令阮景不得不深呼吸两次来平稳心态,她干脆的上了车“啪”地关上车门。 “肖崇言,你什么意思。” 肖崇言不答反问,“听说你是刑侦专业的高材生?” “是又怎么样。” “那你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什么,警方说这起命案是不排除针对你的设计,你怎么想?” 阮景面色不变,十分笃定,“那个女人死前的行为,很明显就是为了嫁祸给我,我猜——如果不是凶手急于脱罪,那么就是,有人不希望我离开这里。” 肖崇言点点头,“没错,也许我们可以大胆的假设一下——” 外头风吹云动,映衬他眼中有光时明时灭,“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并且,他希望你留在这里,如果你依旧执意要走,下一个受害人很快就会出现了你愿意赌么?” 见阮景默认,肖崇言发动了汽车,“你的失忆是我造成的,我不会不管你,走吧,去吃饭,吃完饭如果你不愿意去我家,就在附近找一家酒店,你身上有钱的。” 不论怎么安慰自己,阮景都明白,哪怕她不接受男人的帮助,她所拥有的,仍然不过是男人给她的一张卡。 车内重新恢复了静谧,外头的树影飞速后退,阮景又想起来,肖崇言依旧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小贩的幕后之人与他有关么?他录像当真只是因为她的行为不当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八·熟人 阮景在东城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下来,肖崇言依言没有勉强她,只是又留下了一张名片,看着阮景用新买的手机输进入他的号码打过来,便驱车离开了。 阮景睡得并不踏实,说来也怪,在肖崇言家中时,她戒备心那样重,却偏偏能一觉到天亮,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在酒店用过早餐后,收拾了一番出了门,她身上没有行李,但总该买点生活用品,昨天肖崇言跟着,她不自在。 酒店附近就有一条商业街,三年后的商业街风格,跟阮景记忆中有很大的出入,哪怕她心事重重,也改变不了姑娘家的本质,左看右看当真什么都是新鲜的。 旁边的名品店里,走出来一对情侣模样的人,男人戴着墨镜揽着女孩儿的腰,女孩儿怀中大包小卷,阮景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男人向这边瞟了一眼,却推开怀中的女孩儿,摘下墨镜,大步走过来。 “阮景?你竟然还在柳川?” 阮景提步要走的动作就一顿,重新看向叫住她的男人。 他看起来比她稍稍大一些,但也不过二十多岁,一身浅蓝色的休闲西服,锃亮的皮鞋和昂贵的镶满了钻的腕表,甚至头上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每一处都在散发着“我很有钱”的味道。 骚包的有钱人,阮景在心里给他定了性,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语气熟稔了那么一点点。 “好巧。” 那男人却不觉得她冷淡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依旧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惊异,上下打量着她。 “不是巧,我已经找你好久来,你怎么就像是失踪了一样,我还以为你离开柳川了。” 阮景眉头都没动一下,“是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男人古怪地打量了一会儿阮景,犹疑地开口,“我们之前谈好的,你不会是变卦了吧。” 被推开的女孩儿此刻也走了过来,满脸警惕地看着阮景,却不再试图拉男人的手臂,阮景几秒钟就确定两人之间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并且这个女孩儿应该不认识她。 阮景歪了歪头,“没有,只不过,有旁人在,现在不方便说。” 男人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那女孩儿,眼巴巴地看着阮景, 阮景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的电话丢了,你的号码可以重新给我一下么?” 男人张了张嘴就要报数,阮景一拦,学着肖崇言和善地一笑,“直接给我名片就好,我记不住。” 男人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名片递给阮景。 许小川,兴元国际贸易董事——这是个不伦不类的名头,没有实职,但是却持有不少股份。 阮景在心理默默补充了对他的定义,骚包又有钱的二世祖,性格还有点白目。 许小川开着同他本人十分匹配的炫红色跑车,载着阮景去了一处环境优雅地咖啡厅,一路上说长不长,已经足够阮景套出两人认识的始末。 许小川是通过一个警局的朋友知道阮景的——他曾经有一个未婚妻,但是他的未婚妻在婚礼前夕被绑架了,警方调查了一通,最终在一处山顶的高崖旁找到了她的血迹,得出了他的未婚妻很可能已经身亡的结论,至于劫匪至今还在调查之中,说是调查,但是可用的线索太少,几乎快成了一桩悬案。 可是许小川不相信这样的结论,他辗转找到阮景,就希望她能帮忙找到自己的未婚妻。 服务员将两杯摩卡放到桌面上,阮景拨动着搅拌棒,悠悠地说到,“按照你说的,你的未婚妻遭人绑架,绑匪收到赎金之后并未如约放人,而是消失不见了按照这种情形来看,你未婚妻可能已经身亡,你凭什么确认她还活着?” 阮景可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许小川的深情而动容,仅凭他一面之词就义无反顾地帮他寻找一个可能已经被撕票的女人,更何况,她可忘不了方才见到许小川的时候他身旁有个女孩儿——男人的深情啊。 似是看出了她的意兴阑珊,许小川提醒道,“我们约定好,你帮我找到她,我帮你找到你想要的。” “我想要什么?” 许小川想说地话被怼了回去,一言难尽地看着阮景,“你是不是摔坏了脑子?” 许小川无意中点出了事实,阮景干脆利落地点了头。 “是有点。” 许小川瞪大了眼睛,然后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这样的要是都算摔坏了脑子,那我们这种智力平凡的人就是没脑子了。” 许小川显然没有把阮景的话当真,但还是解释着说。 “我和阿媛,就是我曾经的未婚妻吴媛,为了哄她开心,我们订婚的时候,我为她拍了几件首饰,其中有一件是一条宝石项链,我们约好了婚礼当日让她戴着,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爸卖了那条项链阿媛失踪后,我遇到了你,你不知怎么知道了那条项链,很感兴趣,想知道它的来历,可是那个卖家很神秘,拍卖会也有拍卖会上的规矩,我想要探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 “所以你就用找出幕后卖家这件事跟我做交换。” 阮景皱了皱眉,她对许小川说的这些事情毫无印象,也只得从只言片语中揣测自己当时的心境,她不是那种对亮晶晶的东西着迷的人,更不会无缘无故非要找到一个卖宝石项链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诱因。 这会不会就是自己出现在柳川市的原因呢? 阮景心头充满了疑惑,却也有了一个隐隐的方向,她端起摩卡啜了一口。 “这个交易自然还是生效的,只是,你为什么会觉得,吴媛还活着?” 许小川低下头,手指在马克杯上摩擦了几下,“阿媛是在某一天跟我约会之后被绑架的,那段时间我很心慌,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有一天晚上,我去了她的住处。” 阮景挑了挑眉,“你胆子倒大。” 许小川苦笑一声,“我当时就想着,万一那些绑匪真的胆大包天闯进阿媛的家里,好歹把我也一起绑了得了。” 阮景没说话,对于那种陷在爱情里盲目又执意地想和对方同生共死的人,她一向敬而远之。 “我在她的家里坐了很久,可能是深夜我迷糊之间感觉有风吹在我脸上,我一下子就清醒了,卧室的窗户没有关严——你知道么?阿媛她有点强迫症,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出门的时候电影已经快晚场了,她还一个劲儿的检查屋子,水要关好,电要断掉,门窗要锁上,我们为这还吵了一架。” 许小川逐渐陷在自己的情绪里。 “我明明是看着她锁地窗子!那就是一种感觉,明明房间已经多日没有人,但是空气却不沉闷,甚至,就像我我呼吸的空气里有她的味道!这还不算,真的,只要留心,那个房子里很多东西都不对劲儿,她常用来喝水的杯子不见了,冰箱里少了东西” 见他有点魔怔,阮景摇摇头,轻咳了一声打断他的自言自语,“这些你跟警察说过没有?”“说过了,可是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我是疯了。” 他抬头看着阮景,想从她眼中看出怀疑或是认同,可是阮景什么反应都没有给他。 “看来你真的很爱你的未婚妻,如果她真的死了——” “尸体到现在也没找到,是生是死得又个准信吧,我才能甘心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九·莫名其妙 许小川的神智很清醒,阮景这才觉得有点意思,正要问下去的时候,咖啡馆的门又开了,走进来两个衣冠楚楚地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这边走过来。 阮景只是用余光瞟了一眼,便立刻认出了其中一个男人。 真是巧了,肖崇言。 她不动声色地往边上躲了躲,栏上摆满了绿植,肖崇言没有留意到这边,和另一个男人坐到了他们左前方的座位,服务员来的很快,将饮品单子递给肖崇言。 “你来点吧。” 肖崇言将单子推给了同伴。 听到他的声音,许小川却不知怎么地,扭头多看了肖崇言一眼,面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疑惑。 正是这一眼,肖崇言皱了皱眉,察觉到什么,目光如炬地看过来, 说来也许是第六感,在肖崇言皱眉的那一刻,阮景忽然弯了腰钻到了桌子底下,唬地对面的许小川一愣,脑袋里模模糊糊地念头瞬间被打散。 肖崇言的目光在许小川身上一掠而过便收了回来,随后站起身,“我们换一个地方谈。”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一愣,随后身子向后一摊,“走什么啊,听说这儿的锡兰红茶好喝,你倒是请我尝尝啊。” 肖崇言只是淡淡说道,“不方便,下次再来。”说完,他也顾不上有些懵的服务员,径直往外走去,同行的男人只好拎起外套跟上。 咖啡馆的门开了又关上,阮景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无视许小川古怪的表情,理了理头发,没事人一样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摩卡,然后站起身,“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必须要走,你未婚妻的事我会留心——你有我的电话,过后联系我。” 阮景走地突然,许小川眨了眨眼睛,看向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认真地思索起来阮景不会真的摔坏了脑子吧 阮景追出咖啡馆,正好看见那两人的身影往左边的街上拐去,她想也不想,提步跟了上去。 肖崇言和那个男人不知道为何走了,阮景不认为他发现了自己,他也不可能是为了避开许小川,那他究竟看到什么?人说,好奇害死猫,可阮景自认是九命猫妖,多出的那几条,注定就是要用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的。 阮景跟着肖崇言拐了三个弯,两个男人具是身高腿长,三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有些远了,阮景心下焦躁,小跑了两步,冷不防在拐角处被人打上了肩膀,一个调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嗨美女,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是看上我了,还是看上我旁边那个了?” 阮景后脊一凉,想回头,腰间却猛地被一个硬物一抵,她瞳孔紧缩,这人竟是带了枪的! 条件反射,她立即张开双手缓缓上举——这是从前的一个刑警教她的,硬干不过的时候,应当以保全性命为主,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怼在腰间的硬物有些抖,阮景听见身后的男人闷声笑了起来。 “常桉,别闹了。” 肖崇言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到阮景面前,他蹙着眉头,表情不是很好。 阮景一见他,立即察觉到自己被戏弄了,羞愤之余盯梢被人发现,还略有点尴尬,尤其是双手投降这种姿势让她觉得傻透了。 “开个玩笑嘛。” 男人一边说着,将抵住阮景腰间的半截废弃管子随手一扔,看向阮景,同她的视线一对上,男人的眼神闪了一瞬,又“嘶”了一声掩饰地调笑着,“还是个漂亮妹子,崇言你和她不会是——” 男人欲说还休,没继续说下去,饶有趣味地将目光在肖崇言和阮景身上来回游弋,仿佛在等着谁阻止或者发问。 肖崇言没搭理他,阮景对他这一套故弄玄虚的手法丝毫不感冒,也没搭理他,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表情,男人摸了摸鼻尖,场面一度安静得十分尴尬,肖崇言扭头,指了一下男人,“我的朋友,常桉警察。” “你好,刚才的事别见怪。”常桉配合地露齿笑。 “怎么会,常警官。”阮景露出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里暗讽莫不是她对警察有什么误解,这男人文能张口调戏小姑娘,武能随地捡棍子充枪口,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肖崇言不知她内心的腹诽,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正好中午了,一起吃饭吧。” 常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港式茶餐厅气氛正好,常桉意外的发现这家餐厅有罐装的锡兰红茶,惊喜异常,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令女侍应生绯红了脸,阮景为自己的跟踪找好了十几种借口,可是肖崇言什么也没问,桌上的餐食小巧精致,他给阮景递了双筷子,“趁热吃。” 阮景低头扒着饭菜,肖崇言余光扫过去,耀目的阳光下,她的身子有些单薄,耳垂被光半透,眉眼收敛,添了几分纤弱的意味。 窗户半开,外头忽然有一阵急刹车的声响,司机抻头出来大骂着横穿马路的几个人,那几个人匆匆低下头去,往这边走来。 常桉随意地一瞥,手中刚刚打开的红茶就这么一滴不留地倒在了阮景的身上。 “” 阮景低头看着自己滴水的衣服,眉心跳了跳。 肖崇言递过来一包纸巾,“还是去处理一下吧。” 阮景面无表情地接过来起身向洗手间走去,肖崇言的目光扫过她的背影又转回来。 常桉看着距离不过百米的几个男人,其中一个抬起头正对上他的视线,愣了愣,几个男人瞬间加快了脚步。 常桉收回目光,小声骂道,“这帮人追得倒紧,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咱们的事下次再说。” 肖崇言点点头,“好,注意安全。” 那几个男人明显就是冲着这里来的,常桉却在这关口犹疑了,“还有你这样呆在柳川” 肖崇言目光一沉,“常桉,别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常桉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可惜了我的茶。” 他将外套往身上一披,推门离开。 几秒种后,几个人追着一个年轻男人在街头狂奔的身影,令行人皆为之侧目。 阮景擦着手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肖崇言一个人坐着,他握着杯子放到膝盖上,白色鸡心领的毛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气质十分干净。 “常警官呢?” “有事先走了不过你还会遇见他的。” 并不想阮景重新低下了头,她自认性格大方,可是每次跟肖崇言呆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她索然无味地继续扒着饭,心里构思着一会儿道别的词语。 “明天——” “我有事。”阮景接得极为自然。 肖崇言垂下的手指拢了一下,神色平淡。 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是警局的人给阮景打来了电话,阮景接起来应了几句声。 “是周警官。”撂下电话,阮景看了看肖崇言,“他说命案的嫌疑人找到了几个,让我们明天过去协助辨认。” 肖崇言看着自己面前的杯子,“你明天不是有事?” 阮景有点尴尬,有事什么的,原本就是为了不接触他的借口,“事有轻重缓急,我也想快点破案,快点离开这里。” 肖崇言没说话。 阮景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站起来,“多谢你的午餐,明天警局见。” 她干净利落地走了,自然也没看到,肖崇言愈发寡淡的神色,如同有什么被抽离,只剩下在极为漫长的时间里,沉淀下来的寂寞与荒芜。 第二天,阮景到警局的时候看到肖崇言已经到了,他还是一套如初见时笔挺的西装,表情礼貌而又疏离,正在跟一位警察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回头瞥了阮景一眼—— 阮景心里顿时有点凉飕飕的,那一眼怎么说呢,噙着笑,沁着冰,被这种眼神蛰到,她很轻易就能看出,他在生气,或者说,他很轻易地就让她感受到,他在生气。 阮景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放缓了步伐,挂着笑走过去。 老周看见阮景点了点头,“走吧,我们都进去说。” 阮景看向肖崇言,“肖教授,你” 肖崇言像没听见似的,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去,带起一阵风。 会议室里已经等了几个刑警,老周走到前面,落下了幕布,灯光骤暗,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基本信息。 老周双手撑在桌面上,环顾一圈,沉声说,“被害者刘敏红,今年四十二岁,离异有个女儿在南方读大学,案发时,她女儿还在学校,她的工作是每日给生鲜超市供货,除了雇主与超市的员工,她几乎不与人交际,可以说社会关系极为简单,找出这几个嫌疑人我们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说着,老周切换了画面,屏幕上出现了几个人的半身像,有男有女,旁边的一个年轻刑警将两份资料同时递给肖崇言和阮景。 “这就是我们筛选出的几个嫌疑人,你们俩看看,有没有眼熟的?” 肖崇言和阮景看资料的功夫,那个年轻刑警一板一眼地介绍着这几个嫌疑人的基本信息。 阮景简略地翻了一遍,抬起头,“我觉得,这几个人都不是凶手我遇见刘敏红的地方,是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有人在她身后追杀她,我们错身而过 这至少是一起协同作案,我刚才听你介绍这几个人的基本信息的时候,他们只是围绕刘敏红筛选出来的嫌疑人,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我认为,凶手选择她的随机性比较高,最重要的是刘敏红当天的行动轨迹。” 年轻刑警皱了皱眉,“阮小姐跟凶手根本就没碰过面,未免太武断了。” “我并不是武断,只是——” “阮小姐,今天让你们过来只是为了辨认嫌疑人身份。” 阮景抿唇没说话,气氛一时间僵硬。 老周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缓和道,“哎,于泽,小阮也是好意。” 叫上这两个人过来旁听,老周是有私心的,这个案子古怪,他想从阮景身上得到些有用的线索,再者他又看了一眼肖崇言,男人侧着头,手指抵着太阳穴,目光有点空,似乎对面前这一场争执毫无兴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十·不简单的心理医生 于泽有些暴躁地“啪”地开了灯。 老周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才又开口,“这是一起恶性杀人案件,凶手对目标的选择可以说随机性很强,为了尽快破案,我们从京都借调了一位优秀的刑侦人员,大家鼓掌欢迎。”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冲众人利落地敬了一个礼。 看清男人的面容,阮景颇为惊讶,“这不是——” 她一偏头,对上肖崇言冷硬的侧脸,丝毫没有想要和她互动的意思,那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要多矜持就多矜持,阮景没忍住“嗤”了一声。 “各位同事,我是常桉。” 前面的男人露出一口大白牙,看到阮景时更加灿烂地笑了笑。 常桉的到来无疑给柳川市警局众刑警打了一针强心剂,接下来的时间于泽将案情又详细复述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阮景的错觉,每次于泽的目光扫过来,都刻意避开了阮景,阮景甚至能从他眼角眉梢的细微变化中,读出他对于自己的不屑。 与阮景的冷遇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在常桉的引荐下,身份被“曝光”的肖崇言。 老周此刻颇有些恍然大悟,心态翻转了180度,“您曾经和秦晋荀秦教授合作过?怪不得我们查不到您的档案。” 秦晋荀,那可是鼎鼎有名的破案高手,侦破的许多案件都被列为机密,尤其是两年前捣毁了“蝙蝠”,更是震动了国内警法界,如今谁提起这个名字,都不免肃然起敬,而能和秦晋荀两次三番合作的心理医生,肖崇言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心理医生,最起码,犯罪心理是要懂得吧。 老周挂上了真诚的笑,浑然忘记了对肖崇言的猜忌,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真是失敬了肖医生,对于这种犯罪动机不明朗的案件,我们还是很依赖心理医生的帮助与分析啊。” 肖崇言也笑容和煦,“您客气了,能帮上忙我不会推辞。” 老周又看了看阮景,想到什么,“既然如此,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阮景一个小姑娘,又是这种情况,卷进命案里,心里肯定不舒坦,还需要肖医生多多照看了。” 肖崇言点点头,“我会的。” 这次辨认嫌疑人的任务可以说是无功而返,顶着老周慈爱的、于泽严肃的、常桉饶有趣味的、肖崇言视若无睹的等诸多目光从警局出来,阮景心口堵了一口气,寒着脸当先走在前面。 常桉摸摸下巴看着阮景的背影,“你又怎么得罪她了?” 肖崇言轻描淡写,“我什么都没做。” “得了吧,你们这些心理医生,要是想让某个人不好受,还需要亲自动手做什么?” 阮景已经走远,当真没有回头一次,肖崇言低低地叹了口气,站住了脚。 “常桉,心理医生也不是万能的,也掌控不了人心。” 常桉不以为然,“得了吧,你跟一般心理医生能一样?狼吃素了多久都不可能变成羊,当年的肖公子不爱岁月静好,只爱那些心理变态的罪犯,揣摩他们的心理如同探囊取物,当年你们配合得简直是——” 常桉一时忘形,险些说过了,幸好及时住了嘴,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肖崇言没在意,反而浅浅地笑了,眼神变得柔和。 “当年那是因为我觉得我有根,可是如果有一天,根没有了,被人挖走了,那么不管树冠长得多高,多茂盛,开了多少花,引来多少引亢高歌的鸟,它都会慢慢地枯萎,直到腐烂常桉,我有些害怕。” 他的侧脸似乎比记忆中消瘦许多,常桉心头突然涌上一丝不安,下一刻,他伸出手重重地推了一把肖崇言的背,“行了行了,什么树冠啊树根的,你是不是想头上多点绿?这我可得考虑考虑能不能帮,走吧走吧,今天你可一定要请我喝茶。” 阮景出了警局并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循着地图到了附近的一处步行街边。 她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骚包的跑车停在路边,驾驶位上男人戴着墨镜,一手吊儿郎当搭在方向盘上,旁边一个穿着热裤高跟的女人,双臂交叠地半趴在车门上,大波浪般的秀发几乎快到垂到那辆敞篷跑车的副驾驶座位上,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 阮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没什么表情,“借过。” 女人上下打量她,面色不是很好看,又转回头看向许小川,俯下身子,胸有沟壑,“帅哥,一起兜个风?” 顶着阮景微微不耐的眼神,许小川识时务地转开头,那女人见他不说话,收了甜笑,不大高兴地走了。 阮景上了车,吸了一口气,“不冷么?” 许小川的视线又溜回远去的女人身上,闻言回道,“这才是一个成熟女人的自我修养。” 阮景面无表情,“我是说你的敞篷车,现在是秋天没错吧。” 许小川收回目光,悻悻地合上了棚顶,点着发动机,“你今天吃枪药了?” 阮景没吭声。 她只是,不习惯罢了,从她懂事起,心智就远超同龄人,也许按照原先的轨迹,她现在已经该顺利毕业,进入警局的刑侦大队,凭借自己的天资与后天的勤奋,为警界所瞩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记忆缺失被人同情照顾,因为年纪和身份被人质疑无视,在他们热烈地讨论案件时,明明心中有许多想法,却只能作为一个局外人缄口。 而这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矫情,阮景自然不会向许小川吐露,她插着胳膊靠在椅背上,“走吧,带我去看看吴媛家。” 吴媛自己住在一片普通的居民区,这一带都是老楼盘,距离市中心不远不近,房价不高不低,住在这一片的有住了几十年的老人,也有买了二手房搬过来的年轻夫妻,极为鱼龙混杂。 许小川掏出钥匙开了门,他递给阮景一双拖鞋后,自己也换好,熟门熟路地走到客厅开窗通风。 阮景打量着屋内,“你经常来?” “是啊,总觉得她还会回来。”许小川背对着阮景,烧了一壶茶水。 房子就是普通的房子,加上许小川常来,哪怕有什么线索现在也破坏殆尽了,阮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那天,就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许小川摇摇头,不免泄气,“没有那天,和往常一样,我们早上通了电话,她说要去超市买菜,我们约了下午一起看电影,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打电话过来说她身体不舒服不想去了,我担心她,就到她家陪她,阿媛下午状态好了一些,又说想要看电影了我之前也跟你讲过,为了点小事,我们还吵了一架,这么一折腾,我们看完电影就有点晚,可是阿媛坚持不让我送她,那天她情绪不太好,我就没坚持,要是早知道——” 他的眼眶微红,一抬头就看到阮景若有所思的神情,忍不住问,“有什么问题吗?” 阮景不答反问,“她那天身体那粒不舒服?” “就是精神有些不大好。” “吴媛平时性格怎么样?” “很好。” “性格很好的人,会因为没有精神随意取消约定,又因为一点琐事就跟你吵起来,吵架之后还正常去看电影,看完电影之后又生气不让你送,这么反常的举动,你就没觉得奇怪?” 许小川苦笑,“我家里一直不同意我们的婚事,自从,我父亲将那条项链卖出去之后,阿媛就一直郁郁寡欢,阿媛她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可能这件事让她觉得,我没那么可靠了吧,那之后,我们的摩擦就多了起来。” 看许小川的表情,两人之间不只是摩擦那么简单,阮景也无意探寻他们的感情纠葛,“你觉得正常,可是我觉得奇怪,我们明天就去看看。” “去哪?” “去吴媛失踪当日去过的所有地方,看看还有没有可能存留的线索。” 看着许小川全身心都在信任地点头,阮景不禁怀疑之前的自己到底给他灌什么了这案子查起来没头没尾的,要是有警方的调查档案倒是能省事不少,可是问谁要去呢。 晚上阮景休息前,手机里收到了一条来自肖崇言的短信。 “明天有事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十一·表里不一 一夜无梦,清晨许小川驱车来接阮景,两人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大型超市门口,牌子上写着“鑫鑫超市”四个字,里面人不少,一进去就感受到一股跟外头的安静截然不同的人声鼎沸。 “你确定是这儿?” 许小川点点头,“这小区附近就这一个生鲜超市,阿媛一般都是来这儿买菜,我还陪她来过几回。” 阮景的目光在四周游移,绑匪是有预谋地选中吴媛,还是随机挑选到她呢?如果是前者,绑匪是知道了她未婚夫家腰缠万贯,还是吴媛外露了钱财被盯上?每一种原因都有许多种可能性,而每一种可能性都对应着无数个嫌疑人。 在她思虑纷纷时,前面一个卖菜的摊位,显得比别处拥堵了些,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中间那一行三人,看起来倒是眼熟得很——倒不是阮景眼神多好,而是那几个人未免太显眼了些。 肖崇言倒是一身便装,只是脸长得好,直挺的腰背给他加持了气场,气质和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常桉一脸稀奇地拎着一根绿色的茄子,于泽神色严肃跟在后头,目光如有实质,盯在谁身上谁都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 如果他们就这样去当便衣警察,一定一个罪犯都抓不到。 “阮景?”常桉一脸惊喜地挤了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看见阮景,于泽的表情板得很严肃,一副拒绝搭话的模样,绷着脸转身走了。 肖崇言最后走上来,目光寻梭在阮景和许小川之间,“这就是你今天的事?” 听见他开口,许小川的目光不由自主就移到了肖崇言的身上。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肖崇言。” 许小川又盯了肖崇言一会儿,久到常桉露出了古怪的神色,阮景终于忍不住用手肘怼了他一下,这才如梦方醒,“你好你好” 常桉怀疑地打量着许小川,捅了一下阮景,“这是谁?怎么一下子跟你就成了一起逛菜市场的关系了?” 阮景犹豫了一下,才说,“是我的一个朋友,有件事情,想让我帮忙调查。” 常桉不疑有他,咧嘴笑了笑,“真是巧了,我们也是来这儿调查的,不过我们是为了刘敏红的案子。” 于泽这时快步走了回来,也顾不上阮景这种“闲杂人等”还在,简明扼要地说,“我找到了一个案发前几日见过刘敏红的人。” 见过刘敏红的人是个收银员,常桉本意是向她套话,于泽却出示了警官证,直接了当地将人带回了警局,出于一点小心思,阮景默默地跟在肖崇言身后混了进去。 常桉和于泽进了问讯室,监控室只有肖崇言跟阮景两个人,门一关,僵持的气氛一瞬间蔓延上来,肖崇言侧脸如刀,淡漠地看着显示屏。 阮景犹豫了一下,走到他旁边轻咳一声,肖崇言余光一瞥,没有动作,阮景只得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臂,她收回地很快,没发现他一瞬间僵硬隆起的手臂。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阮景构思了好几种劝说他的话述。 肖崇言转了脚尖面向她,过近的距离无端令阮景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 “这就是你说的有事?” 他的眼神无端让她觉得有些慌,她知道他有能力做些什么,也知道他这副面无表情的伪装下,不容小觑的欲望——可是她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肖医生这副态度很容易让人多想,不如明说,您到底想干什么?”阮景顺从心意问了出来。 