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乱终弃了魔尊大人》 1、第 1 章 西荒原。 祁芜山。 虽说天色还透着暖黄,但日头已经有了西沉的意思,穿过叶隙的光束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山间本就比外界阴凉些许,此时更是染上几分薄雾。 不知不觉间,薄雾渐浓,雾气包裹着潮湿冷淡的露,氤氲着蓄势待发的夜。 鸟兽正懒懒散散地归巢,灵植们也都抖落下一天的疲倦,缓缓阖了枝叶。 “阿嚏!” 同在“归巢”路上的青衣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激得一哆嗦,不由得抱紧双臂警惕地左右张望,同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踩得一地黄叶沙沙作响。 “乌灵妹妹这是打哪儿回来啊,我可好几天都没见着你了!” 少女乌灵闻言抬头,只见一白衣少年立着单膝坐在银杏枝头,少年垂下的云绸衣襟同月锦发带,正顺着山风上下摇摆翻飞,配上他嘴角噙着的那一抹浅笑,倒是自有一番风流景象。 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唇间也恢复了几分血色,踮着足尖冲那少年兴奋地挥了挥手,“白瑜哥哥,我正想去寻你,这倒是巧了呢!”语间却不着痕迹的转了话头。 名为白瑜的少年从枝头轻跃而下,带着一阵香风稳稳落地,他伸手轻揉了揉少女的乌发,了然地勾了勾唇角:“说是来寻我,其实是又想吃果子了罢!” 乌灵向来不喜浓重的木香,被那香风熏得微微皱眉,不着痕迹地侧头躲开少年的大手,微微向后退了两步。 她有些夸张地双手捂住口鼻,声音也带上了含混的嗡嗡声,“白瑜哥哥近日只怕是忙得很,哪里还记得我的果子呢?只是这位姐姐的熏香有些特别,想来我是无福消受了。” 面对少女的揶揄,白瑜如玉的面庞却不见半点羞赧,只淡定地从袖中掏出两颗圆润的红果儿。少年掌心朝上托着那对果子,摊在乌灵面前一言不发,但略扬起的眉尾却透露出他的成竹在胸。 那红果约莫婴儿的拳头大小,浆果红浓重得有些发乌,却不似一般果实那般匀实,而是微微通透,让人能一掠其中的脉络,流转间又泛出玉石般莹润的光泽。 清风扫过,熟透的果 香阵阵,又裹挟着些许不知名的异香钻入乌灵的鼻腔,令她不由得想沉醉其中。 可乌灵只愣了一息,便立刻伸出手想将那果子一把抢来,白瑜却早已料到般大手一收,身法灵活地转身让少女扑了个空。 乌灵倒也不气馁,上前两步直接抓住了少年那只拿着红果的手,撒娇般左右晃了晃,“白瑜哥哥明知我是个蠢的,又来戏弄我,次次都让我扑几个空才罢休,路过的各位妖君显显灵,拯救无辜花妖妖妖有责啊。” 说话间还假模假式地在眼角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 白瑜却似见惯了她这副做派般,丝毫不为所动,另一只手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个脆响,“你若是蠢,那这整个祁芜山上的精怪们就都是木头变的了,装哭好歹也要挤出几滴泪来!” 语罢却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抽出手摊开来,将那红果推到少女面前。 乌灵眼睛还没来得及红,挤成一团的哭丧脸又转瞬变作一个元气满满的笑脸,“我就知道白瑜哥哥对我最好了!” 随即生怕白瑜反悔一般,眼疾手快地将那两个果子扫入怀中。 “快回,才化形没几天就到处跑,当心被山里的魔物捉了去。”白瑜拍了拍少女的头顶,老父亲一般语重心长道。 乌灵闻言面色微凛,复又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早晚不都是要被魔物捉了去的,当心又有何用?” 白瑜这才发现自己一时不慎,触碰到了某些禁制的话题,此前一直平静淡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羞愧且焦急的红,“乌灵妹妹,我不是那个意...” “最重要的是,我哪里是才化形没几天?我都化形了十六年了!十六年!”少女娇俏地一跺脚,气鼓鼓地打断了他的歉意。 乌灵本是祁芜山的一株兰花,一株长了百年都未曾开过花的兰花。正是如此,这株兰隐匿在山中的杂草内,也从未有过或妖或魔或人多看过她一眼,恁自随风飘摇,管她是葱是草。 然而,乌灵在祁芜山扎根的第一百年零一天的那个清晨,却悄无声息的开了花,还是一朵极为罕见的墨兰。 乌灵在开花的同时,也开了灵智。此时正逢刚刚化形的白瑜漫山遍野的感受自己来之不 易的腿脚,却一时不察,一脚踏上了新蕊将绽的墨兰枝叶。 “哎哟!” 正在兴头上的白瑜冷不丁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少女音,心下一颤,忙四处张望却遍寻不见芳踪。 “低头,这儿呢。” 白瑜循声望去,只见脚旁立着一朵橙黄色的小花,那花瓣正微微颤动着,是刚刚发出声响的证明。 “这位兰花妹妹,我可曾踩痛你了?哎哟真是不妙不妙,全是为兄的错处,这里先给妹妹陪个不是。”白瑜作为化形前辈,自是要以兄长自称,他半跪着轻抚了抚那片被自己踏过的兰叶,本有些蔫软的叶片旋即恢复如初。 “罢了,无事。”乌灵倒也不是一株难缠的兰花,她灵智初开,正是对万物好奇之时,此时只顾着仰头四处打量,并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分给白瑜。 白瑜却并不想就此罢休。 他身为千年老银杏上唯一一颗通了灵智的白果,在化形前的百廿载,一直都只能靠自言自语打发时间,此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交谈的伙伴,自是喜不自胜,不遗余力地对乌灵嘘寒问暖。 “兰花妹妹可有名字?可有伙伴?若是没有,我可每日来陪妹妹说上几句,也免得妹妹无趣?或是我将妹妹移到我的洞府?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作伴了?” 白瑜自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立刻将墨兰周围的杂草拨开,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木铲正准备松土。 乌灵意识到危险的靠近,却又无法移动,只能枝叶连带着花瓣瑟瑟发抖,“不...不行,我们兰花不能轻易移土,容易活不成的。” 白瑜一时僵住,有些尴尬地停了手,复又想起自己将将化形,哪里还有什么洞府,随即心血来潮的下了决心,“那我就把洞府建在此处,兰花妹妹如此娇弱,也确实要有个妖护着的!” 乌灵心不在焉地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个方案对自己没甚坏处,便默不作声当做是答应了。 说是洞府,其实也就是在她身旁的一个巨石下,用枯枝随意搭了个屋棚。 此后,白瑜便日日来乌灵身旁打坐聊天,当然主要是白瑜聊,乌灵只负责望天。 约莫三年后,白瑜变得有些神出鬼没,来陪乌灵的日子也是三天打鱼,两天 晒网。乌灵乐得清静,也从未问起。 在白瑜神出鬼没三个月后,又回归了每日定时定点来乌灵这儿点卯的日子,只不过话却少了很多,整只妖显得有些消沉。 乌灵本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只是白瑜日日对着她叹气,她不说些什么倒显得不那么有妖性,便随口问了句:“你想聊聊么?” 白瑜似是一直在等这句话一般,倒豆子般的将自己这三个月的经历讲述了一番。 乌灵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了个大概,简而言之,就是白瑜小哥初恋了,对象是个山兔精,但是好景不长,恋情夭折于山兔精的变心,二妖分手半个月,山兔精的娃都满地跑了,白瑜这才知道自己的头顶可能发了几只新芽。 乌灵作为一只毫无感情经验的花妖,也不知该从何安慰起,只得沉默以对。好在白瑜心理素质不错,倾诉完后整个妖便好了大半,没两天又开始了神出鬼没的行动轨迹。 这回离开的久了些,约莫两年才回来向她倒苦水。白瑜的新相好是个竹子精,听他的意思,倒是个清丽脱俗的美妖。 二妖一见钟情,一拍即合,情投意合了两年,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不过竹子精的老相好前几日找上门来想复合,竹子精虽说没一口答应,但似有些摇摆不定,白瑜同她吵了几架,倒是让那竹子精更偏向了那老相好几分。 白瑜气不过,倒是当断则断,立刻同那竹子精分道扬镳了。 白瑜这回似是受伤不浅,消沉了整整一年,才继续进山寻找下一春。 在至乌灵化形前约莫百年的时间内,白瑜一直在重复着神出鬼没,到消沉不振,再到继续神出鬼没这一循环。每段恋情虽说长短不一,但都能让他来乌灵这里捶胸顿足一阵。 而作为倾听者的乌灵,从一开始的尴尬加略微心酸,发展成了无论听到如何狗血的情节,都能处变不惊,甚至偶尔还能点评一二。 “我就说水仙的那个远房大表哥不是什么好东西,果不其然他一直都在觊觎水仙,还屡次从中作梗坏我名声!”第三十三次失恋的白瑜随手揪着乌灵身旁的杂草,一脸不屑地骂骂咧咧。 乌灵懒洋洋地晃了晃枝叶,“上回那个小狐狸的师兄不 也是这么个套路,你也不懂得举一反三。” “呸,什么师兄表兄的,都不是好东西!”白瑜继续捶胸顿足。 是夜,祁芜山上更深露重,乌灵刚将露水抖落,却恍然间发觉自己周身的雾气渐浓,仿若要凝成实体一般。乌灵有些慌乱,但接下来的情况却越发不受控制。 只见浓雾逐渐将自己包裹,不多时,那雾气的颜色却开始转变,浓雾的边缘透出了金色的光晕,转眼已是间满目清辉。 乌灵低头,却发现这金光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愈发刺目光芒令乌灵无法视物,更有嗡嗡声不绝于耳,无奈只得暂时关闭了灵视。 约莫半盏茶功夫,光芒似乎有消散的趋势,只见那金光缓缓化成少女躯体的形状,随着金光渐淡,逐渐显露光芒之下出无瑕雪肌。 浓雾退去,盈盈月光下,只见约莫二八年华的少女侧卧与山间草丛中,少女周身的金光最后化作一条雪青长裙,覆在少女的胴体之上。 却听少女嘤咛一声,撑着周身的山石想要站起。但双腿仿佛是有些不听使唤,挣扎着试了几次,才摇摇晃晃地立起身来,却只能扶着身旁的老柳方能踉踉跄跄地走动几步。 刚化形的乌灵自知体弱,也不过多勉强自己,就地盘坐而下,似是忽而有感,意识立刻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乌灵自觉周身经脉有力了许多,双目微抬想再次试着起身。 此刻在一旁等候多时的白瑜见乌灵睁眼,忙不迭凑上前来,满脸堆笑道:“乌灵妹妹可算是化形了!” 乌灵的直觉告诉她这笑容有些不对,却一时也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念在陪伴多年的情分上,还是耐着性子同他轻笑点头,“这些日子多谢白瑜哥哥了。” “妹妹怎地如此客气,怕不是拿我当外人。” 也不知白瑜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唰”地一声将那扇面甩开,举在胸前轻扇了两下,好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乌灵这才反应过来究竟是哪里不对,这语气,这身段,这做派,倒是像足了白瑜曾给她念过的一些话本子里,才子佳人的初见场景。 只见她眉心微蹙,仰着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儿,双目含水般透出盈 盈波光,满心满眼都是情真意切,“白瑜哥哥,这百年来,多亏了你的悉心照料,其实,我心中早就不将你当做哥哥了。” 白瑜心下一跳,双手握住乌灵的那双柔荑,回之以深情的眸光,“乌灵妹妹,其实,我也早就将你当做...” “白瑜哥哥的大恩大德,乌灵难以为报,其实在我心中,您就像我的爹爹一样,不如...我认您做义父!”乌灵将双手抽出在胸前抱拳,低头向他行了一礼。 白瑜面色一僵,任凭他是叱咤情场的百年老手,也从未见过这等阵仗。 见他半天不搭腔,乌灵抬头,圆圆的眼中充满了大大的疑惑,“义父是嫌弃乌灵吗?乌灵一定会很乖的,义父您尽管放心!” 白瑜终于缓过神来,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尖,状若无事地抖了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仰头对月干笑了两声,“咳咳,义父就不必了,我瞧着做个义兄就挺好。” 2、第 2 章 这十六年转瞬即逝,白瑜倒还真是亦兄亦父般对乌灵有求必应。 “好好好,十六年,乌灵妹妹法力高深,堪称祁芜山翘楚,不不不,是整个妖界翘楚。” 见她并未在魔物这个话题上深究,白瑜心下暗暗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头将她夸了个彻底。 乌灵嘴角止不住勾起,却故意轻哼了声,佯嗔道:“白瑜哥哥惯会拿我调笑,不跟你玩了!” 言罢傲娇地一扭头一跺脚,转身向自己洞府的方向大步迈进。 白瑜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去,忽又想起什么,冲着乌灵的背喊道:“明日可是山主生辰,切莫睡过了,明早我来这儿等你!” 乌灵背着身摆了摆手,却没人看见,她面上的笑意在转身的瞬间顷刻化为淡漠,与刚才巧笑嫣然的少女判若两妖。 乌灵确实是有些犯愁的。 祁芜山是一座灵山,虽说不是什么知名灵脉,但山上老老少少的精怪少说也有两三百。 山主是一只貘妖,名为止渠,法力不算高强,但胜在资历够深,也有些保命的独门秘诀,这么些年倒也一直无旁的妖敢挑战他的权威。 然则有一事,一直是悬在山主的头顶的利剑,也是让乌灵郁郁寡欢的心头病。 约两百年前,一正道修士堕入魔道,名唤无止魔君。无止接过老魔尊的权杖后,将魔界大刀阔斧叮呤咣啷一顿改造。 此后,魔道崛起,妖界式微。大大小小的魔君遍地跑,武力值还都高出同等阶的妖修一大截。 祁芜山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小灵山,好巧不巧的就坐落在溟洹魔君的魔窟隔壁。 这位溟洹魔君修习的功法有些邪门,每一甲子需寻得两名女子祭炼淬体,修为方能更进一步。 溟洹魔君虽算不得什么正经魔头,但对魔门中人倒也有几分怜惜,这两名祭品的重担便落在了就近的祁芜山众女妖肩头。 距离溟洹妖君上一次祭炼已有五十九个年头,再过不到一年,祁芜山上的女妖便又要遭了毒手。乌灵化形不久,法力值几乎等于没有,也不是没想过外逃,却也怕山外的世界危机重重。 明日山主召 集山中众妖齐聚,明面上是为山主贺寿,实则有溟洹魔君到场,为自己的魔功大计挑选祭品。 也不知自己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乌灵这一夜既没入定,也没入睡,只捧着脸对镜呆坐了一夜。镜中的少女小脸长着一张圆润的鹅蛋脸,下巴却已经显出尖尖的轮廓,细细的双眉挑起柔婉的弧度,一双杏眼透出些许水光,双唇微翘,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思。 少女叹了口气,这才想起怀中还有两枚红果,她三两下将果子吞入腹中,嫣红的果汁染上双唇,又让她显出几分妖冶的艳色。 这红果是白瑜偶然在山中所觅得,尝见味道不错,便也给乌灵带回了两个。乌灵初尝没觉得有什么特殊,但过夜后却惊觉自己的妖丹似是涨了几分,第二日便缠着白瑜多给她带些这果子回来。 可这红果仿佛是长了腿一般,初时寻见的那处树上再也未见过,但过上一段时日又能在另一处灌木下寻得,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品种。 按乌灵之前的记录,这红果约莫一年才能寻得一次,一次最多也就两三颗。不过吃了十来颗后,她却发现妖丹似是碰到了瓶颈,并未继续增长下去,因而对这红果倒也没当初那么热衷,现在也不过是为了过个嘴瘾而已。 天光微亮,乌灵终于生出来几分倦意,恍惚之中歪在榻上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似是听见有人在耳边唤着自己的名字,那一声声呼喊如杜鹃泣血,饱含了无尽的恨意,其中撕心裂肺的绝望又不免令人心生几分怜惜。 “元乌灵!你好狠的心!” 乌灵猛然间惊坐起,才发现自己竟是冷汗涔涔,背心的衣襟早已湿透,从窗缝钻入的一丝微风都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哐哐哐!” 有妖在自己的洞府外砸门,乌灵仍有些魂不守舍,恍恍然前去应门。 推门只见一脸灼色的白瑜,带着几分恼意戳了戳她的脑门儿,“我的大小姐,你总算是醒了,昨日跟你说的话又当耳旁风了!” 乌灵被正当空的日头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眯着眼退了两步,看来自己竟一时不察睡到了晌午。 她这才回神,反应过来白瑜为何如此焦急,想是山主的生辰宴快开席了。 可还未来得及辩解什么,便被白瑜半拖半拉的扯出了门,一路都没给她个好脸色。 山主止渠妖君今年五百整寿,本是应该大操大办的喜庆日子,可因不知溟洹魔君何时会现身,整个宴厅之中都萦绕着一股紧绷的气氛。 止渠妖君在主位上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叩叩桌面,一会儿又站起身向厅外望去。 挂满红绸的宴厅中充斥着细细的低语声。 “我听说今日溟洹魔君是要来挑的小妾的!” “呸,什么小妾,那都是幌子,挑的都是祭品知道吗,祭品!那是要去送命的!” “这么可怕?幸亏我不是女妖,也算逃过一劫。” “诶你这话说的?咱们妖族都被魔族骑到头上了,你还在这儿庆幸,简直狭隘!愚不可及!” “呜呜呜,葆哥哥,我害怕,要是我被挑走了可如何是好?” “琳妹妹不怕,今日来的女妖少说也有七八十,怎会就这么巧呢?” “可万一...” “不,没有万一,我不允许你说这种丧气话!” 白瑜冷着脸,拖着睡眼惺忪乌灵坐到了宴厅边角的席面上。刚刚落座,乌灵却感到身旁的白瑜浑身一僵。 乌灵抬眼看向他,只见他有些神不守舍地盯着席面上的一位绿衫姑娘,顿时心下了然,想必又是之前欠下的风流债了。 毕竟此前是自己理亏,她在桌下悄悄扯了扯白瑜的袖子,十分贴心地轻声询问:“要不,咱们换一桌?” 白瑜回了神,觉得乌灵的提议有几分道理,目光向旁边的几桌扫去,可在每桌都能僵直地顿上一顿,最终还是转回身来,面色发青的向乌灵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这儿也挺好。” 乌灵有些诧异,抬眼却刚好撞见席面上那绿衫姑娘斜飞过来一记眼刀,她也不示弱,刚想回一个白眼,却听见厅堂中响起了一个缥缈的男声:“哟,止渠妖君生辰如意啊。” 循声望去,只见一黑袍男子“飘”然而至,他的长袍曳地遮住双脚,走起路来也不见丝毫晃动,倒当真是像飘着的。 那男子见到山主却也不见礼,而是大摇大摆的坐在了主位旁,头顶上罩着兜帽,阴影之下五官也看不分明。 主位上的山主却局促的起 了身,冲身旁的黑袍男子作了个揖,堆起一脸谄笑,“借魔君大人吉言,魔君大人肯赏脸莅临,真是让鄙地蓬荜生辉啊!” 乌灵了然,想来这位便是隔壁的溟洹魔君了。 溟洹魔君却是不想同山主多言的样子,随意摆了摆手,端起桌面上的酒盏轻啄了口,但很快便侧头吐在一旁的地上,还十分嫌弃的呸了两声。 山主面上有些尴尬,可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及时调整好表情,接着伸出手在空中拍了两下,只见厅堂两侧款款走出十余名妖妖娆娆的舞女,大都穿着清凉,身上最大的布片还比不过乌灵的一个巴掌。 丝竹声起,这群舞女便应声在溟洹魔君面前扭动了起来,只是舞姿却不怎么整齐,舞女们也显得有气无力,胳膊腿儿都伸不直不说,连眼皮都不敢抬。 一群妖垂头丧气地左右摇摆,不像是给山主祝寿,倒更像是...坟头跳大神。 溟洹魔君看在眼里,就手将桌上的碗碟扫落了下去,叮铃哐啷地碎了一地。 舞女们一阵娇呼,瑟瑟发抖地聚成一团,其中有稍机灵点儿妖注意到了山主的眼色,这一团又忙不迭小碎步退到一旁,低眉顺眼的在一青瓷花觚旁站定。 “魔君息怒,这是在下为魔君呈上的祭礼,不知魔君满意否?”山主止渠心下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搓了搓手,满脸堆笑。 “满意?”溟洹魔君嗤笑了一声,将手中的银著随手一甩,直插入那群舞女旁的花觚之中。 那花觚应声而碎,舞女们又是一阵惊呼,还有三两个胆子小的已是腿软的站不住了。 山主止渠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忙赔笑道:“今日山中女妖皆在此处,魔君若是有瞧中的,那也是她们的福气。” 乌灵心中冷哼,山主大人您这话说得也太不厚道了。 溟洹魔君也不答话,伸手在空中勾了勾,只见他身侧居然凭空冒出了一位黑衣劲装的随从。 他冲那随从微微点头,便只见那随从迈着诡异的步伐,在厅中化作一道黑影穿梭于席间,不多时便拎着两名不知所措的女妖,随手丢在了溟洹的脚下。 那两名女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顿时抖若筛糠,在角落里的乌灵都能听到几声啜泣。 山主止渠此时却并未顾及这二妖的心情,反而抚掌称好,“魔君大人门下高徒,当真好身法!魔君得偿所愿,亦是小妖的幸事啊。” “且慢,”溟洹却突然立起身来,苍白的指尖从广袖中露出,直指向席间某处,“还有她。” 3、第 3 章 乌灵原本还在为那二妖惋惜,抬眼却见溟洹魔君所指的方向,似乎正是自己所在的这一桌席面。 她的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紧,垂着眼并不敢直视主位,席面上的其他几位女妖也没好到哪儿去,有胆小的已经抖得连酒杯都端不稳,只听得一声碎瓷脆响,更衬得整座宴厅内静如死寂。 “不知魔君大人所指的是?”山主止渠虽也有几分讶异,但至少还记得自己的本职工作。 “青衣那个,叫什么?”溟洹收了手,却微微向那桌席面的方向俯身,似是想看得更清楚。 乌灵垂眼瞧着自己这身青色衣裙,暗道不妙,不会这么巧,隔这么大老远就看上自己当祭品了? “哦那个啊,是几年前才化形的兰花妖,似是叫什么灵儿的,”山主向乌灵招了招手,“快来快来,魔君大人召见,还愣在那儿做什么?” 乌灵微微抬眼,瞧见了山主止渠那一脸谄媚的笑,心头惴惴也不知该不该乖乖就范,脑中走马灯般飞速掠过这百余年的生活,难道自己的花妖生涯就要这么命断魔窟了么? “让她自己来。”溟洹魔君突然出声,似是在制止什么。 乌灵这才发现,他那位劲装随从不知何时已立在自己的身后,随时便能将自己抓至妖前,哪里还容得她思前想后呢。 她认命般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可手却被白瑜按住。疑惑望去,却见白瑜正对着那随从怒目而视,目光中是她从未在白瑜脸上见过的愤恨与狠厉。 “我不会有事的。”乌灵却反拍了拍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向那劲装随从点了点头,在厅中众妖的注目之下,缓缓走向溟洹所在的主位前,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小妖乌灵,见过魔君。” “你叫乌灵?”溟洹突然扯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苍白如宣的面庞,狭长的双眸之中,却是一双血瞳,引得厅中众妖倒吸了一口凉气。 乌灵却并未抬头,异常平静地答着,“是,随意起的名字,让魔君见笑了。” 溟洹细长的手指抓住椅边扶手,因过于用力而显露出泛白的骨节,“可有姓氏? ” “小妖天生地长,既无父兄,因而并无姓氏。”乌灵只是摇头,心中暗暗奇怪,怎么抓个祭品还开始查起族谱了? 溟洹双眼微眯向后仰了仰,似是有些不太满意她的回答,“多大了?” 乌灵已是满头问号??? 这是干什么,妖口普查吗? 但还是乖乖回话:“小妖自化形算起,将满二八。” “那化形前呢?”溟洹穷追不舍,有些不耐的用指间在扶手上快速敲击着。 乌灵毫无灵魂的机械作答,“化形前通了约百年灵智,之前的事小妖也不记得了。” 溟洹闻言低声喃喃,似是懊恼,又带着几分迷茫,“百年,百年...怎么会只有百年。” 乌灵见他半天未继续发问,这才敢微微抬眼瞟了眼溟洹,却刚好与他血色的眸子对上,忙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低眉顺眼地装作什么都未发生。 “既是如此,罢了。”溟洹也未明说什么,只是有些颓唐的对着乌灵摆了摆手。 山主止渠自以为会意,向乌灵和另两位女妖兴高采烈地挥着手,“快快快,你们三个赶紧回去,这些日子的药浴药膳切莫疏忽大意...” “不。”溟洹却突然出言打断。 止渠微愣了片刻,小心翼翼的瞧着溟洹的脸色,“魔君大人您的意思是?” “她不用,”溟洹指间微抬向乌灵,转头向止渠略显郑重地交代了句,“好生养着,本君下月初六来纳。” 乌灵心头一跳。 纳? 他这意思...是让自己给他去做小妾? 止渠自然迅速领会了溟洹话中的主旨,对着他连连点头,“好好好,魔君大人您放心,定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给您送过去!” 溟洹居然微微扯动了下嘴角,似是在笑,但配上这苍白瘦削的面容,加上那一双狭长的红瞳,怎么看都像诡异的面部抽搐。 “不要胖。”他丢下这三个字,便瞬间化作一阵黑雾,从乌灵面前掠过,随即飘出厅门不见踪影。 乌灵被那迎面而来的黑雾惊得后退了两步,背后却撞上一堵冰冷的墙,她转头望去,只见那位黑衣随从依然面无表情地挺立在自己身后,却并未跟着溟洹一同离去。 她侧着头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您...还在呢?” “ 主上让我留下保护你。”随从垂着眼,语调同他的脸一样毫无温度。 “魔君大人真是贴心呐,小乌灵是个有福气的!”山主止渠凑上前来,想要彰显一下自己爱山民如子的温情一面,正准备伸手拍一拍乌灵的肩。 却见劲装随从抬掌便是一阵凌厉的掌风,将山主有些肥硕的身躯击退了三丈远。 不过山主好歹有五百来年的道行,还算是有些硬本事,只是微微踉跄了下便迅速站稳。面色虽未大变,但在众山民面前被一个随从击退,多少显露出几分不悦,“不知是何处惹恼了阁下?” 那随从依旧垂眸孑立,语调冷淡,“主上让我保护她。” 乌灵冷眼旁观,暗暗有些幸灾乐祸,我有福气,这种福气您要您自己拿去好了呀! “如此甚好。”山主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转瞬间又换上一张笑眯眯的营业脸,回到自己的主位上畅饮起来,还向那随从举杯相邀,“阁下也来一杯?” 自然,那随从对这邀约充耳不闻,连半分目光都没分给他。 没了这一妖一魔的对峙,乌灵站在厅中觉得有些尴尬,周围那些混杂着探究、鄙夷、惊恐,甚至是嫉妒的目光,都让她感到如芒在背。 她对着止渠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山主仁慈,乌灵告退。” 山主乐呵呵地冲她摆了摆手,“去去,好生养着,哦对了,记住魔君的话,不能胖。” 乌灵面带三分笑意地点了点头,缓缓退回边角的那桌席面旁,心中暗道,您下巴都堆出五六层了说谁胖呢! “乌灵妹妹,你...”白瑜见她终于归来,迫不及待地伸手想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可一直跟在乌灵身后的劲装随从却长臂一伸,直直拦在了白瑜面前,语调平静无波,“你不能碰她。” “你!”白瑜气结,顿时脸红气喘,脖子上的青筋都突出了几分。 乌灵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微微歪头向那随从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甜笑,“那他能同我说话么?” 那随从似是在回忆什么,沉吟片刻后微微摇头,“主上没说不能。” “走,回去慢慢说,不急在这一刻。”有这样一位杀神护在身侧,乌灵倒也不怕还有谁来难为自己,这宴 席无论如何是吃不下去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乌灵与白瑜并行在山间小径之上,此时刚过晌午,正是祁芜山里最怡人的时刻。仍有些刺目的阳光透过高木枝叶的间隙缓缓打在身上,滤掉了张牙舞爪的燥热,只剩下融融暖意。 可那位魔君随从的脸却依旧冷过二月雪,一直静默地跟在她二妖其后。 白瑜时不时回头嫌弃地扫上他两眼,那随从却也不抬眼给他一点儿反馈,终究只能皱着眉长叹一口气,“乌灵妹妹,你真的要去给那个溟洹魔君做妾吗?” “对啊,有何不妥?”乌灵微微转头看向白瑜,却用身后随从看不见的另一只眼冲他飞快眨了眨。 白瑜面露几分疑惑,看这情形,乌灵倒像是有法子应对似的。 可她区区一介化形小妖,本就没学过什么法术,又有这位武力值与山主不相上下的魔头时时跟随,哪里还能找到脱身的方法呢? 只怕是唯恐自己为救她做出什么傻事,才如此懂事的安慰自己。 他语接着重心长地劝诫,“可你也知道,另两位被他抓去的姐妹,会是什么下场。” “我知道啊,但你想想,魔君之前也对我另眼相看了对不对?说明我跟她们不一样嘛。”乌灵双眼微眯笑的得意,仿佛真是觅得如意郎君的含春少女,只是那一只眼快速地眨了眨,又眨了眨。 白瑜警惕地瞟了眼身后的随从,仍有些半信半疑,“你真的会无事?” 乌灵十分笃定地点头,冲白瑜得意地挑眉,“那是自然,山主不是大人说了么,能伺候魔君大人是我的福气,日后说不定还能照拂你一二呢。” 二妖一魔停在了乌灵的洞府之前,白瑜似是终于松了口气,想要伸手拍拍她的头,却突然意感受到身后一道凌厉的目光,只能尴尬地收回手来,放在唇边假意咳了两声,“如此,为兄便放心了。” 乌灵轻笑了声,退回到门口向他摆手,“好了好了,快回,别弄的像生离死别似的,我下个月才走呢,这个月还要且烦你一阵儿。” 说话间正准备推门而入,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 “且慢。” 乌灵疑惑转身,却见白瑜拉住那随从的肩膀,将他向后轻扯了扯 ,又似碰着烫手山芋般迅速放开,灵巧地后退了两步,趾高气昂冲他扬了扬下巴,“怎么,你也要跟她一起进去,你主上同意了么?” 那随从还当真仔细考虑了片刻,缓缓点头,“主上...没有说不可以。” 白瑜一时气短,指着他的指尖微微发颤,“你你你说,你主上怎么交代你的?” “护着她,不许外人近身。”他平静地重复着溟洹的吩咐,仿佛是一张没有感情的回音符。 “那你还要近身?”白瑜怒极反笑,对他轻嗤了声。 “我不是外人,我是魔。” “你...” “好了好了,白瑜哥哥莫要同他置气,我自有分寸。”乌灵杏眼微弯,笑的甜美可人,终将白瑜的怒火压下,目送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她转头望去,只见那随从依旧是一副万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垂着眼皮立在自己的门前。 乌灵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内,轻飘飘丢下一句,“来,咱们聊聊。” 4、第 4 章 乌灵给自己斟了碗果子茶,甜甜的果香混合着新茶的清韵,令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顿时清甜盈满鼻腔。 她眯着眼惬意地依靠在软垫上,冲那随从微微抬眉,“你叫什么名字?” “目枞。”他依旧语调冷淡,惜字如金。 乌灵啧了两声,上下打量了目枞一番,点了点头,“嗯,是挺木的,” ...... 目枞既不反驳,脸色也未见一丝变化,只是垂眸立在门口,仿佛不管乌灵说了什么都与他无关。 乌灵暗暗咆哮,这天儿聊不下去了! 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甜笑,圆圆的杏眼冲他眨了眨,一副懵懂少女的模样,“魔君大人除了让你保护我,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没有。”目枞想也不想,双唇机械地开合。 “那我可以出去玩儿吗?”乌灵乘胜追击,满脸期待的仿若真是一个贪玩的少女。 目枞只沉吟片刻,微微点头,“不出山便可。” 好!要的就是这句话! 可她并未急不可待的出门,而是显得有些兴致勃勃地冲他招手,“来给我讲讲你们魔君大人。” 这下目枞的一直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他眉头微锁,嘴唇翕合了几次,喉头上下滚动显得有些不自在,终于憋出来一句,“主上他...功力深厚。” 这就...没了? 乌灵拿他这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脾气是彻底没辙了,但为了生存,只能硬着头皮佯装惊讶,双眼扑闪扑闪地跃动着崇拜的光芒,“哇,那魔君大人是魔道中最厉害的吗?” 目枞略迟疑了下,“...不是。” “哦?那最厉害的是谁啊?”乌灵的杏眼睁得浑圆,似是充满了无尽的好奇。 “无止魔尊。”目枞的眼眸又垂了下去。 乌灵觉得这名号似乎有些耳熟,想是白瑜曾同她提起过,却也一时记不太清究竟是什么来头,“那他有多厉害啊?” “妖魔两道均无敌手。”目枞低垂的眸光微闪了两下,似是羡慕,却又夹杂了些别的情绪。 乌灵却并未察觉,状若讶异接了句,“哇,这么厉害,那无止魔尊和你们魔君大人关系好吗?” “不 好。”目枞似是嫌这不好二字还不够,又难得地补上了句,“主上讨厌他。” 嗯??? 那这位溟洹魔君还挺有性格,连自家老大都讨厌? “为什么呀?”她顿时来了几分兴趣,双眸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目枞却就此打住,直接背过身去冷冷甩来四个字,“与你无关。” 乌灵自然是不依的,她将果子茶一饮而尽,一口脆生生的甜音地同他理论起来,“怎么就与我无关了?我日后可是要伺候魔君大人的,总要了解下他的喜好嘛,若是因无知失言,我丢了命是小,惹得魔君大人不快可是大事了。” 可目枞却充耳不闻,任她如何巧言令色,仍是一言不发。 乌灵气鼓鼓地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哼,你不说难道我就问不出来了吗? 翌日,乌灵起了个大早,无视一旁站桩的目枞推开房门,却并未见着预想中晨间那光束穿过叶间,雾气笼着光晕的盛景。 头顶阴云阵阵,脚边的石块上也湿漉漉的,倒像是要落雨的样子。 她顿时有些犹豫,她们兰花一族最不喜雨水,尤其是这山间的雨,一连下数日都不得停,每每遇到雨季,花叶被打的生疼不说,花根都要沤烂。 虽说她已然化形,可这骨子里对雨水的厌恶,也不是能轻易抹去的。 思虑再三,求知欲还是占了上风。 乌灵披上件带兜帽的披风,也未管目枞是否跟得上,踮着脚尖如踏云般轻盈地划过林间,衣摆看似在地面上扫过,可一路上的落叶却丝毫未动。 这是乌灵自己琢磨出来的步法,她称之为一念步,取一念而动,不沾万物之意。 像她和白瑜这种草木化成的精怪,生出灵智而又未化形之前的日子是最难熬的。有了对世间万物的好奇,却又移动不得,只能囿于这狭小的方寸之间,每日对着一模一样的景物发呆,别提多无聊了。 因而化形之后,他们最乐意做的事儿,便是撒丫子满山跑,就像当初白瑜不小心踩上她的那日一样。 而乌灵似乎对此道颇有天赋,化形不过月余,就琢磨出了这一念步,跑得比百来岁白瑜还快上不少,为此她还嘚瑟了好一阵儿。 白瑜的洞府仍在她本体生长的 那处巨石旁,只是早已不是当初的竹棚那般简陋,多次扩建之后已是一栋精致三层的小楼,在林间影影绰绰露出飞檐,颇有几分隐士风骨。 乌灵止了步法,在他门前稳稳站定。 咚咚咚。 无妖应声。 她觉得有些奇怪,白瑜是千年老银杏上的果子,生活习气多多少少有点提前步入老龄化,最是懂得养生,自打认识他以来从未见他懒过床,今日倒是出奇了,难道他有什么急事,这么早就出了门? 咚咚咚。 乌灵抱着侥幸心理又敲了敲。 门中却传来小猫似的慵懒女音,“谁啊?” 乌灵心里一咯噔。 完了,好像一不小心扰了人家的好事。 她一时不知该不该回话,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退了两步,算了,还是先撤。 可此时那门却被推开半掌宽的缝,只见白瑜的脸出现在那缝中,面上还带着几分似梦非醒的潮红,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是乌灵妹妹啊,这么早有事么?” 接着门内似是有什么瓷器碎裂的声音,之前那女音多了几分娇嗔,“什么妹妹!” “没事没事,有空再聊。”乌灵尴尬地都不敢睁眼瞧他,也不等他解释,摆了摆手踏上一念步便溜得没影儿了。 刚回到屋内,只见一道银光划过天际,接着便是一阵闷雷滚滚,顷刻间疾风骤雨,打得门外那株芭蕉劈啪作响。 气还未喘匀的乌灵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虽然刚经历了妖生的尴尬巅峰,但至少还及时赶在了落雨之前归来。 只是今天怎么就这么寸,刚好赶上他们...哎... 一直跟在身后的目枞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无止魔尊,曾是玉清门的人。” “嗯?什么?”还沉浸在尴尬场景中的乌灵一时没反应过来。 目枞这回倒是耐心,连着吐出了他出现至今最长的一个句子:“主上讨厌无止魔尊,是因他讨厌玉清门,而无止魔尊入魔前,正是玉清门人。” 乌灵微愣,这才想起无止魔尊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白瑜曾同她提到过,他们祁芜山起初倒也并不像如今这般憋屈。 此前人妖魔三族,人族略占上风,妖魔两道则是并驾齐驱互不相让,偶尔有些小摩擦自不必提,但 并不存在一方完全压制另一方的情形。 但变数就出现在两百余年前。 那时人族大派玉清门出了个天才,名为薛礿。 薛礿其人,可以说是百年难遇的天纵奇才。十二岁才踏入修行界的门槛,此后一天内引气入体,半年筑基,两年筑基圆满,刚满二十岁便已是金丹中期的高手了。 彼时刚化形没多久的乌灵,对这些修行术语尚有些懵懵懂懂,“啥是金丹?” “咱们妖族化形后便有妖丹,他们人族的金丹期和咱们化形差不多。”白瑜耐心解释道。 初生牛犊乌灵却不置可否,“那我也有妖丹,我不也是天才吗?” “你从有灵智至今多少年了。”白瑜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 乌灵掰了掰嫩生生的手指,皱眉思忖了片刻,“嗯...一百来年。” “人家薛礿从开始修行到结成金丹,满打满算也就七八年,你说呢?”白瑜并未明说,只含笑睨着她。 乌灵气鼓鼓地哼了声,扭头不再理他。 却说那一路顺风顺水的薛礿修行至金丹大圆满,却似突然陷入了瓶颈,五年都未有所突破,因而离开玉清门外出历练,想要寻找结婴的契机。 可这一趟历练,却碰上了他天才生涯中最大的一个变数——魔界公主。 也不知那魔女给薛礿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竟然心甘情愿地堕入魔道,从此与师门一刀两断。 但天才无论在何处都是天才,薛礿堕入魔道之后,竟是功力大涨,老魔尊也看出了他的潜质,不久后便将自己的位置传了给他。 而在他的带领下,魔界的修行水平整体上了一个大台阶,同等阶的魔修对妖修可以一敌三。 妖界在这样的强敌之下逐渐沦为三族末流,大多数低阶的妖修对魔族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仰人鼻息暂得偷生,就如同当下的祁芜山。 乌灵的关注点却有些跑偏,“老魔尊传位给了薛礿,那个魔界公主呢?后来他们俩在一起了吗?” 白瑜略迟疑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应当是没有的,听说薛礿初入魔时其实有些反悔,便早早同那魔女一刀两断了。而那魔女至今也不知所踪,可能早就被他击杀了也不一定。” 不知怎么的,乌灵突然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儿都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5、第 5 章 乌灵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回,对目枞感激一笑,“你们主上同玉清门是有什么过节么?” 可目枞却似耗尽了自己的语言份额一般,再度陷入沉默。 乌灵面上笑意不减,心中骂骂咧咧,什么玩意儿啊!说个话又不是放大招还要冷却时间是咋的! 接下来连着十来日,乌灵的日常都只有一件事——闲逛。 她再也没主动同目枞开口说一句话,目枞倒也保持着他的冷淡人设,一直静默地跟在她身后。 乌灵在祁芜山西面的一处花丛中伫立,瞧着远处的榆林出神,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脚下的小姐妹们叽叽喳喳地聊着从东边儿传来的趣事。 “乌灵姐姐,你说是不是真的?”一株粉嫩的格桑摇晃着花瓣,似是在向她求证什么。 “嗯?什么?”乌灵一时走神,并未注意她们之前聊的是什么话题。 旁边的一株桔梗倒是嘴快,“她们都说你要嫁给魔君大人了?” “不是嫁,”乌灵浅笑着躬身,帮她揪下一片枯叶,“是纳,我是去给他做妾的。” “那也差不多,反正总比在这山上好。” “哎,我什么时候才能化形呢,能像乌灵姐姐一样好看多好啊!” “不害臊,乌灵姐姐可是我们山上最好看的了。” “......” 乌灵看似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并未将这群小花精的话听进去半分,心中正暗暗盘算着自己的行程:今日来了西边花海,昨日是山脚鱼塘,前日又去了南边儿云涧,大前日是山顶瀑布...算来算去,也就剩那里了。 算着日子,明日应当是没错了,可若是... 乌灵摇了摇头,长呼出一口气,罢了罢了,想这么多又有何用,尽妖事听天命。 同那群小花精道别之时,已是满天红霞,乌灵并未使出一念步,而是踏着斜阳的余晖缓缓行在山间小径之上,未曾想却在自己的洞府前见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白瑜见着她出现在林径尽头,兴高采烈地冲她挥着手,“乌灵妹妹,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几日总寻不见你,今日我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终于是让我等着了。” 见到白瑜的那一刻,乌灵的脑中便 开始反复回放那日清晨的尴尬场面,她觉得脸上有些发烧,但人家当事妖没觉着有何不妥,自己避而不见反而显得矫情。 终究还是摆出自己的招牌甜笑,“白瑜哥哥是有事要找我?” 白瑜兴奋地点点头,“自然,我要走了,明日便要出发,特意来跟你道个别。” “走?”乌灵脑子里转了转,对他离山的原因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是因为那天那位...?” “她叫若蕊,是从蕴蝶谷来咱们这儿探亲的,她的双亲都在蕴蝶谷,我自然要去见见。”白瑜提到若蕊二字时,满脸散发着幸福的光晕,一派怀春少男的模样。 乌灵懂了,看这意思,他这是碰上真爱,准备从婚恋市场彻底金盆洗手了。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乌灵倒是真心为他高兴,连带着眼中的笑意也真切了许多,“明日你何时出发,要不我去送送你们?正好也认识一下嫂子。” 也正好可以顺便去那个地方... 白瑜却忙摆着手拒绝了她的提议,面上多了几分赧色,吞吞吐吐了半天,“不了不了,今日我来,其实,是因为那日早上,若蕊她,有那么一点点不开心,所以你明日还是...” 乌灵心里明镜似的,自己果然还是惹人烦了呢,但设身处地想想,自己若是有她这样的遭遇,怕是也不想见这倒霉催的妹妹,倒也不能怪她计较。 随即后退了一步,冲他拱手,语气多了几分疏离,“那就山高水长,咱们有缘再会。” 白瑜自是察觉到了她刻意拉远的距离,抬手略张了张嘴,终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离去的背影多少显得有些落寞。 夜半。 乌灵将自己窝在柔软的床榻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哎,说不失落是假的,好歹他们二妖也有百余年的交情,白瑜对她真是既当爹又当哥,突然间离开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不过这一日也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虽没什么感情经历,但听得多了也能懂个大概,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最是私密,容不得一点儿旁人的掺和,就算是亲妹妹也有与嫂子不和的,更何况她这个非亲非故的外妖呢。 乌灵甩甩头,将这堆纷繁的思绪抛诸脑后,罢了罢了,还是早些睡, 毕竟明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倒是一夜好眠,乌灵比平日里起的还迟了些,待她梳妆完毕,林间的雾气尽散,零落垂下的日光已初现几分燥热。 她同前几日一样,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间闲逛。缓缓又踱到昨日去的那处花海旁,只是今日的目的却并不在此,她继续向前方那片榆林行着,心头不受控突突跳得快了些。 甫一踏入那片榆林,却只能听见自己踏上枯叶的脆响,余下便是远处传来的几声缥缈的啾鸣。 乌灵心下不免凉了几分,此前那群人都是半月便出现一次,今天的日子没差啊,不会运气这么差... 她勉强让自己沉下心,状若无事向林中深处更进了几步,终于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刀剑交接声。 乌灵松了一口气,总算还是来了,现在万事具备,只剩自己那一嗓子。 “救命啊!” 她用娇滴滴的嗓音焦急且凄厉地呼喊,踏上一念步便向那刀剑声传来的方向飞速行去。 这是她第一次使出全力用一念步。 三丈。 两丈。 她能感受到身后的目枞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便要抓上自己脖子。 最后一丈。 她奋力一跃,步伐有些不稳,摔落在一群不知所措的修士之中,却也没有顾及腿脚的疼痛,随手抓住身旁一名修士的衣襟,仿若抓住了求生的浮木般,梨花带雨地哭诉着,“各位大能,救..救救小妖,有魔头要抓我!” “魔头”目枞本就紧跟在她身后,她话音刚落便及时出现,见着乌灵抓住的那名修士,二话不说便向那人出掌。 这群修士本还对乌灵的话半信半疑,见着目枞后却立刻信了七八分,他的功法诡谲,身上魔气外露,是魔道中人无疑了。 乌灵抓着的那人分毫未动,可周围的修士却迅速结阵,将她同那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目枞一击未得手,面色更冷了几分,顿时周身魔气大盛,双手在胸前结了个血红的印,从虚空中祭出一把墨黑的弯刀。 他挥舞着那把弯刀再次袭向阵中。 乌灵躲在众人之后,都能感受到那弯刀溢出的狠戾之气,心下不免惴惴,这群大哥究竟能不能成啊... 她抬眼想从人缝中窥探一二,却不想与身 旁那人探究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那人长着双凤眼,眼尾那道褶深深地向上扬起,仿若要飞到额角去。林间的光打到他高耸的鼻梁上,还能透出几分暖黄。他的五官都是尖锐而锋利的,可目光却十分柔和,即使是皱着眉打量,也并未让她觉得不适。 乌灵挤出几滴泪花,仰着头呆呆的盯着他,圆圆的杏眼经泪水洗过后,显得如小鹿般清澈透亮。她满脸无辜又带着还未退却的惊恐,适时地轻声抽泣了下,更是惹人垂怜。 那人似是有些不忍,轻叹了口气,抬手帮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乌灵心中暗笑,嘿嘿嘿,计划通! 可还没等她得意多久,身前的人阵却似是抵抗不住目枞的攻击,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身旁那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轻拍了拍乌灵的肩,示意她先退到一边。接着纵身一跃,便稳稳落至众人之前。 那群结阵的修士见他出手,便即刻解了阵型,动作整齐划一地退至乌灵身侧。 目枞的双目此刻也如之前的溟洹魔君那般血红,他挥起手中的弯刀,带起一阵灰黑的旋风,直直向那人劈砍过去。 那人脚下却丝毫未动,只见他伸出双掌,那疾速劈砍而来的弯刀便轻而易举被他夹在掌心之间,看似没使上什么力气,目枞的刀刃却无法再前进半分。 接着他双掌微微转动了一点角度,那弯刀应声而碎,大大小小的碎片劈了啪啦落了一地。 乌灵见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功法,双目瞪得浑圆,敢情高手在这儿呢! 没了利刃的目枞稍愣了片刻,便立刻将那刀柄丢到一旁,挥出双拳便往他脸上招呼。 那人也丝毫未见慌张,广袖挥出一股气浪将目枞击退,他后背直直撞在了一株老榆树上,震得那树上黄叶簌簌坠落,将他埋上了半截,半天也不见动弹。 乌灵轻嘶了声,啧啧啧,看起来就很疼啊!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可是你先动手的,这事儿真怪不得我。 身侧那群修士见状忙围了上去,一口一个“大师兄”“大师伯”叫得亲切。 乌灵恍然大悟,看来自己手气还不错,随手一抓就抓了个大佬。 那“大师伯”被众修士簇拥着来到自己身前,目光如洒落在林间的暖阳般和煦,“小姑娘,莫怕,你可以回去了。” 乌灵暗暗摇头,那可不行,自己来了可就没想着回去! 但这话自然不能明说,乌灵似是受了委屈般迅速红了眼眶,咬着唇角倔强地摇了摇头,带上了几分哭腔,“不,我不回去。” 6、第 6 章 别的不说,乌灵对自己这个娇滴滴的皮相还是很自信的。 但她知道,单纯的娇弱作用范围很有限,但明明娇弱不堪还故作坚强的模样才杀伤力惊人。 就如同现在的她,弱柳扶风的身躯孤零零立在人前,眼眶微微泛红,眼角还泛着几滴泪花,但她没有哭出声,更没有声嘶力竭地请求他们收留自己。 她只是静静地,坚定地摇着头,眸光中却毫不遮掩地透露出对帮助的渴求。 高阶卖惨法则第一条: 我惨,但我坚决不能说。 那群修士之中,似乎有一部分人被打动,开始低声嘀咕起来。 “这个小妖好像有点儿眼熟?” “对对对!我记得她!上次她好像躲在树后面看咱们来着!” “不止呢,她之前还带了些果子来,小心翼翼地递给我就跑了。” “哦?就是你上回给我吃的那果子?居然是她带来的?好吃的很呢!” “哎,长得还好看的,可她毕竟是妖啊。” “是妖怎么了?魔族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而且你看她多可怜啊,大师兄,咱们不如...” 那位大师兄轻咳了下,众人立刻噤声。 可他却并未被乌灵所打动,只是面带浅笑地安慰道:“小丫头,那魔人已无力追赶你,你不必害怕了,回去。” 乌灵心一沉,是时候了,祭出卖惨法则最终章: 该卖惨的时候,一定要比谁都惨! 她双膝一软,咚地一声闷响砸在地面,跪在那人面前,面上瞬间落下两行清泪。 这回倒不是作伪,这地是真硬,膝盖也是是真的疼! “仙人,小妖若回去就真的没命了,还求仙人收留!” 那人眉心微蹙,“这是为何?” 乌灵暗喜,好!只要有了好奇心便好说! 她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哽咽,“那溟洹魔君修的邪功,每一甲子需两名女子祭炼,我们祁芜山势单力薄,无力与之抗衡,便只能任其宰割,小妖...小妖不幸被选中做他的...若是回去...呜呜呜” 她自然不能说自己是要去做妾的,话只说一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留下想象的余地才是卖惨的真正奥义。 人群中 又开始嗡嗡作响。 “果然又是溟洹那个魔头!” “真是太过分了!不如咱们直接捣了他的魔窟!” “修这等邪性的魔功,不怕遭报应吗?” 大师兄只低头理了理衣袖,人群又恢复了平静。 “我玉清门下皆是男俢,你一个姑娘家,与我们同行只怕多有不便。” 乌灵恍然,原来是玉清门的人,这倒是巧了,看来那溟洹与玉清门之间应是结怨颇深。 不过他的口风似有松动,她立刻见缝插针道:“小妖...小妖只远远的跟着便好,绝不会扰了各位仙人的清修!” “大师伯,这小妖看着懂事的很。” “是啊大师兄,咱们带着她也不费什么功夫,你就答应了!” “大师伯...” “大师兄...” 乌灵适时地换上一双无辜鹿眼,满眼期待地冲他点了点头,“还求仙人垂怜,小妖定结草衔环,永世不忘仙人的恩德。” 那位大师兄终于松口,“我们可以带你出山,但门派有规,自是不能带你回去的,你可有旁的去处?” 乌灵的小脑瓜转的飞快,立刻点头道:“有的,小妖有个识得的姐姐在蕴蝶谷,叫若蕊!” 对不起了新嫂子,事急从权,借你名号一用。 “蕴蝶谷...”那人略沉吟了片刻,“好,我们办完此趟差事,应是要路过蕴蝶谷的,到时送你过去便是。”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乌灵心里的巨石总算落了地,眼眶又红了几分,对着那人连连叩拜。 “你起来罢,我们也不是什么仙人。”那人对乌灵摆了摆手。 乌灵定定看向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您救了乌灵,就是乌灵的仙人。” 那人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你既已化形,跟着他们唤我一声师兄便是。” 乌灵倒也听话,脆生生地唤了句:“好,多谢大师兄!” 那人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背过身去便御风而上,向着某处行去。 