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继兄为夫郎》 正文 1.给你找了个后爹 夏季的天最是无常,这雨说下就下。 沈沉醉护着怀里的书袋,快步跑到一座大户人家府邸后门的屋檐下避雨。 雨水顺着屋檐瓦片流淌下来,形成一道模糊视线的雨帘。刚才出书院后才偶尔落个两滴的雨点,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说下大就下大了。 沈沉醉低头检查怀里由两层粗布缝成的书袋,刚才她把书袋抱在怀里护的严实,所以里面的书一点都没沾着水,就她身上的外衫后背被淋湿了大半。 这会儿雨下的急,巷子口旁边的街上不乏有跟她一样四处找地方躲雨,或顶着东西遮挡奔跑回家的人。 仰头看着外面的雨幕,背靠着身后紧闭的木门,沈沉醉微微有些走神。 在想她娘突然找人捎信到书院里喊她回家的原因。 如果没有什么急事或者大事,她娘轻易不会打扰她念书的。毕竟她可等着自己考中举人后四处炫耀呢。 莫非是病了? 沈沉醉眉头拧了一下,胸前像是堵了口郁气,看着下个没完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的雨,胸口有股子说不出的烦躁。 雨越下越大,落在地上的水花四溅。沈沉醉低头把脚往后缩了一步,省的衣摆被溅湿,等她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有个身影在雨幕中朝这边跑过来。 沈沉醉定睛看了一下,对方头上顶着铜盆,身后背着一个大竹篓,跑的有些慢,雨水模糊视线,一时间她也分不清对方是男是女。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人是朝着她躲雨的这个屋檐来的,毕竟附近就这块地方还算大点。 屋檐下有台阶,那人抬脚抬的急,脚尖绊在台阶上,身子肉眼可见的往前摔。 沈沉醉离那人不过半臂远的距离,见到这一幕下意识的伸手扶了一把对方的胳膊,道了句,“小心。” 掌心里扶着的手臂很纤细柔软,沈沉醉怔了一下,意识到对方可能是个男子,她正准备松手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反客为主,一把抓紧她的小臂,借力爬上来。 陆小渔在屋檐下站稳后才松开手里的胳膊,抬手把头顶的铜盆拿掉,仰头喘息笑着跟沈沉醉说道:“谢谢你。” 声音清脆干净。 沈沉醉一直都在看着这个举止大胆装扮特别的人,等看到他抬头看自己的时候,对上那双眼睛,她微微怔了一下。 对方是个面容姣好的男子,看模样不过十四五岁,唇红齿白,清隽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干净的像面春季湖泊,仰头朝她灿然一笑,眼底仿佛波光粼粼,闪着光亮。 沈沉醉别开眼睛摇摇头,轻声道:“举手之劳,没事。” 陆小渔朝她笑了一下,便把身后赘人的竹篓取下来弯腰放在地上。 沈沉醉恰好扭头看了他一眼,男子从头到脚全都被雨淋湿,哪怕顶着铜盆效果也不大,本来宽松的衣服现在全贴在身上,纤瘦的腰肢被布带系着,他一弯腰,就能看到他腰部以下那两瓣浑圆的形状显得上面的腰肢更加盈盈一握。 沈沉醉慌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眼睛没再往男子身上看,但脑子止不住的还在想刚才看到的腰身,慢慢红了耳根。 沈沉醉握着书袋的手收紧,她这都读的什么圣贤书! 陆小渔头上顶的铜盆是用来收铜板找零的,刚才雨下的急,他就随手摸了套在头上,只要头没淋着雨,就不容易生病。 衣服全被淋湿,衣摆沉甸甸的,陆小渔把盆放下,捞起衣摆拧水,露出脚上那双绣着青绿竹叶的绣花鞋。 这男子不知道是天生神经大条对人不设防,还是觉得她沈沉醉不像那种看见男子就满脑子淫一秽想法的人,反正在她面前举止随意不扭捏。 陆小渔注意到沈沉醉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他从衣摆上拧下来的水溅在了她的衣摆上。 “对不起对不起。”陆小渔慌忙道歉,赶紧松手把衣摆放下来,看着沈沉醉的衣服满眼歉意,小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沈沉醉根本没意识到衣摆被溅湿,被他这么一提醒才低头看了一眼,雨天,衣服一点都没湿才不正常,“没事。” 认识还没一刻钟呢,她都说两次没事了。 陆小渔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书袋,知道对方是个儒雅的读书人,何况还长得这么好看,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偷偷吐了下舌头,脸颊发热,默默的红了耳根。 他不动声色的往旁边小幅度的挪了挪脚,离沈沉醉远了一点,低头整理了被他拧的皱巴巴的衣摆,后知后觉的有些害羞扭捏。 两个人共同站在一个屋檐下躲雨,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沈沉醉看见男子竹篓里背着的都是些由细竹条编制的小玩意,就猜到他先前可能在街上摆摊。 她刚才出了书院后一直在想别的事情,从街上路过的时候也没注意到有男子在那里卖东西。 雨来的急,走的也快,一点都不拖沓。 先前头顶还沉甸甸几乎要压下来的铅色云层,现在早已褪去,天空清澈如洗,云层稀薄。 屋檐下的水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地面也积了不少水,但外头的天却的的确确的放晴了。 陆小渔松了一口气,用力背起自己的竹篓,抱着铜盆跟沈沉醉又道了声谢,这才先她一步从屋檐下离开。 沈沉醉看着他清瘦的身板背着明显很重的竹篓,皱了下眉,他那绣着竹叶的绣花鞋踩在地上,一脚下去,整个鞋子便被积水浸湿。 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一样,连头都没低,根本不在意湿透的鞋。 陆小渔咬着下唇瓣强迫自己别低头,尽管湿透的袜子在鞋里很不舒服。刚才都够丢人了,现在要是再蹲下来脱鞋,那他是彻底不想要这张脸了。 虽说对方是个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但对于长的这么好看的读书人,陆小渔莫名想留个好印象。 等陆小渔走了后,沈沉醉也没多耽搁,离开屋檐继续往乡下的方向走。 走了一会儿,没了周围屋脊的遮挡,沈沉醉抬头往天边看了一眼。暴雨过后,天空浮出彩虹,弯弯的一道,宛如刚才那个男子笑的时候眯起来的眼睛。 彩虹虽漂亮,但短暂易逝,七种颜色慢慢变淡,最后直至消失。沈沉醉抿了下唇,心底略微有些遗憾。 不知道是遗憾彩虹存在的太短暂,还是遗憾刚才没大着胆子问一下对方名字。 她是想问来着,但每次话到嘴边就又吞了回去,就怕对方觉得她太过孟浪放荡。碰巧一起躲个雨都能随意的问名字,明显别有居心为人轻浮。 陆家村很快就到了,看着不远处自家的三间老屋,沈沉醉把偶遇的男子暂时放下,拎着略显沉重的书袋往家走。 “沉醉回来了?”天空放晴邻居端着盆出来晒衣服,看见沈沉醉回家就扬声跟她打招呼。 沈沉醉回应的点点头。 邻居双手提着衣服往上一甩,把皱巴的衣服抖开,搭在架起来的竹竿上,侧身笑着对沈沉醉说:“你家要办喜事了。” 沈沉醉心头一紧。她今年也都十六了,村里像她这么大年纪的人,就算没娶夫郎也都已经订下亲事。 莫非她娘这次找她回来是要给她说亲? 沈沉醉心底狐疑,毕竟她娘一直都要她以念书为重,不要老去想男人暖炕头,之前村里凡是来给她说亲的媒人都被她娘没好气的赶走了。 媒人气的不行,一甩袖子放下狠话,“你就自私着吧,将来沉醉要是娶不着夫郎,就等你提礼物哭着上门来求我!” 沈母丝毫不在意的翘腿坐在椅子上,叼着烟杆眯起眼睛,吐出一团烟雾,“我女儿是秀才,将来再考中个举人,到时候多的是好男子排队让她娶,现在她一心读书就行,有男人容易分心耽误事。” 这女人要干大事就不能碰男人,不然心思都在男人身子上了,能干什么大事? 媒人冷笑连连,这老沈怕是拿不出钱来给女儿娶夫郎才想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话,她手里头的钱不是拿去睡男人了就是用来抽旱烟了,哪里有闲钱? 的亏沈沉醉争气是个廪生,念书不仅不用从家里拿银子,朝廷每月还有补助,这要是换个不争气的女儿,早就不知道跟这种混账娘大闹多少次了。 邻居只把话说到这儿,再多就没讲了。 沈沉醉抬脚往家里走,她娘一反常态的没在院子里躺着抽烟,自然,也可能刚才下雨她进屋抽去了。 “回来了?”沈母从屋里出来,一手提着刀一手提着一小块肥猪肉,笑着咧嘴跟沈沉醉说,“今个晚上有肉吃。” 沈母模样并不差,年轻时也曾身形挺拔修长,可现在年年喝酒日日抽烟,再好的底子也都亏空了。 沈沉醉幼年记忆里,那个能将她一把提起来放在肩头骑着的母亲,已经变成一个有点驼背头发微白的妇人了,也变得越来越陌生。 “林叔说咱家要办喜事?”沈沉醉没搭陆母的话,进屋后走到木柜前把书袋放下,扭头看着她问道:“什么喜事?” 沈母对上女儿的视线脸色略微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眼神闪躲了一下,“那什么,沉醉,我给你找了个后爹。” 沈沉醉:“”她就知道这亲不是给她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热醒了 看着沈沉醉突然沉下来的脸,沈母不耐烦的拧起眉头,边提着肉往灶台走,边说:“我也单着好几年了,一个女人生活哪哪都不方便,多个男人伺候也好,好歹能给我洗个衣服倒倒洗脚水。” 沈沉醉又不是五六岁的孩子了,她自然知道男人的作用不只有白天的做饭洗衣服 “你还缺男人吗?”沈沉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攥紧成拳,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怒怨火气。 她爹去世后,她娘自己夜夜在家睡过几次? 起初是带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回来,被她撞见后发了次火,两人吵了一架,后来她娘就在外头玩,不敢再带回家睡。 这屋子,这床,连这床单都是她爹的,沈沉醉忍受不了有其他男人跟她娘在上面滚。 后来娘俩彼此妥协,形成一种无言的默契。只要她娘不把人带回来,沈沉醉就权当不知道她在外头干什么。 现在倒好,她娘不仅仅是把男人带回来睡一晚上,还要娶进门天天在她面前晃悠。 “这跟缺不缺男人没关系。”沈母就是瞧上了鳏夫张氏的那张脸,但她嘴硬,梗着脖子就是不承认,“你也大了,将来娶夫郎什么的,家里头没个男人替你张罗,光指望咱们娘俩睁眼瞎吗?” 她理由永远都找的这么冠冕堂皇。 沈沉醉冷笑着问道:“那我要是以后不娶夫郎,你能做到不再娶个男人吗?” “怎么说话呢!有谁像你一样跟自己娘谈条件的?”沈母把刀往菜板上一剁,刀尖斜着插在木头缝里,沉脸下颚微绷,瞪眼转身看向沈沉醉,“我续弦就是跟你说一声。老子是你娘,娶谁还轮不到你这个当女儿的说话,也用不着你点头!” “别拿你爹给我说事,我是对不起你爹,但你爹都死几年了,他都没找我,你也该消停点了吧。” 沈母把肉往凉水锅里一扔,连水带肉一起烧开,泖一遍水,去掉肉上的血腥沫子,冷声说道:“我之前念着你还小,处处依着你,现在你也十六了,改懂点事了。你要知道你爹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又不是我把他推河里的。” 沈沉醉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她爹是自杀的没错,可她爹是被她娘一步步逼到自杀这条路上的! 要不是她娘做事毫不收敛几次三番屡屡再犯,最后被她爹亲眼堵在别人床上,他能心灰意冷到在雨天里绝望的抱着石头跳河自杀吗? 那天沈沉醉刚好考中秀才,她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有同村的人脸色着急的跑过来告诉她,说她爹跳河了。 沈沉醉根本不敢相信,她爹好好的怎么会跳河? 可等她回到家里,见到的已经是一具泡到发白发肿的尸体。她爹永远不会再眼里悲伤嘴角带笑的跟她说,“沉醉,好好考,等将来你出人头地,爹到时候就跟着你去城里享福。” 那种绝望悲痛到光张着嘴就是哭不出声的感觉,沈沉醉第一次感受到。泪水模糊视线,眼前阵阵发黑,沈沉醉想问她爹,“你怎么不等等我,我很快就会出人头地了。” 她爹捞上来的时候,她娘才系上腰带过来。 从那天起,沈沉醉没再开口叫过她一次娘。 给她爹的丧事办完后,她娘像模像样的悲痛一个月,就又到处炫耀沈沉醉考中秀才的事情。 后来的两年里,她娘喝醉了还会埋怨她爹死的不是时候,不然沈沉醉也不用守孝三年,白白错过考举人的时间。 沈沉醉对沈母早已心灰意冷,没成想这才三年过去,她竟又想着再娶一个! 沈母寒的不只有沈父的心,还有沈沉醉的心。 沈母余光瞥见沈沉醉阴沉的脸色,收敛了火气,嘟囔着说道:“是你爹活的太天真,对我要求太多。你以后有了男人就懂了,哪个女人不吃腥?” 男人的身体,碰过了还想碰,碰腻了自然就想要换个更新鲜的尝尝。 沈父性格软念过书,但就是书念太多活的太天真了,这世上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就只活在话本里。 所以,男人识那么多字,看那么多书干什么?知道干活洗衣服以妻为天不就行了吗? “别拿我跟你比。”沈沉醉闻着锅里猪肉的油腻味道,胃里阵阵恶心。 她说完伸手拿起书袋就往外走。 回都回来了,沈母一点也不担心沈沉醉再回书院,最多就是去地头“看看”她爹。 沈父是埋在沈家地头的,那块地两年前被沈母租给别人种了,因为沈沉醉是秀才,家里的地不用交税,所以有人出钱来租,每季给沈母一部分钱。 地租出去了,本来就不怎么下地的沈母这下一年到头也不会来“看”沈父一次了。 那座矮矮的坟头已经长满了野草,因为刚下过雨,地里头湿,沈沉醉一路走过去沾了满脚的泥。 她撩起衣摆塞在腰间,蹲下来给沈父的坟头拔草。 “夫子说我文章做的好。”沈沉醉声音轻柔,“夸我字写的漂亮,我说都是我爹以前教的。” 明明是夏季,但清风吹过,温和舒服,有种春天的感觉。 沈沉醉被风拂过脸颊,拔草的动作一顿,心底发酸鼻尖微热,她张嘴大口喘息,缓了一下,才接着带笑说道:“夫子说,字如其人。我觉得她是想夸您长的好看。” “以后我娶夫郎,一定要娶个跟您一样好看的。”沈沉醉笑了下,“最好眼睛带笑。” 因为父亲悲伤的眸子,她看了近十年。 大人总觉得孩子还小,看不懂眼睛里的东西,所以掩藏情绪的时候,总是脸上带笑嘴角勾着,眼睛在哭。 沈沉醉把沈父的坟头清理的干干净净,手上脚上沾满泥土。她只是笑着跟爹爹说些书院里的事情,对于沈母绝口不提。 她们父女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聊点开心的人跟事儿。 沈沉醉拿着书读给父亲听,权当给自己又温习了一遍。哪怕爹爹走了,她也要出人头地,不能活的跟她娘一样混账。 沈沉醉在坟头坐到天黑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院子里有灯光,沈沉醉推门进去,屋里没人,沈母不知道去哪儿了,但在桌子上给她留了饭。 青菜小粥配窝头,旁边的小碟子放着两块红烧肉,瘦的多肥的少,因为沈沉醉不喜欢吃肥肉。 沈母常说她矫情,都是惯出来的丑毛病,穷人一个,有肉吃就行了,还挑什么肥瘦,要不是她跟着人杀猪能弄回来一点肉,她连荤腥是什么味都闻不到呢。 沈沉醉懒的去想沈母带着其余的肉去了哪儿,她坐下来把青菜粥配着窝头吃完后,自己烧水洗澡洗衣服,根本没看碟子里的肉。 谁说非得有男人才能洗衣服?女人就没长手没长脚吗? 沈沉醉把洗完的衣服挂出去沈母都没回来,她点灯看了会儿书,实在太累就睡了。 她很久才回来一趟,爹爹走了后,沈沉醉每次再从书院回到家,也没人能想起来提前给她晒晒被子,换季后给她把被子抽掉铺上凉席。 这些以前你根本不会在意的小事,等到那个惦记关心你的人没了,你才会处处注意到这些细节。 沈沉醉睡前能想到给自己换上凉席,就是忘了打开窗户透气。 夏季屋里闷热,开窗透气有凉风进来才能舒服很多。 沈沉醉躺在床上睡的满头大汗,眉头微皱脸色潮红,神色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她梦到那个眼睛会笑的小公子了,他用下午道谢时的喘息语气贴在她的耳边说话。声音不是清脆干净的风铃声,而是含在嗓子里低低糯糯的喊她姐姐。 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她骨头酥麻心尖发痒,忍不住的抬手搂住那纤细的腰肢,把人带进怀里,低头去吃那红润的小嘴,手揉向那两瓣浑圆 沈沉醉被生生热醒了。 头上身上都是汗水,黏糊糊的。 她两眼放空的平躺在床上,回过神后耳根发热,觉得自己这圣贤书真是白读了。 也不能怪她,十六七岁,正是想男人的时候,有反应做这种梦也很正常。 沈沉醉抬手捂眼自我安慰,又想着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着那位小公子,万一要是见着了,她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毕竟自己梦里对他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 外头天色微亮,沈沉醉胡思乱想一通也睡不着了,索性爬起来,洗了澡换了衣服去外头读书。 她借着晨曦的光亮看了一个多时辰的书,沈母才披着朝阳从外头回来,一副魇足模样,丝毫不见半点夜不归宿的疲惫。 沈沉醉懒得看她给自己找气受,拿着书要换个地方读。 沈母扬声喊住她,“做早饭了吗?” 沈沉醉捏着书冷眼看她,“你不是在外头吃过了吗?” 这话意思要是深究起来就挺有内涵了。 沈母眉头一拧,“少跟村里的无赖学这种不入流的话。” “我学什么话了?”沈沉醉眼睛微眯,“是你心里有鬼吧。” 沈母今天心情好,不跟沈沉醉吵架,省的被她怼的肺管子疼。她自顾自的总结道:“就知道你没做早饭。家里头没个男人就是不行。” 前三年家里没男人她不也活下来了吗? 沈母脸上带笑,“待会儿你后爹带着他儿子来送早饭,你们见见。你态度好点,你后爹儿子今年刚好也是十六岁,你十一月生,他十月生,痴长你一个月,到时候你喊他一声哥哥就行。” 沈沉醉额角太阳穴突突跳动,不由握紧手里头的书,咬牙想:我叫他一声哥哥,他敢答应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再次相遇 那个男人的儿子就仅比她大一个月,好意思让她叫哥吗? 沈沉醉松开手里的书,气急反笑,耷拉着眼皮说道:“我就这态度,你要是看不惯怕我坏你好事,那我这就回书院。” “行了行了,”沈母有些不耐烦,开口稳住沈沉醉,“不想喊哥就不喊,反正也就只大一个月,也不在乎你这一声哥。” “我跟你交个底,张氏虽然是个带着儿子的鳏夫,但长的很合我意,我俩在一起后,咱们就是一个新家了。” 沈母看着站在院子里长身玉立的女儿,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厮混了,但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没保证的话说出来。 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只能克制,也不敢保证,虽说张氏长的美,她现在对他稀罕亲热的很,但谁也没办法保证将来。 沈母就是把这话说出来,沈沉醉也未必会信,因为她娘跟她爹保证的次数太多了,就她爹傻,每次哄哄就信了。 留沈沉醉在院子里看书,沈母进屋换身衣服。 昨个去的时候张氏儿子睡了没见着,今天两家正式见面,她可不得换身体面的衣服撑撑脸。 沈母走到屋里看见还摆放在桌子上没动过的那几块猪肉,嗤笑一声,手在衣服上蹭了两把,伸胳膊从盘子里捏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几块肉吃完后她还细细的闻了一下手指,来的时候刚摸过张氏,现在手上除了红烧肉带着葱姜甜腻的味道外,张氏身上那股子甜到骨头软的香味,若有若无的仿佛还在。 沈母高兴,嘴里哼着曲儿,折了根细棒放在嘴里剔牙。 她常年抽烟,嘴里的牙早就黄了。这段时间为了存钱娶张氏,她都好几天没碰过烟杆了。 提到烟,沈母骨头就开始痒,像是有蚂蚁在骨头缝里爬来爬去一样,挠不着又痒的很。 沈母本来正拿抹布要擦桌子,现在布往桌面上一搁,又跑回屋里摸出烟杆,装满烟草,点着后深深的吸了一大口,躺在那把破旧的靠椅上,仰着头再把烟雾徐徐的吐出来,整个人都舒坦极了。 以后的日子,沈沉醉考上举人,家里不愁没钱,到时候她也不去杀猪了,反正她娶了张氏,没事就多努力努力,再给老沈家生个能继承香火的女儿,日子过的肯定滋润,至于张氏带来的便宜儿子,将来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不要她操心那么多了。 沈母抽完了一袋烟才带着浑身烟味从屋里出来。 她才把刚才搁下的抹布拿起来,就听见外面有敲门的声音。 都是乡下邻里邻居的,串门的时候都是直接推门进,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能这么有礼貌的,怕是只有第一次来家里的张氏父子了。 