肖崇言没回答,他喉结上下滚动,不耐地伸手拽了拽领带,分明是在克制什么,几瞬之后,他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监视器,仿佛刚才古怪的眼神只是她自己的错觉,他岔开话题,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为什么要查吴媛的案子。” “这是我失忆之前接下的委托,我觉得,这应该就是我之所以来柳川市的原因。” 阮景低下头,状似无奈,“如果不是意外失忆,我本不必要这么费事。”她意在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失忆是谁的责任。 良久之后,她才听到肖崇言说。 “我知道了。” 没过多时,监控室的门开了,常桉和于泽走了进来,常桉将记录册往桌上随意一拍,“按照超市员工的口供,刘敏红出事的前几天还给她们超市上过货,她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她正在给顾客结账的时候,看到有一对男女在洗手间门口拉拉扯扯,好像是小情侣吵架,刘敏红当时还上去劝了,所以她看了两眼。” “她说的是假话。” 毫不犹豫地,肖崇言和阮景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肖崇言隐晦地看了一眼阮景。 于泽皱了皱眉,目光掠过阮景,径直看向肖崇言,“肖医生怎么知道她说的是假话?” “她接受你们问话的时候,一直在避免眼神接触,如果说她是紧张,她回答的时候却又不假思索,在最后于警官复述纪录内容让她确认的时候,她几乎没有点头、应答的反应,这些都是典型的编造谎言的表现。” 常桉一副“知道你很厉害但是我不想再听了”的表情,对肖医生专业水准虚假地恭维了一番,然后好奇地看向阮景。 “阮景妹妹,他是研究心理学的变态狂人,罪犯在他面前就跟白纸似的,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阮景平铺直叙,“刚才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我留意到她是三号收银台,而在三号收银台的角度,根本看不到洗手间。” 两个人都给出了指向相同的解释,于泽却仿佛面前只有肖崇言一个,“她为什么要说谎?” 阮景淡淡插嘴,“这就要有劳于警官再跑一趟了。” 于泽虽然面色一黑,却还是黑着脸点头离开了。 对于于泽的冷淡,阮景其实并不放在心上,这几次的接触,已经足够阮景琢磨明白这个男人,心里装着凛然正义,却是一个标准的大男子主义拥护者,他从内心就看不上她,理由嘛,一个小姑娘而已,所以,他自然也只会以最不屑的心态揣度她。 不过作为优秀刑警,于泽办事雷厉风行,不到两个小时就拿到了收银员口中见过刘敏红那天的监控录像,当当时的情景投射到光屏上时,在座所有人都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收银员说的倒也不全然都是谎话。 监控无声地播放着,一个女人从监控边缘入画,男人追了上来,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情绪都有些激动,开始拉拉扯扯,而这个拉扯的地点很巧妙,从画面中只能看到男人和女人偶尔露出来的手臂,看不到女人的正脸,男人似乎想拽着这个女人离开,女人反抗之中,男人身上掉出了一个黑色的钱包。 刘敏红就是这时出现,她从地上捡起钱包,上前分开两人,交谈了几句似乎是在劝解,男人愤愤地离开了,随后女人也捂着脸跑开了,刘敏红站了几秒钟才想起来扬着手中的钱包想要追上去,被迎面走过来的收银员撞了个正着,两人交谈了几句,刘敏红就将钱包给了她,收银员将钱包揣进兜里,走进了洗手间。 事实显而易见,刘敏红捡到了男人的钱包却没追上失主,于是就给了这儿的工作人员,收银员拿到钱包没有上交,而是自己偷偷留了下来,所以她不敢说实话。 于泽按下暂停键,“从始至终那个女人都没有露过脸,我认为我们应该先找到这个男人,看看他对刘敏红有没有印象。” 没有人有异议,可用的线索太少,只能广撒网,抓住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再掘地三尺。 会议进行到这里就散了,常桉留下来和于泽等人继续研究,阮景和肖崇言一前一后走出警局大门。 阮景刚要低头找手机,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好像有股细微的电流从手腕上蹿,让她忍不住蓦地将手抽出来,一抬手,就对上肖崇言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似乎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逾矩,被甩开的手自然地插回兜里,“后天上午九点,来警局找我拿吴媛案子的资料。” “好,谢谢。” 肖崇言临走前睨她一眼,嘴角上扬,柔和却莫名有点暧昧的笑容顷刻间直冲她而来,“我还有点事,今天就不送你了我期待你的‘谢谢’。” 阮景蹙着眉回身望去,他一身西装,身材笔挺,背影都比旁人要夺目几分,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自恋的人,可是她现在真的有理由认为,这个自称有个感情很好的女朋友的心理医生,似乎真的对自己有点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十二·巧合 回到酒店的时候天色将将暗下来。 “阮小姐。”前台接待的小姐礼貌地跟她打招呼,这段日子阮景一直住在这里,成日进进出出,前台和服务员都认识她。 阮景走过去,笑容甜美的前台小姐拿出了一个文件袋,“今天上午有人来让我们把这个转交给您。” 阮景接过文件袋,封面有落款,写着“柳川市中心医院”,她大概知道里面是什么,冲前台小姐说了声“谢谢”,就要回房间。 “阮小姐。”前台小姐又唤她,阮景疑惑地回头,前台小姐歉意地笑了笑,“刚才客房部打电话过来,说她们清扫的时候门锁出了故障,您的房卡可能不适配,我重新给您看一下。” 阮景点点头,掏出房卡给她,前台小姐低着头在台子下操作着什么,或许是因为这时只有她一个前台接待,操作时间有点长,等待的时候阮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的脸,有些面生,可能是新来的?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前台小姐已经抬起头,重新将房卡递给她,“房卡给您,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阮景点点头,不再多想回房间去了。 档案袋里除了她的病例,还有主治医生给她的回信。 阮景不是不相信自己可能遇上了医学中的极个别特例,只是就像真相由证据推演,她失忆的症状总该有个解释,而不是连医生都无法解释其中的原因,还有那个突兀出现,企图催眠她的不明人,动机不明的假证小贩,嫁祸她的杀人凶手,有什么在黑暗中张开了网,企图将她套牢。 她问了医生她的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医生翻遍资料库,也没找到类似的案例,但是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她或许不是因为车祸导致的失忆,恰恰相反,她或许是由于失忆情绪不稳,才导致的车祸,她在车祸前发生了什么至关重要,医生再三强调,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想。 阮景收起档案袋,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到了和肖崇言约好的那天,阮景带上了许小川,警局门口,许小川去停车,阮景站在门前,看着从里面走出的风度翩翩的肖医生,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怎么戴眼镜了?” 肖崇言推了推鼻梁,“平光镜,最近眼睛有些不舒服,怎么,难看?” 活像个斯文败类,阮景撇撇嘴,没吭声。 “我去给你拿资料,在这儿等我还是进来?” “在这儿等你就好。” 肖崇言也不嫌累赘,又点头说了一句,“好,那你就在这儿,等我。” 他的口吻带着轻松的笑意,阮景觉得莫名其妙。 许小川停好了车过来,和肖崇言打了个照面,视线又一次迷失在肖崇言的气质中,直到肖崇言身影消失在门后也难以自拔,硬生生地呆了几分钟。 阮景终于忍不住,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老盯着肖崇言看?他是你的性取向?” 许小川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你别瞎说啊,我只是觉得他有点眼熟。” 之前只是有点,现在他戴上了眼睛,许小川更加确定,他们在什么地方见过。 “真巧,我也觉得您有些眼熟。” 肖崇言正巧走出来,镜片后面的眼睛一闪,嘴角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随手将档案袋递给阮景,才踱步面向许小川。 “我记性不好,也是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令尊卖出的那条项链,是我买下的。” 许小川瞠目结舌,细想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他父亲不愿他娶一个来历不明的普通女人,因此在有买家想要那条属于他们的定情之物时,父亲毫不犹豫地就转手卖了出去。 肖崇言又不知道那条项链的意义,更何况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许小川怪不到肖崇言身上去,可是一想起他和吴媛的矛盾始于那条项链,他就忍不住对肖崇言生出一丝怨尤。 许小川低下头,不再看肖崇言。 阮景却顺着他的话模模糊糊想到,肖崇言为什么要买一条昂贵的宝石项链,是送给所谓的女朋友的吗? 有了女朋友,却偏偏对她似撩非撩,阮景心里讥诮,眼光潋滟,嘴上不由自主冷哼,“肖医生看来收入不菲,送人的礼物不拘金钱,不过若是要送礼物的对象多几个,恐怕也承受不住吧。” 等了半晌,肖崇言没有说话,阮景抬起头,就看见肖崇言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脑袋上犹如顶了一朵黑云,有摧枯拉朽之势,似乎下一瞬就要将她连根头发丝儿都不剩地生拆下肚,她心里一蛰,突然有些瑟缩。 她不知道他的怒气是为什么,就如同不知道他先前的快意从何而来,莫不是当久了心理医生,他自己的心理也变得不正常了? “肖医生,阮小姐。” 阮景头一次觉得于泽的出现令她倍感亲切。 于泽看着阮景,严肃地皱起了眉头,表达的含义显而易见——你怎么又来了。 阮景摸了摸鼻尖,准备就此离开,于泽的视线又定格在她的手上,眉头皱得更深,几乎能挖一条沟了。 “无关人员调阅内部资料,必须有局长及以上级别批准,肖医生,你自己看就算了,外借,不合适。” 明明于泽的话更不客气,肖崇言闻言却又恢复了温和的肖医生形象,点了点头,“是我没想到这一点,我现在联系常桉,让他向局长打报告阮景,你们进来等吧。” 他叫她的名字,阮景抬头,对上他暗含警告和威胁的目光,脑袋先一步思想点了点头,旋即,就看见肖崇言满意地弯了弯眉眼,犹如春光乍盛。 不跟喜怒不定的神经病计较,阮景默默地替自己找了理由。 常桉看着她很高兴,当即写了申请叫许莺帮忙送上去,自己则兴高采烈地拿出新调查出的线索叫了阮景过来围观。 对上旁边于泽不赞同的目光,阮景兴致缺缺,冲着光屏上扫了一眼。 在上面讲述的是之前阮景被问讯时给她饼干的警官,小年轻看了看阮景,有点脸红,听到旁边于泽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这才慌慌茫茫清了清嗓子,“经过我们详细调查,刘敏红最后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就是收银员在超市看见她那一次,所以,收银员、吵架的男女,可以看作是最后看见刘明红的人。” “女人的面貌尚不清晰,但是那个男人,通过肖像比对,我们锁定了一个叫刘谨桥的人,26岁,家住红岩小区,今年年初刚搬来柳川,目前在西郊一家生物公司做宣发人员。” “他叫刘谨桥?”在一旁充当透明人的许小川突然开口。 常桉向后一倚,姿态放松,眼神却蕴着锐意,“怎么,你认识他?”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许小川有些迟疑地点点头,“我见过他,他是阿媛的邻居,就住在阿媛对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十三·伪装 一桩杀人案,一桩绑架案,被这么一根似有还无的线连在一起,若说两桩案子有关,好像欠缺了点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若说无关,又未免教人心下揣测不停,一个普通人,有多大几率在对门的邻居被绑架疑似撕票之后,碰上的一个劝架的路人转头就被无端杀害,这是柯南体质么? 吴媛绑架案的卷宗被常桉和于泽拿去翻阅了,阮景看了一眼把自己藏在角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许小川,随意地问向身侧的人。 “你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她刚问出口就觉得不妥,果然,一回头,就发现肖崇言注视着她的目光,他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着什么,阮景心下烦躁,换了一个坐姿,鞋跟在地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肖崇言垂眼,视线落在她露出一截的脚腕上,纤细,白皙。 “阮小姐问错人了,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 “我可能习惯了,只是随意问问,肖医生不要见怪。” 肖崇言仿佛很感兴趣,走到她的面前,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为了迁就她的高度还特意弯了下腰,身子前倾,绷紧的衬衫下,男人的胸肌轮廓分明。 “随口?阮小姐年少有为,还有需要向旁人问意见的时候么?我十分好奇那个人是谁?” 阮景不由得闭了闭眼睛,却逃不开他俯身时带来的一阵气流,他身上绕着终年不化的冷香,不似哪种香水,却尤为吸引女人。 而她也是女人。 阮景突然觉得胸闷,她站起来走了两,直到自认为不会被他干扰才停下来,硬声道,“我不记得了。” “这样” 男人短暂地笑了一下,话语带着扰人的意味深长,又重新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那如果阮小姐想起来的时候,还请告诉我一声,我对能得到阮小姐青睐的这个人,很感兴趣。” 阮景握了握拳,精致的小脸上红了又白,反唇相讥,“肖医生行事这么令人捉摸不透,您女朋友知道么?” 几个警察正好这时进来,看着气氛古怪的一男一女,有些摸不着头脑,而角落里剩下的一个许小川一直安静如鸡,根本就没在意发生了什么事。 于泽风风火火地进来,“许莺,小刘,你们俩出趟警,调查一下这个刘谨桥的社会关系,邻居、同事都包括在内,尤其是将他的资料跟吴媛以及刘敏红比对,看看有没有重合的地方。” “是,副队。” 阮景也跟着站了起来,瞥见她的动作,于泽警惕地说,“你干什么?警察出警不方便无关人员跟着。” 阮景好笑地瞥他一眼,“我朋友家在红岩小区,我去朋友家不行么?” 于泽面色有点难看,又看向跟着阮景站起来的许小川,语气不善,“你跟着干什么。” 许小川无辜地耸了耸肩,“我就是她的朋友啊,我是富二代,阿媛的房子实际上是我买的。” 于泽吸了一口气,还要说什么,肖崇言也理了一下外套站了起来,冲许小川微笑示意。 “都是旧相识了,许先生不介意我也一起吧。” 许小川看向阮景,阮景微微点了点头。 毕竟是有丰富刑侦经验的心理医生,带上他肯定是利大于弊,而且她有一种直觉,肖崇言现在所展露出来的,只是他拥有的冰山一角,越神秘,越危险,也越有致命的吸引力。 阮景一路神思纷乱,冷不防前面两人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阮景疑惑地皱皱眉头,许小川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的跑车,“阮景,你坐肖医生的车还是坐我的车?” 停车场上一红一黑,停在阮景的左右,颇有任君采撷的意味。 阮景没多想就要往许小川那边走,还没等她迈开步子,一个身影比她迅速地迈开步子掠过去,肖崇言一面将衬衫袖口向上挽了一层,一面泰然自若地拉开徐小川跑车的副驾门。 “我的车正好没油了,要麻烦许先生了。” 许小川的副驾上第一次坐了男人,他也懵了,肖崇言都坐进车里了才接上话,“哪里,肖医生愿意帮忙,我感激还来不及。” 阮景只能坐到后面,看着肖崇言一小半的侧脸,神色微动。 许小川开了门,一段时间没有人来,空气显得十分污浊,手指在家具上一刮就是一层灰,三个人都没说话,一片寂静里,隐约能听见楼上传来的几声争执,隔着墙壁沉闷地传过来,只能分辨出是男人在咒骂,而女人断断续续地哭嚎。 许小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楼上好像是住了一对夫妻,这隔音不太好,我听到过好几次他们吵架。” 肖崇言看着阮景,“于泽他们一会儿就来,我们的时间有些紧。” 阮景点了点头,“那我们上去吧。” 许小川听得莫名,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在说着旁人听不懂的暗语,那其中的默契感令人很难插入进去,他疑惑地看向两人,“上去?你们要去哪儿?” 肖崇言微笑着,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望着一脸真挚的许小川,阮景耐心解释,“楼上的邻居在家,我们准备去打个招呼。” “打招呼?我们不等警察过来调查吗?” 是啊,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可是怎么偏偏,她和肖崇言就可以像排演了成百上千遍,就能做到不谋而合呢? 出神只是一瞬间,阮景冲许小川笑了笑,“你想从另一个口中得到讯息,一定要交谈,关键是怎么交谈。” 许小川小心翼翼地答道,“倾听对方谈话,从中寻找漏洞并迅速予以反击,逼他不得不说真话?” 阮景扶额,“我现在相信你真的是财阀培养出来的富二代了。” 阮景还想说什么,肖崇言却往前站了一步,跟阮景并肩,开了口。 “倾听对方的谈话,附和对方的谈话,扩大谎言的漏洞,从中提取真实的讯息——这比较实用。” 肖崇言的口气十分和善,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他,五官在模糊的光晕里甚至显现出一种陶瓷般的光泽。 可是许小川无端觉得他就是在炫耀,以一副理所当然站在阮景身边的态度冲他炫耀。 “对了小川,你订个外卖,就饺子吧,多订几份。” 阮景当先走了,肖崇言跟在她身后,隔着将近一米的疏离的距离,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许小川忍不住摇摇头,这大概是错觉吧。 走上二十来个台阶,隔着门,吵闹声更加清晰,阮景皱了皱眉刚要抬手敲门,肩上忽然一沉,男人一只手自然地环上她的肩膀,另一手敲响了门。 阮景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却没有回避,反而在门开的一刹那,顺势依偎进男人的怀里。 眼下的情况,以夫妻的身份,最能取信于人。 门开了,露出了一个男人警惕的脸,“你们是谁啊?” 肖崇言略作调整,乱了一瞬的呼吸逐渐恢复了平稳,手指在阮景腰间紧了紧。 阮景不察,面上笑意盈盈,“我们是楼下的,最近刚搬来,想跟邻居打个招呼。” 这时,妻子也伸出头来,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阮景,等到发现她和肖崇言的动作后,方才稍微卸下了防备,拉住自己丈夫的胳膊往里拽了拽,完全看不出方才激烈地争执过。 “楼下哪户?我怎么不知道有人搬来了?” “401。” “401啊,看来原来住在那里的女人被人绑架撕票的传言是真的了?” 听到妻子明显充满幸灾乐祸的口吻,阮景和肖崇言不易察觉地对视一眼。 丈夫有点尴尬,拉了拉妻子,“你说什么呢,都是邻居。” 妻子不屑地笑了一声,“邻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人,搬过来不久就傍上了小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见到她,眼睛都恨不得长在人家身上了。” 丈夫觉得面子过不去,眼睛一瞪,眼看又要吵起来,阮景及时打住,面色不变,揽着肖崇言的胳膊也附和地笑道,“幸好她已经不是我们的邻居了不过,我们对面的住户不知道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啊。” 妻子又笑了起来,“嗨,402那个男人啊,你们就当没这个人吧。” 丈夫补充道,“是啊,他人特别怪,在小区里偶尔碰上了,从来都不跟我们打招呼,可能是孤僻症什么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妻子突然拍了拍丈夫的胸口,“对了,前些日子我看见他带了个老太太回来,我问他,他说那是他妈。” 又试探了几句,直到两人不耐烦了,阮景才和肖崇言从五楼下来。 阮景突然说道,“手。” “什么?” 肖崇言像是没理解,反而转过头来看她,两人的距离本就近,这一下,他那张脸猝不及防地险些挨到阮景面上,老式的楼道,窗口很小,周围光线昏暗倒她几乎以为自己从他眼中看到了快要将人溺毙的情感。 阮景有一种落入网中的感觉,她一字一句,用力咬着牙根儿,“我说,你的手,拿下来!” 肖崇言幽幽地看了一眼自己掌中不堪一握的腰身,没放。 “不是还没完事儿么?” 阮景想骂人,可是想到这栋楼糟糕的隔音,她不免泄了气,不偏不倚瞪了肖崇言一眼之后,悄悄地回了401,热腾腾的饺子外面刚到,配合着肚子咕咕叫的许小川,显得十分诱人食欲。 敲掉许小川蠢蠢欲动的手,十分钟后,两人站在402的房门口,阮景端着饺子用力敲响了门,肖崇言的手自然地归位于她的腰上,里面有“砰”地一声,轻微,但阮景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上了年纪的铁门就像一堵坚硬的墙壁,隔绝了外面人的窥伺,也叫里面的人无法洞悉来客,连续敲了两分钟,门没开,但两个人都十分有耐心。 阮景抱怨着,“他家里没有人啊,不是说看到他回家了么?楼上的是不是骗我们,我们还是走吧。” 肖崇言也说,“不好吧,都是邻里邻居的,要是出点什么事我看咱们还是报警吧。” 话音刚落,门开了个缝,露出一个男人警惕的眼睛。 “找谁?” 阮景笑着举起手中的盘子,“我们是对面新搬过来的,包了点饺子给你送过来。” 男人犹豫了一下,视线在他们身后一扫,终究是将门打开,“进来吧。” 老旧的装潢,几乎跟这栋老楼始于一年,显得这个年轻男人身上也多了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察觉不到丝毫对于生活的热爱。 “我叫阮景,这位是我丈夫。” 阮景说着,眼角余光分明看到身边亦步亦趋的男人挑了挑眉。 “刘谨桥。”年轻男人说着,视线瞥到一侧,面色微变,快走了两步过去。 阮景顺着他的视线隐晦地望过去,是一间半开着门的卧室,从门缝里望了一眼,只看到一个穿着老旧毛衣,白发苍苍的老人的背影。 刘谨桥飞快而又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卧室的房门,这才回过头来冲几人笑了一下,“抱歉,我母亲有点精神衰弱,平日里受不得吵闹。” “没关系,谁家还没有老人呢。”阮景将伪装成自己包的饺子放在桌子上,看着一个个饺子精巧的外表,想到自己那糟糕的厨艺,心里的尴尬一闪而逝。 “刘先生独自照顾母亲女朋友一定也很贤惠吧。” 刘谨桥束手坐在椅子上,面上些微局促,似乎家里闯进两个陌生人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法忍受的事情,“我没有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又怎么解释监控里面同他拉拉扯扯的那个女人呢? 阮景重整旗鼓还待再问,忽然,窗外传来了一阵汽车引擎声,配合着一个大爷中气十足的声音,“警察来咱们这儿干什么,是不是我们小区遭了贼了?” 阮景和肖崇言对视一眼,是常桉和于泽他们来了。 眼见刘谨桥的状态更加局促,肖崇言冲她轻轻摇了摇头,阮景会意,起身提出了告辞。 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刘谨桥松了一口气,亦步亦趋地将两人送出了门。 刚回到401没多久,就听到楼上的女人又一次亮出了嘹亮的嗓门儿。 “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接受调查,你们是警察,警察就了不起啊,就可以随便乱闯民宅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十四·你比他们都聪明 没过多久,常桉和于泽灰溜溜地进来了,常桉还好,看到桌上剩下的饺子二话不说洗手来吃,于泽的面色就相当严肃了,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 常桉含糊地说,“看来走访这条路不好走啊,402的门敲不开也不能硬闯,剩下的不是根本不知情就是极其不愿意配合,还有楼上那家,那女人喊得我耳朵现在还嗡嗡的。” 于泽闷声说,“我去申请搜查令。” 话音刚落,就听见阮景嘴里清清楚楚地传来一声:“呵。” 感情饱满,想要装没听见都不行。 于泽蹭一下站起来,“怎么哪都有你,你知不知你擅自调查是违反我们的规定的。” 阮景也是真的生气了。 “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又调查出什么了,干脆将刘谨桥抓起来好了,带回去审讯,就问他为什么住在吴媛的对面,又为什么和别人吵架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刘敏红,你看看你会不会被举报投诉,脱了你这身衣裳!” 常桉摸了摸鼻端,用胳膊肘捅捅肖崇言。 肖崇言没吱声,看到阮景“蹭”地起身离开,这才跟着站起来。 两人出了小区,阮景一身不吭沿着马路走,肖崇言也不问她要去哪,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鞋带不知道怎么开了,阮景险些跌了个跟头,肖崇言紧赶着上前一步,扶住她站稳。 阮景看了他两秒,突然说,“违反规定?我违反规定又怎么样,规定是死的,人又不能靠规定破案。” 肖崇言垂头看她,“我能听见。” “当然你能听见得见,我这句话就是说给你听的,我们今天的做法在用专业用语来讲叫做叫做卧底,能牺牲一点自己换来绝对真实可靠的线索这才是查案子最快捷的方法,那帮警察可没有我这么聪明,他们大多死板,守旧,就像那个于泽一样。” “我知道。” “什么?” 肖崇言看着她,眼底仿佛有笑意流转。 “我是说,刚才我看出来,你比他们都聪明。” 无比迁就。 阮景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蠢爆了,蹲下来手上忙碌不停,嘴上也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 “现在知道有什么用,我本来就很聪明,你真应该看一看我以前做过的事情,‘情景推演法’绝对不是空口白牙说出来就可以的。” 可是她现在却在这儿,连参与调查都要费尽心机,怎么会不让她气闷。 肖崇言将手向她伸出来,“来,起来吧。” 日光和暖,他的面部被着光,看不清表情,可是他弯腰的动作,伸手的弧度,温和的语气,另阮景心底突然一热,她假装没看见他伸过来的手,自己站起来,匆匆别过了头。 虽然于泽看阮景不顺眼——反正于泽一直都是看她不顺眼的,她还是受老周之邀,坐到了会议室里,听着警察对于刘谨桥的调查结果。 都是些基本档案,多大年纪,家住哪,在哪工作,亲戚都有什么人,有没有过不良记录。 刘谨桥的档案跟他的人一样表现出来一种死气沉沉的味道。 于泽调出刘谨桥的工作内容,“刘谨桥在一个生产农副产品的公司任职企宣部门,公司地址在西郊,有个很巧合的地方是,吴媛最后有踪迹的那个地方,就在西郊旁边的山上。” 有人插话,“巧合做到这种份上,本身就是一种证据了。” 可是现在一条铁板钉钉的证据都没有。 阮景看了一圈四周,突然问道,“肖崇言呢?” 常桉看了眼手表,“应该快了吧。”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常桉接起,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的面色变得很古怪,半天才回道,“好吧,我稍后就带人过去。” 撂下电话,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他耸耸肩膀,“有人报案,你们谁跟我出一趟警?” 于泽不大乐意,板起脸问,“什么案子,怎么打到你这儿来了?” “盗窃案报案人是肖崇言。” 去是肯定要去的,只是刘谨桥这边也不能搁置,常桉于是随意地点了一个人,“阮景,你跟我去看看吧。” 阮景面无表情地跟常桉对视,后者一副天经地义的架势差点让她忘记了自己不是他的属下。 阮景:“不去。” 常桉:“好吧。” 许莺突然站起来自请,“常队,我跟你去吧。” 见众人都看向她,许莺的面色微红,显得十分俏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撇掉心中那一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酸溜溜,阮景站了起来,“别浪费时间了,既然有了刘谨桥可能出现在吴媛失踪现场的线索,就可以作为证人传唤他。”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老周最后还是决定等常桉处理好肖崇言的事情,一起参与问询刘谨桥,等阮景再次见到肖崇言的时候已经是隔日下午,刘谨桥被于泽从下班回家的路上截住,直接带回了警局。 刘谨桥面色隐隐发白,但还算镇定。 等待开始的间隙,阮景看向一旁抱着肩,手指搭在一侧的臂膀上随意地敲着,明显在走神儿的肖崇言,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丢了什么东西?” 肖崇言姿势不变,随口回答,“一条项链。” 阮景记性很好,挑了挑眉,“你从许小川父亲手里买的那条红宝石项链?” 肖崇言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阮景话说到一半,及时打住。 肖崇言撩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以为什么?” 阮景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还有收藏珠宝的爱好。” 常桉跟于泽走进了问讯室,监控器开着,阮景和肖崇言轻易就能掌握里面的情况。 监控室的门开了,许莺抱着文件夹进来,看到里面的两个人,冲肖崇言笑了一下,安静地站在一旁。 “我原本是为另一个人买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没有送出去。” 那边才开始问话,声音通过电流的压缩显得有些失真,肖崇言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甚至有点突兀。 肖崇言的目光落在阮景身上,暗沉而淡漠,没有丝毫波动,阮景却透过他平静的面容,触碰到他压抑的心情。 许莺疑惑地看了看肖崇言,又看了看阮景,对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丝毫不明,她抿起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十五·推翻 问讯室气氛压抑。 “我再问一遍,吴媛失踪的那一天你在做什么?” “我真的不记得了,都好几个月的事情了你们不能因为我不记得了就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吧。” 也说不上这个刘谨桥是心理素质不好还是心理素质太好,警察问他的话,回答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问急了,一个大男人竟然还险些掉了金豆豆,一副和白领形象不符合的怂样。 这种气氛蔓延至监控室,阮景摇了摇头,“这么审下去,什么都问不出来许警官,你有里面那位于警官的电话么?” 许莺毫无防备地被点名,心有旁骛的神色还没及时收敛,落在阮景的目光中,面色臊了起来。 “有,你要做什么?” 于泽隐忍着极度不爽的心态,翻来覆去地跟刘谨桥打着口舌官司,正直的于警官甚至在心里怨恨自己为什么没生在旧社会,随便来个刑具保准让这人乖乖从实招来,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于泽几乎要烦躁地摔门而去。 