众人见着他的动作,有的也跟着御风飞起,但大多是掏出自己的法器,念着口诀便乘着那法器缓缓升起。 乌灵有些呆愣地看着他们的动作,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她的一念步只是跑得快,可真不会飞啊! 正当她 手足无措之时,一名圆脸的修士笑着冲她招了招手,“小丫头快跟上,你叫乌灵是?” 乌灵点了点头,面露几分窘迫,“是,可是...可是我不会飞啊。” 那圆脸修士从袖中掏出一个圆润的金葫芦,十分大度地邀请道:“无事,我这宝葫芦倒也能坐下两个人,你来与我同乘便是。” “流风你可拉倒,你那破葫芦载你一人都费劲,再多一个哪还飞得起来,乌灵妹妹还是来我这儿,我这八卦镜宽敞。”另一名瘦长脸的修士突然出现在他身侧,端着手中的银镜得意地对她晃了晃。 “小乌灵你可记住了,此人名唤应枚桓,最是喜欢骗小姑娘,一定要远着他些,还是我这拂尘稳当。” 又有一修士拍了拍她的肩,乌灵转头望去,只见一身材伟岸的方脸修士,正托着一柄玉质的拂尘作世外高人状,模样却是有些滑稽。 应枚桓瞬间急了,“王骖你可别随意坏我名声!” “咳咳。”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那位大师兄竟是去而复返了。 那三人立刻止了争执,躬身行礼道:“大师伯。” 乌灵也惊喜地冲那人招手:“大师兄,您怎么回来了?” 大师兄却面色严肃,对那三人训诫道:“这姑娘虽看起来年幼,但你们可知,若以修行论起,她相当于金丹真人,当得起你们一声师伯。” 乌灵暗暗一惊:啥玩意儿?我?师伯??? 三人异口同声:“弟子知错。” 大师兄继续谆谆教导:“道心不稳,待到结丹之时必有大患,你们切莫因一时贪欢,彼时悔之莫及。” 三人的头垂得更低,“是,弟子谨记师伯教诲。” “罢了,”大师兄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乌灵,“你还是跟我走。” 乌灵先是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道:“但是大师兄,我没学过什么法术,不会像你那样飞。” “无妨,我之前见你的步法不错,应是可以御空的,我教你个口诀便是。” 只见他伸手在乌灵眉心处一点,她的脑中便立刻接收到一条十六字的口诀。 乌灵照着那口诀默念了三遍,再次运起一念步,双脚踏着虚空便御风而起,步履平地般一步步踏上了树梢。 她立 在空中惊喜地向地面上的大师兄挥着手:“哇!大师兄你看,我会飞了!” 那位大师兄也缓缓升起,在她身侧微微点头,“不错,比我预想中还稳当些,跟着我便是。” 而还在地上那三人还呆愣愣地仰头盯着那一人一妖御空离去的身影,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应枚桓推了把身边的流风,“你说,那个小妖真能当咱们师伯?” 流风还微张着嘴,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不然呢?除了大师伯,你还见过谁在一炷香内学会御空?” “不止能当师伯,这小姑娘还是个天才啊!”王骖嘴角露出一抹迷之微笑,“可以,我喜欢。” 其余二人异口同声:“道心!注意你的道心!” 而似乎已被众人忘却的目枞,此刻却在黄叶之下微微动了动手指,一缕灰黑的细丝顺着山风,循着乌灵离开的方向飘去。 ———————————————— “大师兄,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乌灵乖巧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地低头瞧着脚下的群山,对飞行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 他并未回头,言简意赅道:“万方城。” 乌灵点了点头,“哦,对了!我都忘了问,大师兄你叫什么名字呀?” “修行之人,多以道号相称,唤我乐容真人便是。” “哦!原来是这样,可刚刚他们几个都是直接喊名字的,我还以为...是乌灵愚钝,让大师兄见笑了。” 乐容真人的身形微微一顿,“你长在山中,天真不知世事,他们虽没什么恶意,可终究男女有别,日后还是要多注意些才是。” 天真不知世事? 乌灵已在心里笑得打滚儿,看来这位真人对自己的评价颇高啊! 她自然不是天真不知世事。 自从知道自己有可能被溟洹魔君选中做祭品之后,乌灵便一直在为逃跑做打算。她深知自己法力低微,在山外只怕更是危险,那便只有一条路——傍上大佬带自己走。 起初是碰巧在那片榆林中撞见了一群修习阵法的人类修士,她偷偷观察过一阵,这群人对妖没什么恶意,看起来也还算正派,心中便有了个大致的计划。 后来也偶尔悄悄地向那送点儿果子,尽量混个脸熟,默 默地刷一点儿好感度。 按照她的观察,这群人出现的很有规律,每半月便会在山中修行一日,已经连续半年如此了。 在山主生辰前的那一日,正好赶上他们的山中修行,她便是因从旁观察才晚归了些。 没曾想第二日便被溟洹挑中,还有个能打的目枞一直跟在身后。 好在这人不善言辞,还是个一言不合便出手的性子,这倒更利于她计划的实施。 此前几日她在山中闲逛,便是为了让目枞放松警惕,以便自己最终前往那片榆林。 那日的呼喊、逃跑、落地、求救一气呵成,可都是她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的结果。 什么?装可怜? 哎,谁叫自己本身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兰花妖呢! 7、第 7 章 “好,我都听大师兄的。” 在这位拥有最终拍板儿权的乐容真人面前,“不知世事”的乌灵自然要暂时维持一下妖设。 “到了。”乐容真人突然放慢了御风的速度,向下方缓缓落去。 乌灵立刻跟上他,稳稳落在了一处城门之前。 她仰头望去,只见面前一片墨色的高墙直直深入云中,让人看不见顶端究竟止于何处。正中两扇巨门洞开,门边无人把守,但却有一条绵延数里的整齐队伍,正缓缓向们内行进。 门中则是白蒙蒙的一片雾气,丢一缕神识进去便瞬间被吞没,让人不能察觉其中分毫。 乌灵好奇问道:“大师兄,这便是那万方城了吗?” “正是,”乐容真人点头,“我们在此处有些门派事务需要处理,你先等上几日,诸事完毕之后便可带你去蕴蝶谷。” “不急不急,大师兄你们的正事要紧,不用在意我。” 乌灵十分贴心的将自己摘开,自然是因为她若真被送去了蕴蝶谷,那谎言可就不攻自破了,目前能拖一日是一日,说不定就能找机会溜掉了。 乐容真人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会太久的。” “大师兄!” “大师伯!”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在身后响起。 自然,落地的众人也注意到了乐容真人身侧的乌灵,不免又响起一阵嘀嘀咕咕的讨论。 “哎?那个小妖怎么比咱们还先到,难道她有什么高阶法器?” “不会?她要是有法器怎么还会被那魔头追的东奔西逃,一定是大师伯带她来的。” “大师伯怎么对她这么好?不会是...” “你可少说两句!大师兄怎么会是那种人。” “嘿嘿,你们都没猜对,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圆脸修士从金葫芦上跳下,摇头晃脑嘚瑟道。 “哟,流风,又在这儿说大话呢!” “就是,你能知道什么?” 流风轻哼了声,“我还真知道,这回他们俩都能作证!” 他指了指身边的王骖和应枚桓,那二人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众人有些半信半疑,“那你说说看。” 流风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 ,“这个小妖啊,可是个天才,大师伯现教给她的御空口诀,她念了两遍就学会了,人家可是自己飞来的。” 众人闻言却一哄而散。 “切,得了。” “骗炼气小孩儿呢!” “流风啊流风,果然不该对你抱有幻想。” “哎?你们别走啊!这都是我亲眼所见,绝对童叟无欺!”流风焦急地拦着众人,却只能眼看着他们的衣袖一甩,向乐容真人处围了过去。 应枚桓与王骖一左一右地拍了拍他的肩,不免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朋友,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 一名修士向乐容真人拱手禀报,“师兄,众师弟师侄均已到齐。” 乌灵转头却是一惊:嚯!这人眼睛可真大!快赶上山西头儿那位牛大哥了。 乐容对他微微颔首,“如此便好,进城。” 他抬步便向那白蒙蒙的大门行去,一旁排队的众人纷纷侧目,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乌灵暗暗嘀咕,看这意思是能走贵宾通道啊,这玉清门派头还挺大的,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拍拍马屁。 她那双杏眼忽闪忽闪眨了两下,目光透露着不解,“大师兄,咱们不用排队吗?” 答话的却是身后那位大眼男俢,他有些得意洋洋道:“小丫头,我们掌门与这万方城主可是多年至交,有了掌门的手信,门人来此自然是不用排队的。” 乌灵面露憧憬,“哇,我知道玉清门很厉害,可这万方城是做什么的,他们城主也很厉害吗?” 那男俢被她的“天真”逗得笑出了声:“哈哈哈,你这小妖真是山里生山里长,竟连万方城也不知吗?” 乌灵脸颊瞬间染上两朵红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道:“我...我们祁芜山里的精怪都不太敢出去,所以...” 乐容真人轻咳了声,“离肃,休得无礼。” 离肃见乐容面色有些沉,忙向他请罪,“师兄,是我僭越了。” “没事没事,”乌灵巧笑倩兮,一双杏眼微弯,十分懂事的帮那位离肃解围,“这位师兄说得没错,乌灵确实是山里生山里长的,不懂的地方可多了,还要烦请这位师兄帮我解答,也免得在外人面前闹了笑话呀!” 自动被划分成“内人”的离肃,对着乌灵这张娇滴滴的小脸根本生不出一丝恼意,忙点头称是,“好好好,乌灵妹妹若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便是,这万方城啊可是是个好地方...” 乌灵虽说没出过山,但对万方城却也不能说完全一无所知。也是多亏了白瑜的众多相好,才能借着白瑜口给她带来些外界的传闻。 而在这些传闻之中,万方城一直是一个隐秘而充满致命吸引力的存在。 传说中,万方城是一切烦恼的终结之处,只要你有足够的灵石,便能在万方城中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这个“东西”可不单单指死物,人、妖、魔、鬼,甚至是一些来自异界的物种,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万方城找不到的。 而听离肃的意思,这位万方城主才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没人知道他究竟属于哪一族,也没人知道他修为究竟有多高,可他与人妖魔三族之间,却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这也是万方城能够作为三族之外的第四股势力,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 乌灵适时摆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山民模样,“哇,城主他这么厉害,那我这次能见到他吗?” “咳...这个...”离肃却突然卡壳,面露几分尴尬地看向乐容真人。 乐容只是平静道了句:“跟紧,要进城了。” 乌灵这才发现,他们已然走到了那巨门之前,面前没两步便是那片白蒙蒙的浓雾。 此时走进了才发现,那片浓雾之中竟带着丝丝缕缕的银光,如水般流动着,她大着胆子上前想伸手触碰一下,可还未触及浓雾,那其中的银光竟似有生命一般绕着她的指尖转动起来。 乐容忙出言制止:“莫要乱动,这门乃是琉光阵法,最是诡谲多变,若不慎被卷入其中,便不知会被带往何处。” 乌灵闻言立刻收回了手,灰溜溜地站回乐容身侧,“大师兄对不起,是乌灵太鲁莽了。” “无妨,”乐容真人却并未看向她,“你不是我玉清门人,这琉光阵只怕识不出你的身份,你抓着我的衣袖便是。” “好。”乌灵乖巧地照做,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了那浓雾之中。 而在他们身后,那群修士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 ,我没看错!那个小妖是拉着大师伯进去的吗?” “你也看见了?我还以为是我眼花。” “我还以为大师伯是个清心寡欲的,没看出来啊。” “大师兄毕竟也才二十来岁,年轻人嘛...嘿嘿...” 而对此毫无察觉的当事妖乌灵,在穿过那片浓雾之后,已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甫一踏出那片雾气,她便站在了一条宽阔的街道之上。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皆是各种商铺,每家商铺的门脸儿都精致的宛如话本子里描写的贵族门庭一般。 这些商铺的楼宇最矮的也有五六层,更有些高的没了边儿的直插云端,乌灵仰着脖子都觉得费劲儿。 街上的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人气妖气魔气混杂,大家却只是各赶各的路,没人会多看对方一眼,更不用说起什么争端之类。 但更令她震惊的是,她竟突然觉得自己对此处很熟悉。 不是那种恍恍惚惚在梦中见过的熟悉,而是真真切切的来过此处,对这里的大街小巷都了如指掌的熟悉。 “禀...禀告大师兄,大家都进来了。”离肃向乐容拱手,但目光却不自觉的在他和乌灵之间盘桓,似是想看出什么端倪。 “嗯,先过去。” 乐容似有所感,凤眸扫向众人,大家瞬间收了探究的眼光,掩饰般把头垂得更低。 他倒也并未计较,收回目光便向前行去。 乌灵回神,跟在乐容身后歪头问道:“离肃师兄,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离肃先是小心翼翼地瞟了乐容一眼,见他没有显露出不快,这才放心大胆地回道:“城主大人膝下有三子,我们与二公子有些交情,他为我们安排了个别院,就在城南,我们先去安顿下。” 城南的别院? 乌灵脑中迅速蹦出个名字——临兰别院。 她心头突突地跳着,脑海中跟着这名字出现的,还有通往那处的路线。 乌灵跟着乐容真人每拐过一个街口,心跳便又快上几分,因为这路线同她脑中所想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她也不知究竟为何会如此,紧紧攥着的手心之中早已濡湿,心头的紧张自不必提,但更多的是兴奋,因为她几乎可以确定,只要再穿过这条街,便能到达他们此行的终点。 果然,转过最后一个街口,她与众人在一处院落前站定,仰头只见匾额之上书着四个遒劲的大字——临兰别院。 8、第 8 章 乌灵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巨大的隐秘之前,可她并不害怕,反而摩拳擦掌,饶有兴致地冲那隐秘挥了挥手。 嘿!我终于回来了! “乌灵妹妹,你就住这儿,这院子离我们都不算远,你若是有事寻我们倒也方便,大师兄就在隔壁。” 离肃将乌灵带至那别院中一处精巧的小院旁,递给她一把黄铜钥匙,说完还冲她挤了挤眼。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双手接过,乖巧地点了点头,“谢谢离肃师兄。” 离肃继续同她交代道:“我们明日有些事要处理,你可在院中休息,若是想出去逛逛也无妨,这城里最是安全,不会有魔人敢动手的。 乌灵却迟迟不肯应声,犹豫过后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离肃师兄,你们明日做的事,可以...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我保证,绝对不会妨碍你们的!” 离肃感到有些莫名,“这又是为何?哦!若是对院子不满意,我再帮你换一个便是。” 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乌灵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师兄你误会了,我从来就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我只是...只是有点害怕,我不太敢自己在这儿...” 乌灵这话却并非完全作伪,她确实隐隐感到一阵不安,这是一种作为弱势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她能感受到这城中似乎蛰伏着巨大的危险,足以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而且她莫名笃定,自己若是落单必定会出事儿,还是跟着这群玉清门的修士比较安全。 归根结底一句话:女人的直觉。 离肃扶着下巴沉吟片刻,“嗯...这个嘛,我还真决定不了,不如你与我一道去找大师兄商量一下?” 行,能商量就有机会! 她甜甜地笑着,“嗯嗯!好!谢谢离肃师兄!” 果如离肃所言,乐容真人的院子就在自己隔壁,不过一墙之隔。 乌灵总觉得这安排怪怪的,在加上之前他对自己那阵儿挤眉弄眼,难不成...他觉得自己跟大师兄有点儿啥? 啧啧啧,没看出来啊,长得倒是浓眉大眼的,这八卦劲儿都快赶上自己那群花精小姐妹了! 他轻叩了两下院门,“大师兄,是 我,离肃。” 静待两息,门内传来朦胧的一声:“进来。” 乌灵跟着离肃推门而入,才发现这小院之内远比外面看上去大得多,直入眼帘的便是一株垂柳,柳多伴水而生,这小院内也有半亩方塘,塘上凌空架起一座曲桥,桥后则是一座二层高的精致小楼。 他们一妖一人沿着曲桥来到小楼前,只见乐容坐在一层的小厅内,端着杯清茶啜饮。 “你也来了,”见到乌灵,乐容也未见讶异,只抬眼对她点了点头,“坐。” 乌灵跟着离肃坐到了他左边的下首,看了他几眼又迅速低头,看似有些怯懦地开了口,“是,大师兄,我来是...是有件事要求您。” 乐容真人将白玉茶盏轻轻搁在手旁,语调平缓多了几分安抚的意思,“但说无妨。” 她抬起双眸,湿漉漉的杏眼无声地诉说着她的无助,“我想...想明日跟你们一起去,还请大师兄成全。” “为何?”他凤眸微眯,对她的请求似是有些不解。 她垂眸,噼啪落下几滴清泪,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却尽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乌灵害怕,乌灵闭上眼仍觉得自己在被追赶,乌灵总觉得,一回头便能看见那魔头...我不敢,不敢独自...” 说着已有些哽咽,语句也断断续续地不成文。 “嗯...倒也并非不可。”这回他倒是好说话的很,点了点头便答应了。 乌灵破涕而笑,惊喜地睁大了双眼,“真的吗?多谢大师兄!” 可他却继续自顾自说了下去,“正好明日蕴蝶谷的谷主螓玉妖君也在,若她方便,此事毕后你正好可直接与她同行。” ...啥? 自己这是什么运气,随口胡诌了个地方,还能刚好撞上人家老大。 乌灵有些踌躇,似是被这名头吓住,“可我...我不过是个小妖,哪里敢劳烦螓玉妖君大驾。” 离肃从旁轻啧了声,摇了摇头安慰道:“哎,这你就不懂了,不是所有妖君都与你们山主一般,这螓玉妖君最是体恤同胞,而且与我们玉清门有些往来,她若知道你的经历,再加上师兄开口,断然不会拒绝的。” 乌灵似是松了口气,“真的?如此便更要谢谢大师兄了!” 可事实上,她的一颗心迅速下沉: 完了完了完了,不如明天装病,或者直接开溜? 翌日清晨。 乌灵经过彻夜的利弊权衡与辗转反侧,终究还是屈服于对这城中潜藏威胁的恐惧。 心下一横,不就是见个妖君吗,见就见!她还能认识那蕴蝶谷里所有的精怪不成? 乐容领着众人在城中穿行,乌灵忽心有所感,这个方向,倒像是要去城主府的。 果不其然,他们沿着主道一路东行,最终停在了一座玄色门庭之前。 乌灵抬头打量了番,嗯,看这样子倒像是翻新过,之前的院墙没这么高,瓦也没这么亮。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可她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乐容真人!”一赭色长衫的男子从门前石阶快步而下,兴冲冲地对着乐容挥手,仿若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可乐容却依旧面色淡淡,只是礼貌的冲他点了点头,“二公子好。” 看来这位就是离肃口中,与他们“有些交情”的城主家二公子了。 那二公子的目光落在乌灵身上,不免露出几分诧异,“乐容真人,这位是...” “一位道友。”乐容言简意赅,并未同他解释太多。 乌灵腹诽,看来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嘛,或者说乐容真人单方面似乎也并不是很想与他深交的样子。 出于礼貌,她还是对那人微微躬身,“小妖乌灵,见过二公子。” “哦,原来是乌灵姑娘,有失远迎,在下万方城黎天睿,家中行二,姑娘若不嫌弃,唤我声天睿或是二哥便是。”此人生着一双笑眼,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模样,丝毫没有公子哥的架子。 二...哥? 这人这么自来熟的吗? 乌灵用衣袖半遮着脸,仿佛没见过世面般娇怯认生,“二公子说笑了。”却也没随着他改了称呼。 他倒也并未计较,乐呵呵的与乐容并肩向府中行去,“真人,螓玉妖君他们已到,就剩那边儿的了,不若先带您去偏房歇歇,等大家都到齐了再...” 乐容真人婉言谢绝,“二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但我正好还有些事务要同螓玉妖君探讨,便不必劳烦了。” “事务”当事妖乌灵心里一咯噔,又不是什么急 事儿,真人您没必要这么积极,在偏房歇歇多好啊... 黎天睿却当即抚手称是,“好好好,那咱们就直接去议事厅。” ———————————————— 乌灵跟在乐容真人与二公子身后在廊道中穿行,可此刻的她,却并没有心情验证这条去议事厅的路线,是否与自己脑海中的一致。 她很紧张,身上的汗毛根根直立,双拳紧握几乎快要尖叫出声。 这并非因为即将见到螓玉妖君,而是她突然感到,有一个巨大的危险正在渐渐逼近。 “大哥。” 前方的二公子黎天睿戛然止步,向着另一方向招了招手。 “哟,是二弟啊,”那来人声音朗朗,二人倒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这位便是乐容真人了,久仰久仰。” 乐容依旧淡淡,只向那人微微点头,“大公子好。”便再度陷入沉默。 “见过魔尊大人。”黎天睿又向大公子身旁那人拱手。 那位魔尊并未回话,眼神却飘向乐容真人这边,似是在瞧他,目光却并不聚焦,倒更像是在瞧着他身后某处。 玉清门的修士听到“魔尊”二字,也不顾还在人家府上,当即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魔尊?当今能称得上魔尊的只有一人,那不就是咱们...” “嘘,你可别乱说,咱们玉清门可没这种人。” “真是稀奇,他怎么也来了?” “这还不明显吗,咱们来干什么,他就来干什么。” 而此刻的乌灵,却已是面如金纸,抖若筛糠,倚着廊道旁的栏杆才勉强站稳。 站在她身侧的离肃最先注意到她的异常,关心询问道:“乌灵妹妹,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适吗?” 黎天睿也闻言回头,被她的惊得面色一变,“哟,乌灵姑娘脸色怎的如此难看,快快快,来人呐,带这位姑娘去歇息,再请个大夫来!” “且慢。”那位魔尊却突然开口,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本欲上前搀扶乌灵的侍女瞬间动弹不得。 乐容真人后退一步轻搀住乌灵,面色一凛,难得露出几分厉色,“无止魔尊,这位姑娘是我玉清门的客人,你意欲何为?” 无止魔尊并未答话,而是缓缓踱步来到乌灵身前站定。 他俯下身来盯着她,目光灼灼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你叫乌灵。” 不是疑问,是陈述。 乌灵面色惊恐地指着他,一口气半天喘不上来,“魔,魔...” 一句整话还未说完,竟双眼一翻向后仰倒昏了过去。 9、第 9 章 乐容真人见状,忙将乌灵揽入怀中打横抱起,对着黎天睿点点头,“乌灵姑娘此前曾被魔人所伤,想是对魔气心生畏惧,我先带她去歇息,还请二公子指路。” 黎天睿只是微微惊讶了片刻,便立刻指了个方向,“好好好,这边走,真人随我来便是。” “你放下她,我不与玉清门人动手。”无止魔尊长臂一伸,冷着脸挡在他二人面前。 乐容真人冷哼了声,“你既不与我动手,我又为何要放。” “放下。”无止的声音更沉了几分, 乐容真人凤眸一紧,“薛礿,你当我玉清门会怕你么?” 一人一魔两相对峙,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众人也都屏息凝视,没人敢从中调和一二。 当然,除了这位眯眯眼的二公子。 黎天睿指了指乐容怀中的乌灵,微笑着善意提醒道:“魔尊,真人,这乌灵姑娘的脸色可是越来越难看了,不如...” 无止魔尊低头,却是一愣,乌灵之前本就没甚血色的小脸儿,此刻更是微微发青,拦住他二人的手便缓缓垂了下来。 乐容真人见状,也并未与他再争辩什么,忙抱着乌灵同黎天睿疾步行去。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位无止魔君居然想也不想便跟上他们,将众人的议论之声远远甩在身后。 “天哪我看见了什么,大师伯居然抱着她!” “可那个魔尊也跟着去做什么,简直匪夷所思!” “哎?说来也奇怪,我怎么觉得大师兄和那位无止魔尊有点儿像?” “我跟你说啊,其实那位当年...也是大师兄呢!” “真的假的?” “那可不!而且我还听说,大师兄跟那位还有点儿沾亲带故呢!” 那位大公子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去查查,那小妖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他身旁的随从忙点头,“是,公子,红药魔君到了,咱们...” “哟,她也来了?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呢!”大公子双眼一亮,背手哼着小曲儿向大门踱步而去,“走,去迎一迎魔君大驾。” ———————————————— 榻上的乌灵嘤咛一声, 缓缓转醒,眼中还带着半睡半醒的朦胧,目光扫过立在一旁的乐容,面露几分疑惑。 乐容真人立刻注意到她的动向,低头问道:“乌灵姑娘,你感觉如何?” “大师兄?我...我怎么会在此处?”乌灵双手撑着从榻上坐起,伸出两指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回忆着,“我记得跟着你们到了城主府,然后看到了...啊!魔...魔!” 她的目光刚触到无止魔尊,立刻惊恐地抓住乐容真人的衣袖,将头埋在他身后瑟瑟发抖,似是连瞧上一眼都能激发出她最内心深处的恐惧。 “莫怕,他伤不了你。”乐容虽一向不喜与人接触,但终究于心不忍,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你放手。”无止魔尊见着他俩的动作,声音又冷上几分。 乌灵闻言,在乐容真人身后抖得更厉害。 “我尊您一声薛前辈,”乐容真人话虽如此,语气里却并没什么尊重的意思,“前辈既已手握魔界重权,为何又偏要与这手无寸铁的姑娘过不去?” 就是就是! 乌灵暗暗点头,而且她现在才知道,此前自己一直想方设法想要躲避的威胁究竟是什么。 可谁曾想她循着趋利避害的本能选的一条路,竟就这么把自己大剌剌送到了人家眼皮底下,当真是天意弄人。 在他俯身盯着自己时,乌灵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我的命! 之前她倒确实是真晕,但也确实没晕多久。 乐容真人刚将她抱起之时,她就已经缓缓转醒。只是面对这样的阵势,醒过来倒还不如继续晕着。 不过正是因此,她也捕捉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那位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无止魔尊清清楚楚地说:我不与玉清门人动手。 那时听到这话,乌灵当即暗暗下了决心:玉清门这个大腿绝对是要紧紧抱住不撒手的! 无止魔尊直勾勾地盯着乌灵那只抓住乐容衣袖的手,仿佛多看几眼她便用意念让她松开一般。 “我无意伤她,只想问她几个问题。” 乐容真人转头问向乌灵,“你可愿回答?” 乌灵瑟缩着从乐容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目光却依然闪躲,不敢直视他的双眸,“你...你想问什么?” 其实她也颇为好奇,自己究 竟为何对他避如蛇蝎,他又为何对初次见到的自己杀意毕现。 无止魔尊只盯着她,眼中瞧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你是花妖?” “是,小妖的本体是株墨兰。”乌灵低眉顺眼地照实回答。 魔尊沉吟片刻,继续问道:“你叫乌灵,可有姓氏?” 嗯? 这个问题怎么这么熟悉,好像之前那个溟洹魔君也问过。 “小妖天生地长,没有父母,因而并无姓氏。”她也没什么创意地照搬了之前的回答。 “多大了?”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你们魔界是有什么标准提问清单吗? 她倒也不敢提出异议,乖乖回道:“小妖化形刚满十六年。” “那化形前呢?”魔尊的眼中一抹精光乍现,但瞬间便不见踪影。 如果至此还觉不出不对来,那乌灵这一百来年的灵智也算是白开了。 不论是这位无止魔尊,还是之前的溟洹魔君,似乎都对自己的身世有着异常浓厚的兴趣,这兴趣的起源是自己的名字,而最终的落脚点则是——自己究竟存世了多少年。 这倒是有趣,自己这名字难道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化形之前,小妖的灵智开了约百年。”乌灵微微抬眼,却与那魔尊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与他对视,努力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多谢,告辞。”这位魔尊却似突然失去兴趣般,就此别开眼转身离去。 留下一头雾水的乌灵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发愣。 你们魔尊都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吗? 乐容真人的注意力并未在无止魔尊处多停留,转头道:“乌灵姑娘,我们还有些事务需商议,不若你先在此处歇息,事毕后再接你回别院。” “不用不用,大师兄我已经没事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的!” 乌灵可一点儿都不想单独留下,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魔尊这事儿一时半刻还完不了,他要是杀个回马枪那可大事不妙。 “这...”乐容真人却有些迟疑,想来是自己之前的弱不禁风给他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 哎,看来表现的太娇弱也是利弊参半呐! “我真的无事,大师兄,你看你看!”乌灵忙从榻上跳下地,在他面前蹦跶了两下,“胳膊腿儿都好着呢,一点事儿没有!” 乐容盯着她瞧了片刻,随即点头,“既是如此,你便随我一道去。” “谢谢大师兄!”乌灵立刻喜笑颜开,却一时不查吸了口凉气,顿时猛咳了两声。 她一面抚着胸口,一面伸手制止了欲上前搀扶的乐容,“没事,我真的没事。” 10、第 10 章 “红药魔君,议事厅在这边,无止魔尊也才来不久,不过刚才碰上一点小事耽搁了,想是一会儿便到。” 大公子身侧跟着一名身量高挑的红裙女子,两条眉斜飞入鬓,朱唇涂得血红,看起来是位颇有气势的人物。 “什么,魔尊大人也来了?”那位红药魔君闻言眸光一紧,指间的丹寇深深扎入掌心。 “您竟不知...哦,也是,此前您也没提过魔尊大人会来,想来是魔尊大人突发奇想来我们这儿逛逛。”大公子也隐隐觉得奇怪,敢情这两位之前没商量好啊。 红药魔君眼帘微垂,“魔尊他...干什么去了?” “这...这个...呵呵呵。”大公子一时语塞,一时也不知究竟该不该说实话。 众人皆知,红药魔君对无止魔尊一片痴心,只要没有旁的事缠身,便寸步不离魔尊身侧。 可似乎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那位魔尊大人一心只走事业线,终日沉迷于魔族发展大计,对这男女之事丝毫不上心。 除了此前那位魔族公主,他周围再也没传出过别的桃色新闻,当真是一位不近美色的冷面郎君,倒还真不像个正统魔王。 可若是让她知道了魔尊竟然对一个女妖另眼相看,那还真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红药魔君见他眼神闪躲不愿回答,只是轻笑一声,“怎么,大公子是嫌弃我魔族实力低微,配不上你们万方城么?也罢...” “魔君这是哪儿的话,”大公子笑得爽朗,一派坦然之色仿若之前的支吾不存在,“这不是路上正好碰上了我那二弟,他带着玉清门人刚好与魔尊大人撞个正着,这一来二去之间,您懂得...” 他刻意模糊了一些关键细节,想就此将她的疑问挡回去。 红药魔君却也不是这么好忽悠的,冷哼一声道:“我可不懂,魔尊大人对玉清门向来礼让三分,又能起什么事端?” 大公子心下一横,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麻烦,说就说! “哎,说来也奇怪,那玉清门的乐容真人身侧居然跟了个小花妖。那小妖也是个胆小的,见到魔尊大人竟就晕了过去,乐容真人也不避嫌,抱起那小妖就走,我看呐, 玉清门这个和尚庙也不是看起来那么清心寡欲。” “这又关魔尊何事?”红药突然心下一紧,一股莫名恐慌的涌上心头。 “魔尊大人他...也跟着去了。”大公子斜眼瞟着红药魔君,似是十分好奇她会有何反应。 “小花妖?”红药魔尊低声喃喃,“难道她...不会......” 大公子领着心神不宁的红药魔君进了议事厅,“魔君,就是这儿了,哟,魔尊大人也在呢,看来不用等了。” 红药魔君闻言双眼一亮,忙跨了两步来到无止身侧,笑得一脸天真,与刚才的冷艳女郎那判若两魔,“礿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无止魔尊却也不答话,只淡淡扫了她一眼。 红药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收了满脸的笑意,低头恭敬道:“魔尊大人。” 无止魔尊“嗯”了声,却并未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于此。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今日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此前确实与红药说好,今日这场合只她前来,万方城还没重要到让他亲自出手。 可不止怎么的,今晨有总一股莫名的冲动,一路指引着他来到了这城主府,也是凑巧,还真迎面撞上了那位名为乌灵的小妖,只是她似乎... 红药魔君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一副为他着想的语气,“魔尊大人,此前不是说好今日只红药来便可吗,怎么您也到了?若是提前与我说上一声,咱们也好一道前来啊。” 无止魔尊只盯着门外,并未正眼瞧她,语调冷淡:“我做什么事,还不需向你报备。” “...是,”红药魔君喏喏,却还是有些不死心,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我听大公子说,刚刚您有些事耽搁了,也不知...” 无止魔尊终于收回目光,冷冷看向她,“红药,你逾矩了。” “魔尊大人,我...” 可她话还未出口,便只听得门外传来笑声朗朗,“让诸位久等了,是天睿的过错,在此先给大家陪个不是。” 红药魔君顺着那声音望去,只见来人正是万方城的二公子,他身侧立着位长身玉立的人族修士,想必应是那玉清门的乐容真人。而乐容身后,还跟着个娇滴滴的女妖。 红药双眸微眯,紧紧盯着那女妖,似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只 见那小妖双眼滴溜溜直转,在厅内上上下下扫了个遍,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红药魔君暗暗不屑,哼,不过是个山里来的的穷酸小妖罢了。 “穷酸小妖”乌灵自打踏进这议事厅后,便总觉得有道恼人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仿若甩不掉的蚊虫般令人不适。 她遍寻各处,终于让她找着了这目光的来源,只见一位身着火红衣裙的女魔君,正一脸敌意地瞪着自己,双唇时不时微微开合,似是在念叨着什么。 而这位红衣魔君身侧,恰好立着那位之前把自己吓晕的无止魔尊,他虽未盯着自己瞧,可乌灵能感受到,他的余光也正时不时扫向自己。 而且看他们俩这亲热劲儿,这二位倒像是一道来的。 乌灵莫名,这公婆俩是要闹哪样,怎么一个两个的总喜欢盯着人家瞧,自己未免也太招魔族待见了! “二哥,”厅内一白衣少年兴冲冲地向那位二公子招手,“这里这里,我给你留了座儿!” 大公子却将纸扇一收,冲那少年佯嗔道:“三弟只记得给你二哥留座,大哥我就没份儿了吗?” “大哥这是哪儿的话,三弟的礼仪可是父亲手把手教的,怎会如此不懂事!”二公子黎天睿伸手揽住了大公子的肩,拢着他一同向三公子处行去。 当众被下脸的三公子也丝毫不见慌张,满面坦然地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大哥莫要诳我,你的自然也有,有道是长兄如父,小弟我怎敢忘了大哥您啊!” 乌灵暗暗咋舌,这城主家的三兄弟,老大稳中带狠,老二笑里藏刀,老三天真有邪,还真没一个省油的灯。 只见其余二位公子坐定,大公子则是一副长兄姿态向来宾发表致辞。 “诸位皆是家翁好友,远道而来齐聚于此,家翁若在此定深感欣慰。 “想必诸位对家翁的近况均有所耳闻,天迈也就不必在此多言了。家翁走前曾留下一道秘信,我兄弟三人之中,谁若能先解了其中的谜题,便将这城主之位传与谁。 “今日大家齐聚于此,我兄弟三人便将这秘信取出,公开这谜题,也请各位做个见证。” 原来如此! 乌灵终于弄明白了乐容真人他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大公子带着无止魔尊前来,二公子又与玉清门交好,三公子身旁的那位,想必就是传说中蕴蝶谷的那位螓玉妖君了。 大公子明面上话说得漂亮,但这所谓“做个见证”,实则是这三股势力分别支持着一位公子来争位,若是其中一位成功继位,那这一贯中立的万方城想必日后也无法再继续中立下去了。 啧啧啧,要变天了啊! 乌灵莫名兴奋,盯着大公子手中那玄色信封暗暗摩拳擦掌。 11、第 11 章 可那位大公子却并未直接将信封撕开,而是将其置于桌面之上,三位公子则分别抬起两指,各自向那信封中注入一道灵力。 乌灵这才发现,那信封口上印着枚火漆,上面的图腾却有些特别,似是三条大蛇盘旋交错,可又分不清头尾究竟属于谁。 三位公子的灵力注入后,那本是黑红的火漆印渐渐发出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却并非四处散射,而是十分有规矩的在那信封正上方投射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接着,那金光笼罩的人影开了口,只是听上去并非出自老者,而是宛如少年的清越之音。 “哟,你们都来了啊!小薛别来无恙啊,怎么老皱着个眉头,像个小老头儿似的。” 无止魔尊别过脸去,似是并不想承认这位“小薛”便是自己,可原本微蹙的眉心却缓缓放开,紧抿的嘴角也不自觉地缓和了许多。 “小玉呀,最近又变美了,用的什么独门美颜方子,也不给我送点儿来!” 那位螓玉妖君低头扶额轻笑了声,似是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可看她的口型又好像在说“送送送,你倒是回来啊!” “哎哟,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的天才小朋友林小栎吗,都长这么大了!看来我还是老喽。” 乐容真人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声,躲闪的目光却刚好与乌灵探究的眼神对上吗,他的耳尖瞬间染上了几分薄红。 林小栎?这看来就是乐容的本名了。乌灵暗暗捧腹,天才小朋友啊,这位城主还真是有趣的紧。 可那声音却突然多了几分疑惑。 “哎?元大小姐您也来了,啧,您怎么...” 乌灵心有所感,向那金光人影看去,也正因此忽视了瞬间向她投来的两道目光,一道探究,一道愤恨。 但那声音却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清了清嗓,转为正色道。 “诸位莅临寒舍,云芹荣幸之至。然则草木皆有期,万物终将止,云芹也未能免俗,幸而犬子有三,还算勉强看得过眼,烦请诸位为老夫掌个眼,看看哪个不成器的小子能堪当重任。 “诸位也知老夫最喜收集些古董珍玩,一次偶然得了这兑泽宝镜,发 现那其中竟另有一小小世界,宛如世外桃源般颇为有趣,便突然生了个念想,若是哪个混小子能在这宝镜中得了民心,想必也算是不辱门楣。” 言语之间,那金光中却有一八角银镜缓缓落下,漂浮在桌面之上,反射着灼灼光芒。 那声音瞬间多了几分父亲的威严, “你们三个听好,进了这宝镜之中,若是没争出个高下谁也不能擅自离开,谁若是强行破镜而出打坏了我这宝贝,我可不会轻饶了他!” 乌灵腹诽,您都仙逝了还能怎么不轻饶啊! 可那三位公子却恭恭敬敬地向那金光人影行了一礼,异口同声道:“谨遵父亲教诲。” 那声音复又转回之前的轻浮调笑, “诸位若是不嫌弃,也可跟着一同进去瞧上一瞧,这宝镜里可都是些之前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大家玩儿的愉快啊!有缘咱们酆都再会!” 说完这话,那光芒迅速收回火漆印中不见踪影,只是那孤零零暗红火漆仿若更暗淡了几分。 酆都再会? 咒谁呢您! 大公子依次向众人拱了拱手,询问道:“魔尊,乐容真人,螓玉妖君,这就是父亲的意思,您几位看...?” “我对这宝镜正有几分好奇,自是要进去看上一看的。” 首先开口的是螓玉妖君,她看上去年岁不大,生着一张白净的圆脸,眉眼弯弯,唇边还镶着两个小小的梨涡,看起来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但从她身后那群低眉顺眼的小妖来看,应是颇有几分威严。 二公子转头问向乐容,“乐容真人,您呢?” 乐容垂眸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既是城主的意思,并无不可。” 大公子连同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最后这位,“魔尊大人,您看...” 无止魔尊的目光越过乐容真人,与某妖撞了个正着。 他面不改色,直直盯着那处微微颔首道:“嗯,那就去看看。” 说来也奇怪,自打被他吓晕之后,自己在这位魔尊面前倒还真不像起初那般噤若寒蝉,同他对视起来也丝毫不露怯。 勉强盯了三息半就收回目光的乌灵女士颇有成就感的如是说。 乐容真人转头问道:“乌灵姑娘,这宝镜之中也不知究竟是何种境遇,也许会有 几分危险也说不定,不若你就在别院中歇息,待我们出来再接你便是。” 乌灵也在考虑自己究竟该不该跟着去。 看这架势,这位魔尊大人应当是要入这宝镜的,那相比之下自己还是呆在外面更安全些。 可是万一他要是玩儿到一半觉得没意思就自己出来了怎么办? 到时候玉清门的各位师兄若还没出来,自己落到他手里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想到此处,乌灵浑身一个激灵。 “大师兄,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我也想看看那宝镜之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乌灵一双杏眼冲他眨了眨,睫毛小扇子般呼扇呼扇的,将她满眼的好奇与渴求尽数扇向乐容。 乐容真人似是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错过目光轻咳了声,“嗯,你若想去倒也并非不可,只是我也不知那镜中世界究竟是何等光景,你要紧跟着我们,切莫走丢了。” 乌灵十分乖巧地连连点头,脆生生答道:“好!乌灵一定寸步不离大师兄!” 乐容真人耳根有些发烫,回身却正巧与无止魔尊的目光相接,他想也没想便向侧边挪了半步,将乌灵挡在身后。 无止魔尊眸光一紧,似是想有所动作,却被身旁的那位女魔君拉住,皱着眉同他说了句什么。 “诸位,这宝镜虽说为传世秘宝,可终究还是个死物,容量毕竟有限,出于公平起见,大家若是想要进这兑泽宝镜,便在我三声音落之后,将灵力注入这宝镜中。 “以及诸位尽可放心,这镜中世界的时间与外界不同,一月才相当于外界一盏茶的功夫,不会耽误了大家的正事。” 大公子见众人并无异议,随即清了清嗓,倒数道:“三,二,一。” “一”字话音刚落,只见得厅内一道道各色的光芒瞬间向那八角银镜中注入,待到光芒散去,偌大的厅堂之中却只余得三人。 那三人哭丧着脸面面相觑。 “老王,你也没进去啊。”流风冲着那方脸修士叹了口气。 “别提了,我就迟疑了半息,就半息!”王骖懊恼的捂脸,似是并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应枚桓双手揽着那二位的肩轻拍了拍,无奈地摇头道:“哎,难兄难弟,难兄难弟 。” ———————————————— 春光和煦,天色正朗。 碧色的苍穹之下,一片稻田正随着和风摇摆,卷起一片片苍翠的绿浪。 那绿浪尽头有生有一株郁郁苍苍的榕树,枝叶茂盛如华盖般,在这春日朝阳下拢出一片阴翳。 按理这树说不该生在此处,可这独木榕林与翻滚的绿浪却又显得和谐万分。 乌灵正呆坐在树下发愣,因为她清楚记得,之前自己一直牢牢抓着乐容真人的衣袖,生怕在入镜时被什么旁的力量分开。 可没曾想,终究还是被孤零零地丢在了这稻田之中。 她迷迷糊糊的被晨光照醒,又踉踉跄跄的来到这榕树之下,现在才终于算是彻底清醒,可又陷入了一片迷茫。 怎么办? 这稻田一眼望不到头,玉清门的人又该到哪里去寻? 寻不到他们便罢,可若是刚好碰上那位无止魔君,只怕自己小命休矣! 日头渐盛。 乌灵甩了甩头,罢了!总不能在这儿一直等下去,慢慢向外寻一寻,自己的运气应该不会这么差。 她起身运气,刚准备施展出一念步御空而出,却发现自己竟提不起一丝灵气来。 乌灵作为草木精灵,本就是天地所养,若她身上毫无灵气,只能说明这镜中的世界,确实并无半分灵气存在。 看来这兑泽宝镜之中,应当是设有禁制的。 乌灵反倒更安心了些,既然大家都没法施展术法,那即使自己走了背字儿碰上那位魔君大人,说不定还有机会全身而退。 这稻田四面八方看上去都没甚差别,她也只能随意选了个方向,步伐有些艰难的在稻田中穿行。 一个时辰过去。 乌灵回身望去,远远还能望见那颗巨树。可前路仍旧是一片目力不及边界的稻田,仿佛绵延到世界尽头。 “啊!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她哀嚎一声,在稻田中就地躺倒,倒不是说走上这几里路有多累,可心中的愤懑总是需要发泄一下的。 “谁?” 乌灵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却不能分辨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她顿时警惕起来,跪坐在半人高的稻田中,竭力想要辨认那声音的方位。 可此时风声渐起,吹得稻叶沙沙作响,任她如何仔细,却也始终不能探得旁的声响。 乌灵无奈只得作罢,可还未来得及起身,却有一人形阴影笼罩在自己头顶。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目光却正撞上一双幽深的眸子。她顿时惊呼出声,手脚并用连连向后退去。 那人却不为所动,只皱着眉问道:“你是谁,在我家田里干啥?” 12、第 12 章 我家田里? 乌灵闻言却是一愣,这才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这位魔尊大人倒还真是一副农夫打扮,一身短打粗布衣衫,裤脚高高挽起,肩扛一把铁锄头,脚上还绑着双沾泥的草鞋。 但那张脸却与记忆中丝毫不差,高高拱起的眉骨在眉心微陷,又接着笔直的山根在面上画出两道完美的弧线,一双丹凤眼微斜,两片薄唇紧抿,虽说衣着朴素了些,但这一派上位者的贵气却丝毫不不减。 她一时有些发懵,这又是怎么个走向,他咋还玩儿起角色扮演来了? “这是你家的田?”乌灵本想站起来同他对视,却发现自己腿软的根本使不上力,只能又向后瑟缩了下。 “不是我家的还能是你家的不成?”农夫薛礿将肩上的锄头放下,咣的一声砸在地面,“说,你在这儿干啥!” 乌灵被惊得一哆嗦,眼眶中瞬间泛起泪光,“我...我迷路了。” 农夫薛礿眯眼瞧着她,似是不太信她这番说辞,“迷路?你是从哪儿来的?我咋从来没见过你。” “我...我是小园村的,我爹娘要把我许给村里的恶霸,我只能...只能偷跑出来了呜呜呜...” 乌灵掩面而泣,哭得伤心万分,单薄的肩时不时抖动两下,甚是惹人怜爱。 可不解风情的农夫老薛,却只是冷漠地摇摇头,“小园村?没听说过,你赶紧走,别在这儿毁我的田了。” 乌灵又一次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他说是让自己走,可问题是这稻田究竟有多大也未可知,自己说不定再走上几个时辰也出不去。 若是跟着他出去呢? 这位魔尊大人目前看起来根本不记得自己,在他身旁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万一他突然又想起自己是谁怎么办? 啧,真是棘手。 “你走不走?” 农夫薛礿见她呆愣了半天不见动弹,不免有些不耐烦。 好,就决定是你了! 乌灵抬起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娇滴滴地问向他,“这位大哥,我...我能跟着你吗?” 薛礿扫了她两眼,不解皱眉,“你跟着我干啥?” 乌灵啪嗒啪嗒地落下一串晶莹的泪珠,“我,我 走不出去呜呜呜...我爹娘都不要我了,我又能去哪儿呢呜呜呜...” 农夫老薛却颇为嫌弃地退了半步,“你可别哭了,吵得我头疼。” 嗯?这人怎么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乌灵无奈,只得强收了泪意,抽抽搭搭的仰着头直盯着他瞧,满目的脆弱无助,仿若一株随风飘摇的兰草。 哼!我就不信你扛得住! “你这么盯着我干啥,我家里可没你的饭吃。” 薛礿却丝毫未被打动,反而还十分警惕地上下打量她一番,仿佛她是什么饕餮转世一般。 乌灵暗暗捶胸顿足,你家里有这么大块儿稻田说没我的饭吃? 她忙为自己辩解:“大哥,我不吃饭。” 薛礿立刻反驳:“瞎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那不得饿死。” “那大哥就忍心看我饿死么?”乌灵瘪着嘴,一副委屈巴巴地模样。 小样儿,不能打动你还不能绕晕你吗! 农夫薛礿盯着她半天没回话,似是陷入了沉思。 半晌过后,他终于开口,“你一顿吃几碗饭?” “嗯...半碗!”乌灵立刻回应,又生怕他嫌自己吃得太多忙改口道,“小半碗!” “行,那就小半碗,多了没有。”薛礿点点头,再次扛起他那把锄头转身,“走,等会儿日头大了你可扛不住。” “好,谢谢大哥!” 乌灵一轱辘站起,却惧于他肩上那把锄头不敢跟的太紧。 说来也奇,明明眼前还是那片无尽的稻田,可跟着农夫薛礿走了不过一刻的功夫,就已经能看见边界,那稻田之外是一座小山村,村里都是些低矮的平房小院,午间的炊烟正缓缓升起。 薛礿却冷不丁突然开口,“别人要是问起,你就说你是我远房表妹,过来探亲的。” “好,大哥我记住了!”乌灵乖巧地连连点头,心中却颇为不屑,我还没说啥呢,您倒是知道避嫌了。 终于迈过最后一株稻苗,踏上了干燥的土地,乌灵缓缓松了口气,总算是走出这诡异的田di了。 村口有一少女似是等了许久,见到薛礿立刻兴奋地招了招手,冲他喊道:“礿哥哥,你回来啦!” 接着蹦蹦跳跳到他面前,却在看到他身后的乌灵时眉头一皱:“礿哥哥,这是 谁啊?” 乌灵眼前一跳,哟,这不是之前那位一直盯着自己瞧的女魔君嘛,看来这二位倒是羁绊颇深,即使在这宝镜之中失去记忆也能凑到一处。 只是为何独独自己还保有记忆呢?当真是怪极。 农夫薛礿却冷淡至极,直接绕过她继续前行,“与你无关,还有,我不是你哥哥。” “礿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女魔君娇嗔地一跺脚,又巴巴跟在他身侧。 乌灵觉得这二魔颇为有趣,当下生了几分逗弄的心思,随即宣誓主权般冲着那女魔君挑眉:“他不是你哥哥,是我哥哥。” “你胡说什么!”那女魔君回头瞪了她一眼,这一腔怨气倒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真的啊,不信你问他,我是他的远房表妹,”乌灵的眼神飘向薛礿挑了挑眉,“是,礿哥哥!” 那女魔君一脸难以置信,“真的吗,礿哥哥,她真是你表妹?” 