沈母眼睛一亮,拿着抹布直接从堂屋里快步走出去,见沈沉醉还在院子里看书,抬手把抹布往她手里一塞,“去屋里把桌子擦了。” 她把手在刚换的衣服上蹭了两把,这才笑容满面的过去开门。 沈沉醉本来就不待见这个后爹,闻言就拿着抹布进屋了,她宁愿擦桌子也不想留外面接待别的男人入住她家。 张氏站在沈家门口心情复杂忐忑,他也不是二十多岁的少年了,虽说人还没老,如今风韵犹存容貌仍在,但他儿子都十六了,也不是那个渴望女人非要再嫁的年龄,但张氏不得不嫁,不是沈母逼他,而是为了儿子陆小渔。 他妻主死的早,全靠自己的手艺把儿子拉扯大。小渔小时候还好,现在慢慢长大脸蛋长开,也就引人注意了。 儿子长的好看,随他,张氏这心里既高兴又担心,因为孤儿寡父两个人,长的太好看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小渔才十二岁的时候,村里就有媒人上门来说亲。媒人仗着他家里没女人,想把小渔说给一个身体有残疾的人,这张氏哪里会同意? 就这么拉拉扯扯拖了好几年,拖到小渔十五岁,眼见着拖下去他儿子年龄再大点就真的嫁不出去了,到时候只能随媒人的意,张氏最后一狠心一咬牙索性跟媒人撕破脸。 闹僵后张氏在村里彻底住不下去,这才逼不得已带着儿子来到沈家村。 他这个鳏夫长的好,带的儿子模样更俏,在沈家村也惹眼。 有媒人主意打的好,说有贵人想纳小渔为侍,到时候不介意把他这个鳏夫也接过去享福。 张氏这些年忧思过深,再加上早些年独立拉扯儿子耗尽心神,身体早已亏空,还能活多久都不一定呢,他哪里会贪图这点福? 他要的不过是儿子嫁个好妻主,日子过的普通一点都行,下半生能过的平安健康就好。 乡下的男子,一般十二三岁就嫁人了,像小渔这种十六岁的,都是属于不好嫁出去的了,哪怕嫁,女方肯定也是身体有点问题的。但好在儿子脸庞嫩,看着显小,说十四岁都有人信。 张氏在给儿子挑挑捡捡的时候,也有不少人看中了他,沈母就是其中一个。 在一群油腻肥胖的中年女人里,沈母是长的最好看的那个,力气也大,跟以前他那个病弱妻主完全不同。 这是张氏跟她睡过一次后得出的结论。 张氏决定跟沈母的时候想了很多,他知道沈母的为人,也打听过沈家的事情,他不在乎沈母会不会为他收心,张氏要的不过是一个能给儿子提供庇护的地方。 省的外人觉得他这对外地来的孤儿寡父,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更何况沈家还有个秀才女儿,在童生都没几个的陆家村里,秀才可是连村长看见都会给几分面子的人。 张氏想的很多,他跟沈母欢一好也带着十足的目的性。昨个晚上沈母过来,说沈沉醉回来了,两家人今个相互见一面,把事儿定下来。 张氏心里忐忑,怕沈母这个秀才女儿没有好脸色,他受点委屈没事,就怕委屈儿子。 他跟了沈母决定再嫁儿子都有些不高兴了,万一沈沉醉再摆脸色,小渔心里头肯定难受。 毕竟别人再好,也比不过他血浓于水的亲娘。 “待会儿不想说话就不说话。”张氏拉着陆小渔的手柔声说道:“爹爹在呢,一切有我。” 陆小渔咬了下嘴唇,抬头看了眼张氏,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只乖巧听话的低头嗯了一声。 张氏笑着用掌根摸了摸陆小渔白一嫩一细腻的脸蛋,他知道儿子想问什么。 他肯定想说:“爹,那么多想娶你的人,你为什要挑个人品最不好作风最不检点的沈母,你不怕她像对沈父那样对你吗?” 张氏不怕,沈母人品是不好,作风是不检点,但有一点是张氏最后决定嫁给她的主要原因,那就是沈母不像其他追他的女人那样,在看见他儿子陆小渔的时候眼神轻浮不对劲,那样的女人,他要是不在了,他儿子可怎么办? 张氏不敢想。 沈母就是再不好,也不会对干儿子有龌一龊的想法。 张氏敲门后,沈母满脸笑容的开门,热情的招呼道:“来了,快进来吧。” “好。”张氏应了一声,笑着拉了下陆小渔的小臂,“小渔,叫姨。” 沈母去张氏家那么多次,自然也跟陆小渔打过几回照面,但碍于身份尴尬就没正式说过一次话。 陆小渔揪了下手指,忍下心里的不乐意,乖巧的扯开嘴角笑着喊,“沈姨。” “嗳。”沈母看起来可高兴了,仿佛这是亲儿子一样,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才掏出一个由红纸包着的红包递给陆小渔,“不多,你别嫌少。” 张氏微微笑着,陆小渔也不是个不懂事的人,双手把红包恭敬的接过来。这是长辈给的,不管多少都要收着。 张氏往院子里看了一圈,笑着问,“沉醉呢?” “在屋里面。”沈母赶紧把人请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张氏,但碍于他儿子在场,就没好意思像平时见面时那样动手动脚不规矩,“外头热,快进屋说话。” 陆小渔耿直的抬头看了下天,太阳刚爬到树梢,这个时辰,哪门子的热? “”张氏一把拉住陆小渔往屋里走,免得他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天的动作太明显。 “沉醉。”沈母抬脚跨进门槛,对正弯腰擦桌子的沈沉醉笑着说,“来,见过你张叔。” 等过门再改口叫爹。 沈沉醉面无表情的握紧手中抹布,胸腔里藏着积压的火气,正欲开口,结果一扭头,视线正巧对上刚抬脚跨门槛的陆小渔。 看见彼此,两人皆是一愣。 沈沉醉莫名想起昨晚的梦,耳根阵阵发热,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陆小渔则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光顾着惊讶没在意脚下,脚尖绊在门槛上,差点迎面摔趴在沈沉醉脚边。 好在身旁的张氏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 不然刚见面哥哥就给妹妹跪下了,这算哪门子的规矩礼仪? 陆小渔冲沈沉醉俏皮的眨巴一下眼睛笑了,眉眼弯弯,眼里盛着光亮。 无声的打招呼,像是在说:好巧,又见面了。 沈沉醉呼吸一滞,慌忙移开视线,低头看着手里的抹布。 心情有股说不出的复杂。 她昨晚春一梦的对象,今个却成了她继兄这转折,还挺折腾人心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这是个什么意思 沈母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沈沉醉的脸色,见她对张氏父子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反感后,从心底莫名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沈母就怕沈沉醉这个时候不懂事,不知道在张氏父子面前给她留面子。 “那什么,这是你张叔叔的儿子,叫陆小渔。”沈母跟沈沉醉介绍着,又把两人的年龄摆到明面上说了一遍,“别看他长的显小,其实你俩同年生,他还比你大一个月呢。” 陆小渔有些惊讶的看着沈沉醉,沈沉醉整张脸都隐隐发热。 沈母虽说先前能开口让沈沉醉叫张氏叔叔,但现在却不会贸然开口让沈沉醉喊陆小渔哥哥。 她怕沈沉醉到时候不说话,自己在张氏父子面前下不来台多尴尬。 毕竟沈沉醉比陆小渔高大半个头呢。 张氏见到沈沉醉的时候眼睛略微惊艳了一下,不由感慨到底是龙生龙凤生凤,这老沈家的种就是好。虽说沈母混账不务正业,但她老沈家的皮囊长相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沈母这个要考举人的女儿,模样跟沈母有几分相似,作为一个女人,她长的煞是好看,年纪虽轻,但通体气质儒雅大气,往那一站不说话,光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念过书的。 刚才连沈母见着陆小渔的时候都知道作为长辈要掏份见面礼,这个规矩张氏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把手中一直提着的食盒放下来,转身从陆小渔斜挎在腰间的书袋里取出带来的礼物,拿着递给沈沉醉,眉眼温柔轻声说道:“听你娘说你功课认真,我就寻思着要是见着你该送你点什么。” 张氏从书袋里面掏出一个盒子,作为送人的礼物,包装的还算正式,可见用了心,打开后里面装的是块砚台,送给沈沉醉这个读书人正合适。 有人曾说,端砚以子石为上,名贵的子石砚张氏莫说买不起,他一个没念过书的夫道人家连见都没见过,所以手里的这块砚台,就是当下书铺里很寻常的一块石砚台。 椭圆形状,雕刻着最俗气的鲤鱼。 陆小渔看沈沉醉脸上没有表情,也摸不清她喜不喜欢这个礼物,交握在小腹前的手指头紧张的揪成一团,小声问:“砚台是我挑的,好看吗?” “好看好看,可好看了!”沈沉醉还没说话,沈母就先笑着开口了,搜肠刮肚的一阵尬吹,“我一看就知道这东西小渔是用心挑了,你看这肥鲤鱼雕的跟真的一样,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栩栩如生。而且你叫小渔,这上面还雕着条鱼,这都是缘分。” 难得沈母认同他的礼物,陆小渔微微弯着眼睛连连点头。 这雕着鱼的砚台他一眼就看中了,可惜自己没正式念过书,懂得字也少的可怜,根本用不着这东西。 当时卖砚台的老板看他捧着砚台爱不释手,就说,“公子这砚台是买来送人的?那你选这块砚台简直太合适了,砚台是读书人必备用品,需放在面前时常使用,一抬头就能看得见,所以这东西,送个什么样的一定要好好考虑,最好挑个带着寓意的。” 看见鲤鱼想起来的就是跳龙门,寓意高中。寒门穷学生考科举,可不就是鲤鱼跳龙门么,只要考中了,那便是摇身一变,成了贵人。 陆小渔一想,这寓意也不错,能时时激励沈母的女儿好好念书,这才一咬牙买了。 就这么一小块雕着不能吃的鱼的砚台,花了他不少银子呢。 陆小渔掂着轻了不少的荷包一阵肉疼,读书人用的东西就是贵,可这是他爹第一次见面要送给沈家女儿的礼物,代表着他的脸面,自然也不能太寒酸了。 沈沉醉眼神复杂的看着沈母跟陆小渔,她觉得小公子的审美本来就很普通,这将来跟她娘一起生活,迟早得带的更差。 沈沉醉抬眸对上陆小渔期待的目光,两人眼神短暂接触后,她脑子里莫名空白了一瞬,下意识的先垂下眼睑不敢再看,只听到她自己的声音在说,“嗯,是挺好看的。” 别的不说,鱼雕的挺肥,这个身板做红烧鲫鱼正好合适,但想要跳龙门怕是有点难度。 沈母开口,“砚台是你张叔叔送的,小渔亲自挑的,喜欢就拿着吧。” 只要她抬手接过张氏送的砚台,就意味着她作为沈母的女儿,接受了这个继父。 沈沉醉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心底说不出的抗拒。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娘真的会再给她娶个后爹进门。 张氏这人敏感,见沈母话落后沈沉醉垂眸站着没动,就知道她对自己这个继父从心底排斥。 沈家的事情张氏都打听过,压根就没奢望自己嫁过来后这个继女能拿他当亲爹对待,只希望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客套跟尊重就行。 张氏心思转的快,没等气氛尴尬就笑着说道:“小渔挑的砚台虽说好看,但太小家子气了,我俩都是男子也没什么见识跟眼光,要不下次跟沉醉一起去?到时候看着再选一个。” 说着就要收回递出去的手,省的沈沉醉不接礼物,场面会变得很尴尬,到时候沈母好面子肯定会逼沈沉醉低头,现在才刚见面,若是场面闹的太僵,以后怕是更难相处。 张氏独自拉扯儿子长大,外柔内刚,难免有点心机。 就比如他刚说的这段话,不经意间就带着一点示弱的意味。 他暗示沈沉醉,自己跟陆小渔都是没主见的男子,以后她说什么依旧是什么,哪怕他跟沈母结婚了,沈沉醉在家里的地位跟之前比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沈沉醉对张氏的心机并不在意,她想的不过是,她爹当年要是有张氏一半的手腕,她娘也不敢偷嘴偷的那么肆无忌惮。 在场四个人,张氏话里的含义就沈沉醉一个人听懂了。 沈母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了一圈,见沈沉醉刚见面就不给张氏面子,心里生出火气,用手怼了下她的胳膊肘,拉下脸皱眉沉声说道:“要什么更好的?我看这个就不错,收下。” 而陆小渔心思没他爹细,只当沈沉醉不喜欢他的礼物,手握着身前的书袋,略微有些失落的抿了下唇。 沈沉醉被沈母推了下后背,被迫皱眉抬头面对张氏父子。她目光不受控制的从张氏脸上略过,看向站在他身旁的陆小渔。 自己花好些钱挑的东西沈沉醉不喜欢,陆小渔不仅心里觉得失落,也替他爹感到担心难受。 陆小渔虽说神经大条心思不敏感,但这并不代表他傻到不明白沈沉醉不接礼物的意思。 不就是想表明她不喜欢他爹,也不喜欢他么。 沈沉醉看向陆小渔的时候,他正好也抬头看了她一眼,抿紧嘴唇两边脸颊充气微微往外鼓起,眼底带着委屈。 倒是真像个金鱼。 他就这么看了她一眼,便先沈沉醉一步别开视线低头了。 刚才还大大方方盯着自己看的人,现在连头都不愿意抬了。 沈沉醉心头发紧,握着抹布的手指攥了一下,到底是垂眸闭了闭眼睛,妥协般的接过张氏手里的砚台,低声说:“谢谢张叔。” 她抬眸看向陆小渔,又轻声补充了一句,“砚台真的挺好看的,寓意也很好。” 这次换到陆小渔发怔了,听到沈沉醉夸砚台,他抿紧的嘴角慢慢松动,忍不住的往两边上扬,眼底的委屈如退潮的潮一水般迅速散去,星点笑意从清澈的眸子深处浮现出来,聚集在一起,凑成沈沉醉眼里闪烁的光。 看见他笑了,沈沉醉原来发紧的心也跟着舒展开,觉得浑身舒服。 沈母也高兴,满脸笑容的去灶台旁拿碗筷准备吃张氏送来的饭。 陆小渔偷偷看了沈沉醉一眼后,赶紧小跑跟上张氏往灶台那边走,他矜持的抬起下巴抿唇笑,两只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等走远一点,才忍不住偷偷凑头跟张氏炫耀,“我就说我的眼光不错吧,你还说我选的礼物小家子气。” 张氏侧眸看了儿子一眼,觉得他此刻的神情特别像家里那只捉到老鼠后扬眉吐气昂头嘚瑟,连走路时都把尾巴翘起来的花猫。 张氏笑的无奈,沈沉醉那分明是给面子才这么说了一句,他这傻儿子竟当真了。 自从沈父去世后,沈家摆出来的碗筷就没再超过两副,现在多了张氏父子,沈母便要把许久没用的碗从柜子里拿出来准备重新刷刷。 张氏动作自然的挽起袖子接过沈母手里头的碗,说:“我来吧。” 沈母那张脸顿时笑出了褶子,满意的不行。张氏弯腰刷碗,她站在一旁看着,看他那被围裙系起来的腰肢,纤细柔软,更显盈盈一握。 张氏清瘦没有赘肉的细腰看着柔弱无力,但在床上双腿分开跪坐在她身上自己摆动腰部的时候,又格外的持久。 沈母看着看着心头烧起一股子无名欲一火,不想吃饭,只想吃人。 可碍于陆小渔也在灶房里,她虽说不受控制随时随地的能发一情,但在小辈面前她还是要点脸面的,到底克制住了。 饭端上来,白粥糜烂粘稠散发着浓郁的米香,包子松软滚烫带着勾人的肉味,一看就知道是早上刚准备的。 四个人坐在一个桌上,除了沈母外,其余三人都有些拘谨放不开,不如平时在家自在。 沈母挨个给张氏沈沉醉陆小渔夹了个包子,热情的招呼着,“快吃。”极力的扮演着一个好妻主好母亲的角色。 张氏温柔含笑应下,沈沉醉却看的反胃。 乡下普通人家,哪里有那么多的白面跟肉,一年到头来怕是也就吃个这么一两次,所以张氏就包了四个包子,有小孩子拳头大小,一人一个,其余的只有窝头了。 沈沉醉看陆小渔在吃包子,两边脸颊鼓起来,显得那双眼睛更黑更圆,她心头微动,夹起包子递到他的碗里,行为完全没过脑子。 与此同时,沈母正好也把自己的包子放到张氏的碗里 饭桌旁的四个人都微微怔了一下,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沈母对张氏献殷勤可以理解,毕竟有明显的意图在那儿摆着呢,但沈沉醉把肉包子夹给陆小渔是几个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沈母的算盘 沈沉醉包子夹出去之后才意识到不妥,好在沈母笑呵呵的跟张氏说:“年轻人相处起来就是快,这才刚见面沉醉就知道好东西要给小渔吃了,兄妹俩的感情就是好。” 张氏狐疑的目光在沈沉醉脸上扫了一下,附和的笑了笑,看着她说道:“小渔吃一个就够了,另一个还是你吃吧。” “对。”陆小渔点头,刚想用手把面前空碗里的包子拿给沈沉醉,但手才抬起来他就又放下了,改成用筷子夹着包子往她碗里递,“你吃。” 他个当哥哥,少吃点没事。 张氏的目光一直凝在沈沉醉的脸上。沈沉醉心虚,面上没敢表现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垂眸低头端起碗说道:“我不太饿,喝粥就行。” 这个喷香松软的肉包子沈沉醉执意不要,陆小渔只能勉为其难的替她吃掉。 同时心里得出一个结论:沈沉醉人好嘴挑。 吃完饭后,张氏动手收拾碗筷,陆小渔在一旁打下手帮忙,拿着抹布擦桌子。沈沉醉不敢再跟陆小渔有过多的交流,就拿书回屋了。 贤惠勤劳又温柔的张氏,仿佛一举一动都带着勾,看的沈母移不开眼睛,恨不得随时枕在他的肚皮上。 沈母在门口瞥见陆小渔在堂屋里擦桌子,就溜进灶房里,伸手对着张氏的屁股捏了一把,火热的身体难耐的从张氏后背贴了上去,伸嘴叼住他的耳垂吃了起来。 张氏被沈母突如其来的举动的吓了一跳,慌忙扭头往外头看了一眼,生怕被两个孩子看见,不赞同的抬手推了沈母一把,“孩子们都在家呢。” “那咱们动作轻点。”沈母语气急促,说话都带着喘息急色的气音,一只手握住张氏的两个手腕摁在他小腹上,另只手不安分的挑起围裙往他腹下摸。 张氏纤细柔韧的腰肢瞬间弓起来,咬唇发出一声轻哼,染上水雾的眸子毫无气势的往身后瞪了一眼。 他这软绵无力的眼神,瞪的沈母一兽一性一大发,体内火气噌的燃起,伸手把张氏摁在身后的灶台沿上,掀起下裳分开双腿压了上去。 哪怕两人全程精神绷着再顾及再克制,也总有那么一瞬间失神的时候。 沈家都是老房子了,隔音效果极差,从灶房里面泄露出去的急促喘息声,就这么传进沈沉醉的耳朵里。 沈沉醉握着书脊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绷的发白,她脸色沉下来,额角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灶房里面急促的喘息声听的沈沉醉根本看不下去手里的书,她娘简直不可理喻,能多舍不得张氏的那副身子,就不能忍到晚上,非得白日宣一淫? 沈沉醉正想找点棉花堵住耳朵,兀的想起外头擦桌子的陆小渔,这声音这动静,他多多少少怕是也听到了吧? 只要稍微多想一点,就知道沈母张氏两人在灶房里做什么呢。 沈沉醉拿棉团的动作一顿,不知道想到什么,整个耳廓都红了,没脸再看圣贤书。 沈母食饱一魇一足的先从灶房里出来,留张氏在里面整理衣服。堂屋里空无一人,刚才擦桌子的陆小渔也不知道去哪儿。 陆小渔嘟囔着脸在外头晒抹布呢,他不好意思往屋里进。 起初听见动静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后来弄清楚里面在干什么事情后,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整个人羞的全身发红。 他眼睛瞪向灶房,握紧手里的抹布抿唇咬牙想踹开那扇门,进去把他爹拉出来就走。 陆小渔本来就不太喜欢沈母,现在可以算得上讨厌她了。虽说他爹马上就要嫁给沈母了,但哪有哪有人大白天就干这种事的! 到最后陆小渔也没踹门,只能自己气鼓鼓的拿着抹布出去了。 天要下雨,爹要嫁人,拦不住。 张氏本来还说要不要留下来给沈家母子做顿午饭,但碍于刚才跟沈母在灶房里胡闹了这么一出,他暂时是没什么脸面出现在沈沉醉眼前了。 其实张氏父子今天这次来,就是商量一下两家成亲的事情。彼此续弦再嫁,双方也都不是头一回娶夫嫁妻了,自然不能再像村里的小年轻那样找媒婆商量婚事,把婚礼办的热热闹闹大张旗鼓的。 到时候基本就是沈家象征性的摆两桌酒席,弄顶红轿子放盘鞭炮把他抬过来就行了。 沈沉醉跟陆小渔都是小辈,这种事情沈母跟张氏商量妥当就行,没必要跟孩子们多说什么。 提着空食盒从沈家回去的时候,张氏看陆小渔一言不发,只低头摆弄手里的书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柔声问道:“小渔,爹再嫁你是不是不高兴?从心底里头不愿意?” 陆小渔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张氏。 这是张氏决定再嫁后第一次问陆小渔他的想法跟感受是什么。张氏之前是不敢问,他怕只要陆小渔不同意,他就绝对不会松口提再嫁的事。 “咱父子俩不是过的挺好的么。”陆小渔小声说了一句,“就算将来我嫁人了,肯定也会带着爹一起嫁过去。” 张氏闻言顿时笑了出来,心底酸软一片,打趣儿子,“你要是真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到时候再好的女人都不敢娶你,看你可怎么办。” 陆小渔灿然一笑,丝毫不在意,伸手抱住张氏的胳膊,侧头腻歪在他身上,“那就不嫁,反正我靠自己手艺也能养活你。” “傻孩子,”张氏眼底湿润,侧头抬手摸了摸陆小渔的脸庞,“咱们男子,总得有点倚靠才行。” 如果陆小渔是个女孩,张氏定然不会再嫁,可陆小渔是个男孩,再加上他是个鳏夫,别人在决定娶陆小渔的时候总会思量很多,到时候他这个鳏夫就成了儿子嫁人的拖油瓶。 