他低下头,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于泽盯着显示屏,面色古怪中夹杂着不为人道的别别扭扭,稍顷,他抬起头。 “那吴媛疑似被绑匪撕票的那一天,周四,你又在做什么?” 常桉意外地看了于泽一眼。 刘谨桥咬紧口风,“警官,这我就更不知道了啊。” 于泽沉默片刻,板着脸问,“那我这么问吧,你们每天的工作几乎都是一成不变的,你记忆中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请你注意,我说的‘特殊’指的是和你平常工作不相符的事件,如果没有,我就当作那一天你的工作轨迹和今天一样,那么周四下午两点的时候,你是不是和往常一样在工作。”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但是刘谨桥却陡然变了脸色,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什么一样兀自拍了拍脑袋,“我好像记起来了,那天因为有事早下班,所以工作内容都比较赶可能跟平时的作息不太相符。” 于泽跟常桉隐晦地对视了一眼。 监控室里的阮景轻嗤,“不打自招。” 常桉心里有数,不动声色地放了刘谨桥走,转身就让人盯着他,于泽则立刻着手探查刘谨桥的工作作息规律。 毫不意外的,刘谨桥口中跟平时的作息不相符的时间段,是他跟市场部以及超市供货人员交涉的时间段,而交接的地点,就在公司西门,正对着吴媛失事的那处山脚。 常桉抽出了一支烟,不等阮景皱眉,就肖崇言淡淡地一瞥,常桉又讪讪地放了回去,“按照时间推断,吴媛失事的时间,正好是刘谨桥外出工作的时间,那山根本就不高,刘谨桥怎么会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于泽问,“你是认为,刘谨桥是绑匪?” 常桉摇摇头没说话,像是有什么问题没想明白,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一片安静之中,阮景突兀地开口,“恰恰相反,我认为,刘谨桥和吴媛,是合谋。” 于泽狠狠地皱眉,“你疯了。” 阮景没理他,面向常桉等人,“你们有没有想过,吴媛可能,真的没死。”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般疯长,很多一直存在于记忆深处的微小细节争先恐后浮现出来,在许小川的记忆中古怪的住处、监控镜头中跟刘谨桥争执的女人、刘谨桥跟吴媛是邻居 满室寂静中,只有肖崇言望过来的目光,竟像是含着笑意的。 阮景移开目光,提醒众人,“别忘了,另一个案件的受害人,刘敏红。” “她是给超市供货的,我看到你们查的刘谨桥公司的资料了,众多合作方里,有一个名字你们不觉得熟悉吗——鑫鑫超市,我们曾经去过的。” 底下响起了悉悉索索的交流声。 阮景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向窗边,外面风正猛烈,吹得树木随风狂舞,她的声音轻柔,宛如要将人带入一个梦境。 “不如我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刘敏红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超市送货员,独自抚养着女儿上了大学,她并有因为长久的劳作而愤世嫉俗,相反,她坚强,又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因此格外热心肠。” “某一天,她从日常进货的西郊的农贸基地出来,去了一个叫鑫鑫超市的地方送货,她在超市看到了一对吵架的可能是情侣,便上前劝阻,看到了那对男女的脸。” “在那件事情过去几天后,刘敏红在西郊进货时再一次看到了这对男女,这给刘敏红招来了杀身之祸——因为那个女人,本应该死于前不久的绑架案中,从柳川,从这个世界消失,刘敏红没有丝毫防备,可能还欣喜于小情侣的重归于好,却没想到已经大祸临头。”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阮景的嗓子发干,最后几个字运气不足,已经在走音的边缘试探。 一杯尚且冒着热气的水递了过来,阮景接过,正想轻声道谢,男人已经转过头去了,像是这种端茶递水的动作做了成千上百次般,丝毫没有将这举手之劳放在心上。 老周还记着阮景那辉煌的档案,忍不住求证,“这是你那个情景推演法的应用?” 阮景谦虚谨慎地摇摇头,“只能算是一部分。” 于泽“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楚,“合情合理,但不一定是真相。” 阮景没说话,她甚至都没听清于泽说了什么,心中的疑惑没有随着故事的还原而解开,相反,密布的疑云越来越深。 如果她的还原是正确的,那么男人是刘谨桥,女人自然是吴媛,两个很可能事先就认识的人,抱着莫名的目的做了邻居,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起了争执。 恰好此时,他们需要一个理由,将自己困在柳川市,刘敏红就被迫成为祭品。 这里面她不能确定的两件事,一个是吴媛和许小川的关系,如果吴媛身份复杂,阮景十分怀疑她作为许小川未婚妻的动机,另一个就是自己——自己在这两个案子里,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直到肖崇言的话将她从沉思中拉出来。 “当一件事情,合情、合理时,证明它不是真相与证明这就是真相,同样的难。” 肖崇言说着,站起身,“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帮不上忙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阮景没再矫情,事实上,肖崇言越来越给她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他们仿佛格外契合,无论是思维、举止、甚至是灵魂,那种契合是与生俱来的,也是历经沧桑之后缓释积淀下来的。 阮景一走出大厅就看到许小川在警局外面等着她,见到阮景,他掐灭了手中的烟,目露探寻。 阮景在心底叹了一声,扭头看向肖崇言,后者没说话,抿了抿嘴唇,鼻腔里“嗯”了一声,自顾自离开了。 她眨了眨眼,疑心他想发出的是“哼”的声音。 阮景最后上了许小川的车,音乐流泻中,她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的猜想,良久,许小川都没有任何反应,他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五官的轮廓显出一种漠然。 阮景知道这件事对许小川的打击很大,吴媛是他的未婚妻,他认定要共同度过一生的人,他却一点也不了解她。 “阮景。” 许小川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周身围绕着的悲伤。 “我不想查了,之前答应你的寻找幕后卖家的事,我会尽力办到,你能不能”他语调酸涩,艰难地说,“能不能,别查了。” 阮景目光似叹似惋,“小川,这中间,隔着刘敏红一条人命,不能不查。” 真相或许伤人,但他们必须,也终将迎来真相。 行动前,常桉打电话支会了阮景一声,阮景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证实,也没办法在酒店呆下去,干脆也去了局里,一开门,却发现某个一身西装规矩的男人正抱着胸站在窗边。 “衣服都没穿好就过来像什么样子。” 这声音用“冰冻三尺”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最肝儿颤的,他面上还是带着轻描淡写的笑意。 阮景一脸懵逼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一直住在酒店,除了必须的生活用品就买了两套换洗衣服,偏偏一件溅上咖啡,另一件还没干,她只好穿了平日在酒店里穿的,一件修身的衬衫裙,尺码偏小,她嫌领口紧,所以上面两个扣子没扣,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衣服没穿好”的样子。 一阵尴尬后,阮景还是默默地扣上了扣子,清了清嗓,又看向男人。 肖崇言已经扭过头去了。 硕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是行动组的事实影像,老周还有几个警察手里拿着对讲,一脸严肃地看着大屏幕。 众人身后,肖崇言侧头,仿若不经意地问,“你觉得吴媛会在哪?” 阮景顿了顿,像是在打哑谜,“刘谨桥的母亲。” 阮景隔了一会儿又开口说,“你觉得常桉他们会抓到嫌疑人么?” “难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十六·露出 警察火速抵达了红岩小区,不出意外的,402人去楼空,刘谨桥匆匆离去,家里一片混乱,许多东西都没有带走。 警局里,于泽手里拎着一件银灰色假发扔在桌子上,面色难堪,“是我们大意了,他邻居说家里的女人是他母亲,我们竟然没有怀疑。” 常桉倒没气,悠悠道,“没有人见过他的母亲,她就像凭空出现在刘谨桥家里,这就是障眼法的有趣之处。” 有刑警推门进来,“到处都找不到刘谨桥,我建议在各大公交枢纽以及高速公路等出市方向布控。” “批准执行。” 那边忙忙碌碌,阮景和肖崇言向后退了退。 阮景的神色有些怔愣,肖崇言在侧后方凝视她,视线描绘着她的眉眼,良久,在阮景转回头之前移开了视线。 “你在想什么?” 阮景在想,许小川在吴媛家里感受到有人回来过,并不是错觉,只是 “只是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回到401。” 肖崇言神色深沉了少许,唇畔微翘,这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多了一份慵懒。 “阮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一个人能做出什么样的行为,不止跟她的智商有关,也不止跟她面临着什么样的情况有关,还有可能不自觉地遵从着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这些不经思考的感性一面,往往可以被犯罪心理学利用,从而” “肖医生,你可以说些我能听得懂的话。”阮景面色不大好看地打断了他。 肖崇言笑了,一脸真诚又说不出地邪气,“你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她爱他。” 阮景:“” 仿佛只是她的错觉,男人轻嗤一声,很快收敛了神色。 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是不见刘谨桥和吴媛的踪迹。 他们到底在哪?监控显示他们不可能走出柳川市,如果说还有一个原因会使得他们留在柳川市,那个原因会是什么? 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阮景几乎抓不住——但也仅仅是几乎。 从失忆前的自己结识了许小川开始,从那个冒牌的心理医生企图催眠自己开始,从刘谨桥和吴媛杀人阻止她走出柳川市开始 不远处是激烈的讨论声,阮景却什么也听不清,她的大脑此刻清晰无比地意识到——是她啊,他们留在柳川市的那个原因,当然是她啊,她仿佛已经能感受来自黑暗中的窥伺,那些不可暴露在日光下的阴影,正等待着时机。 阮景霍地站起来,“肖医生,我想回去了,你可以送我吗?” 她的语调有一种异样的平静。 肖崇言看了看她,缓缓地皱起了眉头,终究没有说什么,沉默地站了起来。 酒店大堂这时候似乎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前台只有一个前台小姐,无所事事,视线若有似无地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 阮景记忆里很好,她在酒店住了这么长时间,是第二次看到这个前台,第一次也是只有这个前台一个人,给阮景的房卡重新充磁。 阮景伸手指了指电梯间——也是这位前台小姐站立的方向。 “谢谢肖医生,我回房间了。” 阮景走过前台,前台小姐笑靥如花地问好。 肖崇言深深地看了阮景一眼,在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后,缓步走向了前台。 “先生,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肖崇言看向前台小姐,直看得她微微红了脸低下头,“这位先生” 肖崇言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想,请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前台小姐面色一便,还未待张口,肖崇言迅速地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 阮景上了十三楼,用磁卡刷开房门,面前整齐地摆着一双拖鞋,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阮景低头看了一眼,踩着矮靴径直走了进去,将挎包随意地扔在床上,低着头解着外套上的扣子。 忽然,脑后有风声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上挨了一下,随即一阵深深地钝痛传来,她顷刻间陷入黑暗之中。 阮景在一阵呼啸的风声中醒来,日光昏暗,大约已经是下午五六点的时候了,手臂酸麻,是绳子长时间捆绑所致。 她睁开眼,这是个四面透风的废弃工厂,余光中瞥见了两个模糊的人影,正凑在一起说话,在他们望过来之前,阮景又迅速闭上了眼睛。 她被绑架了,绑匪是刘谨桥,和吴媛。 他们不知道阮景已经醒了,刘谨桥往这边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忧心忡忡地说道,“现在怎么办?” 吴媛沉声说,“我们一露面,肯定会被警方发现,现在,只有等他来接我们了。” 他? 阮景心中一动,这个“他”是谁? 她还想继续听,两人却仿佛提到什么禁忌闭口不言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空间内寂静无声,衬得外面风声呼啸。 阮景佯装无意识地轻哼出声,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而后才缓缓地撑着坐起来,面露茫然地环顾四周。 “她醒了,你看着她,我先出去看看你小心点。” 刘谨桥面色不善地看了阮景一眼,才往外走去,显然还在忌惮阮景假装邻居骗到他的事情。 吴媛应了,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打量了阮景一会儿,然后蹲下来拽着她身上的绳子将她半拉起来,阮景坐正的同时将一块碎玻璃握在手中。 “你就是阮景?” 吴媛的口吻很奇怪,像是早就无数次听过她的名字,而今日终于见面了一般。 “你就是吴媛?”阮景用同样的语气回敬。 “你知道我?” “经常听许小川提起,他始终不相信你死了。” 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吴媛面色一沉就要站起来。 行动间,一条银色的链子从她衣兜里滑了出来,吴媛看见连忙伸手要揣回去,但阮景的动作更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绳结,膝盖毫不留情地顶上吴媛地小肚子,将她撞了一个趔趄,她手指轻巧的一勾,一抹红色从半空中一划而过,“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阮景利落地弯腰将项链揣进兜里顺便面无表情地想到,好了,这下顺便告破了一桩盗窃案——这就是肖崇言丢失的那条宝石项链。 吴媛表情显而易见地闪过慌乱,一站稳就大步上前抢夺。 阮景按住她的手,目光灼灼,“隐藏在许小川身边,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在问吴媛,却也不指望她回答,“难道就是为了这个项链?你从许小川身上没得到它,又去肖崇言那偷?想要这条项链你就直说,许小川何其无辜,爱上了你?” 她的语气锐利,扎在吴媛身上令她面色一变,她却顾不得反驳,只说,“还给我!” 吴媛没有控制音量,阮景担心外面的刘谨桥听到动静回来——她上学时体能就不上不下,实战经验丰富终归只是些纸上谈兵,比起那些伸手敏捷孔武有力的警花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阮景只能兵行险招,一手去扭吴媛的手腕,在她整个人由于疼痛而不自觉翻转身子的时候用另一只胳膊死死地怼住吴媛的嘴巴,将她扭到在地,幸好吴媛是个比她还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阮景很愉快地发现她课上学地那一招半式还派得上用场。 屋内的情形瞬间颠倒。 刘谨桥还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阮景心念一转,用一种十分笃定的口吻,略带嘲讽地说,“他如果担心我知道那件事,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绑架我有什么用,你们暴露了自己,反而给了警方更多的可乘之机,何必呢,不瞒你说,警察马上就到了,你们根本跑不掉。” 吴媛放弃了挣扎,没说话,只是难看的面色让阮景做实了某种猜想。 阮景叹了口气,“就算你对‘他’忠心耿耿,好歹好歹为许小川着想一下吧,他有什么错?” 吴媛的眼眶微红,阮景没有绑住她,只是看住她坐在角落里警惕着。 吴媛的神色逐渐平静下来,甚至微微笑了笑。 “我们失败了,反正也活不下去小川,还不如让他以为我死了好,你说的对,直接杀了你一了百了,可是‘他’不允许,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带回宝石,并把你困在柳川。” 什么叫活不下去?阮景眼神微黯,暂且放下这个疑惑,继续不动声色地套话,“所以你们就杀了刘敏红。” “我也不想,可是刘敏红太爱管闲事了,你知道么?她不过是一个送菜的,记性却好的不得了,她见到我和刘谨桥吵架那一次,几乎立刻就认出,我曾经和许小川一起去超市买过菜她以为我和小川分手又交往了一个男朋友,那天就上来劝我们走到一起不容易,不要吵架。” “我本想放她一码的。” 后面的事情阮景也想象得出来,刘敏红在西郊,又一次见到了刘谨桥和吴媛。 本该被绑匪撕票的吴媛出现,哪怕她当时没认出来,过后等吴媛的案子上了报纸,她也会反应过来。 为了避免暴露,刘敏红非死不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十七·告一段落 大意了! 阮景心头一凛却已经来不及,眼角余光中,刘谨桥抄着一根铁棍恶狠狠地靠近她,不由分说向她挥来,阮景只来得及避开第一下,眼看刘谨桥红了眼又向她扑来—— 忽然。 一颗子弹“簌”地打在残缺的门框上,铁制的门框生生被打穿。 刘谨桥的动作僵住了,像是遇见了极为可怖的事情,手里的铁棍锒铛落地,身体抖成了筛子,盯着那个弹孔一步步后退。 阮景心里一惊,从铁门向外望去,荒郊野岭的,一个人影也无,可是她知道——那一片寂静中,有致命的危机。 那一枪只是警告性质,或许是警告刘谨桥不能做出理智之外的事情又或者是警告他们,有什么事情,该发生了。 周围隐隐约约地,响起了纷杂的警笛声。 吴媛从面色苍白中缓和过来,忽然神经质地笑了笑,“我们暴露了,他果然不会放过我们。” 警笛声越来越近,吴媛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两粒白色的胶囊,她将其中一粒递到刘谨桥身旁。 而枪声没再响起。 刘谨桥一把打掉了吴媛手中的胶囊,眼底通红,形容几近癫狂,“我不想死,我想活着,他明明答应我可以活着的!” 吴媛蹲下身捡起用途不明的药,怜悯地看着他,“那是在我们没有暴露的时候。” 她近乎呓语,“砰一声,脑袋都开花了,多难看啊,我们安安静静,没有痛苦的走吧,谨桥。” 刘谨桥嚎啕大哭,转而又癫狂地笑,一边笑,一边接过了胶囊,死命地往嘴里塞。 阮景察觉不对,想要拦下吴媛——终究是慢了一步。 几乎是十几秒钟的时间,吴媛突然还是抽搐,嘴角现了星星点点殷红,阮景一把扶住她,“告诉我你吃了什么,我想办法救你小川他,还在等你。” 吴媛睁着眼睛,努力地看着顶棚,声线颤抖,“我不能见许小川,是我对不起他,你跟他说让他忘了,忘了我吧。” “他一直都在这么做。” 如果说阮景之前还没有明白许小川怎么会一面思念未婚妻,一面却跟不同的女孩儿约会,那么她现在明白了,许小川是个聪明人,只是他强迫自己愚钝。 他爱她,所以在察觉到这场爱恋有可能是一场骗局之后,宁愿相信心中的吴媛已死。 空气压抑得可怕,那树影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地嘲讽着生而为人的脆弱。 又过了一会儿,吴媛彻底不动了。 阮景垂眸,将她缓缓地平放在地上,又替她将耳边的一缕碎发整理好, 警笛声此起彼伏,不过几十秒,警车已经包围了这块空地,车门纷纷打开,全副武装的刑警们紧张地逼近。 “人质安全。” “嫌犯两人,全部确认死亡。” 警察和法医有条不紊地清理着现场。 常桉将枪往腰后一别,走了过来,旁边跟着面色不善的于泽,“厉害啊阮景,要不是你和崇言这么默契,我们还找不到这两个人呢。” 阮景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身影往这边走过来,垂下了眼睛,“还要多亏了肖医生机警,能理解我的意思。” 肖崇言走过来听到了这话,双手插着兜,眉眼淡淡,“没受伤就好。” 于泽终于没忍住,激动地伸手指着他插话,“没有受伤?肖医生,她是一个女人,哪怕是警校出身,她也还不是一名刑警,你也不是,你有什么资格让一名群众,一个女人去冒险!” 手指快伸到眼前了,肖崇言丝毫不为所动,“当时情况急迫,我只是配合了阮景的想法。” 于泽快要气笑了,“阮景的想法?她要是死在这儿,我们是不是还得称赞她一声英勇献身?你们俩是不是觉得我们警察都是废物?” 常桉上前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别小题大做了啊,人家阮景都不觉得有问题,何况这不是没事儿吗,我们快回警局吧,后续还一堆事情呢。” 于泽冷笑了一声没接话,一刻也不能忍受下去似的,大步流星地走了,阮景也独自走向医护车,刘谨桥砍在她脖子的那一下用了大力,直到现在还生疼。 走了一段路,一阵冷风突兀地自平地而起,阮景拢了拢常桉给她的外套,忍不住回头望去。 肖崇言站在原地,唇边尚有浅浅的弧度,似乎没有被于泽那一通责骂所影响。 她一向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对“在其位谋其政”的说法也算不得认同,所以当她认为自己有机会探得真相的时候,根本就不会顾忌自己的行为是否合乎规章,是否安全,连素来对她不假辞色的于泽都反对她去冒险,肖崇言洞悉她的想法后却没有阻拦。 在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是太相信自己,还是,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自己的判断是否真实,不在乎自己的冒险是否可能葬送了自己的命。 可是他在想什么,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阮景一只手忍不住抚上自己胸口的位置,头一次分辨不出,它是否还在循着一贯的频率在跳动。 直到阮景的背影再也看不清楚,常桉才长长地、疲惫地舒了一口气。 “他们都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肖崇言点了点头,提步向前,俊脸在凉风里显得愈加冷漠。 常桉看着他孤单的背影,似乎刻意地直挺着,没有什么能使他弯下腰,常桉掩下眼底的心疼,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连破获了两起案件,堪称圆满,阮景作为涉事人,与许小川一起,需要到警局录一份口供。 老周泡了一杯枸杞坐在阮景对面,听得津津有味。 “我觉得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势必有所图,如果我告诉警方了,你们为了保护我,难保不会走漏风声,所以事先只敢告诉肖崇言,让肖崇言斟酌” 除了于泽依旧横眉冷对,其他同事都表达了不同程度的叹服,老周更是拍了拍阮景的肩膀建议。 “不如你考来我们警局怎么样?我一定好好栽培你!” 于泽将一份调查案件“啪”地放在桌子上,面色不佳,老周吓了一跳,摸了摸鼻子,不再提什么栽培不栽培了。 于泽翻开调查报告,“我们在刘谨桥家中的电脑里发现了一封还未销毁的邮件。” 阮景心思一动,走到于泽身后,越过他的肩头看向那份报告。 她离他有点儿近,于泽皱了皱眉,避开了一些,阮景正好看的清楚。 邮件的内容很简短:拿到宝石,弄清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阮景有理由怀疑这个“她”指的就是自己,只是“她身边的那个人”是什么意思? 她皱着眉,百思不得其所。 于泽沉声说,“所以说,他们的行动是有组织的,有个联络人,或者说是头目,在背后操纵着他们,也在他们任务失败暴露后,清除他们。这个组织势必庞大,分工明确,只可惜,我们追溯不到有效的ip地址。” 一片沉默中,阮景突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柳川了?” 她在柳川市呆得够久了,不能在这样耽搁下去了。 老周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点点头,“他们折损了两个人,知道警方近期会加强防范,短期内你应该不会有危险我们后续会跟进调查,这边也派人去通知滨江警方了,你回去后,会得到应有的保护。” 阮景感激地点了点头。 她在酒店也算住了一段时间,收拾起东西来也不轻松,阮景这面刚将一件厚重的大衣卷起来装进行李箱里,那面突然没控制住,打了个喷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十八·萌发 第二日,阮景顺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去了文化中心附近的一条街,看到了肖崇言新搬来的工作室。 工作室不大,门口的牌子尚且很新,阮景一走进去就有一个小伙子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小姐你好,请问有预约么?” 阮景刚要说话,里面就传来肖崇言的声音,“小王,是我的朋友,让她进来吧。” 听到肖崇言的话,小王的笑容更加真挚,指了指后面的一扇门,“肖医生在这间办公室,我去给你们倒水。” 阮景推开门走了进去。 肖崇言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将眼镜摘掉放在桌子上,挤了挤眉心,“你怎么来了?” 阮景表情十分镇定,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着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我要走了,之前有点病例的资料应该在你这儿,我来取。” “在我的公寓,一会儿我们一起过去,我拿给你。” 阮景点了点头,又似不经意地提起,“等我回了滨江” 肖崇言静静地看着她,阮景后半句话不知怎么地,突然羞于说出口。 阮景心里跟自己说,肖崇言这个人是个优秀的心理医生,更难得可贵的是,他对于刑事犯罪案件有着天然的洞察力,柳川市警局已经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想要特聘他参与柳川市警方接下来一系列案件的调查,这样的人,她同他保持正常的交流,是一件百益而无一害的事情。 可是,这是她自己的真实想法吗?她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为得就是回滨江之后,能够和一个专业人士保持联系吗? 肖崇言像没察觉她话语中的囫囵,整个人都十分温和。 “我的工作室主体还是在滨江,等我回去,免不了还要找你叙旧毕竟,我要对你负责。” 他在开玩笑,阮景虽然不想承认,但,她有一点被取悦到了。 阮景安静地坐在一边,肖崇言不知道写了一会儿什么东西,最后一笔落下,合上了记事本。 “稍等一下,我去拿外套。” 肖崇言站起身往外走去,小王正好这时进来,很是诧异,“你们这就走了?” 肖崇言点点头出去了,小王将一杯水放到阮景面前,很巧合的,是阮景长久以来一直都很喜欢的一种花茶。 她喝了一口,目光微闪,“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 小王单纯地点了点头,略带讨好地回答,“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女孩子来找肖医生呢。” 阮景抿了一口茶,假装无意地问,“那他女朋友呢,没跟过来?这样两地分居,她也愿意?” 小王疑惑地挠挠头,“肖医生有女朋友吗?我也不太清楚,我上个月才被看景聘用,这个月就调到这儿来给肖医生打下手了,不过我从来没见过有像是他女朋友的人给肖医生打电话啊。” 阮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肖崇言的臂弯里搭着呢绒外套走了出来。 “我们走吧。” 门口,他将外套递给阮景,“先披着,我去取车。” 阮景没拒绝,道了声谢接过,低头看了两眼,又翻手将外套披在身上,确实十分暖和。 这是阮景第三次来到肖崇言的公寓,肖崇言一边换鞋一边对阮景说,“你随意坐,我去找找那些病历单都放在哪了。 旁边有扇半掩的门,两排书架伫立,肖崇言说他没搬过来多久,家中藏书却这么多,阮景扬声问道,“书房我可以进么?” “请便。” 他的书房还兼任了画室的角色,画架上有一副刚完成不久的油画,旁边的油彩尚且未干,画笔被主人随意地扔在一边,笔尖上残留地颜色在木板上留下了些许痕迹。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这是什么?”阮景冲着油画扬了扬下巴。 “闲来无事画的一幅画。” 阮景于美术上没有丝毫天赋,在学校的时候,对她来说最难的,就是罪犯肖像素描,她看着这幅画,灰黄色的沙滩,大片褐色的礁石,远在天际的海水只有浅浅的一道蓝线,沙滩上,一个人站在那,整幅画说不上哪里不对,却引起了阮景的不适。 阮景嗤笑一声,移开目光不再看,也不知是夸赞还是讽刺,“听说诸城的那位秦晋荀教授也擅长绘画,一幅画有人出七位数求购,我看肖医生的功底也十分深厚,若是再下些功夫,说不定还能发展另一条谋生之道。” “秦教授婚姻美满,闲来画的都是些秀丽风景,精致人像,而我的画灰秃秃的,哪里会有人愿意买。” “肖医生不是也有女朋友吗?怎么放着现成的不画?”阮景目光灼灼,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 肖崇言张了张嘴,忽然笑了, 笑得她痒痒的,也就跟从本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最近感冒多发,你等等,我去给你冲一杯感冒药。” “不用麻烦了。” 阮景揉揉鼻尖,摆了摆手,刚准备拦他,肖崇言已经打开门朝着厨房走过去了。 跟他表面营造出来的温和无害不同,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唯我态度,才像是真正的他,不管在性格上,肖崇言是不是在可以掩饰。 现在阮景可以确定的事是,他说有女朋友,果真是在骗她。 阮景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流连在书架上,他看的书很杂,两书柜的书普遍都有些翻阅的痕迹,她一本本地巡视过去,妄图从中揣测些许端倪。 忽然间,许小川的电话打来了,阮景一接起来,还没说话,就听见电话里面的声音有点急促,“阮景,我想起来了,那个肖医生,我见过他,根本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因为一条项链。” 画室的门没关,阮景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肖崇言开着流水正在冲洗一只玻璃杯,尽管只能看见背影,也能察觉他的认真。 阮景感到自己的血流顷刻间加快了流动,压低了声音,“嗯,你说。” 许小川的声音透着懊恼,“就在四五个月以前吧,咱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当时我见过你们在一起,不过我们只打了个照面,他就走了,所以我也是现在才想起来。” “我跟定没记错,你们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好像有点奇怪,因为我在看到你们的时候听见他对你说什么,他绝对不会同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十九·欺骗 肖崇言彻彻底底地骗了她。 