薛礿回头扫了乌灵一眼,淡定的点头“嗯”了声。 “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女魔君眉头皱的更紧。 “我的妹妹关你什么事儿,”薛礿走到一处土墙砌成的小院旁,从怀中掏出钥匙将那院门打开,对着乌灵点点头,“进来。” 乌灵乖巧地踮着小碎步跟着他进了那小院,立在薛礿身后,嘚瑟的冲那女魔君吐了吐舌头。 那女魔君气急,“你!” 但她话还未出完全口,薛礿立刻啪的一声合上院门,将她的所有咒骂声锁在门外。 乌灵正得意着,可还未来得及享受这胜利的果实,便被他一声唤回了现实。 “会做饭么?” 做饭? 她是兰花姑娘又不是田螺姑娘,怎么可能会做饭。 乌灵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会。” 薛礿将锄头放在小院的角落中,头也不回地继续问道,“会生火吗?” 乌灵继续摇头,“也不会。” “怪不得你爹娘不想要你。”他从水缸中舀起一瓢水,仰头咕咚咕咚便将满瓢水饮尽。 乌灵气结,什么意思啊?不会做饭就活该被爹娘送走啊!庸俗!落后! 当然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她立刻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大哥,我...我天生身娇体弱,遇上一点儿烟熏火燎 便会咳嗽不止,不是我不想生火做饭,实在是...” 薛礿撸起两只袖子,不耐烦地冲她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可千万别哭,就坐那儿等着。” 乌灵十分听话地坐在了院中小桌旁的矮凳上。 只见他麻利的从米缸中舀出一碗米,过了两遍水便倒在锅中。又弯腰在角落的柴堆里捡了几根柴,便埋头在厨房中生起火来。 不多时,厨房中便传来阵阵稻米香。 乌灵还隐隐有些期待,她化形后也只吃过些花露果子类的,从未吃过人界的饭菜,还真不知这位魔君大人今日会给她做些什么菜色 但他却洗手就此歇下,搬了把小凳坐在厨房门前,对着那袅袅炊烟发呆。 乌灵心下莫名,这是怎么个意思,难道只做饭不做菜吗,话本子里不是这么写的呀,四菜一汤不是请客标配吗?没有蒸羊羔蒸羊肚,也至少给个小葱拌豆腐! 但毕竟吃人家的嘴短,她也不好多问,便只能静静地陪着他发愣。 约莫两刻过后,他起身进了厨房,出来时手中便端着满满一钵米饭。 薛农夫给她盛了不多不少小半碗饭,摆在她面前随口道:“吃,多了没有。” “谢谢大哥!” 乌灵从善如流地端起那饭碗,拨了一小口送入口中,顿时满口生香。那米饭颗颗饱满,粒粒分明,嚼在口中软糯却带着几分劲道。 “好吃!”这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她虽从未吃过人界的饭,但是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人界最好吃的米饭了。 薛礿只点了点头,并未回话,端起他面前的海碗便埋头苦吃。 乌灵虽看起来娇弱,但饭量却与常人无异,那小半碗饭吃了没几口便见了底。 她虽仍有些馋意,可毕竟同他说好了是小半碗,此刻再要求多添倒显得自己不够诚实。百无聊赖之下,便只能没话找话聊。 “大哥,外面那么多稻子都是你一个人种的啊?” “嗯。”薛礿端着碗低头闷哼了声。 乌灵双手撑着下巴,满眼冒着的崇拜的小星星,“哇!那你好厉害哦!不觉得累吗?” 他终于扫尽最后一粒米,将碗筷放下,微微摇头道:“不累。” “那大哥你喜欢种田吗?” 薛礿闻言却微微一愣,半晌后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他随即立起身来,居高临下冲她道:“但是我知道,我不喜欢洗碗。” 啥?? 乌灵还未反应过来,他便转身进了一旁的屋内闭了门,只听得从门内传来一句: “洗碗不用烟熏火燎,你不会咳嗽的。” 13、第 13 章 乌灵气鼓鼓地从水缸中舀出一瓢水,随意倒在那一大一小两只碗上冲洗了几下,心里暗暗憋着股劲儿:哼,有这么待客的吗,本姑娘长这么大就没干过这种粗活儿,还给你洗碗?你就不怕我在你碗里下毒吗! 可毕竟妖在屋檐下,她看着碗里差不多光亮了,便将那葫芦瓢丢回缸中,勉强按下心中不满,语带怯怯向门内问了句: “大哥,我把碗洗好了,可是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 未几,屋内传出有些疲惫的声音, “灶台上有个盆,放里面就行。” “哦。” 乌灵端着那两只碗进了厨房,眼尖的她立刻在灶台旁瞧见了一个铜质圆盆,她将那盆上的木盖掀开,却发现其中空空如也。 她隐隐觉得奇怪,这人难道只有两只碗吗? 可他明明只吃米饭,又不吃旁的菜,按理说一只碗已经足够,那这小碗之前又是给谁用的呢? 难道还是待客专属? 乌灵将那两碗放入盆中,颇为不解的摇了摇头。 罢了,她复又叹了口气,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是正事要紧! 乌灵打起精神来,向那屋内问了声:“大哥,你在休息吗?” “嗯。” 这回隔得久了些,门内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被吵醒的迷蒙。 乌灵忙小心翼翼询问道:“我可以自己出去走走吗?就在村里转转,不走远。” “随便你。” 他似是有些恼怒,语气也显得生硬了些。 乌灵只当他是被吵醒后的起床气,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出了院门,却也没忘随手将院门给带上。 她自然是有些盘算的,这位魔尊大人在这宝镜中的身份是农夫,那女魔君看起来也是这村里的农女,那么很有可能,其他人也以不同的身份同住在这个村中。 若旁人皆是如此,找到玉清门的众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乌灵正有些出神,冷不丁被突然闪至眼前的一人的惊得后退连连。 她捂着胸口平复着自己的心跳,瞪了那人一眼,“你干嘛?” 来人正是之前那位女魔君,她眯着眼凌厉质问道:“你究竟是 从哪儿来的?礿哥哥之前可从来没说过有你这么个妹妹!” 哎哟,敢情是之前丢了面子,到自己这儿来找回场子的。 乌灵轻笑了声,话中却带了几分讽刺的意味,“怎么,你跟我表哥很熟吗?” 那女魔君的面色却显得有些不自然,“那...当然是熟的,熟的不能再熟了。” 乌灵捂着嘴娇滴滴地笑道:“可是我看我表哥不太喜欢你呀!” “你...你胡说!我与礿哥哥明明情投意合,都怪你掺和进来!”那女魔君的脸瞬间涨红。 “本来就是嘛,”乌灵一脸的坦然,“我可看到了,他话都不愿同你说,甚至连看都不愿看你一眼,”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就是你勾引礿哥哥!”那女魔君瞬间变脸,满面狰狞,伸手便要抓向她的脸。 可她的手还未碰上自己,乌灵便就势倒在地上,捂着脸哭得悲戚戚,“呜呜呜,你,你怎么能打人...” 此时正巧有人路过,立即厉声呵斥道:“红药,你在干什么!” 哦!原来这位女魔君叫红药啊。 乌灵微微开了个指缝,发现这位仗义执言的正是之前那位螓玉妖君。 “关你什么事儿!玩儿你的虫子去!”那红药魔君也不示弱,气势汹汹地冲那人回道。 螓玉妖君来到乌灵身侧,将“娇弱”的她轻轻搀起,扶着她柔声安慰道:“这位妹妹,你不用怕。” 接着转头向那红药魔君讲起了道理,“自然关我的事,我既是靖村的一员,便不能对你在村中欺凌弱小的行径坐视不管。” “哼,假模假式的给谁看。”红药双手抱胸白了她一眼,冷哼了声。 “不用理她,”螓玉妖君对着乌灵安抚一笑,“我刚听到你是薛庄头的妹妹对,走,我送你回去。” “这位姐姐,谢谢你!”乌灵对她感激一笑,随即却显得有些扭捏,“可是,可是我刚正想出来逛逛,却被她堵在了半路。” 螓玉果然十分善解妖意,“既然如此,那我便带你转转可好?” 乌灵惊喜地睁大了双眼,“真的吗?那谢谢这位姐姐了!我叫乌灵,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呢!” “你叫我玉姐姐就行。”她微笑回应,嘴边泛起两个甜甜的梨涡。 二妖 行在村间的土路上,乌灵的八卦心渐起,她之前一直以为无止魔尊与红药魔君是一对儿,可现下看起来,好像还真不是这么回事儿。 “玉姐姐,刚才那个红药,真的与我哥哥很熟吗?” “嗨,她呀,”螓玉妖君无奈摇了摇头,“整天就知道对薛庄头围追堵截的,他身边的母蚊子都得拍死,薛庄头躲她还来不及呢!” 哟,原来是女追男啊,有魄力! “哦,原来竟是这样,”乌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玉姐姐,我哥哥他不太爱说话,我刚来靖村,也不知这里究竟有多大,会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呀?” 螓玉妖君大气地摆手,“嗨,我们这村子小,两盏茶的功夫就能走上一圈儿,拢共也就几十口人,你要是乐意我都带你去见见便是,也花不了什么工夫。” 都见见?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乌灵嘴边挂起一抹甜甜的笑,脆生生回道:“好!谢谢玉姐姐!” 螓玉妖君领着她穿过一道田埂,指了指远处的一片箱子,“那里是我的养蜂场,多少有些危险,倒也不好让你离近了看,赶明儿我给你送两瓶蜜过去,我们家的蜜可好吃的很呢!” 怪不得之前那红药魔君说让她玩虫子去,原来这位螓玉妖君在这村中是个养蜂人。 “哇,玉姐姐好厉害,还会养蜂!” 乌灵一直坚信,作为食物链底层的底层,有一条生存法则定要谨记在心: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螓玉妖君脸红了几分,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哎哟,这算什么厉害,我也就养几只玩玩,产的蜜也不成什么规模,哪里比得上薛庄头种田的本事呢。” 乌灵心下讶异,真的假的,这位魔君大人还是村里的种田能手呢! 她换上一脸的难以置信,“我哥哥说外面的稻田都是他种的,我还以为他说大话呢,原来竟是真的吗?” “那当然,”螓玉妖君点点头,眼中露出几分赞赏,“薛庄头一个人打理那么大块儿田地,尽心尽力从不喊累,那稻谷长的多漂亮啊,毫不夸张的说,我们村里可全靠着他种的稻米养活呢。” 看来这位无止魔尊还真是个实在人,当正道天才便潜心修炼一鸣惊人,当魔尊时一心发展 壮大魔族事业,现在当上了农夫也勤勤恳恳锄地种田,真是干一行爱一行的典范啊。 螓玉妖君又指了指斜前方的一处矮房,“那里是林先生的学堂,林先生虽年岁不大,但最是博学多识,我们村里识字的不多,他便自费开了个学堂,为大家启蒙。” 乌灵顺着她的指尖望去,随即眼前一亮,那屋中一身青衫的教书先生,不正是玉清门的乐容真人嘛! 她当即心下大定,看来自己的推测无误,果然大家都在这村里聚齐了。 “玉姐姐,我能去过听一听吗?”乌灵侧头问向螓玉,一脸的天真好奇。 螓玉笑着点点头,“自然可以,林先生的学堂没什么限制,只要愿意大家都能去听课的。” 她随即带着乌灵来到那学堂的窗外,目光指了指手持书册的乐容真人,“那位便是林先生,他虽看上去面冷,可不论谁有问题请教,他从来都会悉心解答。” 乌灵望向那人,他也似有所感般抬眼看过来,二人目光交汇,但乐容只微微向她点了点头,便又迅速错开。 她不免有些微微泄气,哎,看来他现下也只安心当他的教书先生,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一时半刻倒也不知该如何接近他寻求庇护了。 不过也罢,既然已经找到了乐容,自己倒也不必再想着去别处寻他,只安心在此住下便是。 乌灵也只笑着同他摆摆手,便同螓玉妖君向别处行去。 螓玉又领着乌灵在村中转了几户人家,她也见到了几位眼熟些的玉清门弟子,比如那位离肃师兄,就是村里的养牛专业户,当一人一牛瞪着铜铃般的四只眼睛盯着她瞧时,还颇有些滑稽。 照现在这情境看来,此前大公子所说的这镜中容量有限先到先得,应当指的是这靖村里总共只有这么多个人的位置。。 思及此处,乌灵暗暗有些不解,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这村中有自己的一席容身之地,而自己却是个掉在田里的外来户,不但没有正经身份,还保留了原身的记忆呢? 而且按理说,如果这村中能容纳的人数已满,自己也应该进不来这宝镜啊。 这城主的破镜子怕不是年久失修了! 对了! 她脑中忽又灵光一闪,不在这村中的还真不止自己一人! 进入这宝镜的引子——万方城那三位公子,此时可一位都未现身呢。 14、第 14 章 乌灵同螓玉妖君道了别后,生怕再次吵醒薛礿,悄咪咪地推开院门,却刚好瞧见他立在院中,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但也看不懂他的目光中究竟包含着何种情绪。 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大哥,你是在等我吗?” “呵。”农夫薛礿却只冷笑了声,直接越过她头也不回的出了院门。 乌灵觉得莫名其妙,这人什么毛病,当魔尊的时候嘚瑟两下也就罢了,怎么当个农夫还这么故作高深,吓唬谁呢! 她也轻哼了声,晃晃悠悠的在院中的小桌旁坐下,靠着椅背仰望着头顶的云翳发呆。 乐容真人和玉清门的修士算是找到了,但是大家似是都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完全不记得外界的身份,自然也不会记得自己。 这样其实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就目前这个架势看来,无止魔君除了脾气臭了点儿,对自己倒也没什么敌意。 既然如此,乐容他们是否记得自己倒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但乌灵心下仍旧有些不安,城主这个所谓的法宝对在自己身上明显不起作用,说明这东西本身应当是有些漏洞的,若是仅仅自己也就罢了,可万一这魔尊大人也突破了这宝镜的限制呢? 乌灵不禁哆嗦了下。 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嘛! 不行不行,她暗暗下了决心,薛魔头这里还是不能久留,乐容那边还是要先想想办法才是! 也不知是突然想通了这棘手的问题心下放松了些,还是这微醺的暖风吹的她太过舒服了些,乌灵竟恍恍惚惚的靠着那椅上打起盹儿来,迷迷糊糊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乌灵。” “嗯?谁叫我?”她听到呼唤声猛地惊醒,险些从椅上翻下去,嘴角还挂着一抹发白的涎印。 “我叫你。” 乌灵抬眼,才发现此时日头竟已经西沉,天光几乎彻底暗了下来,她靠着晚霞的余晖勉强分辨出眼前的那张脸,正是面色发暗的薛礿。 她立刻站起身,有些尴尬地抹了抹嘴角,强打起精神来笑脸相迎道:“大哥,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才回?” 薛礿扫了她一眼,将肩上的锄头放在一旁,点亮 了窗边的一盏油灯,回头淡淡道:“种地。” “哦!我就说呢,这天都快黑了,大哥你辛苦了,我去给你...”乌灵却就此卡住,她一不会生火二不会做饭,此时还真不知能给他做点儿什么。 “咚咚咚” 此刻院门恰好被敲响,乌灵微微有些诧异,这个时候难道还有人来串门吗? 接着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礿哥哥,我今日蒸了馍馍,刚出锅还热腾腾的就给你送来了,你忙了一天,快来吃几个!” 乌灵暗暗赞叹,啧啧啧,看看人家,追人就是有追人的觉悟,这时间点卡的刚刚好,累了大半天饭直接送到嘴边儿来,这可让人怎么拒绝 可农夫薛礿却只十分冷淡地回了句:“我不需要。” 红药魔君自然不会因一句话退却,语气更软了几分,“礿哥哥,你就开开门,还有我熬的小米粥呢,你来闻闻,可香了!” 乌灵顿时起了半身鸡皮疙瘩,她斜眼扫着薛礿,这样还不为所动就就有点儿过分了! 可薛魔尊却依旧只冷哼了声,“我说了,我不需要。” 乌灵觉得在这样的时刻,自己夹在当中总有那么几分说不出的尴尬,正准备灰溜溜地向旁边退几步,却被眼尖的薛礿抓了个正着。 他眸光一紧,直直扫向乌灵,“你,会淘米么?” “...会,大哥我这就去!”乌灵立刻领命,踮着小碎步便进了厨房。 而在院外的红药自然没有放过这的突如其来的女声,顿时气恼道:“礿哥哥,她怎么还在,我告诉你,她根本就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今日我...” “与你无关。”还未等她说完,薛礿却就此打断红药的喋喋不休,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拒绝。 红药应也是被他吓住,静默了半晌才继续开口,却多了些噤若寒蝉的意味,“礿哥哥,我把馍馍和粥放在门口了,你若是想吃了就出来拿,我...我先回去了。” 薛礿却早已抱着几根柴火进了厨房,根本没听见她之后说了什么。 乌灵将洗好的米放在灶台旁,垂着头立在角落里,余光却正瞟着薛礿将那柴火丢入灶膛内。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两块火石,却迟迟未动手,反而抬起头来盯着她瞧。 她 被瞧得有些心虚,可仔细想了想自己明明才来一天,也还没来得及背着他做什么事儿,难道他对自己洗的米不满意? 乌灵忙为自己辩解:“大哥?我...我米洗得可干净了,过了四遍水呢!” 薛礿眉心微蹙,似是对她的话十分不解,“你不是受不得烟熏么,那还在这儿站着干啥?” 哎呀!忘了这茬了。 她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哦!是的!谢谢大哥,大哥我先出去了!”便一溜烟儿跑回院中,抚着胸平缓呼吸。 晚上的饮食依旧只有薛农夫家的招牌菜——米饭。 乌灵三两下将那米粒拨进腹中,思绪却不由得飘向院外,刚才好像隐隐约约听见,那位红药魔君说她把自己做的馍馍和小米粥放在小院门口了。 虽说她这人不怎么讨喜,可人家做的吃食总之是没有错的嘛,隔着扇门都能闻到点儿香气,也不知道馍馍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儿呢? “大哥,刚才那个红药...” “我听说了。”正埋头苦吃的薛礿闻言停顿了下,吞咽了两下后抬眼回道。 啥? 被打断的乌灵一愣。 “今日她与你起了冲突,她还打了你,螓玉已经同我说了。”薛礿将手中的碗筷搁置,有些凝重的看向她。 乌灵恍然,原来他说的是这码事,这螓玉妖君的嘴倒是挺快。 可毕竟是她自己挑衅在先,也并未真正被那红药打到,揪着这事儿不放倒显得自己不太厚道。 她笑着摇摇头,一副毫不计较的模样,“大哥,我没事的,不过是一点小误会罢了,红药姐姐只是有些着急,没什么恶意的。” 薛魔尊却不置可否,“你不用为她遮掩,我虽和你非亲非故,但这事儿终究是因我而起,往后她若再找你的麻烦,你直接告诉我就行,我去同她说清楚。” 乌灵暗暗觉着他这态度有些奇怪,仿佛自己是话本子里那个只知装无辜的白莲,专门破坏公子和小姐之间的关系。 当然最后的结果一般都是白莲被公子识破,被众人唾弃,公子小姐消除误会皆大欢喜。 不,乌灵默默摇头,我们墨兰一族坚决不抢他们白莲的活计。 看来这个误会还是要自己来解才是。 她的笑容中多了几分 暧昧,十分贴心地询问道:“大哥,你与红药姐姐是不是...?” “不是。”薛礿没等她说完便断然否决。 “哦,”乌灵似是了然的点了点头,“那这样,大哥,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既然你那么讨厌那位红药姐姐,她若再来烦你,我便帮你把她气走,也算是为大哥你解忧了,这样可好?” 薛礿想也没想便点头,“好。” 嗯? 乌灵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本觉得薛礿只是羞于承认自己的感情,便想着激他一激,他便能说了实话,自己倒也算功德一件,说不定他恢复了记忆多少还能念自己几分好。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她一时语结,“不是,大哥你...” “我同意你把她气走,”薛礿立起身来,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洗碗。” 乌灵有些心不在焉地冲洗着碗筷,腹诽着这魔尊大人难道真的这么讨厌这位红药魔君吗,不应该啊,之前在城主府里俩魔不看着还挺亲密的吗,换了个身份也不至于性情大变。 或者说,他本来就与那红药魔君不合? 她将碗筷归置好,双手随意在衣襟上擦了两下,脚步虚浮地踏入院中。 此刻一轮弯月已初升,天幕中也一片朗然,并没什么浮云遮盖,倒将这小院照得一片清明。 薛礿所在的房中已然亮起了暖黄的光,她踱至门口,这才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来。 乌灵轻敲了两下门,接着清了清嗓问道:“大哥,我...今晚住哪儿啊?” 一阵脚步声后,房门被从内拉开,薛礿手中举着一座烛台,那时不时跳动的烛光,将他五官中的锐气剥离了许多。 他将烛台推到乌灵面前,“拿着。”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乌灵总觉得他的语气也显得柔和了些。 她乖乖接过那烛台,却只见薛礿跨出房门,向侧边的厢房走去。 她忙跟上,可步伐一快便带起了风,那烛光本就稀小,跳动了几下后竟是熄了个彻底。 也是点儿背,乌灵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下,竟一头直直撞上了身前的薛礿。 她心下暗道不妙,忙将自己推开,刚抬头准备道歉,却与他垂下的眸光撞了个正着。 烛火虽逝,月色正朗。 院中男子正双手扶着少女的双臂,仿若将那少女半圈入怀中。 月光将薛礿的五官镀上一层银辉,他的睫毛微微闪动了下,似是隐去了一抹不易觉察的情愫。 15、第 15 章 薛礿只愣了片刻便收回双手,转过身去道了句: “小心些。” “谢...谢谢大哥。”乌灵也迅速回了神,加快脚步跟上了他。 不知怎么的,她刚刚莫名有些恍惚,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怜惜。 但很快便暗暗摇了摇头:不,这不可能,自己一定是被他的美貌迷惑了心智! “你先在这儿住下。” 薛礿将那间偏房的门推开,回身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后举到乌灵面前,将她手中的烛台再度点亮。 乌灵这回学乖了,缓缓托着那烛台向小屋里照了照。 那房内的陈设确实是有些简陋,只在墙边摆了张看上去有些年头儿的木架床,床头的木纹也不知被摩挲了多少次,已经显现出油润的光泽。 床上的被褥也被洗得泛白,不过应是新洗晒的,还散发着皂角的香气。 乌灵将那烛台放在床脚的一把小凳子上,上手摸了摸那被褥,虽说是最普通的麻布,但应是仔细浆洗过,所以还算柔软舒适。 “谢谢大哥...” 她噙着一抹笑回头,正准备向薛礿道谢,却发现他早已回身迈到了自己门口。 听到了她的道谢,他只微微停顿了下,便推门而入,“哐”的一声将门关上,乌灵仿佛还听见了门栓卡上的声音。 哟,魔尊大人怎么这么别扭,做好事还不留名呢! 乌灵已经睡了一下午,此时并没什么困意,她将被子高高隆起,懒洋洋地斜靠在上面。偏房的窗不大,但在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天上的弯月。 她侧头闻了闻,被褥干燥且带着日晒后温暖的馨香。 这位魔尊大人虽说脾气冷硬了些,也不怎么爱说话,但给自己准备的食宿还还真不能说敷衍。 可自己之前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威胁和杀意也并非作伪。 乌灵暗暗摇头,哎,搞不懂,魔性真是太复杂了啊! 迷迷糊糊睡去,一觉醒来后天色已然大亮。倦意尽消的乌灵神清气爽地坐起,对着窗口的朝阳舒展地伸了个懒腰。 她迈入院内,却发现薛礿的房门依旧紧闭。 难道他还没起?不应该啊。 乌灵本还在纠结是不是 应该敲门问上一问,可一阵清醇的米香不知不觉钻入鼻腔中。她顺着那香气寻去,在厨房内灶台上瞧见了他那只大碗,只是那碗正倒扣着。 她上前将那大碗端起,却见那碗下正是自己昨日用的那只小碗,碗中满满盛着白碗米粥,浓稠的在面上已经结了层米油皮。 乌灵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天哪,薛魔尊居然悄无声息的给自己留了早饭! 她小小抿了口白粥,嗯,还温热着,清甜的米香混合着软糯的米粒,在喉间缓缓滑下。 真香! 乌灵咕咚咕咚便一口将那碗白粥饮尽,接着十分自觉地将碗清洗干净归回原位,蹦蹦跳跳地哼着小曲儿出了院门。 薛魔尊的确还保有几分人情味儿,可米粥味虽好,妖命价更高,正事还是不能耽误滴! 沿着昨日同螓玉走过的路线,乌灵很快便找到了“林先生”的学堂。 此时学堂里的众人应是才到不久,一部分摇头晃脑的朗读着什么,而有些还并未将书册放上桌。 乐容真人坐在学堂前的正位上,正低头整理着面前的书页。 他的手指苍白而修长,指节并不突出只微微隆起,指甲修剪的平整圆润,捏紧书页时微微用力,手背突起的几根纤细骨骼根根分明。 乐容真人似是注意到了乌灵直勾勾的目光,抬眼对对她点了点头, “这位姑娘,若是想要听课,可以进来找个位置坐下,不必站在窗口的。” “哦!好,多谢林先生。”乌灵惊喜地睁大了双眼,忙不迭绕到了学堂正门,小心翼翼跨步而入。 但她却并未直接找位置坐下,而是踮脚来到了乐容的桌前,面色微红透露出几分窘意, “林先生,可是...我没有书啊。” 乐容真人闻言,眉心微蹙了片刻,又立刻舒展开来,他将自己手中的那本书册递到她面前,“无妨,用我的。”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用先生的书。”乌灵忙摇头拒绝,伸手将那书册推回。 乐容真人却依旧坚持,“拿去用,这书我都记得住。” “哇,先生您好厉害!”乌灵满眼崇拜,双手接过那书册,“那就多谢先生了!” 乐容只微微颔首,“姑娘客气。” 乌灵满面喜色的将那 书册抱在怀中,走了没两步却又回头,一脸的天真无邪道:“对了先生,忘了告诉您我的名字,我叫乌灵!” “好,乌灵姑娘。”乐容真人也被她的笑容感染,浅笑着点了点头。 乌灵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才来得及看了那书册一眼。 有些泛黄的封面上,工整地书着三个字——千字文。 她将那书册翻开,立刻被其中密密麻麻又排列紧密的文字晃得有些眼晕。 她忙将书页合上,天哪,这都是些什么鬼画符! 乐容真人林小栎却已然开始了他的授课。 “诸位,上次我们讲到,‘德建名立,形端表正。空谷传声,虚堂习听’。大家可还记得是何含义呢?” 他的目光在学堂中扫了一圈,但与他眼神相接之人都立刻低头,似是生怕被他点到来回答这个问题一般。 乌灵见状暗暗咋舌,这届同学不太行啊,怎么一点儿都不积极呢,一看回去就没好好复习! “乌灵姑娘,你初来我们学堂,倒也无需有什么顾虑,不若就按自己的理解来说说。” 突然被点名的乌灵一时愣住,有些僵硬地缓缓抬起头,只见前方的乐容正对着自己微笑,倒是一副让她放宽心大胆答的模样。 哦豁,完蛋,亏我之前还觉得你是个好人! 她甚至都不知道乐容说的那句话究竟在哪一页,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书册随意翻开。 说来也巧,也许是他之前备课之时将这页翻得太多,她倒是正好在翻开的那页中找到了这句话的所在。 她大致扫了眼,心里倒也有了点底,摆出一副初生牛犊的架势,“林先生,那我就按自己的理解说了,要是说得不对,还请先生多包涵!” 乐容点头,“自然,姑娘多虑了。” 乌灵清了清嗓,吐出一口软糯清甜的少女音:“德建名立,应该是要有高尚的品德,才能建立好的名声,就像先生您,我没有书,您就把自己的书给了我,您是品德高尚的人,所以大家都爱戴您。” 乐容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耳尖微红了几分,但依然还是赞赏地点了点头。 乌灵继续道:“行端表正,应该就是形体端庄,才会显得人仪表正直,也像先生您,您长 得高站得直,而且还生得这么好看,所以您是个正直的人。空谷传声...” “咳咳。”乐容真人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乌灵的话语。 “怎么了,林先生,是我说得不对吗?”乌灵圆睁着一双杏眼对着他眨了眨。 “咳,不是,”乐容真人耳尖的红已经延伸到了耳根,“乌灵姑娘天资聪颖,不需我教授便理解得十分透彻,既然如此,我们便开始今天的内容。” 乌灵满眼惊喜,“真的吗!多谢先生。” 实则她内心早已笑弯了腰,呵呵呵,叫你点我啊,你敢点我就敢夸!别的我不行,马屁第一名。 乐容垂眸微微点头,错开眼后看向学堂内的另一边,娓娓道来,“今天要讲的是,‘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尺璧非宝,寸阴是竞。’” “祸因恶积,意思是作恶多端便会引来灾祸,福缘善庆,意思是乐善好施,方能有福禄作为回报。” “这其实也是佛家的思想,佛家讲究因果,种下善因便会得善果,万事万物皆有业报。大家可有什么不明白的?” 乐容的视线又在屋内扫了一圈,众人依旧低头不语。 乌灵见状,十分给面子的举了手,“林先生,我有一点不太懂。” 乐容真人已恢复得面色如常,对她点头道:“嗯,乌灵姑娘但说无妨。” “先生您刚才说,作恶多端会引来灾祸,这是真的吗?” “自然,善恶终有报。” “可是,我们村里就有一个恶霸,他...”乌灵说着眼眶微红,多了几分鼻音,“他一直在村中横行霸道,坏事做了好多件,也没见他有什么灾祸。” 乐容沉吟片刻,放缓了声音安慰道:“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他终将自食恶果。” 乌灵双眼湿漉漉地看着他,“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这…”乐容真人迟疑半晌,面露几分难色,“若是没有现世报,那他来生也一定会过得艰难无比。” 乌灵哀戚地摇了摇头,“可来生我也不一定认识他,那被他欺负过的人不就白白遭了罪。” 乐容沉吟半晌,点了点头道:“嗯,姑娘说得不无道理,只是我们应该以此来要求自己,广结善缘才是。” “嗯,林先生说得是。”乌灵似是心悦诚服的垂下了眸子。 心中却却暗骂,放屁!这话恶人能听进去吗!不过是用来糊弄老实人乖乖受欺负的洗脑包罢了。 16、第 16 章 乐容真人见他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所谓空谷传声,意为在空旷的山谷之中...” 乌灵捂着嘴暗暗打了个哈欠,接下来他说了些什么倒也没认真听下去。 一上午的课程其实并未涉及太多内容,后来他又点了些旁人来回答问题,乌灵便理所应当的在一旁走神儿。 这学堂中来听课的人并不多,加上乌灵勉强凑足了十来个人。大部分还是玉清门的人,她之前见过几面倒还有些印象。 只是她有些奇怪,这群人整天就来这儿听课,难道在这村里就没什么正经营生吗? 难道真的像螓玉妖君所说的那般,整个村里只有薛魔头一个人种田,供全村人吃食? 啧啧啧,那魔尊大人他老人家还真是不容易呢! “好,今日的课程便到这里,大家可以回去了。” 乌灵被这乐容这一句话唤回神来,见旁人都起身收拾起书本来,她也将那书册抱在怀中,来到乐容真人的桌前。 “林先生,多谢您的书。”她笑得甜美可人,将那本千字文双手递还给乐容。 “乌灵姑娘客气,”乐容伸手接过,同她点了点头,面色比一开始更和缓了些,“姑娘之前读过书?” 乌灵脸色微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正经读过什么书,就看过些话本子。” 这倒还真是实话,乌灵还真不怎么喜欢看书,唯一能看的进去的文字就只有白瑜给她带来的人界话本子了。 才子佳人类的最佳,志怪异事也可,越是撒狗血的越让她乐此不疲。 乐容对她宽慰一笑,“嗯,原来如此,看来姑娘对句读有些天赋,日后若是得空,可以多来这里听课。” “好!那日后可能要多多叨扰先生了。”乌灵面露几分被夸后的得意,笑着点了点头。 心中正得意的紧,嘿嘿嘿,刷好感度计划旗开得胜! 她走前却又回头问了句,“先生,昨日下午来时,我见您也在授课,下午的课也是讲千字文吗?” 乐容真人微微摇头,“下午讲的是算法,比千字文要难学些。” “那我可以来听吗?”乌灵两只圆眼眨了眨, 睫毛呼扇呼扇的。 乐容微笑颔首,“自然可以,不过可能不是那么容易掌握,你来听听倒也无事。” “好,先生我会努力学的!” 好学模范生乌灵轻快地蹦跳着回到了薛礿的小院中,此时日头已高,正是晌午,可薛礿还未归家。 不过按照前一天他的行动规律来看,这个时候他应当也该往回走了。 乌灵正盘算着时间,院门却已被人推开。 她回身望去,正是薛魔尊扛着锄头从田间归来。 “大哥,你回来了。”乌灵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复又想起了什么,忙向厨房跑去,“我去淘米!” 她熟门熟路地将米洗好放在灶台旁,搓了搓手回到院中,正见着薛礿举着瓢仰头饮水。 他应是热得久了,因而喝得有些急,几股水流便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一路沿着他的微翘下颌流至喉头,接着是平直的锁骨... 乌灵暗暗咽了口唾沫,你还别说,把二人的恩怨暂且放在一旁,这魔尊大人的皮相还真好看,比她见过的任何人妖魔都好看。 薛礿饮尽,将那瓢丢回缸中,随手擦了擦嘴角,正巧与乌灵直勾勾的眼神对上。 “你上午出去了。” 他的声音中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平铺直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乌灵却莫名有些心慌,她垂眼胡乱点了点头,“是,我出去转了转,大哥你要是不开心我以后就不去了。” “没事儿。”薛礿只扫了她一眼,便转头去墙角拾柴去了。 乌灵暗暗松了口气,好险,自己可只是随便说说,他要是真答应了倒还有点儿麻烦。 二人静默无言地吃了顿饭,饭当然还是是纯米饭,薛礿便又回到了自己房中歇息。 乌灵将碗筷收拾完后,也回到了自己住的那间偏房中。她倒是没什么倦意,只等着薛礿午休完毕后,再去乐容真人那里刷下一波的好感。 薛礿的生活倒是规律,约莫休息了半个时辰,便推门而出,扛起锄头便走,也没同她交代半句话。 乌灵自然乐得清静,待他走远后便又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乐容真人的学堂。 只是她这次似乎来得早了些,学堂中还是空的,不仅没有学生,连教书先生乐容都还没到。 乌灵 扶额,哎,还是太过激动,忘记问上课时间了。 她有些泄气,直接迈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学堂内,此时屋内空空,她倒是大着胆子直接坐在了乐容的座位上。 学生们坐的都是小矮凳,唯独先生有把太师椅。 她双手扶着那太师椅的扶手,仰头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 “哎,有点儿硬,还真没看起来舒服,应该在后背加个靠垫才是。” 又坐着扭动了两下,“嗯,座儿上也应该加个软垫,坐久了才不会硌得慌。” 她慵懒地转头侧望向门口,却发现门前立着一个青衫身影,正面露疑惑地盯着她瞧。 乌灵蹭的一下跳起,忙向那人鞠躬赔罪,“林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乐容真人轻笑了声,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座位而已,无妨。” 乌灵红着耳根退到一旁,见他坐在那主位上,有些怯懦地低声道:“林先生,您不觉得这椅子有些硬吗,不如我去给您做两个软垫,这样坐久了也会轻松些。” 她从未动过针线,自然是不会做什么软垫的,只是自己之前在他面前嘚瑟了半天,总还是要勉强找补一下,尽量维持自己天真少女的妖设。 “不用,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乐容只是低头整理着自己的书册,微微摇头拒绝了她。 哦豁,果然还是被嫌弃了。 “是,”乌灵有些丧气地点头,复小心抬眼看向他,“先生,下午的算法课,需要书本吗?” 乐容真人微顿,从他的书册中抽出一本,向她点点头,“哦,说到这个,你上午说会来听算法课,我想着你应当是没有书的,便给你带了本来。” 嗯? 还专门给自己带书了? 看来上午的好感刷得颇有成效啊! “先生,这是给我的吗?”乌灵欣喜地接过那本书,视若珍宝地捧在手中。 乐容十分坦然地回道:“自然,这里不便购买书册,大家的书都是我带来的。” 乌灵??? 您不仅给人上课还负责送书?真是为教育事业鞠躬尽瘁啊。 她刚想拍个恰如其分的马屁,却突然感到有道视线似是盯上了自己。 转头望去,窗口立着的那人却让她浑身一僵。 那人眼底无 波,面色微暗,乌灵的舌头顿时有些不听使唤,“大...大哥,你...你怎么来了?” 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按理说自己出来听个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被薛魔头这么一盯,倒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被抓了个正着一般。 “哦,薛庄头,好久不见。”乐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冲薛礿点头问好。 “嗯,林先生好。” 薛礿直接从窗口一跃而入,直直走到乌灵身前。 乌灵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面上陪了三分笑,为自己辩解道:“大哥,我是来林先生这儿听课的。” “薛庄头,这是令妹?”乐容面露几分诧异,随即夸赞了句,“令妹天资聪颖,若是个男儿郎,倒还真是个读书的好材料。” “是么?”薛礿只淡淡回了句,却并未看他,仍旧盯着身前的乌灵。 乌灵心下一坠,完了完了完了,这不说还好,她和乐容这么一解释,倒更像是她热衷的狗血话本子里,狗男女被当场捉/奸的无力辩解。 呸呸呸! 什么捉/奸,没有的事儿! 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莫名心虚呢? “大哥,”乌灵的语气软了几分,显出几分撒娇的意味,一双无辜的杏眼对着他眨了眨,“我在家里呆着无聊,出来听听课也不行吗?” 薛礿并未立刻回话,只是继续盯着她瞧,面色有丝松动,似是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乐容真人也从旁劝慰,“薛庄头,令妹虽不需考功名,但读书可明事理,习算法可助持家,听听也颇有益处的。” 乌灵暗暗捂脸,这个时候您就别添乱了好吗! “好。”薛礿却点了点头,似是同意了乐容的观点。 欸? 乌灵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就同意了? “大哥,我往后可以在这儿听课吗?”她有些不太相信,复再次确认了一遍。 “可以,”薛礿面色平静,仿佛他真是个明事理的大家长,“好好听先生的话,可不能偷懒,每日回家都要告诉我学了些什么。” 不知怎么的,乌灵总觉得他在说“回家”二字时,似乎特意放缓了语速。 不过此时她可顾不了那么多,立刻乖巧点头,“嗯,大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麻烦林先生了。”薛礿并未理她,转而向乐容真人点了点头。 乐容微微一笑,“薛庄头言重了,令妹聪颖懂事,课上也积极的很,没什么麻烦的。” 乌灵心里又一咯噔,少说两句您是能少块肉吗! “嗯,积极就好。” 薛礿转头扫了她一眼,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终于转身离去。 17、第 17 章 目送着薛魔尊离去,乌灵心中依然有些惴惴不安。 她有些恍惚地回到自己上午的座位上坐定,目光却并未聚焦在某处。 这薛魔尊怎么走了半截又回来了,还刚好到学堂堵上了自己,难道他已经有所察觉自己不太对劲? 或者说这个破镜子对他也失效了,他已经恢复了记忆? 可他若真的想起他本来的身份,大可直接把自己捉回去,又何必与自己虚与委蛇呢? 乌灵暗暗摇头,搞不懂,你们魔族的脑回路真是搞不懂。 “乌灵姑娘,你还没把书翻开。” 嗯? 乌灵被这声唤回了神,仍有些迷茫地将目光转向了乐容真人。 见他淡笑盯着自己,这才忙低头看向桌面上的书册,那书是簇新的,藏青的封皮上印着四个工整的字——《九章算术》。 她面色微红,显得有些局促道:“林先生,对不起,我...我刚才有点儿走神了。” 乐容真人大度地摇了摇头:“无妨,今日下午只你一人来听课,那我便从第一章开始讲起。” 乌灵闻言微愣,啥叫只有我一人来听课? 她这才抬头环顾四周,发现整个学堂内,除了主位上的乐容和角落里的她,确实再无旁人来听课了。 这算什么,名师指导一对一课程吗! 乌灵忍不住问了句:“先生,平日里的算法课也是这样吗?” 乐容真人坦然点头,“嗯,大家都觉得算法难,偶有一两个来听的,昨日人倒是多了些,可大多数时间确实是无人的。” 乌灵几近吐血,那您怎么不早说!! 她平复了下情绪,一脸为他着想的神情,“既然这样,先生为何不将这课取消了?” “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听,那这课自然有存在的道理,看姑娘这不是来了么?”乐容冲她笑了笑。 那不还是因为我不知道吗! 乌灵勉强挤出一个假笑,“先生说的是。” 她认命般将那崭新的书册翻开,第一章的标题只有两个字——方田。 乐容真人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那我们便从这第一章讲起,薛庄头田种得好,那你可知,他的田地究竟有多大?” 乌 灵呆愣愣地摇了摇头,“不知。” 乐容真人继续道:“无妨,我们来看着方田中的第一个问题,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 乌灵也继续摇头,“不知。” 乐容清了清嗓道:“答案是一亩,田地的大小,可以用广从相乘而得...” 整个下午的课程,乌灵上得倒是尤其轻松,因为无论乐容真人问她什么问题,她都只能摇头以对。 倒不是她应付了事,因为她发现自己对算术这个东西,是真的一窍不通。 “先生,对不起,是乌灵太愚钝了,耽误先生这么多时间。” 天色已经有些擦黑,结束了半日课程的乌灵一脸窘然地立在乐容桌前,羞愧地低着头。 乐容真人倒还真不是个严苛的老师,只淡淡点了点头,“乌灵姑娘言重了,算法确实不简单,姑娘初次接触,有这样的悟性已经很难得。” “真的吗?多谢先生!” 乌灵眼神一亮,一脸被夸赞后的喜色,却暗暗下了决心,以后下午的课本姑娘打死都不来了。 同乐容拜别后,乌灵步伐有些沉重的回到了那小院的门口。 院门开了个缝,门内依稀能听见灶火燃起的噼啪作响,她心下微定,既然他在做饭,那应当还是薛庄头,不是薛魔尊本尊...。 她推开院门,踮着小碎步来到厨房门口,乖巧地同门内的礿打了声招呼,“大哥,我放课回来了!” 薛礿刚将锅盖上,转头扫了她一眼,接着冷着脸直直向她走来。 乌灵见着他的身形越来越近,心下颇有些慌乱,本想后退几步,可腿脚却如同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薛礿在她身前站定,双手一伸抵住她身后的房门,将她圈在自己的两臂之中,垂下头来盯着她,鼻尖与她的距离不过一两寸而已。 他面色发暗,目光却灼灼如星火,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她的唇上,让她的心扑通通跳得飞快。 当然不是心动。 是被吓得。 “大...大哥?”乌灵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慌乱,“怎...怎么了?” 薛礿眸光一紧,冷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乌灵心下一跳,难道他已经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可他却接着问道 :“你来我们村究竟有什么图谋?” 嗯? 图谋? 乌灵暗暗松了口气,换上一脸无辜的神情,“大哥,我...我没有图谋啊?” 薛礿冷笑一声,“呵,还说没有?你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田里,我就觉着有些奇怪,你进了我们村后便到处乱转,还躲着我到处套别人的话,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乌灵满头问号,我怎么不记得我套谁的话了? 还有你们村又没什么宝藏究竟有什么好图谋的哎喂! 她眼眶微湿,似是被吓得不轻,声音也有些哽咽,“大哥,我真的没有套话啊,我来了以后,只有玉姐姐带我在村里转了转,然后就是上林先生的课...” “你为什么要专门去上林先生的课?”薛礿打断了她的哭诉,“算法课本就没什么人去听,你百般接近林先生究竟是为了探听什么?” 乌灵暗暗捶胸顿足,我真的冤枉啊!我也不想听,那不还是因为我不知道吗!! “大哥,我真的没有,我去上林先生的课是因为,因为...”乌灵红着眼抽泣了两声,正酝酿着借口。 啧,该怎么糊弄他呢,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去刷好感度的。 薛礿却紧追不放,“因为什么?” 乌灵心下一横。 “因为我昨日一见到林先生就对他芳心暗许了!” 薛魔尊闻言一愣,“什么?” 乌灵羞答答的红了脸,垂着眼答道:“我...我去上林先生的课是因为...我喜欢他。” “你喜欢他?”薛礿重复了一遍,语调却更冷了几分。 “是啊,林先生那么有学识,还长得好看,他还夸我聪明呢!”乌灵红着脸偷笑了下,一派怀春少女的模样。 薛礿却依旧盯着她,既不放手也不否认,只冷冷道:“是么。” 轰隆隆。 乌灵耳尖的很,她立刻听到了远方传来看一阵若有若无的轰鸣。 “什么声音?”她立刻抬眼问向薛礿。 薛礿却只当她转移话题,面色冷淡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在我面前耍什么滑头。” “真的,你仔细听!”乌灵有些着急,因为她不仅听清楚了那声音,还突然感受到一阵湿漉漉的潮意。 难道是打雷要下雨了? 也不对啊,那这潮气未免太 大了。 薛礿冷着脸,耐心听了片刻,却突然面色一变。 他双手一捞,将乌灵扣在怀中,又向上一甩,像背麻袋一般将她扛在了肩上,便向院外跑去。 乌灵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面色煞白,他又毫不怜香惜玉,自己肚子被硌的生疼。 她在薛礿的肩上挣扎着捶打了两下,尖叫道:“你干什么!” 可下一刻她却说不出话来。 她趴在薛礿的肩上,仰头只见远处一堵灰褐的水墙正极速向村子这边压过来。 那水墙至少有两人高,水中裹挟着不知从何处卷来的树木栅栏,仿若一只长着血盆大口的滔天巨兽。 这是...洪水吗? 这破镜子里居然还有这种玩意儿? 她现在倒是不怎么害怕了,毕竟来这儿的都是各族的大小头目,想来这洪水应当也是那位城主大人事先的安排,总不能真威胁到他们的命才是。 但她依然还是难受。 薛礿虽没了法力,脚程倒是快的很,乌灵只觉得自己的隔夜饭都快被颠出来了。 她十分虚弱地开口,语句立刻被颠的支离破碎,“大哥,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高处,躲一下。” 薛礿并未回话,此刻已然跑进了他的稻田中。 乌灵突然灵机一动,“树!大哥,那颗大榕树!” 薛礿闻言也微顿了下,便立刻换了个方向继续跑去。 乌灵暂且放下心来,想是他应该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眼见着那堵水墙越来越近,近得她几乎可以听见洪水中卷着的牛羊叫得凄惨,薛礿终于停下了脚步将她放下地。 乌灵正捂着肚子喘息,确见薛礿立刻背过身去蹲下来,语气略带焦急,“快上来。” “什么?”她闻言微愣。 薛礿回头冲她使了个颜色,“快上来我背你上树。” “哦!好。” 乌灵点点头,呆呆地趴上他的背,双手牢牢箍在他脖子前。 他向后退了一小段距离,助跑了几步便伸手敏捷地攀上了那榕树的主干。 他手脚并用地向上爬了一段,接着单手攀着主干向侧边一荡,便抓住了横生出的一根较粗的枝干。 又双臂使力向上一拉,便将上半身趴在了那枝干之上。 “你自己摸着过去坐好。”他的声音显得 有些吃力。 “哦,好。”乌灵腾出一只手来抓住旁边的树枝,慢慢挪了过去,也趴在那枝干上。 没了乌灵的束缚,薛礿倒是立刻轻巧的翻了个身,稳稳当当地坐在那横枝上。 可乌灵的手臂本就没什么力量,根本撑不住她的身子。她试着像薛礿那样转身,左手却不合时宜的一软。 “啊!” 她惊叫出声,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落入洪水中。 薛礿立刻长臂一伸抓住她的手,又轻轻一提便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乌灵惊魂甫定,仿若抱住求生的浮木般抱紧了薛礿的脖子,脸也紧紧贴在他的耳侧。 薛礿却轻咳了声。 乌灵心下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抱的是谁,僵硬地微微松了手,却也因害怕掉下去而不敢完全松开。 薛礿缓缓转过头来望向她。 脚下是滔天巨浪,树上的二人却静默的四目相对。 少女的眼中仍有些惊惶无措,而他晦暗的眸光中,隐隐有什么在涌动。 18、第 18 章 薛礿将她向怀中拢得更紧了些,单手牢牢箍住她的腰身,语气却放缓了许多,“你喜欢他什么?” 乌灵却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魂一刻没缓过神来,“...啥?” “你说你喜欢林先生,喜欢他什么?”薛礿抿了抿唇,直直盯着她的双眼。 乌灵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这个时候对你来说不是劫后余生的关键时刻吗,您老人家怎么还在纠结这个细枝末节的问题! 她忙一脸真诚地辩解道:“大哥,我真的是在田里迷路了,我发誓,没有人派我来,我绝对不是来村里探听什么消息的!” “嗯,”薛礿并未反驳,只点点头,“所以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他的眸光微暗了暗,咽下了后面的半句话:竟然会让你一见面就对他...芳心暗许。 乌灵皱眉,这人怎么好歹说不通呢。 但形势比妖强,只得不明所以地随口胡诌道:“林先生他...长得好看啊,书还读得多。”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嗯,还有呢?” 还有? 这样都还嫌不够? 乌灵绞尽脑汁地编了个理由,“他...脾气好,对我有耐心。” “哦。”薛礿的手略松了些,终于错开目光低下头不再看她。 她刚松了口气,却听薛魔尊在自己耳畔低声道:“他教的书,其实我也都会。” 乌灵:??? 他自顾自地继续道:“我觉得我比他好看。” 虽然您说的是事实但是,啥??? “而且我收留了你,还给你做饭,对你也很有耐心。” 你还让我洗碗了你怎么不说呢! 薛礿又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而且你明明更早见到我,为什么偏偏只喜欢他?” 乌灵一窒,顿感身上汗毛根根直立,这个走向不太对啊。 看这架势,薛魔尊这难道是在跟自己告白? 她脑子一嗡,面色微红,舌头有些打结,“大大大哥,我...你...” 薛礿却并不给她迟疑的机会,步步紧逼道:“你说,我到底比他差在哪儿?” 乌灵又本能地感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暗暗琢磨着他钻牛角尖的理由。 难道是他觉得自己选了别人没选他,作 为男性的自尊被打压了? 你们魔尊都这么敏感脆弱的吗? “你当然不比他差啊,”乌灵垂着眼叹了口气,“大哥你样样都比林先生好,是我自知蒲柳之姿配不上大哥,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这样总行了!自尊心得到满足了! 薛礿却哂笑了声,“你撒谎。” 乌灵暗暗翻了个白眼,得,我撒了那么多谎您可算是抓住一个了。 她仰起头来看向他,一双杏眼中不知何时氲上了泪光,“是,大哥,我撒了谎,我承认见到你第一眼时就心动不已,可后来看到了红药姐姐,我就知道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但也是不愿给人做小的,不然我也不会就这么跑出来...呜呜呜...” 薛礿眉心蹙起,“你明知我与她毫无瓜葛。” 乌灵单手捂脸抽泣着,“大哥,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骗我了,红药姑娘的心思你怎会不知,你要是想拒绝她,总有千百种方法可以让她死心,既然她还巴巴地等着你,自然还是因为你也对她有所回应啊。” “嗯,我知道了。”薛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乌灵暗暗冷笑,呵,男人,明明一直吊着别人还装什么贞洁烈夫呢!这种话本子我都不稀罕看!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树梢上的二人也终于沉寂下来。 此时洪水已将整个稻田淹没,举目望去脚下皆是一片浑浊的洪水,但很明显的是,那水流的速度明显放缓了些。 乌灵侧着身坐在他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颈,目光却向远处眺望着微微出神。 一群人好好的在村里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突然被一阵洪水冲地七零八落,那必定是有目的性的。 