都是穷人家,哪个女人能孝顺到连他这个岳父接回家一起养的?就是她愿意,她家里父母也不一定同意。 到时候这都是埋藏在婚姻里的小沙子,膈应着小两口的感情,能忍一天两天,但忍不了一辈子,迟早会出问题。 但张氏要是嫁人那就又不一样了,他可以带着儿子一起出嫁,毕竟儿子迟早都是别人家的,要嫁出去的。 陆小渔心底想的跟他爹并不一样,他每日抛头露面在集市上卖些小玩意,跟人讨价还价做生意的时候,俨然没拿自己当个柔弱需要依靠的男子。 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养活自己跟他爹,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一点,但只要父子两人在一起就行。 陆小渔没跟张氏说这些,只是轻声说,“只要爹爹同意,我就没意见,我都听你的。” 他爹本来性子温柔,只是为父则刚,坚强了这么多年,想找个女人依靠也是可以理解的。陆小渔只可惜他自己不是个女孩。 张氏笑了,“其实沈母这个人还行。” 想起刚才在灶房里发生的事情,张氏心底一阵酥麻,虽说在那个地方那个时间做那个事情不成样子,但提着心弦偷偷摸摸怕被孩子们听见的那种克制又大胆的放荡感觉,他还是第一次品尝到,这才半推半就的从了沈母。 看陆小渔往自己脖子上看了一眼,张氏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把衣领子往上拉了拉,遮住那块紫红色痕迹,语气不太自然但又很温柔的说道:“你以后嫁了人就懂了。” 就懂男一欢一女爱鱼一水之欢的滋味是多么的让人上瘾难以抗拒。 陆小渔在街上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这种痕迹他自然明白是什么,心底又把沈母从头到尾的骂了一遍。 他只嘀咕沈母,没连累沈沉醉。毕竟沈沉醉温润文雅,又是念过书的斯文人,一看就不会做这种事情! 抬张氏过门的日子沈母用条猪尾巴让懂黄历的人给算过,就在三天后,不然下个好日子怕是要再等一个月了。 沈母嘴上愿意等,但空虚的身体不同意。所以日子就定在三天后。 早上还打算下午就回书院的沈沉醉,在跟张氏父子见过面后,默默的托人捎信给夫子,又多请了几天的假。 沈母对沈沉醉请假的事情脑补过多,觉得女儿这是对自己的事上心,要留下来帮自己筹备婚宴,整个人都高兴欣慰的不行,觉得那天吵完架后她懂事了不少。 沈母说,“也用不着你干活,你看书就行了,这些事都由我张罗着呢。” 沈沉醉根本没想过动手帮忙,她看着外头抬进来放在院子里的两张大桌子,眼睛微微眯了眯,问道:“你哪来的钱办酒席?” 家里穷的叮当响,沈母竟然还摆了两大桌酒席,这些都不要银子? 沈母不以为意的说道:“没有钱借点不就行了么。” 借了不用还吗? 还没等沈沉醉把这话说出口,沈母就把自己打的噼啪响的算盘亮给女儿看,“我娶张氏花的钱,最后肯定都会从他儿子身上找补回来,你娘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 一分钱没花,还落得个□□伺候的人,拖油瓶不仅不用她花钱,过段时间嫁出去还能给她赚钱,多美的事情。 张氏嫁给她带着心机,沈母娶他又何尝没有算计? 沈沉醉闻言睁大眼睛,手里的书瞬间被捏皱,她咬牙问沈母,“你把陆小渔许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我养他啊 沈沉醉指尖攥紧手里的书,眼睛直直的看向沈母的眼睛,咬牙沉声追问,“你把陆小渔许人了?许谁了?” 知女莫过母,这句话反过来也一样,知母莫过女。 沈沉醉太了解沈母了,她既然能说出这种话,那她肯定也能干出这种事。 “你咋呼什么?”沈母心虚的往身后看了一眼,皱眉看向沈沉醉,“陆小渔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腻歪在他爹身边一辈子吧。我现在是他继母,替他说个婆家也是为他好,他要一辈子嫁不出去,你养他啊还是我养他啊?” 我养他啊! 这四个字沈沉醉咬在齿缝里差点脱口而出,看着沈母一副“我这都是为他好”的表情,手指骨头攥的咯巴响,拿这个混账荒唐娘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母不耐烦的拧眉,“再说我又没安什么坏心眼害陆小渔,而且男大当嫁不是应该的吗?迟迟赖在家里靠他爹养活这才叫不孝顺。” 沈母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安排没错,“陆小渔都十六了,你看村里头像他那么大的男子哪一个不是已经结婚生子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我这也是为他好,”沈母说,“就村西头养猪的老沈你知道吧?我看她女儿小沈长的就挺好的,虽说人爱玩点,但好在家里头养猪有钱,将来陆小渔嫁过去肯定不会受罪。” 沈沉醉眼睛瞪大,喉咙像是被人用手掐住一样,艰难出声问道:“你说谁?沈林!” 大中午的,沈沉醉却觉得后背脊梁骨窜出一股凉意,冷声质问沈母,“沈林是个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她是个东西吗?你看这村里谁家敢把儿子嫁给她。” 沈林是养猪老沈的独女,从小就被宠的没边,再加上老沈家里头养猪日子过的比村中大多数人都富裕一点,就把女儿送到县城里头有钱人念书的书院里,说让她长长见识开开眼,多交点人脉也是好的。 这书院里的富家女多,沈林见识长了多少不知道,但她整日里跟这些人厮混却开眼学了不少坏东西。 吃喝嫖赌抽,她样样都占。 最让人没办法原谅的是,沈林一年前玩弄奸一杀死了一个才十二岁的男子,那年她也才十四啊! 听说沈林用了东西,男子尸体上全是施虐后留下来的淤青伤痕。 当时那男子的家人已经拿住沈林,暴揍一顿要移送官府了,这事还是后来老沈花了所有积蓄又卖了两头快要生产的肥猪才摆平,要不然老沈家里头肯定比现在有钱的多。 就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生,到了沈母嘴里轻飘飘的就成了有点爱玩的人了? 沈沉醉胸口憋的生疼,气的想把书砸在沈母头上,问问她是怎么想的,“张氏要是知道,非得跟你拼命不可!” “他敢!”沈母一瞪眼,“沈林家世样貌都不错,哪里配不上陆小渔了?” “你就权当陆小渔配不上她行吧?”沈沉醉哑声道,“你就放过他吧。” 沈沉醉心拧成一团,几乎不敢想象陆小渔嫁给沈林后的场景,无法忍受那双盛着星河日月的眸子,一日日蒙上尘埃阴霾变得空洞灰暗。 沈母皱眉看了沈沉醉好几眼,觉得她对这事的反应挺大的,就说道:“这些你都别管,安心读你的书就行。” 沈母这个态度,就是心底已经做出决定,不想再跟沈沉醉谈了。 沈沉醉后槽牙咬的死紧,下颚紧绷,发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中年女人,越看越发觉得陌生。 她深呼吸几下,慢慢松开紧握的手,放缓语气说道:“行,我不管,你不说张氏拼命拼不过你吗,大不了到时候再加个我。” 沈沉醉朝沈母抬起胳膊,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掌心朝下松开手指,握在手里头的书顿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面容平静,“到时候哪怕豁出这个秀才身份不要,我也不会让陆小渔嫁给这种人,你就看着办吧。” 说完这话后沈沉醉头也不回的转身回屋了,留下沈母瞪眼站在院子里。 沈母看着掉在地上的书,烦躁的抬手抓了把头发,出声啐骂道:“混账玩意,老娘养了这么多年就是让你为个外人跟我作对的?还秀才不要了,你爱要不要!” 为了置办酒席买东西摆排场撑脸面,沈母跟老沈借了十两银子。当时老沈笑呵呵的掏出钱袋子,暗示她说,如果两家是亲家,那这钱就不算借的了,算她给的。 沈母当场惊的目瞪口呆,下意识的拍桌子站起来拔高音调拒绝,“不行!我女儿沉醉可是要考状元的人,你家沈林想玩女人自己去窑一子里头找去!” 老沈:“” 老沈目光复杂的看了沈母一眼,神色一言难尽,“我说的是你那继子陆小渔,你这都想哪儿去了。” 就是沈林胡闹喜欢女人,她也不能同意啊,毕竟老沈家的血脉不能断。私下里玩玩可以,但绝对不能正大光明的娶进门。 沈母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老沈嘴里的这个亲是想给谁说的,讪讪的笑了一下,干巴巴的解释道:“我这我这不是,还没习惯多了个儿子吗。” 老沈从钱袋子里掏出二十两银子,往桌面上一搁,用手盖住。 沈母眼睛发亮,手盖在老沈按着银子的手背上,又慢慢坐了下来,“这事好说,好说,我这个当娘的,在挑妻主上自然要替儿子多费点心。” 这会儿见到银子她倒是瞬间习惯多了个继子。 老沈脸上笑出褶子,松开手任由沈母把银子揣怀里,同时掏出一张纸铺平摆在她面前,上面写着:今日借银二十两于沈母,若是结成亲家则无须归还,若是没成,当按现下利率归还全部本金跟利息。 “你这是?”沈母眉头皱起来。 老沈拉住她的胳膊安抚的说道:“就是图个保证。” 什么图个保证?老沈分明是有备而来的! 这才早就备齐了借据等沈母上门。 毕竟沈母这人大家都太了解了,她再娶续弦肯定不会只要一顶轿子,按她这个尿性,娶回来的张氏又那么好看,她可不得在全村人面前炫耀一番? 到时候银子从哪儿来呢?自然是借了。 细数整个沈家村,能有钱借给沈母的也就只有家里养猪的老沈了。 张氏那天带着儿子来沈家,走在路上的时候,从城里回来的老沈正好多看了一眼,觉得陆小渔长的是真不错。 她想着自家女儿也没成家呢,就打起了沈母的主意。今个沈母要是不过来,老沈都会主动过去找她送银子。 被人这么算计了一道,沈母脸沉下来,有点不高兴了。 老沈这人会看脸色,立马顺毛说道:“这儿子又不是亲的,你要是养着还花你银子,不如送我家来,以后我家的猪就往你们猪肉铺里送,挂你的名上,让你多赚点钱怎么样?咱们都是一家人,这肥水不能往外流。” 老沈猪养的好,县城里不少猪肉铺子跟她都有订单,有时候还需要抢着订呢。 老沈再加火候,从袖筒里掏出一两碎银子硬是塞进沈母手里,“都没闻着你身上有烟酒味,哪里像个要办喜事的人,这点钱你拿去喝点小酒。” 沈母现在借据按了手指印,碎银子也都买酒了,答应的好好的事,总不能反悔吧? 她发愁的看着地上的书,烦躁的不行,沈沉醉的性子她也知道,倔的很。 她既然开口说要护着陆小渔,那就肯定不只是嘴上说说。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讨债玩意!”沈母弯腰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掸掉泥土,耷眼往书的封皮上看了一眼,就看到沈父的字,不由一怔。 这是本讲民间习俗的话本,是沈父年轻时爱看的东西。应该是沈沉醉把自己带来的书看完了,这才随手从家里找了一本拿出来看。 “跟你爹一样的德行。”沈母嘟囔着脸嘀咕了一句,慢慢把沈沉醉捏皱的书皮抚平。 她也是真动了怒,不然不会这么舍得捏这本书。 沈母从怀里把借据掏出来,看着上面的手指印,愁的进屋抽了一袋烟。 罢了罢了,大不了还钱呗。 她把借据夹在书中,吐出嘴里的烟,起身把书给沈沉醉送去。也没说什么,就只是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把书给她随手撂在桌子上。 三日时间终究太短,转脸就到了沈母娶夫的那天。 沈家门上挂起红灯笼,换上红对联,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一顶由两人抬着的红轿子开始从沈家门口出发去张家接亲了。 红轿子后面还跟着一辆驴车,是用来给张氏拉行李箱子的。 虽说沈母没钱再请唢呐班子吹乐,但整个沈家村的人依旧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站在自家门前看热闹。 彼此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说这沈母不像个样子,十六岁的女儿至今没娶上亲,她倒是先续上弦了。 也有说沈母是个混账玩意,家里的夫郎投河自尽,她怎么有脸再娶? 还有说沈母娶张氏是想冲掉沈父投河留下来的晦气,毕竟今年沈沉醉要考举人,沈家想要点喜气。 陆小渔穿着身喜庆粉一嫩的耦合色衣裙,跟在轿子旁竖起耳朵听路边村中邻里对沈家母子的评价。 听到的基本都是沈母怎么样怎么样,说沈沉醉不是的几乎没有。 这一路上陆小渔听了太多关于沈母的事情,耳朵都快麻木了,直到快走到沈家门口的时候,听到一件让他惊到难以置信的事情: 沈母死了! 那个所有人嘴里的混账玩意沈母,竟然在要成亲这天为了救人,被淹死在沈父投河的那条河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埋藏至深的愧疚 沈母死c死了? 陆小渔惊的两眼发直,脸色白了一瞬。他刚才还想着像沈母这么渣的人,爹爹要是不嫁给她多好,谁知道转瞬间的功夫,沈母就死了。 村里有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哭丧着声音跟轿子里的张氏说:“张夫郎,沈母死了。” 是怎么回事呢,今个赶早市午饭后从集上回来的人告诉沈母,说她杀猪的那家猪肉铺掌柜要找她,怕是知道她今个成亲准备给她割一块猪肉。 沈母正跟村里来帮忙操办婚宴的人一起吃饭,喝了点小酒,当下高兴的面色潮红,站起来说道:“那我得亲自去看着割猪肉,可不能让那帮猢狲动刀。” 走之前她还交代沈沉醉,“你要是不乐意出来看我成亲,那就把放杂物的那间屋子收拾干净,回头给你那犊子住。” 沈母说沈沉醉护陆小渔的时候跟护犊子一样,从那天起她那继兄就成了沈母嘴里的犊子。 沈沉醉眉头皱了一下,看沈母起身要去集上,心里有点不赞同,但碍于母子之间僵硬的关系,到底没开口。 她想说这猪肉让别人帮忙捎带回来不就行了么,她今个成亲,自己过去不太合适,万一耽误了拜堂时间,丢的可就是两家人的脸面了。 村里人到时候该取笑张家父子,说他张氏一个温香软玉的活美人,在沈母眼里竟还不如一块猪肉。 沈母做事从来没顾及过后果,也没想过替别人考虑,决定去拿猪肉后就没再耽搁时间。 她还打算把肉拿回来后给婚宴加菜呢。有了猪肉荤腥的酒席,那才叫脸面。而且掌柜的让她去割肉,也是看得起她这个人。 猪肉铺的掌柜也不是个吝啬的人,念着沈母是店里的老手了,亲自操刀给她割了一块猪腿肉。 沈母乐的见牙不见脸,拎着肉热情邀请掌柜的去村里吃席。 “我就不去了,替我向妹婿问声好。”掌柜的摆手推脱,装作不经意的想起什么,又从袖子里摸出些零碎银子给她,“沉醉今年考举人,你又娶夫,双喜临门的事情可不得买酒提前庆祝一下吗?” 沈母手上接过银子,嘴里却道:“瞧您说的,这不是还没考呢么。” “临门一脚的事情。”掌柜的拍拍沈母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到时候沉醉考上了,可别忘了提拔一下她这妹妹。” 沈沉醉独苗一根,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掌柜嘴里的“妹妹”,其实指的是她自己那还在念书的十岁女儿。 掌柜的之所以对沈母这么客气,一是因为沈母的确是个杀猪的好手,第二嘛,就是因为沈沉醉了。 沈家那孩子她也见过好几次,长的一表人才又有潜力,要不是掌柜的家里头没儿子,她都想跟沈家结亲了。 沈家穷没事,她有钱不就行了。再说她看中的是沈沉醉身上的潜力,现在的这点钱算什么,等日后沈沉醉做了官,那还不是在家坐着等钱来? 不少人的看法跟掌柜的相同,凡是上赶着跟沈沉醉说亲的人家都是目光有远见的,可惜的是沈沉醉摊上这么个母亲,生生给她推了各种亲事。 不然以沈沉醉的容貌跟才气,随意在城里找个夫郎,靠着夫郎家的财力支持,脚下的路可比现在好走太多了。 偏偏沈母能力不大却格外看重自己那点脸面,说这样她女儿就成倒插门入赘的了,死活不同意,还嘴硬的说,“我女儿以后得了功名,什么样的夫郎娶不着?” 看着沈母提着猪肉乐呵呵离开,掌柜的摇摇头,多好的孩子,可惜生在了沈家,只能说造化弄人。 沈母提着肉回去,走到街头看到打酒的铺子,掏出掌柜给的碎银子掂了两下,攥着走进去打了点酒。 路上小口喝着,满脑子想着掌柜的恭喜的话,仿佛眼前已经看到沈沉醉考中举人后的场景了。 到时候村里人不管心里头嫉妒到怎么扭曲,表面上还不都得谄媚的来给她说恭喜? 沈母呵笑出声,她到时候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说她老沈家祖坟不冒烟,三辈子供不出来一个读书人? 越想沈母越觉得浑身有劲,脚下大步流星,赶着回去成亲,直到走到城外的护城河边,看到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站在那儿,速度才慢慢放缓。 此时正是饭后没多久,日头正晒,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就他自己站在河边看着还挺突兀奇怪的。 沈母狐疑的多看了两眼,第一个念头就是这男人身段瞧着还行,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怎么越看越觉得这男人的侧面跟窑一子里那个叫情儿的小倌有几分相似? 情儿是窑一子里的头牌之一,价钱贵的很,沈母每次过去就只能光看着他那薄如蝉翼的青纱下,柔美诱人的身段意一淫两下,莫说睡了,就是摸她也摸不起。 沈母疑惑的皱眉,心道怕是自己看错了,情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沈母边走边想,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见“扑通”一声,河边那人一头栽进护城河里头了。 那人明显不会游泳,跳河后下意识的扑腾两下。 沈母攥紧手里拴着猪肉的粗绳,权当没听见,大步未停的往前走。 管他是谁,她可不是一个善人。反正是他自己寻死,又不是她推下去的,人死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沈母自我安慰着,但脑子里不可抑制的回想起三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迷上窑一子里的一个小倌,那倌儿面容清纯可人,干净的眼睛朝她眨巴两下,沈母的心顿时苏了,舍不得他在窑一子里吃苦,就花钱把人接出来。 人接出来后她也不好带回家,只能在西巷的胡同里租个小屋子给他住。 两个人天天腻歪在一起,除了吃就是在床上滚,快活的俨然像一对刚成亲没两天的腻歪小夫妻。 那几日三十多岁的沈母觉得自己瞬间年轻了不少,像个二十出头的人,浑身精力,恨不得死在他肚皮上。 她赚着的钱给他买吃的,买首饰,甚至不惜借钱给他扯布料做衣服,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个结发夫郎,还有一个正在考秀才的女儿。 沈父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这事,说沈母根本没去外地杀猪,而是在城里偷偷养了个人,这段日子都住在他那儿呢。 村里人看向沈父的目光带有同情怜悯,亏他一个男人天天在家下地干活任劳任怨,他家女人倒好,拿钱在外头养男人风流快活好不自在。 沈父虽觉得沈母平时做事有些荒唐,但心底还是相信妻主不会干这种事情的,毕竟沉醉要考秀才,沈母答应过自己说今年好好杀猪存钱给女儿读书,不会出去乱搞。 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沈父摸到了胡同里,怕女儿担心,这事都没跟沈沉醉说过。 那天下着秋雨,沈父站在沈母租的那间小屋的门口,隔着木头门,隔着身后的雨声,愣是听见里面放荡大胆的喘息呻一吟声,以及沈母哄人张开腿时的腻人语气。 沈父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个什么表情,他只知道天似乎塌了,瓢泼大雨从塌陷的窟窿里漏出来,把他整个人淹没,根本无法呼吸。 从城里出来,沈父站在护城河边,抱起一块石头,空洞灰暗的眼睛蒙上一层阴霾,没有感情的望着冰冷的河水,毫不犹豫的一头栽进去。 他失望过许多次,却又一次次的对沈母抱有希望。 她说进城杀猪没时间种地,沈父说没事,有我呢。他就放下手里的书,挽起袖子下地干活,晚上回来再做饭。 她趁他怀孕的时候,在外面偷人被村里人看见说给沈父听,沈父伤心欲绝想过和离,但看她跪在地上发誓说没有下次了,又念着肚子里的孩子,这才咬牙含泪信了。 偷腥这事,有一有二就有三。 这些年沈父想过无数法子都没拦得住沈母,好在他还有个争气的女儿。沈沉醉聪明,是个念书的好料子,才十三岁就考过童生参加秀才考试。 那时候沈母似乎收了心,不再出去厮混,这让沈父已经快要麻木的心慢慢复苏。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沈母说掌柜的派她出去杀猪买猪肉,沈父不疑有他,就给她收拾了行李送她出门,温声细语仔细叮嘱。 夜里沈父还会担心沈母杀猪累不累,结果,她就是这么“杀猪”的! 