他为什么骗她? 阮景的脑海里飞快的滤着各种可能。 他的公寓是新的,他的工作室是才搬来的,而此前,他也从滨江来。 加入许小川所言为真,在她与肖崇言早已认识这个事实上往前追溯,他的第一个谎言,便是告诉她,他只是她的肇事司机,所以,导致她失忆的那场车祸,根本就不会是偶然。 更甚一步,他在肇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醒来之后一定会失忆,才敢那样坦然的,用一个陌生人的口吻,出现在他面前。 想到失忆之后的一幕幕,阮景心下泛冷,到底是他心思太重,还是她太易轻信。 阮景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十分淡定,“你为什么之前没认出来?” 许小川的声音也很疑惑,“我记忆里的那个人,和他不大一样,比如那个衬衫纽扣,我记得你身边的那个男人解开了两粒,痞子样儿,可是这个肖医生,衬衫穿得板板儿的,我——” 阮景没兴趣知道他的衬衫有什么差别。 她脑子很混乱,耳朵听着许小川的话,竭力告诉自己要镇定。 电话里,许小川还在说,“案件结束,咱们去警局做笔录那天,我在走廊上遇见他了,他冲我笑,笑得我毛骨悚然的,回到家差点没做噩梦,说来也怪,原来很模糊的感觉第二天一下子就清晰了,我这不就立刻打电话给你了不过,这到底什么情况啊他为什么跟我们说谎,你怎么又突然不认识他了?” 门开了,肖崇言端着一杯板蓝根走进来。 阮景不紧不慢地说话,“好了,我现在还有点事,过后联系吧,再见。” 看着她挂了电话,肖崇言微笑着,将杯子递给她。 “喝了吧。” 药水澄明,阮景手指捏住杯壁,指尖泛起细小的白边,迟迟没有喝。 墙上的钟表走针的声音在空寂中不断扩大。 “怎么了?”肖崇言看着他,眼神幽暗难测。 “没什么,我怕烫。”阮景笑了笑,一饮而尽,将杯子递还回去,表情不露丝毫破绽。 她只不过是在想,他如果想要她的性命,有很多机会,现在,绝对称不上是好时机。 看着她喝掉了感冒药,肖崇言的面色好了很多,转身间闲话般地问,“几时离开,需不需要我送你?” “肖医生。”阮景喊道。 肖崇言站在门口回身望她,有那么一瞬间,阮景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正在生成的漩涡,想要卷了面前的一切跌进深处,再也不放出来。 “还有什么事么?”他的话却分外有礼。 阮景将耳边的一缕碎发理好,“听说肖医生最近打算在柳川市开一个新的咨询室,不知道还缺不缺人手。” 如果谜题是他,那么就让她一点一点剥丝抽茧,将他的皮相剥开,看看他的血,他的心。 “如果你愿意来,我荣幸之至。” 四目相视,两人都察觉到空气中不同以往的气氛。 关门声响起,肖崇言嘴角的弧度逐渐浅薄,旁边的玻璃杯上残留着淡淡的唇印,他的视线停了几秒,伸出手指,缓慢地划过那一小块殷红,他将那一抹红碾在手指间,表情看不出喜怒,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常桉,你那边抓紧。” 电话里,常桉收敛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她留下了?” 肖崇言恩了一声。 许小川遇到她的事,是个意外,他也及时调整,许小川是个聪明人,却仍属于普通范畴内,肖崇言操纵他忘记他,想起他,都无需费太大的波折。 唯一不可控的,就是阮景的意志,她若不顾一切执意要回滨江,他只得再动用些非常规的手段留下她,比如之前的,给她一张假证,再伺机举报她。他从来就没想过让她离开,现在还太危险,她只有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好的,有些事不能阻拦,他便只有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幸而,她变了,又没变。 隔日就是一个繁忙的工作日,所以茶室里的客人并不多。 临窗边的座位上,于泽看着自己三秒钟前递给这个女人的临时身份证,又被她推回到自己面前,充满正义感的五官狠狠地皱了起来。 “你不走了?” “暂时不走了。” 阮景笑靥如花,招来服务员上了一杯去火的菊花茶给于警官。 “于警官,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于泽抱着手审视地看着她,全身心都在拒绝。“你找别人吧,我没时间。” 阮景苦笑,她倒是想找别人,可是且不说常桉已经回了京都,就是他在,她也不敢摆脱肖崇言的朋友帮她,老周又是极力推崇肖崇言的人,找他帮忙,说不定转头肖崇言就知道了,算来算去,也只有这个脑筋不太会转弯的直男警官派得上用场。 她只能选择他,所以对于于泽的拒绝,阮景干脆当没听到,睫毛忽闪,温顺无害。 “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我有一个朋友,她叫梁颜,我失忆之后就联系不到她了。” 梁颜,她最好的梁颜,假如说这个世界上,她还有一个人能相信,那个人一定是梁颜,她醒来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梁颜,可是却一直打不通。 于泽侧目,“你怎么不回滨江?你不是在那念的大学么?还为当地警局立下了汗马功劳,你回去肯定有很多人可以帮助你。” “我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留在这里还有些事。” 于泽烦闷地扯了扯衣领,端起桌上的菊花茶喝了一口,没说话。 好半天,于泽都没听到对面的人再发出动静,他疑惑地看过去,只见那个满警局上下口中的,被称为刑侦界未来的希望的女孩子眼眶红了。 于泽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手中的杯子“砰”一下搁在桌子上,“你哭什么!” 这回轮到阮景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红眼眶,泪珠要掉不掉地缀着。 于泽一口气不上不下,就这么闷在了胸口里,“你别哭了,你是人民群众,我是人民警察,有困难我肯定是要帮的,不就是找个人,谁来着,你把基本信息告诉我,我托人打探一下。” 阮景抹了抹尚不存在的眼泪,拿出准备好的资料,推过去,“那就多谢你了,于警官。” 收好东西,于泽匆匆忙忙走了,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身影,阮景叹息一声,她真的没那么多时间用道理劝服他,或者以陷阱诱他帮忙,示他以弱,不过就是料定了于泽的一根筋,她示弱,他就又不由自主成了保护者了,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正义感与使命感,身为警察,最难得的就是这种天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二十·病人 小王再次见到阮景时,比上一次待她慎重了许多,拐弯抹角地问她和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知道她是来工作的,又开始忧愁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高薪工作是否还保得住。 阮景料想他不会知道肖崇言很多事,对待他的防备心便也没那么重,只是笑着问他,“不至于吧,我们加一起才三个人,你这感到竞争压力了?” “关键是,从开业到现在,除了一个走错路的,还没有上门的患者呢。” “第一个客人马上就会上门了。” 声音响起 ,肖崇言穿着正装走进来,目光落在阮景身上,对上她几天未见生疏了许多的眼神,不闪不避。 “你跟我进来一下。” 阮景握了握拳头,提步跟上。 走进屋子,阮景回身关门,正犹豫着要不要关紧的时候,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覆在她手上,落下了门锁,阮景受惊回身,肖崇言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两人身体极近,可一双默然,一双警惕的眼神表明着极疏远的心,这样矛盾的形态中,阮景却又不得不与他气息交缠,随着他低下头,耳垂与脖颈相继痒了起来,被迫掀起一阵暧昧的暗潮。 百叶窗帘子拉下,这里就是一个全然密闭幽暗的空间。 阮景全身高度戒备,如果把她比作一只猫科动物,那么此刻,她浑身的毛都快要炸成球,只要有人轻轻一撩,等着他的只会是尖锐的爪子和牙齿。 “阮景。”他微不可查地叹息,“你不必怕我。” “你多想了,我没有。” 只隔着可以忽略不计的几厘米,鼻尖擦过她的,他的声音更轻、带着某种蛊惑,“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看着他?不,她只是不想,她不想从他的目光里看出某种讯息,无论是什么讯息,现在的她承受不起撕破伪装后,来自他的欲望,或者恶意。 既然他先一步选择了隐瞒,那么她就配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微妙的、危险的平衡,愚蠢、自欺欺人地度过一天又一天,而她要在着漫长地、短暂地一天又一天的夹缝中,找到真相。 这是聪明人之间的博弈。 失忆,她棋差了一招,但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这句俗语,绝不适用于她。 “砰砰砰。” 门被敲响,外面小王的声音隐隐夹杂着兴奋,“肖医生,有客人来了。” 肖崇言端着脸正要起身,下巴忽然一痛,濡湿的触觉伴着一股酥麻沿着他的鼻梁瞬间窜了上来,压迫的目光猛地一缩,竟然捂着下巴后退了一步。 “你” 阮景抬起袖子擦了一下嘴,眼神亮得吓人,“我不惧怕任何人,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门开了。 小王的第六感告诉他里面的气氛有点古怪,此时他应该毫不犹豫地说一声“打扰了”并且迅速回身关门,但是想到身后的那一位面色苍白的客人,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位客人往里面引。 幸而肖医生察觉到他的苦恼,里面传来了说话并着拉起百叶窗的声音,“进来吧。” 声音暗哑,仿佛短短十几分钟,他就染上了感冒的症状。 小王回过头,小心翼翼地对着一个姑娘说,“您请进。” 阮景低着头站在办公桌一侧,俨然一个合格的助理。 几秒钟后,诊疗室走进来一个二十五上下的女人,妆容精致,穿着白色的衣裙,外面套着驼色大衣,卷发,香包,装点昂贵的首饰,外表就写着两个字:名媛。 只是她的面色实在欠佳,浓重的粉底也遮不住眼底的黑眼圈。 “您好,我是蒋唯心。” “蒋小姐请坐。” 蒋唯心勉强笑了笑,在沙发的边缘坐了下来,要背挺得笔直,一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脖子前项链上的宝石。 一颗硕大、耀眼的蓝宝石,阮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肖崇言戴上他的平光镜,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不可否认,眼睛对于肖崇言来说,就像一把锁,戴上之后,他面上最后一丝侵略性也消失殆尽,只余一个如春风般柔和的一声形象了。 “我收到了您的邮件,只是我还是希望您能亲自给我叙述您的困扰,沟通是所有心理疾病都要面临的一关。” 蒋唯心点点头,示意她明白,只是支支吾吾了许久,也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肖崇言翻开本,一边低头写着什么,一边说,“在您发给我的邮件里,你说——你总觉得有人会杀你。” 蒋唯心神色一紧,好像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恐怖化作的怪兽,令她慞惶不知所以,她的紧张感无以复加,只得以一个防御性的姿态,死死地攥住胸前的项链。 就连不太懂心理学的阮景也知道,这种状态根本无法进行治疗。 见状,肖崇言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如这样,舟车劳顿,蒋小姐先安顿一晚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慢慢说。” 蒋唯心如蒙大赦般点头。 肖崇言冲外面扬声说,“小王,你送蒋小姐去酒店。” 等到蒋唯心离开,阮景若有所思,“被害妄想症?” 肖崇言摇摇头,“有一部分,但不完全是。” 看着阮景没什么兴趣的脸,肖崇言向后一靠,双腿交叠,“这个年头,被害妄想症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病症了。” 说这,肖崇言意有所指地看了阮景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二十一·故人相见 第二天,蒋唯心依约前来,经过一夜的休整,她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坐到肖崇言对面时,也多了几分镇定,甚至还冲阮景笑了笑。 肖崇言看了她一眼却叹了口气劝道,“安眠药这种东西副作用很强烈,尤其是心理疾病导致的失眠,你如果你遵医嘱用药,如饮鸠止渴,迟早要知道后果的。” 蒋唯心的笑意一瞬凝固,逐渐变得浅淡,而后自嘲地说,“肖医生说的是,我的私人医生之前也不赞同我吃药,但是我实在睡不着肖医生,你不会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蒋唯心发给肖崇言的邮件阮景也看了,所以才更加觉得奇怪。 她是典型的京都名媛,独生女,家世优异,父母和睦,生活顺遂,即便有点无聊那也只是有钱人生活中一点无伤大雅的小困扰,无论如何也跟那些一听就惊悚无比的心理疾病挂不上边。 她总会幻觉有人会杀死她,有时候是在马路上,突然有车斜斜地冲出来,她便觉得是要冲向她的,会发了疯地跑起来,有时候是在家里,佣人给她倒了一杯牛奶,她就觉得里面一定是下了药,将奶泼人家一身不算,还不由分说地解雇她,林林总总,几乎搅合得家里一团乱。 如果光是这样还好,可是近期蒋唯心出现了自残征兆,她无意识地进行了多次自杀,但无一例外都在家人的严防死守之下被救起,清醒后会忘掉自己的所作所为,将这一切归咎于有人要杀她。 蒋家之前请的所有的心理医生对蒋唯心都得出了一个结论,十分严重的被害妄想精神分裂。 一页本子写满,肖崇言又翻了一页,“你的诊疗记录里写着,你订婚了。” 说到自己的婚姻,蒋唯心的面上多了一抹真心的笑意,“是的,我们很相爱,我们的订婚宴很盛大,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而且,我和我的未婚夫明年就要结婚了。” 随着蒋唯心的叙述,肖崇言笔下不停,阮景瞟了一眼他的本,无数个专业术语接连出现,几乎闪花了她的眼睛,她又漠然地收回了目光。 看不懂,很烦躁。 肖崇言问地很详细,蒋唯心也竭力配合。 “我不想将这种痛苦带给我周围的人,我想要治好,我想要痊愈,还请肖医生直言不讳。” 蒋唯心的话十分诚恳,肖崇言放下笔,“你的思维认知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就好像在我们看来人有双手,用握手表示友好,可是对你来说,所有人都是不友好的剪刀手爱德华,他们对你伸出手,就好像要用利刃将你开膛破肚。” “我” 蒋唯心显然被肖崇言的话吓到了。 这未免也太直言不讳了,瞄到蒋唯心隐隐苍白的脸,阮景皱起了眉头。 眼看蒋唯心的身影摇摇欲坠,肖崇言缓了缓,刚张开嘴—— 小王敲响了门,“肖医生,外面来了一个年轻男人,自称是蒋小姐的未婚夫。” “他怎么来了?”蒋唯心立刻慌乱起来,坐立不安。 “如果你不想见他——”肖崇言揣度着她的面色。 蒋唯心慌张地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不想见他——”察觉自己反应过激,蒋唯心有些颓然,捂了捂脸,声音低落,“白宿是担心我才找来了,让他进来吧。” 蒋唯心刚才说,谁? 阮景闻言一怔,手上的笔不由自主滑落在桌面上。 肖崇言扭头看了她一眼。 门开了,一个一身白运动服的男人走了进来,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愁绪,眼底黑眼圈浓重,却无损他风度翩翩,他身上有一种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气质,干净于矜贵奇异地糅合在一起,使人移不开眼。 “唯心,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到这儿来了?” 蒋唯心站起来,跑过去环住男人的腰身,头依赖地埋到他怀里,“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白宿?” 阮景的声音响起,轻,且充满犹疑。 男人捋着未婚妻的头发,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视线定格在阮景面上,不由吃惊地问道。 “阮景?你怎么在这儿?” 白宿认识她,白宿认出了她。 不知为何,阮景悄悄松了一口气,内心的波澜渐渐平复,三年过去,总归有什么事没有改变的。 蒋唯心一直在对着白宿道歉,说她自己不该偷偷跑出来,连累他大老远过来找她,阮景站在一旁无意识地听着,思绪微微放空。 三年,白宿竟然订婚了。 其实这也不奇怪,早在滨江念大学的时候,阮景梁颜与白宿便经常玩儿在一起,白宿家里不是一般的富二代,他的父亲是做进出口外贸生意的,家底可以说以亿计数,白宿回到京都,也要被人恭恭敬敬称一声小白总,这样的家庭,婚姻通常不由己。 白宿安抚了未婚妻,又问询地开口,“我好久没见阮景了,下午找她出去聊聊天,嗯?” 蒋唯心善解人意地笑笑,“我没事,你们老同学见面,当然应该好好聊一聊。” “我很快就回来。”白宿抵了抵蒋唯心的额头,低喃着,“你先回酒店等我,好吗?” 蒋唯心乖顺地点了点头,脸颊染上了红晕,比刚开始时见到她气色好了不止一点。 送走蒋唯心,白宿看向阮景。 阮景点点头,刚要张口请假,肖崇言就抬起腕表看了一眼,“三点。” 肖崇言头也没抬,阮景却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哪怕只是两相试探的演技,白日旷工总归是她的错,于是她点头点得痛快。 “好的,我三点前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二十二·她死了 虽然不了解柳川市,但是白宿仍然迅速地带着阮景找到了一处高规格的茶室,问服务生要了一个清净的单间,拉门一关,里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没费多少功夫 ,阮景就将自己月余经历简单地复述给白宿听,只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经历伪装成一起普通的车祸,并隐瞒了肖崇言和自己的肇事司机是同一个人的关系。 “你是说,你车祸之后失忆了?” 水汽氤氲中,白宿蹙眉凝神,无意识流露出来的专注将他的面容衬得愈加俊朗,恢复了几分阮景记忆中青涩少年的影子。 阮景点点头苦笑,“是啊,一觉醒来,惶恐的发现我自己已经不是我认为的我自己了,平白无故张了三岁,这个经历也算是鲜有人有了吧。” 白宿死死地皱着眉头,“你醒来怎么不联系我?” “我打过你的电话,是空号。” 白宿反应过来不免懊恼地拍了拍桌面,“是,我差点忘了,毕业后我换了电话号码其实你是知道的。” 阮景平静地低头喝水。 空气有种窒息般的压抑。 白宿沉默了一下,“你不相信我。” 阮景没说话,她突然意识到,几年的时光对于她来说只是睡了一觉一样,可是对于白宿来说,那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在不断的成长,而曾经她可以轻而易举地隐瞒他一些,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现在的白宿,却在成熟之后察觉到她话语之外的隐瞒。 短暂的沉默之后,阮景摇头,“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陷入危险之中。” 她不想将所有真相和盘托出,其实不止这个原因,她有一种预感,在她所不知道的那三年,“阮景”和肖崇言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是私密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她提防肖崇言,怀疑肖崇言,却不能让别人代替自己来猜忌他。 这些念头在她脑袋里划过,最终化作她垂下的眼睫。 白宿皱着眉头反问,“危险?” “是在医院的时候,就有一个不知道身份的女人企图催眠我,想从我口中套话,后来我想要回滨江,又有一波人杀人栽赃,阻止我离开。” “嘶啦”一声,椅子因为男人突然地起身而发出尖锐的声响。 白宿二话不说地站起来,拉住阮景的手腕,急切地说,“我带你走,我们去滨江,如果你觉得那里有危险,我就带你去京都。” 阮景挣开他,摇摇头,表情十分镇定,自由一派旁人无法动摇的决心。 “不,现在是我自愿留下来的,我在这里丢失了我的记忆,我也要在这里把它找回来。” 白宿满脸写满了反对,“你是在用自己的人身安全在冒险。” 阮景知晓他的脾气,跟他争论这一点是无用的事,所以干脆左顾而言其他。 “对了白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柳川么?” 白宿仍旧是气鼓鼓的模样,但仍是回答了她。 “我们最后一次联系是大约是半年前,我们打了电话,你说要去查一桩案子,那之后我打你电话就打不通了,之前你查案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情况,我也就没太在意。” 阮景又问了几句,发现白宿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也就彻底绝了寻求他帮忙的心思,这时候一个念头逐渐浮现,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对了,梁颜,还好吗?”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还想着,既然在这里遇见了白宿,也就没必要再让于泽帮忙联系梁颜了。只要梁颜站在她面前,她那无时无刻不在惶恐的心情,大概会平和下来。 谁知,听到阮景的话,白宿手突然一抖,水洒了满桌子。 看见他的反应,阮景心下一沉,“怎么了?难道你也联系不到梁颜么?” 白宿闻言,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中间只隔了几秒钟,阮景却觉得度秒如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深深卷席了她,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夺门而出,可是现实中,她却只能死死地盯着白宿的嘴,看见他的嘴巴张张合合。 “阮景,梁颜死了。” 周围一切声音如潮水般退去。 阮景嘴角还笑着,白宿的每一个字都发音清晰,连在一起却那么晦涩难懂,她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眼泪却瞬间砸了下来,砸到她的手臂上,四肢百骸都被砸得生疼。 “你在说什么?” 白宿痛惜地看着她,“我和抱歉,小景。”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 阮景睁着眼睛,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喃喃自语,“我不记得了。” “我知道。”白宿坐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阮景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闷嚎,犹如一只濒死的幼兽,极致痛楚,却知道做什么都无法挽回。 白宿抱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面上的沉痛悲戚之色缓缓地收了起来。 他木着脸,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手指绕着她的长发缠了一圈,顺着她的脊背一点点下滑,指尖像是在抚摸一件玉器,阮景的发丝在他的指缝中流泻,又被他重新抓住。 根据白宿的话,梁颜死于一起意外。 半年前,一起由超速引起的车祸,梁颜当场死亡,那个日期,刚好是阮景来了柳川市的之后几天。 阮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回心理咨询室的,甚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去,在这个彷徨地,迷茫地时刻,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还是去那个男人身边——或许是因为,不管他到底隐瞒了自己什么,这个男人在她心中,都是强大的,笃定的,具有稳定人心的力量。 肖崇言放下手中的书,皱着眉看她,“你不是见老朋友去了么?怎么这副表情回来?” 阮景摇了摇头,没有力气说话,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神色不自觉的放空,肖崇言盯着她,良久,起身去里间拿了一条毯子,披在她身上。 阮景摇了摇头想要拒绝,手指刚触碰到毯子的边缘就被肖崇言握住,他用了些力气。 “披着吧,你在发抖。” 说完,他就松了手。 阮景低头,沉默片刻后,拢了拢毯子,将自己包裹起来。 在这个临近黄昏的时刻,屋子里没有点灯,肖崇言自从给她一条毯子之后就没在同她说话,借着窗外的暖光,浏览着手中的文件。 暖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得大了,满室寂静又温暖,阮景感觉自己的血液又开始缓缓流淌,她的精神不断刺痛,肉体却因此更加疲倦,阮景缓缓地趴在桌上,看着肖崇言的背影,神思逐渐昏沉。 有时候,一个生活中不经意的瞬间,穿越时间,穿越空间,可以在一个人的记忆中停滞好久。 一如梁颜。 有一个草木茂盛的夏天,梁颜站在树下,穿着纯白色的长裙,秀发乌黑,眼波盈盈,过往的男孩子都偷偷瞧她,她站在那儿,就能代表整个夏天的明媚。 万千星河不及她灵动闪光。 “小景,过来呀。” 阮景一直都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笑着的梁颜还美。 她快步走向梁颜,走到她身边,心中从未有过的安定。 可是下一瞬,梁颜突然痛苦地抓住她的手腕,鲜血大口大口地涌出来,极致的红,衬得她面色更加苍白。 “小景,我疼。” 阮景想扶住她,可是脚下却突然像是被什么抓住,一点一点陷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力迅速地流失,最终变成一具不会说话、不会笑、不会呼吸的尸体,可梁颜依旧那么美, 阮景想,她也疼,心疼得快要裂开了。 “阮景,醒一醒。” 有个声音,淡漠得紧,却破开了漫天血色,将她从沼泽中生生地拽了出来。 她睁开眼,看着面前面容晦暗的男人,眼底尚存迷惑,不由自主地问,“你是谁?” 他眼里印着她的倒影,声音中有一种她清醒时从未听过的温软,“肖崇言,我是肖崇言。” 他说他是肖崇言,可是肖崇言又是谁? “睡吧。” 他的手指插入她的发中,一点一点精心地梳理着,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起弥漫起一股淡淡地香味,室内的温度逐步上升,男人的额头已经隐隐冒了汗珠,对于女人来说,却温暖得刚刚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二十三·抢手货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彻底地暗了下来,月影朦朦胧胧,屋里没开灯,只有角落里的电脑显示器幽幽地冒着蓝光。 阮景坐了起来,转了转脖子,又忍不住打了一个悠长的呵欠。 听到这边的动静,男人合上电脑站了起来。 下一瞬,满室明亮,阮景忍不住眯了眯眼,看向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八。 “抱歉,我不知道我怎么就睡着了。” 可能是下午哭过了的原因,一开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肖崇言递给她一杯水,“刚才你做噩梦了。” 阮景沉默不语,从他手中接过了水,水杯温热,他指尖微凉。 “这屋子里好香。” 肖崇言蹙眉看她,语气不温不火,“我看你睡得不安稳,就点了熏香,很多有惊惶症状的病人来咨询的时候,我都会用这个,可以帮助他们放松。” 热水顺着喉咙流进去,阮景周身仿佛也有了热度,“谢谢。” 肖崇言的视线从她白皙的脖颈上一扫而过,面无表情地接过玻璃杯,“不客气。” 因为阮景打算在柳川市再留一阵子,也不好总住酒店,拿着肖崇言的卡付房费,哪怕那是他的补偿,阮景心里也觉得怪怪的,干脆找了一间月租的公寓。 说来也巧,跟肖崇言的住所隔了不到十分钟的车程,理所当然,肖崇言提出了要送她回去。 阮景一上车就闭着眼靠在座椅靠背上,整个人厌厌地。 肖崇言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伸手打开了音响开关,一段舒缓的钢琴曲缓缓流泻在狭小的空气中。 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飞速掠过。 “肖邦的曲子很好听。”阮景忽然说。 肖崇言没接话,只是接下来阮景听到的,都是肖邦的曲子了。 又过了一会儿,汽车拐上一条小路,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肖崇言才又开口。 “上一次,我不是想刺激她,我只是想让她跟我说真话。” 阮景意识到他是在说蒋唯心的事情。 肖崇言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旋小了音量,“以她的家世,很容易找到许多优秀的心理医生,她太清楚一个具有被害妄想精神分裂的人的表象是什么,也很容易就能将自己代入其中,最后演变成一个妄想症患者。” 阮景坐直了身子,对他的解释十分的不解。 “演变?你是说蒋唯心没有精神病?” 肖崇言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不,恰恰相反,她的精神病很严重。” “” 阮景觉得自己被耍了。 见她一脸不满,肖崇言意味不明地笑笑,一路无恙将她送回了家。 阮景道过谢上了楼,这栋公寓的安保做地很好,私密性极强,可是当她打开门面对空旷的房间,陌生的陈设,还是不免从心理上感到瑟缩。 窗外的车灯远远近近,恍惚间,阮景意识到了什么,她拉开窗帘向楼下望去,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还静静地停在原地,车门开着,有个人影倚门而站,指尖一抹猩红色明明灭灭。 阮景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她走到客厅旁按下开关,瞬间一室灯火通明,等她再向下看去的时候,车已经开走了。 白宿的到来无疑给阮景注入了一支强心剂,以至于第二天白宿约她见面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给肖崇言发了一张短信版的“请假条”,也不管他回不回复,自顾自赶往了约定地点。 披萨店的门角风铃摇响,阮景进门就看见白宿坐在位置上,微笑着看向她,他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料子是柔软的海马毛,在黄色氛围灯地笼罩下,像一只温顺无害的羔羊,比记忆中的白宿还要嫩上几分。 这个比喻令阮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只是下一秒,眼前浮现出曾经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处又开始悄然浮现。 阮景费力压下了这股长时间内都无法释怀的悲痛,走到白宿对面坐下。 “怎么想到来这儿?” 白宿招来服务生要了菜单,送到阮景眼前。 “我在网上查了,这一家的手工披萨特好吃,我昨天带唯心来尝过,比咱们学校附近的那家还好吃。” 阮景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蒋小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她低头看菜单的时候,白宿就翘着二郎腿,以一个很舒展的姿势靠在座椅靠背上,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还在酒店,我给她订了明早的飞机票,回京都。” 阮景楞了一下,抬起头来,“回京都?” 白宿笑道,“你放心,我会留在柳川市陪你一段时间的。” 