他们进这宝镜,本就是为了让那城主家的三位公子争出个高下来,之前那城主的密信中说,谁能在这镜中得了民心,便将城主之位传给谁。 现下他们被洪水冲得失了家园,正是急需安抚的时刻,那三位公子也应该快出现了。 只是不知,他们究竟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凭着月光却也能看到周边的一些轮廓。 乌灵眯着眼睛,似乎看到了一根桅杆正上下起伏。 她腾出一直手来向那个方 向指了指,“大哥,你看那儿是不是有艘船?” 薛礿顺着她的指尖望去,点了点头道:“嗯,好像是。” 乌灵立刻向那个方向挥手,高声呼喊着:“这里!我们在这里!” “太远了,他们听不见的。”薛礿淡淡地否认了她的努力。 乌灵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虚情假意的微笑,“那大哥你说该怎么办呢?” 薛礿伸出一只手在怀里掏了掏,拿出时手中便捏着了个火折子,他举着那火折子在乌灵眼前晃了晃,“用这个。” 乌灵撇了撇嘴,对他的提议不太认同,“这树上的枝叶还潮湿着,应该烧不着?” “自然,所以我们要烧衣服。”薛礿答得坦然。 乌灵立刻用一只手捂住胸口,一脸警惕的盯着他。 薛礿却罕见地轻笑了声,那笑声低沉却富有磁性,让乌灵听得也难免有点儿心颤。 “放心,烧我的。” 他一手仍搂着乌灵的腰,另一只手却开始解起了自己的腰带,三两下便将腰带松开,递到了乌灵的手上。 乌灵愣愣地接过,却见他继续将衣襟揭开,脱下了一只胳膊,但另一边却因被乌灵压着而动弹不得。 他用裸露的那只臂膀将乌灵换了个方向抱过去,这才顺利的将整件衣衫脱下。 这镜子里本就是春夏相交的时节,薛礿因务农便也没着里衣,只穿了一件外衫。 所以现在的乌灵,一直手中捧着她的外衫和腰带,另一只手搂在他的脖子上,而整个身子几乎完全被他压在了他裸露的胸膛前。 虽说她大概懂得男女之间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纸上得来终觉浅,看过与做过完全是两码事。 男人的体温不高,胸口的肌肤甚至还有些凉,乌灵的脸却烧得很,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飘去,他的肤色并不黑,即使是坐着,他腹上那一片片鼓起的小块也十分明显。 “好看么?”薛礿在她耳旁轻声问了句。 乌灵被抓了个现行,猛然抬眼对上了他的目光,面色涨红似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其实她想说的是,好看,想摸! 薛礿又沉沉笑了声,伸手从旁折了个树枝,将他的外衫与腰带抱在那树枝的一头,将那自制的火把递给了 乌灵。 接着用那火折子点燃了绑在火把一头的衣衫,再次将那火把接过,对着之前看到船只的那个方向挥动着。 这洪水之上本就没旁的火光,他们这里的火把应当是尤其显眼。 不多时,那艘船渐渐接近,虽还未完全靠过来,乌灵却几乎已经能听见船上骚动的人声。 待到那船完全驶到他们眼前,乌灵才发现这船比预想中要大得多,要仰着头才能看到船舷。 她眯眼辨认着,那个立在船头的青衫人影似乎很是面熟。 “林先生!”乌灵立刻冲那人挥了挥手。 接着她立刻感到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一紧,薛礿灼热的气息打在自己耳畔,只听他低声道:“不是退而求其次么?” 乌灵心下一跳,我这明明是找保命符好吗! “礿哥哥!”船头也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 “薛庄头,乌灵姑娘,你们还好吗?”乐容真人也立刻认出了他们。 薛礿稍松了圈住乌灵的手,向船上回道:“我们无事。” 那船上立刻放下一道软梯,红药伏在船舷上对着他招手,“礿哥哥,你快上来!” 薛礿轻声对怀中的乌灵道了句,“抱紧了。”便伸手够上了那船边的软梯。 身上挂着的乌灵对他来说似乎完全不是负担,他轻轻松松地便顺着那□□攀上了船舷,撑着一翻身便稳稳落在了甲板之上。 船上众人只见他赤着精壮的上身,怀中还搂着一个满脸无措的柔弱少女,倒是一副有些限制级但是还算养眼的图景。 当然在某人眼中看来这个画面是十分刺眼的。 红药魔君本就凑在人群的最前方,自然也就将他二人的亲密情状看得一清二楚。 她立刻炸了毛,指着乌灵恶狠狠道:“你!你们!礿哥哥,你快让她下来!” 乌灵立刻乖顺地放开手,推开薛礿便要跳下地,可他却并未立刻松手,而是双手扶着她的腰将她缓缓放在甲板之上。 薛礿接过旁人为他递来的一件外衫,套上身后走了两步来到红药身前,面色冷淡。 “红药姑娘,有些话之前我一直想说,但顾及着你是个姑娘家,便也不好说出口,但今日想了想,还是要早早同你说清楚才是。” 19、第19章 哟!这是要撕破脸了! 乌灵见这情形,十分识时务的退到了人群中,站在了乐容真人身旁,甜甜地冲他打了声招呼。 “林先生好!” 乐容真人也笑着点头回应,“我本还有些担心,见着姑娘与薛庄头无碍便放心了。” 红药魔君那边却没这么轻松,她面色一僵,似是心有所感他想要说什么一般,僵笑着搪塞道:“礿哥哥,有什么话也不急在这一时。” 薛魔尊并未理会,只冷冷道:“不,第一点便是,我不是你的哥哥,姑娘这么叫我难免惹人误会,还请姑娘日后随他们唤我一声薛庄头。” 红药魔君脸上的笑意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她刚准备开口,薛礿却又继续道: “其二,我薛某人是个粗人,孤家寡人惯了,不知姑娘家的心思,也无意与姑娘有什么牵扯,还请姑娘日后不要再我身上费心思了。” 红药魔君此时毕竟还是个单纯的姑娘家,当着全村人的面儿被下了面子,眼眶中已经氤氲起朦胧的泪光,眼看着就要泪流满面了。 薛礿却依旧视若无睹,反而转身向乌灵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来。 乌灵在保命符身边儿站得好好的,本想装作没看见他的眼色,与乐容再聊上两句,可没想到他却十分“贴心”地主动提醒自己,“乌灵姑娘,你哥哥应该是在找你。” 她暗暗咬牙切齿,呵呵,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是吗?”乌灵睁大了双眼,一脸讶异地转向薛礿,“大哥,你找我?” 薛礿低声“嗯”了句,直直盯着她瞧,大有一副她不过去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薛魔尊转向乌灵,甲板上的人不算多,但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只能干笑了两声,灰溜溜地蹭到了薛礿身后。 薛礿却长臂一伸搂住她的肩,直接将她揽入怀中。 乌灵一时不查,被他搂地踉跄了两下,贴在他的胸前一脸震惊地仰头盯着他。 薛礿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转头同悲愤交加的红药说道:“其三,乌灵姑娘不是我的妹子,我与她情投意合,也有了肌肤之亲,以天地为 媒结为了夫妻,你日后若是再为难她,便是为难我。” 乌灵顿时表情炸裂。 情投意合?还肌肤之亲? 你知道什么是肌肤之亲吗大哥!不是抱过你的裸体就是肌肤之亲哎喂! “不是,我们没有!他胡说的!”乌灵忙向众人摆手,面色焦急又尴尬。 “你们...你们居然!你这个贱女人!”红药魔君的表情管理彻底失败,双眼泛红五官扭曲,张牙舞爪地便想将乌灵从薛礿的怀中扯出来。 薛礿立刻转身将乌灵护住,男人高大的身躯将柔弱的少女圈在怀中,任身后的红药对他又抓又打,也不还手。 被薛魔尊抱住动弹不得的乌灵感觉很无力,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渣男护住的无耻白莲。 话本子里看到这种桥段时,她巴不得自己钻进去将那二人一顿胖揍,可当自己作为被指责的一方,她只觉得讽刺又憋屈。 这是造了什么孽哦!自己明明是无辜的啊! 围观的众人终于看不下去了,三两个冲上去将手脚并用的红药拦了下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 “红药姑娘啊,人家薛庄头本来也没答应过你,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就是说,感情这种事儿勉强不来的。” “人家薛庄头已经很客气了,姑娘你又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红药魔君却将那群人甩开,冷笑一声泪眼涟涟地指着乌灵,“我闹得难看?明明都怪她!她没来的时候我和礿哥哥好好的,怎么她一来礿哥哥就要跟我一刀两断,她有什么好?整天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知道到处勾搭男人!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礿哥哥你究竟喜欢她什么!” 乌灵心里冷哼,我想勾搭的保命符就一个,就这还没勾搭上就猝不及防被成婚了,我能找谁说理去? “你先把我放开,我来跟她说。”她在薛礿怀中低声道。 薛礿丝毫不松手,“不行,她现在情绪不稳,会伤到你。” 乌灵也豁出去了,颇不耐烦地挣脱开来,“我也情绪不稳,谁怕谁啊,不就是互殴吗!” 薛礿被她突如其来的“霸气”惊得忘了动作,只皱着眉看着她的背影向红药的方向走去。 乌灵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被众人牵制住 的红药面前,傲气十足地冲她扬了扬下巴,“你说谁水性杨花?” 红药呲着牙瞪着眼,向她的方向踢了两脚,“说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乌灵冷哼一声,“我勾搭谁了,你今天不在大家面前说清楚我还不答应了!” 红药咬牙切齿道:“礿哥哥!还有林先生!你...你脚踏两只船!” “好,首先是薛庄头,他可曾承诺你什么,你和他可有婚约?”乌灵面色淡淡,同她的面色狰狞对比鲜明。 红药恨恨,“你...我们虽没有婚约,但是...” 不待她说完,乌灵继续道:“好,既然你们没有婚约,他同谁结亲嫁娶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做出这副弃妇的样子来给谁看?” 红药被她噎得面色涨红,半天才瞪着她回了句:“你才是弃妇!” 乌灵只当没听见,“你心悦薛庄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他一直没有回应别人也看在眼里。别说我与他确实没什么,就算真有什么,你又凭什么来指责我,就凭你是个喜欢他的邻居吗?你管的未免太宽了!” 红药被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指着她“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 乌灵并未搭理她,继续冷静掰扯,“然后是林先生,我去上他的课也有旁人在场,大家都看到了,光天化日之下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吗?” 人群中部分人连连摇头。 “这个我可作证,这位姑娘真没做什么。” “是的是的,我也在场,她上课可认真了。” 她接着转头问了句:“林先生,您来说说,我勾搭你了么?” 乐容真人面色微红,却声音朗朗:“红药姑娘慎言,我与乌灵姑娘清清白白,断不敢污了姑娘的名声。” 红药轻嗤了声,“呵,他自然会为你说话!” 乌灵面色泠然,语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为什么?就因为我才来你们村两天,所以他们都站在我这边?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自认在这件事上行的端做的正,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好,冤有头债有主,谁对不起你你就找谁去。不敢跟你的心上人争辩就来找我的茬,你当我好欺负吗?” 红药被她的气势镇住,顿时哑口无言, 只干瞪眼盯着她直喘气。 乌灵却就此放缓了语气,好声好气道:“你我都是姑娘家,本应该互相扶持,何必为了个男人闹成这样,我跟你说实话,我与薛庄头真的没什么,他这样说也只是为了让你死心罢了。天底下男人这么多,你长得也不差,何必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这倒真是乌灵的心里话,话本子里的白莲固然讨厌,但最让她生气的还是那群和稀泥的狗男人,看着两个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很有成就感吗? 好话歹话都说尽,也不管红药听没听进去,功成身退的乌灵扭头便想撤离战场,却没曾想撞上了一堵人墙。 她揉着微痛的鼻尖后退了一步,仰头刚好与薛魔尊微暗的眸光撞个正着。 她顿时心头一跳,哎呀,刚骂得太投入都忘了自己的处境了。 乌灵换上一脸小心翼翼,“大哥...?” 薛礿声音沉沉,让人听不出喜怒,“你说得对。” 乌灵莫名,“嗯?”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面色柔和了几分,“原是我的问题,还要你来帮我解决,多谢。” 没听错!魔尊大人居然给自己道谢了? 乌灵难免有点儿飘,大气地挥了挥手,“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哥你太客气了,不过下次你还是要注意一点,什么肌肤之亲可不能瞎说,我一个姑娘家也还是要面子的。” “我说的是事实,”薛礿眸中闪着坚定的光,“我会负责的。” 你脑子被浪打了吗瞎负什么责啊! 乌灵忙摆手,“不是,大哥,我们什么也没有啊,没什么要您负责的,您可别逗我玩儿了。” 薛魔尊面色一沉,“我抱了你,也与你有了……” “没有!”乌灵立刻伸手制止,接着压低了声音同他解释道,“大哥,肌肤之亲真不是那个意思。” 薛礿眉头一皱,“那我也抱了你,虽说事急从权,但毕竟这么多人看到了,我不能弃你一个姑娘家不顾。” 乌灵刚想辩解两句,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诸位,村中可还有落下的朋友,还需我们再回去寻吗?” 她闻声回头,倒还真是位熟人,来人正是城主家的大公子黎天迈,只是他头顶光光还点着几个戒疤,身着一身明黄的僧袍,倒是一副僧人打扮。 而他身旁正立着另外两位公子,二公子头顶圆髻,手持一把拂尘,看上去应是位道长。 三公子则罩着一件奇怪的黑袍,手里抓着一个十字形的木片,口里还念念有词着什么门。 乌灵松了口气,这三位大爷可总算是舍得出现了。 20、第 20 章 “我们村里的人应当是齐了,多谢师父。”答话的是螓玉妖君,自然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玉姐姐!”乌灵忙凑过去打探,目光在那兄弟三人间盘桓,“不知这三位是...?” 螓玉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乌灵妹妹可算回来了,我们能得救可多亏了这三位师父呢,这位是一眉禅师。”她指了指大公子。 秃顶大公子双手合十对她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贫僧见过施主。”乌灵也对他回了一礼。 她又指向二公子,“这位是黎道长。” 二公子将手中的拂尘一扬,又换了只手托着,口中念念有词:“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乌灵对他点了点头。 “这位是...”螓玉刚想介绍三公子,却一时卡了壳。 三公子倒是十分善解人意,将那个十字形的小木片举在胸口,立刻接上了话头,“哈利路亚,愿主与你同在,我是主的使者,你可以叫我,汤神父。” 啥玩意儿? 神父?那不是神的爸爸? 乌灵面露疑惑望向螓玉,她却只安抚地对自己眨了眨眼,“这位汤神父是从西边儿海外来的,侍奉的那位神咱们都没听说过,但是他和另两位师父一样,都算是出家人。” “哦,原来是这样。”乌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冲三公子一笑,“汤神父好。” 螓玉继续解释道:“这船是三位师父的,他们本在河上泛舟,不想突然涨潮,便将他们的船冲到了我们村,三位师父都是心善的,把咱们都接到了船上。只是你和薛庄头却一直寻不见,我们还担心着呢,还是汤神父眼力好,看见了你们的火把,这才找到了你们二人。” 乌灵忙向那三人行礼,“哦,那多谢三位师父,多谢汤神父。” 三公子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圆筒,面色谦逊:“阿门,不是我的眼力好,这都是主的恩赐才让我看得更远。” 乌灵面部微微抽搐,都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下好了,一下凑足了三个“和尚”,也不知道谁能在这船上念得好自己的经。 说来这位城主大人也是有点儿恶趣味,把一群流离失所的人聚在船上, 周围都是茫茫洪水谁也下不了船,脾气再好的人也早晚要憋出病来,更不用说这群骨子里就是好战分子的各族头目。 她打量了下这三位手无寸铁的公子,也看不出来他们究竟有没有原本的记忆。心中暗叹,找个靠谱的爹还是很重要的,不然爹没了都不得安生,三位爷还是自求多福。 乌灵抱着螓玉的手臂将她拉到一旁,“玉姐姐,我们住在哪里呀?” 她想明白了,薛魔尊是个攀比心强的,现在硬凑到乐容真人那儿去估计会把他气疯,还是在自己同胞这儿比较靠谱。 螓玉指了指灯火通明的船舱,“有两间大卧房,男的一间女的一间,你就跟我住,让薛庄头先靠边儿站。”她的笑容中隐隐透露出一丝揶揄。 乌灵闻言一窒,忙解释道:“玉姐姐,你误会了,我和薛大哥真的没什么,他之前说的都是为了让红药死心而已,都是瞎说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乱说的。”螓玉笑着冲她眨眨眼。 乌灵心感无力,你这明明就是误会了的样子嘛! 红药从她二人身旁走过,恶狠狠地“哼”了声,便头也不回地进了船舱内。 老好人螓玉也拉着她向船舱的方向走去,“你别理她,她这个人呀,就是脾气急了点儿,本质其实并不坏的,多给她点儿时间就想通了。” 乌灵心不在焉地点头,“嗯,姐姐说的是,我也没怪她什么。” 她倒也真没跟红药计较,毕竟他们一妖一魔非亲非故的本就没什么往来,出了这破镜子日后自己躲远点儿就行了,她爱祸害谁也不碍着自己的事儿。 这船舱之中倒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得多,但是条件所限,没有单独的架子床,只在地上铺着长长的一道通铺。 好在因着玉清门本就没有女弟子,薛魔尊身边儿的异性也早就被红药赶得一干二净,因而这村里的女子加上乌灵自己总共也就六个,住在这通铺之上倒也不觉得拥挤。 “玉姐姐,我们睡这里。”乌灵拉着螓玉坐在了靠门边的铺上,没别的原因,就是红药坐在最里面,这儿离她最远。 “好。”螓玉点点头,周围瞬间围上了几个小姑娘,也是之前在村里见过的,估计本来就 是螓玉从蕴蝶谷带来的小跟班儿。 女人聚集的地方从来不会缺了话题,一群姑娘叽叽喳喳地聊的火热,乌灵也好久没有跟小姐妹聊过天了,十分投入地忘了今夕是何年。 直到红药一声暴躁的“你们烦不烦啊!”将她们的护肤话题打断。 乌灵与她们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散伙儿”的眼神,便各自回了铺上躺下。 也许是之前心里崩的太紧,突然放松下来的乌灵很快便陷入了黑甜的梦境中,第二天早上是被门外的争吵声惊醒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坐起身来,心道这才不到一天就吵起来了,大家在外面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身旁的螓玉打了个哈欠微靠在她身上,嘟囔了句:“一大早的吵什么呢?” 乌灵被她传染的也哈欠连天,“不知道,要不要去看看?” 她与螓玉迷迷瞪瞪地推开舱门,才发现此时天刚蒙蒙亮,门外的夹板上分成两拨人,一拨以薛魔尊为首,另一拨以乐容真人为首,这二人倒是没开口,可他们身后的众人倒是你一句我一句争得不可开交。 乌灵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大概听出了个所以然来,他们在争论现在究竟该去什么地方。 薛魔尊那边儿的意思是,既然村子已经被淹,那说明就这个地方已经不适合继续生活,不如坐着船继续找个地势高的地方,再重新建个新的村落,也免得日后再次被洪水淹没。 而乐容真人那边儿秉承的态度则是,祖上留下的土地不能舍弃,还是要等洪水褪去,在原来的土地上重建家园,这样才不辜负祖先在这片土地上付出的努力。 这两边儿互不相让,双方根本听不进去对方的观点,吵了半天完全没有任何进展。 乌灵暗暗摇头,这不还是魔族和人族之争么,一边儿现实要紧谁都不怕,一边儿尊师重道祖宗最大,这么多年也没争出个结果来,今天要是能分出个高下还稀奇了。 作为一眉禅师的大公子款款走到两拨人之间,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偈,“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莫要心急,各位不妨先歇息两日,看看这洪水是否有消退的迹象再议。” 出现了, 大公子秘技,和稀泥! 然而两拨人完全不吃这套,只暂时冷却了片刻,便再次噼里啪啦地吵开,将低眉顺眼的大公子孤零零晾在一旁。 三公子汤神父此时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小册子,面带迷之微笑走向众人,“阿门,愿万能的主与我们同在,我的亲爱的兄弟姐妹们啊,不如先听我来讲一个故事。” 两拨人分别看向薛魔尊和乐容真人,乐容先微微点头,薛魔尊也略颔首以示可听一二,众人便纷纷将目光投向三公子,有那么点儿翘首以盼的意思。 汤神父将那本册子翻开,清了清嗓开始念经。 至少乌灵觉得那是念经,他念的经文里怪腔怪调的讲了个诡异的故事,大意是他们侍奉的那位神不太开心,就想着发个大洪水把自己造的人都淹死,但是好死不死的他又开了个小后门儿,偷偷摸摸告诉一个好人让他造了艘大船。最后洪水滔天把别人都淹死了,只剩下那位好人一家和一群奇奇怪怪的动物在船上得以偷生。 最后过了好几百天,还放了几只鸽子什么的,洪水终于褪去,他们也终于下船找到了陆地。 念完了经,三公子缓缓合上那本小册子,一脸功成身退的笑容,仿佛这场争端已经被他解决。 薛魔尊那边儿有个小伙子忍不住问了句,“那汤神父,他们一家最后究竟是找了个新地方,还是在原来的土地上安的家呢?” 三公子面色一僵,复又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有信念,只要同我一样相信万能的主,我们就一定能得救。” 乌灵懂了,这位三公子就是来偷换概念的,城主大人只让他们拉拢民心,但没规定这群“民”信的究竟是谁。在这种流离失所的情景下,他这两天再偶尔来个“神迹”什么的,收一堆“主”的信徒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薛魔尊却轻哼了声,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 乐容真人也只礼貌的回了句,“汤神父多虑了,我们从未怀疑过是否能得救。” 乌灵暗笑,别人倒还罢了,这俩人精就算是没了记忆也没这么好糊弄。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愚钝,不知姑娘如何看呢?” 正暗暗摇头的乌灵冷不丁发现二公子竟不知何时立在自己的身侧,正面含微笑看着自己,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21、第 21 章 三位公子自然是与众人一同进入这兑泽宝镜的,但是之所以迟了两日才现身,并不是城主大人事先的安排,而是因为他们仨磨磨蹭蹭的一直没有分配好各自的角色。 是的,他们三人依然保有原本的记忆,在灵力注入宝镜中后,宝镜的器灵便现身,将城主大人之前的安排一一交代清楚,并且列出了三个可供选择的马甲供他们自行安排,分别是佛门僧人、道家修士,以及一个奇奇怪怪的外国和尚。 虽然他们仨年龄差别不大,但是大公子在人前一向大包大揽,时时不忘自己的长子身份,此刻虽没有外人在场,但也惯性的大手一挥让弟弟们先选,也不知是真谦让还是假慈悲。 三公子看起来是个天真单纯的,但是鬼心思一直不少,他总觉得大哥这一手很有可能是坑,因而也磨磨唧唧不肯先下手。 二公子黎天睿作为家中的次子,同这世上所有排行老二的孩子一样,在老爹眼里是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个,这就练就了他即使本人在场也能随时置身事外的绝技,反正不到背锅的时候一般没人能想起他来。 正当老大和老三僵持不下的时候,三公子眼珠子一转,将炮火转到了二公子这儿,“不如让二哥先选!” 二公子倒是无所谓,他觉得选什么都一样,就凭他老爹那个怪脾气,肯定不会在这种基础条件上搞什么特殊待遇,选什么肯定都有坑。 于是点点头,“行,那我就选这个道士好了。” 三公子见状立刻举手,“好,那我选这个神父,想必大哥不会同我争。”说罢状若天真地冲大公子一笑。 二公子黎天睿心中冷笑,老三这个小崽子估计早就看中了这个外国和尚,迟迟不下手只是不想显得他太急切罢了,自己倒是懒得跟他争,估计大哥也会继续装这个老好人。 大公子果然大气地摆了摆手,“哎,三弟这是什么话,你开心就好,大哥选什么都行。” “我就知道大哥最好了!” 这二人又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互夸了半天,二公子在一旁面上笑嘻嘻,心里直翻白眼。 同天底下所有作为被忽 视的二娃一样,二公子也是家里最听话的那个。 老大面上稳重懂事但心思活络,老爹的话一般是左耳进右耳出;老三年纪最小玩心略重,老爹即使生气了偶尔撒撒娇也能糊弄过去。 只有二公子,但凡老爹要训话的时候,第一个抓到也是唯一能抓到的便是他,也正是因此,他倒是对老爹的一些理论颇为熟稔,就比如他爹曾经曰过,有些事情自己做不到不要紧,别人能做到也是一样,只要找到这个关键人物一切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二公子对这个小花妖的腥风血雨体质印象颇为深刻,毕竟她甫一出现便引得人魔两界的两位大能剑拔弩张,即使在这个宝镜中看来也不逞多让,还不知怎么的这么快便与螓玉妖君攀上了关系,目前看来,能牵起着三方势力的关键人物就只有她了。 而“关键人物”乌灵女士此时却有些发懵,她也不知这位二公子突然向她发问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只能状若娇羞地糊弄过去,“呵呵黎道长真是折煞小女了,这么重要的问题我说了也不作数啊。” “哎,姑娘此言差矣,”二公子黎道长语重心长道,“毕竟这决定到大家日后的去处,姑娘身为村中的一员自然也有权表达一下意见嘛。” 乌灵: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个外来户别找我。 不知何时,人群停止了争吵,薛魔尊与乐容转头真人看向她,连带着他们身后的众人也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她。 身后客舱中的姑娘们也都闻声而动,除了红药魔君依旧颠儿颠儿的跑过去站在了薛魔尊的身后,对着她轻嗤了声一脸不屑,其余的几位小姐妹倒是左右围住了她,眼神中透露出的意思一目了然:说呀说呀我们都等着呢! 乌灵莫名,这位二公子是不是跟自己有仇,怎么就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儿上来了。 但面对这么多双期待的眼睛,她再推辞倒也显得虚伪,便只能清了清嗓,一派天真懵懂回道:“我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啊,各位互相之间没什么必须住一块儿的关系?” “当然没有!” “怎么可能!” 乌灵耸肩,一副你们真是大惊小怪的样子,“那不就结了,大家又不是非要住一起,既然意 见不统一那就分道扬镳呗,想留下的留下,想出走的出走,皆大欢喜。” 大公子一眉禅师道了句佛偈,单手立在胸前向她躬身,“阿弥陀佛,贫僧愚钝,姑娘的意思是...” 乌灵脑子有些发涨,她不太喜欢应付这些有话不直说非要绕三绕的人,但还是耐着性子回道:“一眉禅师,小女的意思很简单,若是找到陆地了,想下船的便下船,若是不愿下的,等着洪水退了便回村子里重建家园便是。” 见众人点了点头,似是对她的说法颇为认同,三公子却有些心焦,大家要是分开了那他又该跟谁,他还怎么把这群人统统收入麾下,不行!坚决不行! “哈利路亚,这大洪水终将退去,我主的光辉也终会照耀大地,当云彩盖地的时候,必有虹现在云彩中[1]。大家不必心急,你们很快便能重回故土的。”三公子微微扬着头看向远方,一副虔诚而充满希望的模样。 二公子暗暗不屑:小崽子装模作样糊弄谁呢! 乌灵点点头,甜甜地笑着将她怼回去,“嗯,汤神父说的没错,但是我们这段时间吃什么呢?” 不说别的,她昨天刚刚放课回去,还没吃上一口热饭便被薛魔尊扛着出来躲避洪水,又在树梢上心惊胆战同他斗智斗勇,一夜过去还真有点儿想念薛庄头家香糯可口的白米饭了。 乌灵正回忆着那满口生香的米饭,冷不丁对上了薛魔尊投来的目光,他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般,居然难得的对她扯动嘴角笑了下,看那口型似是在说:饿了吗。 她浑身一个激灵,连连摇头:不敢饿不敢饿。 三公子被她怼的一时语塞,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找补回来,二公子却十分合时宜地表达了自己的赞同,“福生无量天尊,贫道觉得这位姑娘说得在理,我道家讲究无为而治,诸位既然无法互相说服,那各自顺从本心便是。”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这位女施主是有慧根的,贫僧受教了。” 出现了!瞧着队伍站得差不多,大公子又出来和稀泥了! 乐容真人也跟着点头,“嗯,乌灵姑娘说得对,想来船上的食物也不太充足,我们还是要先找个落脚之处才是。” “妹妹真聪明! ”螓玉抱着她的胳膊晃了晃,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妹妹真是水灵灵的甜美可人,难怪薛庄头眼珠子似的抱着都不舍得撒手。 在薛庄头颔首“嗯”了声表示赞同后,众人终于决定了当下的行进方向:随便飘着哪儿有陆地去哪儿。 作为汤神父的三公子毕竟还是要拉拢人心的,此刻也不好突然跳出来唱反调,只能暗暗加快自己的进度,争取在洪水退去前早日发展信徒。 也不知是不是城主事先的安排,他们在这一望无际的洪水中飘了大半日后,还真发现了其中的一座孤岛,这岛上有一片林子,林中瓜果树木繁多,什么桃子杏子李子的应有尽有,倒像是之前有果农特意种在此处的。 众人见状倒是安下心来下了船,有果子吃至少一时半会儿饿不死,再从水中捕点儿鱼虾什么的,还能当做加餐了。 乌灵同螓玉手拉着手进了那果林之中,瞧见那桃树上的粉嫩的桃儿颇为喜人,圆滚滚的一看就是汁水丰富的模样,便伸手想要够几个下来尝尝鲜。 可还没等她触到那桃子,左右两侧便各自伸过来一只手,左边儿手心托着一只黄澄澄的杏子,右边儿手上举着个粉嫩嫩的桃子。 她抬眼望去,左边的乐容真人面色坦然的对着她淡笑,而右边的薛魔尊脸色就不那么好了,他冷眼睨着乐容,又低头扫了眼乌灵。 乌灵又是一哆嗦,强烈的求生欲让她伸出右手接过了薛魔尊手中那个桃子,珍宝似的捧在手心中对他甜甜一笑,“谢谢大哥。” 又立刻转头向乐容真人解释道:“林先生,杏子吃多了不好,俗话说得好,桃养人,杏伤人。” 乐容真人将那杏子收回,只轻笑了声,“我竟不知,多谢姑娘教诲。” 此时红药魔君正捧着一堆紫黑色的李子奔向薛魔尊,献宝似的摆在他面前,“礿...薛庄头,这儿的李子可甜了,你快来尝尝!” 薛礿却充耳不闻,低头默默盯着乌灵的发顶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乌灵顿起了捉弄人的心思,回头冲红药幽幽地来了句,“这俗话还有后半句,李子树下埋死人。” 22、第 22 章 红药尖叫一声,捂着耳朵向远处跑去,那堆李子被她随手一甩散落了一地,咕噜噜地在他们脚下乱滚。 这李子长得颇像祁芜山上的红果,乌灵心下一动便弯腰捡了几个揣在怀中,心中暗道你们魔族不是应该杀人不眨眼的吗,怎么这会儿还怕上死人了?抬眼却刚好撞上了薛魔尊打量的目光,她干笑了两声,十分狗腿地递了个李子在薛魔尊面前,“大哥,您吃。” 薛魔尊伸手接过抓在手心,慢吞吞地开了口,“不是李子树下埋死人么?” 乌灵用衣袖擦了擦,嘎嘣一声咬了口那黑李,口齿有些含混不清道:“所以土里营养好嘛,可甜了。” * 虽说找到了这座孤岛,但是大家夜间依旧宿在船舱中,毕竟搭建房屋并不是个轻松活儿。 乌灵与螓玉在小岛的另一侧避着人稍稍梳洗了下,便准备回到船舱中睡下,谁知半路上却被埋头苦走的二公子黎道长迎面撞上,他倒是一口一个“无量天尊”的连连道歉,可匆忙之中居然避着螓玉塞了个小纸条在自己手中。 乌灵抓着那个皱巴巴的纸团不免有些紧张,这又是怎么个意思?他也要跟自己表白不成? 她心神不宁的被螓玉牵回了船上,在甲板上还跟薛魔尊打了个照面,薛礿雕塑般的面庞被银冷的月光打上了一半阴影,面色显得有些阴晴不定。乌灵总觉得他似乎看透了什么,目光躲闪的挽着螓玉快步进了舱内后,便立刻将舱门闭上。 螓玉调笑道:“你看薛庄头眼睛看着你都移不开了,妹妹怎么还是这么害羞。” 通铺最里面的红药冷哼一声,将头蒙在被子中表示无声抗议。 乌灵手心已经汗湿,尴尬一笑用口型无声回应道:玉姐姐您可饶了我。 是夜,船舱中的灯火已经熄灭,甲板上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也终于停歇,身侧传来了螓玉平稳的呼吸声。乌灵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缓缓坐起身来,转头借着窗棂中透出的月光打量了下,通铺上的姑娘们都已入睡,她微微放下心来,将手心里握了许久的纸团展开。 那纸团之前被她的汗水洇湿复又变干,因而其 上的字迹周围被晕开了一圈,乌灵勉强辨认出那几个胖乎乎毛茸茸的字——姑娘助我,必有重谢。 乌灵:我?助他?这位二公子怕不是被他的城主爹逼疯了! 她暗暗摇头将那纸条撕碎,爬到窗边便将那碎纸一扬丢入水中,只当自己从未收到过一般,安安稳稳的睡下。 接下来的几天,乌灵大部分时间都在舱中躺着发呆,一来不想面对薛魔尊的冷脸,二来又怕那位二公子再搞什么花头,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被窝便成了她最好的伙伴。 直到七日后的清早,众人在甲板上的一阵欢呼,加上兴冲冲奔回舱内将她摇醒的螓玉,乌灵终于极不情愿地被拖着踏出了舱门。 “乌灵妹妹你看,这洪水退了好多呢!”螓玉将她带到船舷旁,兴冲冲地指着裸露出更多的孤岛。 不,已经不能算是孤岛了,这明明是个小山包,之前看到的那部分果林之下皆是一片泥泞,而他们所在的这艘船,则是刚好卡在了半山腰上,一大半嵌在山里,一小半悬在空中,乌灵看着这群人在甲板上蹦跶来蹦跶去的都有点儿心慌。 “玉姐姐,我们先下去看看。”乌灵面色发白的拉着螓玉便要下船。 好死不死的那位二公子正立在下船的木板旁,笑眯眯地问向她:“姑娘这是做好决定了吗?” 乌灵装傻,“黎道长这是什么意思,小女不太明白。” 二公子将拂尘一甩,向她走进了两步,“姑娘此前不是说,若是洪水退去,想回到村中重建家园的便回去,现下洪水已有了消退的迹象,不知姑娘是何打算啊?” 哦,原来是这一茬。 乌灵倒是无所谓,转头看向螓玉甜甜一笑,“玉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螓玉捂着嘴偷笑,“哎哟,那可不行,我倒是乐意,可薛庄头不见得答应啊。” 好巧不巧的薛魔尊本人此时也迈步来到乌灵身侧,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是也在等着她的回答。 乌灵无力:我只是个卑微无助的小花妖,为什么总是要把这种生死攸关的问题抛给我。 她自然是更想跟着保命符乐容真人走的,但是前几天他们两拨人的争端已经很明显的把薛魔尊和乐容真 人的的去向划得泾渭分明,乌灵当时倒是说得痛快,但并未考虑过自己的去向问题,如今被这么当头一问,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跟着薛魔尊留下,危险系数有点儿大,可跟着乐容真人走,又显得有点儿名不正言不顺,还不知道好胜心强的薛魔尊会作何反应。 算了,能苟一天是一天。 乌灵含混糊弄了句:“这洪水不是还没完全退去吗,不急不急。”便拉着螓玉迅速逃离了这片修罗场。 果林下的山地仍有些泥泞,因而乌灵并未涉足,她向远处望了望,虽说洪水退了不少,但仍旧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汪洋,只是相比之前多冒出了几个“孤岛”,也不知原来的洪水究竟有多深。 乌灵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头踏入林中准备摘几个果子当早餐,林子有些大,乌灵踮脚够了半天的桃子,好不容易抓在手中,转身便不见了螓玉的踪影。她刚想呼唤一声,神出鬼没的二公子黎道长不知何时又立在自己身侧,笑盈盈地问了句,“乌灵姑娘,是不是觉得难以抉择啊?” 乌灵被惊得连连后退,靠在那桃树上抚着胸口平复心绪,斜眼睨着他,语气带了几分不耐,“黎道长这是何意?”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以及对众人的套话,二公子觉得这位小花妖有点儿古怪,众人皆言这位姑娘并不是村中的土著,而是薛魔尊从外面带回来的妹妹,可看那位薛魔尊的种种反应,也倒并不是与她多么熟识的样子。而从这位小花妖本身看来,更像是对薛魔尊多有防范和惧怕,他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我知道,乌灵姑娘和他们不一样,姑娘可还记得我?” 乌灵谨慎地看了看周围,低声试探问了句:“...二公子?” 二公子笑意更深,“多谢姑娘还记得天睿,我知晓姑娘有难处,若是姑娘肯帮我个忙,天睿也可帮姑娘早早解了这个局,大家皆大欢喜嘛。” 乌灵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他之前见过自己对薛魔尊怕得要死的模样,应当也看出了自己目前的窘境,那么若是在洪水退去之前尽快决出城主之位,众人得以出镜,便算帮自己解围了。可是他要争位便要拉拢民心,那为什么偏偏要找上自己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便只能先将这个包袱抛了回去,一副忧心忡忡之色,“二公子可是已经有了计划?可乌灵自知人微言轻,也不知当不当得起二公子的看重。” 二公子黎天睿摆摆手,“哎,乌灵姑娘切莫自轻,姑娘若当不起那就没人当得起了,计划嘛,大致是这样...” 23、第 23 章 乌灵立在桃树之下,仰头盯着树梢上那颗圆润饱满的粉桃发呆,她微尖的小脸儿因几日没见着太阳更显得白皙如雪,但两颊却没什么血色,只见她咬着下唇眉心微蹙,颦颦美目饱含着欲语还休的忧愁,仿佛内心正在经历着什么煎熬。 单薄的身子伫立在虬曲的林木之中,当真是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景象,任是再心硬如铁的人也要萌生几分怜惜。 螓玉摘了满满一抔杏子回来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她蹑手蹑脚来到乌灵身侧,在她耳畔轻呵了声开口道:“妹妹可是受了委屈,发什么呆呢!” 乌灵正心绪不宁,被她惊得浑身一耸,眼眶中瞬间氤氲出几分盈盈的泪光,但她却只吸了吸发红的鼻子将泪意憋了回去,“我能受什么委屈啊,玉姐姐说笑了,咱们快回去!” 螓玉自然不信她,只当她有苦难言,一脸义愤填膺道:“是不是薛庄头欺负你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样?” 乌灵:...您这脑洞,女娲娘娘看了都得撂挑子。 她慌乱摆手,仿佛在遮掩什么一般眼神闪躲,“不是的玉姐姐你误会了,真的不是薛大哥...不是不是,我真的没事。” 螓玉敏锐地觉察到了她话中所指,双眼微眯,“不是薛庄头,那是谁?妹妹你不用怕,那群小子谁惹了你,姐姐帮你做主。”说话间一派大姐头的模样,与她圆润可爱的长相颇有些不符。 乌灵却依旧只是摇头不说话,但面上的笑意显得十分勉强,眼角微红还挂着丝丝泪意,明摆着就是一副受了委屈但不敢说的模样。 螓玉看着她故作坚强的小脸儿,内心更是认定她就是被人欺负了,那人还威胁她不让说出口!可恶!居然敢欺负自己这么可爱的妹妹! 自然,就刚才那会儿功夫并没有任何人惹她,这还是托了那位二公子的福。 二公子这几天琢磨了良久,终于领会出他城主老爹隐隐透露的一丝精神主旨,民心这种东西玄而又玄,但总量是恒定的,偏了这一方便不能偏向另一方,因而民心得失与否就是相对的。只要把老大和老三解决了,那自己不就顺理 成章的成为了那个最得民心的候选人吗? 而这位小花妖作为同三族掌事都能说上话的关键妖物,自然就要在二公子的计划中承担着重要任务——搞事情。 总而言之,搞臭他哥,搞臭他弟,别人就会对他真香了! 待他将计划全盘托出后,乌灵暗暗点头:嗯,简单粗暴,够不要脸。 她只考虑了片刻便觉得倒也可行,毕竟装装可怜什么的对她而言只是常规操作,为了谋得生机倒也不算作孽。 但她多少还是有些顾虑,忧心忡忡地问了句:“可是二公子,待我出了这宝镜,大公子和三公子若是对我怀恨在心怎么办?我区区一个小花妖,法力微薄又无靠山,哪里能同他们抗衡呢!” 二公子心下了然:果然没有看错妖,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这儿跟谁玩儿聊斋呢! 他依旧还是那副笑模样,“哎,乌灵姑娘多虑了,待我取得城主之位,我的大哥和三弟自然会交出城中所有资源,而且天睿又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自然会护得姑娘周全,他们哪里能威胁到姑娘你呢!” 乌灵并不太信他的话,这位眯眯眼的二公子明显完全不吃自己这套,毕竟自己这点儿心眼儿在他那儿估计就跟白纸上的墨点儿似的一清二楚。可如今她倒是有点骑虎难下,他开出的条件过于诱人,又三番两次的把自己架在风口浪尖儿上,若是不答应他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哎,要怪就怪自己太弱鸡。 罢了罢了,先答应下来走一步看一步。 这几日里,乌灵倒是没有继续日日守在船舱之中,大多数时间便是同螓玉一起在小山包上闲逛。洪水又微微退去了些,此前露出的部分逐渐干涸,倒是给了她们更多的探索空间。 山上有条小涧,水流比洪水要清很多,喝起来也甘冽可口,她们也多在此处嬉戏打水。 二公子这几天有事儿没事儿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同乌灵讲些道家经典,但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毕竟他对无止魔尊的态度也摸不太准,万一他真看上了这个小花妖,自己表现的太过亲密还怕出去了后遭他记恨。 他的努力是有成效的,大公子与三公子这几天也咂摸出不对来。在他们游走于众 人之间和稀泥和发展信徒的时候,老二居然只在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身边儿转悠。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自认对老二相当了解,黎天睿其人一向都是闷声发大财的主儿,既然他都对这个小姑娘另眼相看,那说明这小姑娘身上必定有些古怪之处,说不定便是赢得这场比拼的关窍所在。 乌灵正与螓玉和其他几个姑娘家在小涧边泼水玩闹,作为汤神父的三公子手捧小册子幽幽地在一块巨石旁探出头来,“哈利路亚,我的姐妹们,当心着凉。” 众姑娘冷漠扫了他一眼:...谁是你姐妹?并未理会他继续着自己的嬉戏。 三公子并不气馁,他虽年纪最小但却是三兄弟里最风流的一个,长得一副单纯可爱的邻家弟弟模样,但最喜欢成熟风韵的女修,嘴甜会来事儿,出手又大方,看上的姐姐基本上都是无往而不利的。 虽然这骄里娇气的小姑娘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他坚信,只要自己肯出手,没有他拿不下的人妖魔,当然前提是女的。 “姐姐们,我还不太会说你们的话,要是有什么冒犯之处我先道个歉,愿主宽恕我,阿门。”三公子脸色微红舌头还有点打结,一副没怎么跟异性打过交道的模样。 他这张脸倒是真有几分欺骗性,几个姑娘家心下有点过不去,停了手上的动作,看向他的眼中透出几分关切。 乌灵:我看你说得挺好...而且怎么觉得自己人设被抢了??? 螓玉嘴角的梨涡旋起,向前两步离他近了些,柔声安抚道:“没事儿的,汤神父年纪还小,怎么家里人就放心你自己出来闯荡了?” 乌灵看着她这副母性大发的模样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能把螓玉妖君忽悠到自己的阵营来!这位弟弟当真是个弟弟! 三公子红扑扑的小脸儿透露出单纯的向往,“我的家人也都是主的使者,这是我们的使命,我只希望把我主的光辉散播到各个角落。” 乌灵暗暗在一旁做笔记:拥有信仰背景感染力更好,嗯,下次给自己加个守护古神的巫女之类的人设试试。 螓玉浅笑点头,“嗯,那愿汤神父早日达成心愿。” “那...那我给各位姐姐讲个故事可好?”三公子满脸希冀地看向各位姑娘,尤其在乌灵这儿多停留了会儿。 乌灵向螓玉身后凑了凑,伸手拉了下她的衣袖,面上透露出几分不自然。既然她要搞事情,自然不能放任这位三公子在螓玉面前刷好感,只是不知螓玉妖君究竟会偏向单纯的弟弟还是娇弱的妹妹呢... 她莫名生出几分斗志,啧,谁能想到自己居然也棋逢对手了。 24、第 24 章 螓玉有感回头,乌灵那张发白的小脸儿顿时映入眼帘,她立时有些担忧问道:“妹妹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啊,玉姐姐我只是有些乏了,我先回去歇息。”乌灵笑得勉强,同其他姐妹们都打了声招呼告别,却唯独眼神闪躲避着三公子关切的目光。 螓玉见她这副反应,猛然间想起几日前她在桃林中那副令人揪心的可怜模样,心头起了一丝疑惑,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害怕成这样,难道之前欺负她的正是这位汤神父? 她看向三公子的目光立时冷了几分,这小伙子看起来倒是乖乖巧巧的,难不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行,定要回去好好问清楚才是! 她安抚地拉了下乌灵的手,“哎,那妹妹好好休息,等我给你带些吃的回去。” 乌灵胡乱点了点头,回以一个感激却略显仓促的微笑,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她深知有些时候说得太多不如只留个引子,让人家自己生出怀疑,比旁人嘴里说出的话要可信得多。 三公子出师不利,却并未觉得是自己的魅力问题,心下笃定此前老二定是同她说过自己的坏话,才让这个小姑娘对自己避如蛇蝎,但正是因此也对这个小姑娘的特殊身份更加确信,毕竟他知道老二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有目的性,闲的没事儿干嘛在一个无关的小姑娘面前诋毁自己。有古怪,一定有古怪! 乌灵不知他心中的曲折,只待着螓玉心中的疑惑慢慢发芽,心下颇为轻松的一路下行来到山脚旁,此前被悬在空中的船早已被众人合力推下水,稳稳停在山下岸边。 她顺着搭在船舷旁的木板上船,正好瞧见了在甲板上垂眸打坐的大公子一眉禅师。 大公子已在此守株待兔多时了。他此前发现了老二行事诡异,今日正准备向这小花妖打探一二,没想到刚刚被老三捷足先登。 他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现在瞧见了乌灵独自返回便松了口气,心下又得意起来,铁定是老三向她献殷勤未果,切,小崽子毛还没长齐呢整天就想着算计女人,简直不知所谓! 乌灵只向他点了点头,便准备先回舱休息片刻,虽然她时间紧任务重,但是毕竟一口吃不成个胖妖,还是要一个一个来嘛。 可大公子急啊,趁她还未转身立刻抬眸出声:“阿弥陀佛,女施主请留步。” 乌灵倒是无所谓,既然人家都主动出手了,自己也不好推辞,只疑惑地眨眨眼,“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大公子面色凝重,“贫僧见女施主印堂隐有玄色,似是有些不虞之兆,不如贫僧为施主卜上一签?” 乌灵心下微哂,回想起此前二公子对他大哥的评价:“我那个大哥啊,凡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无论大事小情,总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大帽子扣上,上辈子估计是个帽匠才对。”她倒也有些好奇,这大公子为了套近乎究竟能给她扣个什么帽子。 随即面色微变,似是被戳中心事般不安,双手在身侧紧张地搅着衣衫,“大师这是何意,我...小女会有什么不虞?” 大公子见了她的反应颇为得意,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好糊弄,看,这不就上钩了么! 当然他面色不显,只伸手请她在面前的蒲团上落座,“施主请。”随即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个古旧的签筒摆在面前的矮桌上。 乌灵还从未见过这些扶乩类的玩意儿,信与不信另说,好奇心还是不少的。 便咬了咬唇,一副英勇就义地模样坐下,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大师,我直接抽就可以了吗?” 大公子一副高僧做派,“可,施主请。” 乌灵有些迟疑,目光在那签筒中逡巡了半晌,终于下了决心一般抽出一支竹签,举着微颤的手递给大公子,“还请大师帮小女解签。” 大公子接过那签条,眉心却骤然一紧,倒吸了一口凉气,“施主,这...” 乌灵暗暗翻了个白眼,自己这铁定是抽了个下下签,但面上仍旧是一副希冀与担忧参半的模样,“大师,小女这签如何?” 大公子叹着气摇了摇头,“哎,施主抽中的这支确实是第六十七仟下吉,签文说的是: 闻说深山虎最多, 孤身白手莫行过。 相逢两音但回避, 一世阴功有几何。” 乌灵眉心蹙起,顿时多了几分哭腔,“怎...怎么会是下吉呢,还 请大师为小女解惑。” “施主莫慌,”大公子将那签随手摆在桌面上,面色淡然宛如一切尽在掌握,“施主近日会遇上些小人,定要留心回避切莫单独应对。” 乌灵暗暗冷哼:呵,最近碰上的小人也就你们兄弟仨了。 她低头碎碎念着,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小人...深山...” 大公子心下大定,小姑娘嘛,吓唬一下就乖了,再给点儿好处哪还有不听话的,继续忽悠道:“施主不要心焦,贫僧这里有一个护身符,可保邪佞退散,施主拿去佩着便是。” 乌灵半信半疑地抬眼,伸手接过他递来的一个暗红色护身符,抓在手心中似是放心了不少,面色微缓向他道谢,“多谢大师。” 大公子余光一扫,却发现无止魔尊立在船舷边不远处,正盯着他二人瞧,心下暗暗计较起来,此前魔尊大人对这小花妖倒是另眼相看,在这宝镜之中的倾慕之意更是明显,若是顺着他的意思将二人撮合一番,那必定会让他对自己好感暴增。 嗯,自己可真是足智多谋啊! 大公子立刻抬手,拦住了准备起身的乌灵,“施主且慢,贫僧可再为施主卜一签。” 乌灵:???咋还突然买一送一了呢? 她面露惑色问道:“大师,不是已经解完签了吗,若是两签的结果不一又如何?” 大公子一派高深姿态摇了摇头,“ 不,此签并非卜凶吉,而是卜姻缘。” 乌灵:...可是我真的并不想知道呢。 “大师说笑了, ”乌灵用衣袖遮脸,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小女并不曾想过...” 可还未等她说完,大公子便自己拿起那签筒摇了摇,不多时便掉出一根竹签,他拿起那根签顿时双目放光满面喜色,“哎呀,女施主,这可是上吉啊!签文是: 前生姻缘是生涯, 宝贵豪杰善女家。 病送灾危无点事, 婚姻喜庆更亨家。” “施主,您的姻缘可是前世注定的,对方是个豪杰英雄呢!”大公子一脸殷切的冰人笑,与刚才那个世外高僧判若两人。 乌灵:...这玩意儿还能代抽的?? 她面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并不想继续与他耗在此处,“大师说笑了,小女哪里配得上什么豪杰呢。” “是么,竟真的有前生姻缘。” 她转头望去,只见薛魔尊不知何时立在她的身后,正直直盯着大公子手中那根签条,面色倒还算和缓。 乌灵立刻起身让座,笑的狗腿,“大哥,您坐,我先回去了。”也未等他回话便一溜烟儿的抛回舱内关上了门。 薛魔尊并未出言阻止,而是居高临下的对大公子道:“一眉禅师,不知可否将这签与我一观?” 大公子有些迟疑,刚刚那签文可是他信口胡诌的,他都没来得及看这签究竟是什么,若是让他发现自己当面造假那可就不妙了。 薛魔尊却手快,躬身长臂一伸便将那签拈在指尖,定睛看去: 第七十九仟下吉 珊瑚玉树成金宝, 不断前缘色更鲜。 有日困龙沾雨露, 岂愁无路上青天。 25、第 25 章 薛礿面无表情地将那签轻轻一折,那签条便“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大公子的心也跟着咯噔一声漏跳了一拍。 但他毕竟在万方城这个大染缸里浸淫多年,别的本事暂且不提,脸皮还是练得比常人更厚实些,只缓了片刻,便立刻坦然地道了句佛偈: “咳,阿弥陀佛,施主明鉴,那位姑娘毕竟年纪还小,无论签文如何,贫僧自然要安抚一二,若是姑娘因贫僧之故而对姻缘失了期待,那可是大罪孽了。” 