沈父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从年少初嫁她时的鲜活有力,慢慢被□□踩踏到麻木僵硬,现在这最后一击,让这颗本来就不堪重负的心脏,彻底崩溃心死。 沈父跳河自尽,沈母姗姗来迟,看着已经泡到发肿的尸体,沈母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一直容忍纵容她的沈父死了? 三年前的种种萦绕在眼前,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微弱求救声,“救命!” 情儿可能跳河后就后悔了,他想活下来。 当年的沈父,会不会在投河后就后悔了,像情儿一样渴望有人能捞他一把? 埋藏在心底至深的愧疚绊住沈母的脚,她停下来,忍不住啐骂一声脏话,提着猪肉往河边跑,把肉跟酒搁下,便跳进河里捞人。 情儿是为情所困投河自杀的,本来说好带他私奔的人突然消失了,四处打听都杳无音讯,他伤心欲绝,觉得那女人终究是嫌弃他是不洁之身,这才趁着偷偷出来的时候,来到护城河边,想着不如一死了之。 跳进河里,被沁凉的河水包裹住的那一瞬间,情儿就后悔了,这种无力的窒息感太难受了,所以开始张嘴呼救。 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断断续续的根本叫不出声。 好在有人听到了。 沈母奋力把情儿推上去,可能因为年龄大了,又或是今天喝了不少酒,她的小腿肚子在这冰凉的河水里一阵痉挛抽筋,把情儿推到岸上已经用完她所有力气,等自己再想往上爬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力气了 情儿趴在河边呛咳呕水,等发现救命恩人迟迟不上岸后才慌了起来,大声朝四周呼救。 直到有人路过才下水把已经没了呼吸的沈母捞出来。有沈家村的人认出溺死的人是沈母,脸色大变,赶紧回来通知沈沉醉。 三年前她爹溺死在此,三年后,她娘步了她爹的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两难的选择 原本好好的喜事,一转脸成了丧事。坐在轿子里的张氏被惊的没回过神,眼神木讷的睁着,脑袋空白了一瞬,满脸的难以置信。 沈母死了,此时处境最为尴尬的莫过于他们父子俩。 要说张氏没嫁过来吧,这花轿都已经快抬到沈家门口了,说嫁过来吧,他又没有跟沈母正式拜堂成亲。 现在张氏面临着选择,嫁,还是不嫁。 沈家出事,原本慢悠悠抬轿的两人赶紧加快脚步赶路,平稳的轿子顿时颠簸晃悠起来。 张氏平静了多年的心仿佛就这么被晃乱了,泛起阵阵酸楚的涟漪,慢慢荡湿了眼眶。 说实话,沈母对他还是不错的,嫁过来的前一夜张氏还想着两个人就这么搭伙过日子也挺好,可转眼间她就出了事。 村里人对着轿子小声议论指点,说张氏本来就是个鳏夫,现在嫁过去还是个鳏夫,真是个克妻的晦气人,毕竟沈母看着身强体健的,怎么只救了个人就被淹死了?还不是被他克走了精气神。 也有说是地下的沈父因为沈母再娶吃味了,这才把她带走。 不管如何,现在最可怜并不是被村里人议论的张氏,而是沈沉醉 沈沉醉十三岁考过童生参加秀才考试,被村里人一致评为神童,觉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绩,将来肯定前途不可限量。 可就在她考上秀才的那一天,她爹投河自尽了。 守孝三年,今年孝期刚满,她娘紧接着又出事 沈沉醉不过十六岁,还未弱冠,就遭受这一连串的变故,若是心智不坚,这种打击对她来说足够致命了。 “多好的孩子,真是可怜了。”村里人提到沈沉醉,没一个不摇头惋惜,连连叹息的。 陆小渔听的心里一揪,抿了下唇瓣,目光犹豫的往轿子里看了一眼,碍于身边有外人在,忍住没说话。 轿子停在门口,挂着红灯笼贴着红对联的沈家,现在乱成一片。 沈沉醉目光空洞的看着那个被人抬进屋里,搁在堂屋木床上,面容青紫的女人,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仿佛有块石头结结实实的压在心口上,喘息不了。 周围纷乱吵闹,她一动不动的站在人群外,仿佛所有嘈杂的声音都跟她无关。 沈沉醉耳朵里全是嗡鸣声,觉得自己游离于众人之外,直到有人摇晃她的胳膊喊她,“沉醉,沉醉?” 沈沉醉愣怔的回神,反应慢半拍的侧头,茫然的看向拉她胳膊的人。 是邻居,沈沉醉按辈分要叫她一声林婶。 林婶目光担忧的看着她,轻声询问,“张氏的轿子到了,你看这?” 是迎进门还是不迎进门呢? 林婶觉得沈沉醉是不会想要多个继父的,现在沈母去世,就更没必要把张氏迎进家门了。 她有些心疼的看着沈沉醉,叹息一声,“沉醉啊,婶知道你心里头难受,但现在你家里乱成一团,这时候还需要你站出来拿主意做主,你可不能倒下。” 林婶拍着沈沉醉的肩膀说:“但你也别怕,还有我们在你身后替你看着呢。” 沈沉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挪动如同灌铅的双腿,亲自走到门口。她看了眼担忧她的陆小渔,缓缓移开视线,垂眸对着轿子里的张氏,哑声说道:“您可以不过门,我让人送你们回去,事后沈家绝对不会多说什么。” 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村里的人都过来,自然包括老沈。 她焦急的站在旁边,生怕张氏不下轿,到时候沈张两家结不了亲,那她跟沈母按下的借据条约也就没用了。 比起二十两银子,她更想要陆小渔这个人。 如今一听沈沉醉说这个,她立马站出来说道:“怎么不多说什么?明明都已经定好了的,这婚事就是个过场,张氏早就是你们沈家的人了,现在他要是敢扭头回去,外人的唾沫星子可不得淹死他们!” 沈沉醉闻言余光瞥向老沈,冷声说道:“这是我沈家的事情,我说这婚事不算数,那就不算数。” 老沈被沈沉醉噎的一顿,蹬着眼睛说道:“沉醉啊,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你爹娘都死了,你在这个村里可得倚靠着我们呢,我们说的话可都是为你好,张氏进门你还能有个家,张氏要是不进门,你可就连家都没有了!” 陆小渔觉得这话听着格外刺耳,目光不悦的瞪了老沈一眼,抿唇看向脸色苍白的沈沉醉,大眼睛里盛满了担忧跟关心。 刚才还想着让他爹最好别嫁进沈家的人,现在开始后悔了。 其实老沈也没说错,沈沉醉爹娘都没了,以后自己一个人可怎么办? 陆小渔咬了下唇,心想其实家了多她一张嘴吃饭也没什么,他那天看沈沉醉吃的其实挺少的。 不如,不如 “爹。”陆小渔看了一眼沈沉醉又看向轿子里,蠢蠢欲动的小声开口,“我们”留下来吧,她一个人怪可怜的。 “小渔。”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张氏柔声拦断,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张氏抚去眼尾的泪痕,细细思量。他本来带着小渔想依靠沈母的,现在沈母没了,这沈家的门,进还是不进? 如果进了,小渔作为继子,怕不是要跟沈沉醉一起守孝三年,这么一耽误,他儿子可都十九了! 如果不进,他这抛弃继女不肯下轿的名声被老沈这样的人传出去也不太好听,连带着小渔更不好找婆家。 张氏眉头紧皱,手指攥着身下的喜服,垂下眼睑,心缩疼成一团,眼前浮现的都是沈母哄他跟他欢一好的场景 其实继子,守孝一年也就够了,再加上小渔年龄不能再拖,外人都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沈沉醉前途可期,这么一算,嫁过去还是值得的。 张氏眼尾发红,抬手掀开轿帘,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抬脚踏出去。 沈沉醉眉头顿时微微拧起,陆小渔倒是眼睛一亮。 “沈母虽没了,但只要有我们,沈家就还在。”张氏从下轿的那一刻就代表着,他哪怕是鳏夫,现在也是沈家的鳏夫。 沈沉醉不赞同的目光由张氏看向陆小渔,他没能理解她眼里未尽的意思,朝她小跑过来,乖顺的站在她身旁昂头小声说:“你别怕,我和爹爹都在呢,不会只留你一个人。” 沈沉醉嘴巴蠕动,目光复杂,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下了。 张氏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那她这个继女也不能硬是把人送回去,不然张家父子的脸面根本没处搁,而且就像老沈说的,对于乡下的续弦再嫁来说,婚事就是个过场,毕竟实际上张氏早就是沈母的人了。 进门后的张氏褪去身上的大红喜衣,换上丧服。有张氏帮忙操办丧事,原本乱成一团的事情开始变得有条不紊。 门口挂着的红灯笼被匆匆取下来,重新换上白灯笼,门上的对联也变成挽联,原来抬过来留着拜堂用的桌子,现在红布撤去换成白布接着用,上面的瓜果未动,只是红烛变成了白蜡。 被沈母救上来的情儿碍于身份,来沈家的时候特意蒙上一层白纱穿着白衣,在充当灵堂的堂屋里,对着沈母的尸体行个大礼,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情儿从袖筒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张氏,哽咽抽泣,“我知道这事都怪我,如果不是救我恩人也不会,这点钱是我仅剩的积蓄了,留着给恩人办丧事吧,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沉甸甸的荷包里大概有十来两银子。情儿这么些年不是没存着钱,只是那些私房钱都被那该天杀的女人骗走了,他一夜间财色两空,这才一时想不开。 张氏没推辞说不要,因为办丧事花费挺大,家里的确缺钱,毕竟买棺材什么的处处都要银子。 荷包虽收下了,张氏却不能原谅情儿,如果不是他寻死,沈母又怎么会跳进去救他? 如果沈母没死,沈沉醉又怎么会要再守孝三年不能科举?这三年的时光,所耽误下来的前程,又岂是这十几两银子能抵的? 可转念一想,情儿还算有点良心,毕竟他要是不要脸不顾恩情,你拿他也没办法,所以张氏也没为难他。 沈母去世三日后,大殓入棺,着村里的阴阳先生算过日子,明天下葬。 这几日里,沈沉醉情绪稳定面容平静,从始至终没掉过一滴眼泪。 这要是换成别的人家,母亲死了女儿不哭,那她的脊梁骨怕是得被人生生戳断。可这事搁在沈沉醉身上,村里人反倒是纷纷同情起她来,不仅不指责她,反倒是劝她看开点。 沈沉醉整个人意识混沌,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在自己耳边说话。 直到守灵那晚,看着昏黄灯光下,堂屋里横放的那口棺材,她才有种她娘的确已经死了的真实感。 沈沉醉直直的跪在地上,眼眶慢慢泛红,看着眼前的棺木,心头压着的那块石头慢慢松动,她闭上酸涩的眼睛,仰头呼吸。 若不是你心底对他还藏有愧疚,我是不会让你葬在他旁边的。 你愧对我爹,生前便对不起他,你死后怕也是本性难移,与其到下面日日住一起气他,还不如放过彼此吧。 沈沉醉眼角湿润,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缩成拳,咬牙往地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她是不是命里犯太岁! 陆小渔因为担心沈沉醉,就一直站在外面偷偷看,见她突然发疯似得用力捶地,吓了一跳,慌忙跑出去,跪在她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抱在怀里,红着眼睛瞪她,“你干什么?不疼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两人独处 沈沉醉这一拳用了十成的力气,结结实实的捶在地上,指关节发红蹭破了皮,隐隐渗出血迹。 陆小渔光看着就觉得疼,抽了一口凉气,低头扯出自己的中衣衣角,捏着给她擦掉指关节破皮处的泥,轻轻在那上面吹了一口。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让沈沉醉愣在原地,目光怔怔的看着陆小渔,以及他手里的那半截布料柔软的中衣,指尖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整个人一点都不敢动弹。 陆小渔目光专注眉头微皱,捧着沈沉醉的手仿佛在对待一件宝贝。 沈沉醉胸膛里的心跳的有些快,偏偏又不敢表现出来,就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很多。直到陆小渔低头朝她手背指关节上吹了一口。 温热陌生的气息拂在破皮发疼的伤口上,激的沈沉醉心脏猛的一缩,头皮发麻,手腕下意识的从陆小渔的手里抽出来,耳根发热,眼睛紧张的左右乱看,不敢抬眸看他。 陆小渔疑惑的看向沈沉醉,不解的轻声问:“是不是我用的力气太大了?” 以前他小时候跌倒磕破皮,他爹都是这么给他吹的,陆小渔记得自己当时吹吹就不疼了。 沈沉醉心跳的有些快,手搁在腿上微微摇头,垂眸哑声说道:“不疼。” “你,衣服”她眼神闪烁手指蜷缩,犹豫了一下,出声提醒陆小渔整理一下被他扯出来的中衣,她刚才都看见他中衣下面的肚兜了 似乎是青底银线勾边,上面绣的像是青竹。 陆小渔闻言疑惑的低头看,脸蛋瞬间爆红,伸手整理中衣盖住肚兜。一向大大咧咧的人难得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沈沉醉一眼,又立马移开视线。 他外面穿的是粗生麻制成的斩衰,要是用这料子擦在伤口上,皮都能给沈沉醉擦掉。陆小渔刚才几乎是没怎么犹豫,低头就把中衣扯出来了,俨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沈沉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陆小渔左右整理身上的衣服,一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陆小渔脸上的热度未退,自我安慰着想,两个人都是自家人,看见了肚兜也没什么,毕竟以后住在一起,洗完衣服晾出来的时候,见着的次数肯定只多不少,没必要弄的太尴尬。 这么一想,他脸上的红晕慢慢退了下去。陆小渔眼睛转着,想找话题跟沈沉醉聊天,好把刚才那事翻过去。 “我爹死的那年,我刚考上秀才。”沈沉醉先开的口。她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昏黄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低垂铺洒的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说这话时的情绪。 陆小渔抬头看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就挪动身体跪在她身边安静的听。 “我想着,只要我考上秀才,再考中举人,出人头地后就能带着他去享福可他没等我。” 沈沉醉语气平静,“我为我爹心甘情愿的守孝三年,这期间认真看书,备考今年的秋闱,结果现在” 她微微挑起嘴角,嗤笑着反问,声音苦涩,“你说,我是不是个晦气的人?如果当时我爹不是怀了我,他跟我娘就会和离,他后来也不会投河自尽,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她抬眸看陆小渔,眼睛暗淡的像一滩死水,嘴角明明带笑,但却比哭还难看。 陆小渔没来由的心一揪,眼眶发热,直腰倾身一把抱住她的肩膀,“才不是!” “你才不是晦气的人。”陆小渔坚定的重复这句话,抱着沈沉醉的胳膊慢慢收紧,轻声说道:“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哪里能决定这些事。” 陆小渔很瘦,怀抱更不宽厚,但却很温暖,刚被抱住的时候沈沉醉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慢慢放松,额头抵在他单薄的肩膀上,闭了闭干涩发干的眼睛。 沈沉醉心里一边谴责自己不该和陆小渔发生这么亲近的接触,如今两人是继兄继妹的关系,又是这个年龄,更该注意男女之防,可她又一边贪图陆小渔的怀抱,闻着他身上如雨后青竹般清淡舒心的味道,整颗心挣扎不已。 她想抬手抱陆小渔,揽住他那纤细的腰,用力把他带进怀里紧紧的抱住,借着他同情她的机会尽情的占陆小渔的便宜,毕竟一切都是他先主动的,她只是顺势而为而已。 陆小渔对人不设防,哪怕意识到不合适,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这简直是沈沉醉的大好机会,毕竟她对面前这人的确有肖想,至少春一梦是骗不了人的。 沈沉醉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手背上的伤口被绷裂,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微微清醒,抬头从温香软玉的怀里往后退出来。 他对她没心机,她不能这么欺负他。 “我没事了。”沈沉醉低头看了眼手背,血果然渗了出来。 陆小渔眼睛瞥见沈沉醉的耳朵似乎红了,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顿时想抬手抽自己。 他平日里都拿自己当个女人在集上盼头露面的做生意,总是忘了还有男女之别这条。 陆小渔手指不安的抠衣服,呐呐的说:“不管怎么样,日子总得要过下去的。”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的瞥着沈沉醉的神色,继妹可千万别觉得他对她有企图,要不然这误会可就大了。 沈沉醉听到外面似乎有说话声,猜到张氏怕是快要回来了,不动声色的往旁边微微挪动,离陆小渔远了一些,点头“嗯”了一声。 陆小渔见她听进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动着灵动的大眼睛,搜肠刮肚的想话来安慰她,“科举不就三年一次吗,大不了咱们参加下次的,你才十六,哪怕守孝三年也才十九,想想有人考了一辈子还是个童生,你怕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直起腰伸长胳膊,抬手拍着沈沉醉的肩膀弯起眼睛,声音清脆,“万一到时候再考中了状元,哪怕你三十了,都能娶个十四五的小公子,还愁讨不着夫郎吗?你要是高兴,娶两个都行。” “”沈沉醉表情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 她想说自己不喜欢比她小的,她就喜欢刚好比她大一个月了的,多半个月都不行,你就说可怎么办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借据 张氏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陆小渔把手搭在沈沉醉的肩膀上,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但没多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好。 明天沈母下葬,张氏过来就是跟沈沉醉商量这事的。 沈母的坟安在沈父旁边,两人虽是妻夫,但死后并未同穴葬在一起。坟已经着人挖好,入葬时只需要埋土下棺就行。 成亲时未请的唢呐班子,现在却不得不请。 入葬那天,悲乐响起几人抬棺,由长女沈沉醉走在前面带路,继子陆小渔扶着续弦张氏的胳膊,一路送沈母离开。 沈家地头前面围着一圈站满了人,棺材入土后,由村里几个有力的女人负责埋棺。张氏红着眼眶看着被一捧捧泥土渐渐淹没的棺材,没忍住哭了出来。 “爹”陆小渔担心的揽住张氏的肩膀。张氏泣不成声的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从始至终,沈沉醉都没落过泪,只是在众人离开后,自己在父母的坟前站了许久。 沈沉醉心里对沈母间接害死沈父的事情依旧没法彻底释怀,对于这个母亲她是带有怨的,同时心底还藏有那么一丝愧疚。 如果那天沈母去集市上拿猪肉的时候,她能不跟她置气,出声多劝上一两句,事情会不会变的不一样? 沈母如果不去集上也就不会救人,如果不救人也就不会死,那么她也不用再守孝三年耽误科举。 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她虽恨沈母,却从未想过她死,哪怕两个人这三年没能心平气和的说过几句话,可只要她在,沈沉醉就觉得自己在沈家村里勉勉强强还算有个家。 而现在 沈沉醉鼻翼煽动,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圆润的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用疼痛来压制心底翻涌的情绪。 天都快黑了,沈沉醉才回去,她走在路上,一抬头就看见前面靠在树干上的人影有些熟悉,像是陆小渔,脚下不由加快步子。 “你回来了。”陆小渔眼睛一亮,从树下朝她小跑过来。 沈沉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解的问,“你怎么在这儿?” 