阮景摇摇头,面色有些严肃,“你不能让她回京都,蒋小姐即便是要走,也最起码让肖崇言看看她的情况。” “没必要,我们在京都找了许多心理医生了,她的病情却越来越重,最后一个专家说,还是顺其自然,让我们在生活中多关心她一下,缓解她的紧张,给她安全感。不停地找医生,只会令唯心一遍一遍意识到她有病——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阮景还想说什么,白宿将菜单又往她手边推了推,“快点选吧,我早上没吃饭,现在都饿死了。” 白宿显然不想提这个话题,面色带了几分铁青,阮景只好将话咽回肚子里。 白宿说的不错,披萨香气扑鼻,十分诱人,在美食的缓冲下,白宿的情绪重新好转,殷勤地给阮景切披萨拿饮料。 这时候阮景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抽手按亮,是肖崇言的回复。 简练的四个字,连标点都没有加,阮景轻轻地“嗤”了一声,随手将手机揣回兜儿里。 “你笑什么?谁给你发的信息?”冷不丁白宿突然开口问她。 “没什么。”阮景继续向披萨进攻,没有抬头,也就没看见白宿在她敷衍地回答后陡然眯了眯眼,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纤长的手指拢着杯子,像是要将什么牢牢地攥在手心。 那是可以被称之为“愤怒”的一种表情。 等到阮景察觉到气氛不对抬起头的时候,只来得及抓住白宿眼中未曾完全褪去的阴翳。 她微微一怔,下一刻,白宿已经飞速低下头,喝了一口水,水汽氤氲中,他仿佛不经意间开口问她,“那你在柳川呆了这么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发现?” 仅仅犹疑了不到一秒钟,身体先一步于头脑做出了反应——她摇了摇头。 “那你有什么发现,一定要告诉我。”白宿看着她的眼神认真而执拗,“我担心你。” 看着男人那一双略微濡湿的双眼,阮景的心软了下来,这是她的白宿啊,她和梁颜的白宿啊,梁颜一直都相信着,有些东西,哪怕时间变迁,哪怕故人不在,总归是不会改变的,当然也包括记忆中那个热烈的少年。 可是方才那一闪而过的阴郁,真的只是个错觉么? 因着这股子莫名其妙上涌的情绪,在白宿提出下去柳川市的名胜古迹散散心时,阮景摇摇头拒绝了,直说自己下午还有事情。 白宿显而易见的阴沉下脸,从前在大学,阮景跟梁颜腻歪在一起而忽视了他时,白宿就经常露出这样的表情,在留下了自己现在的住址以后,约定好这两天还会见面,阮景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 赶到肖崇言的心理治疗室时,墙上的钟表刚刚进行了下午一点的报时,肖崇言不知道正在跟谁打电话,听见动静撩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阮景脱下外套挂起来,回身就听见他跟电话那端的人说,“我一向信任你,常桉,注意安全。” 隔了几秒钟,他挂断了电话,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神色莫名。 “很听话。” 语气有种显而易见的愉悦感,阮景别扭了一瞬,抿着唇没接这话,清了清嗓子问他,“你让常桉去做什么了?他不是警察么?” “那当然是做警察做的事情了,”肖崇言意味不明地回答,一边说着,他起身走到文件柜前,从上层抽出一份用蓝色夹子包住的文件,递给阮景,“看看吧。” 阮景接过打开,首当其中一张事故现场的黑白照片映入眼帘,她呼吸滞了一瞬,原因无他,照片中,两个人倒在血泊之中,看周围的情景大概是高空坠落身亡,两俱尸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而且由于拍摄角度问题,看不清两人的面容,仅仅能从衣着上判断出这是一男一女,或许年纪不小,大概在四十岁上下 往后翻几页,都是一些柳川市警方对当时这一起坠楼案件的调查,很奇怪的,只有最开始对当时围观群众的笔录调查,后面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阻力,连一个“高空坠落致死”的死因都草草几笔,至于死者身份,就更没说清楚了,如果有个词能形容阮景看它的感受,那就是“无头公案”。 “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我的一个病人,就是这起高楼自杀案件的直接目击者,那两个人先后跳下来时,他正从那栋大楼下经过,‘砰砰’两声,人就砸在他眼前了,据说都出来了,红红白白搅合在一起,铺了满地。” 说完,肖崇言偏头看了看阮景的表情,看到她面无表情的回视后,皱了皱眉,似乎在为了没有恶心到她而遗憾。 阮景一眼就看穿他突如其来的恶趣味。 “这么看我干什么,你忘了我是什么专业的了么,你不会以为我还会怕这个?” 肖崇言缓缓地“哦”了一声,又垂下了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二十四·想保护他,是本能 阮景没好气地问,“所以呢?你这个病人因此被吓到了?得了什么精神方面的病症?” 肖崇言点头,“是的,他受了刺激,晕倒过后,就忘了那个下午发生的事情,警方将他介绍给我,希望让我帮助他恢复记忆,他们需要这个人的证词。” “警察遇见这种事也会找你?” 肖崇言示意她看完后将文件还给自己,“是,警察对这个情况也没什么好办法,而像我这样,既是专业领域的佼佼者,又能胜任刑事案件调查的心理医生,可是抢手货。” 话音刚落,阮景还来不及嗤笑,小王就探了脑袋进来,“肖医生,有人找。” 小王身后,是那个叫许莺的女警,她今天没穿警服,鹅黄色的毛衣搭配着尼龙短裙,显出姣好的身材,看见阮景也在这里,她愣了一下,显出几分局促。 “肖医生” 肖崇言也很诧异,“许警官?你怎么来了?” 许莺瞄了阮景一眼,还有点尴尬,“我我今天轮休,听说肖医生还在柳川,特意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 肖崇言也愣了一下,然后面色有些古怪,仍然微笑着,“谢谢许警官了,我还有事没办完,短时间内还会留在柳川市的,有需要的地方一定联系警局。” “这就好”许莺意味不明地轻声说道。 又聊了一会儿,互相留了电话,许莺才满脸通红的走了。 阮景挑挑眉看他,“抢手货?” 肖崇言矜持地颔首。 阮景收回目光,嘴角弧度渐浅,脑袋里想的却是,肖崇言口中的“有事情没办完”,是否与自己有关。 隔日清晨,阮景很早就来了,小王正在勤快地擦着前台的桌椅,窗台摆着一束百合,花叶新鲜,香气扑鼻,看着它阮景就能想到自己从医院里苏醒的那天,这里大概没人知道,她其实很喜欢百合,就因为它香。 肖崇言已经到办公室了,埋头在文件堆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阮景走进去环顾四周——老实说,她现在也弄不明白自己都需要做些什么,肖崇言也从来都没开口吩咐过她,就像是默认并且十分乐意有她这么一个人,频繁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想了想,阮景又走了出去,从小王手上截过了他正准备端给肖崇言的咖啡,然后在小王的一脸懵逼中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将冒着热气的美式,完美地伪装成自己的劳动成果。 “给。” 肖崇言伸出手,一杯咖啡底下垫着厚厚的纸巾,稳稳地落在他手心,一点也不会烫到这位心不在焉的肖医生。 有一瞬间,阮景神思飘开,恍惚觉得这一幕曾经发生过。 男人喝了一口咖啡,似乎是意料之外的热度烫到了他,肖崇言皱了皱眉,随手将剩下的咖啡搁在一边,他的眼神专注在面前的文件之中,由于神情的严肃,他整个人都仿佛绷紧般,透着一股子禁欲的气息。 阮景发现,她的视线在此时此刻无法从肖崇言的身上移开,尽管知道,他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尽管知道,他是蓄意制造了那一起导致她失忆的车祸,尽管知道,他对她,别有用心,敌我未明。 但她仍然,无法将视线移开。 这大概可以称之为——越致命,越有吸引力。 阮景冷静地反思着,她并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或天生有受虐倾向,她能够欣赏着这样一个英俊而危险的男人,或许是因为,她并不畏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崇言叹了口气,放下吧,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抬头的时候,正对上阮景那专注的目光。 他鲜少地楞了一下。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一种诡异又透着暧昧的动作,直到几秒种后,一个纤弱的身影敲了敲门。 “肖医生。” 肖崇言很快回神,深深地望了一眼阮景后,冲来人点头,“蒋小姐,你又来了。” 来人是蒋唯心,她又换了一套衣服,配饰也有别于前,唯一不变的,是胸前那纯净得近乎耀眼的蓝宝石项链。 蒋唯心坐下,手指拢在一起,放在膝头摆弄着,半晌也没说话,阮景见她太过紧张,倒了杯花茶给她,并没有问她此时此刻没出现在机场,反而一个人跑过来是为了什么,白宿又知不知道。 肖崇言观察了蒋唯心一会儿,才悠悠地开口。 “蒋小姐避开未婚夫独自来我,想必是有事情不宜让他知道,不如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到蒋小姐。” 她摸了摸胸前的项链,硕大的宝石在日光的照射下变幻着光彩。 “我不知道有谁可以说,他们都不相信我就连我自己有时候也不相信自己了。” 肖崇言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日复一日在众人的怀疑与时常反复的自我怀疑中,你很难对自己的状态有准确的判断。” 蒋唯心沉默着,与精致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是她眼中毫无神采,那是一种看不到未来的空洞。 肖崇言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坐在了蒋唯心身旁的沙发上,双腿自然地分开,身体前倾,双手交握着置于膝头,这是一种十分随意,完全没有攻击性的坐姿。 “蒋小姐说过,有人想要害你,那么我能问问,哪怕是虚幻的,你心中有怀疑的对象吗?” 蒋淑媛想到了什么,一刹那变了面色,神经质地摇摇头。 “你知道。”肖崇言静静地看着她。 “我、我不知道” 蒋唯心泣不成声。 肖崇言站起来,走到窗边,拉上了橙色的纱帘,日光倾泻进来,就变成了暧昧的暖光,他又慢悠悠地点了香熏,不多时,一股甜腻的味道缓缓飘来,令人昏昏欲睡。 肖崇言的声音仿佛有魔力。 “别担心,你记着,你是个病人,是一个精神上异常的人,你所说的一切都可以被称之为妄语——所以你不必为你说的话负责。” 阮景觉得,听一个心理医生说话,她的智商遭到了眼中的考验,两个人的谈话云里雾里,像是在说一件具象的事情,又像是在说蒋唯心精神世界里的事情,阮景只好从两个人的表情中揣测着谈话的进展——肖崇言在引诱蒋唯心说“实话”,而蒋唯心显然已经被说动了。 忽然,门被“砰”地踹开,一个欣长的人影走进来。 白宿的面上有显而易见的怒气。 见到白宿,蒋唯心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面色惊慌。 白宿铁青着脸,直视肖崇言,“肖医生,我的未婚妻不能受刺激,希望你能尊重家属的意见,不要随意按照你自己的心意治疗她。” 肖崇言挤了挤眉心,对当下的情况表示无奈,同时侧过头,不想同白宿争辩。 可是此时蒋唯心却突然有了动作。 “白宿,救救我!”蒋唯心冲过去,紧紧地搂着白宿的腰身,将头埋进他胸膛,哭泣着说,“救救我,他要杀我!” 蒋唯心抬了抬手,投过白宿的左臂,虚虚一指。 阮景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结合她小幅度动弹的手,毫无意外是在指自己和肖崇言。 肖崇言说地不错,蒋唯心真的是病的不清。 这样想着,阮景看向肖崇言,却发现他紧紧地抿着嘴唇,目光复杂,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难题。 “肖崇言,你他妈的——” 白宿说着,双眼暴躁地眯了起来,在他脚下一动想要冲上来之前,阮景面无表情向前一步,站在了肖崇言的身前,沉默地看着白宿,用眼神无声的阻止。 这也是阮景的印象里,她第一次站在白宿的对立面。 白宿看着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愕,拳头挥到阮景面前,硬生生地收了回去,不可置信地说。 “小景!你干什么!” 阮景回避了这个问题,脚下未动,只是安抚性质地点点头。 “好了,你也知道她的情况不太好,现在说什么都是做不得数的,你快带她走吧。” 白宿想要说什么,但又忍住了,他显然心中有气,只是不知是对肖崇言,还是对阮景,没回头地搂着哭哭嚷嚷地蒋唯心走了。 从始至终,肖崇言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只是看着阮景,有一种阮景从未见过的复杂目光。 小王露了个头,察觉到气氛诡异,又赶忙蹑手蹑脚出去了。 那种目光令她无端惊心,阮景不自觉地避开他的视线,意味不明地说。 “看来肖医生白长了一张英俊的脸,竟会被人误会成凶徒。” 肖崇言走了两步,将办公室的门重新关好,才回过身淡淡地回答,“你不就是这么误会的吗?否则怎么会来我这里打杂?” 阮景一愣,抬起头,肖崇言的黑眸深处涌动着她不明白的意味,仿佛有什么在积蓄着力量,妄图冲破束缚它的牢笼。 他知道? 他知道她对他全部的怀疑? “你为什么”那他还为什么纵容她呆在这里,呆在他身边? “我为什么?” 肖崇言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的重复着,“我也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把你留在身边,我更想知道,刚才白宿想要冲过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 阮景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那就好像是一种生理反应,她想站在他面前,免他不受伤害,于是她就那么做了。 她的目光像笼罩了一层雾气。 “没有为什么,白宿刚才不太冷静,换了一个人我也会阻止他的。” 肖崇言走近她,他的双眼深邃而幽深,一望无垠,却又映着她的身影,他呢喃地问。 “阮景,你知道你看着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么?” 气氛变得奇怪起来,好像有什么被戳破,在空气中弥漫。 “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阮景想逃,可是脚下就像是被定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看着他的脸在她眼中越来越清晰,看着他的唇凑近了她。 温热的呼吸交错,阮景突然问。 “你会骗我吗?” 肖崇言的目光掩在长长的眼睫之下,“你想问什么?” “我们是什么关系从前。” 肖崇言没说话。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那些人,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阮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肖崇言叹息着,目光从她的唇上划过,最终,轻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好像空间交错,时间扭曲,依稀有一个人目光灼热,却包含悲哀。 “——我不能否认我爱你,我爱你,就像风和日丽的海滩,我坐在沙边观景,我脚下的海水突然大片大片的褪去,露出大面大面嶙峋礁石,没有风,没有人语,我不知道海啸几时会来,我只知逃也无用,阮景,我爱你,可是我不想这样。” 是谁在说话?那人分明就在她面前,可是那段缺失的记忆蒙住了她的眼,任她怎么努力,都无法都过层层浓雾看清那人的脸。 她突然头痛欲裂,只见对面的男人霎时间变了脸色,在她无力瘫倒的一瞬间扶住了她。 “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二十五·笔记本 那一日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隐隐有些古怪,仍旧粉饰着太平,却有什么真真切切地变了。 不知为何,肖崇言很执着于蒋唯心的病情,几次三番联系她,电话那端却始终没有接通, 白宿像他承诺过的,依旧留在柳川市,隔三差五给阮景打个电话,或是约她吃饭,只是每当阮景试探着问到蒋唯心的时候,白宿都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只说蒋唯心被送回了京都,现在正在接受之前蒋家聘用的心理医生的疏导。 问地多了,白宿毫不掩饰他的暴躁。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 “我”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告诉白宿,自己和肖崇言是旧相识,可是这个事实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帮助,而且,在肖崇言口中“现在不能告诉你”的事情,或许也意味着,不适合告诉其他人。 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常桉来了。 这天正好是初冬的第一场小雪,道路泥泞得很,常桉一进门就疯狂地抖落着身上的雪花,以防止它们融化在他的外套上。 肖崇言和阮景正在整理他从京都运过来的卷宗,阮景皱着眉看常桉,目光里的探索之意令常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常桉显然有心事,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就好像我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话说,你的案子不是了了么,怎么还没回家?” 说话的时候,常桉的目光避免直视阮景,反而几次三番向着肖崇言望过去,后者也不知是没留意到还是刻意忽略了,一个余光都没有回赠他。 常桉和肖崇言的关系显而易见的亲密,这种亲密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培养成的,阮景便猜想,常桉或许也是知道自己和肖崇言曾经是认识的,没拆穿他语气里的不自然,阮景起身拿了一块干毛巾递给他。 “想留下就留下咯——擦擦吧。” 常桉在屋子里用空调吹干了衣服,又喝光了一杯原本属于肖崇言的热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似乎是为了缓解这份不安,他冲着外面招招手,没话找话地招呼着。 “你就是小王吧。” 你才是小王八 小王的表情绿中带紫,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应下这个听起来很绿色的称呼。 肖崇言扶额叹了一口气,终于抬头看向他,“好了常桉,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常桉尴尬地笑了两声,目光若有似无地在阮景身上打了个转,欲说还休。 肖崇言面色严肃起来,刚要开口说话,阮景就打断了他,识趣儿地站了起来。 “你们说着,我出去喝杯咖啡。” “等等。”肖崇言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两人视线交汇,肖崇言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算了,你就在这儿,我们出去说。” 他偏头示意了一下常桉,然后又自顾自皱了一会儿眉,转头引着阮景到了文件柜前面,一本正经地说。 “这里都是我这些年经手的一些心理疾病案例,你可以随意看看,有些病例,哪怕在在刑事案件里,也不常见。” 养过宠物的人都知道,主人离开家之前,总是怕宠物在家里孤单,通常会买一些毛线团之类的玩具以供消遣。 阮景莫名地觉得,她现在就像那只被留下来的宠物,肖崇言在安抚她,就差拍拍她的头告诉她,乖一点,他很快就回来。 门关上,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阮景漫无目的地看着他过往的档案记录,忽然间,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吸引了她的视线,文件夹已经有了使用得痕迹,仿佛经常有人会将它拿出来翻看,阮景点点脚,将它从最上层取下来。 这是一份人为收集起来的藏品的资料,有关于一支簪子,资料的来源广泛,有高清的照片,也有干脆从报纸期刊上裁下来的报道。 主图是一张翻拍的簪子照片,一只通体透彻的玉簪,镶嵌着三种不同颜色的宝石,因着三个宝石边缘天然的凹槽,使得它们之间互相严丝合缝地聚拢在一起。背景上依稀还有这件藏品的介绍,在贵妃墓挖掘出的玉簪,隶属于唐代,历史和艺术价值极高,现在被收藏在京都国家博物馆,是馆藏珍品之一。 阮景盯着上面偌大的三颗宝石,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眼熟,但随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挤了挤眉心,她又将这个文件夹放了回去。 肖崇言和常桉再进来的时候,阮景发现常桉看她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是想说什么,但顾忌更多,最终咽了回去。 看着肖崇言严肃的面容,她压抑住了心里的那点好奇,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常桉一反刚才的吞吞吐吐,利落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本子,沉默地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阮景好奇地走过去,拿起来翻看,面上的表情逐渐严肃。 这是一本笔记本,泡了水,一大半已经斑驳不堪,里面依稀可见娟秀的字体,从头几页的工工整整,到后面的凌乱不堪,似乎笔记的主人越来越慌乱,以至于下笔的时候,根本就不再留意自己的字迹是否整齐。 阮景的食指小心地翻开一页—— 意识到了什么,阮景抬起头,看到两个男人如出一辙的淡定的目光,她又低下头,翻了几页。 往后的字迹愈加潦草,看得出来,女人已经颇为慌张了。 到了最后一篇的时候,字迹奇异般的又恢复了不慌不忙,仿佛每一个字都倾注着书写者的心血,就像完成一件使命一样,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了这段话。 阮景注意到这篇日记的日期——不同于之前的都是一两个月前的日记,这一篇日记的落款日期,就在一周前,她被送回京都的时间。 “这个笔记本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 常桉抱着肩膀,讽刺地说,“一个被辞退的蒋家的佣人,我在她家里的垃圾箱里翻出来的你猜我还翻出来了什么?大剂量的特效安眠药!好家伙,要是有人将这些一口气吃下去,根本就不用去医院了,根本就抢救不回来。” 阮景的眉梢跳了跳,一个念头逐渐浮了起来,“所以” 肖崇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严肃异常,“蒋唯心没有病,是真的有人要杀她,或者说,她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她在装病。” 至此,一个简单的被害妄想症病例,突然演变成一桩预谋杀人案。 阮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掏出手机,想要给白宿打电话,让他联系蒋唯心,可是在拨号的一瞬间被肖崇言按住了。 他淡淡地说,“没用。” 在阮景不解的目光中,常桉解释道。 “一发现蒋唯心可能有危险,京都的警方就立刻上门了,可是,蒋唯心不见了,她自己走出了蒋家,没人知道她现在在哪,现在京都那边的警方,都在寻找她,也打电话给她的未婚夫了,让他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警方。” 阮景走到桌边,喝了一口水,将喉咙里的干涩压下。 常桉一手拄着下巴,“对蒋唯心来说,蒋家是她最后的堡垒了,可是她现在自己走了出来,我担心,想要害她的人,会闻风而动。” 阮景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京都那边的警察上门找她是什么时候?” 常桉回答,“早上,准确的说,是清晨,五点多钟,我也跟着去了,然后我就把情况立刻告诉了崇言,并且立刻赶过来了。” 其实常桉这句话有很多漏洞,比如,警方的行动,他为什么要向肖崇言说明,又比如,告诉肖崇言消息就可以了,常桉为什么还要只身前来,可是现在显然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二十六·怀疑 可是,怎么能找到蒋唯心? 相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警方都找不到的人,他们上哪里去找呢。 一片沉默中,肖崇言突然开口,“给她打电话。” 常桉摇头,“试过了,手机没有关机,但是她不肯接。” “我是说,用另一种方法,让她接电话。” 常桉不赞同地摇摇头,“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会泄露你的ip地址。” 肖崇言静静地看着他,最终,常桉妥协了,匆匆地走出去不知道在联系什么人。 阮景转头看肖崇言,“常桉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另一种方法,什么叫泄露ip地址?” 男人低着头,手里把玩着他的钢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看起来并不打算回答阮景的问话。 不过阮景很快就知道了,常桉搬进来一个笔记本电脑,似乎有人在远程操控着,蓝莹莹的屏幕上面各种代码飞速的闪过,数字变幻,令人头晕眼花,直到某一瞬间,界面突然停止,常桉递了一个颜色给肖崇言,后者点点头,拨了蒋唯心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焦急地等待中,电话终于,她似乎没反应过来电话怎么突然自己接通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喂”了一声。 电话开着免提,阮景听见她那端有呼呼的风声。 肖崇言低头着看手机,就像是想透过它看到蒋唯心现在的情形,他语气严肃。 “蒋小姐,我是肖崇言。” “肖医生?你怎么” “我们找到了有人试图加害你的证据,蒋小姐,我给你一个建议——在警方找到真相之前,回京都去,躲在家里,用你敏锐的第六感继续犯着你的心理疾病,它能救你的命,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 对面很久再没有声音传出来。 肖崇言的眉宇间染上了一抹郁色,“喂?蒋小姐,你听到了吗?你现在在哪里?” 风吹得更猛烈了,电话那端有电流的杂音传来,蒋唯心突然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蒋小姐?”“我来来不及——”她忽然又神经质地念叨起来,“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我要往前跑,往前跑” 电话突然间切断了,肖崇言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狠狠地将手里扔向了对面的墙上。 “啪”地一声后,手机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们不知道蒋唯心现在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常桉紧皱着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时接打电话,从只字片语中,大概能推断得出,他是在跟京都那边的警方联系,阮景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蒋唯心的电话号码,可是那端始终死一般沉寂。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阮景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连忙低头一看,竟然是老周。 电话一接通,还不待阮景询问,老周稍显沉重的声音便立刻响起。 “阮景,肖崇言医生在你旁边么?我打不通他的电话。” 阮景瞄了一眼地上尚未清理的手机残害,轻咳一声,“在,你找他有什么事?” “肖医生近期是不是有一个病人,名字叫蒋唯心。” 阮景的心突然重重地一跳,话音也冷了几度,“发生什么事了?” “你听我说,半个小时前,我们接到了一起关于跳楼自杀案的报案,就在市中心的金茂大厦,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自杀者已经气绝身亡,在刚刚我们核实了死者身份——就是这个蒋唯心。” 这时,诊疗室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骚乱,夹杂着小王莫名的声音,“你们找谁啊?” 老周声音带着几分为难,“而且,我们接到了报案,有一个年轻男人指出,蒋唯心之所以来柳川市,就是为了找肖医生治病的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来柳川市的理由,而此前,蒋唯心的病情经过京都那边的心理医生的治疗,已经基本控制了,所以——” 喧嚣声渐近,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对着几人出示了警官证。 阮景霍地抬头,对上肖崇言沉静的目光,她慢慢地说。 “所以,肖崇言是嫌疑人。” 诊疗室内,一个警察开口说道,“肖医生,由于接到报案,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做一个基本的调查。” 常桉上前一步,正想要跟这两个人说些什么,肖崇言却突然抬了抬手,阻止了他。 “没关系,这是应该的正好,我也有些困惑。” 肖崇言十分配合地向外走去,阮景沉默了一瞬,也提步跟上。 其中一个警察在警局见过阮景,此刻也好声好气地说。 “阮小姐,你不必跟过来。” 阮景摇摇头,“我是他的助手,蒋唯心这几次来咨询的时候,我都在一旁,说不定我也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一边说着,她的视线掠过依旧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犹豫了一下——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物证,只是余光中,常桉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阮景便佯装无视地错开目光。 警察同意了,一阵颠簸后,他们赶到警局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负责问询的警察是于泽,于泽不像那两个小警察那么好糊弄,看到阮景跟来,就知道她想参合进来,二话没说就黑着脸把她扔在问询室以外,给她吃了一个闭门羹,只警告似地留下一句。 “你就等在这儿,不要乱跑,老周马上就过来了。” 阮景盯着紧闭的门好一会儿,实在不明白,于泽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不知道肖崇言在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刚一转回身,对面一个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老周和一个年轻男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看到那个男人,阮景的手指忍不住拢了拢,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痒。 意料之外的情理之中。 她缓缓地说,“报案说肖崇言有嫌疑的人,是你,白宿。” “是我。” 或许是由于未婚妻的突然身亡,白宿的表情愈加阴沉。 