薛礿不置可否,只盘腿坐在他面前的蒲团上垂眸,“嗯,不如大师也给我解个签。” 大公子见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将那签筒拿起摇了摇,“不知壮士想卜算什么?” 薛魔尊眼皮一抬,冷声回了两个字:“姻缘。” 大公子闻言手一哆嗦,那签筒中立刻掉出了一根签条,他本想立刻伸手将那签条捉回,却还是没快过薛魔尊的手。 薛礿捏着那根薄薄的签,“是上吉。”眉心却立刻皱起了几道沟壑。 大公子没注意那么多,只顺着他开夸:“阿弥陀佛,那是自然,贫僧观壮士周身气正光明,应是红鸾星动,将遇有缘人啊!” “哦?”薛礿将那签条抛在桌面,斜眼觑着他,“没想到大师还有预言之能。” 大公子一时没听明白,将信将疑地拾起那根签,待看清了签文顿时心下一沉,怎么就这么巧呢,魔尊大人抽到的居然是他之前向乌灵随口胡诌的那支上吉签。 “咳,这个...”大公子干咳了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这都是壮士的运数嘛,前世姻缘一线牵,巧合,呵呵,都是巧合!” 薛礿面色淡淡,让人看不出喜怒,“那烦请大师解惑,若有一对佳偶同来求卜姻缘,一人得上吉,一人却是下吉,这姻缘可是正缘啊?” 大公子面色一僵,心中暗暗琢磨着魔尊大人所指,自己此前虽说对那小花妖高看几分,但一直以为她只是魔尊大人闲来无事的一朵野桃花,没出身没修为的小妖回去顶多当个宠妾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正缘,现下看来,薛魔尊这架势倒像是 正儿八经的要谈婚论嫁来着。 难道这宝镜不仅能让人忘却前尘,还能放大人的情感? 他一时摸不清薛魔尊的的心意,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这...哎,只怪贫僧修行不足,若是一人上吉一人下吉,只能说这二人之间的缘分有些极端,但并不能判定究竟是不是正缘。” 薛礿微微挑眉,“这是何意?” 大公子心下惴惴,我怎么知道是何意!我之前和稀泥啊不是,我之前运用中庸之道的时候也没人问这么细啊,算了算了,给几个选项你自己选好不好! 他清了清嗓,看起来似乎多了几分自信,“这极端有两种可能,一是绝佳,这二人应当是千年难遇的绝配。” “这第二种嘛...”在薛魔尊探究的目光中,大公子的声音低了几分,“这二人将会是你死我活的对头。” 薛礿眸光微沉,盯着他手中的签条沉吟片刻,随即起身下了船。 此时在一旁猫着多时的红药蹿了出来,拦住了刚松了口气准备收摊儿的大公子,兴冲冲地盯着他的签筒,“大师,我也想算姻缘!” 大公子:...可是我想下班。 * 船舱内的乌灵并没有听墙根儿的习惯,自然也错过了薛魔尊与大公子之间的机锋。她正琢磨着,既然大公子与三公子一同出了手,那不如将他二人归到一处解决,也免得夜长梦多。 二公子此前曾将这二人一贯的行事作风和可能的动作路径都向自己透露过。 大公子自命不凡又爱粉饰太平,对自己这种小虾米能使的手段无外乎就是威逼利诱,就刚才解个签的功夫倒是一股脑都凑齐了。解决他无外乎四个字,当面戳穿。 三公子表面单纯但心思诡谲,尤其对姑娘家很是能拉的下脸,心智薄弱的便很容易陷入他的圈套,这一点乌灵倒是不担心,怕只怕螓玉那边儿会被攻陷。他相对来说棘手些,本想着徐徐图之,在潜移默化间让大家心生怨怼,现在看来倒是要下猛药了。 正凝眉沉思着,螓玉一伙倒是叽叽喳喳地上了甲板,乌灵立刻换上一脸忧心忡忡,倒在榻上面向屋内侧卧。 螓玉推门只见乌灵瘦弱的背影,孤零零躺在长长的通铺上,显得寂寥无比。她心下微动,将那些小 姐妹挡在门外,只自己走到内侧轻拍了拍她的肩,跪坐在一旁关切问道:“妹妹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委屈,不如同姐姐说说?” 乌灵坐起身来,一脸的笑意僵硬而勉强,摇了摇头道:“没有,姐姐误会了,我真的...真的没事。” 螓玉立刻板起脸来,“妹妹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汤神父?” 乌灵显得有些慌乱,侧过头去躲避着螓玉审视的目光:“不...不是,我从未与单独与汤神父见过面,没...没有的事儿。” 螓玉闻言更觉得她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当下怒拍了下身侧的枕头,“我就知道,他倒是长得一副好模样,没想到背地里居然是这种人。” 乌灵适时捂脸抽泣了两声,随即扑向身前的螓玉抱住她的肩头,呜咽道:“玉姐姐,我求你不要再问了,我...我真的没脸见人了。” 乌灵:嗯,我是真的羞愧,我堂堂正正兰花妖居然沦落到用白莲的手段诬陷人了。 螓玉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话语中也不自觉地被染上了几分哭腔,“妹妹别怕,这不是你的错,姐姐这就叫人把他赶走。” “不,”乌灵却立刻从她怀中脱离,对着她狠狠摇头,“玉姐姐千万不要,若是这样他就会告诉所有人的,我也没想着嫁人,到时候就...就把头发绞了去庵里做姑子,但好歹要干干净净的去呜呜呜。”说着又趴上螓玉的肩头抽泣起来。 螓玉见状连连安慰,“好好好,姐姐不说,乖,哪里要去做什么姑子,我妹妹又漂亮又善良,肯定能许个好人家,哦对,薛庄头也不是那等庸俗的人。” 乌灵:...魔尊大人知道他被迫郁郁葱葱了吗。 她捂着脸嘤嘤了两声,“玉姐姐,我知道自己配不上薛大哥,你就别再说了。” 螓玉无法,只得顺着她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妹妹乖啊,没事的。” 她二人却不知,红药得了大公子的签后,见着舱门紧闭而姑娘们都在外候着,便生出几分好奇来。她与乌灵不同,是个听墙根儿的好手,悄咪咪地来到船舱的另一侧,几乎把乌灵这段肝肠寸断的哭诉从头至尾听了个遍。 她越听越心花怒放,几乎要欢呼出声来,哼,还想跟自己争 礿哥哥,真是老天助我,这个坏女人就是水性杨花,连外国和尚都不放过,礿哥哥若是知道了肯定会讨厌她的! 红药脚步轻快地向船下跑去,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他的礿哥哥。 乌灵却哭得有些累了,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故作坚强道:“玉姐姐别担心,我没事的,只是憋了几天心里难受,现下说出来就好多了。” 螓玉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花,“傻妹妹,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自己扛呢,有姐姐在什么都不用怕,这几日要做什么就跟我一道,千万别自己出去。” 乌灵乖巧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今天一眉禅师还给我卜算了一签呢,他也说我这段时间会碰上小人,千万不要单独应对。” 螓玉略有些讶异,“是么?这样看来一眉禅师是真的有神通呢,下回我也去找他求个签。” “哎,倒也不是那么准,大师还给了我卜算了姻缘,他说我会遇上前世注定的姻缘,对方会是个英雄豪杰,可现在看来...”乌灵满面落寞地摇了摇头,“算了,都是命数。” 26、第 26 章 乌灵又暗戳戳的给大公子上了不少眼药,把该说的说尽,心下倒是轻松了不少,也并没继续病恹恹地装可怜,见好就收嘛,毕竟整天哭唧唧也是会惹人厌烦的。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亲亲密密地挽着螓玉的胳膊准备下船吃晚饭。 在这孤岛上驻扎的几天,男人们倒是练就了一手捕鱼的好本领。也不知这洪水是从何处而来,水产倒是十分丰富,鱼虾蟹蚌应有尽有,还都傻乎乎的特别容易上钩。 大家每日里中午吃烤鱼晚上食蒸蟹,再加上餐后的各色果子,伙食倒是比在村里住时还好得多。 岸边早已燃起熊熊篝火,映着天边紫红的晚霞,加上水面上荡漾的粼粼倒影,倒是颇有几分诗中意境。一条条烤鱼在火上正滋滋作响,牡蛎大虾之类的也在石板上渐渐泛红,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河鲜香气。 乌灵拉着螓玉在篝火旁坐下,正准备伸手取一条下来尝尝鲜,却听见耳边传来“嗤”的一声冷笑。 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红药抱着双臂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正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得意与鄙夷,“你可别碰我们的鱼了,免得沾上点儿怪味儿,别人还吃的成吗?” 乌灵心下嘀咕,这女魔头阴阳怪气的挤兑谁呢,却突然灵光一闪,难不成自己在螓玉那儿的一番唱念做打被她给听见了?这倒是好事,本来自己还在计划怎么在众人面前不着痕迹地指认三公子,她若是想闹大,正好还免得自己动手了。 乌灵似是心虚地瑟缩了下,躲在螓玉身后,“你...你什么意思?” 红药得意洋洋地仰着下巴,几乎是拿鼻孔对着她,“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就真以为能瞒过所有人吗?” “你...你胡说什么,我...我没有。”乌灵不敢用睁眼瞧她,低着头声如蚊蚋。 “我可都听见了!”红药从那石块上跳下,三两步迈到她身前,俯身龇牙咧嘴地威胁道,“我还全都告诉了礿哥哥,你就等着,就凭你也想跟我争,哼!做梦去!” 接着十分潇洒地一甩头,发尾甩了乌灵一脸,头也不回地奔向正在岸边举着鱼叉的 捕鱼达人薛魔尊。 乌灵强按下想骂人的冲动,尽量无视脸上被头发抽打过的不适,自我催眠着:...我不气我不气,跟个蠢到家的疯子置什么气。 螓玉却咽不下这口气,当即起身便想追上她,“她太过分了!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单纯,谁能想到居然又蠢又坏,不行,我一定要按着她跟你道歉!” 乌灵抽抽搭搭拦住了螓玉,“玉姐姐,还是别了,本来我也不占理。” “你怎么不占理了!”螓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见旁边的人被她这一嗓子引得频频侧目,只得压下声来谆谆善诱,“妹妹你要知道,你本就是受害者,哪里有什么错处,这世道对姑娘家本就苛刻,你就是性子太软了才总被她欺负,我瞧着之前你当面跟她对骂那样就挺好的,可不能再这样懦弱下去了,姐姐能护你一时,但究其根本还是要你自己强硬起来不是?” 乌灵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妖界居然还有这么出位的思想,听起来倒像是魔界这种无法无天随心所欲的地方才能产出的歪理。 但也只能乖乖应声,“姐姐说的是,是我太钻牛角尖儿了。” “哎,这话原来也不是我说的,是之前一个姐姐教我的,她叫...哎?是谁教的来着,我怎么突然记不太清了?”螓玉皱着眉冥思苦想,似是突然陷入了某个记忆死角。 乌灵却大概猜得到,这应该是她在外界时的记忆,只是在这宝镜之中受到了限制,不过看她这记一半儿忘一半儿的架势,这破镜子估计真的不怎么顶用。 “姐姐,想不起来就算了,我都记住了,下回她要再来找我的茬,我一定当面顶回去,让她再也不敢小瞧了我!” 乌灵这么说着,心下却明白,照着红药那个炮仗性子,估计这下一回不会太远,指不定今天这顿饭都吃不好,随即伸手取了两条烤好的鱼下来,一条递给螓玉,“玉姐姐别气了,快吃鱼,她不让我吃我偏要吃!” 螓玉接过那鱼,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你啊,就是窝里横。” 乌灵只是笑笑不说话,撕下一片烤鱼放入口中,心道我也想人前横啊,可放眼望去谁都有背景有实力,出去一个不开心就能把自己捏死 ,惹不起不就只能苟着嘛,天天哭哭啼啼装可怜我还眼睛疼呢。 哎,妖生在世真是艰难,弱鸡小妖更是难上加难。 烤鱼吃到一半,正准备翻面儿的功夫,三公子汤神父又幽幽凑了过来,不过这回螓玉倒是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还没等乌灵有什么反应便冷冷道:“不知汤神父有何见教啊?” 三公子自然是会看眼色的,见着气氛不对便有所察觉,当然他并未多想,只以为是乌灵将老二说他的坏话转述给了螓玉,便准备自我辩解一番。 “哈利路亚,二位姐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才来此处没多久,不太懂你们的礼仪,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姐姐尽可直接指出来,我一定会好好改正的。” 他面色坦然,并未有丝毫心孤意怯之色,倒是让螓玉有些动摇,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他了? 她转头看向乌灵,却见她面色微红,似是在克服着自己的胆怯,但指着汤神父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你...你胡说!” “哎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就这么急不可耐啊。” 三人闻声转过头去,只见红药跟在薛魔尊的身后,正趾高气昂的对着乌灵挑眉。而此时大家基本上也都收了捕鱼的器具,一时间二三十人纷纷围拢在篝火旁,正看戏般瞧着这针锋相对的两拨人。 三公子立刻起身,将那十字形的小木片举在胸口,“阿门,我以主的名义起誓,我与这位姑娘是清白的。” 红药白了他一眼,“切,谁会当面承认有奸情呢。” 薛魔尊回首扫了她一眼,她倒是立刻缩着脖子乖乖噤声,只是眼中的得意之色丝毫不减。 乌灵用余光环顾四周,嗯,该来的都来了,也是自己该登场的时候了。 她恋恋不舍的将还剩了半面的烤鱼放下,站起身来首先向大公子的方向微微福了福身,“多谢一眉禅师的解签,如大师所言,小女此前确实在山中遇了小人,大师高德。” 突然被点名的大公子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双手合十回了一礼,“阿弥陀佛,施主过誉了,贫僧不敢当不敢当。” 乌灵又转向红药的方向,面色看似平静,声音却微微颤抖,“你既然想公之于 众,那不如我自己来说,我确实是...被人轻薄了。” 众人哗然。 薛魔尊眸光一沉。 乐容真人双拳握紧。 螓玉站起来担忧地握住乌灵的手。 红药咧着嘴直乐牙花子都快笑出来了。 而立在他身侧的三公子却莫名感受到一阵心慌,仿佛恍惚之间回到了小时候,他在城主老爹面前装无辜坑他两位哥的场景,只是这回掉了个个儿,他成了那个被坑的。 乌灵转身指向他,手却止不住的发抖,“就是你,汤神父,我本想着打碎了牙自己吞,可玉姐姐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是啊,我只是柔弱胆子小,你就无端轻薄于我,你知道我不敢向旁人提起,还故意三番五次的在人前骚扰我。 “我知道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却是异国来的高僧,你说我即使说出来了也于你无碍,苦的只是我,可是我不怕了,我现在就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才是人面兽心的淫僧,我根本没有错!” 三公子现在总算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心慌,真是阴沟里翻了船,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对自己这么狠!三两句就把自己退路堵死了,老二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忙退了两步,“姑娘,话可不能乱说,我何时轻薄于你了?” 乌灵自嘲一笑:“是啊,你说过,你不承认我也无能为力,毕竟这个世道女子步步维艰,谁又管我们说些什么呢?” 红药见众人似是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不免有些着急,“切,要我说啊,明明是你故意勾引别人,他当然不会认。” 乌灵闻言转身,心中冷哼:本来没你的事儿,这可是你自找的。 “我自认问心无愧,”她向前迈了两步,眼眶泛红却强忍着泪意,“我知道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于我,不就是你喜欢薛大哥吗!可你自己作为女子,难道不知道我们究竟有哪些苦楚?但你非但不能感同身受,反而还屡屡恶语相向,看我受到旁人的□□你就会开心吗,薛大哥就会对你另眼相看吗? “我真的不懂,为了一个视你为无物的男人,你就可以洋洋自得把你的同胞踩在脚底,用最恶毒的言语来侮辱一个和你无冤无仇的人,你以为这是你的胜利,实际上你只是世道的帮凶,把你的同胞连带着自己推向更加无法翻身的谷底。你当这是场竞争,我自然没有赢,可你,更是输得彻底。” 红药双目圆睁,呆若木鸡地不知该作何反应,似是被乌灵的这番话震惊地无以复加。 乌灵也懒得继续理她,目光一转,再次向大公子行礼:“大师,小女还有一事相求。” 解决了小的,还剩一个大的呢。 27、第 27 章 见着老三被当面指认的大公子正偷着乐呢,没想到一向给人暗搓搓扣屎盆子的小崽子也有今天!老三估计也是吃亏在信息差上了,没见着魔尊大人初见她的那一幕,居然敢在那个小花妖身上动心思,也不怕人家薛魔尊出去以后打击报复。 啧啧啧,果然还是太嫩,是个母的就敢撩拨,终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因而他再次被乌灵点了名倒是也没想太多,一派气定神闲,“阿弥陀佛,施主请讲,贫僧定当尽力而为。” 乌灵冲他礼貌一笑,“此前帮小女解的另一签,大师可还记得?” 冷不丁提到这茬,大公子有些心虚,目光止不住地飘向薛魔尊那处,又被他冷冷挡了回来,只得强装镇定道:“咳咳,施主说笑,贫僧自是记得。” “那小女求大师将那签赐予小女可好?”乌灵双眸晶亮,一派赤诚之色不似作伪。 大公子一时无措,你那根签早就被魔尊大人给撅了我上哪儿给你找去啊! 但他是谁啊,大公子自认这世上就没有他和不匀的泥填不平的坑,小姑娘作妖多半儿是惯的,不听话吓一吓就好了。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不是贫僧吝啬,只是这签虽看似平平无奇,实乃与天道息息相关,贫僧乃修行之人自是无妨,可姑娘并无佛缘傍身,若是强行据为己有,只怕会折了阳寿。” “竟是如此,”乌灵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复又故作坚强地苦笑了声,“无妨,多谢大师,小女自是断了嫁人的心思,可想着那签文毕竟是难遇的上吉,至少可以留个念想。如此看来,倒是连念想也留不成了,哎,没想到天道竟如此严苛,镜花水月一梦终成空啊。”语罢还抹了两把并不存在的泪。 乌灵反正早就想好了,若是他肯把那签拿出来,那她就大肆吐苦水,三分惨也得吐成十分,他明明算姻缘算出个上吉,结果自己还被轻薄,那他就是业务能力不过关还招摇撞骗,看他以后还怎么装高僧。 若是他不愿意拿出来也无妨,管他拿什么理由推脱,反正自己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就这么点儿要求还不答应,那之前说 什么慈悲心肠就都变成了道貌岸然的空话。 总之要么骗人要么心狠,保管他里外不是人。 可大公子并不这么想,他并不知乌灵的盘算,只以为魔尊大人将他偷换签文的事告诉了那小妖,如今她这是当着众人的面拐着弯儿的兴师问罪来了。 怎么办?得罪了大佬和他的新宠,是不是应该低头认个错? 一番思前想后,大公子终于下定决心,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哎,施主恕罪,其实贫僧做了件糊涂事。” 乌灵:???啥? “贫僧此前为施主解的签,其实并非上吉,乃是下吉,贫僧见姑娘忧心忡忡,那上吉的签文只是贫僧为了安抚姑娘才出此下策。出家人本不该打诳语,贫僧犯了戒律,还请姑娘责罚。”说着竟向她行了个大礼,光秃秃的头顶上那几个齐整的戒疤便正好对着她。 乌灵:...你要是这个样子我就不太好接戏了喂。 她虽然不知大公子为何突然改口,也不知他究竟说的是真是假,但他既然都把把柄主动交了出来,自己就断没有轻轻揭过的道理,不就是明背锅实甩锅吗,谁还不会呢! 乌灵吸了吸鼻子,一副早就接受了命运安排的模样,颓唐地摇了摇头。 “呵,原来竟是如此,我还道自己得了老天的眷顾,原来这种好事一开始就不曾落在我的头上,罢了罢了,大师何须自责,这本就是我的命数,大师您也是一番好意,小女又怎会责怪于您呢?怪只怪小女子太过蠢笨,竟然分不清大师话中真伪,偏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说着上前两步,躬身虚扶了一把大公子,“大师切莫向小女子行此大礼,大师是佛门高僧,小女子只是俗世里的一把浮萍,只怕受不起大师的这番抬爱,当真是折煞小女子了。” 反正折寿也是你说的,那我就折给你看喽。 大公子闻言一僵,觉得自己是起来也不对,继续跪着也不太妥当,一时半蹲半跪小腿都开始打颤了。 正在二人僵持之际,乌灵左又两侧却各伸过来一只手,几乎是将大公子同时架起。可这当二人目光交汇之时,左侧那人倒是没甚反应,右边那人却冷哼了声迅速将手甩开,声音不算大,但是被乌灵听 了个正着。 乌灵抬眼,哟,这不巧了么,跟初来这岛上果林中摘果那次倒是同一配置,只不过薛魔尊和乐容真人手中的桃杏均换成了一脸菜色的大公子。 乐容真人面色不显,但语气却有些生硬,“一眉禅师,您乃尘外高人,自是与我等凡夫俗子不同,但据我所知佛家讲究因果自渡,小生愚钝,倒是从未听过强逼着果来渡因的,也不知大师您究竟修的究竟是什么禅?” 乌灵暗笑,这林小栎平日里看起来一副寡言少语的模样,阴阳怪气的怼起人来倒还真是不逞多让,保命符你真是好样的! “妖言惑众,妖僧自然修妖禅。” 乌灵转头望去,薛魔尊竟然罕见的跟乐容真人一唱一和起来,但是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我们妖怎么你了?掘你家祖坟了? 而“妖僧”大公子此刻却发现自己出现了些异样,他倒是想再给自己辩解两句,可全身上下竟然丝毫动弹不得,嘴张不开不说,连发出些声响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面前的人你来我往,而自己仿佛被这镜中世界所排斥一般,随即浑身一激灵反应过来,自己这难道是,出局了? 他凭着余光扫视着周围的人,发现遍寻不得他家老三,也没注意到他究竟是何时离开的,而正对着他的老二,还是那副眉眼弯弯的笑模样,眼角却透露出一丝精光,嘴唇微微开合似是在说着什么。 他却无心分辨,心下又惧又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着了他的道,偏偏此时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待他目力恢复,却发现早已回到了城主府中的会客厅,周围的人群似是与他离开之前并无二致。 当然只除了一点,他的二弟正立在众人之中接受着恭维,但那声声祝贺在他这儿却显得尤为刺耳: “恭喜城主得偿所愿。” 哦,也不止在他这儿,隔壁老三咯吱咯吱咬牙根儿的声音他都听见了。 * 乌灵也不知这个破镜子究竟是怎么个判定标准,反正虚空中莫名其妙出现了一道声音宣布二公子接任城主之位,接着便又一道白光闪过,她恍惚间只看见薛魔尊那道直勾勾的目光,盯得她浑身发毛。 待刚回到厅中,她仍有些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因而在回神后便下意识的抓紧了身边乐容真人的衣袖。 乐容本在同螓玉妖君寒暄,手边有感不由得侧目,“乌灵姑娘,可是有什么不适?” 乌灵赶忙放开连连摇头,“没事没事,打扰师兄了,我就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哪儿。” 螓玉侧头冲她一笑,“妹妹这是在镜中世界停留太久,回去缓缓便好。” 乌灵忙向她行礼,“多谢妖君。” 螓玉却突然瘪着个嘴,“怎么,刚才还叫我玉姐姐,现在就只是冷冰冰的妖君啦?哎,没想到妹妹这么心狠。” 乌灵:???你平时都看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话本子? 她似是有些怯懦道:“可是我...妖君法力高强,我哪里配得上...” 螓玉接着捂住胸口,“哎不行,我的心好痛...” 可她周围的那群小妖却并未因此而上前搀扶,倒像是司空见惯一般,装作若无其事地望天。 乌灵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玉姐姐,是妹妹的不是。” “哎!这就对了嘛!这么乖的妹妹哪儿去找!”螓玉越过乐容真人,一把挽住乌灵的胳膊,宛如在孤岛上那段日子般亲密。 乌灵倒是安心了几分,有了这段经历打底,倒是也不怕自己在她面前露怯了。 螓玉继续道:“乐容真人都同我说了,妹妹要去我们蕴蝶谷,那敢情好啊,走走走,妹妹先去我那儿住下,明日一早咱们便出发。”说着便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队伍中。 乌灵自然有些不情愿,当然不是嫌弃她们不好的意思,只是她搞不懂薛魔尊的路数,目前只能靠玉清门来抵抗一二,自己贸贸然过去,只怕还会给她们带来些灾祸。 “玉姐姐,我还有些东西留在了临兰别院,不如我今日仍同大师兄一道,明日一早去找你们汇合可好?” 螓玉的目光在她和乐容真人之间盘桓了片刻,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她推回乐容身侧,“好好好,妹妹先回去便是,反正真人也是要和我们同路一段的,不急不急。” 乌灵有些无奈,这些人和妖怎么一个两个都看走了眼,明明乐容真人这一挂在话本子里绝对走的都是断情绝爱路线,有那么一两个觊觎他的徒子徒孙估计都会被他杀了证道。 她自知自己的斤两,乐容对她可能有那么几分怜惜,但绝对不会动什么别的心思,你当人人都是道心不稳薛魔尊啊! 哎不对? 乌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周身那股被盯得发毛的感觉消失不见了,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自是早已不见了魔尊大人的踪影。 28、第 28 章 说来也奇怪,乌灵本还担心大公子和三公子会找自己的麻烦,但他们二人似乎根本不记得自己这个小角色,一点儿多余的注意力都没分给自己。 而自己在镜中众目睽睽之下那一番哭诉,仿佛也并没有给旁人留下太多的印象,她旁敲侧击地问过玉清门的弟子,可他们好像完全不记得有这茬一般,对于最终决出城主之位的故事完全是另一番说辞,倒像是某些记忆被刻意抹去后另补了一个与她无关的版本。 乌灵虽有些弄不懂其中关窍,但好在众人留下的记忆似乎都是利于自己的,便也没过多计较,只当是这破镜子终于做了件人事儿。 翌日清早,乌灵跟着玉清门众人来到万方城门之时,螓玉携蕴蝶谷众妖早已候在那里多时了。 “玉姐姐!”乌灵忙向她招手。 螓玉先向乐容真人行了一礼,“见过真人,”复又亲亲热热地将乌灵揽过,“妹妹可会御空?若是不会也无妨,我这里有艘飞艇,虽说飞得慢了些但可宽敞了!” 乌灵甜笑点头,“玉姐姐,御空我会的!只是还不太熟练,等会儿姐姐可要慢些等等我才是。” 螓玉拉着她穿过浓雾密布的城门,“好好好,你就乖乖跟着我,蕴蝶谷还算有些距离,不知真人有没有同你提到过,今日我们先与他们同路到荔山,修整一夜后,我们便要与真人他们分开了,妹妹若是有什么话可要提早说。”说完还冲她笑着眨了眨眼。 乌灵颇为无语,这位妖君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凑对儿,镜子里把她凑给薛魔尊,镜子外又把她推给乐容,她也只当没看见螓玉眼中的揶揄,干笑了两下便糊弄过去了。 荔山是整个西荒原最东边的一座山脉的主峰,离万方城两千余里。西荒原是魔族和妖族的聚居之地,人族偶有踏足但并未在此扎根,而过了荔山之后,便是东川。 整个东川可以说是人族的大本营,东川近海,灵脉颇丰,因而仙山遍布门派聚集,像玉清门这样的大派虽不多,能称作旗鼓相当的也就一个极道宗,但其余的中小门派则是遍地开花。 螓玉所在的蕴蝶谷,由于 和人族(主要是玉清门)一直保持着较为友善的关系,因而虽说在东川的地界上,倒也并没有哪个人族门派敢来造次。 从螓玉的介绍中乌灵才知道,原来她们妖族也是分派系的,像螓玉便是主张与人族为善,而另一个派系以聆尾妖君为首,则是与魔族更为亲近,自己之前所在的祁芜山便属于聆尾妖君麾下。 而说到此处,螓玉又想起来乌灵此前的遭遇,颇为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乌灵却生怕她再细问下去,忙转移话题道:“玉姐姐,那荔山属于哪一族啊?” 螓玉指了指脚下的山脉,“喏,说着不就到了么,荔山本身是属于魔族的,但是...现在魔族也没人敢住,虽说灵气充盈,但竟就这样成了个荒山。” 乌灵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果然是云雾缭绕生气盎然,因而颇为不解:“这又是为什么?” 螓玉带着她缓缓落地,望着峰顶叹了口气,“荔山此前属于魔族王后,之后便归了魔族公主,再后来嘛...公主不知所踪,但余威尚存,因而也没别的魔君敢接着住,这不就成现在这样了么。” 乌灵暗暗好奇,按理说螓玉应是偏向人族的,但听她这话里的意思,倒像是为那魔族公主颇为惋惜一般。 “玉姐姐,那魔族公主很厉害吗?” 螓玉理所当然地点头,“自然,她不仅厉害,而且是我见过活得最肆意的女子,”说着又突然压低了声音,将她往旁边带了带,“但这话可不能在真人他们面前说,这可是玉清门的大忌。” 乌灵瞟了眼远处刚落地的乐容,乖巧点头,也压低了声道:“知道知道,这个我听说过,而且我还听说,魔族公主便是无止魔尊斩杀的。” 螓玉却轻嗤了声,笃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乌灵眼睛一亮,“嗯?玉姐姐知道内情?” “我不知道,但是以她的修为和心智,绝不会命丧在当年的薛礿手中。”螓玉说罢便笑了笑,“算了,不说这个了,虽说这山是魔族所有,但山脚下的灵植灵果还是能采的,走,去瞧瞧看。” 荔山中虽说云雾缭绕,但山脚下仅有些薄雾,并不怎么阻挡视线。并且由于这山中灵气充沛,因而灵果灵植也长得 比别处更好些,除了螓玉这边儿的妖,玉清门人倒也三三两两的结队来挖灵植。 乌灵腹诽:果然是仇人家的羊毛,不薅白不薅啊。 她刚摘了些灵果,却突然发现远处的一株灌木上挂了些熟悉的果子,正是之前在祁芜山时白瑜给他带过的红果。但此处的红果个头儿更大些,而且满满的一嘟噜果子足足有几十个,可是她从未见过的规模。 乌灵颇有些心动,正准备向那处走去,却立刻被螓玉叫住,“妹妹可不能向里走了,这山中看似平和,实则机关阵法重重,连我都应付不来呢。” 乌灵无奈,但也只能对着那对果子惋惜地多看了几眼,遗憾地跟着螓玉回到了队伍的驻地所在。 是夜。 乌灵宿在了螓玉随身准备的独间中,房中起居之物应有尽有,床铺也柔软馨香,但不知为何,她一直辗转反侧到半夜都无法入眠。 她有些烦躁的起身,愈到夜深人静之时,埋在心里的一些小念头就愈发清晰,下午见到的那堆红果此时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她心房内左拨弄右挠挠,勾得她心里直痒痒。 鬼使神差之间,乌灵悄悄推开房门,借着月色踩着一念步便向着荔山方向飞去。 但她没注意到的是,自己身后立刻跟上一道黑影。 凭着记忆找到了之前那株灌木,乌灵松了口气,那堆红果正好好地待在原地,原本就玉石般莹润的果子在月光之下更显得光泽流转。 她摘了几个揣在怀里,又左右开弓各抓了一个在手中,本准备就此打住,转头间却发现不远处立着更大的一片灌木丛,满满缀在其上的红果宛如一座玉石矿,折射着冷冷的月光几乎闪瞎她的眼。 乌灵自知不该再继续深入,可那片红果宛如有魔力一般让她蠢蠢欲动。 不如就去看一眼? 我只看看不摘了,看完就走!就一眼! 一番自我说服后,乌灵心安理得地迈向那片红果,可走着走着便发现不太对,明明看起来也就十来仗的距离,可走了半天却似乎越来越远了。 不仅如此,山中的雾气也逐渐浓重起来,不过几息的功夫,眼前只余一片浑浊的雾气,哪还能看到什么果子呢。 乌灵立刻停了脚步 ,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灵气波动,心头正嘀咕着自己这不是碰到什么鬼打墙了! 还未等她有所反应,她便只觉得自己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揪着脖子提溜了起来,她正想呼叫,身侧那人却又似被重击了下,手便立刻脱力将自己的脖子松开。 电光火石间,自己却立刻被另一个人揽腰搂住,刚松了口气的乌灵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只是还留了点儿理智怀疑,这个怀抱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人长袖一挥,眼前的浓雾竟就此散去,那片红果居然就在自己身侧,乌灵下意识一喜,可抬眼望去后,那人冷峻的眉眼立刻又让她立刻陷入无尽的绝望。 “魔魔魔魔尊大人...” 薛礿目光淡淡地垂眸扫了她一眼,便松手将她放开,指了指横卧在一旁的一个人影,“你可认识他?” 乌灵眯着眼辨认了片刻,这张脸好像是有点儿眼熟,随即灵光一闪,一个记忆中的名字涌入脑海,“目枞?” 这位大兄弟居然锲而不舍地一路追到这儿来了? 薛魔尊眉心微蹙,“他为何抓你?” 乌灵突然想起,目枞曾经提过无止魔尊和溟洹魔君似是有不合,当下决定实话实说,毕竟敌人的敌人勉强能算朋友,指不定还能在薛魔尊手下再多苟两天。 “魔尊大人明鉴,我与他确实无冤无仇,只是他的主上是溟洹魔君,魔君要把我抓去...做小妾。” 薛礿闻言眸光一紧,上前两步抬腿又在目枞胸口踹了脚,冷声道,“回去告诉那个混小子,不该动的心思别动。” 乌灵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哪里不太对,但还没来得及细细咂摸一番,肩上便又被人推了一把,一时重心不稳便向那片灌木倒去,而那片红果之中居然瞬间冒出根根藤蔓,缠住她的手脚后生生将她拉进其中。 薛礿身形一动便闪身至那灌木之前,但仍未来得及拉住乌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那片郁郁葱葱的枝叶之中。 他回身冷冷望着身前的红衫女子,“你知道那是何物。” 红药却似被人掐住咽喉一般,声音嘶哑地用气声辩解,“礿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礿却突然一笑,似是心情大好,接着转身隐去身形,只留下一句:“你要担心的可不是我。” 脖子上的力瞬间卸除,红药跪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满目惊恐地盯着那片映着莹莹月光的果子,低声喃喃:“不...不可能,她早就死了...” 29、第 29 章 清晨的荔山雾气最是浓重,连朝阳的光芒都透不进一丝,举目只见浓稠如液的白雾,若是外来的修士或妖魔误闯进了此时的荔山,那就只有闷头原地打转的份儿了。 可元乌灵却双目清明,这浓雾在她眼中仿若无物,她足尖轻点着树梢在山中疾行,而那树梢上的枝叶却并未晃动半分,不多时她便来到山脚旁的一处营地。 此时众人大都并未起身,偶有一两个打着哈欠的推开房门,恍惚间似是瞧见了个飞驰而过的身影,但揉了揉眼想仔细分辨之时,却连一丝灵气波动也感受不到,便也只当自己是一时眼花了。 元乌灵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中,隔壁刚刚起身伸了个懒腰的螓玉也没丝毫觉察。 她指尖微动,便将自己一身绣着繁复暗纹的墨色长裙化为一条朴素的青色衣裙,发间的宝石钗环也纷纷隐去,只留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明明眉目未改,但唇色由嫣红转为微粉,双眉又由微微上挑化为颦顰,一双潋滟美目蕴起淡淡水光,看上去便还是那个娇滴滴的小花妖。 这本事任谁看了都要叹一句惊艳,可元乌灵觉得有点儿憋屈,虽说新换的壳子乖乖按照原定计划找到了自己的洞府,也按部就班的将原本的修为一股脑塞了回去,甚至因着那果子的缘故,连这两百来年漏掉的修为也全数补齐,可到头来还是得缩在玉清门这堆修士之中,不为别的,薛礿那厮简直太难缠了! 那果子名为血魔果,是荔山的本土品种,名字听起来怪唬人的,但这是元大小姐亲自取的,甚至还为此编了个配套的故事,说这果树靠人血浇灌,甚至还会主动食人,结的果子剧毒无比无药可医,是极为可怖的邪物。 这故事传到人界,便成了众多母亲教导孩子不乱吃路边野果的经典睡前故事。 因而除了她自己便没人敢靠近这血魔果半步,但这也正是她的目的所在,这样不就没人敢跟她抢了嘛! 血魔果极为好吃是她不愿与人分享的原因之一,还另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绝佳优点,这果子能引得灵气存于其中,并且食用之后便能化为己用, 当然并不是毫无限制的,否则多吃几个果子便成了绝世高手,那还要修行干嘛。 通过血魔果补充的修为,一不能超出食用者正常修行的速度,二不能超出原本修为的总和,因而之前元大小姐懒得练功跑出去玩儿个十来年的时候,便会吃几个偷偷懒。 而此前白瑜在祁芜山上发现的血魔果,其实也是跟着她悄悄过去的,为的就是早日补充缺失的那部分,以便在接收原身修为的时候更为顺畅。 在此之前,元乌灵的明心魔功已经修到了七重圆满,补上这两百年的修为更是让她直冲第八重,可薛礿那厮,哼,她想起来就牙痒痒! 薛礿之前明明只在第六重而已,大概相当于人类修士的化神期,可她回想起昨夜所见,那厮居然已经修到第八重圆满了,自己魔域第一天才美少女的威名就这么拱手让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之前费劲啦的找这么个添堵的玩意儿回来干嘛! 正愤愤不平之时,元乌灵听到门外出现了一阵骚动,凭她目前的本事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蕴蝶谷一个小妖前来报信,说是趁螓玉外出之时,他们遭到了妖魔两队人马的围攻,此时整个蕴蝶谷正岌岌可危。 元乌灵暗暗摇头,啧啧啧,薛礿这厮在修行上确实有点儿本事,可惜管理能力太差,也不知道自己那个糊涂爹究竟看上他哪儿了,魔尊的位置居然让给一个外人。 看看自己不在的这两百年他究竟把魔域整成了什么样儿,这会儿居然放任下面跑到东川去撒野,能不能打得过那么多门派心里简直没点儿数。 她推开房门,直接走向一脸忧心忡忡的螓玉握住她的手,“玉姐姐怎么了?我好像听见蕴蝶谷出事了?” 螓玉面色苍白,手也极为冰冷,“妹妹,我要赶紧回去了,此时蕴蝶谷有难,你还是先跟着真人一道,待我...” 元乌灵立刻打断,“不,姐姐切莫这么说,妹妹怎么能在此时弃姐姐不顾,而且...”她的目光指向一旁的乐容真人,意思很明显:有援军不用白不用啊! 乌灵倒不是想去凑这个热闹,只是她记得白瑜还在蕴蝶谷呢,虽说那个果子精对自己起过歪心思,可总体而言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有什么 好东西也都惦记着自己,此时见死不救总归是过意不去。 而且她也想知道,究竟是哪个不要命兔崽子的敢去东川裹乱。 螓玉立刻会意,心下却暗暗嘀咕这妹妹今天怎么看起来气势非凡,一个眼神都让自己有点儿腿软。 不过此时毕竟情况危急,什么面子里子倒也无所谓了,她向乐容行了个大礼,“还请真人出手,救我蕴蝶谷于危难,螓玉日后定结草衔环报真人大恩。” “妖君何需如此,我玉清门自然不能放任他们在东川为非作歹,”乐容立刻将螓玉扶起,“妖君不必多言,我们即刻出发。” 螓玉有些动容,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多谢真人!” 元乌灵便跟着他们全速前往蕴蝶谷,原本悠悠闲闲一日方能赶到的地方,硬生生被缩短成了两个时辰,落地之时螓玉和乐容还好,可一众修士小妖皆已被逼到了极限,均是满脸菜色,东倒西歪地站都站不稳。 元大小姐暗暗摇头,都这个样子了还怎么打,哎,估计最后还是得自己出手。 螓玉看着身旁面色如常的乌灵有些讶然,可此刻她也分不出心思来考虑旁的事,上前一步对着密密麻麻的妖魔大军大吼了句,“是谁在我蕴蝶谷撒野?” 本全力攻击护山大阵的妖魔们齐刷刷回头,为首的两位也飞身来到乌灵他们之前。 左边儿的那个玉冠白袍,乍一看倒像是仙门弟子,但在元乌灵看来着实油腻的紧。 他轻笑了声,满脸不屑道:“哟,我当是谁呢,玉谷主可算舍得回家了,我就说怎么敲了半天门儿都没人应呢!” 右边儿的那个戴着兜帽,整张脸都隐在阴影之中,分明就是之前那位溟洹魔君。 那层兜帽自然挡不住乌灵的打量,她心底冷哼一声,呵,混小子没人管真是反了天了! 螓玉对他冷笑一声,“呵,原来是手下败将啊,聆尾洞主之前被我削掉的毛长齐了么?” 聆尾被戳了痛处,当即面色剧变,“你!哼!本君今日就让你蕴蝶谷为我的翎羽陪葬!” 螓玉刚要上前,却被身边的小妖一把拉住,她正惊异于手上感到的惊人力量,却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句:“不用玉清门了,今天这事儿我帮你 解决,报恩什么的先欠着。” 话音刚落,便见身边原本娇滴滴的小花妖五官微变,但气质却陡然不同,凌厉的目光让她都心惊。 螓玉几乎要惊呼出声,这张脸她怎么会忘,她分明是...! 元乌灵阔步来到那一妖一魔身前,身上的衣衫随着她的步伐在众人眼前化为一袭华美的玄色长裙,裙摆上用金线绣出的繁复花纹在正午骄阳下仿若流光般炫目。 她平时其实也不这么穿,毕竟这么长的裙子打起架来确实不方便,不过憋屈了这么久,既然决定主动掉马,那自然要轰轰烈烈惊艳登场,这臭屁性格倒是跟她老娘当年如出一辙。 正当众妖魔目瞪口呆之时,却见她一把扯下了那位魔君的兜帽,抬手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毫不留情地斥责道:“元秋溟你长能耐了是!顶着这么张丑脸吓唬谁呢!” 那位魔君狭长而血红双目令众妖一惊,可那如蛇般扁平的脸却迅速化作一张苍白虚弱的少年面庞,他本是满目惊喜,却在对方的怒目而视下缩着脖子怯懦地唤了声: “姐。” 30、第 30 章 元乌灵原本?的打算是继续苟在玉清门左右, 一来在她离开后魔域的势力究竟被瓜分成了什么样她并不了解,二来过了这么久现在的这群小魔头也不一定记得?她,若是这两?百来年被薛礿灌输了什么反对她的极端思?想那就彻底完蛋。 可发现对方究竟是何?许魔也后, 元乌灵便立刻改了主意, 元秋溟这小子别的优点没有, 但就是听她的话, 而且同时还能给蕴蝶谷个人情?, 何?乐而不为呢! 元乌灵揪着?溟洹的耳朵, 把他扯到了螓玉身前,按着?他的脖子严厉道:“快跟人家道歉!” 螓玉却并未看他,而是盯着?元乌灵双目闪闪发光, “公?主,是你公?主?” 元乌灵抬眼,有些诧异道:“你之前认识我?” 哦是了, 昨天八卦自己的时候, 她还肯定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嗯,是个有品位的妖。 螓玉立刻点头,“当?然!哦不, 公?主您自然不记得?我,但是您曾经救过我,我一直都记得?您的恩情?。” 原来自己还救过妖吗, 元乌灵一时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便坦然接受了自己早年的英勇决策, 既然如此,那就是双倍人情?了! 她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些,“你还愣着?干嘛, 快道歉!” 溟洹不情?不愿地嗡嗡道,“对不起。” 元乌灵有些不耐烦,另一只手?上的指甲瞬间化为一道道利刃,带着?寒光在他眼前晃了晃,“对不起什么,我不是教过你道歉要?有针对性吗。” 溟洹哭丧着?脸,“妖君对不起,我不该联合那个秃头围攻你们蕴蝶谷。” 身后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哎?你说谁秃头?” 元乌灵头也没回,随手?一挥便封了他的嘴,“你别急,下一个就是你。” 螓玉忙摆手?,“没事没事,这不还没打进去吗,这位是公?主的弟弟,哎呀真?是可爱呢!” 头一回被夸可爱的溟洹低着?头,总觉得?脸有点儿发烧。 “你竟然是魔族公?主?” 元乌灵闻言抬眼,对着?立在一旁的乐容摆了摆手?,“回去回去,我们不打架了。” 那群站都站不稳的玉清门人却纷 纷对着?她拔剑,乐容真?人也提剑指着?她,“你隐瞒身份藏于我派,究竟是何?居心??” 元乌灵翻了个白眼,我这不也才知道吗! 但她并不想跟这群修士多言,本?来看到他们就想到薛礿那厮,简直令魔头大,而且这位又?是玉清门的新一代天才种子选手?,自己要?是动手?伤了他,估计玉清门真?的会?来跟她拼命,只不耐烦叹了口气:“你们打不过我的,快回去。” 这是实话,明心?魔功第八重已经相当?于人族修士的洞虚期,当?他们祖师爷爷都绰绰有余。 可玉清门不愧是修行大派,犯起轴来也不逞多让,乐容丝毫不为所动,还上前一步道:“除魔卫道乃是我玉清门的职责所在。” 螓玉忙拦住他,“真?人休要?如此,公?主是我的恩人。” 乐容却反过来劝她,“妖君莫要?被这魔女迷惑了才是。” 元乌灵突然发问:“你师父是谁?” 乐容一愣,但他的好修养还是让他老实作答,“家师宿远真?人。” 元乌灵皱眉摇头,“啧,不认识,你师祖呢?” “掌门师祖千华真?人。” 元乌灵点了点头,“好像有点儿印象,行,回去告诉你师祖,徒弟头铁可以,蠢就不太好了。” 说着?正准备挥袖,却突然想起什么生生止了动作,“哦对,还有一件事儿,别让他们叫我公?主了,我爹死都死了,也没想认现在那位当?爹,以后就叫我老母,荔山老母。” 还没等玉清门那一堆有所反应,元乌灵长袖一挥卷起一阵旋风,将他们全数裹挟进那风眼中,轻轻一推便送至千里之外。 刚刚落地的玉清门众人还有些发晕,可瞧着?眼前熟悉的玉石长阶心?下一惊,自己这是...回门派了? 这边的元乌灵放过了手?下的溟洹,随意拍了拍手?,眼神指向后方的魔族大军,“让他们先回去。” 溟洹乖乖应声,走到大军之前传声全场,“公?主有令,撤军!” 众魔领命,“遵命,恭迎公?主。” 元乌灵一方面惊异于这帮魔的听话程度,另一方面颇为无奈,说了不是公?主差了辈分怎么还这么叫,不过听着?一群魔山呼老母 倒也怪瘆人的,罢了罢了,以后慢慢改。 她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撤了。 魔军离场之时倒也十分有序,队伍整齐的逐列离开,留下的空地上也没有一丝脏乱。 元乌灵略有讶异,这还是之前那个懒懒散散的魔族吗? 但也没空多想,站在动弹不得?的聆尾身前向螓玉招手?,“来来来,这个还是你自己处理。” 聆尾满目惊恐地盯着?渐渐靠近的螓玉,已经做好了求饶的打算,可在绝对实力的压制下连“呜呜”声都发不出?来。 螓玉倒是兴奋万分地摩拳擦掌,“多谢公?主!” 她袖中滑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轻拔出?鞘,那锐利的刀刃闪着?丝丝寒光。螓玉勾了勾嘴角,举着?匕首在聆尾的头顶轻轻一削,便只见一个完整的玉冠连带着?发髻嗒落下,在地上滚了滚才缓缓停下。 聆尾顿觉头顶上一阵发凉,他的头发! 元乌灵扫了眼,他头顶中间一圈儿全秃,旁边儿留着?的那点儿的头发又?四?散开来,看起来活像个河童。 螓玉啧了声,“你看看你,本?来就头顶没毛,变出?一头假毛骗谁呢,我这是帮你做个诚实的妖,不用谢。” 元乌灵暗暗点头,嗯,这小妖的行事作风倒是挺合自己胃口,随即指尖微动,解了他身上的禁制,“到你了,道歉。” 聆尾他委屈啊,本?来跟溟洹魔君商量的好好的来围攻,怎么他就突然倒戈了,还整出?个八百年不露面的魔族公?主来,打也打不过是跑也跑不掉,一头秀发还被这狐假虎威的螓玉给削了。 但是毕竟形势比妖强,他再委屈也只能乖乖低头,“玉谷主我错了。” 还没等元乌灵开口,溟洹便抬手?拍了下他光秃秃的头顶,“错哪儿了?道歉要?具体才显得?有诚意懂不懂!” 元乌灵斜着?瞟了他一眼,溟洹立刻狗腿道:“姐,我说得?对,你的话我都记得?!” 聆尾被他拍的一哆嗦,“我...我不该来进犯蕴蝶谷,玉谷主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元乌灵却不太满意,撇了撇嘴道:“还有呢?” 还有?聆尾听得?一头雾水,还能有什么啊,他这 不是还没打进门儿呢吗? 元乌灵见他一副懵懂的模样,不耐地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来也就罢了,但把我弟弟带坏了就是万万不该。” 溟洹闻言向她身旁凑了凑,同仇敌忾地点了点头,那眼神分明在说:对,就是他带坏我的! 聆尾:???哎不是,究竟谁带坏谁啊? “是是是,公?主我错了,小妖不该带坏魔君,都是小妖的错,小妖自愿投到公?主麾下,日后为公?主鞍前马后在所不辞。”聆尾是个识时务的妖,原本?和溟洹结盟他已经觉得?小赚,既然这会?儿来了个更厉害的,那自然是要?主动投诚。 “我不要?你,”元乌灵有些嫌弃地看着?他的秃顶摇头,将螓玉推到身前,“以后她是你老大。” 聆尾虽不大情?愿,但也只有点头应声的份儿。 螓玉见到了恩人,又?白赚一个小弟,而且这小弟还是之前的死对头,自然心?情?大好,大度地摆手?道:“行了,以前的事儿我也就不计较了,以后乖乖听话就行。” “好好好,玉谷主说的是,日后咱们就齐心?协力与魔族...” 元乌灵立刻打断了他,“不,不是魔族,是我。” “我不需要?妖族投诚,毕竟这样对你们也不公?平,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薛礿抛出?来什么条件都不能接。” 聆尾心?里犯了嘀咕,你们魔族也搞内部分裂吗,这意思?是让他们直接跟魔尊作对了? 螓玉却立刻点头,“那是那是,公?主不说我也省得?,我才不会?跟他们混在一起呢,我只认公?主您!” 对于螓玉的过度热情?,元乌灵有点招架不住,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救过一个小妖,只转头得?对聆尾摆手?,“行了行了,你也撤。” 聆尾悄悄捡起了他的发髻揣在怀中,灰溜溜地带着?与他萎靡程度相当?的妖军撤退,蕴蝶谷山门前的一片草场终于完全空了下来。 元乌灵这才将这山谷的全景看了个彻底,谷底水草丰茂,两?侧山峦迭起,落英缤纷沿着?谷中的一条清涧逐岸而生,更有彩蝶成群翩跹飞舞,当?真?是个世外桃源般的秀美山谷。 螓玉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眉目之中似是透露出?一丝赞赏,试探问道:“公?主不如进去坐坐?” 元乌灵思?忖片刻,这才想起还有白瑜那茬呢,随即点了点头,“行,那就叨扰玉谷主了。” “怎么会?!公?主这边请。”螓玉正兴奋地为元乌灵引路,却见她突然一顿,向着?侧边立着?的一块巨石问了句: “你准备蹲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聆尾:在线求个生发秘方嘤嘤嘤 * 魔尊准备好追妻了嘛? 31、第 31 章 螓玉还有些愣神,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块巨石旁凭空缓缓现出一个人形,那人冷峻的眉眼让她心下一惊, 正是无止魔尊薛礿。 薛礿上前?两步来?到元乌灵身前?, 他面色平淡, 却似在隐隐抑制着某种情绪, “你回来?了。” 元乌灵将溟洹扯到身前?, 挡住对方探究的目光, “你不是一路跟来?的么,明?知故问。” 她最烦薛礿的一点?就是这个,有话不会好好说?, 非得?说?一半儿藏一半儿让人自己猜,你回来?了(快来?受死),你去哪儿了(我已经知道你做了什?么破事?儿老实交代), 都是正道惯出来?的破毛病! 溟洹伸出双手作出御敌的姿态, 充满敌意地看向薛礿,“你还想怎么样?,我姐都被你逼得?有家不能回了,今天你要是想动我姐, 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薛礿冷眼一扫,“所?以你要纳她做妾?” 溟洹自知理亏,被噎得?面色微红, “那...那都是为了保护她!” 元乌灵这才想起之前?当弱鸡花妖时的遭遇,狠戳了戳溟洹的后背, “这个账以后找你算,现在先退到谷里。” 溟洹十分听话地护着元乌灵闪身退到蕴蝶谷边缘,螓玉倒是机灵, 见状立刻帮他们打开护山阵,二魔一妖终于进了谷中长舒一口气。 薛礿却也没有什?么动作,只远远的看着她,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螓玉瞧着他却始终不太放心,面露几分担忧,“公?主,我这阵可能防不住他的全力一击。” 元乌灵却坦然?摇头?,“没事?儿,他不会在这儿动手的。” 她知道,薛礿这个人即使入了魔,仍旧保持着一大堆正道的行事?原则,比如说?祸不及家人亲友,只要她还在人家妖族的地界上,薛礿就不会主动破坏人家的一草一木。 随即看都不看薛礿便转身,摆摆手招呼螓玉,“走?,我有个朋友在此,还要烦请玉谷主帮忙寻一寻。” 螓玉便引路边连连点?头?,“不麻烦不麻烦,公?主尽管吩咐便是。” 元乌灵嗯了声,“他叫白?瑜,是个白?果妖,之前?跟你们谷中一个叫若蕊的小妖一 道回来?的。” “好好好,我这便差妖去寻,公?主稍等。”说?话间她的指尖释放出一个光点?,那光点?迅速化为一只蜜蜂,向着某处飞去。 螓玉领着元乌灵和溟洹来?到一间竹屋内,那竹子翠绿之中又蕴含着丝丝金色微光,应当是颇为珍稀的灵竹,蕴蝶谷直接拿来?盖房子,倒是让元乌灵略有些讶异于他们如此阔绰的手笔。 屋中的小妖十分乖觉地为他们奉上了竹筒盛的清茶,元乌灵刚品了两口,便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吵嚷,听声音应该是白?瑜和之前?那个小女?妖。 白?瑜其实也才来?蕴蝶谷没两天,和若蕊倒是过得?蜜里调油,今日突闻蕴蝶谷被围,本来?