陆小渔眼神飘了一下,手指揪着衣带含糊不清的小声说道:“天都黑了你还没回来,我爹担心,让我出来看看。” 实际上张氏倒是真不怎么担心沈沉醉,他觉得这孩子内心坚强,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自己独处一会儿,再加上她一个女人在外头晚回来了,又能有什么可担心的,但张氏耐不住陆小渔站在门口总是伸头往外看。 陆小渔皱巴着脸哼哼唧唧的问张氏,“她会不会想不开啊?这太阳都下山了她怎么还不回来?她是不是趁着没人躲起来哭呢?毕竟父母都没了。” 张氏目光狐疑的在陆小渔脸上转了一圈,陆小渔大大方方的让他看,没有半分心虚跟羞涩,反而有些疑惑不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爹,你看什么呢?” 看你对你继妹是不是生出不该有的情愫,毕竟两个人对感情都是躁动懵懂的年纪。 好在张氏了解陆小渔,见他的确没有别的想法才断定儿子是热心肠,见沈沉醉可怜心软而已。 没转悠一会儿,陆小渔又开始嘀嘀咕咕的说,“她怎么还不回来,天都黑了” 张氏不胜其烦,干脆让他出来看看,毕竟沈沉醉在外头逗留的时间的确有些长了,可别真出了什么事。 陆小渔就等这句话呢,张氏话音未落他就一阵风似得跑了出来,来到地头远远看见沈沉醉的身影在那儿站着,这才松了一口气,没靠近,就在树下等她。 陆小渔目光在沈沉醉脸上看了一圈,见她情绪平静,才声音轻快的说道:“咱们回家吧。” 沈沉醉一怔,心窝像是被人用手指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戳了一下,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感觉,只闷头“嗯”了一声。 看到陆小渔把人带回来,张氏也松了一口气。 丧事办完的第二天,邻居林婶就已经替他们把办事情借来的桌椅板凳送了回去,张氏看着屋里屋外都乱糟糟的,决定把家里收拾清洗一遍。 陆小渔在旁边打下手,沈沉醉原先是在屋里,听见动静后走出来,虽然没说什么话,却挽起袖子主动干活。 正在弯腰擦桌子的张氏笑了一下,他跟这个继女之间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但相处的还算和谐,沈沉醉看起来跟她娘的确不同,是个好孩子。 家里关于沈母的衣物已经随她的棺材一起全部下葬入土,张氏收拾屋子的时候,没能从空荡破旧的屋子里收拾出半分钱,反而找着三四张欠条借据。 都是左右邻里的,借的也不多,就十几二十个铜板,毕竟谁都不是富裕人家,没那么多闲钱借她。 张氏面露愁容,捏着手里的借据无奈的叹息一声。 情儿给的十几两银子已经全部花完,张氏想着沈母生前死要面子的性子,还咬牙自己多出了一部分钱给她请了个吹打班子,让她走的体面热闹一点,不至于清冷下葬被人看了笑话,所以现在家里头几乎没什么余钱。 他本来就没指望沈母身上能有存钱,只是没想到她还背有外债,但好在不多,日子过的紧巴一点还是能还上的。 其实张氏手里头是存了点银子的,可那是给陆小渔准备的嫁妆钱,说什么都不能动。 张氏拿着借据从屋里出来,喊来沈沉醉跟陆小渔,把借据跟家里仅剩的几十枚铜板掏出来一同摆在桌面上。 沈家的财政一般都是沈母握着,沈沉醉自三年前便不从她这里拿钱,自然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如何。 不过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沈母嘴里能掏出剩银子才怪。沈家租出去的地,每季五两的租银她都能花的一个铜板不剩,从来没想过存点钱应急,连这次续弦再娶都是现借的银子。 沈沉醉右边眉毛不可抑制的跳了一下,心里隐隐不安。那天两人在院子里关于陆小渔的事争吵过后,沈母就再也没跟她提过借钱的事,但她有种感觉,这钱沈母怕是已经借过了。 那借据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动手打人 陆小渔疑惑的看了眼张氏,伸手把桌面上的欠条借据拿起来。他念过的书不多,但常见的这些字还是认识的。 “那,我多编一些竹篮去卖吧。”陆小渔数清欠了多少铜钱后,抬头看着两人说。沈母已经死了,再在沈沉醉面前嘀咕埋怨她娘也没用,还不如想想怎么还债比较实际。 张氏心底无奈的瞥了陆小渔一眼,既欣慰又担心。因为亲娘没的早,陆小渔性子养的像半个女人,遇到事情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担当。 沈沉醉一怔,脸因羞臊的隐隐发热。 “没事,我来想办法。”沈沉醉伸手从陆小渔手里抽出借据,垂眸说道:“这个家本来就不能给你们什么,现在更不可能让你们来还债。”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坚持。 陆小渔一瞪眼,刚想说什么就被张氏伸手按住胳膊打断了。 张氏冲他微微摇头,等沈沉醉回屋后,才轻声跟陆小渔说:“她是女人,是要面子的,爹知道你是担心她还要读书没地方赚钱,可在这个家里,她该学会担当跟责任,你懂吗?” 这些东西是书院里面不会教,但她又必须要学的。 陆小渔抿紧嘴唇,往沈沉醉紧闭的门上看了一眼,才垂下眼睑轻轻点头。 沈沉醉心底最担心的不是这几张借据,而是沈母跟老沈家签的那张。 张氏这些日子操持丧事打扫屋子,实在有些累着了,精神不济,多数时候都是躺在屋里休息。 沈沉醉趁着这个空隙,又把沈母能放借据的地方重新搜查了一遍,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那天张氏清扫屋子,把家中里里外外都仔细的打扫过,唯独除了她那间屋子。她屋里放着沈父的遗物跟众多书籍,张氏就没进去。 沈沉醉仔细回想了一下,最后幽深的目光定在沈父的那本书上。这书是那天沈母从院子里捡起来给她撂桌子上的,沈沉醉瞥了一眼,没碰过。 看着那本书,沈沉醉的心莫名提了起来,呼吸下意识的放缓。 这本书页微皱有些年份的书,根本夹不住东西,沈沉醉几乎刚把书拿在手里,就有张纸从里面掉了出来。 是张借据。 沈沉醉弯腰捡起,等看清上面写的内容后,下颚紧绷咬紧牙齿,手指用力,看着借据的眼睛差点喷出火来,恨不得把这张按了两个人手印的纸跟已经下葬的沈母一同烧了。 如果说沈沉醉心底先前对沈母还存留那么一点愧疚,那现在,只剩下满腔的火气了。 沈沉醉拿着借据坐在床边,手搭在膝盖上,腰背弓起,头因为无力而微微垂下,被碎发遮住的眉头紧皱。 这事铁定瞒不住,但要她怎么去跟张氏和陆小渔说? 沈沉醉本来以为自己先发现借据还能再想想办法,谁知道天不遂人愿,外面讨债的债主来了。 听到有人推门的时候,正在院子里编竹篮的陆小渔抬头声音清脆的问了声,“谁啊?” 没人回他,但是推门的力气更大了,木头做的门被推的咣当响。 陆小渔疑惑的站起来去开门,手里还拿着根细竹条,不高兴的嘟囔道:“别推了!门都要被你推坏了。” 门栓刚拿掉,门口那人就用力的推了一把门,门板差点撞在陆小渔的脸上。 陆小渔没好气的拔高声音问,“你是谁?” “沈林。” 沈林进门后看到陆小渔,淫一秽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往他身上放肆的看,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后直勾勾的盯着他纤细的腰,视线时而往腰腹以下的部位瞥,舌头舔了下厚嘴唇,脸上露出还算满意的笑,“你就是陆小渔吧?” 陆小渔看着长相油腻的沈林,本能的觉得恶心,被她看过后有种被沟里的肥一癞一蛤一蟆用舌头在身上舔了一遍,浑身不舒服。 他警惕的握紧手里的竹条,反问道:“你找陆小渔干什么?” “干他了啊。”沈林自以为幽默的开了句黄腔,见陆小渔沉着脸,这才扫兴的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刚回家我娘就拉着我说给我找个了暖床的,恨不得把你夸到天上去,我怕长的太丑污了眼,这才亲自来看看。” 她舌头舔了下泛黄的牙,挑眉耷眼往陆小渔腰腹下看,“你长的嗯,只能说还行吧,就腰看着挺细的,不知道跪着自己动的时候有没有劲。” 陆小渔气的咬牙,抬起手里的竹条就要抽沈林,冷声道:“滚!谁是给你暖床的,你找错人了。” 沈林抬手一把握住竹条,陆小渔用力挣了两下没挣脱,索性松手把竹条整根甩给她,反应极快的转身拿起门后的顶门棍,语气恶狠狠的说,“你再不走我就动手了!” 他这个小身板,沈林根本就没把他看在眼里。她嗤笑,“怎么,性子够辣啊,你信不信我今天当场奸一了你?” 说着她就动手去抢陆小渔手里的木棍,陆小渔扭头朝屋里大声叫,“爹!” 正闭着小眯一会儿的张氏听到声音慌忙从床上坐起来,因为起的太急,头一阵发晕眼前黑了一下,他不敢耽误,皱眉闭眼勉强撑着床板坐起来,边趿拉着鞋边朝外面问,“怎么了?” 以前哪怕再有人垂涎他们父子俩,也没有敢这么上门硬来的,所以张氏打死都不敢相信有人要在他家院子里对陆小渔动手。 比张氏更快的是沈沉醉,她听到动静把借据往床上一扔就跑了出来,正好看见沈林一手抓住陆小渔的手腕一手抓住他手里的木棍,把陆小渔用力的往怀里拉,伸嘴要亲他嘴的场面。 陆小渔咬牙吃力的仰着脖子往后挣,力气还挺大,他眼睛一动,松开手里的木棍,抬手朝着沈林近在咫尺的脸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打的沈林一怔,眼里的火气蹭的一下烧上来,她咬牙啐骂了婊一子骚一货,抬手就要抓陆小渔的头发。 沈沉醉正好出来,大步上前一把握住陆小渔的手腕把他从沈林面前拉走,往身后一扯用身体护住,抬腿朝沈林的肚子就是一脚,把她踹坐在地上。 陆小渔手指抓着沈沉醉腰侧的衣服,余惊未定,打人的那只手,掌心隐隐发麻发热,整个人都贴在沈沉醉背上,就差抱住她了。 沈沉醉背后一僵,腰板挺的更直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沈林没能反应过来。 她眼里冒火整张脸都气的发红,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在乎身上的泥土,抬起拳头对准沈沉醉就要打她。 陆小渔心一揪,从屋里出来的张氏更是吓的尖叫一声。 沈沉醉反手把身后的陆小渔往旁边一推,不退反进的先抬手给了沈林侧脸一拳,随后反应极快的用掌心按住沈林挥过来的拳头,咬牙厉声问她,“你敢!” 这场拼搏,打眼一看就觉得吃亏的肯定是斯斯文文的沈沉醉,毕竟从小到大没见她跟谁动过手。而沈林呢,街头厮混的赖子,家里又是养猪的,长着一身横肉,有的就是力气。 可事实上,却是沈沉醉压着沈林。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沈林却明白。 同为读书人,沈沉醉是秀才!而她连个童生都不是。 沈林双目赤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梗着头问:“我他娘的什么不敢!” 沈沉醉按住沈林发力的拳头,屈膝抬脚朝她肚子又是一踹,两人距离顿时分开,眼见着沈林要扑过来,沈沉醉提高音量冷声问道:“我乃廪生秀才,你敢打我?” 秀才虽然不如举人,没有朝廷功名,但在这个连秀才都没几个的小县城,廪生秀才在衙门里几乎享受着举人的地位跟待遇。 沈沉醉犯罪,送到衙门里县令不仅不能对她用刑,甚至比起跪在地上的人,她说不定还能坐在板凳上。 秀才犯错,只能找来她的夫子动手处罚。但老师打学生,尤其是沈沉醉这样的廪生,比起衙役打犯人,那就是胡撸胡撸头的事儿。 沈沉醉家里的动静左邻右舍都听见了,没下地外出的邻居赶紧出来拉架。林婶力气最大,一把架住想要不管不顾弄死沈沉醉的沈林,不给她动手打人的力气,问道:“这干嘛呢,怎么好好的打起来?” “你松开!”沈林挣扎,奈何她青年人单薄的力气哪里能跟一个常年干重活的劳动力比,林婶架着她就跟老鹰擒着鸡崽一样,任你扑通乱动,我就随意地摁着。 更气的是林婶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看着沈林挨了巴掌拳头的脸,抽了一口气,心疼的说:“我不能松开,万一你再挨打怎么办?” “”沈林红着眼睛瞪她,气的差点喷火。 她要是敢松手,挨打的肯定是沈沉醉! 陆小渔小跑过去抱住沈沉醉的胳膊,低头去看她的手,见她指关节只是发红,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着身侧长身玉立的女人,微微抿了下唇,心里麻了一下。刚才沈沉醉一把将他扯在身后护住的时候,他心跳的特别快。 看不出来啊,他这儒雅斯文的继妹动手打人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不给人就还钱 老沈跟沈林说完事后,一转脸人就不见了,顿时猜到她怕是来了沈沉醉家。 老沈心底怕闹出什么事,也怕沈林没有顾及的乱来到时候不好看,就赶紧跑过来看看,谁知道看到的却是沈林被林婶架住的场面。 “你这是干什么?”老沈一个箭步上前拨开林婶,把女儿拉到面前,心疼唏嘘的看着她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颊,扭头斥问林婶,“她还是孩子,就是哪里做的不对,你个当婶子的人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 这可就冤枉人了。 沈林烦躁的抬起胳膊挥开老沈的手,喷火的眼睛看向沈沉醉,咬牙切齿的说道:“是她打的。” “沉醉?”老沈诧异了一瞬,随后长脸板着目光严厉的看向沈沉醉,“怎么回事?好好的你怎么动手打人,你就是这么念的圣贤书吗?一言不合就动手,哪个夫子教的?” 陆小渔指着沈林,出声说道:“她先调戏的我,沈沉醉是为了护着我才动的粗。” 沈林目光阴沉的扫了陆小渔一眼,扭头问老沈,“你不是说这贱_人已经卖给咱们家了吗?怎么我连摸都摸不得,这算哪门子的卖?” 一直站在旁边的张氏对陆小渔的事情最为敏感,立马出声反驳,“什么卖给你们家了?你可别空口无凭夺人名誉!” “怎么没卖了!”老沈从怀里掏出一式两份的借据单子,提着怼到张氏眼前,抬起下巴说道:“看见没,这是沈母亲自摁的手指头印,这可做不了假。” “沈母从我这儿借走二十两银子娶你,并且承诺你们成亲后就把陆小渔嫁给我家沈林,如果不是沈母死了,陆小渔现在都该准备准备进我家门了。” 老沈目光在张氏父子以及沈沉醉的脸上看了一圈,“怎么着,沈母刚死你们就想反悔了?信不信我去衙门告你们!” 张氏识字不多,一旁的林婶就把借据上的字挨个读出来,每多听见一个字,张氏就多感觉到一分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看着老沈母子恶霸的嘴脸,张氏觉得胸口气血翻滚,恨不得去把已经入土的沈母挖出来,撬开棺材盖狠狠地鞭抽一顿! 老沈看着张氏摇摇欲坠的身体以及苍白无血的脸色,势在必得的嘿笑了一声,说道:“你们想反悔不让儿子嫁过来也行,那咱们就还钱,按着市面上驴打滚的利息来还,你们没钱我也不急,拖的越久我越高兴。” 林婶听不下去了,冷着脸说道:“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老沈你做事别太绝,沈母才刚走没多久,你就这么欺负沉醉这一家老小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有借有还母借子偿,既然他不愿意拿儿子来抵债,那就只能还钱,”老沈这幅嘴脸跟女儿沈林一模一样,果真是有什么样的父母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我是个养猪的,念的书虽然没有沉醉多,但这个理我还是懂的。” 张氏顺着老沈的矛头转向沈沉醉,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喘息着颤声问,“这事是真的吗?你娘真的拿我儿子去抵债了吗?” 张氏看沈沉醉沉默了,眼睛睁大,情绪立马激动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这事你也是知情的?!” 如果没有发现借据,沈沉醉还能否认说自己不知道,可现在借据就在她床上搁着呢,根本没办法狡辩。 陆小渔愣怔的站着,手指僵硬的松开沈沉醉的衣服,往后退了几步,有些陌生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觉得心像是被人抡起石锤措不及防的捶了一下,闷疼到久久缓不过来。 “好啊好啊!”张氏苦笑出声。 枉他这些日子一心为沈家操劳,原来人家母子背地里早就把他儿子给卖了! 他真是瞎了这双眼,当初看中了沈母跟了她! 他一直说要给儿子找个继母父子俩好能有个倚靠,现在却因为他找的这个继母,而将儿子一把推进火坑里。 张氏抬手攥着胸口的衣襟,觉得喉头一阵腥甜,竟毫无征兆的弯腰吐了一大口血! “爹!”陆小渔瞳孔放大,怔了一下,慌忙跑过去一把扶住张氏的胳膊,目光无措慌乱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声音哽咽带着哭腔,“你怎么了?” 沈沉醉也是一惊,刚想靠近就被张氏仇怨的眼睛瞪的站在原地。 这口血吐出来后,张氏觉得双腿阵阵发虚,整个人倚靠在陆小渔身上才勉强站住脚,但精神却清醒了许多。 他冷静的开口,“人是不可能给你们,但钱我们会还的,借多少还多少,如果你们不依,那可以去见官。” 张氏握住陆小渔扶着他的那只手,手指收紧,声音平静眼神发狠,“在我们还钱的这个期间里,你们要是再像今天似得靠近我儿子,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杀了你们。” 从一个柔弱的男子嘴里听到这句话,老沈本该嗤笑出声,但看着张氏幽深乌黑的眼睛,她后背莫名觉得发凉。 他一个鳏夫可以不管不顾,老沈拖家带口的却不行。 老沈心里发怵嘴上却不认输,梗着脖子瞪眼问,“你要是一辈子还不出来,我难道要跟你们比命长,等你们一辈子?” 沈林年轻气盛,最听不得威胁,根本不拿张氏的话当回事,她指着张氏,“你有本事弄死我啊?我还怕你不成!” 沈沉醉冷眼扫向沈林,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的咯吱响。 林婶怕再打起来,就出来做个老好人说了句公平话,“那就定个还钱的期限,如果还出来那就扯平,还不出来再另说。” 最后因为老沈不肯退让,还钱日子定在了年前。如果还不上来,张氏再不愿意交出陆小渔,那就按驴打滚的利息来算。 老沈扯着不甘心的沈林离开。沈林走之前回头看了沈沉醉一眼,目光从她脸上慢慢移到陆小渔身上,挑衅的意味十足。 沈沉醉心底一沉,目光幽深的看着老沈母子俩离开的背影。 “爹!”陆小渔慌乱的声音把沈沉醉拉回来,她转身就看见张氏晕倒在陆小渔怀里,被他吃力的撑拽着才没掉在地上。 沈沉醉刚想上前去扶张氏,就听陆小渔头都没抬的冲她说:“不用你扶!”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早已模糊了视线,陆小渔睁大眼睛忍着不让它掉下来,轻轻吸了下鼻子,咬牙弯腰用劲把张氏给抱了起来,吃力的往屋里走。 沈沉醉看着陆小渔瘦弱却又倔强的背影,眼神竟有些涣散失焦,双脚像是被人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胸口之前悬着的那块大石头,就在陆小渔朝她吼的那一刻掉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砸在她心上,震的耳朵一阵嗡鸣,整个人仿佛脚已经离开地面,不知道身在何处。 “还不去请大夫?”林婶拉了沈沉醉一把,皱眉说道:“你娘这事做的混账,但林婶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回头好好跟这父子俩解释一下,别刚成为一家人转头就结了仇。” 沈沉醉愣怔的回神,眼睛看着林婶模糊不清的脸缓了一会儿视线才聚焦,声音沙哑的“嗯”了一声。 一切错都错在沈母,沈沉醉从始至终就没做错过什么,如果非要说她错了,那就是错在投在了沈母家里。 林婶心疼沈沉醉,见她转身去请大夫,像是想起什么,赶紧快走两步追上她,手往怀里摸索,“身上有钱吗?婶这儿还有点” 她话没说完沈沉醉就摇头了,“还剩点。” 那天张氏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铜板分了她十几枚,留她买纸张,说哪怕再穷,她这学业也不能耽误了。 林婶人好,但家里还有两个年纪不大正该念书的女儿,负担大日子过的也不宽敞。 沈沉醉走在路上精神有些恍惚,眼前不断浮现张氏怨恨的眼神,以及陆小渔瘦弱的背影,最后是沈林势在必得的目光。 沈沉醉心里一揪猛的停住,眼神陡然幽深起来。 沈林是什么德行她太清楚了,如果不好好收拾她一顿,陆小渔以后怕是别指望有清闲安心的日子,走在路上都要时时往身后看才行。 她的确不喜欢有个后爹,可扪心自问,张氏的确是个好继父,是她娘对不起他,更何况她心里头对陆小渔还有那么点见不得人的情愫。所以这事,她作为一个女人必须要解决掉,说什么都不能让张氏父子整日提心吊胆的活着。 沈沉醉心里做出决定后,整个人振奋了许多,目光坚定脚下如风,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再说陆小渔,把张氏轻柔的放在床上后,两条胳膊都有些发软虚脱。