阮景眉宇间尽是不赞同和不认可,“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可是白宿,你怀疑肖崇言是没有道理的,肖崇言每次见蒋唯心,我都是在旁边的,他根本就没有——” 白宿没有出言打断她,只是他的表情隐忍到了极致,五官甚至都在微微颤抖着,这样的白宿令她觉得,哪怕她只要再多说一个字,都会令他整个人溃不成军。 阮景抿了抿嘴唇。 白宿冷笑了一声,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说啊,继续说啊,你知道什么。” 阮景一愣,旁边的老周也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当和事佬,而是别过了头,阮景无端觉得有些不安。 “我应该知道什么?” 白宿靠近阮景,“在你心里,我是那种单凭好恶,便会随意诬陷一个人的人么?你失忆的事情,不愿意让我参与,我不怪你,可是你这一失忆,是不是把连同对我的信任,都一并遗忘了?” 阮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闻讯室的门开了又关,进进出出几个警察,皆是面色严肃,白宿讽刺地看了一眼问询室的方向,又将目光落回到阮景身上,眸子里闪动着意味不明的暗光。 “金茂大厦上,找到了唯心的手机,你知道吗,有人篡改了蒋唯心的网路界面,只要她一搜索和心理有关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有个工作室都会蹦出来,地址,联系方式,面面俱到,生怕她自己找不过来,你知道那个工作室叫什么名字么?叫看景!怎么样,耳熟么?” 阮景想反驳,比如,你开什么玩笑,不要把篡改网络当成一件简单的事情,肖崇言只是一个心理医生而已可是话到嘴边,她偏偏又想起了蒋唯心临死前,肖崇言拨出去的那一个电话为什么警方都联系不到的人,肖崇言就能拨通?他做不到的事情,不见得就找不到人替他做到,比如,他身边不就有一个京都来的警察么? 像是感受到阮景思维的混乱,白宿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整理好,在她耳旁轻轻地说。 “你想一想啊小景,如果不是有人刻意为之,唯心怎么会那么巧,知道柳川市还藏着一个厉害的心理医生?肖崇言诱惑她前来,然后现在,唯心她死了,你敢说,这里面跟肖崇言一点关系都没有?” 阮景神色复杂,“别说了。” “我跟你说过的,你不该那么轻易相信他。” “我让你别说了!” 阮景突然后退了一大步,抬头看着他。 “我承认蒋唯心的死有疑点,但是我有自己的判断力,你既然对警方说出了你的观点,你就该相信,警察会查清蒋唯心的死因,接下来的事情,你不要再根据主管臆测了。” 说完,阮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回头疾步走开。 白宿盯着她的背影,狠狠地攥起了拳头。 老周伸手拍了拍白宿的肩膀,“阮景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你要相信警方,我们会找出你未婚妻的死因的。” 白宿顺着老周的手回头,那眼神冷厉异常,嚇得老周一瞬间忘了言语,下一秒,白宿像是意识到什么,垂下了头。 “不好意思周警官,我先走一步了,有事情劳烦您联系我。” “好好。” 老周在原地站定,看着白宿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眉头拧得快要打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二十七·雪上加霜 阮景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是白宿讥诮地看着她,说着“你不该那么轻易相信她”,一会儿是常桉在他们跟随警察离开时,饱含深意的眼神,最终,林林总总褪去,只余肖崇言清隽的面容。 她停住了脚步。 十分钟后,老周的办公室门被敲响,阮景站在门边,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整个人显得轻飘飘的。 老周愣了一下,“快进来吧。” 阮景走进来,看见老周面前还放着一摞未收起来的现场照片,伸出手指了指。 “我可以看看吗?” 老周立刻就表示,如果这个是阮景,当然可以。 一边看,阮景一边问,“法医怎么说?” “死因的确是剧烈撞击,坠楼身亡,但是由于蒋唯心是避开监控上的顶楼,我们还没办法定义,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这已经是老周在能力范围内,所能够透露出来的最多讯息了。 阮景点点头,将注意力放回照片上。 蒋唯心摔在地上,尸体已经有部分损毁,隐隐血迹从头部渗出,流了一地,只是她的眼睛仍旧睁得大大的,隔着照片阮景都能感受到她的无法瞑目。 一个曾经站在她面前的人,此刻只能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再见。 阮景叹了口气,目光转移,看到某个地方,眸色突然沉了沉。 “拍这个照片的时候,你们没有取走她身上的物品?” 老周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照片,摇了摇头,“这就是案发现场的照片,按照规定,取证之前不允许警察擅自移动死者遗体,更不要说是拿走什么东西了。” 说完,老周便看见阮景的表情更凝重了,这种老气横秋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竟然没有丝毫违和。 “怎么了,哪里不对么?” 阮景指了指照片上蒋唯心的尸体,“她的项链,她脖子上的项链不见了。” 老周脸上掩饰不住的疑惑表情,让阮景瞬间就明白了,他们在案发现场,没有见过那条项链。 那条蒋唯心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镶嵌着硕大蓝宝石的项链。 不知怎么地,阮景又想起了那个浅蓝色文件夹里的图片,同样有一个形状相似的蓝宝石。 肖崇言直到深夜才从问讯室里出来,阮景记得,他没吃中午饭,也没吃晚饭。 阮景跟在他身后,不自觉地问了出来,“怎么样?” 男人的面容有些疲乏,精神却依旧尚好,闻言笑了笑,“不用担心。” 尾音未落,于泽也出来了,站在两人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肖医生,近期还请你不要离开柳川市,随时准备接受调查。” 肖崇言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面上无波无澜,于泽犹豫了一下,又说,“今日是因为没有更多的证据能证明你与蒋唯心的死有直接关系,所以你的闭口不言我们并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如果在接下来的调查中,警方发现了更多不利于你的消息,我们可能会申请对你的逮捕调查不管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希望你不要让我们难办。” 肖崇言的表情依旧温和,“多谢,我知道了。” 见状,于泽没再多说什么,皱着眉,心事重重地走了。 月色如洗,冬夜寒月最是凉人,冷空气一浸,阮景脑子里的思维逐渐清晰起来,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走马观灯似的在她的脑袋里轮番过了一遍。 肖崇言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停车场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意识到两人是被警车带过来的,他不禁摇了摇头,扶额苦笑了一下。 “我忘了没开车来这个时间不好打车,又连累你了。” 两个人沿着马路慢慢走着,肖崇言偏头看了看阮景的侧脸,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想要披在她身上,被阮景挥拒了,她眉眼间挂上淡淡的疏离,焦点悠远,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蒋唯心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肖崇言蹙着眉,执着地将外套展开,到底是披到了阮景的身上。 他眉宇舒展了些,双手插着兜儿,走在她身侧。 “我只能说,蒋唯心本身,跟另一桩案件有关。” “什么案件?” “一起跨国际走私案。” 阮景意外地瞟了一眼身侧的男人,这一眼被肖崇言抓了一个正着。 他突然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下脚步来。 夜风冷凝,他的眼眸却一反常态的炙热起来。 “你喜欢我什么?” 毫无征兆的询问,并且直接跳过了“你喜欢我么”这个前提,男人的神色笃定,目光深邃,盯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的心底,翻来覆去地看透她。 阮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份喜欢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现在的我——” “我不知道。”没有等他问完,阮景便已经别过了头去,“我现在无法回答你任何问题,因为我甚至都不确定,此刻的我,是真正的我,此刻我对你的喜欢,是心底里的喜欢。” 隔着三年记忆的缺席,隔着两人过去扑朔迷离的关系,又岂敢轻言爱慕,就连“喜欢”这两个字都用得这样斟酌,小心翼翼,唯恐跨越了界限。 他目光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落寞。 有辆空的出租车经过,在两人身边按响了喇叭。 第二天,白宿约见了阮景,或许是因着前一天谈话的不愉快,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种淡淡的尴尬。 白宿搭着腿,手叩着杯子,隔一会儿就看她一眼,终于忍不住率先搭腔。 “怎么,就因为我向警察提供了不利于肖崇言的证据,你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可是你还是相信他不是吗?” 提到这一点,白宿很容易就失控,阮景于是抿抿嘴,低下头不准备争辩。 “这个肖崇言,身份很可疑,我不放心你继续呆在他的身边,小景,跟我回京都吧。” 白宿旧事重提,对带她离开很有执念。 “我托朋友在滨江调查了他,发现滨江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的档案卷宗,我就让人潜进了档案室——” 阮景听到这里方觉察不对,她紧紧地拧着眉,压低了声音,“你疯了,你这么做是违法的。” 白宿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微妙,“违法?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我查出了什么?” “我真的查出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肖崇言不是没有个人档案,只是个人档案被销毁了,警方销毁的不彻底,让我在一篇心理学学术论文中找到了他的名字顺藤摸瓜,我发现,他在同一家期刊上,还刊登过几篇别的领域的文章,比如——古董,你说,一个心理学家为什么会对古董感兴趣呢?” “并且,他研究过的古董的种类,过了一段时间,都会碰巧出现在海外的拍卖会上,一次是偶然,二次是偶然,三次、四次呢?” “我们可不可以大胆的揣测一下,他有可能是一个走私犯。” 白宿慢条斯理地说着,阮景突然心生不妙,“你这番话,还跟谁说过?” 白宿喝了一口咖啡没有说话。 她霍地一下站起来,抓起包就往外走去,白宿没有拦她,只是慢悠悠地说。 “小景,你以后会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阮景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名,催促司机快点,自己则掏出手机,想也不想地拨了一连串号码。 等待的间隙,她的心砰砰地跳着。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电话就接通了,肖崇言带着磁性的低音透过电流响在她的耳边。 “阮景。” 电话里除了他的声音,还有警笛的嗡鸣。 阮景意识到自己晚了一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能做什么么?你” “不要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这几天你先不要来诊疗室了。” 肖崇言的声音依旧沉稳,只是没说几句话,他就简洁地跟阮景说了再见。 撂下电话,阮景看着自己的手心,冰凉,还渗着冷汗,她在紧张。 出租车停在商业楼下,或许是因为方才警察来过,楼下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开,阮景一路疾行,到了咨询室门口,她刚一将手搭在门上,玻璃门“吱悠”一下子开了。 可是办公室里没有人,阮景忍不住在心里想着,是否是小王走的时候,由于慌乱,忘记了锁门。 阮景环顾办公室四周,视线落在办公室角落的保险箱上面。 肖崇言说她不必再来,可是她还是来了,她想要确认一件事情。 保险箱的密码是四位数,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应当不是来到柳川市之后新买的,阮景蹲在密码箱前面,无意识地咬上手指甲,密码是什么? 她记得肖崇言说过,他的生日是立冬——不正确。 手机的后四位号码——不正确。 身份证后四位号码——还是不正确。 心念一动,她伸出手指,依次在密码锁上按下——0、6、1、3。 “咔吧”一声,保险箱的门弹开了。 密码是她的生日。 顾不得多想,阮景从里面拿出了那条红色的项链,借着偏西的日光,她仔细地端详着,红色的宝石并非周身圆润,它有着天然的凹陷,每一处弧度,每一面反光,都同阮景之前在肖崇言文件夹里看到的那张图片一样。 她基本可以确定,这条项链上的宝石,属于贵妃簪上,甚至蒋唯心身上的那条也是。但那是应该藏于国家博物馆的珍宝,如何会流通到市面上? 肖崇言,她,吴媛,许小川,蒋唯心有一条线,隐隐约约开始将一切串联。 忽然间,窗帘后面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响动。 阮景反应飞快,身体先于思想,当即起身飞速向门外移动,可是还没等她跑出两步,一个女人举着枪,从门外走进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的脑袋。 “阮小姐,放下那条项链,把手举起来。” 阮景回头,从阳台后面闪出了一个壮实的男人,一前一后,显然是有备而来,或者说,他们一早就料定自己会来,会打开密码箱,取出这条项链——就好像有人在她的身边监视着她。 那两个人都带着面具,虽然简陋,却也有效地遮盖住了真实的长相,可阮景学的就是刑侦,抛去了面容,怎么看她都觉得面前的女人有几分熟悉。 她缓缓地将双手举过头顶,身后的大汉两步走过来,拽走了阮景手上的项链,阮景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放回了女人的身上,试探着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那女人没说话,握枪的手指紧了紧,往前上了一步,阮景敏感的察觉到,女人动了杀机,只是不知顾忌什么,仍在犹豫。 突兀地,一阵电流的嘶嘶声传出来,阮景略微低了低头,看到女人的腰间有一个类似通讯器的东西,有人正透过它指挥着这两个人的行动。 “拿到东西,就快走,别做多余的事情。” 经过了古怪的变声,听不出原本的音色,甚至听不出男女,只是这种祈使句的语序和冷漠的语调,令阮景不由得想起了那封刘谨桥收到的邮件。 不容她细想,女人听到命令,立刻就收了枪。 “阮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她冲着阮景身后的大汉点了点头,大汉会意,抬起了手冲着阮景的脖子狠狠地一挥,阮景登时头晕目眩,控制不住地倒在了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二十八·他传来的消息 阮景的意识再度恢复清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屋内没有开灯,她躺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不远处有一个男人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台灯下看着什么。 有一瞬间,阮景以为那是肖崇言。 可是很快,那个了起来,同样修长的身影,却无端地令阮景心中涌上一阵失落。 “白宿?” 看见她醒了,白宿迅速几步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回沙发上。 “你先别动,你后脑受到重击晕厥了,我找医生来看过,她说你醒来如果还感觉头晕的话,就要送你去医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 可能是光线晦暗的问题,阮景总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陌生,在白宿的手想要探上她额头的瞬间,阮景不自觉偏了下头,白宿手上落空,也愣了一下,旋即缩回手,垂下了眼睫。 这幅样子又令阮景愧疚,她失去了梁颜,不想也失去他。 “对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白宿的声音沾了几分委屈,“你走地那么快,我担心你,觉得你可能会去找肖崇言,就也问了路过去了,结果我一进门,就看见你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袭击你,需要报警么?” 阮景叹了口气摇摇头,“谢谢你。” 白宿将头埋在她腰间,双手虚虚地环住她,声音闷闷的,“小景,你真的吓坏我了。” 他的语气悠长,令阮景忍不住失了神,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对她来说十分清晰,但的确已然久远的地方。 那还是大学时期,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白宿是最混不吝的那一个,阮景胆子也大,两个人经常一拍即合,闯祸闯得不亦乐乎,那时候,梁颜永远都是那个跟在她后面,在惊险过后,拉住她的手,说“小景,你真是吓坏我了”的那个人。 梁颜从来不会觉得她麻烦,也不会因为她将这份麻烦带到了她身边而生气。 过了这么久,当年冲她倾诉心底不安的女孩儿已经再不会来到她面前了,而那个嚣张跋扈的男孩儿,却学会了用这一招勾起她的愧疚。 缓缓地,阮景终于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语调酸涩。 “对不起白宿,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冲动行事,肖崇言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白宿没说话,阮景却感受到环住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阮景不习惯跟人有这般亲密的距离,哪怕这个人是白宿,正尴尬着想要怎么推开他,肚子就“咕咕”地响了起来。 这倒是一个好借口。 阮景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 “咳咳,那个” 白宿抬起头来,“你饿了?怪我,我都忘了你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你稍等一下,我冰箱里还有面,我煮给你吃。” “哎——”阮景没拦住他,只能看着白宿的背影,他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端着个大碗就出来了,一边快走嘴里还咕哝着“烫烫烫”的,急匆匆将碗往桌子上一搁,跳着脚就疯狂地揉着自己的耳垂。 阮景忍不住笑了。 出乎阮景的意料,一碗素面,加了青菜,还卧了一枚荷包蛋,热气腾腾地,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接过白宿递过来的筷子,她吃了一口,味道不错,一抬头,就看见白宿眼巴巴地拄着下巴看着她。 “阿姨肯定开心极了,我还记得阿姨原来就吐槽过你,生活不能自理,想不到啊,公子哥儿都会做饭了。” 阮景的话音刚落,白宿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不太自然,只是由于灯光昏黄,阮景并没有看清。 过了几秒钟,她才听见白宿对她说。 “那你就多吃一点以后,我也会给你做的。” 气氛难得的和谐,在白宿的注视下,阮景一口一口吃光了那碗面。 精神恢复了许多,阮景自告奋勇地帮忙收拾厨房,白宿还担心着她的身体,阮景笑着左右歪了歪脑子,示意自己真的没事。 “大学时候,我都参与抓捕的,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抓捕一个小偷,把他堵到了墙角,那小偷从墙角摸了一块砖,也不知道是不是怂,在场那么多警察,就挑了我一个女生,一板砖呼到我脑袋上了。” 忆及往事,白宿也面露笑意,“当然记得,你去医院包了一圈,回来给我和梁颜吓坏了,你自己倒是显得一点事儿都没有,活蹦乱跳的。” 厨房的水哗哗地流着,白宿靠在门边上抱着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间,白宿“哦”了一声。 “对了,你刚才昏睡的时候,有一个女警察打你的电话找过你。” “谁啊?” “她说她叫许莺,希望你醒来之后,能够打给她。” 阮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收拾好之后,她擦了擦手,去客厅找她的包。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白宿皱着眉说,“你今天就留在我这里吧,这是新公寓,床品都有新的,我很快就给你收拾好。” “不用了。” 见她态度坚持,白宿只好作罢,也跟着往身上套外套,“那你总得让我送你吧。” 折腾到阮景租住的公寓时已经快午夜了,回到房间,阮景开了灯,投过窗子看到白宿过了一会儿才离开,她垂了垂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视线,往不远处的另一个小区看去——那是肖崇言住的地方,此刻万家灯火,却独没有属于他的那一盏。 第二天一早,阮景就联系上了许莺,两个人约在了公安局附近的一条街上见面,许莺换了常服,腰带掐着,勾勒出纤侬有致的身段,毫无疑问,许莺是个美人。 “许警官,你找我有什么事。” 许莺捋了捋头发,站得笔直,“肖医生让我帮忙给你带一句话。” 果然是跟肖崇言有关,阮景垂下眼睛问道,“他现在还好么?” 许莺耸耸肩,“算不上不好,他只是自由受限,也不被允许跟外界联系,每天于泽他们都会翻来覆去地问他一些问题,除此以外饮食和睡眠上,倒没有苛待他的地方,只是,这样也算不上好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说着说着,许莺渐渐红了眼眶。 “他那样一个人,大概从没有想过还有被羁押的时候他自己心里肯定特别难受吧,可是我昨天见到他的时候,他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他还好,然后就问起你” 最后三个字说得格外委屈,许莺忍不住啜泣起来。 基本没有安慰姑娘的经验,看见警花儿在自己面前潸然泪下,阮景登时头大,连忙掏出一张手纸塞到她手里。 “你别哭啊,你先把话说清楚,肖崇言让你跟我说什么?” 许莺抹了抹眼泪,瞪了她一眼,断断续续地说。 “他说他说如果东西丢了的话,就丢了,让你不要再管,他会会解决的,我真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关心你丢没丢东西。” 东西丢了? 阮景飞速地反应过来,这句话正对上了昨天那条被抢走的宝石项链。 肖崇言早知道会有人去盗取项链?不过也算不上是盗取,毕竟是她自己,自以为聪明地解开了密码,双手将项链奉上。 想到这里,阮景忍不住地气闷——或许肖崇言就连自己会打开那个保险柜都想到了。 所以肖崇言究竟知不知道,吴媛也好,昨日持枪的女人也罢,几次三番想要盗走项链的,究竟是什么人? 一抬头,阮景猛地发现许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眼中流露出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半是羡慕,半是嫉妒,还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怨念。 看得阮景一脸疑问。 阮景清了清嗓子,冲许莺点了点头,“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如果方便的话,还请你帮我转告肖崇言,就说我知道了。” 许莺点头,隔了几秒钟又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阮景摇摇头,示意没有。 许莺突然拉下了脸,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语气冷淡,“真不知道你哪里好,肖医生现在还想着你,你却不关心他的状况。” “” “我差点忘了,向警方报案说他有教唆杀人和走私嫌疑的,还是你的朋友,你早知道了吧。” 不待她回答,许莺说完话就走了,留下阮景一个人站在原地,直到看着许莺的背景消失在街角,阮景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充满正义感的指责啊,她不关心他的状况吗? 她或许只是不敢关心,不能关心,因为知道了肖崇言的情况也没有任何意义,她不是他的什么人,也不需要让他来当她依附的大树,所以当风雨侵袭而至时,她可以选择去抵挡,去冲破 阮景头一回主动找上了白宿。 白宿虽然惊诧,却也欣喜,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给她倒茶。 昨日天色昏暗,她也没来得及看,今天趁着天光,屋内的一切摆设清晰明了,他虽然是临时留在柳川市,但是对于一个富家公子来说,这并不妨碍他将临时住所布置得精致舒适。阮景起身走到一个玻璃展柜之前,隔着干净的玻璃,仔细地端详着里面的一尊铜马。 白宿端着烤瓷杯走出来,看见她研究的背影,笑着问,“你在看什么?” 阮景回头,指了指玻璃柜里面的铜马,“这个不是是真品吧。” 白宿低头笑了笑,没说话,阮景见状,忍不住感叹道。 “果然是财大气粗啊不过我记得你之前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吧。” “生意需要。”白宿摸摸鼻尖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你今天找我来有事?” 阮景坐回到沙发上,“是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我想见一见蒋唯心的父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二十九·峰回路转 意识到阮景不是在开玩笑,白宿皱起眉头,“这有点难,你要见他们干什么?” 阮景低着头,手摩擦着杯子的边缘,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有事情想问问他们” 白宿略微有些不耐烦,他忍不住拽了拽领口,眉宇间一片阴翳,“是不是有关肖崇言的事情?你想自己替他查?这些事警察会做的,你就不要参合了。” 阮景有一瞬间的失语,“白宿,你对肖崇言的成见太深了。”深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白宿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每次提到他我们总会争执,我不想跟你吵,人我会帮你联系,但是见不见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他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暴躁,阮景也只好作罢,又嘱咐了一遍,“如果有可能,尽早给我答复吧。” 但是这几天显然不是阮景的幸运日。 隔天,白宿就打来了电话,说蒋唯心的父母拒绝跟她见面,紧接着,她又从老周那儿得知,由于肖崇言涉及到走私案件的严重性质,并且疑点越来越多,局里已经向京都专项负责走私案件的刑侦组申请了协同调查。 其实如果那两件事情拆开看,蒋唯心的案子由于在柳川市发生,按理说应该由柳川市警局方面主导,柳川市警局许多警员都见识过肖崇言的能耐,抛开公正的判断不谈,其实从个人主观情感上来看,都是倾向于肖崇言是无辜的。 可是一来,一直没有新的证据产生,二来,最大嫌疑人肖崇言十分不配合,既不肯说明为什么引诱蒋唯心来柳川市找他,也不肯就走私的嫌疑加以解释,案子就这么拖拖拉拉的过了一个礼拜。 蒋家在京都有点势力,听说女儿是受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心理医生的蛊惑,因而跳楼自杀,蒋唯心的母亲亲自来了柳川市,闹腾着非要让柳川市警局严肃处理肖崇言,还他们一个公道,压力四面八方而来,老周嘴角的火泡一个接一个起。 阮景就亲耳听见老周冲小警察大发脾气。 “到现在了,连自杀还是他杀都不能确定吗?京都那边的警方不是说,掌握了一个下药的帮佣么?那个人调查的怎么样了?” “上午最新传过来的消息没有进展,说是那个女人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收了钱,她从来都没见过给她药的人” 老周唠叨着,“没有进展没有进展,总是没有进展,你们还能干点什么!” 阮景旁观者清,老周也是着急得上脑了,这其实不是小警察的锅。 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有人想要蒋唯心的命,不假,可同时,蒋唯心也是一个被确诊有被害妄想症的病人,根本就无法排除她在慌乱之下,自己跌下大楼的可能性——无头公案,年年都有。 不过也算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又一个星期一,阮景在柳川市警局门口堵到了蒋唯心的母亲。 看见蒋唯心母亲的时候,她正哭着被两个警察送了出来,能看出来警察面对这种情况也颇为束手无策并报以同情,任由中年女人双手乱挥,也没有强硬地制止她,阮景还眼见地看见其中一个警察脸上有一道可疑的抓痕。 这情景有些出乎阮景的预料,本以为一个敢于大闹警局的女人会是一个气势凌人的豪门贵妇,可是真正见了面,阮景只看见一个衣着华贵,却满面憔悴的中年女人,一如一个任何失去了儿女的、普普通通、略显狼狈的中年女人。 她瘫坐在地上,完全不顾形象,两侧的行人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是绕之大吉,偶尔几个放慢了脚步瞧了几眼,似乎是在揣测她的身份,不过最终也都离开了。 阮景走过去蹲在中年女人面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您好,我是阮景,之前跟您约见过的,我们能谈谈么?” 中年女人打量着她,面色带了一丝困惑,她的表情告诉阮景,她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印象,阮景忍不住分神去想,白宿究竟是怎么跟她说的。 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西餐厅,暖风与热茶有效地缓解了蒋唯心母亲的情绪,透过杯子上的冉冉雾气,阮景斟酌着开口。 “关于您女儿的死,我很遗憾,我有几个问题想咨询您,或许会对您女儿的案情有所帮助。” “你是谁?” 结合蒋唯心母亲在警局的表现,想在短时间内强行扭转蒋唯心的母亲对肖崇言的恨意是不太可能的,她一提肖崇言,难保这位女士不会翻脸,阮景在脑海里飞速构思了一遍,极其自然地开口。 “朋友,我是白宿跟蒋唯心的朋友。” 阮景在心底默想,最起码有一半是真的,应该也算不上说谎吧 又说了几句话,凭借白宿透露过的有关婚礼的适宜和自己的联想,阮景轻易地就取得了蒋唯心母亲的信任。 “你想知道什么?” “蒋唯心在京都治疗的时候,应该有固定的心理医生吧。” 两个人聊了很久,日薄西山的时候,阮景才陪着她,顶着西餐厅服务生的怨念,结了两杯水的账出来。 看着蒋唯心母亲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阮景还是没忍住,宽慰了几句。 “阿姨,我理解您的心情,也知道您特别希望能为女儿的死讨一个说法。” “但是我还是想跟您说,我们调查事情的真相,并不只是为了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更多的时候,是因为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下去,愤怒和宣泄不是生活下去的唯二手段,平静之后的告慰和希望才是——我想,蒋唯心如果还活着,也不希望看到您为了她的死,过得这么狼狈。” 日光昏黄,给周围的一切都渡上了一层金边,阮景看着面前的妇人眼眶又开始泛红,心里也不禁五味杂陈。 她自小父母离异,家庭观念淡薄,父亲远赴美国,母亲也远走他乡,成年之后就极少联络,就连她这次车祸失忆之后,想要试探着看看父母是否知道一些前情而联系他们时,父母也只是如常问候了她,并无异样。 该说的话都说完,阮景也只剩下叹气的份儿了,怒火可以被疏导,但悲伤不可以。 幸而,这一次谈话,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或许能帮的上肖崇言。 只是,还没等阮景找上老周,常桉大清早一个电话,成功地把阮景从被窝里炸了出来。 “阮景,快点,现在来警局。” 常桉的声音很急促,阮景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沙哑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边问着,她一边汲鞋下床,抓起外套就往身上披,顺便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才六点多一点。 “哎呀别问这么多了,快来。” 清晨的街道更为冷清,阮景隔了十来分钟才打到一辆出租车,车里的暖风激得她打了个哆嗦,她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穿错了衣服,匆忙之间只套了一件秋天的薄外衣,车上,她逐字逐句地回忆着常桉的语气,他虽然语带催促,却并不慌乱,阮景狂跳的心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在心底里推演了几遍蒋唯心临死前可能遭遇到的几种情况,出租车终于在警局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常桉在大门口冲着她笑。 “阮景,这里,快过来。” 她拢着衣服走过去,常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单薄的外套上,吓了一跳,赶紧将她往大厅里面拽,嘴里不住念叨着。 “完了完了,都怪我事先没说清楚,想着给你一个惊喜,你是不是多想了,怎么慌地穿了这个就出来?完了,肖崇言看见你这样,肯定要给我甩脸子了。” 阮景一时之间没弄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二楼的某扇门开了,乱糟糟的脚步声和众人的交谈声齐齐响起,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说话的人很多,有男有女,可是阮景立刻就从中辨认出了一个独特的音色,她猛地抬头向上看去—— 正顺着台阶,一阶一阶走下来的那个人,不是肖崇言是谁? 他正跟他身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说着话,意识到了什么,他止住了未说完的话,向她的方向望过来。肖崇言的脸颊上长了淡淡的青色胡茬,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双眼在看到她时,骤地亮起,以及目光下移到她的衣服上时,又突然凌厉。 和他以往的温和不同,这一瞥竟然让阮景下意识地瑟缩,但这个“下意识”又令阮景忍不住呆愣,众目睽睽之下,肖崇言三步并两步走到她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不容置疑地披到她身上。 周围的一切声音瞬间消失无踪,只余他的。 “抱歉,两周没洗过了,你凑合穿。” 阮景的手指碰到暖和的面料,似乎血液都因为暖意而加快了流速。 肖崇言似乎很满意于阮景这幅乖巧又安静如鸡的模样,仅剩的那一点凌厉目光悉数转移到了旁边卖呆儿的常桉身上。 常桉一个激灵,连忙告饶,“大哥我错了,你别看我了,这刚从警察局里走出来的人气势就是不一样哈,我都快给跪了” 周围几个人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这当然是玩笑话,值得一提的是——阮景最终还是没当上拯救英雄的美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三十·新的思路 早餐是老周亲自出马,拐了三个街道才买回来的小笼包和豆腐脑,殷勤地摆在之前跟肖崇言说话的那个中年男人面前,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局长,您多吃点儿,不够再让于泽他们买去。” 局长,自然是柳川市公安局的局长。 局长亲自放人,自然不仅仅是事情调查清楚,嫌疑人洗脱嫌疑,而是因为,京都那边的警察带过来了一份国家一级保密档案。 烤漆红封,放进保险箱送过来的,除了柳川市公安局的局长,没有人知道档案里面写了什么,只知道,天还没亮,局长就带着自己墨迹未干的批示,亲自带了肖崇言出来。 最大的功臣是常桉。 两周前,肖崇言前脚被警察带走,常桉后脚就消失了,阮景当时自己的脑袋子也是乱的,一直也没顾上考虑常桉的动向,此刻才知道,常桉是回了京都,带回了一份文件——一份能证明肖崇言不可能是教唆杀人的嫌疑人,也不可能是走私犯的文件。 阮景只能模模糊糊地想到,大概跟肖崇言的身份有关,他不止是一个心理医生,而且是一个收到京都警局绝对信任、身份绝对保密、又背负着某个特殊任务的,心理医生。 局长干脆利落地吃完了早餐,走之前顺便将肖崇言和常桉一起叫走,说要商量什么事情,他们一走,周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活跃了起来。 吃着早餐,阮景还能听到旁边警察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 说是窃窃私语,那声音小得,隔着三米远的老周都能听清楚。 老周一瞪眼,“得了啊你们,不该操心的事情,别操心,专心查案子才是正经事。” 有人立刻反驳,“哈哈老周,你以为你刚才抓心挠肝地想问不敢问的表情我们没看见呢。” “你看见个屁!” 一片哄笑中,阮景提了两周的心,此刻终于缓缓地落回了原地,可是心底里对于肖崇言这个人的好奇,也随之达到了顶峰。 肖崇言跟常桉从局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叫上阮景就准备回公寓。 此时,陆续开始有上班的警察,早上的这段热闹,一传十十传百,搞得所有人看肖崇言都是一个表情:高深莫测。总觉得他是深藏不露的神探,原因也很简单,他们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身份档案被标着“一级保密”又锁在保险箱里运输的人呢,警察嘛,总是对神秘的事情报以超高的热情。 许莺的消息灵通,上班的时候特意带了一个保温杯,里面是她不知道在这寒冬季节怎么弄来的柚子榨成的汁。 她将保温杯向肖崇言递过去,目睹这一幕的同事都跟着起哄。 许莺的脸就在这一片不大不小的起哄声里红了起来,可是仍旧表现得落落大方,“肖医生,都说染了晦气要用柚子水洗一洗,可是条件不允许,你就把这个喝了吧,当我的一片心意。” 肖崇言微笑着道了谢,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反而看向了阮景。 阮景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嘀咕着你爱接不接看我干什么,手上却很诚实地伸了出来,“给我吧许警官,他手上拿了东西不方便。”——肖崇言的臂弯里搭着阮景出门时披的那件薄外套。 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肖崇言,许莺的面色不佳,强笑着将保温杯给了阮景,匆匆地说了句“再见”就走了。 无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三个人很快呼吸到了日出之后的空气。 停车场前,肖崇言停下了脚步,“常桉。” “啥事儿?” “你开车来了吧。” 常桉没有危机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肖崇言恬不知耻地伸出手,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不是吧你。” 肖崇言挑挑眉。 常桉认命地将钥匙抛给他,不满地“嗤”道,“卸磨杀驴也没有你这么快的。” 阮景还没反应过来,常桉已经转身潇洒地走了。 “他上哪去?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肖崇言没回答,只是开了车锁说道,“冷,快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肖崇言一上车就打开了暖风,阮景坐在副驾驶上东看看西看看,就要将手里的保温杯插到车门旁边的一个凹槽上。 肖崇言瞅了一眼,“你现在喝了吧。” 阮景斜眼睨他,“这是人家给你的一片心意,我喝算怎么回事儿。” “刚才冻得直发抖的不是你?” “” “喝了吧,我不爱吃甜的。” 听了这话,阮景想也不想地反驳道,“得了吧,你要是不爱吃甜食,这世界就没有爱吃甜食的人了。” 说完这话,两个人都是一愣。 在两个人有限的一起用餐的日子里,肖崇言从来都没有表露过饮食方面的偏好,可是话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就好像她十分了解一样。 这是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肖崇言抿抿嘴,启动了汽车。 两人一路无话。 入夜,外头北风呼啸,甚少行人,阴暗处的地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寒冬彻彻底底的来了。 某栋高楼的一间房里,有个瘦高的身影站在窗前,黑夜完全模糊了他的面容,他手里拿着一个电话模样的通讯器,只是说出的话,经过处理,传到对方耳中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音色。 “肖崇言出来了京都那边的人给出了肖崇言的档案,柳川市警察局局长亲自将他接出来的。” “” “所以你们之前的怀疑是正确的,肖崇言的确是警方的人。” “” “柳川市不能呆了,我有了一个别的计划,但是临走前,我还需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 “给她捎一个礼物,对,给阮景。” “” 临近元旦,街上逐渐兴起了刺骨寒风也阻挡不了的节日的气息,许许多多的小窗子上,都贴上了崭新的剪纸画,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黑暗退去,又即将在另一个地方滋生。 现下摆在柳川市警局优秀的刑警们面前的,是一道难题。 蒋唯心案,唯一的嫌疑人,昨日刚刚洗清了嫌疑,普天同庆。 并不。 他们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刑侦本事,案发现场的的确确,彻彻底底的,没有任何疑点,可是印着有谋杀案的可能性,谁也不敢轻易盖棺定论说,这真的只是自杀案。 这大概是一种来自职业经验的第六感。 由于肖崇言是蒋唯心生前最后一个联系上她的人,加上他做了蒋唯心几次心理咨询,所以老周又一次前来请求协助。 因着前段日子对肖崇言的“污陷”,柳川市警局上下,都陷入了一种对肖崇言深深地“愧疚”当中,这期中,尤以老周跟于泽为甚,今天一见到肖崇言,就是搬凳子的搬凳子,倒茶水的倒茶水,那殷勤地模样,看得阮景突然觉得酸溜溜的,起了攀比之心,要知道,于泽对她可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肖崇言倒是心安理得地受了,抛开了嫌疑人这个身份,讲起话来更加自如,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摆出一副理所当然不能说的模样,现在也没人敢问他什么了,不过肖崇言也做了很大贡献,比如,交出了那本蒋唯心生前的日记。 阮景问他为什么原先不拿出来,现在却拿出来了。 肖崇言只是意味深长的说。 “原先不拿出来是不想我的身份被有心人盯上,可是现在从我安然无恙的走出警局的一瞬间,想必那些人已经得到了消息,我就没有必要再隐藏了。” 阮景没想明白这话,只是会议开始了,她只能暂且压下这快要压抑不住的疑惑。 一个叫小叶的年轻警察替大家梳理了一遍案情之后,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有说应该以蒋唯心失事的大厦为圆心,确定侦查半径,查遍每一个监控摄像头的。 有人说应该派几个警察去京都实地调查,深挖蒋家那个佣人的社会背景。 甚至还有那么一个沉迷证据谁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执着地想在肖崇言身上再挖出点什么的不过他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旁边的同事们按下去了。 “无用之功。” 忽然间,一个女声响起,淡定、从容老道,说话的是被肖崇言带过来的,充当背景板的阮景。 众人停止了议论,齐刷刷地看过来,于泽没控制住表情,脸部抽动了几下。 “你说什么?” 阮景眨眨眼睛,“我说,我或许知道,蒋唯心自杀的原因了。” 于泽的表情不是很好,当下便推了椅子,双手抱肩审视地看着她,“你不是又要说你那个情景推演法了吧,这可是一个证据不足的案子,不能随意假设。”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会”,阮景慢条斯理地素质三连反驳道,“我之前联系过蒋母,她说,蒋唯心在京都看过不少心理医生,但是有一个是一直有联系的。” 她说话的时候,肖崇言只作聆听状,听到她去找过蒋唯心的母亲时,眼中涌动着异样的光彩,阮景瞟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自得于自己为了他而煞费苦心。 阮景忍不住瞪了肖崇言一眼,然后回归到自己的思绪中。 “我有一个想法——我们不妨想一下,蒋唯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被不止一个医生诊断为患有被害妄想症,一种精神类的疾病,可是从她的日记结合警方找到的事实线索来看,她的疑心是有道理的。” “所以我们就姑且认定,蒋唯心原本是没病的,只是长期生活在一个众人皆以为她有病的环境里,她自然而然地就真的有病了,我这么说有道理吧——肖医生?” 肖崇言点了点头,算是从专业角度认可了阮景的话。 “一个精神病人的治疗,需要药物,也离不开心理医生的辅导——那么一个非精神病的人要得精神病,除了需要周围疑神疑鬼的生活环境,是不是也需要一些,专业的诱导呢?” 听到这里,有人顺着阮景的话问了出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借由给蒋唯心治病,故意诱导蒋唯心?” 阮景笃定地点了点头。 “在我跟蒋唯心的母亲交谈的时候,她前前后后提及了不下五个心理医生,有知名大学的教授,有三甲医院的主任,还有海归派的心理学者等等等等,每一个人她都能说出这个医生的光鲜履历,和在后续治疗过程中令他们一家不满意的缺点唯独一个京都本地,开心理咨询室的女医生,蒋唯心的母亲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 “可是在我看来,唯独这个女心理医生,有很多疑点,最大的疑点就是——太平庸了,平庸到我们挑不出任何可疑之处,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个方面都不突出的人,击败了许多国内国外知名的心理专家,长期留在蒋小姐身边,这不是最奇怪的事情了么?” “药能救人,亦能杀人。” 阮景说完,抿了抿嘴唇,立刻就有一杯温度适宜的水递到她手边——自然是观察入微的肖医生的杰作。 阮景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众人思索后的结论,肖崇言就坐在她旁边,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如果她此时偏头看他,大概能从肖崇言的眼神中读到一些复杂的情绪,与有荣焉、怀念、克制、甚至狂热,诸如此类。 阮景的话等于是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几分钟之后,终于有人试探着开口。 “的确,之前的调查有一些误区——我们太集中于调查那个佣人的社会关系,没想过从蒋唯心的心理疾病本身这件事入手,她的医生,也的确是最容易掌控她的心里状况的人。” 凶手将蒋唯心推下去,还是蒋唯心自己跳下去,这并不是一个二选一的答案。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蒋唯心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自己自杀身亡。 虽然听起来不免荒谬,可是也并非不可能。 阮景闭上眼睛回想着事发的那一天。 跟白宿通话时的蒋唯心分明是有意识、且条理清晰的。 所以蒋唯心会说,“来不及。” 再回忆得细致一些,当时的电话里,还有细微的电流的声音,阮景曾经以为是通话讯号的问题,但是现在想来,那种“嘶嘶”的杂音,她最近还在一个地方听见过——肖崇言的心理诊疗室,在她对峙那一男一女时,就曾经在持枪女人的腰间的联络器上听到过这种声音。 那两人和加害蒋唯心的应该是同一伙人,知道或者早预料到她会来柳川市。 或许是有人刺激了蒋唯心,她的思维在通话的后半程已经不是那么清晰,她不停的说着“有人要杀我”和“我要往前跑。” 可是她当时在楼顶的天台,别说往前跑了,走上一步便会踏空。 那些人取走了她的项链,也取走了她的生命——只是她还没有弄清,他们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蛊惑了蒋唯心,赴这一场死亡之约。 ——这是阮景在心里演练了很多遍之后,自认为最贴近现实的一个版本,只是像于泽说的,缺乏证据的情景推演,只是空想,更何况,她隐隐约约觉得,如果说蒋唯心的死是一块拼图,那么这个拼图仍旧缺了一角,只是那一角到底是什么,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清,也只能提着这个疑虑,走一步,算一步。 老周重重地咳嗽一声,拍了拍手示意大家看过来。 “阮景说的对,给蒋唯心治疗的心理医生的确有重大嫌疑,我们应该派人去京都看看,这样吧,于泽,你先联系一下京都方面,尽量寻求配合,然后再带两个人,收拾一下,下午就出发吧。” 话音刚落,肖崇言就插了一句,“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也去。”阮景立刻接上。 肖崇言却意料之外的出言反对,“我们去京都,如果有事情会联系你的,你不是警察,还是留在柳川市吧。” “你也不是警察,你为什么可以去?” “我是心理医生,嫌疑人也是心理医生,可是毋庸置疑,我比她厉害,所以我帮的上忙。” 此时此刻,阮景突然很想学昨天的常桉,冲肖崇言来上一句:真是卸磨杀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三十一·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临走之前,肖崇言趁着众人的视线都没有放在这边,走到阮景身边,淡淡地说。“等我回来,你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 她垂在底下的手瞬间紧紧地攥起。 那个时候,她将要面对什么,她不知道。 阮景下午就回了公寓,她看了一会儿电视,洗了两件衣服,将屋子里所有的地板都拖了一遍,好像在不停地找着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全身心地投入到家政的世界里,以至于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的时候,阮景吓了一个激灵。 她这才惊觉,天色已经暗了。 肖崇言发来了视频通话的邀请,阮景接起,电话里头立刻就出现了肖崇言那张紧锁着眉头的面容。 他在室内,身后是几个穿着警服忙忙碌碌正在搜查的警员。 “你们找到那个心理医生了?” “没有,我们顺着她当初留在蒋家的地址,找到这里时,已经人去楼空了。” 肖崇言一本正经地说着,拿着手机的手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自己的脸在屏幕里显得更加棱角分明,还顺手拨弄了一下头发。 两个人隔着屏幕对视着,阮景咬了咬手指头,轻咳一声,诚实地说道,“我看你的脸没用,你打开后置摄像头,不让我看一下周围的环境。” 肖崇言肉眼可见地顿了一瞬,下一秒,镜头翻转,他的俊脸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你看吧。” 他的声音闷闷地,阮景听起来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往前走几步,让我看看左边的那面墙。” 肖崇言变成了一个忠实的执行者,阮景说要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可是渐渐的,阮景笑不出来了,这间心里诊疗室的布置,令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肖崇言路过一个文件柜,阮景沉声问,“柜里里的文件是什么?” 肖崇言取出文件打开,使上面的内容崇者摄像头,自己则在一旁解说道,“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是一些空白的心理询问问卷,我猜是掩人耳目用的。” 半天没有再听到阮景的回话,肖崇言忍不住问,“阮景,你怎么了?” 阮景低头看着这熟悉的问卷,面无表情。 “我知道这个心理医生是谁了。” 摄像头转了回来,紧接着,肖崇言拿着手机往外走了一段路程,周围逐渐安静了下来,他才皱眉冲她问道。 “怎么了?你见过她?” 阮景点点头 ,叹了一口气,“你记得我刚醒来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假医生吗?” “是她?” “我一直觉得那个房间的布置很眼熟,后来又看了那一份调查问卷,如果不是全国的心理问卷都一样的话,那就应该是她——我刚醒来试探我的、抢走你项链的、蒋唯心的心理医生,都是她,她会催眠。” 催眠。 这就很好滴解释了她是如何控制蒋唯心的,就连自己也曾险些着了她的道。 肖崇言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他沉吟着,“我知道了,我很快就回去这件事,等我回去跟你一起说。” 好半天,肖崇言没有听到阮景的回话,手机镜头摇晃了一下,冲着地,肖崇言心里突了一下,“你那边怎么了?” 阮景的声音传出来,依旧平稳,“没事,我知道了,撂了。” 电话被切断,肖崇言拧起了眉头,将手机往大衣兜里一揣,急急地走了回去。 常桉正巧出来,跟他撞了一个正着,“崇言,你看见于泽那小子了没有,他不是跟我们一起来了么?怎么人不见了?” “不知道。” 见他面色凛然,常桉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回去,立刻。” 常桉大惊,“不是说顺便转道滨江接个人么?你不跟我去?” 肖崇言直接摇摇头拒绝,“我担心阮景那边遇到了情况,你自己去吧,我们回柳川再见。” 肖崇言决定的事情,一般人动摇不了,常桉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宛如一只龙,急哄哄地要回到山洞里守护自己唯一的珍宝。 他和肖崇言是很多年的朋友了,现在的肖崇言,更多的时候都是将自己包裹上一层儒雅的外表,用文质彬彬和温和待人掩饰他眸中的暗光,但是常桉曾经亲眼见过他疯狂的模样,举个不恰当的例子,那模样能让很多变态杀人犯都望而生畏。 所幸,能令他如此不淡定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阮景而已。 而那个令肖崇言不淡定的阮景,此刻的的确确正处于一场危机当中。 她公寓房间那扇号称价值几万的,只能用入住人的指纹才能打开的大门,被人轻易地从外面划开,一个颇为面熟的女人,宛如闲庭信步一般走进来,好整以暇地冲她微笑着。 阮景不动声色地撂了电话之后,分神思考着待会儿去投诉防盗门生产商家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用她招待,女人自顾自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偏了偏头。 “阮景,我们又见面了。” 阮景不置可否,“医院、心理咨询室以及现在,第三次了,这次你没有蒙面。” 那女人轻笑了一下, “准确地说,是第四次——不过你失忆了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 阮景不喜欢打这种机锋,神色间浮现出几分不耐烦,“三次也好,四次也罢,你现在不请自来肯定不是为了跟我争论这个,说吧,有何贵干。” 那女人笑了笑,神色中难掩自得,“不要这么不友好,我这次来没有恶意。” 阮景也讽刺地笑了,眼神冰凉一片,“你以为,经过上次被你用枪指着脑袋之后,我还会无所防备,将我自己的人身安全交付到你们手上,生死全看你对我有没有恶意,不瞒你说,我家里布满了感应器,只要我出了事,不出三分钟,柳川市就会戒严,保证你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不是因为我的命值钱,而是因为警察太想抓到你们了。” 那女人也不惊慌,只是眼角笑意稍淡,“那就直说吧,这一次我来,真的没有恶意,最起码,在让你恢复记忆的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别告诉我,你是特意来帮我回忆往事的。” “差不多吧。”女人站起来,在阮景警惕的神色中掏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缓缓地推了过去。“这些东西,可能会对你有帮助。” 阮景没有动。 那女人站起来,环顾四周,轻嗤了一声,“你倒是镇定得很你这屋子里要是真的有传感器,怎么我呆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抓我?”不待阮景回答,她的笑容愈加扩大,“不过幸好你只是说说而已,要知道,我也从来不敢小瞧你,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呢,也做了点准备。” 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女人踱步到窗前,温吞地往楼下望去,如果这时候阮景也跟着看下去,就会发现,小区内无故多了几辆黑色的轿车,车玻璃都是不透明的,根本无从揣测车内的情形。 “好了,我走了,东西给你了,你要怎么理解就是你的事情了。” 语调带着恶意的调侃,仿佛在为自己不能亲眼见到那一幕又有些遗憾。 门关上,屋内重新剩下了阮景一个人,白色的信封有种厚重感,鼓鼓囊囊的,静静地躺在茶几上,像是一个潘多拉魔盒,诱惑着人打开它,但是却不能保证,盒子里面的是“毁灭”,还是“希望。” 阮景移开目光,木着脸走到窗前。 视线可及之处,那女人走下楼,便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几乎同时,小区里面的黑色轿车同时发动缓缓地驶了出去,乍一看像是那户人家在接亲,只不过这些车都没有牌照,也没有小红花罢了。 阮景抬手拨通了电话,“她走了。” 电话对面是于泽不耐烦地回应,“看见了,我已经在跟了妈的,这些人太小心了,一出小区门口就散开去不同的方向。” “你自己小心。” “这还用你说——她加速了,我先撂电话了!” 嘟嘟嘟—— 电话那端顿时一阵忙音,阮景在窗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按灭了一个来自肖崇言的电话,走回客厅,仔仔细细地记下了防盗门的型号,然后又上网查了服务商的客服,认认真真地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你们现在立刻让人过来给我换门,不开玩笑,要是出了刑事案件,你们哭也没有用。” 客服小妹妹吓得差点当场报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三十二·故人夜访 察觉到情况有异,肖崇言第一时间就赶回了柳川市,绕是他一路将车开得飞快,到阮景家的时候,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阮景家的大门是开着的——肖崇言跨进来之后顿了一下,又退回去侧头看了一眼,不是开着门,而是根本没有门——被拆卸走了。 窗户洞开,寒风大大咧咧地从窗外窜进来,卷起桌面上的纸张发出瑟瑟的声音,她站在客厅,衣着单薄,苍白着脸。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阮景抬头看他,垂下的手握着一沓照片,“肖崇言,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肖崇言面色一变,冲上来夺走她手中的照片,一张一张地翻过去,面色难看。 “这就是那个女人给你的照片?” 远距离的偷拍照片,像素不甚清晰,但是该看出来的,一点都不差。 阮景由着他的动作,冷漠地问,“你早知道是不是——你早知道梁颜是我的朋友。” 肖崇言低下了头,面露隐忍。 “你也知道,我一直想找她。” “” “你也知道,她已经死了。” 阮景的笑容无力,已经过了那个歇斯底里的情绪顶峰,先下只余疲惫,就像一颗洋葱,她明知道中间会有答案,可是那些人偏偏不告诉她,只让她一个人,一边流泪,一边拨开层层真相。 “我一直以为梁颜的死是意外事故,可是现在有人告诉我,梁颜的死,与我有关——” “阮景,不是这样的。”肖崇言话说到一半,看到阮景通红的眼眶,顿时哑声。 阮景看着他,像是在问,不是这样,是怎么样? 照片上,隐约是一处并不繁华的公路,不远处的红蓝色灯光昭示着那里有警车。 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子倒在另一个女孩儿怀里,周围血迹殷殷,她面色微微扭曲,昭示着临死前的痛苦,那赫然是梁颜的脸,而抱着她的人,是阮景。 梁颜,死在了她的怀里。 照片后面还写着一句话:你的脑部ct没有问题,失忆并非车祸导致,如果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就想起来。 “肖崇言,我早知道这一切是谎言,可是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只是你冷静下来,我才能跟你说。” 阮景微微低头,这才看见自己的手竟然在抖。 肖崇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将自己手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矛盾、你的悲痛,阮景,我对你——” “来来来,小两口吵架先等一等,你俩让开一点。”忽然之间,外头电梯间的门开了,几个工人扛着一扇门下来,一个安装师傅一边吆喝着,一边示意将门往里抬。 看见肖崇言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模样,安装师傅嫌弃地将他挤到一边,“来,你再退退,别给你蹭脏了。” 周围瞬间热闹起来,几个人风风火火叮叮咣咣地装着门。 肖崇言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难得地黑了脸,松开阮景,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 阮景将自己关进了卧室里面,只余肖崇言在客厅,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大约一个多小时,随着寒月高悬,这边的安装工作也收尾了。 年纪颇大的安装师傅看着肖崇言呆呆的模样,主动上前搭话。 “行了,我听说这姑娘下午家里进小偷了,这年头小偷也太知道高科技了估计她也吓坏了,这个时候两口子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吵啥架啊还。” 肖崇言将人送到门口,闻言苦笑着说,“我们不是。” 