还瑟瑟发抖的生怕谷外的妖魔大军打进来?,听说?撤军刚松了口气,又莫名其妙的被谷主召见,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 若蕊倒是贴心地跟来?,还帮忙询问究竟是何?事?,可众妖都闭口不谈,只隐隐透露出有什?么魔君在屋内,这就让他更紧张了几分,他哪里认识什?么魔君呢,也就在祁芜山见过一个红眼睛的,哦对,也不知道乌灵妹妹现在究竟如何?了。 白?瑜心下惴惴地跟着引路的小妖进入竹屋之内,先向螓玉行了一礼,接着目光一转,只见主位上坐了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可她周身似有光芒般让他不敢直视,只匆匆扫了眼便转向另一边。 那女?子身旁坐着个苍白?的少年,眉目与那女?子有三四分相似,少年只斜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给那女?子剥松子,松仁儿小山一般堆在女?子手边。 白?瑜心下不解,这二位魔君他从?未见过,只得?再次问向螓玉,“谷主,不知何?事?召见?” 螓玉并未擅自接话,只转头?看向元乌灵,“公?主,您看是他么?” 元乌灵点?点?头?,向白?瑜勾了勾嘴角,“白?瑜哥哥这就不记得?我了?” 溟洹闻言,抬眼看向白?瑜,手中的松子咔嚓一声被他捏了个粉碎。 白?瑜心下一惊,这才细细打量了那女?子一番,她的脸乍一看有些陌生,可仔细端详下来?,那五官却似乎是他见过的,他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乌灵 妹妹?” 元乌灵笑着点?点?头?,“嗯,不过不能叫妹妹了,还是叫我荔山老母。” 荔山?白?瑜联想到之前?螓玉唤她的那声公?主,这才恍然?大悟,心砰砰跳地飞快,“您...您是魔族公?主?” “嗯,之前?是,”元乌灵并不想解释其中原委,又捧起那竹筒饮了一口,“这两百年来?承蒙你的照顾,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修为也好法?宝也罢,我尽可帮你满足。” 白?瑜一时有些发懵,他万万没想到,之前?那个娇滴滴傻乎乎的花妖妹妹,居然?是那位传说?中的魔族公?主,而现在这位公?主居然?还来?为他完成心愿了? 见他呆愣,元乌灵继续道:“若是一时想不出也无妨,我给你个信物,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便到荔山找我。”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枚水滴形的红色玉髓,托在空中递到他面前?。 白?瑜仍有些迟疑,可他身旁的若蕊倒是眼疾手快,抓住那枚玉髓便向元乌灵叩拜,“多谢公?主!” 元乌灵对她倒是没什?么恶感,毕竟只是一个小妖而已,眼界所?限也称不上势利,只是这些妖怎么都不听话呢!说?了不是公?主是荔山老母好吗! 白?瑜同?若蕊退下之时,倒是一步三回头?的多看了元乌灵几眼,他还是没想通,明?明?是他眼看着化形的小花妖,怎么就突然?间就多了一个他难以企及的身份。可余光扫到旁边那位少年之时,那少年的双眸却突然?化为血红,白?瑜心下一惊,这不是那位溟洹魔君吗! 随即便不敢再多看,迅速回头?拉着若蕊逃也似的出了竹屋。 元乌灵转头?扫了眼溟洹,他倒是立刻将双眸回复成黑白?分明?,十分狗腿的将那堆松仁儿往她面前?推了推,“姐,快吃!” 她捡了几刻送入口中,似是随口问道:“你练的什?么功?” 溟洹心头?一跳,目光闪躲地含混答道:“还能有什?么,咱们练的不都一样?吗。” “撒谎。” 这话却不是元乌灵说?的,她抬眼一看,便见薛礿大剌剌地迈步而入,还十分不见外的将溟洹从?座位上揪起,坦然?地自己坐下,接着他的工作 剥起了松子。 螓玉在一旁暗惊,这位魔尊和公?主的关系,怎么好像和传说?中不太一样?啊? 溟洹却气急,抬手便要运功出手,却被元乌灵出言拦下,“别,你又打不过他,还糟蹋了人家玉谷主这么好的宝贝。” 螓玉忙摆手,“公?主哪儿的话,不打紧不打紧,只是公?主...”她的目光指向薛礿,意思很明?显:这位大佬怎进来?的我真的不知道。 元乌灵笑着摇头?,“没事?儿,你这阵本来?也挡不住他,放心,我们不会在你这儿动手的。” 螓玉迟疑片刻,但见那位魔尊在公?主面前?倒是收了一身戾气,颇像一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也自觉着不该掺和人家魔族的事?务,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帮他们设了个隔音的结界。 薛礿手上的动作不停,头?也不抬问向溟洹:“是你说?还是我说??” 溟洹气鼓鼓地坐到元乌灵的另一侧,掏出一堆圆滚滚的小橘子剥了起来?,“我姐问我话关你什?么事??”剥完一个便直接喂到元乌灵嘴边儿。 薛礿沉声道:“我是你姐夫。” “放屁!”元家姐弟异口同?声。 溟洹颇为得?意地睨着薛礿,还嫌不够般又补了一句,“哦,我知道了,或许他说?的是另一位呢。” 元乌灵啧了声,回想起此前?见到的种种,摇了摇头?道:“那他的审美还真是断崖式下跌。” 薛礿一顿,抬眼直直看向她,“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对红药照拂一二,你若不开心,我以后便不会插手了。” 是的,红药严格来?说?也是她元家人,说?来?都是她老魔尊爹欠的风流债。 老魔尊元夔有三个崽,老大元乌灵乃魔族王后所?生,正儿八经的魔族公?主,血统纯正的魔族继承人,如果没有薛礿这茬的话,那她现在早就是魔尊大人了。 老二元红药,老魔尊酒后乱性的产物,生母是魔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魔,胆子倒是不小,爬上了魔尊的床后一发入魂,怀上了娃便自诩魔尊爱妾好不威风。 此事?暴露之后,元乌灵她老娘便毫不留恋地带着元乌灵回了荔山,待到那边儿生产之后,又威风凛凛地杀了回 来?,那爱妾被一刀毙命,老魔尊自知理亏倒也不敢说?什?么。 王后将元乌灵独自留在魔宫中,交代她说?这魔宫的一切都是她的,哪能便宜了别人,又自己回了荔山,任凭老魔尊如何?恳求从?那以后再未踏足魔宫。 而老三元秋溟则是老魔尊在这漫漫单身生活中的一个意外,元秋溟的生母是魔宫中的侍女?,长得?和王后有几分相似,因而被酒后再次失德的老魔尊抓了个正着。 元秋溟的生母是个胆小的,生怕王后的报复,因而生下孩子后便主动自戕。元秋溟从?小就颇为黏元乌灵,她对这小子倒也没什?么怨念,毕竟说?起来?他娘也是无辜的。 只是元红药的性子倒是随了她娘,眼高手低,什?么事?都想和元乌灵争个高下,但不论长相还是修行天赋又被碾压了个彻底,久而久之心态渐变,元乌灵有的她都想抢过来?,以此证明?自己并不比她差,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薛礿。 元乌灵冷笑一声,“薛礿,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你凭什?么总想插手我家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昨儿打排位去了... 但是我七连胜了!!垃圾Timi终于做个人! 我也重新做人好好码字!(顺便求个收藏...T-T最近好惨嘤嘤嘤) 32、第 32 章 薛礿倒是?面色坦然, “夫妻本是?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元乌灵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又是?这样, 每次和他?说话都是?鸡同鸭讲, 当初她是?脑子进了水才费劲巴拉的?诱他?入魔。 “第一, 我和你不?是?夫妻, 第二?, 即便是?夫妻也无权插手?对方的?家事。” “嗯, 我知道了,”薛礿受教?地点了点头,“可是?我和你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溟洹闻言蹭地一下跳起?, “什么?姐,你们...” 元乌灵回头瞪了他?一眼,“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管!” 溟洹虽忿忿, 但也只能梗着?脖子乖乖坐下, 他?可不?敢和元乌灵对呛,毕竟从小老魔尊并不?怎么管他?,他?在元乌灵棍棒教?育的?下长大,那?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惧怕...啊不?是?敬意。 她接着?转回目光冷哼一声, “那?又如何,我们魔域可没那?么多从一而终的?讲究,魔尊大人还请摆正自己的?位置才是?。” 薛礿面色微寒, 抬手?便将溟洹连魔带椅子推出了门,那?竹门在他?的?掌风下啪地一声紧紧合上。 接着?他?立起?身面向元乌灵站定, 双手?扶住她椅侧的?扶手?躬下身来,面对面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鼻尖,暗暗咬着?牙道, “那?你还想去找谁?” 元乌灵并未被?他?这副架势吓住,反而轻笑了声,用指尖将他?推远了些,“魔尊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些,还是?说魔域现在改了规矩,所有的?婚丧嫁娶都要您来过?问。” 薛礿回身坐下,垂眸沉沉呼出一口气,“是?玉清门那?个小子?” 元乌灵一时没反应过?来,微眯着?眼问道:“谁?” “乐容真人林栎,你在镜中世界说喜欢他?。”薛礿看似平静了下来,可身侧双拳紧握骨节发?白,紧绷着?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元乌灵哑然失笑,“薛礿啊薛礿,我看你是?和红药在一起?待太久沾上了蠢气。” 其实她想说的?是?,您老人家一个都让我够够的?了,再招来一个是?嫌自己的?魔生□□稳吗? 薛礿瞬间 松弛下来,转身面对着?她,语气也柔和了几分,“那?是?为什么?你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我改便是?了。” 元乌灵却只是?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我想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承认我使了计策诱你入魔,可那?只是?为了我魔族的?复兴大计,若是?让你产生了什么误会,那?我也解释过?很多次,我与你之间没有情意。” 这番话她少说也对薛礿重复过?十来遍,结果到头来他?还在原地打转,怎么好好的?一个修行天才就是?听不?懂人话呢!看来玉清门的?基础通识教?育有很大问题! 薛礿只是?点点头,“嗯,所以我究竟哪里不?够好,你说,我改。” 你看看!鸡同鸭讲!玉清门快滚去改教?材! 元乌灵扶额,“薛礿!你究竟能不?能听懂我的?话,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这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硬凑在一起?没有好结果的?。” “可我们现在是?一路魔了。”薛礿依然坚持。 元乌灵觉得很无力,薛礿这厮自有一套完整的?逻辑体系,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有办法转换成自己能接受的?说法。 就仿佛自己在往一个油锅里丢各种食材,但最终被?薛礿捞出来的?只有一堆被?炸得焦黄的?不?明物,连自己都分不?清究竟丢进去的?是?什么。 当你把这堆炸物切开了捏碎了给?他?瞧,告诉他?这不?是?一种东西,可他?只要把这堆东西再回锅炸一遍捞出来,便会理所应当的?告诉你:你看,还是?一样的?嘛! 元乌灵现在只想把油锅扣他?头上! 见她半天不?搭腔,薛礿又换了个劝说路径,“你看,当初若是?换一个人,你还会以身为饵诱他?入魔吗?” 元乌灵下意识的?想说会啊,但仔细想了想,当初自己愿意费那?么多心思在他?身上,一方面是?他?这块骨头过?于难啃,激发?了她的?好胜心;另一方面其实对他?的?这副皮相也颇为满意,尤其是?当年他?还是?个青涩的?少年郎,再配上玉清门那?套白衣胜雪的?制服, 啧啧啧,哪个女魔头看了不?动点儿歪心思。 哎,怪不?得人族说美色误人,你看看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招回来个什么麻烦家伙! 元乌灵避开他?的?视线轻咳了两声,“咳咳,那?要看换谁了。” 薛礿眸光一紧,“可你只诱了我,若是?换了别?人,我也...不?会甘心入魔。” 元乌灵嗤笑着?摇头,“你又如何知道?当初我设计你的?时候装的?单纯无知,你若是?被?撩得动了心那?也不?是?真的?心悦于我,不?过?是?沉迷于一个虚幻的?表象罢了;我若一开始便告诉你,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你恐怕早就对我拔剑了。” 薛礿沉吟半晌后回道:“可现在我知道了,我也依然...心悦你。” 这回倒是?换元乌灵有些发?愣,之前他?们虽然在这个问题上来来回回争论过?多次,可薛礿这厮倒是?从来没如此直白的?承认过?自己的?心意,这一番真心剖白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思虑片刻,似是?找到症结所在,“你...为什么?就因?为所谓的?夫妻之实?那?我可以告诉你,没有,不?过?是?我设计的?一场幻境罢了,你大可不?必为此挂怀。” 薛礿眉心微蹙,“当然不?是?,你为一直何不?信我?我是?真的?心悦于你。” 元乌灵轻笑了声,指了指自己的?脸,“魔尊大人,你看,我美么?” 薛礿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自然。” “那?心悦我的?人多了,我又为何偏要接受你呢?” 薛礿皱着?眉,“因?为我比他?们都强,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元乌灵打了个哈欠起?身,“若是?我想要的?是?魔尊之位呢?” 她懒洋洋地推开房门,身后陷入一阵沉寂,她心下微哂,他?们俩之间的?羁绊始于一场算计,本来就不?是?什么单纯的?邂逅,薛礿虽说是?个木头,但抓到手?的?权又断断没有放开的?道理,她也不?会屈于当一位镶边儿的?王后,哪里会有话本子里的?完满结局呢, 薛礿并没有追上来,因?为他?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下意识地想说当然可以 ,可他?知道,若是?真的?将魔尊之位让给?了她,那?自己在她面前便再没有任何筹码。元乌灵的?性子太跳脱,他?深知越是?束缚越会让她想逃离,可若是?真的?放手?,那?自己便再也没有机会追得上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溟洹见着?元乌灵终于出现,忙冲上前来,“姐,他?没欺负你?” 元乌灵弹了下他?的?脑门儿,“想什么呢!我能让他?欺负了去?” 溟洹忿忿道:“哼,那?就好,姐我跟你说,这些年来他?跟元红药几乎形影不?离,他?要是?编瞎话骗你装深情什么的?,你可千万别?信。” 此时恰逢薛礿出门路过?,轻飘飘丢下一句:“他?练的?是?血魂引。” 元乌灵立刻揪住溟洹的?耳朵,“你真是?长能耐了,什么邪功都敢练,不?要命了是?!” 虽说他?们魔族的?功法并不?像正道那?样束缚繁多,也正是?因?此魔族修行起?来自由度更高,也不?怕什么经?脉逆行走火入魔,反正大家都入魔了还能咋地,但这并不?代表着?魔族修行便能随心所欲荤素不?忌。 即便是?高度自由的?魔族修行,也有着?一定的?规则限定,那?便是?不?能强行吸取他?人的?功力为己所用,这种逆天而行的?功法即便在短时间内能增强实力,但早晚会受到天道反噬。 而血魂引便是?这种吸取旁人魂魄之力的?邪门儿功法。 “姐,你别?听他?瞎说,我没有,我只是?稍微用了点儿血魂引的?方法,但绝对没有吸取魂魄之力!我以爹的?名义发?誓!”溟洹举着?手?言之凿凿。 元乌灵压着?他?就往外走,“那?行,咱们现在去酆都找爹。” 溟洹忙哭丧着?脸拉住她,“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练了。” 元乌灵板着?脸质问道:“你老实交代,你每六十年在祁芜山上抓的?女妖是?不?是?都被?你吸干了。” “没有没有!”溟洹忙摆手?,“这是?真的?,我也怕天道反噬的?,每只妖我只吸取一魄,她们只是?会变傻一点,我都放在洞府里养着?呢一点事儿没有!” 元乌灵怒极反笑, “你吸一魄天道就不?反噬你了?你当天道是?菜市场还能跟你讲价呢!” 溟洹拉着?她的?手?晃悠,“姐,我以后再也不?练就是?了。” “不?行!我要把你的?邪功洗掉。” 元乌灵心头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她想也没想到自己也就走了这么点儿时间,这小子居然已经?胆子大到练血魂引了,薛礿这个魔尊究竟怎么当的?,明明知道居然还不?出手?制止,呸,德不?配位! “公主,若是?要洗邪功,我这谷中倒是?有对应的?法子。”螓玉在一旁的?秋千上荡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元乌灵闻言眼前一亮,忙拉着?溟洹到螓玉身前,“还请玉谷主赐教?,用什么法宝功法换都行。” “哪里哪里,”螓玉笑着?起?身,“公主本就对我有恩,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这谷中盛产雷天竹,这竹子中的?竹液有着?洗筋伐髓的?奇效,虽说比不?上天雷锻造之效,但也可以洗除一切邪祟煞气,只是?用竹液锻体之时会痛苦万分,若是?有百佛草为辅倒还可缓解一二?。” 元乌灵暗暗嘀咕,这百佛草又是?个什么玩意儿,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一时半会儿又该到哪儿去找。 “咳咳。” 元乌灵循声望去,却见薛礿手?心之中托着?一株碧绿通透的?灵草,颇有些得意的?勾起?了嘴角,整个魔透露出三个字: 求我啊。 呵,你故意的?。 33、第 33 章 元乌灵回头, 咬咬牙对螓玉道?:“没事儿,谁让他自己作孽呢,疼就疼点儿, 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溟洹闻言一个激灵, 却也并不想向薛礿低头, 但还是有些不安地问道?:“玉谷主?, 那个竹液锻体究竟有多疼啊?” 螓玉歪着头想了想, “嗯, 这个其实也看体质的,女子?一般能忍些,尝试过的都说大概比生产还要痛十倍, 男子?反而更娇气,反正大部分哭天抢地直喊娘亲,疼晕过去?又?疼醒的也不少。” 溟洹远远扫了眼薛礿手中的灵草, 顿觉得整片魔生昏暗了不少, 但也只?能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晕就晕,我扛得住。” 元乌灵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乖,扛不住也要扛,谁让你活该呢。” 溟洹只?觉得头顶的那只?手随时会刺破他的天灵盖儿, 瑟瑟发抖道?:“姐,我真的知?错了, 我再也不瞎练功了。” “嗯,知?错就好,不然我还得带你去?找天雷。” “啥?天雷?”溟洹一愣, 只?觉得仿佛刚和死神擦肩而过。 元乌灵拍了下他的头顶,“你以为我还能怎么帮你洗邪功,天雷这东西虽说简单粗暴,但是疗效可是很显著的,你要是运气好扛过去?了,整个魔就相当?于重塑了一遍,大小毛病全消,天道?也会放过你,天赋足够修成个魔仙不成问题。” 溟洹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姐,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你姐我才貌双全啊,”元乌灵将他推到螓玉身前?,“玉谷主?,我就把他交给你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开始洗,也不知?这竹液锻体一般要多久?” 螓玉点点头,“这个还是要看情?况,少则三?五日,多则一两个月,若是被邪气沾染的太深,那就说不准了。” 元乌灵又?气得揪上他的耳朵,“你说,你至今为止吸了几魄?” 溟洹吃痛嗷嗷叫了几声,“我也就收过两次祭品,加在一起四魄而已,” “呵,而已?”元乌灵手上又?扭动了半圈。 溟洹疼得直跳脚,“痛痛痛,姐,我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 做魔。” 元乌灵放手,恨铁不成钢地斜了他一眼,转头间又?转为一脸淡笑看向螓玉,“还请玉谷主?带路。” “公主?真是太客气了,”螓玉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挽上了元乌灵的胳膊,“公主?和魔君这边请。” 元乌灵瞧着自己臂弯里的另一只?手,微微有些发愣,她一向不喜与旁人肢体接触,能让她不太反感的至今除了她娘,也就是弟弟和...薛礿那厮了,虽说她作为花妖之时和螓玉倒也还算亲密,可如今像小姑娘似的手挽手,多少还是有些别?扭。 算了算了,毕竟有求于妖,忍一忍。 螓玉本有些忐忑,可看元乌灵并未有甩开她的意思,倒也安心了不少,她作为小妖之时,承了公主?的恩惠才能有如今的造化?,甚至也正是因此,才会对之前?的小妖乌灵另眼相看。 公主?虽并不记得自己这个微末之辈,但如今能伴在她身侧,已经是自己从?未想过的场景了。 “公主?您看,这便是雷天竹林。”螓玉止步,指着一片翠绿的竹林,笑盈盈地望着她。 元乌灵顺着她的指尖望去?,乍一看和普通的竹子?没什?么不同,只?是更高?大些,可那竹子?与竹叶之间,又?仿若有金色的雷电般正劈啪作响。 她点了点头道?:“嗯,果非凡品。” 溟洹下意识退了半步,却被元乌灵抵着他的背推了回去?,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准备去?哪儿啊?” 溟洹干笑两声,“姐,我就退远点儿想看个全景。” “魔君不用如此,竹液池并不在这竹林之中,而是在对面的玄楼里,正好可以瞧见这竹林的。”螓玉十分贴心的将他们带向另一个方向。 溟洹:...我谢谢你啊。 那玄楼看似是个二层小楼,可走进去?以后却发现仅有一层,只?是顶略高?了些,屋中空荡荡的,正中挖了个一丈见方的池子?,那池子?正对着一扇打开的窗,确实如螓玉所见可以看见那片竹林。 池中已经有了半池竹液,那竹液翠绿清透,只?是其中还掺杂着丝丝游动的金线,而那池竹液还在慢慢上涨,元乌灵探查了下,是从?池底的一个圆口中缓缓注入的。 元 乌灵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绕着那池子?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玉谷主?,还用准备别?的么,他直接下去?就行了,需要脱衣服吗?” “公主?再等待片刻,待这竹液注满即可,至于衣服嘛,”螓玉看着瑟缩的溟洹笑了声,“这个全凭自己的喜好,不打紧的。” 溟洹松了口气,余光却正好扫见跟着他们进来的薛礿,他立刻警惕地靠向他姐,“你来干什?么?” 薛礿上前?两步在那池边站定,面色坦然道?:“关心子?民。” 元乌灵轻嗤了声,您早干嘛去?了。 不多时那池竹液便注满,溟洹却有些发憷,在池边踟躇了半天也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元乌灵有些不耐烦,“怎么着,害怕了?” “没...没有,姐你真是小瞧我,我怎么会害怕。”溟洹虽这么说,但又?悄悄向外退了半步。 可元乌灵还没来得及接话,便只?见他被一股莫名的力推着跌进那池竹液中,哗啦一声将那竹液溅出不少,他扑腾了两下扒在池边,随即便闭着眼露出痛苦的神情?。 她抬眼扫向薛礿,刚想怪他多管闲事,却又?见他将掌心的灵草化?为一滴灵液,滴在了溟洹的眉心,那灵液倏地一下渗入到他的肌肤之中,溟洹紧皱的眉头便缓缓舒展开来,只?是依旧双目紧闭,仿佛陷入昏迷之中,感知?不到外界的存在。 元乌灵叹了口气,算了,这厮虽然玩忽职守,但关键时刻好歹还算有点儿良知?。 螓玉见她眉心微蹙似有不虞之色,忙劝慰道?:“公主?莫要担忧,百佛草可隔绝一切感官,但对竹液的锻体之效却是没有影响的,就魔君的状况来看,邪气应当?还未侵入根骨,估计月余便能完成了。” 元乌灵冲她扯了扯嘴角,“多谢玉谷主?,那我们又?要继续叨扰月余了。” 螓玉自然没有不乐意的,拉着她便向外走,“公主?莫急,我们这竹液池是活水,每日都会源源不断的更新,效用绝对不打折扣,您就放心在谷中住下,不如我先带您去?住的地方看看?” 对于螓玉这个过分自来熟的小妖,元乌灵颇有些无奈,被她拉住的胳膊总有那么几分僵硬,她想 了想终于还是开口,“玉谷主?啊,你总说我对你有恩,但我这魔记性不太好,不如你给点儿提示?” 螓玉只?笑了笑,“公主?可能真的不记得了,我那时还没化?形,不过是只?不起眼的小蜂,碰巧撞上了公主?您,你还出手帮我挡了天雷呢。” 天雷? 元乌灵的思绪有些飘忽,当?年她还是一个无所畏惧的头铁少女,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一本破古籍,那上面说天雷可淬炼筋骨增强修为,她本就好胜心强,正巧那段时间总和别?的魔约架,一心想着大杀四方,就稀里糊涂的信了。 说来也巧,她在外面没转悠两天便见着云层翻滚,应该是某个正道?修士进阶引来的雷劫,她想也没想便用法?宝将那雷劫引到了自己身上。 说起来天雷不愧是天雷,几乎打掉她大半条命,不过至于有没有随手救一只?蜜蜂这种小事,她还真是没什?么印象了。 元乌灵轻咳了声掩盖尴尬,“咳咳,是么?当?年我也是年少无知?,不小心引来了别?人的天雷,倒把自己折腾的够呛,足足昏睡了小半年才醒来,因而当?时的记忆倒也有些模糊了。” 薛礿一直跟在她们身后,越听越觉得这故事总有些不对头,他上前?两步一把拉住元乌灵,皱眉问道?:“你是哪一年引的雷劫?” 元乌灵有些莫名地回头,“怎么?魔尊大人现在连这种陈芝麻烂谷子?也要管?” 薛礿却显得有些焦急,拉住她的手也更用力了些,“是不是太元历七千三?百八十四年?” 元乌灵皱眉抽出自己的胳膊,吃痛地揉了揉手腕,她知?道?太元历是正道?推行的纪年方法?,可具体是几年一直搞不太清楚,只?模糊记得现在应该是七千七百年左右的样子?。 “好像,反正就三?百来年前?,我也记不太清了。” 薛礿看着她目光沉沉,“太元七千三?百八十年三?月,正是我结丹之时,本是一切顺利,但头顶落下的雷劫却半路突然改了方向。” 元乌灵恍然,没想到当?年引来的居然是他的雷劫,她也没多想,摆摆手道?:“哦,那雷劫劲儿确实挺大的,我说不定还救你一命呢,不用谢。” 薛礿却隐隐透出几分兴奋,“正是因为结丹之时没有经过天雷淬炼,所以我修至金丹圆满却迟迟无法?结婴,这才会...下山历练。” 也正是因此,才遇到了你。 34、第 34 章 好歹也?和薛礿这厮相处过一段时日, 元乌灵大概知道他心中所想,有了抢他天雷这茬,他估计就会更加认定他们的姻缘乃命中注定之类。 可她对此却无感, 甚至有些想笑。 虽说魔族也怕天道反噬, 但并不像正道修士那般坚定的秉承着报应不爽的宿命论, 他们既然或主动或被动的走上了修魔的这条路, 便更坚信自己的力量和意志才是成事的关键, 一切以命数为名的强行圆逻辑都是纸老虎。 薛礿这厮虽然魔功练的炉火纯青, 但是思想上的转变一直没跟上?,骨子里还是个认死理的古板修士。 明明是就他自己道心不稳,这会儿还想着法儿的往本公主, 啊不,本老母头上甩锅了? 呸!做梦! 元乌灵用看傻子的眼神睨着他,“那又如何, 过了这么久的碎瓷, 魔尊大人也?要强行碰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罢了。”薛礿无力地摇了摇头,有些丧气地越过她离开。 螓玉将二魔的互动瞧在眼里,越发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这么看?来明明是薛魔尊死缠烂打她们家公主, 而她们公主根本对他无意,甚至还有些厌烦,也?不知道外面那些污糟传言是怎么来的。 哼!公主这么好, 魔尊算个屁! 薛礿走后,元乌灵被螓玉拉着穿过那片雷天竹林, 她本还有些心不在焉,可甫一抬头,便立刻被眼前所见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大气的雕梁画栋, 这古朴的乌木大门,这栩栩如生的飞檐瑞兽,这...... 这不正是个缩小版的魔宫吗? “公主,您看这里如何?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让他们改改?”螓玉立在一旁浅笑,仿佛只是在介绍一间平平无奇的客房。 元乌灵略平复了下心绪,转头问道:“玉谷主之前去过魔宫?” 螓玉却有些羞涩地点头,“有幸一览魔宫盛景,便一直不能忘怀。” 那你就盖出个一模一样的来了? 元乌灵总觉得有些细节被她模糊了,但毕竟人家是在自己的地界上?建的,她也不好随意置喙,便点点头夸了句:“嗯,还挺像的。” 螓玉得了她的肯定,更是受到鼓舞一般,兴冲冲拉着她便 进了那小魔宫的大门。 元乌灵看着屋内熟悉的布置,倒是生出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之感,她幼时生活在魔宫,中间又被她老娘带去荔山过了段逍遥日子,后来重返魔宫,便只剩自己孤身一人。 老魔尊爹倒是会经常指导她练功,可他毕竟是个粗线条的风流爹,生活起居一应诸事便只有些侍女陪伴,可她们一个个都怕她怕的要命,每日战战兢兢地伺候完她便溜得飞快,后来有了元秋溟那小子倒还算多?了点儿乐趣。 说实话,魔宫给她带来的美好记忆着实有限,大多数只有空荡荡的房子和孤零零的她,自从两百多年前那件事后,她也一直从未回去过,现在魔宫换了新主人,估计又?是另一翻天地了。 “玉谷主,谢谢你。”元乌灵笑得真挚,甚至主动反握住了螓玉的手。 即便只有不算美好的模糊记忆,那也是她的家。 “公主莫要如此,”螓玉似心有所感般,声音有些哽咽,“只要公主喜欢便好。” “我很喜欢,”元乌灵摸着与她记忆深处重叠的雕花木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真的。” * 自从见过那位魔族公主后,白瑜这几天总觉得不对劲儿,仿佛有什么人在暗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人一直神出鬼没,白瑜稍有察觉,可刚一回头那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这几天猛回头的频率越来越高,却每次都一无所获,若蕊都开始嫌弃他疑神疑鬼了。 今日天朗气清,白瑜准备去谷中挖些灵草,可刚出了洞府,那种熟悉的被盯梢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他如芒在背地走了十?来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转着圈儿的向空气作揖, “这位神仙大爷,小妖也?不知究竟是何处得罪了您,不论要杀要剐,只求求您快现身!” 白瑜躬身低头,余光只见一双皂靴缓缓走近,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去,那人的脸他虽没见过,可这一身魔气却是他怎么也?忽略不了的。 前两天他倒是听说那位无止魔尊也?到了谷中,如此看来... “...魔尊大人?” “嗯。”薛礿皱着眉,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刚知道元乌灵这两百来年都待在祁芜山上,常常和 这小妖混作一处,他本有些不快,可这小妖居然已经有了相好,倒是让他不好发作,反而这几日看着他们二妖浓情蜜意,居然莫名生出几分羡慕来。 虽说这小妖看?上?去没什么本事,可他居然能和元乌灵相处融洽不说,现在也把自己的相好伺候的服服帖帖,看?来确实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让自己屈尊去请教一个小妖,他是万万做不到的,可元乌灵现在这油盐不进的态度,他也?不能放着这位现成的“先?生”坐视不理。 白瑜见他沉默,转了转眼珠便有了个大胆猜测,他既然和乌灵妹妹前后脚来到谷中,现在又在自己周围转悠,那必然不可能是巧合。 “魔尊想知道公主的事?” 薛礿倒是顺坡下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嗯,说来听听也行。” 白瑜也?不知他和乌灵究竟关系如何,不过他既然好声好气的和自己一个小妖闲聊,看?上?去倒也?不像有什么恶意的样子,略微思索了片刻便开口: “小妖之前可万万不知她是公主,只当她是个普通小花妖来着,承蒙公主抬爱,此前以公主的兄长自居,当?然现在自然是不敢了。” 白瑜见他面色无虞,继续道:“公主此前的本体是株墨兰,开了灵智约百年后化形,距今也?就十几年。” “她开灵智的时候你就认识她了?”薛礿心里有点儿不痛快,充满怨气的内心戏居然就这么脱口而出。 白瑜面色一僵,这位魔尊大人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 他忙摆手划清界限,“这...这只是个巧合,魔尊大人明鉴,小妖真的是只把公主当?亲妹妹看待的!” 薛礿轻哼了声,“你继续。” 别的事情上?白瑜不敢打包票,可在这谈情说爱这方面,他绝对称得上?是个专家,他敏锐的嗅觉已经闻到了薛魔尊欲语还休的惆怅,那是属于雄性求爱不得时的专属酸气。 世人都道魔尊入魔后与公主反目,但现在看来,不尽然呐! 白瑜继续道:“说来也巧,此前小妖曾向公主提起过魔尊大人您的故事,公主当?时还一再追问魔尊大人的近况,尤其是对大人与公主的关系颇为关注,现在看来,这也?是注定的缘分啊。 ” “当?真?”薛礿看似不信,但眉尾微扬,语气中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得意。 “那是自然!”白瑜清了清嗓,“小妖斗胆,敢问魔尊大人,是不是最近在...感情上?略有些不顺?” 薛礿避开他的视线干咳了声,“咳咳,我没有,但是我有一个朋友,确实遇上?了些问题。” 白瑜暗暗得意,果不其然! 他也?不戳穿,顺着他继续问道:“那敢问魔尊大人,您的朋友可是不知如何与心上?人相处?” 薛礿面不改色,“嗯,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白瑜叹了口气,“哎,姑娘家的心思确实是难猜的很,不过小妖这些年倒是有些心得,魔尊大人可转告您那位朋友。” “这姑娘家啊,就像是一只小猫儿,平时看上?去乖乖顺顺的,可若是发起脾气来,那便是牙尖爪利翻脸不认人。” 薛礿暗暗点头,嗯,可不是么!当?初一口一个甜甜的“礿哥哥”,现在就只是公事公办的“魔尊大人”了。 “咳,那该如何应对呢?” 白瑜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姑娘家脸皮薄,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当面问她为什么不开心,一定要顺毛捋,口渴了给她递水,天热了给她撑伞,话不用多说,但眼力劲儿一定要足。尤其是在她遇到困难之时,无声地帮她解决问题,她便会觉得你是个可靠的男人。” “还有一点,姑娘家都心软的很,男人要是学会了示弱,激起了姑娘家的怜惜之心,那就做什么都事半功倍了。” 示弱? 薛礿微愣,这一点他倒从未想过,修行界和魔域都以强者为尊,他也?一直觉得元乌灵必定是慕强的,所以一再在她面前证明自己是个强者,原来他竟一直走错了方向? 嗯,不过元秋溟那小子确实挺弱的,元乌灵倒是对他好得很,所以说示弱看?起来似乎真的可行。 薛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我会转告我朋友的,多?谢。” 白瑜对着他的背影挥手,“魔尊大人,您的朋友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继续来找小妖!” 就是别神出鬼没了,直接敲门儿就行,不然心脏真的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真敢教,一个真敢学。 (求个收藏T-T我太难了) 35、第 35 章 元乌灵这几天过得很是悠闲, 小魔宫住得舒心自是不提,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便晃晃悠悠的去玄楼的竹液池看一眼溟洹。他倒是泡得安稳, 只偶尔皱个眉, 倒更像是小孩子做了个噩梦, 全然不像是个正在经历锻体之痛的魔, 看来那万佛草还真是个难得的宝贝。 哦对, 薛礿这几日也神隐了, 元乌灵能感受到他仍在这蕴蝶谷中并未离开,只是不知为何不在她眼前晃悠了,她乐得清静, 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寻。 从玄楼归来后,元乌灵准备在小魔宫门前活动手脚,去突然发现那竹林中有个影子正缓缓向她这儿移动, 她能感受到那影子没甚功力, 便也没当回事儿,不多时只见一个黑白相间的圆滚滚胖熊从那竹林中不紧不慢地爬出来。 顶着俩黑眼圈的胖熊淡淡扫了她一眼,便大剌剌地靠在她小魔宫门前的石狮旁晒起了太阳,手里还捉着个嫩生生的竹笋, 有一搭没一搭的啃两口,仿佛它才是这小魔宫的主人。 对于这只胖熊毫不见外占山为王的行为,元乌灵表示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 看在它胖得还挺招人喜欢的份儿上,分它一片地倒也?无妨。 正巧螓玉带着些小妖来给她送蕴蝶谷里的特产灵果, 见此情状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公主见谅,这是我们谷里的原住民, 我们在谷里定居之前他便在此地生活,一向自由散漫惯了。您别看他看上去憨厚,他其实是上古神兽的血脉,名唤食铁兽。” 元乌灵斜了眼它浑圆的肚子,内心却是不太信这番说辞的,就它,上古神兽? 螓玉笑了下?,继续解释道:“传说中蚩尤君的坐骑便是一只食铁兽呢。” 元乌灵了然地点点头,“哦,那怪不得他输了。” 食铁兽啃竹笋的动作一顿,眼皮微抬扫了她一眼:“瓜娃儿懂个锤子。” 元乌灵对他的口音十分陌生,但她也知道这胖熊八成是在骂她,上前撸了一把?他头顶柔软的毛,“哟,倒是开了灵智,只是过了这么久还没化形,看来神兽血脉也?不怎么顶用啊。” 越摸越觉得手感倒是不错,一时间居然有些爱不释手。 那胖熊一开始侧着 头躲避,但很快便屈服于她的手法,“莫挨老子...哟哟哟,斗是勒里,巴适的板!” 元乌灵见这胖熊一脸享受,反而放开了手,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神兽贵姓啊?” 胖熊不情?不愿的蹭了蹭背后的石狮,又啃了口手中的竹笋,口中含混不清道:“都喊我老潘。” 元乌灵点点头,暗暗琢磨着这食铁兽当坐骑应当?是挺舒服的,看来还是老祖宗会享受,随即冲他扬了扬下巴,“老潘,跑得快么?” “岁数大咯,跑不动喽,”那胖熊放下啃到一半竹笋,向那竹林里嚎了一嗓子,“小潘,出来接活路喽!” 不多时便有另一只稍小些的胖熊从竹林中咕噜咕噜滚了出来,刚好停在老潘身前,怒气冲冲地开口: “嚎嚎嚎,嚎个锤子,老子要睡告!” 老潘气得一巴掌呼到他头上,“龟儿子!你?啷个是老子?老子才是你老子!” 小潘梗着脖子反驳,“我是龟儿子,那你是哪个?” “咳咳。”元乌灵见二熊吵得忘我,轻咳了两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那小潘转头见着元乌灵,顿时眼前一亮,爬到她腿边蹭了蹭,“魔女姐姐,你?找我?”这回倒是字正腔圆,没有一点儿怪腔调,听声音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小潘的毛看起来更柔软,元乌灵忍不住躬身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耳朵,“小潘呐,平时喜欢跑步吗?” 小潘在她手底下?舒坦得咕噜了声,“魔女姐姐放心,我跑得快得很。” 元乌灵:???这玩意儿到底是熊还是猫? 她将这个奇怪的念头甩开,继续谆谆善诱道:“那姐姐给?你?个活计好不好?” “姐姐需要坐骑还是灵兽?我都可以的!”小潘扒住她的腿,一双黑漆漆的圆眼盯着她,毛茸茸的胖脸煞是可爱。 元乌灵倒是没想到收个坐骑居然这么顺利,反倒有点担心起这单纯的食铁兽来,“当?我的坐骑可是要到处跑的,小潘不怕外面危险吗?” 小潘连连摇头,“不怕不怕,我早就想出去了,魔女姐姐快带我走!” 元乌灵颇有些不解,转头问向螓玉,“玉谷主,他们之前是不能出去吗?” 螓玉面露几分尴尬,“公主 ,是这样的,他们食铁兽一族本就生性懒散,而且嘴还有些刁,只能吃些竹笋或嫩竹叶,若是出了谷又找不到合适的竹林,只怕活不了多久,这才一直只能囿于谷中方寸之地。” 元乌灵顿时有些迟疑,没想到这食铁兽长得虎头虎脑牙尖爪利的,居然这么娇气,若是当了坐骑还不知道究竟谁伺候谁呢? 可低头只见那小潘正满眼希冀地望着自己,心下?又生出几分不忍,哎,毕竟还是个孩子... 哎?不对啊,自己应当?不是这么心软的魔,这食铁兽难道还有蛊惑人心的能力不成? 饶是仍有几分理?智,元乌灵忍不住又挼*了把?小潘圆滚滚的头,手下?的柔软触感让她立刻卸了心防,罢了罢了,不就是几根竹子么,在荔山上种?片竹林不就得了。 她终于点了点头,“行,那你以后就跟着我,不过我还要在此处待上些时日,这段时间你就自己玩儿!” 小潘又蹭了蹭她的腿,“好!魔女姐姐真好!”说完便松开了爪子,头也不回地慢吞吞爬向竹林。 元乌灵:??...感觉自己是个工具魔。 老潘一直没开口,待到他们商讨完毕,终于还是瓮声瓮气地接了句,“嗯,出去了还得给?他寻个婆娘。” 小潘回竹林的身形一顿,回头骂骂咧咧道:“婆娘婆娘,你?就知道个婆娘!” 老潘也?不甘示弱,“不找婆娘,你?啷个能有娃儿!” 元乌灵心下?了然,“你?们食铁兽这一族,怕是有些凋零了。” 又娇气又懒,不凋零才怪!全凭一张脸才能混到蚩尤面前当?坐骑的! 哦对,也?是这么混到自己面前的。 老潘只叹了口气,仰着个胖脑壳望天,小潘则是呆坐在竹林之前,圆滚滚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又好笑。 ...你?们这副模样真的不适合苦大仇深哎喂! 元乌灵无奈,只得点点头答应了,“行,我只能尽量找一找,但人家乐不乐意我可不能打包票。” 老潘立刻精神百倍地啃了口竹笋,“好好好,我勒个娃儿就交给你?喽。” 小潘则是有些羞涩地回头,“魔女姐姐,我喜欢眼睛大一点儿的,要是耳朵再圆一点就更好了。” 元乌灵 总觉得自己被这俩胖熊给?算计了,但莫名其妙的还真没法拒绝。 她本以为小潘是回竹林继续住下,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便拉着满满一筐竹笋来到她的小魔宫门口敲门。 “魔女姐姐,我来陪你了!” 被扰了清梦的元乌灵一向暴躁,可推门看见胖滚滚的小潘,正顶着一双亮晶晶的眼对着她笑,自己那一腔怒气便瞬间烟消云散,双手在他头顶揉了个遍,又牵着他的胖爪子将他领进门,“行了行了,进来。” 小潘还真不是个见外的食铁兽,进了她的小魔宫便将那筐竹笋随手一放,从中挑出两个来攥在爪中,踮着脚便爬上了一个矮榻,斜倚在榻上的一堆软垫上,优哉游哉地开始啃起了笋。 元乌灵一面觉着这样不大对劲,明明是找了个坐骑回来,现在看起来倒像是请了个祖宗;另一面又觉着他怎么吃个笋的模样都这么可爱,简直不忍心打断这么和谐的画面。 犹豫之下?,愣是眼睁睁看着他将那两根笋啃了个干净。 小潘仿佛这才注意到元乌灵的注视一般,对着她一笑,“魔女姐姐,你?想不想骑我试试?” 虽然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一点点不太对,但元乌灵还是没法拒绝这张胖脸,点了点头道:“好啊,小潘知道玄楼吗,带我过去!” 小潘又慢吞吞地背过身子,用足尖一点一点向下?够,终于滑下?那矮榻在地面上站定。见证了全程的元乌灵开始有一点儿担心,自己要是真骑在他身上,他还能走得动吗? 当?然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当?她乘着毛绒绒软乎乎的小潘,一路风驰电掣来到玄楼之前的时候,只剩下满心的惊喜,“小潘你?可以啊!这速度比虎豹都不差呢!” 小潘得意地摇着圆脑袋,“那是自然,我的先祖正是长于速度又能撕打,这才被蚩尤神君选中的。” 元乌灵:...嗯我觉得可能主要还是因为舒适度占优。 她循着每日惯例检查了下?溟洹的情?况,又乘着小潘在谷中溜了一圈儿,这才尽兴的回了小魔宫,却没曾想在门口又见着了个熟人。 薛礿知道元乌灵起得晚,本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来得过早惊扰了她,又惹得她不快,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只见元乌灵骑着一只奇奇怪怪的胖熊穿过竹林来到他身前,皱着眉问了句:“你?来干嘛?” 薛礿回想起白瑜的那番“示弱论”,终于心下?一横,咬咬牙作出一副孤苦无依的姿态, “我...没地方住。” 作者有话要说:众所周知,有竹子的地方就有滚滚。 滚滚赛高!谁不爱滚滚! (卑微作者在线求收, 这周又没榜,没榜就没收,没收就没榜T-T仙女们就随手点一个收藏嘛嘤嘤嘤) 36、第 36 章 元乌灵觉得今天的薛礿总有些不对劲儿, 壳子还?是那个壳子,但?就像是被夺了舍一般,整个魔透露出一丝不和谐的?诡异感。 就比如?他现在正鼓着眼睛盯着自己, 目光中似是交杂着不甘和隐忍, 一张俊脸扯动出她从未见过的?别扭神情,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他没地方住? 拜托, 您堂堂魔尊大人哎, 明心魔功修到第八重圆满也算半个魔仙了, 别说盖个房子,就是平地起高楼也没什么问题,您现在跟我说没地方住? 元乌灵从小潘背上一跃而下, 抽出她的?鬼哭鞭对着薛礿的方向就是一甩,鬼哭鞭带起的猎猎风声仿若冤魂哭嚎,此鞭也正是因此而得名。 “呔!何方妖孽, 快快现出真身!” 薛礿:...几年没见你这花样儿还挺多啊。 “...我不是妖孽, 我是薛礿。”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但?还?是放开神魂禁制任她查探。 元乌灵皱着眉,本还有些不信,可仔细感受一番后, 发现他的?神魂好像还真没有变化。 啧,那他这是抽的什?么风? 她后退半步,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 警惕问道:“魔尊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厮肯定又憋着什?么坏呢! 薛礿轻咳了声, 耳尖不自觉地染上一丝薄红,“我在这谷中真的?没有住处,谷主并未帮我安排。” 他这话倒是没有半点儿掺假, 因着元乌灵的缘故,螓玉对薛礿可是没有丝毫尊敬的意思,别说提供住处了,要不是她实在打不过,螓玉早就想把他轰走了。 “那你回魔宫不就行了?” 元乌灵觉得这厮简直莫名其妙,难道他是想让自己去找螓玉帮他要住处吗?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善良的冤大头还是怎么的?。 “咳,这不就有个魔宫吗?”薛礿背着手,对着这小魔宫的大门点了点头,“我看挺宽敞的?。” 元乌灵都快被他气笑了,“魔尊大人,您住了一个魔宫还不够,连这个也想抢去不成?” 薛礿你未免欺魔太甚了好吗! “只是暂时借住而已,”薛礿想了想,目光突然转为深情,“灵儿,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元乌灵顿 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伸手制止道:“你闭嘴。” 薛礿还想再言,“灵...” “你现在闭嘴,我就让你住。”元乌灵立刻打断,满脸嫌弃眉头紧锁,一副并不想从他嘴里再多?听到一个字的?模样。 薛礿乖乖点头噤声,心道白瑜确实是个行家啊,示弱果然还是有用的,不过看来元乌灵真的?不喜欢他说太多?话。也对,姑娘家就是脸皮薄,不说就不说,反正在她身边有的?是机会给她嘘寒问暖,帮她解决问题,成为一个她心目中靠得住的男人。 元乌灵却气恼地又甩了一鞭子,也没管薛礿如何,气鼓鼓的?拉着小潘进了大门,坐在床边抱着他便一顿揉搓,倒是让自己稍微气顺了些。 薛礿这厮简直阴损,自己在他面前唯一抬不起头的?一件事,便是当年诱他入魔之时的种种。 想当年她堂堂魔族公主,小小年纪便修到明心魔功第七重,美貌张扬又功力卓群,便是对她亲爹都难得给一个好脸色。结果为了这么个不近女色的木头,硬是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痴傻模样,整日对着他曲意逢迎。 后来她目的达成,终于露出真面目之后,薛礿自然觉得被蒙蔽的很傻憋屈,她也觉得装孙子的?很苦很憋屈,二魔倒是十分默契的?从未提起过当时种种情状,谁能想到薛礿今天居然开始管她叫...那啥了。 元乌灵撸着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小潘,摇了摇头将那声诡异的?呼唤抛在脑后,抬眼只见薛礿面色坦然地进了她的寝殿。 他看着她手下的?小潘面露不解,“这是何物?似熊非熊,似猫又非猫。” 元乌灵白了他一眼,并不想搭理他,可被点名的?小潘倒是立刻回了神,摇头晃脑道:“我乃上古神兽血脉,蚩尤神君座下,食铁兽是也。” 元乌灵揉了揉他的?耳朵:嗯,倒还?真是座下没错。 薛礿只瞧着她的手皱了皱眉,却也并未多言,反而转身来到桌旁,从虚空中取出一套茶具,气定神闲的开始泡起茶来。 元乌灵扫了他一眼,也没太在意他要做什?么,今日起得早了些,现在倒是有些昏昏欲睡。 眼皮正打架的时候,却突然闻到一阵清香,睁眼只见自己 面前出现了一杯果子茶,正是她最喜爱的冻顶乌龙配上白桃碎,茶香与果香交织,端的是沁人心脾。 她抬眼望去,薛礿正托着那茶盏,淡然地对着她浅笑。 可在元乌灵看来,这笑中多少蕴藏了些深意,她一时有些警惕,按理说下毒也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这厮又在搞什?么鬼? 她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番,那茶水倒确实没什么问题,自己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滴水未进,虽说他们现在这种境界也不会感到饥饿,但?还?真被这果茶勾出些瘾来。 罢了罢了,元乌灵心下一横,端起那茶盏便一饮而尽,那果茶被薛礿用法术冰镇过,入口冰凉清甜,又带着茶香回韵,令她不自觉地轻轻“哈”了声。 薛礿见状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下一刻却被元乌灵瞪了一眼,只见她美目一瞋,分明在说‘你真是没眼色’,将那茶盏向他一推,命令道:“再来一杯。” 薛礿却半点不恼,又为她斟了满满一杯果茶,还?贴心的?附上了几份花色各异的?茶点,十分符合元乌灵“甜的?咸的一起吃才不会腻”的?口味。 元乌灵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他主动将这些好东西奉上,自己受着便是了,大不了最后撕破脸打一架,有便宜不占是蠢蛋啊。 薛礿想的却是,白瑜那招果然好使,元乌灵居然已经开始对自己撒娇了,那看起来过不了多?久他们便能互诉衷肠,纳礼成婚,三年抱俩,嗯,赶明儿还是要给白瑜送点儿谢礼去。 小潘见她吃的?开心,也举着个胖爪子想要抓几个点心,却被元乌灵一把打开,“你只能吃竹笋,胡乱吃这些会闹肚子的?。” 小潘瘪着嘴,只得恹恹地去他的?小竹筐里翻找,挑了个还算顺眼的笋子抱在怀里啃着,目光却始终没从元乌灵那堆茶点上移走。 接下来的几天,元乌灵过得愈发滋润,也不知薛礿都是从何处搜集而来的食材,个个都是顶尖美味,每日变着花样的给她呈上各色美酒珍馐。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厮是不是准备从精神上腐化她,让她终日沉迷享乐,便再也无心去争魔尊之位。 但?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实在是难 以拒绝,而且他准备的?样样都十分符合她的心意,元乌灵本着有冤大头不用白不用的精神,倒是受用的很。 螓玉来寻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场面,元乌灵慵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手边的矮桌旁堆满了各色点心瓜果,薛魔尊坐在一旁,时不时的给她续杯满上果酒,还?举着把小扇在她头顶轻轻摇着。 哼!无耻魔尊又来纠缠我们公主了吗? 螓玉暗暗啐了口,上前?两步坐在榻边,十分自然地拉住她的手,向?元乌灵道:“公主,那位红药魔君此刻在谷外等候,说是要来寻魔尊大人的?。” 接着转向薛礿,笑得就有点不怀好意了,“魔尊大人您看...?” 薛礿本看着她二人叫交叠的?手微微皱眉,闻言又是一窒,“关我何事?” 但?心下不免惶惶,隐隐有些担忧这几日的努力是不是就要毁于一旦了。 元乌灵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从贵妃榻上撑着坐起,轻笑了声道:“魔尊大人这话说的,您身居高位统领魔域,子民们有了困难,可不是要来找您么?” 薛礿立刻为她端了杯清茶,“我对她本无甚好感,要不是看在你们是姐妹,我也不会再三容忍。” 元乌灵一把推开他的?手,嗤笑一声,“姐妹?” “魔尊大人有所不知,当年我娘杀了她娘,我倒是无所谓啊,可对她来说,那可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呢。” “什?么?”薛礿一惊,这倒是他从未听闻过的?一段过往。 他只知道她们不是一母所生?,人界也有妻妾拈酸吃醋的?,他也只当是她们是普通的?