看着脸色惨白的张氏,心底又慌又怕。 嘴上说着不要沈沉醉帮忙不用她管,但含泪的眼睛却没忍住偷偷往外瞥了一眼。 等没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人后,泪珠子一下子落了下来,委屈生气的不行。 陆小渔边扯袖子抹眼泪准备出门去请大夫,边瓮声瓮气的骂沈沉醉,“这个坏人!” 哪怕心里再气,他嘴里翻来覆去骂的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再难听的话只要挂着沈沉醉他就说不出口。 沈沉醉领着大夫刚迈进院子的门,就迎上满脸泪痕眼睛通红的陆小渔。 陆小渔楞楞的看着去而复返的沈沉醉,气的咬牙抬手握拳捶了几下她肩头,心里松了一口气,嘴上却带着哭腔说:“你走了就别回来啊。” 刚才一吃力都能抱起张氏的人,现在拳头捶在沈沉醉身上却跟撒娇似得,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沈沉醉整颗心酥麻瘫软,下意识的抬手把他那秀拳握进手里用掌心包住,低头解释,“我没走,去请大夫了。” 被请来的大夫神色一言难尽的看了两人一眼,心想那还站着干什么,进去啊,我病人还等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把他摘出去 陆小渔一挣扎,沈沉醉也就放手了,低头请身旁的大夫进屋,抓过陆小渔的那只手虚攥成拳背在身后,掌心里那股不同于女人手的柔软触感仿佛还在。 陆小渔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没什么气势的瞪了沈沉醉一眼,跟在她后面往屋里走。 大夫来到床边,把挂在肩膀上的药箱取下来,挽起袖子先翻开了一下张氏的眼皮,才捏住他的手腕把脉,眉头深深皱起。 沈沉醉心里咯噔一跳,不动声色的往陆小渔身边走了两步,以防万一。 “怎么样?”陆小渔站在旁边心急的问,“我爹没事吧?” 大夫眉心紧皱,抬头看了陆小渔一眼,斟酌着用词说道:“你爹这么些年身体虚空的厉害,再加上忧虑过深,情况怕是不太好啊。” 陆小渔瞳孔收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等缓过神后,低头看向大夫,嘴唇蠕动半响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打着颤,小心翼翼的问,“那以后慢慢补回来行不行?” 大夫一抬头对上这双满是哀求的眼睛,“不行”二字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只能别开视线低头看着张氏,叹息着说道:“这跟灯油是一个道理” 耗尽了,灯也就灭了。 陆小渔眼睛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沈沉醉眼尖手快,一把扶住他的手臂。 陆小渔手指攥紧沈沉醉衣袖,眼睛看着床上的张氏,张着嘴眼泪无声滑落。 送走大夫后,陆小渔坐在堂屋门槛上,眼睛木讷的看着沈沉醉从外面走来,整个人没有任何反应,平时总是笑意盈盈的明亮眸子,被蒙上一层灰色的阴霾,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沈沉醉心揪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撩起衣摆,安静的挨着他坐在他身侧。 “其实,我早就知道爹爹身体不太好。”陆小渔咬唇轻喃出声,像是跟沈沉醉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所以他才想着给我找个家,这样哪怕出了万一,我将来就算嫁出去了也能有个倚靠,而不是孤独一人被婆家看轻欺负。” 陆小渔声音慢慢哽咽,渐渐泣不成声,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脸埋在手臂里,“但我以为,爹爹还能再陪我几年,甚至十几年” 身体亏空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陆小渔总能发现心底生疑。但张氏没提,他就没敢问。 沈沉醉侧身看着肩膀抖动哭的无声的陆小渔,心都拧在了一起,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不知道该不该把他揽进怀里。 她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刚才进来的时候忘记关门,现在两扇木门敞开,视野正对着两人,如果她抱了陆小渔被旁人看见,怕是会让人说三道四。 说她跟她的继兄之间不清不楚的,说不定存在什么肮脏的关系。 沈沉醉眉心拧着,心道去他的兄妹伦理,爱谁说谁说去! 她手横过陆小渔的后背搭在他另一边的肩膀上,试探性的往怀里搂,低声说:“没事,在我面前想哭就哭出声吧,但待会儿张叔醒了可就不能再掉眼泪了。” 陆小渔没抗拒沈沉醉的怀抱,抬手攥住她腰侧的衣服,扭身把脸埋她怀里,无助绝望的问她,“我要怎么办爹爹才能好起来” 这个问题沈沉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一向没几个朋友,跟男子接触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根本不会安慰人。 面对痛哭的陆小渔,沈沉醉只能无措的抬手,动作僵硬的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示意不管如何,至少她还在呢。 张氏都到半夜才悠悠转醒,陆小渔趴在他的床沿边已经睡着了,身上披盖着一件长衫,借着昏黄微弱的油灯光亮,可以看到他肿成核桃的双眼。 张氏心疼的紧,知道自己突然昏过去儿子怕是担心坏了。他缓慢的坐起身,动作幅度很小,就怕惊醒陆小渔。 自己身体如何,张氏心底最是清楚,只是苦于不知道怎么跟儿子开口,他一直最怕的就是出现今天这样他晕过去,陆小渔六神无主孤独无助应对的场景。 张氏刚坐起来,抬手轻轻拉了一下陆小渔身上快要滑落的长衫,抬头就看见沈沉醉进来了。 张氏脸顿时沉了下来,刚才眼底的温柔心疼全都一扫而空。 “出去。”张氏用冷漠憎恨的眼神示意沈沉醉,不想出声惊醒陆小渔。 一看见沈沉醉的脸,张氏就不可避免的想起沈母,紧接着眼前出现的就是那张借据。 二十两银子啊!要了他的命也凑不齐。 沈沉醉脚步一顿,转身出了屋子。 看见沈沉醉二话没说干脆利落的离开,张氏心里突生一股烦躁之意,好像沈沉醉出不出去,他心里头都不太满意。 莫说沈沉醉这个活人了,就是沈母躺在地下一动不动他心里头都不舒坦。 沈沉醉出去没一会儿又进来了,只是手上比刚才多了一个冒着热气散发着苦味的碗。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把药递到张氏面前。 虽说张氏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补不回来,但该喝的药还是要喝,就这么几副药花了一两银子呢。 沈沉醉自然掏不出这么多钱,所以只能先赊欠着。 张氏仿佛看不见床边端着药的沈沉醉似得,只是垂眸看着陆小渔熟睡的侧脸,偶尔伸手把他脸上落下来的碎发轻轻挽到耳朵后面。 沈沉醉端着碗沿的手指收紧,目光看了下睡着的陆小渔,话却是对张氏说的,“借据的事情,我不比你们先知道多久。” 张氏不满的皱起眉头,赶紧看了陆小渔一眼,见他没被吵醒这才抬头看向沈沉醉,虚弱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冷漠疏离,跟前几天的语气完全不同,“你娘死了,这话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也是,我们孤儿寡父的,再加上我这身子不知道能撑多久,可不得任人欺负。” “我就算了,死就死了,只是可怜我家小渔”张氏眼角濡湿,声音哽咽,“是他爹害了他。” “不会有人欺负他。”沈沉醉眼神坚定。 对于她的保证,张氏是半个字都不信,如果不是沈母巧舌如簧,他也不会被攻下心房,竟还想过要真心待她! 如今看来,自己就是个笑话。 女人的话,半分都信不得,不管年龄大小,反正都一个样。 见张氏不愿意跟自己多说话,沈沉醉就把药碗放在床边,“这是小渔亲自熬的,您趁热喝。” 张氏抬头看了一眼陆小渔,没说话。但等第二天沈沉醉过来收碗的时候,里面的药已经没了。 陆小渔已经醒了,正窝在张氏床边,装作不知情的在逗他笑,如果不是他两只眼睛红肿的太厉害,张氏的笑里可能会少很多心疼。 屋里父子俩气氛正好,可沈沉醉一来,立马安静了。 陆小渔兔子似得眼睛在沈沉醉跟父亲身上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小手偷偷拉了拉张氏的袖子,却被他一把摁住。 沈沉醉沉默的收拾完药碗也就出去了,等她离开,张氏才握住陆小渔的手,看着他说道:“你忘了借据的事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抬手轻轻在陆小渔额头上戳了一下,语气无奈,“你怎么光记吃不记打呢。” 陆小渔揉着额头小声辩解,“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管她是不是这样的人,你以后跟她还是不要那么亲近的好,免得被卖了还不知情。”张氏脸色难得严肃。 这母子俩,哄男人真是一哄一个准,毕竟这才刚认识多久,沈沉醉就能哄的小渔跟她关系这么好了,万一时间再长点,指不定怎么样呢。 陆小渔看着张氏,呐呐问,“她是我继妹”不跟她亲近,以后还能跟谁亲近。 看着张氏抿紧的唇,下半句话陆小渔没敢说出来。 张氏拉着陆小渔的手目露愧疚,“是爹对不起你,瞎了眼挑了个火坑。这坑既然跳了那爹只能认了,但你不行,说什么你都不能嫁给那个沈林,她们娘俩的那副嘴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德行。” “这二十两银子是沈母欠下来的,由爹跟沈沉醉慢慢还,”张氏昨天晚上对着药碗坐了一夜,心里有个主意,“那个沈林怕是不会对你善罢甘休,所以爹想在年前给你说户好人家嫁出去,远一点也没事,这样家里头的债就跟你无关了。” 以前也不是没人给陆小渔说亲,只是张氏就这一个儿子,不想他嫁的太远,所以总是含糊其辞的没给过准信。 现在不比以前,陆小渔越快嫁出去越好,毕竟比起那二十两银子,沈林才是真正悬在头顶的那把刀。 陆小渔惊的睁大眼睛,他爹这是想把他摘出去,把债务全压在沈沉醉头上。 毕竟以张氏目前这幅身体,根本不可能做工赚钱,而沈沉醉不仅要还债,还得伺候张氏这个继父,否则会被别人把脊梁骨给她戳断,说她不孝。 跟混账不负责任的沈母不同,张氏这个继父出嫁当天没反悔离开,留在沈家忙里忙外替沈母操持丧事的好名声,大家可都亲眼看着呢。 陆小渔心慢慢收紧,垂下眼睑看着盖在张氏腿上的被子,想起那个跪在沈母棺材前用力捶地的沈沉醉,胸口闷的发疼。 母债女偿,毕竟沈母不仁在先,张氏这么做完全说的过去。 可是 沈沉醉怎么办? 他嫁人走了,他爹再没了,到时候沈沉醉孤独一人背着一身的债,她又该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陆小渔送荷包 “沈沉醉怎么样跟你没有关系,”张氏一眼就看出陆小渔想的什么,他看着儿子,眼里满满的担忧跟不放心,柔声说道:“爹能顾及到的,只有你了。” 陆小渔眼睛睁着,泪水无声的从眼眶里滑落,掉在衣襟上,想着张氏的身体情况,嗓子像是被人用手掐着,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从张氏屋里出来,陆小渔看见沈沉醉动作笨拙的坐在堂屋门口择菜,眉头微皱神色认真,一片一片的揪掉菜叶,看着有些滑稽。 陆小渔抬手用手背蹭掉脸上的泪,瓮声瓮气的说:“你这样择要择到什么时候。”他蹲下来把菜筐拉到自己脚边,“我来吧。” 沈沉醉哪里做过饭,就连昨天煎药都是现学的。 她看着陆小渔垂下的脑袋,以及手上麻利的择菜动作,眼里浮现暖意,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丝毫不觉得无趣,好像陆小渔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吸引住她。 “你什么时候回书院啊?”陆小渔闷声问了一句,眼睛始终不敢看沈沉醉的脸,“我那天看你收拾书了。” 那天沈沉醉收拾东西其实是想找借据,但她最近的确打算回去一趟。 “应该是这两天吧。”沈沉醉不好确定具体的日子,“告假许久,总要回去跟夫子说一声,随后再办点事情。” 陆小渔没抬头,自然看不到沈沉醉说最后一句话时眼底的幽深,他心里头有事,也就没多问沈沉醉回去办什么事。 就是问了又能怎么样,她一个读书人,办的事情说给他听他也不一定能明白。 自己是个男子,打听那么多干什么,他只要老老实实听爹爹的话嫁人不就行了么,省的爹爹一直记挂在心底凭增忧虑。 陆小渔择菜的动作停下来,心底堵的慌,憋的胸口发疼,眼泪不争气的在眼底打转。 他凭什么不是女人! “我择吧。”沈沉醉见陆小渔停下来,主动伸手去拿菜篮,“我学会了。” “你学这个做什么,”陆小渔端着菜篮躲开她的手,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你要好好念书才行。” 沈沉醉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中,眼睛探究的看着陆小渔的头顶,耳边莫名响起父亲当年的话。 他说,“好孩子,这些活爹爹来干,你好好念书就行,将来考中了状元,爹爹好能跟你一起去享福,当个闲散享受的老爷。” 沈沉醉喉咙发紧,攥着手指收回胳膊,低声问陆小渔,“我将来要是考中了呢?” 你会不会跟我一起去享福,做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亦或是官夫郎? 陆小渔胸口闷疼,心道你考中了就不怕债务缠身,就能娶个漂亮的小公子了,就不会再是自己一个人。 你连菜都不会择,自己可怎么过。 “你要是考中了”陆小渔眨巴掉眼泪,抬头冲沈沉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脸,“你要是考中了我就有个当官的继妹了。” 听到这个回答沈沉醉心里略微有些失落,却没表现出来。 沈沉醉回书院那天,陆小渔追到门外轻声喊住她,跨出门槛不动声色的随手把门关上,像是怕被谁听见两人说话一样。 对于他这个举动,沈沉醉看了好几眼。 陆小渔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青底银线勾边绣着一朵粉色荷花的荷包,塞到沈沉醉手里,清澈见底的眼睛看着她说道:“出门在外没钱不行,这些你拿着吧。” 一般陆小渔赚了钱就会交给张氏保管,但他多多少少是个男子,张氏总会给他留些买脂粉蜜饯的零用钱,这袋子里的一两银子,就是这几年他一点点省下来的。 本来说存够了给自己买个镯子的,现在全都掏出来给沈沉醉了。 荷包上还带着陆小渔身上的温度,烫的沈沉醉心里一颤,她摇头说:“我明天就回来,花不着什么钱。” 像村里人进城多数时候都会在村口坐驴车,沈沉醉为了省钱,向来是用脚走的。 而且张氏身体不好,她不可能只留陆小渔一个人在家,她也不放心。 刚才走之前,沈沉醉还特意跟隔壁邻居林婶打过招呼,让她叫林叔没事就去她家里看看,防着沈林回来。 沈沉醉之所以急着非得这两天回去,主要原因就是沈林最近不在村里。 陆小渔执拗的很,咬唇把荷包塞在沈沉醉手里,如果不是顾及着她是女人,陆小渔都能直接拉开她的衣襟,把荷包塞她怀里! “拿着,就当你哥给你的压岁钱!”陆小渔力气比不过沈沉醉,立马抬头瞪眼,把年龄搬了出来。 “”这才七月份,压个哪门子的岁。 沈沉醉抬眸看陆小渔,握着手里的荷包,骨头被他这毫无气势的一眼瞪的微痒,有句话不说心底就燥热的难受,“哥?” 她起了坏心思,故意低头轻笑,复又抬眸看着陆小渔,轻声唤,“哥哥?” 好好的一个字,怎么从沈沉醉嘴里叫出来,陆小渔就觉得尾巴骨处像是窜出一股酥意顺着脊椎直蹿头顶,激的头发阵阵发麻,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他推了沈沉醉一把,嘟囔着掩饰自己的异样,“别跟我闹。” 沈沉醉笑着没说话,却把荷包收下了。 这个绣工一般针脚粗糙的荷包,一看就是出自陆小渔之手,只是这布料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沈沉醉捏着荷包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陆小渔身上那件同等颜色跟布料的肚兜。 这荷包,怕是用肚兜剩下的布料做的 这么一想,沈沉醉身体一阵燥热,呼吸都乱了。低头看着手里的荷包,拇指犹豫了一会儿,指腹才轻轻落下,在那朵荷花上面摩挲了几下,鼻子一阵发热。 沈沉醉抬手用食指关节抵住鼻子,眼神发虚,不敢再想,就怕自己流鼻血。 年轻人火气旺,就是流鼻血也是正常反应,但是对着荷包流鼻血那就太没出息了,要是真摸着肚兜,真摸着肚兜下的那片细滑她岂不是要晕过去? 张氏昏迷之前,他跟陆小渔的衣物都是和沈沉醉分开晾晒的,可能是怕两个同龄的人彼此尴尬。 像沈沉醉的衣服,多数都是自己洗,而不是把外衣中衣全交给这个继父,也是怕尴尬。 沈沉醉把荷包贴着里衣揣在胸口,整颗心都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回到书院后,沈沉醉先是去跟夫子销了假,又跟她解释了一下家里的变故。 夫子惊讶不已,表情惋惜嘴里唏嘘,看起来比沈沉醉这个守孝三年不能科举的人还要难受跟不甘。 反倒是沈沉醉看的挺开,还反过来安慰她,说自己在文章上还太过浮躁见解不够深刻没有深意,经此变故沉淀三年,对她来说也许不见得是坏事。 对于沈沉醉的这种说法,夫子低头叹息一声,沈沉醉的文章,在书院中莫说一般秀才里,就是廪生中,她敢排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每次考试结束后,作为第一的沈沉醉,文章总是贴在墙上的正中间供人参考欣赏。若是哪一次她缺考换了个人,大家都会不习惯呢。 夫子看沈沉醉已经找到自我安慰的借口,只能抬手拍着她的肩膀,说道:“你能看得开就行,你的能力不是问题,怕的就是你心态会有变化。既然你自己能想开,我也就放心了。” “这三年沉淀下来,经过生活磋磨,你笔下的文章的确会比现在更为精细有深意。” 书院里多的都是只知道念书的书呆子,没有任何讨生活的经历,包括沈沉醉。说句老实话,除了父亲去世对她打击过大外,生活还真没对她下过手。 她在书院里每年朝廷有银子米面补贴,沈母虽然混账,但好歹赚的钱能裹住自己的花销,没多开口问女儿要钱,所以沈沉醉至今还没能真正体验到什么才是世间炎凉感情淡漠生活艰辛。 正因家里出个念书人不容易,更何况还考中了秀才,多数家庭都是把孩子供起来养,家里一切开销先紧着她来。 被这种父母养出来的孩子,做的文章大多泛泛而谈华而无实,文章美是美,但美的没有内涵,仿佛一个脂粉美人,最多瞥上一眼,多看上一会儿就会看到他脸上,浓厚脂粉堆积出的美貌皮囊下,掩盖着的灵魂,是多么的浅薄无知。 夫子说完这些,还是没忍住捶手顿足,“只是明年这机会,你又没了。” 世事无常,谁能保证一考既中呢?年轻人的机会,堪比美玉,贵的无价,自然是浪费一次少一次。 可朝廷礼制孝道规定在此,上百年传下来的规矩,叹息埋怨完了,还是得乖乖遵守。 沈沉醉从夫子那里出来后,找到跟自己平日里关系不错的田越,跟她打听一个人。 赵武秦。 书院里最大的混混,家里是开赌坊的,同时也是一个“老”童生了。 对付沈林,沈沉醉有的是办法,要是狠一点,她都能不动声色的弄死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做个交易 赵武秦还未过而立之年,为什么说她是个“老”童生了,主要是她考中童生的时候才十二岁。 那时候赵母高兴坏了,觉得女儿是个天赋异禀的神童,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将来岂不是前途不可限量? 人人都说有钱容易当官难,所以哪怕赵家在县里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还是希望家里出个当官的,莫说状元,就是考中个举人也行。 当年赵母为了庆祝女儿考中童生,也为了给赵武秦积福,在府邸门口整整开粥布施半个月,还着人给赵武秦做了天赋异禀的匾牌挂在府里中堂正中央,可见心里有多骄傲自豪。 可赵武秦的神童名号绝顶的天赋,好像在考完童生后也就用完了,从十二岁开始考秀才,考了十五年,愣是没考中。 赵母又开始愁了,前几年还能自我安慰说女儿小,多考两次也不是坏事,但眼见着赵武秦都二十七了,还愣是没迈过秀才这道坎。 如今赵府中堂上头挂着的那块“天赋异禀”的匾牌,就成了沉甸甸的负担,坠在赵家人心头上,慢慢成了大家的笑话。 起初赵武秦也不服输,刻苦研读,晚睡早起,可付出的回报仿佛跟进了她家赌坊的赌徒口袋里的银子一样,全都打了水漂。 失败多次后,赵武秦颇受打击,索性自暴自弃,终日在书院里厮混,和些书院外的人四处乱混。 沈沉醉之所以会知道书院里的这号人物,是因为某次在贴着试卷的墙前见过她。 