安装师傅恨铁不成钢地在他笔挺的西装上拍了一掌,留下一个明显的巴掌印儿,“不是就更要供着了,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你总端着,人跑了怎么办?” 肖崇言的声音很轻,“不会的跑了,我也会追回来的也不是第一次了。” 安装师傅闻言诧异地看了肖崇言一眼,不赞同地摇摇头,“啧啧,你们年轻人,就是瞎搞。” “你刚才跟他们说了什么?” 门刚一关上,阮景就打开卧室门走了出来。 屋内此时点着灯,暖黄色的柔光灯将面无表情渲染成得浅淡,令她面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安装师傅说,让我不要端着,不要骗你,否则你会离开。” 阮景冷笑一声,“这倒是实话。” 她坐在沙发上,就仰着脸盯着他看,用意明确——他今天势必要跟她说个明白。 肖崇言别开脸,透过玻璃窗看着天际的上弦月,“等一等吧,马上就有一个人来了。” 两个人相对无语地坐着,连杯热茶都没有。 肖崇言突然想起今天在路上,常桉对他说的话。 “崇言,你现在必须要告诉她了事情跟我们想的不一样,如果阮景继续一无所知的话,她只会更危险。” 他做了这么多事,只是为了能让她平安——如果能够奢望一下,那么他希望,她能属于他。 过了几分钟,也可能是大半个钟头吧,房门被敲响,肖崇言起身走过去,就像是知道来人是谁一样,问也不问地就打开了门,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头一个人是常桉,而后面那一个——阮景只看了一眼,就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惊讶地叫了出声。 “吴队长?” 来人是滨江市公安局的支队长,自从阮景展露出刑侦方面的天分,一直以来格外欣赏她,在阮景的记忆中,许多次案件,都是在吴队长的带领下完成的。 “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您。”阮景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吴庸已经年近五十,由于操心,两鬓的头发过早的斑白,比阮景记忆里老的不是一星半点,他看到阮景也十分有感触,摆了摆手。 “还叫什么吴队长啊我前不久就退休了。” “这您身体还好,怎么就” 随着吴庸走近,阮景这才看清楚,他的左脚裤腿隐隐有些空荡,走路的姿势同一般人不大一样,只是方才由于他表现得十分正常,阮景一时间竟没有发现。 阮景忍不住开口,“您的腿” 吴庸低头,拍了拍自己的左腿,心态倒是还好,“假肢,还能凑合用,只不过抓不了犯人了。” “怎么会这样。” 跟肖崇言与常桉不同,吴庸得到了贵宾级别的待遇。阮景忙着到厨房烧水冲茶,又将室温调高,最后还从衣柜里翻找出一块毯子,吴庸乐呵呵地看着她像个小蜜蜂似的转悠,闲着还打趣她。 “听说你前几个月失忆了,忘了三年内的事情,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好处嘛,要知道,你这两年成长了不少,都敢跟我大呼小叫了,我还真有点怀念萌新时期的你,行了别忙了,坐下来吧。” 阮景这才作罢,听话地坐了下来。 这一幕让肖崇言心里很不是滋味吴庸饶有趣味地瞥了他一眼。 “之前肖崇言就联系过我,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托我过来,把事情跟你解释清楚我还有点受宠若惊呢,要知道,你以前可是只听肖崇言的话。” 阮景努力板着脸,但耳朵却支棱起来,对最后这句话嗤之以鼻。 这是一个不长,却也一句话说不清楚的故事。 夜色漫漫,月已至终天,可是没有一个人有困意,对阮景来说,醒来后的这几个月度日如年,就在今晚,她终于可以弄清楚这些,一直困扰着她的事情。 “事情还要从一年前的一桩盗窃销赃案说起。” 吴庸喝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地开了个头。 “我们在一次日常抽检行动的时候,捣毁了一个黑市,在其中发现了一件古董花瓶,经过专家鉴定,属于清朝的文物,我们还没弄清楚这件花瓶的来历,京都那边的走私警察就找过来了,负责人告诉我们,这是一件赃物,我们抓到的那个犯人,是逃过了京都那边的眼线,来滨江销赃的,结果正撞到了我们枪口上。” “京都那边的警察认识肖崇言,也听说过你——哦,就是常桉,由于人是在滨江地界抓到的,京都警察怀疑他们还有同伙在滨江,所以两地成立了联合调查小组,由京都主导,协作调查这桩案子。” 吴庸深深地陷入了回忆中,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抓紧。 他一开始只是以为这是一桩普通的盗窃销赃案,可是某一天,京都那边突然带过来几分保密协议让他们签署,吴庸这才知道自己被卷进了一桩什么事情里面。 一桩从十几年前就传得沸沸扬扬的,跨国际走私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三十三·逐渐清晰的过去 听到这里,阮景脑海里浮现出在肖崇言办公室里见到的那份关于“贵妃簪”的资料,那时候她险些怀疑男人的身份,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肖崇言,男人垂着头,眼睫遮住了眼睛,动也不动,完全看不出心底在想什么。 “我们经历了好多程序,这才有人将走私案这么多年的具体情报拿出来给我们看,越看,我就越心惊,但是你们俩却都很兴奋——尤其是你,阮景,你那个时候太想侦破一桩大案来证明自己了。” 吴庸笑着摇摇头,旋即他想到什么,又收敛了神色。 “这不是一起普通的走私案,它之所以能被称之为‘跨国际’,就是因为它的规模和性质,近十来年,不断有国宝级的文物出现在海外的拍卖会上,无论海关怎么严防死守,国内的走私警察怎么掘地三尺,也只抓住了几个小喽喽,他们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走私组织,如果我们不能一网打尽,追回这批珍宝,那么对于国家来说,会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听到这里,阮景终于忍不住疑惑地插嘴。 “‘这批’?那个组织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文物?” 常桉语气沉重,代为回答了这个问题。 “阮景,京都国家博物馆里,原不止现在展出的这些珍宝——十三年前,曾经有一次大规模的全城断电故障,就是那一次,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博物馆一共丢失了187件珍品——包括那只贵妃簪。” 信息量太大,阮景反应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 “之前所有的文物都是在国外的拍卖会上被发现的,可是,有一件,改头换面流入了国内,你们认为,这是突破口。” 常桉纠正到,“不是‘你们’,是‘我们认为’,多亏了崇言,一年前我们发现了出现在市面的贵妃簪,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不知道为什么,走私团伙也在极力寻找这个簪子各部分的下落,所以我们觉得,它的意义不止于是一件简单的首饰。” 吴庸也点头,“其实在你失忆之前,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只可惜,我们内部出了他们的线人,线索断了,功亏一篑。” “我们揪出了那个人——当然,这也要多谢你和肖医生,说来也巧,没过几天,我们就接到了一个匿名的举报电话,说是一伙走私犯携带了文物,要经过柳川市往边境去,时间太赶,我们来不及核实,行动那天,我们犯了一个一个致命错误——估量错了这些走私犯的凶残程度,他们携有热武器,最后一次行动,我们也牺牲了几名警察同志,还连累了一个无辜群众,就是梁颜,我们也不知道,你的朋友怎么就那么巧,出现在缉捕现场。” 吴庸面上浮现出几许惭愧之意,“包括让你变成今天这幅样子,也有我的责任。” 阮景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你跟着一辆逃窜的车就离队了,我们跟丢了你,完全不知道后来你发生了什么事,在行动的两天后,我们彻底失去了你的踪迹,后来肖医生就告诉我们,你出车祸,失忆了。” 寥寥几句话,掩盖了当时情节的跌宕起伏,阮景默默地整理了一阵,对其中的关键点很不能接受,“我不认为我是一个追逃犯会追上头,没脑子的人。” 吴庸面上浮现出几分尴尬,“你平时不是,但是那一段时间,咳咳,你正好在跟肖崇言吵架,情绪不太稳定。” 阮景:“” 这倒像是她会做的事。 阮景又看了一眼肖崇言,这一次,肖崇言到没有回避,而是沉着脸看着她,那种表情怎么说呢,就像是夫妻俩有一方出轨,之后和好了,无论什么时候这个账被翻出来,都要对另一半教育一遍。 什么破比喻。 阮景捋了捋头发,“啪”地站了起来。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瞒着我的,从我车祸醒过来开始,肖崇言就在跟我装不熟。” “这个是我们商议过后的决定。” 吴庸叹气,“原本在之前的调查中,肖崇言只是在暗处没有暴露出来过,我们不知道你去追嫌疑人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失踪了几个月,后来肖崇言找到了你,你失忆之后,我们怕会有走私团伙对你打击报复,有他在你身边,对你,对他,都是一种保护。”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唯一可能知道嫌疑人下落的人,失忆了,死循环一样的无解。 阮景又忍不住要啃指尖了——她从前明明没有这些小毛病,最近就好像有另一个自己在体内缓缓复苏一样。 肖崇言也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西服外套上的褶皱。 “那个女人给你送来的照片后面写着,你的脑部ct没问题,确实,但是那并不代表你不会因车祸失忆,虽然不不懂心理学,但是你肯定对选择性失忆这个病症并不陌生,我认为,是由于梁颜的死对你的打击太大了,醒来后,你才遗忘了这些事。” 从刚才起,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很讨厌,阮景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告诉他他肩膀上那个白色粉尘的大手印有多么明显了。 随着吴庸的到来,一切好像都解释的通了,阮景缠着他,说了很多这三年之间发生的事情,随着一件一件细微的小事从吴庸口中道出,她三年的记忆似乎在慢慢变得完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后半夜吴庸面上实在掩饰不住的困意,她大概会拉着他一直说到天光渐明。 “吴队长,不是吴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滨江?” “明天就回去了,你呢?” 阮景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吴庸见状,也知道她心里在挣扎,于是建议道。 “你跟了这个走私案一年多了,也倾注了很多心血,曾经的你很想破获它,为了证明自己,也是为了你心中的正义感,但是这些都是你过去的想法,你现在想要怎么做,我都尊重,并且支持,我只是担心——这个走私案一日不破,你身边就会一日有危机,因为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你失忆前,或许真的掌握到了很重要的情报,才让那些人频频找上来,所以” 阮景苦笑,“查案,我很喜欢,无论是曾经的我,现在的我,失忆前的我,失忆后的我,对于真相的渴望都一样强烈,我只是我只是没有真实感罢了。” 解决了一个大谜团,还有无数个小谜团。 吴庸也愁眉苦脸起来,看见他眼底的乌青,阮景颇为过意不去,“走吧吴大哥,我让常桉送你去酒店休息。” 吴庸笑了,“你使唤常桉的语气还是没变。” 客厅里,常桉早就没形象地摊睡在沙发上,肖崇言倒是坐得笔直,手里像模像样地拿着本书,只是那偶尔飘乎到她卧室的眼神,微微泄漏了肖医生对床的渴望。 对上他的双眼,阮景微微怔了怔。 所幸肖崇言将书合上,伸手戳了戳常桉,“醒醒,走了。” 阮景送他们到了门口,期期艾艾地跟几个人道了别,肖崇言留在最后,借着楼道昏黄的灯光,他垂头看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或许只有十几公分。 “你”他开口,声音低沉,由于熬夜与冷空气的摧残,带了点鼻音,其实听起来很性感。 阮景背在身后的手攥了攥,面部表情都僵住了。 肖崇言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你明天不要忘了来上班。” 啊?喔,上班。 刚才那一瞬间,她在期待他说什么? 阮景不敢回想,她怕她一回想,通红的面色就会露出端倪,被面前的男人看穿心思。 但是阮景第二天还是没有上班。 因为于泽受伤了。 他紧咬着那辆黑色轿车追出了省道,在一处下道口,整个车被事先埋在那儿的炸飞,瞬间就起了火,幸亏是于泽反应迅速,在汽车爆炸前几秒果断地跳了车,但还是被波及,全身多处烧伤,还有几处被汽车零件刮出了深入骨头的口子。 阮景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周正站在于泽的病床前训斥。 “大意!太大意!你知道对方什么情况,你就敢自己开车追过去!嫌命长了是吧。” 于泽忍不住掏掏耳朵,“这几句话,你从昨天讲到今天,翻来覆去还没完了是吧。” 阮景在门外头,摸了摸鼻尖——独自大无畏的追捕逃犯这眼熟的剧本。 有那么一瞬间,阮景在于泽身上照见了自己身上的某些特质。 阮景敲了敲门,示意自己进来了,将带的水果放到桌子上,她看着浑身快裹成一个木乃伊的于泽,真心实意地道歉。 “对不起啊,如果不是我让你跟踪她,你也不会折腾到医院里来。” 于泽难得正眼瞅她一眼,“嗤”了一下,“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接到人民群众的举报,我们总是要调查的,只是我没想到对方那么明目张胆地就敢制造爆炸,简直太嚣张了。” 老周在旁边不阴不阳地说,“我看嚣张的是你吧,阮景告诉你可能会有人找上门让你布置一下,是让你布置一下人手,不是让你布置一下你的心肝脾肺,做个孤单英雄!不行这事儿我非得跟局里说道说道,让局长给你个处分长长记性。” 眼见老周是真的动了气,于泽立马就怂了,忍不住往上坐起了一下,但立刻就牵动了伤口,又“哎呦”一声跌回床上。 顾不得伤势,于泽忙不迭地求饶,“周哥,你千万别啊,我身上还有处分没消呢,要是再加一个,蒋唯心的案子谁查啊。” 他话音一落,老周咳嗽了一下,不太自然地说,“查什么案,你就专心养伤吧。” 这下,于泽和阮景齐齐地看向老周。 阮景皱眉问,“蒋唯心的案子怎么了?” 老周咕哝了一句,“真是催债鬼啊,一个个都这么精明。”然后他摊了摊手,无奈地说,“说是因为这个案子背景复杂,京都警局接手了蒋唯心的案子,档案这个时候应该都调走了吧。” “调走了?我查了这么久——嘶。”一激动,于泽又重复了一遍起飞坠毁的全过程,呲牙咧嘴地坚持把话说完了,“我查了这么久,他们说拿走,就给拿走了?” 知道内情的阮景沉默下来。 杀害蒋唯心的嫌疑人女医生,无疑是属于那个跨国际走私团伙,想要找到凶手,就绕不开这桩大案。 当下,阮景看于泽的眼神就露出了几分同情之色,这个案子,于泽注定是碰不着了。 于泽兀自生了一会儿闷气,突然抬头对着老周说,“给我那份纸笔来,我要打一个报告。” 这么刚?阮景在心底里给他鼓掌。 老周横眉倒竖,“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啊,这是领导的决定,你要是不想再挨一个处分,就乖乖先养好伤。” 生怕剧烈呼吸会牵动伤势,于泽缓缓地、慢悠悠地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要干什么——我追那辆车的时候,用枪打中了它的左后侧胎,那一带半天没个车过,又下了雪,现在去肯定能找到一个与众不同的车辙印儿,顺着车辙,我想,我们能知道这些人离开了柳川之后,要去哪里。” 看着于泽虽然困难,但却仍旧竭力工工整整地描述下情况的样子,阮景觉得,自己有必要要重新认识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三十四·朝夕相处,好像不错 同样的消息或许更早地,就传到了肖崇言的耳朵里。 大中午的,天气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雪,阮景顶着包跑进大厦,走到看景心理咨询室的时候,眼睫毛上已经因为化雪的水滴,坠地险些睁不开眼。 小王正在前台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见到阮景,高兴地抬头看她。 阮景一边擦着衣服上的雪,一边随口问道。 “小王,今天又很闲啊。” 话音一落,小王面上的笑容就消失殆尽了,转而哭丧着脸抱怨。 “咱们咨询室本来就没有病人来,前段时间警察又来了一回当着好多人的面把肖医生带走了,咨询室也封了几天,都不知道外面怎么传呢,今天我坐电梯上来的时候,还有人跟我打探,问我们犯了什么事儿。” “犯了!什么事儿!”小王很愤慨地重复了一遍。 阮景没有灵魂地安慰了小王几句,笑着进了肖崇言的办公室。 肖崇言正在电脑前面,听见她进来,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句,“隔着门就听见你们在外面说笑。” 阮景假装没听出来他语气里潜藏的嫉妒,反而夸赞小王。 “小王心态很稳啊,毕竟前几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还牵扯上了命案,但是我看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肖崇言意味深长地说,“小王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以后,又来这一套。 肖崇言转向她,双手交叠拄在下巴上,一派悠闲,“对了,于泽的情况怎么样?” 阮景回答,“看起来伤得很重,但是其实皮外伤居多,刚做完手术就有精力跟老周对呛,估计要不了几天就可以下床活动了。” 肖崇言点点头,“那就好。” 阮景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竟然在背后这么关心一个男人?” “内部消息——过两天于泽就要被调到京都去了,到时候如果他身子还没好,容易拖我们后腿,于泽不是很想亲自查案吗,这下皆大欢喜了。” 比起于泽即将调任这个消息,阮景的重点完完全全落在了后半句话上。 她疑惑地睁大了眼睛,“我们?” “对。”肖崇言站起来,从衣服架子上拿起外套往身上披。 “那辆车的去向刚刚查出来了,如果那个女人不是要潜逃出国的话,九成九是去了京都,常桉已经先一步回去了,等我收拾完柳川这边的杂事,我们就一起去京都。” 和肖崇言一起去京都? 见她没有立刻答应,肖崇言忍不住挑挑眉,“怎么了?” 阮景立刻掩饰得摇头,“没事。” 怎么会没事,她有事,出大事了,她要和肖崇言一起去京都,在一个不熟悉的城市朝夕相处? 怔愣中,阮景的脑袋突然被肖崇言的手指轻叩了一下,男人目露纵容,“走了,去吃午饭,有事也边吃边想。” 朝夕相处,就像这样,好像也不错。 打定了主意要和肖崇言一起去京都,阮景自身也有一些事情要准备,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跟白宿坦白。 但是没想到,两个人一见面,阮景还没来得及说她的打算,白宿就先低下了头。 “小景,对不起,说要一直在柳川市陪着你的,我要食言了。” 阮景端详着白宿的脸庞,恍惚间觉得,他这段日子瘦了一些,他偏头的时候,下颌骨的弧线更突出了一些,使得整个人显得愈加凌厉。 她收回了想要说的话,关心地问,“怎么了?” “我要回京都了。” 说着回家的话,可是白宿并不十分高兴,眉宇之间甚至带了一点淡淡的厌弃。 “出来这么久,你是该回去看看了。”阮景劝慰道,她下一句话原本想说,正好大家可以一起去京都,但是白宿却突然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 阮景吃惊地张了张嘴。 白宿抓着她,目露恳切,“小景,跟我一起走吧,有一件事,我需要帮忙非你不可。” 白宿的力气很大,抓得她生疼,阮景忍不住抽了抽手,“你先放开我,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能帮上的忙,我肯定帮的。” 白宿听她喊疼,立刻就撒了手,只是面色显而易见的更加苍白,仿佛被抽走了精神一般。 良久,他苦笑道,“你从来都没问问我,你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我过的好不好。” 这句话说得很令人心疼,阮景几乎立刻就被愧疚感淹没了,因为白宿说的是实话,她自从醒来就深深地陷入失忆的不安中,而两个人相逢之后,更是把白宿当成了链接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的一根浮木,拼命地抓着,哪怕在蒋唯心出事后,她也是关心案子多过于关心白宿的感受。 越想,阮景就越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 “我很抱歉,我——” “小景,我父母死了,半年前。” 阮景的眼睛缓缓睁大,嘴张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实际上,她现在的脑袋是懵的,不是很能理解白宿的话。 看着她震惊的模样,白宿垂下了头。 “小景,之前告诉你梁颜死了的时候,你很伤心,我就忍着没告诉你,其实没差几天,我的父母也遭遇了意外。” “那段日子其实挺难熬的,我找不到你,到处都找不到你,一个人挺着,一晚上一晚上地说不着觉。” “偌大的一个公司,全部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和蒋唯心订婚,也有和蒋家联手的因素在里面,可是现在唯心死了阮景,我快要撑不下去了,你帮帮我。” 他的眼睛濡湿,揪着她的心一疼,印象中,白宿没有一次会露出这样无措的表情。 他一向张扬而又有主见,是天之骄子。 可是现在,他向她低下了头,对她承认——其实他并不强。 半年,又是半年。 阮景现在十分厌恶“半年”这两个字,半年前,梁颜死了,半年前,白宿的父母死了,半年前,她来到了柳川,柳川欢迎她的,是一场车祸附赠了三年失忆。 “白宿,我真的很抱歉,我总是跟你抱怨,却没有想过你心里该有多难受,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的,我——” “小景。”白宿抬头看她,目光灼灼,仿佛正在燃烧着的,是他最后的期冀。 “你愿意帮我吗?” 她点头,又点头。 阮景想,此刻无论白宿说出什么,她都愿意帮他,也必须倾尽全力帮他。 “我能做什么?” “小景,盛合不能在我手上没落下去。” 盛合,白宿家里的公司,国内顶尖的国际贸易公司,在国际上都名声斐然,更难能可贵的是,盛合在国内的企业形象极佳,热衷公益,每年很大一部分企业利润都用来扶贫助学,在民间十分有口碑。 而这样的盛合,在白宿的父亲创办它时,不过是个十几人的小公司,短短三十年发展成这样,堪称商业奇迹。 白宿逐渐恢复成了往日那个风度翩翩的白宿。 “盛合虽然这么大,但是却一直摆脱不了初期家族企业的雏形,除了我手上的股份之外,大部分股权都在我父亲和母亲的亲戚那边,尤其是我父亲的弟弟,我的堂叔,可以说在董事会上十分有发言权。” “原本在我父亲去世后,按照遗嘱内容,他名下的股权全部由我继承,可是就在四个月前,我准备变更股权的前一天,那份遗嘱失踪了,紧接着,我堂叔就站出来,拿出一份录音,是我父亲许久之前在饭局上开的玩笑,他说‘等我死后,就把我的股份给我弟弟。’就这么一句酒后玩笑,被我堂叔拿出来,逼我卸任董事长。” 阮景没想到是关于财产继承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白宿的面色变得很古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斟酌着回答,“我不能报警,这里面的原因有点复杂,等到了京都,我再详细跟你说。” 阮景点头应承了,此刻终于有机会告诉白宿——“我本来过几天也准备去京都的。” “为什么?你不想呆在柳川市了,不是应该回滨江么?” 阮景不方便多言,便只是含糊地带过,“嗯是工作上的事。” 白宿的神色暗了暗,没有追问,只是在分开之前叮嘱阮景,一旦她决定好乘坐哪一趟航班,就提前告诉他,他们一起回去。 阮景自然是满口答应。 离开京都的前一天,阮景意外收到了一个人的来电,是许久不联系的许小川, “阮景,你让我查的事情有消息了,我觉得我还是过来见你一面说比较好,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吧。” 看着几乎要被搬空的办公室,阮景也没多想,就报上了看景心理咨询室的地址,一听这个名头,许小川登时就犹犹豫豫地打听着,以为阮景出了什么事儿。 等到了咨询室,看到阮景安稳地坐在椅子上,精神状态看起来很正常的样子,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见了坐在她旁边无所事事的某个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爱她是寂静的》正文 三十五·亲亲我我 “——咦?” 看到肖崇言,许小川愣了一下,他的记忆还停档在肖崇言欺骗阮景的事情上,并为此耿耿于怀,许小川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阮景,嘴边的话不知道还该不该讲。 阮景好笑之余又去看肖崇言的表情,果然,男人面上的表情变化虽然不明显,却还是动了动眉梢,如果把他比喻成某种犬科动物的话,此时肖崇言的耳朵一定已经支棱起来了。 阮景笑了笑,“没事,我们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还不错,有什么事,你说吧。” “之前答应你的,我们的那笔交易——你让我查出来那条项链的来源,我刚刚得到了一些消息。” 许小川的话音一落,就看见阮景和肖崇言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他身上,许小川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肖崇言的注视,或许是见过他的两幅面孔,他总觉得这个男人会在某一刻掀开这层儒雅的伪装。 像是了解许小川在想什么,肖崇言刻意冲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许小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好了。”阮景警告地看了一眼肖崇言,后者叹了口气又恢复到之前无所事事的佛系状态。 警告了肖崇言又免不了安慰了一下许小川,许小川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沉稳了许多。 “这条项链原本是我父亲买回来给我母亲的,可是我母亲又不喜欢红色,就送给了我,我本来想送给吴媛——但又被肖医生买走了。” 这句话太过没有营养,肖崇言又看了许小川一眼。 “咳咳,我回家问了我的母亲和我父亲,关于这条项链原本的卖家的信息,起先我以为很轻松就能查到,因为毕竟拍卖会上的拍品,都必须来历清白,一件拍品对应一个卖家。” 阮景点点头,虽然她没出入过拍卖会这种高级场所,但是基本的规则还是听说过的,反观肖崇言,仍旧是一副你怎么还在说没有营养的废话的样子,叫许小川憋了一口气。 “我父亲说,当时钱货两讫的时候,并不是直接跟卖方拿的货,甚至他不知道这条项链的原主人是谁,于是我又找到了当时组织这个拍卖会的机构。” “原本他们是不允许透漏卖家买家信息的,我废了很大功夫才问出了这条项链是从哪来的——卖家根本不是一个人,据说,是个人委托了一个供应商代卖。” “来了,我千辛万苦打听到这个供应商,结果他们的工作人员说,那个卖家也不是直接跟他们联系,而是通过一个承办商签订的合同。” 绕来绕去,许小川依旧能思维清晰的复述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阮景点了点头以示对他的肯定。 “所以,你打听清楚那个承办商是谁了么?” 许小川自矜地点头颔首,“是京都的一个国际贸易公司——叫盛合。” 十分耳熟的名字,阮景发誓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听过。 盛合 盛合! 下一瞬间,阮景脑中突然有什么炸开。 白宿家里的企业,不就叫盛合吗? 或许是见她沉默了太久,加之面色不对劲儿,许小川不免小心翼翼起来,“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么?” 阮景还没说话,肖崇言就理了理衣服站起来。 “好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谢谢您了许先生,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 赶客意味浓重,许小川敢怒不敢言,只好委委屈屈地起身,跟阮景草草到了别,临走前,他收敛了神色,显出几分郑重。 “这是尽我最大限度能查到的事情了,答应你的交换条件就算我已经做到了吧祝你们好运。” 说完,许小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阮景的错觉,他的脚步仿佛比来时轻快了一些——在许小川生命中,与吴媛有关的那一段,至此彻彻底底地过去了。 想必在以后的漫漫长日,他可能会偶尔想起,但最终都会付之一笑。 长久地注视着许小川离开的方向,脑海里想着“盛合”两个字,阮景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哪里捋起。 回过头,却看见肖崇言正看着她,面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无论是听见许小川说找到了线索,还是听到“盛合”这个名字,他都没有丝毫意外。 缓缓地,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阮景问他。 “你又是早就知道了?” 肖崇言默认。 阮景登时不知道从哪儿窜起来的火气,“噌”地一下站起来,大步流星往门外走去。 肖崇言连忙从后赶了上来,“你去哪儿,我送你。” 阮景没吭声,绕过他继续闷头走着,用行动表明了一波视而不见。 “阮景。” 肖崇言在后面唤她,口吻几多无奈,见实在叫不住她,干脆疾走两步伸手拉住了她,一个转身,将她堵在了墙壁与自己的胸膛之间。 “讲道理,你还没听我说完,就气得跑了?” 阮景侧着头不看他,下巴倔强地扬着,下一秒,就被肖崇言的两根手指扭正了回来。 “看着我。” 褪去了儒雅的外衣,这一刻的肖崇言强势且不容拒绝。 “这件事情我不是刻意不告诉你。” 阮景与他对视,被他目光里的暗光蜇了一下,气势忍不住弱了下来,只有小嘴儿依旧倔强,“你只是有意隐瞒了。” 她听见肖崇言叹了口气,俯下身子,视线与她平齐。 “我是从另一条线查到盛合的,蒋唯心的项链也是这么拍下来的,几乎是同一个套路,兜兜转转绕到了盛合的身上,但是这不能代表什么。” 肖崇言在很理智地跟她分析着,“国际贸易公司原本接触的业务范围就十分繁杂,更不要说是盛合那么大的企业了,国内八成以上的拍卖行都跟盛合有着合作,你单听‘盛合’两个字就一下子上头了,太不淡定。” 肖崇言也算是巧妙地转移了阮景的愤怒点,将她生气的缘由从“隐瞒”无缝衔接,过渡到对白宿的“担心”。 但是阮景没听出来,被一名优秀的心理医生绕进去之后,只觉得自己气的没道理,邪火上来的快,消下的也快,她的视线逐渐游移到男人的喉结上,他的喉结随着他说完话咽了一口,上跟着下滚动了一下。 或许是他早上没有刮胡子,下巴上长出了淡淡的胡茬,有一种充斥着荷尔蒙的性感。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么?”察觉到她的走神,肖崇言无奈地问她。 “听到了。”阮景的声音平静。 肖崇言放下心来,刚要挺直腰板儿,忽然脖子上一沉,挂上了一个什么东西——阮景眼疾手快地用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阻止他远离。 随着惯性,两个人的距离又一次近在咫尺,这一次,阮景甚至感觉到他的呼吸乱了分寸。 肖崇言的声音有点迟疑,“你你干什么。” 阮景在心里加了一把油,控制住自己的睫毛不要乱颤,死死地盯着肖崇言,“如果我说,我——” “天啊,这是最后一个箱子了吧,累死我——” 大门毫无预兆地开了,大冬天,小王满头是汗地出现在门口,手上有气无力地勾着一个空箱子,一脸懵灯地看着面前亲亲我我的两个人。 肖崇言又咽了一口口水,言简意赅。 “下去。” 小王反应全凭下意识,立刻就转身准备离开。 “我是说你。” 肖崇言费力地垂头,严肃地看着仍挂在他脖子上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