嫡庶不合,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弑母之仇。 元乌灵只摆摆手,似是不愿多言,这事薛礿不知道其实也情有可原,毕竟当年知道这事的?只是魔宫中的?少数,对此也都闭口不谈。 而原本的荔山老母,也就是元乌灵她娘,在魔域的?影响力其实和老?魔尊不相上下,便是不经意间传了出去,也没人敢多说半句,因而这事传不到他耳朵里也实属正常。 薛礿自知此前?自己可能因无知办了蠢事,也不想打破这几天来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点温情,对螓玉点头道:“无妨,谷主不用理她便是。” 元乌灵却随意将散乱的?发丝扎起,趿着鞋子便往外走:“别啊,人家来都来了,总是要见见的?嘛。” 正好她也好久没动手了,缺个活靶子。 作者有话要说:无耻魔尊:(翻字典)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孩子的名字。 元乌灵:(看地图)我已经想好了打不过你以后的逃跑路线。 37、第 37 章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 见到别人手里的?好东西都想?抢过来?,也不论自己本?身有没有,反正别人碗里的?饭似乎都比自己碗里的?香甜一些?。 就比如一些?见不得旁人好的?亲戚, 大老远来?串个门总是想?顺点东西走, 好像不带点儿别人家的?伴手礼就白来?了一趟。 一般这个时候也总有些?糊涂的?爹妈, 在一旁“大家都是亲戚”“不就是点儿小玩意?儿给?就给?了”的?糊弄过去?, 仿佛自己不撒手还显得特别不近人情。 若是旁的?亲戚倒还好些?, 惹不起至少还躲得起, 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也不至于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添堵。可?若这人是自己躲不掉的?所谓亲人,那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很不幸, 这便是元乌灵的?童年生活。 这不幸还得再添上一笔,她的?老魔尊爹就是那个稀里糊涂和稀泥的?推手。 元红药这魔虽说和她的?短命娘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交情,但血脉的?力量当真是不可?估量, 她这一副小家子气的?强盗做派, 可?以说是她娘的?一比一复刻版。 每当元乌灵得了新法宝,元红药转天?便巴巴地跑到她这里讨要,元乌灵自然不给?,行啊, 她就扯着老魔尊爹过来?一顿哭哭啼啼,倒仿佛是自己抢了她的?东西一般。 要说起来?,老魔尊爹除了管不住下半身, 还真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魔。可?自从她娘回荔山之后,元乌灵也并不想?跟这爹过多亲近, 只保留了些?面子上的?父女?情,因而向他撒娇这种事是万万做不到的?。 可?元红药和她不一样啊,她亲娘即使还活着也没什么本?事, 更别说已经?被咔嚓了,只能靠着老魔尊爹这颗大树。 平日里便一口一个爹爹叫得亲近,还时不时地送去?些?果子灵药作为关怀(还是从元乌灵那顺走的?),虽说老魔尊根本?不需要,可?天?长日久的?,元夔这颗缺乏贴心?女?儿的?老父心?,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偏向元红药。 因而每当这种时刻,老魔尊明面上摆出?一副公正的?慈父做派,但话 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就这么几句:“她是你妹妹”“你要让着她”“法宝而已给?就给?了”。 元乌灵当年还只是个缺爱少女?,遇到这种事除了默默委屈,也不敢直接和她爹翻脸。 所以这么些?年来?,元红药用这一哭二闹的?架势屡屡得逞,不知道从她手中顺走多少灵器灵药、衣衫法宝。 后来?元乌灵倒是学聪明了,有了好东西第一时间送到荔山屯着,就算元红药有那个狗胆,他老爹也没那个脸跑去?讨要。 再往后,她的?修行天?赋进一步凸显,是元红药拍马也赶不上的?进境,老魔尊爹倒也没有糊涂到底,还是明白究竟谁才是自己可?以托付的?继承人,虽说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薛礿,但在那之前元乌灵还算过了段安生日子。 元乌灵也想?明白了,东西是死物能被抢走,爹这种活物即使是至亲,也不怎么靠得住,唯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这身本?事,所以她拼了命的?修行,头铁的?去?寻天?雷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 世人都只知魔族公主是个心?狠手辣又?嚣张跋扈的?魔女?,可?却没人知道元乌灵这也都是被逼出?来?的?。 哦对,她老娘倒是知道,但真·荔山老母的?态度一向都是:这么点儿小事儿都应付不好就别说是我闺女?了。 元乌灵坐在小潘的?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他柔软的?皮毛,悠悠闲闲地来?到蕴蝶谷山门口,扫了眼那个火红的?身影。 只见她正翘首以盼地向谷内眺望,但见到自己出?现的?时候明显一滞。 她立刻转身便想?逃跑,可?元乌灵伸手一抓,那护山大阵在她手下仿若无物,下一刻元红药便直接被她扯着头发提在手下。 元乌灵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怎么,我的?衣服穿起来?就更舒服些??” 这身衣裙元乌灵恍惚间有些?印象,应当是某个山头的?魔进贡给?她的?,可?她一向不喜这种鲜亮的?颜色,收到后便束之高阁。 元红药当年倒是多番暗示,可?那时候老魔尊早已把元乌灵当成接班人,根本?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再偏心?,没想?到最终 还是落到了她手上。 看来?薛礿接管魔宫之后,自己那点家底儿倒是被她搜刮的?一干二净。 元红药正瑟瑟发抖,看到她身后某人又?瞬间眼前一亮,仿若溺水者抓住浮木般,伸着手便向他的?方向挥舞,“礿哥哥,救我!” 薛礿正为着自己曾经?的?大意?心?有戚戚,见她这番做派,更是立刻划清界限,“魔君慎言!我与你可?并无私交。” 元乌灵也顺着回头看向他,目光却不免带上几分迁怒,呵,自己的?东西都敢动,这笔账你是逃不掉了。 薛礿被她瞪得心?下一凛,怎么办,她这是吃醋了吗?哎?那是不是正好说明她心?里有我? 元乌灵却并未继续理?睬他,而是转头问向一同?跟来?的?螓玉,“玉谷主,又?要麻烦你了,不知谷中可?有演武场之类的?地方?” 螓玉立刻点头,“有的?有的?!公主这边请!” 可?以看公主打架了呢!好兴奋! 螓玉将他们带至了一处巨大的?石台旁,那石台大致是个圆形,可?边缘的?形状倒并不怎么规整,应当不是后天?修建而成,倒像是天?生就在此处的?。 “多谢玉谷主。”元乌灵冲螓玉感激一笑,她能看出?这石台并非凡物,周围笼罩着一层结界,在其上的?争斗应当是不会波及台下的?。 接着便提溜着元红药飞身一跃,稳稳当当落在那石台的?正中央,接着随手将她往石台上一甩,只见她立刻逃也似的?向石台边缘一跃,却似触及了透明的?屏障一般被弹了回来?。 元乌灵冷笑一声,“这么些?年没一点儿长进,当真是随了娘。” 元红药在修行上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天?赋,毕竟还有一半老魔尊的?血脉在,可?问题是她自己的?心?思都花在了别处,因而这么多年来?,一直停留在明心?魔功第四重?,相当于人界修士的?元婴境。 虽说不至于拿不出?手,但在强者如林的?魔域,根本?算不上高手,只能说是平均水平,更不用说和元乌灵、薛礿这种天?才选手相比,就连元秋溟都比她强上不少,这傻小子还比她少修行几十年呢。 元红药被那屏障打得不轻, 趴在地上恨恨道:“你...你凭什么说我娘!你和你娘一样恶毒!” 元乌灵怒极反笑,“呵,恶毒?” “既然我白顶了个长姐的?名头,那还是要教你一些?做魔的?道理?。” 元乌灵指尖微动,红药那一身华丽的?衣裙便四分五裂,瞬间她身上只剩下的?薄透的?单衣,她惊呼一声,抱着肩抖动地更厉害。 她冷然开口:“旁人的?东西,便是再好那也不是你的?,你若是有本?事抢去?,也要有那个本?事守住,可?你若没那个金刚钻,就万万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她接着从虚空中抽出?鬼哭鞭,对着元红药狠狠抽了下去?,只是落鞭之处并未见皮肤开裂,甚至连一丝红痕都无,但元红药的?声声痛呼也不似作伪。 元乌灵继续道:“这一鞭是替我娘抽的?,我娘爱杀谁便杀谁,便是爹都不敢说个不字,你还敢口口声声说她恶毒,大胆!” 她接着又?抽了一鞭,“这一鞭是为你在镜中的?所作所为,我把道理?切开了捏碎了喂给?你,你都半点听不进去?,还为了个男人往自家姐妹身上泼脏水,愚蠢!” 接下来?的?一鞭直接落在她的?脸上。 “这一鞭是为你在荔山上推我的?那一下,你看我修为低微,便将我推向血魔藤,想?要除之而后快是吗?这么多年我对你予取予求,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才是真正的?恶毒!” 元红药感到自己的?神魂一阵尖锐刺痛,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仿佛有人将她的?神魂抽出?,用带着利齿的?锯子一遍一遍的?刮动,可?她既无法逃离又?无法反抗,只能生生受着这锥心?之苦。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薛礿的?方向抬了抬手,“礿...哥哥,救...我...” 元乌灵回首冲他一笑,但那笑意?之中却没有任何温度。 “怎么?你是跟她一起来?,还是准备车轮战?” 薛礿将台上的?种种看得一清二楚,他虽一向不喜这些?毒辣的?手段,可?这回却无法说出?一个不字,他甚至觉得自己心?中某个奉为圭臬的?高山,正隐隐有些?坍塌的?趋势。 元乌灵见他半天?不动,又? 回头嘲讽一笑,“你指望他来?救你吗?你看,这个世界上没有谁靠得住。” “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旁人,就要做好被抛弃的?准备,你娘这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你怎么就还是不长记性呢?” “自己犯下的?错就要自己担着后果,别想?找高人帮着遮掩,也别想?找蠢人帮着顶包,冤有头债有主,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你?” 元红药咳了声,吐出?一口污血,“你说得好听,那你...你娘怎么不去?找爹的?麻烦,还不是看我娘好欺负。” 元乌灵蹲在她身旁,低着头对她耳畔幽幽说了一句,但在她听来?无疑是恶魔的?低语。 “呵,你以为爹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太难了!!T-T原生家庭太不幸了嘤嘤嘤 38、第 38 章 元红药神魂上的剧痛仍未消除, 可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只瞪大着双眼仰头盯着元乌灵,双唇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满脸皆是难以置信。 元乌灵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 可组合在一起又仿佛是天方夜谭。 不, 不可能, 爹明明是中了人界修士的剧毒, 怎么可能是被荔山老母所杀? 可荔山老母她确实是个疯子, 不,她们母女两个都是疯子! 元乌灵自然不会管她心中所想,轻身一跃便飞下那石台, 手指轻轻一钩,元红药便动弹不得?的飘在她身后,仿佛周身被什么隐形的绳索牵引着一般。 她对候在一旁的螓玉微微一笑?, “玉谷主不用担心, 等下我就把她送走,定不会污了你这?里的山清水秀。” 螓玉还沉浸在元乌灵刚甩那几鞭的英姿中,心道公主既然鞭子都甩的这?样好看,那别的武器应该也不在话下。 于是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 公主可是嫌太单调了,还需要什么旁的武器?我这?里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都有的。” 元乌灵淡笑?摇头,“玉谷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可毕竟我们还是名义上的姐妹,总不好做得?太绝。” 元红药在她身后飘着, 虽说动弹不得?也无法插嘴,可听力却没有半点儿阻碍,她听了这?话只觉得?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还说什么姐妹呢,当面吊打还不算做的太绝?但浑然不记得自己之前所做的种种。 螓玉只觉得?心疼,哎,公主就是太善良了,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都敢在她面前放肆,看来之前还不知道怎么磋磨她呢。想着还顺带剜了眼薛礿,无耻魔尊居然纵容了这?个蠢货这?么多年,狗魔尊现在有什么脸在公主面前献殷勤。 薛礿之前便知道这?个叫螓玉的小妖对自己不太友善,可因着修为差距和元乌灵的缘故,他倒也不至于同?她斤斤计较。 但这?会儿这个小妖对他的厌恶之情,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张牙舞爪地跟他打一架,更令他不安的是,他一面觉着莫名其妙,另一面竟然隐隐有些心虚。 他强装镇定地清了清嗓,“打累了,快回去歇 歇,我给你泡茶。” 元红药看着薛礿开口,本还抱有一丝幻想,可他这?话却无情地将自己心头仅剩的一点小火苗,浇熄得?一干二净。 自然,她还是不会责怪薛礿的,到头来这满腔的怨恨还是落在了元乌灵的头上。 元乌灵只斜了薛礿一眼,也懒得?同?他多费口舌,跨坐在小潘的背上便向小魔宫的方向行去。待她回到小魔宫之时,薛礿居然早就在那贵妃榻旁等着了。 她也没觉着奇怪,坦然地脱了鞋坐回到榻上,拍了拍小潘毛绒绒的头,“小潘乖啊,姐姐这?里有点事,你先去竹林玩儿会儿。” 小潘虽说平日里有些不着调,但像他这?种弱鸡濒危物种,骨子里对危险的敏感度还是挺高的,自然察觉出元乌灵现在的状态不对,也没敢多说什么,头顶在她手下蹭了蹭便乖乖出门。 元乌灵目光一紧,便见原本飘在空中的元红药重重摔在地面,她吃痛惊呼出声,又突然发觉自己居然可以动了,立刻手忙脚乱的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头顶又似有一层透明的屏障,将她猛然抬起的头撞得?生?疼。 不,不止是头顶,手脚四周皆是屏障,她的身体虽没了束缚,却依然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而且这?透明屏障的形状,倒不是规整的四方,反而上宽下窄的,怎么感觉像是个...棺材? 元红药被这?个念头吓得?一哆嗦,“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元乌灵一声冷笑,“我想怎么样?不如问问你想怎么样。” “你...你什么意思,我只是来找礿...魔尊大人的,与你何?干?”她抬眼看向薛礿,却被他森冷的目光逼得再一次低头。 元乌灵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榻上,姿态甚是散漫,但语气却不容置疑,“我也不想和你浪费时间,说,元秋溟修的血魂引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话音刚落,元红药和薛礿齐刷刷看向她,只是一个惊恐,一个讶异。 元红药梗着脖子反驳道:“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他自己乱修邪功,又与我何?干?” 元乌灵嗤笑一声,“你这?脑子,连明心魔功都弄不明白,又怎么会知道血魂引是邪功呢?还要跟我狡辩?” “我...我也是后来才听 说的!”元红药心存侥幸,依然坚持不松口。 元乌灵叹了口气,稍微直起身来,“哎,看来还是我太友好了,让你觉得?我没有别的方法让你说实话。” 元红药闻言抖了抖,下意识抬眼看向薛礿,但迎接她的却只有居高临下的探究,和一丝自然流露的鄙夷,她的一声“礿哥哥”还未来得及出口,瞬间便感受到神魂深处的一阵抽痛。 元乌灵盯着她,眉心不自觉微微蹙起,“哦?原来是他们?我还以为...呵,倒也说得过去。” 接着便摆了摆手,“行了,你可以走了。” 还没等元红药有什么动作,她便被直接甩到了蕴蝶谷山门前,脑中的抽痛甚至还未散去,可那护山大阵已将她牢牢隔绝在外了。 这?边的元乌灵打了个哈欠,随手抓起一个葡萄送入口中,又懒洋洋地靠回那一堆软垫上,仿若刚才?的步步紧逼只是一场幻境。 但薛礿却有些沉不住气,他之前确实知道元秋溟私下里修炼了血魂引,可一来这小子并不怎么听他的话,二来他知道有类似竹液的方法洗去邪功,可万佛草却迟迟没能得手,因?而也一直未出手制止。 毕竟说来这混小子也是自己的小舅子,若是强逼着他洗掉邪功又不给点儿保障,那他到头来肯定会跟元乌灵告黑状。现在这株万佛草其实也才?到手没几天,这?么快便派上用场也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血魂引的事居然还与红药有关。 薛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知道了?她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血魂引功法?” 元乌灵连眼皮都懒得?抬,“我若说是玉清门,你会信吗?” 薛礿闻言一窒,良久后缓缓点了点头,“若是你说的,我便信。” 元乌灵嗤笑了声,“算了,逗你也怪没意思的,不是你敬爱的玉清门,是你们的老对头。” “极道宗?”薛礿面露不解,“他们为何?要把邪功交给魔域,那不是反而给自己添麻烦么?” 极道宗是东川除玉清门外的另一大门派,同?玉清门几乎同时创立,相爱相杀好多年也没分出个高下来。玉清门讲究修心,以高深术法而闻名,但极道宗则更重实战,剑修大能多出 自该派。 虽说初级修士之中,剑修打起架来更有优势,而随着境界的增长,道心则显得愈发重要,但修到化神之上的修士,其实都差不到哪儿去了。两派都有大乘修士坐镇,平日里弟子间小打小闹还是有的,但都投鼠忌器知道分寸,因?而整体上也相安无事到如今。 元乌灵终于微抬起眼皮,不耐烦地斜了他一眼,“魔尊大人,你不会到现在还天真的以为,魔域和人界能一直这么安稳下去。” 极道宗这?么做的理由也不难理解,虽说人族和魔族一直势不两立,但魔族这么多年也只在自己的地盘上作威作福,侵占的也大多是妖族的资源,根本没有半点儿同人族挑事儿的意思。 尤其是在薛礿成为魔尊以后,更是对整个魔域严加管束,完全比着玉清门管弟子的那套照搬来的,除了元秋溟那个不服管的刺儿头,哪个魔头不是乖乖听话,守着自己那点儿一亩三分地过活。 但现在看来,魔域能忍一时风平浪静,人界却忍不了了。 毕竟没有邪恶的魔头们做衬托,又怎么能彰显正道修士惩恶扬善的高洁呢? 这?么简单的道理薛礿不可能想不通,他只是一直想逃避这个事实而已,还是那句话,成魔后的思想转变跟不上啊! 元乌灵也不指望他一时半会儿能转过弯儿来,随意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虽说我现在没什么资格质问您,但魔尊大人您不觉得?,您治下的魔域简直是千疮百孔吗?” “元红药大部分时间都跟着你,人家极道宗都能在您眼皮子底下送邪功了,这?么大的漏洞您就看不见?” “明知道魔域中有修炼邪功的行径,还不及时制止,是等着他功力大成再直接斩杀?” “元秋溟那小子大剌剌地把魔军带到东川来,这?么多的兵力调动都不用过您的眼?” 薛礿被她诘问地哑口无言,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力啊,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元秋溟那混小子是她弟弟吗。 说来他对元红药和元秋溟的态度是一致的,只要不捅出天大的篓子来,那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这?已经是对他一板一眼工作态度的极大挑战了。 但现在看来,妹妹是个恨姐姐的疯子,弟弟是个不要命的傻子,自己到头来简直里外不是魔。 “我真的不知...” 元乌灵抬手打断,眼中装的可是实打实的野心,“您要是当不好这个魔尊,换我来行么?” 薛礿立刻摇头,“绝对不行。” 元乌灵轻哼一声,切,就知道是这样。接着白了他一眼道:“愣着干嘛,不是说给我泡茶吗?” 魔尊之位虽然暂时抢不来,还不能指使下魔尊过个瘾么。 39、第 39 章 薛礿立刻为她奉上之前就冰镇好的果茶, 看着她眯着双眼美?滋滋地将那茶—?饮而尽,心下—?片柔软,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 表面?看上去骄纵又凌厉, 可明明还是个贪嘴的小姑娘, 只是她这—?面?只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倒也够了, 哪里能给外人看去呢。 元乌灵将空了的茶盏推给他?, 十分自然的示意他?再添—?杯。 薛礿立刻照办, 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递给她茶盏的时候同时问道:“你如何知道是她带回的血魂引?” 元乌灵在盏边小口啜饮了下,“我不知道啊。” 薛礿面?露不解,“那你为何...哦, 你诈她的?” “差不多。”她耸了耸肩,却也并不想解释的太细。 她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在知道元秋溟修炼血魂引的时候, 就有了—?定的猜测。 元秋溟这娃虽说看起来龇牙咧嘴的, 但其实胆子并不算大,小时候就像个小猫似的,连屋子里稍微黑—?点都要往她怀里钻。 长大了之后也没好到哪儿去,之前自己被?天雷劈了, 他?还在床边像个小姑娘似的哭哭啼啼了小半年。 要说他?聊鸡逗狗,她觉得倒还有些可能,可主动去寻这邪功来练, 她可是万万不会信的。 但他?有—?个毛病,就是耳根子软得很, 旁人多忽悠两?下他?就会信,这回也只怕是身旁的魔被?收买,撺掇着他?去练这所谓的神功。 而他?周围能看他?不顺眼到这种程度, 又有胆子且没脑子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的,除了元红药还真找不出?别人了。 薛礿看得出?她的敷衍,但也没有硬逼她开口,反而转了个话头,“既然已经知道她与极道宗有往来,为何又要放她离开呢?” 元乌灵拣了个蜜饯放在口中?,“不放她走,谁给他?们?走漏风声啊?” * 东川。 玉清门?。 中?年修士眉心有两?道深深的印痕,他?正襟危坐于厅堂正中?,—?言不发,周围的修士虽说面?色有些焦急,可在这中?年修士的威压之下,也不敢随意开口。 那修士沉思良久,终于沉沉开口,“宿远,你的徒弟何 在?” 他?下首的—?名修士立刻躬身回道:“回禀掌门?真人,栎儿他?正在厅外候着呢。” 掌门?真人点了点头,“嗯,让他?自己进来说。” 宿远真人立刻领命,不多时便带着—?位年轻的修士进了议事?厅。那修士长身玉立,虽说只有金丹修为,但在这群高阶修士之中?,却仍是最?耀眼的那—?位。 来人正是乐容真人林栎,他?前几日被?元乌灵—?阵风带回门?派后,便—?直想着法儿地通知门?内,那位魔族公主又回来了。 虽说他?是个难得的天才,但毕竟修为还不算太高,也还没接触到真正的门?派高层,玉清门?内的关系又错综复杂,尾大不掉,传个信儿上去半个月都算快的。 这回还是托了他?师父的关系,又—?再保证消息无误,才能在几天内直接把?消息传给掌门?真人。 他?其实也只在结丹后见过掌门?—?面?,那时也只是跟在师父身后远远的望了—?眼,因而此刻直接在门?派众位师叔长老面?前与掌门?面?对面?,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但乐容毕竟还是比同龄人沉稳不少,稳稳当当地对着正中?行了个标准的大礼,“宿远真人首徒林栎,拜见掌门?真人。” 掌门?真人微微颔首,“嗯,是个好苗子,起来。” “谢掌门?真人。” 掌门?真人也未继续寒暄,开门?见山道:“你师父说,你之前见到了那位魔族公主?” 乐容神色—?凛,拱手回道:“回禀掌门?,此事?也是乐容大意,之前在祁芜山上见她被?魔族追赶,只以为是个普通花妖,心下不忍便暂时收留,还—?路带着她到了万方城,没想到她竟是魔族公主。” 掌门?真人—?向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倒也并未显露出?过多的震惊,只平静问道:“你如何肯定她便是那位魔族公主?” 乐容也从容以对,“回禀掌门?真人,原因有三,—?来本在围攻蕴蝶谷的溟洹魔君,对她竟言听?计从俯首帖耳;二来蕴蝶谷的螓玉妖君似乎与她有旧,直接以公主相称;三来她自己也并未否认,只是...只是那魔女说以后莫要再唤她公主。” 乐容 顿时有些迟疑,究竟要不要把?她的话如实交代呢,总觉得有些大不敬啊。 掌门?真人却突然好奇道:“哦?这又是为何?” 乐容把?头埋得更低了些,“那魔女说,她爹已经离世,也没想认现在那位当爹,以后还是唤她荔山老母。” 厅中?的其他?修士顿时炸了锅。 “荔山老母?那不是之前那个女魔头,是她娘?” “这魔女当真好大的口气!” “哼!果然是野蛮魔族,名号都不会新起—?个。” 掌门?真人淡然扫了眼众人,抬手轻咳了声,厅内立刻恢复平静。 “她还说了什么?” 乐容想起元乌灵当时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面?色微微有些涨红,艰难开口道:“她先问了师父的名号,我回答后她说不知,又问了掌门?师祖的名号,她说有些印象,然后让我给掌门?您带句话...” 掌门?真人了然,对着下首的几个修士挥手:“你们?都先退下。” 那些修士虽然也好奇,但修为高—?级压死?人,也只能乖乖地垂首告退,—?时间整个议事?厅内便只余掌门?和乐容二人。 “说,她说了什么?” 乐容平复了下心绪,尽量把?自己当成—?个没有感情的传话筒,“那位魔族公主说,‘徒弟头铁可以,蠢就不好了。’” 掌门?真人闻言噗嗤—?声,居然笑出?了声来。 立在—?旁的乐容大惊,这位—?脸苦大仇深的掌门?真人,居然还是会笑的? 半晌过后,掌门?真人止了笑意,向乐容招了招手,“你且附耳过来...” 出?了议事?厅后,乐容真人林栎依旧面?色淡淡,让人看不出?他?与掌门?究竟密谈了些什么,可他?的师父宿远真人却立刻上前拉住他?。 “栎儿啊,你可知当年那位...也就是现在的无止魔尊,是如何入魔的。” 乐容不知他?为何又提起这茬,但依然点点头,“回禀师父,徒儿自然知晓。” 宿远真人有些焦急,“那魔女可有对你...做些什么?” 他?此前只知徒弟—?行与那魔女打?了个照面?,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魔女居然之前就混在他?们?的队伍之中?,徒弟年纪轻轻,若 是不小心着了她的道,那他?可怎么跟宗门?交代啊。 哎,那魔女怎么紧着玉清门?—?只羊使劲薅呢!去看看极道宗那帮剑修不好吗? 乐容自然懂得他?师父的意思,自从他?成为玉清门?新—?代弟子之中?的佼佼者以来,门?内除了对他?寄予厚望之外,也总有些谨小慎微的意思,尤其对他?的道心极为看重。他?知道,他?们?都怕他?成为第二个薛礿。 他?安抚道:“师父放心,那魔女应当是有别的目的,并未对徒儿有所动作?,不然也不会将徒儿送回来了。” 宿远真人这才略安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日后还是离那些女修女妖远些,谁知道她下次又会换个什么别的身份。” 乐容心下只觉得师父思虑太过,她恢复身份之后,可是连看都没多看自己—?眼,可是掌门?真人的交代又是... 议事?厅中?的掌门?千华真人,将刚刚收到的信笺随手—?捏,那名贵的九宫纸瞬间便化为齑粉。他?喃喃自语道:“极道宗这帮子犯蠢,还想把?我们?也拉下水么,呵,不过倒也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3 19:24:21~2020-02-24 13:1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傻丸不会轻易药丸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第 40 章 薛礿这几日愈发乖觉, 挑剔如元乌灵都找不出什么茬来,多余的?话一句不说,整日的好吃好喝的?给她供着, 连跟着她去看溟洹的路上, 都能随手摸出把精致的十二骨伞来帮她遮着日头。 她原本还有些不满, 想质问他凭什么把自己的?东西给元红药, 这一来二去的倒也有点不太好开口了, 毕竟吃人家的?嘴短么不是。 距离溟洹进入那竹液池中也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原本那池竹液每日都会被他体?内的?邪气浸染地有些浑浊,近几日倒是清亮了不少?,螓玉也说他这锻体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快些, 应该过不了?几日便会?醒来了。 元乌灵跪坐在池边,执着帕子?轻柔地帮溟洹拭去额上的?汗珠,擦着擦着心下?又有些来气, 直接丢了那帕子?用指尖戳了戳他的?眉心, 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戳出几个红印来。 这混小子?闯下这么大的祸,自己本来的计划便不得不延后,那边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计较,可把他丢在这里自己也放心不下?, 真是不让魔省心! 薛礿本来看元乌灵日日忧心这小子,都分不出心思来给自己,心里一直就不怎么痛快, 现在看她下手还挺重,心下?倒是舒坦不少?, 戳得好,千万别手软,再使点儿力! 哎, 但是那小子?皮糙肉厚的?,只怕还是会污了她这双柔荑,薛礿心念微动,有些不受控地开始回忆起握住她手时的触感。 溟洹迷迷糊糊被戳醒的?时候,恍惚间只看见他姐关切的?目光,余光一扫,又看到了那位阴魂不散的无耻魔尊,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姐的?手,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眼儿。 他顿时清醒了?不少?,撑着池边哗啦一下?坐起,指着薛礿恨恨道:“姐,他怎么还在这儿!” 元乌灵没想到他这么快便能醒来,颇有些意外地帮他烘干了身上的?竹液,又扶着他的?肩感受了?一番气息流转,“嗯,恢复的?不错嘛,就是修为还是掉了?挺多的?。” 溟洹这才想起这一茬来,之前他的?功力已经跻身第六重初阶,现在又直接掉回第五重,顿时哭丧着脸道:“姐,怎么办,那我 不是更赶不上你了?。” 元乌灵拉着他起身,使劲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还能怎么办,你就给我回去乖乖练功,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邪门儿功法。” 薛礿在一旁冷冷刺激道,“你姐姐是难得的?修行奇才,无论你修为是否倒退,都是肯定赶不上她的。” 这话虽然没错,而且还是对他姐如此直白的夸奖,但在溟洹耳中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他姐优秀他知道,轮得到他这么个外魔来多嘴吗。 他斜了?薛礿一眼,忙揽住元乌灵的胳膊,扯着她便向往外走,“姐,既然我已经洗完了?邪功,咱们就快回去。” 元乌灵用指尖抵着他的?额头,将他稍微推远了?些,“多大魔了?,能不能懂点事儿,人家玉谷主准备这么竹液多给你锻体,你就不知道去给她道个谢?” 溟洹瞬间泄了?气,之前在众魔面前给那妖君道歉已经够现眼的了?,现在还得巴巴地去道谢,简直有辱他魔君的?威名。 他满脸的不情愿,瘪着嘴道:“姐,必须去吗?” 元乌灵足尖一踮,斜坐在小潘的?背上,随手撸了把他的?脑袋,“不去也成?。” 溟洹立刻欣喜地点头,“好好好,那咱们...” “那就给他道谢,选一个。”元乌灵指尖一晃,直指向一旁的?薛礿。 薛礿心下?一喜,忙清了?清嗓,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小舅子?的?低头。 溟洹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立刻炸了毛,“我给他道谢?凭什么!” 元乌灵拍了?拍小潘,他便开始慢慢悠悠地爬动,又回头示意溟洹跟上,“你觉得竹液锻体疼吗?” 溟洹本觉得她姐这个新坐骑长得怪里怪气的?,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又见薛礿撑起一把大伞十分自然地跟在他姐身侧,仿佛这事儿已经做了?一辈子?般浑然天成?。 他危机感顿生,自己不就是泡个澡的?功夫,怎么姐姐身边儿突然多了?这么多跟屁虫? 他忙跟在元乌灵另一侧,乖巧答道:“一开始还是挺疼的,不过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就只是微微的刺痛了?,我就说我不怕疼嘛,这竹液锻体哪有玉谷主说得那么吓人。” 元乌灵轻笑一声,扭头看向 他,“你要?不再动一下?你金贵的脑子?想想,究竟是你不怕疼,还是有什么宝贝帮了你?” 溟洹立刻警惕地看向薛礿,他有点儿印象,之前这无耻魔尊手里好像是拿了根儿什么万佛草,难道最后还是逼得他姐低头求了?这破草? 他立刻抱住元乌灵的胳膊,颇为心疼道:“姐,是不是他逼你的??我不需要?那破草也可以扛住的,哪值得让你受这种委屈呢!” 元乌灵白了他一眼,一把拍开他的?手,“想什么呢你!赶紧想好,选谁道谢。” 溟洹暗暗不平:我姐都受了这么大委屈,还想让我还给他道谢,狗魔尊做梦! 遂瓮声瓮气道:“那我还是给玉谷主道谢。” 这个选择倒是不出元乌灵的预料,她点了点头道:“行,快去。”说着便指了?指前方。 溟洹这才发现,他们竟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魔宫之前。不对,不是魔宫,虽说这里看上去和魔宫如出一辙,但规模明显小了?很多。 而那位螓玉妖君,正立在那小魔宫门口对着他们浅笑,仿佛早已等候多时了。 他一时有些发懵,“姐,这不是...?我们不是在蕴蝶谷吗,这到底是哪儿啊?” 元乌灵对这傻弟弟颇为无奈,不耐烦地推搡着他上前,“你先去道个谢,我等下?再给你解释。” 溟洹懵懵懂懂地上前,倒是还算诚恳地低下?了?头,“多谢玉谷主的?竹液。” “魔君客气了?。”螓玉只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便立刻越过他拉住了他身后的元乌灵,语气更是亲热不少?,“刚刚才得知魔君已经锻体完毕了?,我还在想着要?不要?过去玄楼看看呢,也是巧了?,正犹豫着呢,没想到公主这就回来了。” 溟洹:...怎么谁都要来抢我姐? 元乌灵知道她每日这时都会来小魔宫中找她说上几句,虽说自己并不怎么喜欢闲聊,但既然住在人家的地盘儿上,这点耐心还是有的?,便也微笑着回道:“我们叨扰了这么久,真是劳烦玉谷主了?。” 螓玉听出了她话中的深意,面上不免有几分失落,“公主这是...准备离开了?吗?” 元乌灵点点头,“自然,魔域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这段 时间承蒙玉谷主的?照顾了?。” “公主现在便要?走吗?”螓玉的?语气有几分委屈。 元乌灵:...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个用完就甩的渣男。 “...那就再叨扰一晚,明日。” 螓玉双眼一亮,“好,公主稍等下?,我再让他们准备些谷里特产的?灵植灵果,公主一定要?带上,别的地方可都没有呢!”说着便兴冲冲地转身又进了?那竹林。 元乌灵无奈一笑,躬身拍了?拍自己脚边的小潘,“你也去找老潘道个别,明天我们就要?走了。” 小潘嘴里嘟嘟囔囔的?“那个老头儿有什么好道别的”,但还是埋着头慢悠悠地爬回了?竹林之中。 溟洹皱着眉,盯了半晌小潘圆滚滚的?背影,回神后才发现元乌灵早已进了?那小魔宫的大门,薛礿倒是紧跟不舍地一直缀在她身侧,他暗骂了?句‘跟屁虫’后也立刻追上。 “姐,你那坐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那么胖真的?能跑得动吗?” 元乌灵弹了?下?他的?脑门儿,回身舒舒服服地瘫倒在榻上,“会?不会?好好说话,什么叫玩意儿,我们小潘是食铁兽,跑得快得很,还比你可爱多了?。” 他刚想为自己辩白两句,却立刻被这熟悉的?内室惊得瞠目结舌,缓了?半天才回道:“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就住这么几天还特意盖了?个魔宫出来?” 又眼看着薛礿在她身侧端茶打扇,她却坦然地照单全收,二魔看上去还颇有几分老夫老妻般的默契,更是又惊又气地舌头都打了?结,“姐,他他他这又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还没把他赶走!” 薛礿得意地瞟了?他一眼,更是把他气得龇牙咧嘴,恨不得上去同他大打一架,全然没有修为被碾压的?自觉。 元乌灵随手抓了?个杏仁儿,正对着他的?脸砸了过去,“你的?问题太多了?!坐下?,我还有事儿要问你呢。” 溟洹恨恨地瞪了眼薛礿,虽仍有几分不情愿,还是坐在了她榻前的?一个绣墩上,一副虚心受教地乖巧模样,“姐,你问就是了,我一定有问必答!” 元乌灵饮了?口冰镇的?梅子?酒,两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可眼神倒是愈发 清明,“前几日元红药来过。” 溟洹偷笑了?声,幸灾乐祸地看向薛礿,“哟,这么几天就等不及了?,找情郎来了。” 薛礿打扇的?手一顿,清了?清嗓正色道:“小孩子胡说什么,我对你姐可是一心一意。” 溟洹撇撇嘴,“切,虽然我也不大乐意承认,但那位勉强也算我姐,魔尊大人真是滴水不漏呢。” 薛礿冷眼扫向他,“一派胡言!” 元乌灵突然有些手软,手中的酒盏一滑便直直坠落,触地瞬间虽未破碎,但那清越的?玉瓷相撞之声,倒是让他俩立刻止了?争执。 “我把她打了?一顿。”她说话时比平常慢了些,带了几分娇滴滴的?软糯尾音。 这声音听得薛礿心尖儿一颤,转头望去,只见她的一双美眸不知何时罩上一层蒙蒙水雾。 元乌灵歪着头盯着他看了?半晌,又皱起眉摇了?摇头,“薛礿,你变丑了?。” 41、第 41 章 溟洹见元乌灵状态明显不对, 瞬间从绣墩上弹起,怒气?冲冲地指着?薛礿的鼻子,“你究竟给她?喝了什?么!” 薛礿此时并不想分出半点儿心思给他, 指间轻轻一弹, 溟洹便立刻昏沉倒地。 元乌灵见状有些迷茫, 眯着?眼缓了片刻后, 抬手打了他一下, 语调中带了几分娇嗔的埋怨, “你又?欺负我弟弟。” 薛礿的心砰砰跳地飞快,立刻握住她?还未落下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目光中盛满了化?不开的柔情,“嗯,对不起。” 元乌灵瞬间把手抽出, 有些嫌弃地在身旁的软垫上蹭了蹭, “大?胆登徒子!居然敢轻薄本公主!” 薛礿低沉地笑了声,起身直接坐在她?身侧,再?次捉住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掌心中, 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可我是你的夫君啊。” 元乌灵有些疑惑地皱眉,复摇头道:“胡说!我还是个少女呢, 我没有夫君!” 薛礿将一缕碎发挽至她?耳后,语中带了几分蛊惑的意味, “我是薛礿,是你的夫君,你刚才还叫了我的, 不记得?了吗?” “哦,薛礿...”元乌灵又?眯着?眼仔细瞧了瞧他的脸,接着?笃定地点了点头,“嗯,你真的变丑了。” 薛礿:......这你倒是记得?挺清楚。 元乌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继续道:“你之前那身衣裳更?好?看些,现在这身太老气?了,不适合你。” 薛礿倒是有些好?奇,“之前哪一身?你若喜欢,我现在便换给你看。” 元乌灵歪着?头,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嗯...就是那身白的,料子摸起来滑滑的,风一吹就飘得?老高,看上去?像个下凡的仙人。” 薛礿心念一动,立刻换上了之前在玉清门时的那套弟子服,“是这身吗?” 元乌灵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衣襟,“对,就是这套,你看这样?就好?看多了嘛,嘿嘿,还是那个俊俏的小修士。” 胸前的那只小手让他愈发口干舌燥,薛礿吞咽了两下,声音变得?有些沙哑,“那我若一直穿着?这身衣裳,你可愿意做我的娘子?” 元乌灵却立刻收 回手,严肃地摇了摇头,“那不行的。” 薛礿顿有些怅然若失,躬身又?凑近了几分,“灵儿,我究竟要如何才能让你接受我?” 元乌灵只轻拍了拍他的脸,但就像拍小潘一样?,带着?几分哄逗的意思,“薛礿呀薛礿,你怎么就是不懂呢,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为何不一样??”薛礿忙抚上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侧。 元乌灵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是人,我是魔,当然不一样?嘛。” “可我已经...” 薛礿话还未说完,元乌灵便歪向一旁沉沉睡去?,他无奈一笑,只得?将她?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另一侧的雕花木床之上,指尖却一直在她?脸侧舍不得?离开,仿若在缓缓摩挲着?一件绝世珍宝。 “可我已经为你入魔了啊,你怎么就忍心丢下我呢。” * 元乌灵醒来之时,只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撑着?胳膊坐起,却发现自己的寝殿内早已空无一魔。 这倒奇了,明明是把元秋溟那小子带回来问话的,自己怎么就这么睡过去?了? 她?摇了摇头,尽力想回忆自己睡前的行动轨迹,但所有的记忆都止于一杯梅酒。 可自己的酒量明明没这么差,虽说不是千杯不醉,但一两坛还是不在话下的,那酒自己也查探过,确实没被做过手脚,怎么说也不至于完全断片儿啊。 元乌灵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起身推开房门,却被门外院中候着?的那一群妖魔小惊了一下。 为首的溟洹立刻上前抱住她?,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姐,你总算醒了!” 溟洹一大?早便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竟然宿在了廊道中的扶栏上,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仿佛被生生掐断了一截记忆。可刚想要找他姐说道说道,却发现无耻魔尊居然在他姐的房门上设了禁制,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不要影响他姐休息。 他自然心有不甘,可对那高深复杂的禁制根本无可奈何,只能眼巴巴地守在门口。 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一整个上午都快过去?,螓玉带着?一群捧着?各种珍奇灵植的小妖来给他们送行,就连懒散如小潘老潘,此刻都慢慢悠悠地晃出 了竹林,可她?姐的房门却一直岿然不动。 这会?儿众妖魔翘首以盼的主角终于出现,溟洹松了口气?,抱着?他姐的胳膊便不肯撒手。 元乌灵敷衍地顺了顺他的毛,便有些嫌弃地将这涕泗横流的弟弟推到一边。 但她?也觉得?不太对劲,按理说门外候着?这么多生灵,自己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无,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有人帮她?把所有动静都隔绝在外。 她?怀疑地扫向薛礿,却只见他对自己关切一笑,“睡得?还好?。” 那笑意之中多少带了些暧昧与宠溺,让她?不由得?暗暗反思,难道自己酒后对他做了什?么? 这念头一出便让元乌灵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她?避之不及地将其甩在脑后,上前两步躲开他灼热的视线,向螓玉点点头道:“玉谷主久等了。” 螓玉与她?并肩向外而行,“公主这是哪儿的话,本就是我这小地方委屈了公主,只望公主莫要嫌弃呢。” 元乌灵觉得?这话有点儿难接,听起来像是炫富,可人家确实尽心尽力的提供各种资源,她?说话直来直去?惯了,本也不善这种应酬之词,便只笑笑敷衍过去?。 但元乌灵却不知?,这确实是螓玉的真心话,她?是真心实意地认为这小魔宫过于简陋,配不上她?们家公主的高贵身份,还暗暗下定决心,把小魔宫扩建计划正式提上日程。 走到半截,却见一队蜜蜂飞到螓玉身侧嗡嗡了半天,半晌过后她?脸色微变,有些担忧地看向元乌灵,“不若公主还是多留些时日。” 元乌灵心里原就有些底,现下也猜到了七八成?,对她?安抚一笑道:“无事,是不是谷外有人在等着?我呢,玉清门还是极道宗?” 螓玉苦笑了下,“都有,不过公主不必忧心,我与玉清门还算有些交情,不如我先去?与他们交涉一二。” 元乌灵拍了拍她?的肩,“原本就是我们带来的麻烦,哪里还能再?劳烦谷主,放心,只要他们长老不出山就不成?问题。” 薛礿也从旁安抚,“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他们伤你分毫。” 元乌灵回首一笑,“哟,魔尊大?人终于舍得?对玉清门动手了? ” 溟洹也跟着?一唱一和,“那可真是老母猪上树——大?有进步啊。” 薛礿被她?们姐弟噎得?一窒,半天才道:“我早已与玉清门毫无瓜葛,若真起了冲突,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元乌灵也没说信与不信,只淡笑着?扫了他一眼,足尖一踮便飞向蕴蝶谷的山门,薛礿见状也忙跟上。不过一息的功夫,二魔便并肩而立于山门之外。 谷外的那片空地此刻被占了小半,估摸着?来的得?有上百人,玉清门皆是一袭白衣,而极道宗则身着?赭色劲装,两边的修士虽说是为着?同一个目的而来,但两队人马还真是泾渭分明,队伍中间的距离都能跑马了。 元乌灵扫过面前的一众修士,肯定地点了点头,“啧,还真是下了血本儿的。” 薛礿却微微摇头,“多而不精,不足为惧。” 这话倒还真不是他托大?,他与元乌灵皆是明心魔功第?八重的境界,与人族修士的洞虚境相当,堪称翻云覆雨的大?能。可来的这帮子修士,大?多都是金丹元婴之境,为首的几个倒是修到了出窍化?神,虽说在门派中都算得?上难得?的精英,但在他们眼中依然不值一提。 极道宗那边见着?了他们的身影,为首的一名化?神修士倒是胆子不小,对着?元乌灵便叫嚣道:“你这魔女可是魔族公主?” 这开场太没创意,元乌灵顿觉兴致缺缺,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不是,请叫我荔山老母。” 那修士继续自说自话,“哼!魔女还要狡辩,换个名头便想迷惑我们不成??” 元乌灵:...迷惑你大?爷啊! 遂有些不耐烦道:“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滚蛋。” 那极道宗的修士自觉受到了羞辱,立刻拔出长剑指着?她?,“你这魔女好?生嚣张,当真觉得?我们奈何不了你?” 元乌灵:......您有说这话的功夫不能交代下前因后果吗? 她?打心眼儿里觉得?困惑,为什?么魔族和人族明明用的是同一门语言,但说起话来就这么费劲儿呢? 看来还是要动用一下薛礿,毕竟他也听不懂魔话,想来他们应该可以顺畅沟通。 元乌灵无奈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薛礿,目光中 透露出的意思很明显:兄弟帮忙翻译一下? 薛礿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她?向自己求助,自然也乐得?表现,便清了清嗓传声全场,“吾乃无止魔尊薛礿,尔等有何见教?” 可没曾想那群修士瞬间同仇敌忾,更?胜刚才。 “你这正道耻辱,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玉清门尽心尽力培育你,你现在却帮着?魔域和我们作对!” “背叛师门,你有没有良心!” “耻辱!” “败类!” 薛礿:......我就是问个话而已。 元乌灵却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向他,“憋屈吗?无奈吗?是不是想一掌拍过去??” “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薛礿黑着?脸,“...我明明比他们强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元乌灵:你不是你没有,你对自己有很大误解。 42、第 42 章 元乌灵撇撇嘴, 对他无力的辩白不置可否。 那群修士正骂得起劲,并且本就身处于有些偏执的群体中,互相吹捧进一步增强了自我认可, 更是让他们觉得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 于是没过?多久, 这战火便波及到了元乌灵身上。 “你这魔女又想引诱正道修士?做梦, 你以为人人都和薛礿一样!” “就是!我们道心稳固, 才不会受你蛊惑!” “你们魔族不就会那点儿下三滥的招数, 我才看不上呢!” 骂着骂着又有点儿跑偏。 “我们极道宗可和玉清门不同,你早点儿死了这条心!” “哎?你们什么意思?我们玉清门怎么了?” “你当我们不知道吗,这魔女不就是你们放出来的吗?” “胡说什么呢!我们堂堂玉清门哪里轮得到你们极道宗的宵小来诽谤。” 元乌灵本来只是在乐呵呵的看戏, 这下可不太乐意了,耳聪目明如她,自然立刻揪出那几位骂得最凶的卫道士。 那几人本还面红耳赤地在脑中搜刮着鄙夷魔族的字眼, 瞬间便觉得自己脚尖离地, 不受控地漂浮而起,周身灵力也完全运转不得,但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便被一股大力推着来到众人之前, 吊在空中面对着那二魔。 只见那魔女红唇微启—— “你可以质疑我的修为,但是不能质疑我的品位。” 那声音明明泠然微柔,却将全场的嘈杂瞬间压下, 众修士顿觉自己有些冒犯,好像再多说一句都是对这声音的亵渎。 这当然不是他们突然良心发?现, 元乌灵说话的同时也调动了惑心之法,这法子对真正道心稳固之人收效甚微,比如当年的薛礿, 但对付这群小虾米还是不在话下的。 元乌灵轻笑了声,那几位被吊起的修士离她更近,便把她这副明艳如夏花的姿态尽收眼底,这下心情顿时复杂了许多。 师门只说过?那魔族公主是个十恶不赦的狠辣魔女,却从未告知他们,她竟是一个万中无一的绝世美人。 师门:...告诉你们了是想怎样! 更有甚者酸溜溜地瞟了眼薛礿,暗道这样看来,薛礿当年入魔其实也不亏嘛... 自然还是有些个胆 子大的,当着她的面也没退缩,“你这魔女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以为谁都会跪倒在你脚下,我,极道宗凌夷,绝对不会着你的道!” 元乌灵嗤笑一声,直接把工具魔薛礿向前一推,一副介绍成功案例的架势,“睁大眼前瞧好了,无止魔尊薛礿,当年的玉清门首徒,天资过?人玉树临风,这样的人才,我们魔族自然欢迎,你们啊——” 她摆出一副睥睨众生的架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不配。” 众修士被她这副女王般的气场压得瞬间失语,当然本质上还是被她放出的威压镇住,一时间竟也有些羞愧于之前放出的豪言,毕竟相比于当年的薛礿,他们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天才来着。 哦对,现在的薛礿就更不能比了,传说中他都快大乘期了,和他同期的玉清门修士可才刚刚化神呢。 到场的这几位化神期修士便是如此,当年他们也算得上是一代天之骄子,可总是被薛礿压了一头,当他终于入魔之后,这帮人竟然莫名松了口气,现在虽说打着维护正义的幌子,但多少?还有些私人恩怨在其中。 当然最得意的还要属薛礿本尊,他怎么也没想到,元乌灵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他,还夸得这么...直白,原来在她眼中自己是玉树临风吗?那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一下? 他回身轻执起她的手,满目皆是难掩的深情,“你才是真正的天生丽质,秀外慧中。” 众修士:...求求了,你们回家再聊。 元乌灵:???大兄弟你搞什么? 她猛地将手抽回,满脸惊疑地退了两步,“...你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这副模样在薛礿眼中便是害羞了,他也并未多言,对她安抚一笑,回身便冷了脸,继续对那群修士道:“你们究竟为何而来?” 终于有个脑子还算灵光的修士开了口,“你们魔域修习邪法吸食神魂,我们自然要来惩奸除恶!” 元乌灵了然,果然还是血魂引这茬,只不过?