赵武秦多年在赌坊巷口厮混,满脸横肉眼神带煞,她虽是个不折不扣的混混,但从来不在书院里惹事,因此沈沉醉看着她也没像旁人似得害怕的躲开。 成绩排名榜贴出来的时候,这面墙前能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但过了几个时辰,看也看了,人也就散了,现在墙前冷清一片,只有赵武秦跟沈沉醉两个人。 沈沉醉是从家里回来的晚了,之前没赶上,这才过来看看,但赵武秦就有些尴尬了。 两个人默默的站着,一个是书院里拔尖的廪生秀才,一个是十五年的“老”童生混混,气氛莫名有些奇怪。 像是缓解气氛,赵武秦先开的口。 “你怎么就写的这么好,”赵武秦用眼角瞥了沈沉醉一眼,叼着跟干草不解的小声嘀咕道:“这么一对比,我她娘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她自以为声音不大,但沈沉醉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也便知道赵武秦的表面堕落不过是给自己迟迟考不上秀才的一种掩饰,保着她的面子。 不好好学厮混堕落考不中秀才,听起来总比头悬梁锥刺骨考不中好听吧。前者在别人看来还有可能是没好好学的原因,后者就纯属是因为笨了。 赵武秦十二岁考中童生,是大家口中的神童,她怎么受得了被人说天赋用尽开始愚钝了呢? 毕竟赵武秦若是真如她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对秀才没了念想,那她是不会偷偷在没人的时候,来这面墙前看第一名的文章。 除了这个原因外,沈沉醉还听赵武秦玩笑似得跟她说:“我要是让你替我去考秀才,铁定能过。” 她睨着沈沉醉笑,见沈沉醉沉默的看着她没开口,就耸耸肩又说:“我就随口说说,我要是真想要秀才,只要花钱就能弄来。” 赵武秦在说替考那句话的时候,神色分明是认真的,只是碍于沈沉醉没搭话,才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田越听到赵武秦的时候眉头就皱了起来,不解的看着沈沉醉,语气淡漠,“你找她干嘛?” 沈沉醉自然不会把目的告诉田越,只是含糊其辞的撒了个谎,说:“我想看看我娘在赌坊有没有欠什么银子。” 听沈沉醉提到自己去世的母亲,田越这才没有追问下去,觉得沈沉醉可能是家里没钱,想以同窗之情让赵武秦给她延迟一下还钱期限。 田越觉得自己猜到了沈沉醉的目的,顿感身心舒畅,“她最近好像都在书院里,我今个还见她在学堂里睡了一天,夫子都没说她两句呢,下午就称病回去躺着了。呵,就这种人,再给她个十五年也考不中秀才。” 说最后这句话时,田越神情不屑,语气鄙夷,仿佛跟这种人同窗都是耻辱。 沈沉醉眉头皱了一下,抬眸诧异的看了田越一眼,这才多久没见,她怎么觉得田越跟变了个人似得,说话越发刻薄。 田越说完才意识到情绪没收放好,立马敛下脸上的表情,神色关切的询问沈沉醉什么时候回书院来,马上都秋闱了,眼见着离春闱又近了一步。 沈沉醉守孝三年,回来也没法参加今年的春试。这事田越也都知道,还当着她的面又问了一遍,如果不是沈沉醉看的开,这话无异于戳她伤口。 沈沉醉心里有股异样的感觉,总觉得田越跟她说话的语气里带着虚假的关心跟发自内心的高兴。 两个人都是出身寒门没有背景的廪生秀才,将来又从同一个县出去考会试,春试时,自然会在朝廷给每个县的举人名额上存在竞争。 跟田越寒暄两句,沈沉醉就没再多聊了,心里觉得失落,她在书院本来就没有多少好友,现在又少了一个。 在从田越这里得了赵武秦还在书院里的准话后,沈沉醉抬脚往她学舍走。 学舍在书院的后院,一般是两人一间屋子,一个院子里住三个人,条件一般,屋里摆设多数只有床铺跟书案,最多配个简易衣柜,搭放两间衣服。 但赵武秦家里头有钱,学舍跟旁人自然不一样。她自己住一屋,屋里摆设齐全,各样用品都有,还配了个清扫整理屋子的书童小厮伺候着,跟住在府里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比起家中,这里还省去赵母总在耳边唠叨,清净自在的很。 听小厮说沈沉醉找她,躺在床上磕瓜子的赵武秦动作一顿,眉头不解的拧起来,“找我做甚?” 小厮摇头说不知道,但想着家里小主子的脾气,就试探性的问道:“您要是不想见,那我把她撵出去?” “慢着!”看小厮转身往外走,赵武秦从床上坐起来,握着手里的瓜子想了一下,还是松口说道:“让她进来,我倒是好奇她找我做什么。” 沈沉醉进来的时候,赵武秦盘腿坐在床上抬头看她,挑眉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让人知会一声就行,哪里能让沈大秀才亲自跑一趟。” 沈沉醉权当听不见她话里的讽刺揶揄,直接开口,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想跟你做笔交易。” “哦?你跟我做交易?”赵武秦来了兴趣,把手里的瓜子往瓷盘里一放,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嗤笑着问道:“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沈沉醉提到沈林。 对于沈林,赵武秦有所耳闻,只是从没放在眼里过。在她看来,沈林这个混混,纯属县里混混这条道上的野生散派,只要没惹着她,就没必要去管。 “这不是问题,”赵武秦掸掉衣服上的瓜子壳,站起来踩在鞋面上平视沈沉醉,笑着问,“我替你处理沈林,那你给我的报酬呢?” 她低头把鞋穿上,走到桌子旁坐下,小厮立马有眼力劲的给倒上一杯茶,她端起来抿了一口,啧声说道:“我家开赌坊的,能有今天这样的财力,全因从来不做亏本生意。赌钱都还先亮出赌资呢,你是不是也应该先说说给我什么好处?这样我才能看看你给的本够不够我心里头的这个价。” 沈沉醉转身看着赵武秦,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又是一个俯视的姿势。 沈沉醉说:“我能帮你完成你想要却做不到的事情。” 赵武秦眼睛微眯,反问道:“我有什么做不到的事?” “秀才。” 沈沉醉轻启薄唇,吐出两个字。赵武秦眼睛猛的睁开,手握紧茶盏直直的看着沈沉醉。 赵武秦深呼吸一下慢慢松开茶盏,抬手示意小厮出去,等门被人从外面带上之后,她垂眸在桌子上把玩茶盏说道:“沈秀才莫要拿这个消遣我,不然我会觉得你是来侮辱挑衅我的,笑我赵武秦迟迟考不中一个秀才。” 沈沉醉嗤笑,“你觉得我是一个有功夫消遣你的人吗?” “也是,”赵武秦顿了一下,食指摁停在桌面上转个不停地茶盏,侧头抬眸看着沈沉醉,笑了,“沈大秀才不解风情,连玩笑都懒得开,哪里又有时间来消遣我。” 她抬起下巴示意沈沉醉坐下聊。 小厮不在,赵武秦亲手给沈沉醉用干净的茶盏倒了杯茶,借着递茶的姿势,凑头压低声音问,“你可有做枪手的经验?” 沈沉醉抿了口手里的茶水,味道不错可惜她品不出茶的品种,抬眸对上赵武秦期待的眼睛,淡然开口,语气轻松,“没有。” “第一次?”赵武秦惊了一下,“看你刚才跟我说做交易的态度,我还以为你得是个老手才对。” 枪手,替考的还是秋闱,这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啊,一般人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哪里会像她一样一脸平静。 “行,这个交易我做了。”赵武秦把茶盏往桌上一磕,目露凶光,哑声说道:“只要你能替我拿下秋闱,我就能让沈林从你眼前消失。” 一条人命而已,虽然难点,但跟考了十五年的秀才比,还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沈沉醉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不用。” 赵武秦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的反问,“不用?” “不用她死。”沈沉醉拇指指腹摩挲着温热的茶盏杯壁,她记得,沈林拉过陆小渔的手来着沈沉醉动作一顿,手指慢慢握紧茶盏,眼神冷漠带着森森寒意,轻声说道:“我要她处处欠债,生不如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不死就行 赵武秦手往桌子上一拍,立马答应了,“让我想个法子,慢慢弄她。” 她宽厚的手背往桌面上一拍,震的茶盏齐齐一颤。 沈沉醉握着手里的茶盏,眼睛从赵武秦的手顺着胳膊移到她敦实健硕的身上,皱眉打量了一圈,“替考之事若是想要天衣无缝,你我容貌身形至少要有五到六分的相似才可。” 这样才不至于卡在面貌册上,最后连贡院的门都进不去。 赵武秦闻言仔细的看了看沈沉醉,脸慢慢皱巴起来。两人刚才站在一起都是平视,可见个头相同,但沈沉醉因为清瘦所以看着身形修长个头高挑,而她敦实就显得有点矮。 两人若是想要从身形上看起来相仿,那赵武秦怕是至少要减下来三十斤肉,毕竟沈沉醉是死吃不胖的体质。 跟刚才干脆利落答应沈林的事情不同,对于减肉这事赵武秦就显得沉默犹豫了许多。 本朝法律规定,凡是在科举之时有徇私舞弊者,当场带上枷铐驱出考场,并且六年之内不许再考。 但如若发现替考者,则是重枷铁铐伺候,枪手轻者发配边疆,重者人头落地,而被替考人员也是要受牢狱之灾。 沈沉醉的要求是为了两个人好,见赵武秦低头沉吟她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她思考完。 自己提着脑袋去考试,最后可不能毁在这外貌册上。 “行,”赵武秦想通了,握紧拳头咬牙说道:“还剩一个月的时间,我就是饿死,也得把肉给你减下来。” “还有一事,”赵武秦低头看着桌面,声音略微含糊一些,“我这点水平大家也都知道,考的太好反而没人相信,不然也不会十五年还考不中秀才,所以我要你卷子估摸着做就行,别考太好。” 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突然开窍拿了解元,莫说旁人不服气,连她自己都不敢想。 赵武秦说完一只胳膊搭在桌面上扭头看着沈沉醉,另只胳膊抬手冲她伸出两根手指头,“若是做的到,除了沈林的事,我过两天再给你二十两银子如何?” 这突然给出的二十两简直是意外之喜,饶是沈沉醉,平静的面色上都显现出一丝喜意。 如此,回去的时候就能把沈母欠下的债还了。 沈沉醉离开后,赵武秦端着瓜子盘翘腿坐在椅子上,微微眯着眼睛想法子。既然答应了沈沉醉,那这笔交易就得好好做。 赵武秦习惯性的捏起瓜子,“咔吧”一声磕开,瓜子清脆的破壳声让她猛的想起来自己说要减肥的事。 赵武秦一脸烦躁的又把瓜子扔回盘子里,开口喊来门外的小厮,把瓷盘整个塞她怀里,不耐烦的说道:“赏你了,滚远点吃,别让我闻着味。” 沈林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各家赌坊的常客,这里面自然包括赵家的几个赌坊。 她仗着自己跟赵武秦曾是同窗之情,时常打着她的名号在赌坊里赊欠银子,管事的念在她每回到最后期限都能把钱还上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武秦不常来赌坊,管事的抬头猛的看到她还有些惊讶,赶紧过来笑着问,“小主子今个是手痒了?想玩点什么?” 要是平时赵武秦都会说“你忙你的我随便玩两把”,可昨天她一晚上没吃饭,今天整个人都饿的有些烦躁,没好气的说道:“玩人。” 管事的一怔,心道想要玩人那您应该出门右拐,去那巷子中的妓院里,来赌坊都是玩钱的,哪里有玩人的。 赵武秦一屁股坐在小厮搬来的太师椅上,右脚脚踝搭着左腿的大腿面,双手搁在椅子扶手上,抬头仰靠着椅背,耷拉眼皮看向管事,“沈林最近欠的账还了吗?” “沈林?”管事的皱眉想了一下,才在众多欠债的人中想起这个名字所对应的那张脸,“没呢,这不还没到月底吗。” 赵武秦低头看着自己手指甲,饥肠辘辘的想起美味的猪蹄,她平时不太爱吃卤的,口味偏爱红烧,可现在一想起来盐水卤猪蹄,口水就止不住。 嘴里口水才刚流出来,赵武秦立马眉头一拧克制住自己的想法,尽量想想正事。 管事的一直都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面露不满,立马说道:“沈林欠的银子也不多,就十两左右,每次都是赶在月底期限前还清,还从未有过拖欠的情况您看,这个月可要催催?” 每日借银成十上百两的赌徒大有人在,跟这些数字相比,十两就显得不值一提了,只要她能按时还就行。 大热天的赵武秦把手缩在袖子里,皱眉说道:“不用催,赶明个她过来,就怂恿她把钱往大了借。” 面对管事不解的神情,赵武秦冷笑一声,“大家都是同窗,可不得多关照一点。” 以前两人是一个书院的,但沈林因为奸一杀男子而被书院开除,从此在县里无所事事的厮混,白天在赌坊酒肆打发时间,晚上去窑一子妓一院寻欢作乐。 听说她昨个来县里了,怕是回家住了两天心痒,又忍不住回来了。毕竟跟家里头臭烘烘的猪比,窑子里肌肤细腻满手余香的小美人对她的吸引力更大。 不仅这家赌坊,在这条街上所有的赌坊,赵武秦都打过招呼了,各家赌坊的管事就着人瞅着沈林的身影,等她进来了。 沈林都到晌午才满身酒气衣衫不整的跟狐朋狗友从窑子里出来,外面日头正晒,热的难受。 几人寻思一下,想去赌坊转转。 沈林手往腰间的钱袋子里摸了一把,里面就剩些碎银子了,她眼睛一转,提议道:“去什么赌坊,不如找个酒楼喝酒听曲了,冰盆配美人,岂不快活?” “昨天嘴对嘴喂的酒你还没喝够?”有人笑着睨了沈林一眼,颇有深意的说道:“比起玩,咱们的花样谁能玩的过沈林?” 说话间已经有人伸胳膊搭在沈林的肩膀上,搂着她的脖子说道:“那里头可比酒楼凉快多了。” 众人哄笑起来,推着沈林往前走,“说的对,要是输了银子,心里可不哇凉哇凉的。” 这几个都是从小含着金汤匙,从来不会考虑钱袋子里有没有钱的嫡女,跟她们比起来,在沈家村里还能算得上有钱人家的沈林,在几人面前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别人都开口了,她要硬是不去在面子上会闹的很僵,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一起走了。 管事的余光瞥见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沈林,左眼眼皮跳了跳,看来小主子交代的任务,完成在即啊。 一进赌坊,沈林的狐朋狗友就把沉甸甸的钱袋子掏出来拿在手里掂着,眼睛在各个人堆里转悠,在思考今天玩什么。 沈林刚进来就伸手捂着肚子,假装肚子疼,拉着赌坊里的一个小厮让她带自己去茅房。 “真是喝酒喝迷糊了,这地方她每个月过来的次数比回家还多,怎么今个就找不到茅房了?” 看着沈林狼狈逃脱的背影,几个人不由嗤笑谈论。 “我看她不是酒喝多了,而是下面被小美人弄出来的琼浆玉液给堵住了,这才肚子疼。” “谁让她为了享受每次都不让人□□,那种地方的男人,干净的能有几个?”有人目露不屑,“天天在那儿睡,没染病就够好了。” 这几个在家里头哪怕没成亲的,也都是通房小侍一堆,去那种地方就是偶尔找个新鲜罢了,哪里会像沈林一样常住。 这几人相互招呼着往一个骰子桌走,“别管她了,咱们自己先玩去。” 小厮以为沈林真要如厕,就引着她往茅房走。半道上,沈林往身后看了一眼,等没了几人的视野,这才伸手拉住小厮,“行了,我自己去,你先走吧。” 抛下小厮,沈林轻车熟路的找到坐在柜台后面的管事,硬着头皮提出再借十两银子。 她上次借的还没还,沈林本以为这回借钱怕是不容易,谁知道管事二话没说就点头同意了。 沈林拿着十两银子有些诧异,随后一想人家赌坊哪里会在乎她再借十两银子,只要她月底从家里拿了钱能还上不就行了么。 沈林在家对她娘老沈说自己是拿钱在县里跟人学文章做学问,到时候直接参加秋闱给她考个秀才回来。 请夫子私授课程,自然需要大把银子,老沈对于沈林愿意上进的事情高兴不已,每月月底都定期给她钱,除此之外,她每次回家再回去也会从家里拿些碎银子。 沈林掂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连腰板都挺直了不少,满脸笑意的回到赌桌上,找到几位狐朋狗友。 十两银子,也就是三四把的事情,偏偏再加上沈林今天点背,压哪边哪边赔,被几人一起哄,沈林头脑发热又去借了十两银子。 十两又十两,临傍晚沈林从赌坊出来的时候,已经背负了一百两的债。 现在沈林不仅不觉得冷,反而想起之前那人说的话,心里跟掌心一阵冰凉。 口袋里没了一文钱,沈林只能回乡下想办法。家里还有几只怀孕的公猪,等猪下了崽,全部卖完差不多能凑够这一百两。 大不了这段时间她就在乡下待几日就是,沈林想起什么,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沈沉醉不是还欠她家二十两银子么? 这么一想,回去的日子注定不会无趣,也肯定少不了男人。量他陆小渔性子倔又如何,男人不都这样,贱的很,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诚实的在她身一下一硬一起来,用强的多操几次也就老实了。 沈林满脸淫一笑,拇指指腹摸了把下嘴巴,刚拐过巷子就看到管事的带人在那儿堵她。 管事微笑,问道:“这是去哪儿啊?” “就回家拿钱。”沈林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皱眉不解的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怕您一去不返,”管事的抬手招呼身后的打手,“在您本月还清银子之前,还要委屈你暂时留在我们那儿。” 沈林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一下子就炸了,边抗拒打手的靠近边大声嚷道:“我月底还完钱不就行了吗?您以前也不是这样的规矩啊!” “以前是以前。”管事的示意打手擒住沈林,冷笑道:“现在是现在。” 打手得到管事默许的眼神,只要沈林抗拒就打!别伤及性命就行。 第二日,跟沈沉醉一起回沈家村的还有赵家赌坊的人,她们是来通知老沈拿钱去赎人。 老沈缺钱,到时候若是狗急跳墙,怕是会找到沈沉醉家。 沈沉醉抬手摸了把袖筒,那儿躺着陆小渔给的荷包,里面装着赵武秦昨个给的二十两银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我挠她 老沈正在家里头喂猪,伺候即将下崽的猪比伺候她夫郎怀孕时还要仔细,看着几只猪滚圆的肚皮,眼尾都笑出了褶子。 这里头裹着的哪里是猪崽?分明是银子才对。 这眼见着就秋闱了,到时候沈林若是考个秀才出来,她家猪再下了崽,那就可以给沈林在书院里买个教书夫子的差了,哪怕以后考不中举人,下半辈子她也能在书院里过活。 老沈刚端着盆从猪圈里直起腰,就看见门外的路上,沈沉醉提着书袋从县里回来。 她眼睛一眯,把盆往高度及腰的墙头上一搁,提高嗓门大声嚷道:“你又不能考举人还回去念个什么书,干脆出去找点活干不行吗?还拿自己当个金贵的秀才呢,欠多少钱心里没数吗。” “真是跟你那死去的老娘一样的德行,眼里看不见债,好似别人家的银子不是银子一样,只顾得自己高兴享受就行。”老沈翻白眼撇嘴,眼皮子夹着沈沉醉说:“我可告诉你,要是还不上来钱,别怪我这个当婶子的欺负人。” 沈沉醉眼睑低垂,权当没听见有人在说话。这种人就是属陀螺的,你越跟她吵她就越喋喋不休。 她能忍,陆小渔却忍不了,离老远听见老沈满嘴的难听话,脸颊气的鼓起来,掐腰站在原地大声怼她,“沈沉醉哪怕不考举人她也是个秀才,就是再给你女儿三年时间她能考中秀才吗?” “就沈林那泥头疙瘩一样的脑子,除了吃喝嫖赌抽她还会什么?说她膘肥油肚像猪都是抬举她!猪还能卖钱,她能干什么?连猪都不如。” 陆小渔声音清脆响亮,一连串话下来气都不带喘的,引起村里过路人的目光。 这些话直直戳中老沈的痛处,她心里一边盼着女儿考中秀才,一边又清楚的知道沈林是个什么德行,根本就不是块念书的料。 老沈憋的脸红脖子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陆小渔怕她摸起手边的砖头跟自己动粗,也怕她被自己气出个好歹,眼睛一转,说完就提着衣摆赶紧跑到沈沉醉身边,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往家的方向跑。 沈沉醉看着面前的清瘦身影,以及被拉住的手腕,眼里浮现出星碎笑意,轻声问他,“怕了?” 见陆小渔脚步顿住,扭头梗脖子就要不承认。沈沉醉顺势停下来,眼里的笑意更浓,“要是不怕你跑什么?” 陆小渔扁了扁嘴,嘟嘟囔囔的小声说:“她可讨厌了,一样的话这两天翻来覆去的说,气的我爹让我把大花抱出来挠她!” 大花是张氏父子俩以前养的一只猫,后来一起带到沈家。起初沈母去世,有人说猫通阴,办丧事的时候放在家里不合适,所以就先养在林婶那儿,这两天才抱回来。 陆小渔也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主儿,他有些委屈的低头,脚尖踢着地上一块凸出来的泥疙瘩,瓮声瓮气的说:“她说我们欠钱也就算了,凭什么连你读不读书都要管,话还说的那么难听。” 他还是沈沉醉她哥呢,都没说不让她念书的话,老沈凭什么这么说她! 沈沉醉被人护犊子了。 听到陆小渔下意识的护着自己,沈沉醉心里就像被他伸出一根指尖圆润的食指,轻轻在柔软的心上戳了一下似得,整颗心被激的一颤悠,荡起心底平静的湖水,泛出阵阵涟漪,波到眼尾眉梢,满满都是笑意。 沈沉醉心里软塌塌的,反手拉住陆小渔的手腕,从袖筒里掏出荷包搁在他朝上翻开的掌心里,低声说道:“现在咱们不欠她钱了,以后她再说难听的话,你想怎么骂回去就怎么骂回去。” 陆小渔低头往荷包里看了一眼,一双漂亮水灵的杏眼霎时睁的浑圆,嘴巴忍不住张开。他吸了口气闭上嘴巴,又一把将荷包系上,用双手捂的严严实实的,警惕的往四周看了一圈,生怕被谁抢了。 “这c这c这是银子,不是石头”陆小渔不敢相信的视线在沈沉醉带笑的脸上跟手中沉甸甸的荷包间来回,说出来的话格外傻气。 他看着沈沉醉,又低头用手指攥了攥掌心里鼓鼓囊囊的荷包,迟疑着问道:“哪来的钱?你去赌了?” 走的时候里面就那么一点银子,怎么回来后不仅没少反而变多了? “至于怎么来的回头再告诉你,咱们先回家。”沈沉醉抬手,把陆小渔刚才跑乱的发丝给他挽到耳朵后面。 等她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有多暧昧的时候,耳根不由微微发热,不好意思的垂眸把手收了回来,掩在垂下来的袖筒里。 反倒是陆小渔,激动的脸色绯红,丝毫没注意到沈沉醉碰了他的头发,只是看着掌心,连连点头,“对,先回去,万一丢了可怎么办。” 陆小渔从不怀疑沈沉醉会偷会抢,关于银子的来处,他会以为是她回书院找人借的,也不会去揣测银子来处有多肮脏。 陆小渔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老沈刚才被他气的不行,正骂骂咧咧的从猪圈里出来,看起来要来收拾他。 “她要是再敢欺负你跟爹爹,我就伸手挠她!”陆小渔边走边抬起一只胳膊,朝沈沉醉展示了一下他那圆润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五个指甲,眼睛弯弯,笑的灿烂。 有了银子,他就不用急着嫁人了。 陆小渔心里高兴的很,低头又看了眼被他捂在肚子跟手心中间的荷包,手指指腹在白花花的银锭上戳了戳,乐的笑出声。 沈沉醉安静的走在陆小渔身旁看着他,看到他眼里实实在在的喜悦跟光亮,自己眼底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生在这样家庭的沈沉醉自然知道银子的妙用,但她现在有了更深的看法。 银子不仅是个好东西,还能让他笑。 陆小渔回家的路上只顾得高兴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了,等走到家门口他才猛的停下脚步,吸了口凉气睁大眼睛。 他刚才去村头,好像是去接个人的,怎么走半道上看见沈沉醉就给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格外踏实 张氏今个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的,还将衣柜里去年新做的长衫拿出来穿上,头发用根简单大方的木簪束起,整个人都显得有精神了不少。 他拿着抹布听见院子外开门的动静,往外伸头就看见陆小渔动作慢吞吞的挪着脚蹭进来。 张氏笑着走出来,用抹布擦着指尖上的水渍,柔声问他,“人接着了吗?”说着往他身后看。 “接是接着了。”陆小渔眨巴眼睛,往左边平行着挪了一大步,露出身后长身玉立的女人,吐了下舌头,耸肩缩脖子小声说:“就是接的不一样” “我把沈沉醉接回来了。” 张氏看见沈沉醉回来眼里露出一丝惊讶,随后眉头微皱,不知道是对陆小渔没完成差事的不满,还是不高兴沈沉醉这个时候回来了。 沈沉醉往家里打眼一看,就知道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院子扫的干干净净的,连堂屋的地上都撒了点水。 张氏把自己连家里一同收拾了,还让陆小渔去村头接人,看来是有很重要的客人要来。 “沉醉回来了。”张氏自然注意到沈沉醉疑惑的目光,他握着手里的抹布眼神闪烁了一下,轻声说:“待会儿我的一个好友要来,所以就把家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他话里未尽的意思沈沉醉一下子听明白了,提着手里的书袋轻声说道:“要是没事,那我就进屋看书了。” 张氏的好友过来,有她这个继女在,张氏父子跟好友聊天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些放不开,觉得不自在。张氏之所以主动跟她解释,是希望她能回避的意思。 陆小渔笑容灿烂的目送沈沉醉进屋后,脚步轻快,连跳带蹦的来到张氏面前,仰头声音清甜的叫了声,“爹。” 张氏满眼宠溺,无奈的抬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话是斥责的话,语气却温柔的很,“瞧瞧你,都多大的人了,走路做事还这般不稳重,好好的大活人你都能给接错了。” “快去,”张氏抖了一下手里皱巴成一团的抹布,慢慢折成工整的豆腐块,抬起下巴示意门外,“再回去接一趟。” 张氏仔细叮嘱,“走路的时候稳重收敛点,别像在我面前似得,跟个兔子一样。” “爹”陆小渔扁了下嘴,含糊着声音轻哼着问,“我能不能不嫁人?” 他抬头,大眼睛弯着,眼底波光流动,神秘兮兮的朝张氏凑头说:“咱们现在有银子还债了,你看。” 说着他双手捧着鼓鼓囊囊的荷包递到张氏眼前,开口说话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压抑的高兴,“整整二十两呢!” 正好可以把欠老沈的债还清。 张氏的表情跟之前陆小渔的反应简直如出一辙,父子俩有六分相似的眼睛都瞪的浑圆,吃惊的看着荷包。 “这c这是哪里来的?”张氏手里的抹布都惊的掉在了脚边,也顾不得捡起来,双手微颤的捧着陆小渔两只手的手背,看着他掌心里的银子,喃喃自语不敢相信亲眼所见,“二十两啊” “对,”陆小渔笑,“沈沉醉刚才给我的,她说让我把银子给你,等老沈来家里追债的时候,由你当着林婶的面还给她。” “沈沉醉?”张氏眉头紧皱,再看向银子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他压低声音问陆小渔,“她可跟你说银子是从哪儿来的吗?” 只是回了一趟书院就弄回来二十两银子,看来他这继女不简单啊。 这银子可别来路不明,到时候沈母这边的炭盆还没爬出来,就又掉进了沈沉醉的火坑里,被烧的连灰都不剩。 陆小渔迟疑的摇摇头,目光在银子跟张氏怀疑的脸上徘徊,不确定的呐呐猜测道:“她说让我放心还债就行,应该是找同窗借的吧?” “这事晚上再说。”张氏从陆小渔手里把荷包拿过来,做出决定轻声说道:“你去村头接人,咱们都跟林叔约好了,可不能因为不确定的事情变卦。” 前两天林叔受沈沉醉所托,来沈家看望卧病在床的张氏时,见他神色郁郁,不由出声宽慰,让他凡事看开些,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张氏顺势叹息一声,说他自己也知道身体是个什么状况,看开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自己怎么样倒是无所谓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儿子陆小渔还没出嫁。 林叔第一次见到陆小渔的时候就喜欢这个孩子,他冲你笑的时候,你整个人都觉得暖烘烘的,忍不住跟着心情好。 正巧他家里有个外甥女,比陆小渔小那么一岁,虽说模样一般比不上张氏继女沈沉醉,但贵在品行良好,家境在乡下也算过得去,两人都是老实孩子,而且大家彼此又是知根知底,所以林叔心思难免活络起来,就想把陆小渔说给她。 可碍于沈母刚去世,林叔就不好在张氏跟沈沉醉面前提这事,觉得不合适。这边继母刚死,陆小渔作为继子转头就嫁人,太不合规矩了。 但现在张氏主动提了,林叔就把自己外甥女的事情说出来,他觉得两家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等过了三个月后再提婚嫁的事情。 毕竟往严格里说,张氏跟沈母都没拜堂入洞房,根本就不算成亲,那他儿子陆小渔更没必要给沈母守孝。 人家陆小渔都十六了,男子的青春贵如金,怎么能磋磨在这上头?男子又不比女人,到时候错过了嫁娶的好年龄,他这闷头亏找谁说去。 两人一拍即合,就约着今天由林叔带他邻村的外甥女过来,让陆小渔去村头接一下。打算叫两个年轻人见见,看能不能看对眼。 再说陆小渔又不是城里的大家闺秀,乡下没那么多规矩,不用着藏头遮面扭扭捏捏的,所以张氏干脆让他出来接人。 看着银子被张氏揣在怀里,陆小渔两只空落落的手绞着腰上的衣带,上嘴唇往嘴里一扁,下嘴唇凸出来,大眼睛巴巴的睁着,就是不动弹。 张氏笑着推了一把他的肩膀,“快去。” 等陆小渔出门后,张氏才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抹布,起身的时候眼前晃了一下,头重脚轻。 他慌忙伸手扶住一旁的门框,闭上眼睛休息了会儿,等那阵头晕干呕感缓过去后,才拿着抹布慢慢进屋。 林叔一路上跟外甥女父女俩把陆小渔夸成花儿,走到村头后,往四处看了一眼,没见着来接他的陆小渔。 林叔心里疑惑,脚步不由跟着停住。 他这么一停下来,陈浅溪父女俩也跟着站住了脚,茫然的往四处看了一眼,“怎么了?” 林叔自然不能说陆小渔没来,在眼下还没给自己的行为想出什么好说辞的时候,正巧前面老沈家的院子里传来骂骂咧咧的摔盆声。 三个人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过去了。 老沈不知道在跟谁置气,空了的喂猪盆往地上一摔,嫌弃不解气,又踢了一脚,脸朝着外面骂,“一个有爹教个没娘养的东西!等着我回头跟你们算账!” 老沈没骂几句,就有几个穿着青色短打服的高大女人推门进了她家院子里,扬声说,“你先跟别人算账了,咱们先来算算你女儿沈林的账。” 听到这里林叔唏嘘摇头,“造孽呦,”他冲着老沈家撇嘴,啧声感叹,“不知道沈林又在外头欠了什么债,哎,这母女俩” 他摇摇头不说了,表情一言难尽,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才合适。 陈浅溪的父亲陈氏也皱起眉,看着身旁的女儿一阵庆幸,笑着说:“还好咱家浅溪老实。” 林叔听完也跟着笑了,眼里满满的自豪喜欢,“那可不,她哪里能跟咱浅溪比。” 舅舅看外甥女,自家人看自家人,可不越看眼里越满意么。 两个人话音刚落,正要往前走的时候,林叔抬眼就看见陆小渔跑过来了。 陆小渔怕晚了,跑的有些急,发丝全糊在脸上,气喘吁吁的。 林叔笑着拉住他的胳膊,“别跑这么急,摔着了可怎么办。”说着给他把跑乱的发丝给他挽到耳后,露出那张精致白净的脸。 陆小渔喘着粗气冲林叔笑,眼睛弯起,小声道歉,“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原本神色淡淡的陈氏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些许笑模样。 旁边的陈浅溪刚才就偷偷看了陆小渔好几眼,见陆小渔朝她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忙心虚的移开视线低头看地,整根脖子都慢慢红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后颈。 陈浅溪虽然小陆小渔一岁,却被高大半个头,身形是标准的庄稼人的结实身体,低头摸脖子的时候,看着格外憨厚老实。 陆小渔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许是沈沉醉看多了,他心里还是喜欢自家继妹那样清隽微瘦的。 就是外表看着斯文温和身上没几两肉,但遇到事情却能把他一把护在身后。 感觉,嗯格外的踏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情敌对视 四个人围着方桌坐下,林叔拉着陈氏说话,状若不顾陆小渔跟陈浅溪这两个年轻人,但余光却偷偷往旁边瞥着。 陈氏见陈浅溪规规矩矩,双腿并拢动作不自然的坐着,光知道低头看桌面不知道开口说话,心里暗自着急。 平时觉得女儿老实木讷些不爱说话是件好事,现在却愁得慌。 这么下去,可怎么讨着夫郎呦。 他跟林叔俩人恍若无人的聊天,可不就是在给他们创造机会吗。 陈氏手不动声色的垂下来,借着桌面的遮掩,怼了一把陈浅溪的腰,用眼神示意她找点话题跟陆小渔聊天,别干坐着。 陈浅溪被戳的一个激灵,瞬间挺直腰板,动静挺大,惹得陆小渔看过来。 一对上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陈浅溪就不自觉的脸红心跳手心出汗,目光紧张的四处乱看,就是不敢看陆小渔。 “我我”陈浅溪鼓起勇气,绞尽脑汁的想话题,余光往门外瞥了一眼,看到堆在院子里的竹篓,正要开口,张氏就过来了。 “”陈浅溪刚鼓起的勇气,顿时泄完了。 “茶烧好了。”张氏提着茶壶缓步走来,温柔的目光在两个年轻人身上看了一眼。 陆小渔起身接过张氏手里的茶壶,动作利落的用开水把茶杯涮一遍,给每人倒了杯热茶递到他们面前。 家里没茶叶,只有热水凑合着喝。 陈氏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开水,眼中对陆小渔的喜欢更甚。乡下人家,谁不想要个手脚麻利勤劳能干的女婿? 陆小渔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手脚麻利四肢勤快,笑起来又格外讨喜,可得陈氏的欢心了。 儿子是张氏一手带出来的,别人眼里对陆小渔满意他看着也高兴。张氏坐下来后抬眸看向陈浅溪,明知故问的柔声问她,“多大了?” 陈浅溪紧张的吞咽口水,“十五。”就两个字,言简意赅,再多说一个她都怕自己结巴瞧着没出息。 张氏柔柔一笑,垂眸端起茶杯吹散热气。他瞧着陈浅溪挺老实的,而且余光止不住的往陆小渔身上瞥,又不敢大大方方的跟他对上,看来是对小渔有那方面的意思。 反倒是陆小渔,低头认真的捧着茶杯吹热气,今天脑袋上的两只耳朵就是对摆设,完全没听几人在讨论什么,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这事跟他无关一样。 张氏捧着茶杯,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随后释然的松开。 没事,夫妻成亲能有几个是事先看对眼相互满意的?还不都是觉得合适,彼此搭伙过日子,时间久了,感情也就磨合出来了。 更何况陈浅溪喜欢小渔,成亲后会对他多包容些,这也就够了。 但这话张氏现在不能提,哪怕陈氏几次三番的主动把话题抛过来,问他觉得陈浅溪如何,张氏也是四两拨千斤的化解开,不把话说死,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有倾向于两家结亲的意愿。 陈氏顿时眉开眼笑,越过身旁的木头疙瘩陈浅溪,干脆替女儿问陆小渔,“你可有什么喜欢吃的,赶明个陪着陈叔我,咱们一起去县里逛逛怎么样?听说街上新开了家点心铺子,男子嘛,就得惯着点自己才行。” 看陈氏的热乎劲,仿佛两家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一样。 陆小渔又不傻,听到陈氏的邀请,吓的汗毛竖起挺直腰板,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扭头看向张氏,满眼抗拒。 他怎么觉得陈氏看他的眼神跟他看到银锭时那么像让人心里发毛。 倒是林叔笑着按住陈氏的手,示意他莫要操之过急,别再吓着陆小渔。陈氏捂嘴笑着,这才收敛一些。 屋里的沈沉醉拿着书背靠着门站着,耳朵贴着木板,神色认真,从林叔带着陈氏父女俩进来到现在,她手里捏着的书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木板的隔音效果不是太好,但门外的都是男子,说话声音太轻,她听的断断续续的,不太清楚。 直到老沈大声吵吵嚷嚷的进来。 老沈火急火燎的一把推开门,叫着沈沉醉的名字往堂屋走。 她这动静自然惊到了屋里的几人,看见老沈过来,林叔不由皱眉,目光担忧的看向张氏父子。 陆小渔脸颊鼓着,手里握紧茶盏,扭头瞪向夺门而进的人,想用杯子里的热水泼她! 这人没完没了了?他们又不是不还钱! 陈氏疑惑的看向林叔跟张氏,不解的呐呐问,“她怎么来了?” “她”林叔才刚要开口说话,老沈就已经毫无避讳的来到堂屋门口了,一眼没扫见沈沉醉,就过来要拉陆小渔,嘴里说着,“快还我二十两银子,不然我就把他拉出去卖了抵钱!” 老沈眼珠通红,脸上泪水没干,态度坚决的要张氏父子还钱。 刚才赌坊来了几个女人,说沈林欠了她们一百两银子,现在就关在赌坊里,如果老沈不能拿钱去赎,那她们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怕老沈不信,其中一人还掏出一个包袱,里面装着沈林的外衫跟被扯掉的头发。 老沈眼睛发直瞳孔骤缩,双手颤抖的摸着那带有血迹的外衫跟糟乱头发,发疯似得扑过去拉扯对方的衣服,问赌坊的人为什么要打她女儿! 穿着青色短打服的女人一把将老沈挥开,不耐烦的冷声说道:“如果还不上来钱,下次再送过来的可能就是一只手了。” 老沈弓腰抱着沈林的衣服怔怔的看着赌坊的人推门而去,等人都走远了她才猛的回神,脚步踉跄的往屋里跑。 用力把床拉开,把平时用来藏钱的罐子抱出来,抖着手将里面的碎银子又重新数了一遍,这次连铜板都没放过。 算上存起来的钱,她手上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十两银子。老沈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捂脸痛哭。 哭完了把钱塞回罐子里的时候,正好看见同样放在里面的借据。 沈母还欠了她二十两银子呢! 加上那二十两,她再把猪卖了,零零总总的凑在一起,总能凑够这一百两银子,不管如何一定要先把沈林给赎出来。 赌坊的手段可不比监狱里的少,她那没受过罪的女儿哪里能吃得消。 老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院子里就听见猪的声音,她脚步顿住,走到猪圈旁看着几只还差小半个月就要生产的猪,整个人眼睛发红,握拳在墙头上砸了一下。 她心里不是不气沈林,刚才还想着这日子越过越好,可谁知道沈林转脸又能给她欠了赌坊的银子,捅了这么一档子事! 最终还是心疼盖过了生气,只能先咬牙把人赎出来再说。那可是她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命根子啊! 老沈火急火燎的来到沈家,路上已经盘算好了。张氏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这二十两银子,到时候她也不要陆小渔嫁给沈林了,她就把他拉到外面卖出去抵债。 哪怕闹到县衙里,她手里头有沈母亲自摁下的借据,到时候还指不定怎么判呢。 赌坊的人不让她活,她就让张氏父子跟沈沉醉也活不下去!如果沈林有个三长两短,她留着这条老命还有什么意思?大不了一起死! 林叔瞧着老沈魔怔的样子,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站起来厉声说道:“都说好年底还清,你怎么出尔反尔?” “我就是出尔反尔怎么了?”老沈眼睛通红,“要么交钱要么交人,你们选一样吧!” 见屋里沉默了一瞬,老沈二话没说伸手去拉陆小渔。 沈沉醉刚才听见动静就从屋里出来了,一直站在旁边,此时看见老沈的动作,下意识的上前几步护在陆小渔面前。 跟上次不同的是,这回除了她还有一个人也挡在陆小渔前面。 沈沉醉眉心微皱,扭头跟陈浅溪对视,心中拧紧,只一眼,无须再多语言,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眼睛怔怔的看向陆小渔跟张氏,下颚紧绷嘴唇抿紧,眼底神色复杂。 陆小渔被沈沉醉眼里的黯然刺了一下,心脏猛的收缩,鼻子发酸,想到她自己千方百计弄来的那二十两银子,又想到爹爹的打算,整个人头低着,愧疚的不敢看她。 他这反应落在沈沉醉眼里那就是默认了。 七月份正热的天气,沈沉醉却觉得浑身冰凉,像是掉在一月份的河水里,冷的哆嗦无法呼吸。 夫子前脚还跟她说她从未体验过世态炎凉人心难测,她这后脚就切切实实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现实。 饶是如此,沈沉醉还是垂眸站在陆小渔身前,半步未曾移开。 她垂在身侧的两只拳头握的死紧,心里骂自己犯贱,可脚仿佛有它自己的意识,不肯挪开。 不管如何,站在她身后的是孤儿寡父,她是一个女人,必须挺在前头。 老沈眼睛充血,“两个打我一个?来来来,今个有本事就打死我,要是打不死我都不依。来,朝这儿打!”她用力拍着自己的头顶,伸长脖子用脑袋对着沈沉醉跟陈浅溪。 老沈今个格外的不对劲,林叔有些害怕,陈氏更是吓的尖叫出声,他胆战心惊的拉住陈浅溪的胳膊,用劲的往后拽,再看向张氏父子的眼神有了变化。 他还当是块土金子,原来是个烫手山芋!怪不得这么些年都没人要,现在是想甩给他们陈家让浅溪接手? 想的怪美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