他们的信息更新稍微慢了点儿,证据都洗完了才巴巴地赶来,洗澡水都喝不上一口热的。 不过?想想也对,元红药被她打了一顿就给丢出去了,根本没来得及打探新消息。 薛礿毕竟在魔尊这个位子上坐了多年,上位者的气势早已养成,自然不会屈尊同这群小虾米争辩,只见他手掌一翻,那群修士便瞬间哑然失语。 “一派胡言,我们魔域不会受这无端诽谤,你们还是回去想想清楚再?说。” 元乌灵对他的做法还算赞同,毕竟这帮修士根本不会管他们说什么,就算她肯耐心解释,到头来还是会说他们狡辩,不如用拳头说话效率更高。 这帮修士此时才意识到,这位当年的正道天才,现在的无止魔尊究竟有多么可怕。 他们修到出窍化神,好歹也算一峰之主,整天被徒弟吹捧惯了,这几百年来魔域又老实本分,几乎未起过?什么争端,他们其实连个正经魔君都没见过?,便自以为正道早已将魔道踩在脚下。 就算薛礿快到大乘又算什么,没那临门一脚到不也还是洞虚吗,谁家还没个洞虚掌门呢。而且那魔族公主据说也才合体,虽说对他们也算越级,但他们又不是没干过越级杀人这种事儿,己方人数也占优,能抓一个是一个。 可现在才发?现,好像在这位魔尊眼中,自己这点修为完全与蝼蚁无异。 当然这只是他们自己的脑补,宗门又不傻,给出的任务就是让他们来喊个话壮个声势,日后即便打起来也有由头,见势不对赶紧溜,绝对没有让他们来送人头的意思。 他们一时头脑发?热上赶着白给,也是宗门没有预料到的。回去以后宗门还大力加强高阶修士抗压能力训练,争取做到骂不还口,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若说薛礿对玉清门还有一点特殊待遇,那他对极道宗可是新仇旧恨堆一起了,他根本没给他们反驳的机会,直接大手一挥,便将他们打包卷进旋风中丢向远方。 另一边玉清门人此刻有些战战兢兢,其中有几个之前被元乌灵以同样方法送回去过的,这会儿倒还算有点底,只希望这位魔尊能稍微手下留情,毕竟他那阵风看起来就比那位公主的激烈多了。 元乌灵看得有些无聊,她自然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打不起来的,虽说这群修士不足为惧,但他们背后的大乘期长老可没这么好糊弄,真要惹急了人家把长老请出关,自己也 讨不到好。 她见薛礿半天没对玉清门有所动作,只当他是老毛病又犯了,上前两步挽了挽袖子,“要是舍不得动手,还是我来。” 薛礿却回头看了她一眼,传音道:你也注意到了? 元乌灵也传音回道:先把别人送走,留下这个慢慢问。 她自然发现玉清门中有些不对劲,明明最高只有化神期的修士,可当中却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高阶修士灵气,可到了现在也未有些动作,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大招呢。 薛礿点点头,“还是我来。”语罢又凭空召来一股旋风,将玉清门众人也裹挟其中,手掌轻推便送向东方,但这阵风明显比之前极道宗那个和缓许多。 元乌灵撇嘴,切,还不是心慈手软。 溟洹一行在山门内等了多时,此时见到他们终于将那群修士赶跑,自然喜不自胜,立刻出了护山大阵来到他们身侧。 “姐!你真是太厉害了!那帮修士嘴那么臭,给你提鞋都不配!” 小潘也十分狗腿地蹭了过?来,抱住她的腿仰着头,“魔女姐姐,我也想学法术。” 溟洹有些嫌弃这争宠的胖熊,“去去去,一边儿玩儿去,有你什么事儿。” 元乌灵摸了摸小潘的头,抬头便是一个眼刀丢给溟洹,“你都看见了,他们究竟是谁引来的。” 溟洹自知理亏,低眉顺眼地缩着头,“我这不都已经洗心革面了吗,洗了好几天呢。” 元乌灵也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行了行了,给你个任务,帮我把小潘带回荔山,再?给他种片竹子。” 溟洹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复又想起什么,“那姐你呢?你不回去吗?” 元乌灵给了他一记爆栗,“我自然有别的事,你还管起我来了?” 溟洹捂着额头哭丧着脸,“姐,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元乌灵转身摆了摆手,“然后我还要分出心思来管你吗?快去,不然我就送你去。” 溟洹自然之道她所谓的“送”是什么意思,只得瘪着嘴将扒在元乌灵脚边的小潘扯下来,随手丢在灵兽袋中,一步三回头地飞向荔山。 元乌灵转头便看到了螓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这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做 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呢。 中间的种种元乌灵不想再回忆,当她终于拜别了螓玉的十八相送,脚下再?次踏上西荒原的地界时,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薛礿却只有比她更开心的,小舅子带着坐骑跑了,恼人的小妖也终于退场了,终于只剩下他们俩...哦不对,身后还有一个尾巴呢。 他与元乌灵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只见他二人身形一闪,便立刻围住了身后的一处空地,薛礿伸手一抓,那空地中居然凭空显露出一个人形来。 那人被提着领子拎在薛礿手下,震惊的无以复加,完全没法接受自己居然就这么暴露了。 元乌灵见着那人的脸,不由得皱起了眉,“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准备转场换地图了!! 跟卑微作者互动一下呗嘤嘤嘤~ * 附魔族人族修为等级转换表: 第一重:炼气 第二重:筑基 第三重:金丹 第四重:元婴 第五重:出窍 第六重:化神 第七重:合体 第八重:洞虚 第九重:大乘 第十重:渡劫 43、第 43 章 薛礿看到那人的脸,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毕竟顾及着他的身份,只冷着脸沉声问道:“你跟着?我们究竟意欲何为?” 那人自知在他二?魔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只得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是掌门师祖让我来的。” 没错, 来人正是乐容真人林栎。 那日掌门千华真人与他密谈的内容, 便是让他作为玉清门的密探跟在元乌灵之后, 美其名曰了解对方动向方能知己知彼, 还特地给了他一?个隐匿气息的法宝,并且一?再保证这法宝的效用万无一?失。 但这法宝现在看来嘛,呵呵。 元乌灵一直搞不太明白这些正道的辈分, 闻言又皱了眉,“谁?” 薛礿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了声道:“现在的掌门千华真人, 当年是我...师叔。” 元乌灵点点头, 怪不得这名号听起来有点耳熟,复继续问道:“哦,那他让你跟着?我们干嘛?” 乐容被薛礿放下地,面色尴尬地理了理衣襟, 方回道:“师祖没细说,但他说跟着?你们会有大机缘。” “大机缘?”元乌灵被逗乐了,“你们玉清门真是有意思, 你不应该是重点关怀对象嘛,也不怕被我发现了再辣手摧花?” 薛礿脸色一僵, 上前一?步将乐容扯了过来,转身挡住元乌灵的视线,并不想让她再多看这小子一?眼。 乐容却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心?道这魔族公主说起话来怎么这么直白,这种话也是可以当面直说的吗? 薛魔尊的一?个瞪眼让他清醒了不少,乐容忙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笺递给?薛礿,“师祖说了,如果我被发现,就将此信交给薛...魔尊。” 元乌灵心中微哂,他这师祖倒也是个妙人,估计早就猜到这法宝根本瞒不过他们,连锦囊妙计都准备好了,应当这才是他原本的目的,这小修士还傻呵呵的往坑里跳呢。 你们正道真会玩儿,坑起自家弟子来也不带手软的。 薛礿将信将疑地接过那信,展开后皱着眉扫过一?遍,面色立刻缓和了不少,复抬眼问道:“千华真人可还有别的交代?”似是已经默许了他的追随。 乐容摇了摇头,“并无,掌门师祖也只 让我见机行事?,若是被发现如实交代便是。” 元乌灵却咂摸出一丝不对来,她从薛礿身后探出头来,问了句:“你师祖说让你跟着?我们,可若是我和他不走一道,你又该跟谁呢?” 乐容清了清嗓,谨慎地看了薛礿一眼,方回道:“掌门师祖说了,只要我跟着?元姑娘,那薛魔尊自然会同我们一道的。” 不知怎么的,乐容并不想唤她公主,也更不愿唤她什么老母,但像之前那样唤她乌灵姑娘自然也是不可能的,想了又想,还是叫元姑娘比较妥当。 元乌灵噗嗤一声,但又很快收了笑意点了点头,“嗯,你师祖是个高人。” 她之前不想同薛礿单独相处,主要还是因这厮总在她耳边念叨着什么成?婚的事?儿,任她万般解释这厮也丝毫听不进去,自己又打?不过他,那不就只能躲吗。 这段时日他虽沉默了许多,还变得十分有眼色,甚至把自己的嘴都养刁了几分,可谁知道他会不会转头又一?夜回到从前。 现在多了个玉清门的崽倒也正好,她还就不信在自家小辈面前,薛礿这厮也能厚着?脸皮逼婚。况且带着他们两个,她要做的事?应该也会轻松不少呢。 但薛礿却并不怎么开心?,看着?乐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师叔的托付又让他无法拒绝。尤其是这小子还穿着玉清门这身打眼的衣裳,他恨不得把元乌灵的眼睛捂上才好。 他扫了乐容一眼,一?副正经的姿态为自己谋私,“你既然是秘密跟着?我们,还是换身装束。” 乐容不知他心?中的机锋,但觉得这话倒也有理,便立刻换成了一?身普通的青灰色长衫。 薛礿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顿觉心?下舒坦了许多。 元乌灵却有些失落,啧,小伙子好好一?身衣裳换了干嘛,这灰扑扑的多难看。 她叹了口气,抬眼问向那二人,“你们都想好了要跟着?我?” 二?人立刻点头,薛礿面色不善地扫了乐容一眼,为了彰显出自己和他的不同,又添了一?句:“我不是跟着?你,我是保护你。” 元乌灵:...你这都从哪儿学来的??? 她只白了薛礿一眼,并未同他争辩,继续问 道:“决定好了是,无论我要做什么都跟着?是?” 薛礿毫不犹豫地点头,乐容却心下一?凛,听她这意思,怎么像要去刀山火海似的? 元乌灵也看出了他的踟躇,只笑了笑道:“乐容真人现在反悔还来的及。” 薛礿巴不得他赶紧走,也跟着?一?唱一和,“嗯,毕竟你修为尚浅,若是跟着?我们只怕会有些勉强。” 乐容虽有些迟疑,但也并未有退缩的打?算,毕竟这是掌门交代的任务,薛礿这话更是激起了他作为天才弟子的好胜心?,遂坚定点头,“我决定好了,元姑娘放心。” 元乌灵嘴角微勾,红唇轻启,声音明明有些缥缈,却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那便好,现在不能反悔了哦。” * 其实这点儿路程对于元乌灵和薛礿来说,不过是几息之间的事?,但为了照顾乐容这个小金丹,再加上他不愿毫无尊严地被风刮走/进灵兽袋/被提着领子,他们便只能慢慢悠悠的带着他御空而行。 乐容看着?这行进的方向,倒是也有了几分猜测,侧头问道:“元姑娘,我们这是要去万方城吗?” 这御空速度对元乌灵来说仿佛是在龟速散步,她的声音中也带了几分懒散,“嗯,算是。” 乐容有些不解,算是?这又是个什么答案? 他又想了想,还是将自己一?直以来萦绕于心的困惑问出了口,“元姑娘,之前在祁芜山之时...?” “我没有义务同你交代什么。” 乐容一窒,心?道也是,说白了人家是境界远超自己的魔族公主,本就和正道势不两立,骗也就骗了,哪还用得着?跟自己解释什么。 可没想到元乌灵又继续道:“但是我又怕这事?儿成了你的心?魔,到时候你进阶不成?,你们玉清门还是要来找我碰瓷儿,那我便说清楚,当时我也不知自己的身份,没有故意隐瞒的意思。” 乐容顿时松了口气,“多谢告知。” 薛礿对这位玉清门后生十分不满,多次转换身位想要将他隔开,可他总能悠悠地钻到元乌灵另一侧,乱七八糟的问题还不少,更令他窝火的是,元乌灵对他还挺有耐心?,几乎可以说是有问必答了。 最要 命的是,他们说的这段儿自己根本插不上嘴。 乐容自然也对薛礿的态度有所察觉,之前掌门真人曾交代过,说这位曾经的大师伯,现在的魔尊大人,其实对玉清门心中有愧,故而应该不会苛待自己。可现在看来,这位薛魔尊明显对自己有很大意见嘛。 反而这位魔族公主还算好说话,之前只在传言中听闻这公主性情乖张心?狠手辣,现在看来,传言果然不足为信。 不过传言还说魔尊与公主不合,甚至还说这位公主当年便是被魔尊所斩杀。乐容的目光在薛礿和元乌灵指尖逡巡了半晌,嘴张了张又合上,总觉得这问题要真问出来,好像有点儿逾越了。 元乌灵自是注意到了他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眼皮微掀,“你想知道,当年我究竟是不是被他杀了?” 乐容一怔,自己应该没有不小心说出口? 元乌灵打了个哈欠,“玉清门是不是有写话本子的副业,专门派你来搜集素材的。” 乐容的心?思被戳穿,又被她当面揶揄,顿时面上发烧,一?路红到了耳尖,垂着?头道:“实在抱歉。” 薛礿见他被噎,心?下舒坦不少,当即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你修行时日不长,道心?自有些不足,莫要听信那些流言,都是子虚乌有。” 元乌灵闻言嗤地一笑,“魔尊大人就别给人小伙子讲道心?了,当心?误人子弟。” 薛礿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无妨,道心?毁于你手,我亦甘之如饴。” 乐容:...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就应该进灵兽袋。 元乌灵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未接他的话,反而冲乐容点了点头,“既然你要一?直跟着?我们,那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我没什么耐心?,有什么问题你今天一并问了,也免得日后再来烦我。” “首先?,当年他可没那个本事杀我,现在也不一?定有。还有什么问题,继续。” 她这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乐容自然不好再提什么问题,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便直接沉默不语。 薛礿对这个结果表示很满意,三人一行保持着?这个一言不发的和谐态势,终于在夜幕降临前来到了万方城。 此时日头早已西沉,但在天幕的边际仍留有一?片由浅至深的霞,这片霞光映照在万方城门那片浓雾之上,配上那其中流动的金丝琉光,倒是显现出几分妖异的红紫。 元乌灵见状立刻加快了步伐,“快走,不然来不及了。”言语间身影便隐没在那城门的浓雾之中。 44、第 44 章 薛礿与乐容也立刻跟着她进了城门, 却见她直直向某处行去,似是?有着十分明?确的目的地。 薛礿忙跟在他身侧,关切问道:“什?么来?不及了?” 元乌灵面色坦然, “城主府的晚饭, 酉时三刻开?席。” 薛礿:“......” 乐容:“......” 元乌灵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城主府门前, 守门之人自然已?不是?当年的那?一拨, 但见着她也并未横加阻拦。 她大剌剌地直接杀到宴厅之中, 对着主位上的现任城主黎天睿扬了扬下巴颏, “今儿有什?么菜色?” 黎天睿见着她这副嚣张气焰,却并未觉着受到冒犯,反而笑眯眯地冲她作了个揖, “公主远道而来?,天睿不胜荣幸,今天新烤了整只乳羊, 公主请稍候。” 元乌灵微微皱眉, “城主消息不够灵通啊,说了叫我荔山老母。” 黎天睿不置可否,笑着将她引到座旁,“我还是?随父亲唤您一声元大小姐, 您请上座。” 元乌灵也不见外,直接坐在了上首的位置,还对着剩下那?二人点头?, “别客气,快坐啊。” 薛礿知道她与万方?城有些渊源, 便也没多问什?么,上前两步在她身侧落座。 乐容却有些犯迷糊,这公主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儿啊, 怎么这二公子,啊不是?,新城主也跟着她一起胡闹呢。 黎天睿见他半天不见动,便令人引着他在左侧的空位坐下,笑道:“乐容真人安好,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毕竟人家?当事人没说什?么,乐容也不知该怎么问出口,到头?来?也只能回一句:“嗯,城主安好。” 府中侍从?很快便端上一整只烤羊,那?乳羊表皮烤得焦黄,应是?刚从?炉中取下,表面还滋滋地冒着油花,鲜嫩的炙烤肉香混杂着香料的复杂香气顿时缭绕在鼻尖。 侍从?也当场将那?乳羊片成薄厚均匀的菱形,分置在每人面前的骨瓷盘中高高堆起,但很明?显,元乌灵面前那?盘比旁人得高出不少。 她用玉箸捻起一片羊肉,盯了片刻微微摇头?,“啧,有点老了。” 黎天睿立刻拍了拍掌,侧头?吩咐侍从?,“撤下去。 ” 元乌灵却抬手?制止,一副宽宏大度的模样,“罢了,凑合吃。” 黎天睿微笑:“谢元大小姐体恤。” 薛礿从?他面前的盘中挑出几片,一股脑夹在了元乌灵的碗里,“这几片还算嫩,快吃。” 乐容顿觉得口中鲜嫩多汁的羊肉有些不是?滋味儿,一度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口味太糙了,又吃了几块后暗暗笃定道,不,明?明?自己才是?这屋中唯一的正常人。 元乌灵胃口还不错,将自己的那?份和薛礿的半份都尽数扫空,黎天睿依旧笑眯眯地令侍从?将席面撤下,见证了整个过?程的乐容却有些懵,这位公主这么能吃的吗,看不太出来?啊。 用餐过?后厅内瞬间陷入寂静,元乌灵的指尖在桌面依次轻叩,发?出十分有规律地“笃笃”声,但这声音令人不免有些心慌,仿佛声音的主人即将宣判什?么重要的决定。 在乐容的心理防线快要崩塌之前,这声音终于被?打断。 黎天睿突然起身,向元乌灵躬身行了一礼,“请元大小姐恕罪。” 元乌灵止了手?上的动作,抬眼轻笑了声:“哟,城主这又是?何从?说起啊?” 黎天睿却罕见的止了笑意,语气中多了几分严肃,“天睿在镜中世界多有冒犯,还请大小姐见谅。” 元乌灵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啧,道歉都道不到点子上来?,那?镜子呢?” 黎天睿手?掌一翻,那?兑泽宝镜便出现在他掌中,他将那?宝镜呈在元乌灵面前,“请元大小姐过?目。” 元乌灵将那?镜子拿起随意掂了掂,似是?随口问了句:“你可知,为何之前我在这镜中并未被?抹去记忆?” 但这话却如平地一声惊雷,引得屋中剩余那?两人齐刷刷看向她。 薛礿猛然间想起她在镜中世界说过?的话,一时间气血上涌,又恨恨地将眼刀甩向乐容。 乐容很快便觉出不对来?,目光微微调转后心下一沉,这位薛魔尊怎么感觉要吃了自己似的?掌门师祖给的情报有误啊。 黎天睿却是?知晓这事的,因而也并未显露出惊讶来?,只恭敬道:“请大小姐赐教。” 元乌灵十分自然地将那 ?宝镜收入自己的空间之中,语气淡淡,“这镜子早就认我为主,是?我之前借给你爹玩儿的,自然不会对我有效,你当是?这镜子选了你作城主,到头?来?其实还是?我选的。” 黎天睿面露讶异之色,“原来?竟是?如此!” 元乌灵嗤笑了声,有些嫌弃这位新城主拙劣的演技,“别装了,你都当上城主了,你爹怎么可能不给你交代清楚?” 老城主黎云芹是?她的旧识,别看他起了个大家?闺秀似的名字,这家?伙心思最?是?诡谲,他若是?准备退位,必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黎天睿之前可能不太清楚,但一旦真正继位,他老爹肯定会把之前的安排想着法儿地给他塞过?去。 黎天睿摸了摸鼻子,面上还是?那?副笑模样,并没有被?拆穿后的羞赧之色,“公主真是?明?察秋毫。” 只是?这称呼突变,到底还是?显露出几分慌乱来?。 这也怪不得他,谁能想到上回见面还是?个任他磋磨的小花妖,这回就成了他爹都不好得罪的魔族公主了。怪不得她当花妖的时候,都能在三股势力中游刃有余,敢情源头?在这儿呢。 看看人家?现在也能左手?一个魔尊右手?一个真人,看上去相处还挺融洽,这能耐当真不是?一般人敢肖想的。 元乌灵随手?丢了个短刀在桌面上,那?刀叮铃哐啷地滚动了几下,停下之时刀尖便刚好直指着他。 “你们父子俩合起伙来?算计我,就想这么算了?” 黎天睿面上不显,但心中早已?将他那?个不靠谱的爹骂了八百遍,这老头?儿自己倒是?跑的快,烂摊子甩给自己怎么接嘛! 他略缓了缓心绪,认错态度倒是?良好,“大小姐有什?么要求,天睿定尽心竭力。” 元乌灵的目光向外飘了下,他便立刻会意,将厅中随侍尽数散去,还顺带把门给合上了。一时间这宽敞的宴厅中只余了他们四人,看上去有些空荡荡的,三道目光皆静悄悄地投向元乌灵,只不过?一道忐忑不安,另两道则是?好奇居多。 元乌灵红唇微启,目光指了指那?短刀,“城主大人,借点儿血呗。”语气随意得仿佛只是?在找他借根儿线 头?。 黎天睿心下一凛,却并不是?被?她这话吓得如此,要说起来?他的血倒也没那?么金贵,可作为万方?城的城主而言,这血却有了一些另外的含义。 他有了几分猜测,却有些不太赞同她的做法,“元大小姐,天睿自是?不会吝惜这点儿血,只是?您真的要...?” 元乌灵撇撇嘴,心道这货怎么比他爹还啰嗦,语气也有些不耐烦,“要么你自己来?,要么我动手?。” 黎天睿瞬间放弃挣扎,得了,看来?人家?早就下定决心,自己还是?不要自作聪明?的触霉头?比较好,遂抓起那?把短刀点点头?道:“还请公主随我来?。” 复又把目光转向薛礿和乐容,显出几分犹豫来?,“魔尊和真人也要一起?” 实在不是?他性格犹疑,只是?这事儿还真和人数有关,一个人和三个人要用的血量也不一样啊,看来?这位公主今儿是?要把他当血牛宰了。 元乌灵点点头?,又掏了个小玉瓶丢给他,“劳驾,拿去补补血。” 黎天睿将那?玉瓶攥在手?中,自是?感受到其中丹药的浓郁灵气,心下一喜,忙道了句,“公主客气了。”却也没有半分推辞的意思。 薛礿和乐容都有些不明?所以,但这种情形确实也不好开?口询问,问了倒像是?自己多无知似的,只能装作并不是?第一次来?的模样,亦步亦趋的跟着前面的二人。 黎天睿将他们带至一间空荡荡的内室之中,说是?空荡荡可真没夸张,整个房间之内除了头?顶的一盏幽黄宫灯,并无任何旁的摆设。 那?宫灯只能照亮其下一小片区域,房间也没有窗户,周围尽是?一片墨色,光凭肉眼根本看不出这内室的大小,总觉得喊一嗓子都能有回音似的。地面铺着青黑的石板,被?打磨得光可鉴人。 黎天睿将三人带至那?宫灯之下,抬手?便用那?短刀在手?心一划,半点儿不带手?软。紧接着便用手?心流下的血,在三人周围的地面上画起了繁复的符文,待他画完起身,面色已?有些发?白?。 元乌灵向他点头?,道了声“多谢”,便只见他将指尖的一滴血弹到了那?宫灯之中,霎时间那? 昏黄的灯光变得血红,周围那?浓墨的一样的黑,便宛如凝实的液体般向中间涌来?,黎天睿的身影也瞬间隐没其中。 薛礿和乐容的话刚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又见那?片黑瞬间退去,只是?头?顶的宫灯依旧血红,在三人脚下照出一片朦胧的光影,周围却再也不见黎天睿的身影。 元乌灵依旧面色淡淡,给二人使了个眼色,便自顾自地向某处走去。 薛礿上前一步跟在她身侧,他能感觉到虽然只过?了一瞬,自己的位置也并未改变,可周围的气息却迥然不同,那?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森冷之气,虽不至于对他有所妨害,可他对此却多少有些忌惮。 乐容也忙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又心有所感般回头?,却发?现身后只有漆黑一片,哪里还有什?么宫灯呢? 元乌灵忽地止步,抬手?向前指了指,“到了。” 他们顺着她的指尖望去,这大门他们自然熟悉,可他们刚刚不是?在城主府,怎么又被?传送到城门口了呢? 仔细一瞧,那?城门中的浓雾却又与平常不太一样,倒有点像刚才黄昏逢魔时刻,晚霞投在雾上的红紫,只是?这紫更浓郁近黑,那?浓雾中本应有的金色琉光也不见踪影。 薛礿心头?一跳,猛地抬头?,却见那?原本应书着“万方?城”的牌匾,此时却换成了四个字—— “鬼域酆都。”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我灵姐像个土匪恶霸!灵姐威武! 新地图开启~ 第44章自然要去死气沉沉的地方~ 45、第 45 章 酆都的城门口倒也同万方城一样, 排着一条望不到头的队伍,只是这队伍中排着的自然不会是活人。 这群新鬼还未进城,对自己的状态也不甚明了, 有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因而?目光都有些?呆滞, 只木木地看向前方, 整个队伍便缓慢而盲目地行进着。 薛礿已从起初的震惊中缓了过来, 也对目前的状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并没多说什么,只担忧地看向元乌灵,似是有无数问题停在唇边, 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乐容毕竟修为不算太高,此前大多数时间也只在门派内修行,之前去万方城其实也是第一次外出, 因而?对外界的种种了解大多停留于师父的教导, 以及师兄弟的口口相传。 他知道这个世界中除了人妖魔三族外,自然也是有鬼存在的,关于鬼怪究竟居于何处这个问题,师门给出的官方答案是彼岸冥界, 当然弟子内部也有些?别的传言,酆都也算其中之一。 可没人知道冥界究竟在什么地方,也没人知道该如何到达那处彼岸, 毕竟活人去不了,能去的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怪不得此前这位公主一再向自己确认究竟要不要跟来, 自己还以为此行必定十分凶险,现在看来何止是凶险,这...还不如?刀山火海呢。 不过难道掌门师祖说的大机缘就是这个?可是自己以人身到了鬼域之内, 到底算是活着还是死了呢?就算能活着进来,自己究竟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去? 乐容顶着满脑子的问号,目光的呆滞程度倒是和旁边那一队新鬼有的一拼。 元乌灵自然并未理会这二人各异的神色,来到门前那处黑紫的浓雾前停下?,掏出了块六边形的木牌丢了进去,却见她面前那处紫雾中似是有光芒闪了闪,不多时又恢复了平静。 她只道了句“跟上了”,便率先踏入那片紫雾之中,薛礿与乐容也立刻跟上她的脚步。 待到进了这酆都城中,却发现眼前诸景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这城中大到纵横的街道巷陌,小到街边的门面摊位,都与万方城如出一辙。 但这里的天色一直是黄昏时的将暗未暗,各处的楼宇店铺却早 早亮起了灯火,那灯火却比在人间看到的更为绚丽,点点微光勾勒出楼宇飞檐的轮廓,交相辉映之间,看上去总有一种宛如?梦境的不真实感。 街上也与万方城一般,行人,啊不是,行鬼如织,耳边人声喧嚣好不热闹,但那些鬼魂却也并未多看他们一眼,也不知究竟是见怪不怪,还是根本看不出来了几个活人。 乐容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元姑娘,原来万方城便是鬼域酆都吗?” 元乌灵依旧专心赶路,并未回头,随口回了句,“算是。” 这也不能怪她敷衍,毕竟这个问题解释起来还真有些?复杂,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跟能说清的,但从本质上看,万方城与酆都确实共用着同一个空间,只是分属于不同的层面而已,他这么说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不多时,便只见她在一处院落前停下?,按照万方城里的方位,此处应该是他之前曾住过的临兰别院,只是这里院门的匾额上只单单写了两个字——“秋府”。 甫一看到这两个字,薛礿却立刻心有所感般,顿时将腰杆挺得更直,还特意低头检查了下?衣襟是否平整,堂堂魔尊居然露出几分傻小子般的局促,仿若一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元乌灵连门也没敲,便直接推门而入,倒是又把状况外的乐容看傻了,这公主在万方城作威作福也就罢了,怎么到了鬼域还是这副做派,倒像是在自己家似的。 门内静悄悄的,亭台楼阁之上皆装点着各色星火,也同街上一般灯火璀璨。元乌灵侧着头张望了片刻,便向着某处直行而?去。 三人行至院中的一处湖泊旁,却见那湖边伸出一条窄窄的栈桥,一直延伸到湖心,桥上立着一人,那人一袭墨色长衫,桥边的灯火将他的身形照得有些?模糊,隔着大老远也看不太清男女。 那人影似是有所感应般回头,见着他们仨也并未觉得讶异,反而?还对他们的方向招了招手。 乐容已经完全懵了,鬼域酆都的宅子里,那应该住的是鬼,虽说他是修士没错,可见着这偌大的湖面上立着个鬼魂,还幽幽地对自己招手,怎么着也不能说完全不为所动,多少还是有点发憷的。 元乌灵见状却露出 几分笑意,足尖一踮便飞奔着便跑上那栈桥,直直冲到那人怀中紧紧抱住,一副撒娇的小女儿情态,娇软地唤了声,“娘~” 这声音虽不算大,但在这空荡而寂静的湖面上却显得有些?突兀。 薛礿自是听见了,于是又低头整了整衣袖,还连带着清了清嗓,喉头不由自主的滚动,双拳在身侧握紧又放松,三岁小孩儿都能看得出他的紧张。 乐容也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元乌灵这么熟门熟路,敢情还真是她家啊,那照这么说,桥上那位岂不是之前的魔族王后? 自己倒是听说过这位王后两百余年前殒身的消息,可师门不是说修行之人身死道消不入轮回么,现在看来她不仅魂魄未消,而?且在彼界过得还不错。乐容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一记重锤,脑中的问号反而更多了。 栈桥这边的元乌灵被真·荔山老母秋慕凝捧着脸揉搓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道:“嗯,恢复的还不错,不过怎么晚了些?。” 元乌灵只在她怀中蹭了蹭,依恋地抱住她的腰,“没什么,有点事儿耽误了。” 她知道她娘对元秋溟虽说没什么太大的恶感,但也绝对说不上喜欢,便不想在她面前提起这茬,随便糊弄过去得了,反正她娘也不是喜欢细究的魔。 秋慕凝拍了拍她的头顶,目光指了指岸边那两位,“可以啊,一下?给我带回两个女婿来,哪个是正房啊?” 元乌灵一窒,心头默念“这是我亲娘我不能翻脸”,轻哼了声别过眼去,“娘你说什么呢,才不是!” 秋慕凝点点头,看着岸边若有所思道:“哦,我看左边儿那个有点眼熟,是之前那小子,不过右边儿那个虽说弱了点儿,天赋倒也还不错,想换也不是不可以。” 元乌灵:...您跟这儿挑白菜呢! 她深吸了口气,勉强压制住自己想呛声的心绪,尽量平静回道:“您就死了这条心,这俩都不是,没有女婿,没有!” 秋慕凝似是觉得有些?可惜地啧了声,复又点点头,“嗯,也是,多看看也是好的,这事儿急不来。” 她俩的对话并未刻意回避旁人,因而?岸边的二人自是听了的一清二楚。 乐容只是面色有些?尴尬,他 之前只觉得这位公主有些?口无遮拦,没想到这魔族王后更胜一筹,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家风倒是一脉相承。 薛礿的脸色却阴沉得紧,怎么回事,灵儿暂时不认也就罢了,岳母大人居然觉得这小子可以代替自己?明明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好!不行,一定要在岳母大人面前好好表现,让她看到自己才是女婿的不二人选。 元乌灵抱着秋慕凝的胳膊从栈桥上缓缓来到岸边,她俩倒是只随口聊了些?杂事,没继续说什么敏感话?题。 薛礿见着她二人走进,立刻上前行了一礼,“晚辈薛礿,见过伯母。” 乐容见状也跟着上前,他本还有些?犹豫,一来是觉得自己作为正道子弟不该与魔族见礼,二来是对着这位王后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这下?有了参照,倒觉得好歹是个长辈,在人家的宅子里不见礼确实也不太礼貌,便直接跟着薛礿一起道了声:“玉清门林栎,见过伯母。” 薛礿顿觉这个后生太没眼色,伯母也是你能叫的? 秋慕凝却转头看向元乌灵,目光带了几分揶揄,“怎么又是个玉清门的?”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的品味这么多年都不带变一下?的? 元乌灵对她娘完全没辙,只干笑了两声,咬着牙蹦出几个字,“呵呵,命不好可能。” 秋慕凝笑了笑不再逗她,转头看向薛礿点了点头,“我记得你,听说你现在当了魔尊是。” 薛礿立刻拱手回道:“当初承蒙伯父厚爱,晚辈方能担此重任,定不负所托振兴魔域。” 秋慕凝摆了摆手,语气颇为不屑,“你放心,在当魔尊这件事儿上,谁都能比他做得好。” 薛礿身形一顿,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算了,就当是岳母大人在夸自己。 秋慕凝复又想起了什么,对元乌灵道:“对了,这回你要去看那厮吗?” 元乌灵知道,母亲口中的“那厮”一般只有一个所指,那就是她爹,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看还是要看一下?的,但是不急,等下?还要先去那边儿回话?呢。” 秋慕凝沉吟片刻也点头道:“嗯,也是,你要带着他们一起吗?” 元乌灵的目光扫过那二人,仿佛在看着两个拿得出手的筹码,嘴角轻轻勾起,“那是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乐容:???你还要带我去哪里? 薛礿:(出神)我觉得岳母大人对我挺满意的,开心! 酆都可以用 洪崖洞/千与千寻/银魂吉原/寻梦环游记 自行想象 哦我真的好喜欢这种超梦幻的灯火璀璨feel 46、第 46 章 与秋慕凝拜别后, 元乌灵带着?他二人再次回到街上?,只是这次的步伐更慢了些,仿佛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终点, 只是漫无目的的闲逛。 她在街上?走走停停, 隔几个摊子?便要停下看上?几眼, 似乎对这些小玩意儿十分感兴趣一般。 薛礿一直紧紧跟在她身侧, 目光也紧粘着?她不放, 他有很?多?埋藏于心的问题想要确认, 又有很?多?新冒出来的问题想要求得答案。 可他现在只是静静地伴着?她,似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又似是觉得仅仅这样也不错。 元乌灵没有酆都的货币, 逛了半天也依旧两手?空空。她行至某个转角,突然脚步一止,回首看向二人,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 但并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这件事着?实牵连甚广。” 她拐了个弯又继续缓缓前行,目光看向远处却又似并未聚焦,语气也有些缥缈, “你们有没有发现此处有什么不对?” 乐容闻言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他们都看不出我们是活人。” 元乌灵轻笑了声, 缓缓摇了摇头,“那倒不是, 他们看得出,但是他们不在意,到了酆都之中, 是人是鬼,是妖是魔,都没什么区别了。” 薛礿自从来到酆都便有无数猜测,他隐隐意识到元乌灵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猜测令他惴惴不安,仿佛心脏破了个大洞似的,空空的令他发慌。 他伸手抓住她的臂弯,声音有些发紧,“我知道,可这件事不应由你单独来做,你应该告诉我的。” 元乌灵转身,轻轻将他的手?推开,“自然有需要你做的事情,你先听我说完。” “此前我便来过酆都,不论你是何身份,不论是死是活,只要你到了这里,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你就已经死了。所以之前外?界的传闻,倒也算对了一半儿,我确实是死过一次的。” 元乌灵说着?又转头看了眼乐容,“对不起啊真人,你师门里的魂灯这会?儿估计已经熄了。”语气里倒是并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乐容一愣,顿觉得这话有些荒诞无稽,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掌门师祖向来算无遗策, 既然会派他来跟着?他们二魔,那自然是不会?让他置身险境的,除非... “掌门师祖早就知道你会?带我来此。”他语气笃定,可垂在袖中微微发抖的指尖,终究透露出几分慌张。 元乌灵微微颔首,“应该是的,你们玉清门树大根深,听到点风声也不稀奇。” 薛礿也回想起千华真人托乐容给他的那封信,师叔在信中说,他自知正道与魔道间只是暂时的平和,稍有不慎这一战便在所难免。他不愿有战,可玉清门他也只能守得一时,正道也并不是玉清门一家说了算。 若是要避开争端,那便唯有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他掐算天机,推演得出一变数,而这变数,恰恰就在元乌灵的身上。让乐容跟着?他们,一是为了历练,而更重要的,则是需要一名正道内部的见证人。 就算他看乐容再不顺眼,可师叔提出这样的要求,薛礿没法拒绝。 元乌灵招招手?,将他们带至一片墙角阴影中,指了指那群路过的鬼魂,“你们看,他们有什么区别?” 薛礿沉默不语,他已经猜出了大概,但他并不想说,似是若说了出来,他和元乌灵的距离便会?更远。 乐容还沉浸在“我居然已经死了?”的震惊中,一时间没法静下心来仔细辨认,只目光飘忽的随意扫了几眼,“没...没什么太大区别。” 元乌灵抱着双臂靠在墙边,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之下,令人无法分辨她面上的喜怒。 “是啊,谁也看不出他们生前究竟是人是妖还是魔。你看看,明明褪去那层壳以后都是一样的芯子,生?前套上?个正道魔道的壳子便能分出善恶了,不荒唐吗?” “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奇怪,人族和妖族间的区别显而易见也就罢了,可魔族又是为何成?为令人唾弃的存在,只是因为和正道修了不一样的功法吗?” 乐容这时清醒了许多,他作为正道修士的本能令他下意识的反驳:“因为魔族残忍嗜血,无恶不作。” 元乌灵只笑笑,并未接他的话,反而转头问向薛礿,“魔尊大人,不如?您来说说,魔族真的是这样吗?” 薛礿立在她身侧,眼帘微垂却不止的颤动,似是在抑制着什么情绪 ,良久过后方淡淡回了句,“不是。” 乐容一窒,刚想反驳薛礿是因为自己入了魔,自然会帮着她说话,可又觉得自己这反驳无力的很?。 他接受了多?年正道的教育,从心底里鄙夷魔族的种?种?,仿若他们就是这世上?最低劣的存在。 除魔卫道,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已经把正道和魔道间的关系理得清楚明了,正道,是善的,那魔道自然就是恶的。 现在若是告诉他魔族其实与正道没什么不同,他自然不能接受,因为若是这样,那他这么多?年的坚持便会变得如?空中楼阁般荒诞可笑。 不,不可以,自己的坚持没有错! 乐容眼神又坚定了许多,“魔族行事毫无规矩可言,残忍嗜杀,视人命如草芥,行事乖张,荒淫无度,我正道所作种?种?,皆是替天行道!” 元乌灵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地从墙上?直起身来,继续悠然地向某处行去,淡淡丢下一句,“说得好像天道还管我们似的。” 薛礿只垂着?头,一言不发地跟上?她的步伐,乐容却愣在原地,耳边似是有嗡嗡的轰鸣声,她刚刚说的是“我们”,天道不管的是“我们”。 元乌灵在那玄色大门前停下之时,乐容终于一路小跑地跟了上?来,他神色仍有些别扭,却并未再多?说什么。 此处按万方城的规划,应该是城主府的位置,可这大门之上?并未有任何匾额,乐容猜测这里应该是这酆都管理者的居所,却也不知她来此处究竟为何。 元乌灵这次倒还算守规矩,并未直接闯入,同门口的守卫通报了一声便乖乖等在一旁。 不多?数那名守卫便返回,身后还跟着?个男鬼,那男鬼见着?元乌灵便笑出一堆鱼尾纹来,“元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帝君他刚还在念叨呢。” 元乌灵斜了他一眼,便跟着?他跨门而入,“你儿子的账刚算完,你倒是乖觉,自己就凑过来了。” 这鬼薛礿与乐容倒是都认得,正是万方城的老城主黎云芹,只是他生?前总是一副半遮半掩的高人模样,这么狗腿的姿态还真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黎云芹毕竟是根儿老油条了,也并未像黎天睿那般战战兢兢,只呵呵 笑了两声,转头还跟他们俩打了声招呼,“小薛也来了啊,哟,林小友,这倒是难得啊。” 乐容不知该怎么回应,他臆想中的冥府或鬼域,应该是一派鬼气?森森的阴冷模样,鬼怪不都应该怨气冲天嘛,这老城主打起招呼来怎么这么自然。 明明是死后才能来的地方,被他这么一说,倒像是他们闲得无聊来串门子似的。 哦对,之前他给三个儿子留下的信中,好像还真说过什么“有缘酆都再会?”之类的话。乐容警惕地扫了他一眼,难道这事儿也有他的手?笔? 老城主一路上念叨个不停,一口一个帝君这帝君那的,元乌灵也不怎么乐意搭理他。 还是乐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句,“城主,那位帝君究竟是何方神圣?” 黎云芹回首答道:“哦,元大小姐没提起过吗,帝君自然是咱们鬼域的领主,酆都大帝啊。” 乐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可不是么,鬼域总得有个管事儿的,不外?乎就是什么阎王爷冥帝之类的。 薛礿却愈发不安,他虽未见过这位帝君,却大概能猜到元乌灵与他之间肯定有着?什么约定,这个约定与她之前的不辞而别有关,与她重返酆都有关,也与她将要做的这件大事有关。 他以前总觉得只要守着?魔尊的这个位置,她自然会回来找他,只要自己在她身边多?待些时日,那她总有一天会接受自己。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而这份忽略却把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了。 薛礿心底空荡荡的,元乌灵明明就在自己眼前,伸手就能揽在怀中,可他总觉得自己随时会被远远推开。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他便立刻伸手?握住了身侧的柔荑,紧紧包在掌心中,不容她挣脱半分。 元乌灵立刻转头瞪了他一眼,正奇怪这厮又是抽的什么风,却发现他的目光之中竟包含着脆弱的颓唐,这是她从未在薛礿脸上见过的神情,倒像是...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犬? 她一时愣住了,也忘了挣脱他的手?,心头竟莫名有些酸胀。 她知道薛礿一向是个骄傲而坚定的人,做修士时如此,入了魔也并未减损半分,便是自己诱他入魔后露出真面目,对他百般嘲笑的时候,他也依然能自说自话的要娶她。 元乌灵一直觉得这世上?应该没什么事能把他打倒,但他现在又为何会?如?此? 可还未来得及深思,便被一声呼唤拉回现实。 “元大小姐请,帝君已等候多?时了。”黎云芹看着?他俩交叠的手?,近若无声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要进展,那男主和女主的观念差异问题就必须要解决了~ 47、第 47 章 元乌灵回?身点点头, 也不知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倒是任由?薛礿握着自己的手,与他相携跨过那?道?小腿高的乌木门槛。 就在这?短短的几步路时间里, 乐容想象了各种面见酆都大帝的场景:朝堂之中一位桀骜的帝君高高在上, 睥睨着座下众鬼, 他们现在毕竟也算他的子民, 只能低眉顺眼的被他问话, 甚至是呼来喝去。 乐容垂着头跟着元乌灵进内殿之时, 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正中座上,心下不免惴惴,也不知这?位帝君究竟脾气如?何, 能不能松口放他们离开。 他跟着前方二人的脚步站定后,却只听得头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 “哟,灵姐终于回?来了, 快来快来, 我来给你做个全?面检查。” 乐容心下犯了嘀咕,能在此这?么肆无忌惮开口的应该是那?位帝君无误了,只是...灵姐? 他大着胆子抬起了头,却并未看见预想中正襟危坐的帝君, 想象之中的宝座被一张巨大的桌案所取代,那?桌面上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书册纸张,和他从未见过也根本看不明白的怪异法?宝。 桌案上的那?堆杂物之后, 露出一张兴奋而苍白的面庞,那?张脸上的胡茬都未刮尽, 头顶的发髻也歪歪斜斜的,脸侧落下几缕碎发,似是很?久没有重新梳理过。 他的眼下一片青黑, 但一双眸子倒是熠熠生辉,直直盯着元乌灵跑下那?高台,手里还攥着个四四方方的法?器。 那?位帝君来到元乌灵身前,举着那?法?器似是要对她有所动?作,薛礿立刻上前一步拦下,将元乌灵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目露寒光道?:“你意欲何为?” 元乌灵轻咳一声,面色僵硬的将薛礿拉回?身侧,对那?帝君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啊,他没见过什么世面,您见笑了。” 薛礿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低头看着元乌灵主动?抓着他的手,终究还是忍下了。 那?帝君毫不介意地摆摆手,又伸侧头看了眼一旁的乐容,“没事儿没事儿,你自己回?来就罢了,这?还又给我带回?两个来,灵姐仗义。”说?着还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元乌灵也随 意点点头,“嗨,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您客气了。” 乐容:???我还在这?儿呢喂! 那?帝君举着手中的法?器对着元乌灵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又拿在手中鼓捣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兴奋,“嗯,神魂很?稳,修为和记忆也都没什么影响,恭喜灵姐,算是迈出成?功第一步了!” 元乌灵也露出笑意,“同喜同喜,不过我觉得还有一些可以改善的地方,比如?...” “咳咳。”薛礿轻咳了两声,面色不虞地打断了二人热火朝天的对话。 元乌灵回?头扫了他一眼,有些不耐地撇了撇嘴,但见他似是又要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终究还是上前一步站在二人之间,侧过身来点点头道?:“忘了介绍,这?位便?是酆都大帝,方以帝君。” 方以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半捂着脸摆了摆手,“哎,别那?么客气,什么帝君啊都是瞎玩儿的,叫我小方就行?。” 薛礿轻哼一声,不太情?愿地瓮声瓮气回?道?:“魔域薛礿,有礼了。” 乐容倒是十分?郑重地同他行?了一礼,“玉清门林栎,见过帝君。” 方以的目光在二人见逡巡了片刻,扶着下巴点点头:“嗯,一个后天入魔的,一个人族原装的,可以可以,两个样本都很?有代表性嘛,灵姐牛逼。” 薛礿:??? 乐容:??? 元乌灵被他二人盯得有些不自在,错开目光轻咳了声掩饰尴尬,“咳,他们俩应该还没搞清楚状况,我没来得及说?。” 方以立刻大包大揽地拍拍胸脯,“没事儿,交给我就行?,来来来,我这?个人呢,就爱鼓捣些小玩意儿,虽说?机缘巧合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总还是有点儿初心不改的手痒。” 说?着便?将三人引到自己那?张巨大的桌案旁,铺开了一张看上去有些古旧的图纸。 “本来只是个初步的设想,这?不正好又碰上了灵姐,还真就给鼓捣成?了,虽说?只是第一步,但是总归是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你们看。” 那?张图纸的正上方,赫然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逆转乾坤计划。 薛礿皱着眉看了半晌那?图纸上鬼画 符似的字,以及笔触十分?随意的图形,却完全?看不懂其中究竟是何意,只能按照唯一能看懂的标题瞎猜道?:“你要带着鬼域占领人间?” 方以立刻后退小半步,手都摇出虚影了,“天地良心,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我只是找到了这?里的一点点...小漏洞,”他用大拇指掐着小指的指尖比划着,“就这?么一丢丢。” 说?着又突然叹了口气,“哎,说?来也是被逼无奈,你说?说?外头三族都各有各的势力,大大小小的首领也不少,可只要翘了辫子,所有的鬼都往我这?一个地方送,谁能管得过来啊!” 乐容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发问道?:“还请帝君大人解惑,人界都说?若是踏上修行?之路,便?算出了轮回?,一旦不幸陨落,便?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原来竟并非如?此吗?” 方以捉了支笔杆子挠了挠头,“嗯,也不能说?完全?不对,这?个其实分?死?法?儿的,若是被对手直接攻击神魂而毙命,那?自然魂飞魄散,若只是身体?被毁,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说?来说?去修士的魂也是魂嘛,除了耐造点儿,跟普通生灵也没什么区别的。” “至于轮回?这?个问题嘛,嘿嘿,这?就是我这?计划的重点了,一般没有修行?过的生灵,魂魄进了鬼域便?可直接按照流程走,该罚的罚,该投胎的投胎。可修行?过的魂魄有个很?大的问题,精神力太强了,孟婆那?个配方不管用,记忆消不掉。” 薛礿立刻领会其中要义,了然道?:“所以修行?者的魂魄不能直接投胎,便?一直积压在鬼域,因而也算不入轮回?了。” 方以抚掌点头,“哎,就是这?个理儿,这?位大哥机智!我就琢磨着一直堆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啊,眼看着酆都越来越挤,总得给他们找个去处。可奈何桥那?儿是有个结界的,记忆未消尽的一般都过不去。” “后来终于被我发现了一个可钻的小空子,但一时也不好实践,毕竟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结界可不是吃素的,说?不定就真的魂飞魄散了。这?帮修行?过的鬼也都精着呢,虽说?也想重回?人界,可谁都不愿 去当这?个出头鸟。” 薛礿心有所感?,转头看了眼元乌灵,她正歪坐在一旁的摇椅上,心不在焉地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法?宝,他喃喃开口,“所以她...” 方以拍了下脑门儿,“哦对,正是,灵姐真是想常人所不敢想,她说?反正都是魂魄,活魂也没什么区别,若是按着同样的流程走一遍奈何桥,其实效果也是一样的。说?来灵姐也真是个狠人,当即就自告奋勇来我这?儿当修行?界投胎第一人了,把我给感?动?的不行?。” 乐容有些疑惑,“若这?么说?,那?元姑娘在外界便?与帝君相识了?” 方以一脸见怪不怪,“那?是自然,我偶尔能去万方城透口气,便?通过黎大爷认识了灵姐,一见面就聊的可投机了,是灵姐?”说?着也转过头去问了声元乌灵。 她闻言抬头,却正好撞上三道?直勾勾的目光,愣了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嗯,正是。” 方以回?头喝了口茶继续道?:“本来我一开始还犹豫呢,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结果灵姐说?,他有一个朋友,入了魔便?后悔了,若是这?办法?可行?,那?他就可以重回?人族,便?是为着他朋友也要试一试。我想着也是,既然正道?能入魔,那?凭什么就不能反着来呢,我这?也算为人界谋福利嘛。” 乐容却觉得这?行?为简直是大逆不道?,魔族若是就这?样潜入正道?那?还了得?可细想想,其实元乌灵之前确实已经成?功隐瞒身份,任谁都看不出那?小花妖原本是个魔头,她若真的直接投身正道?,恐怕早已祸乱天下了。 方以又突然一顿,转过头来看向薛礿,一脸恍然大悟之色,“哦!灵姐那?个入魔的朋友该不会就是你!” 薛礿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旁边对话的再也听不进半分?,他终于把元乌灵之前的种种行?为串联成?一条线: 她此前常去万方城,便?是与这?位帝君商议相关事宜,后突然不告而别,他以为是她为了躲着自己,其实她早已进了鬼域,怪不得人间何处都无法?寻得她的踪迹。 她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以活魂入轮回?,转生成?为祁芜山的一株 兰花,百年过后终于修成?人形,成?为了名唤乌灵的兰花妖,却也不知是为何没有保留此前的记忆,因而也并不记得自己。在她重回?荔山之时,终于恢复此前的记忆和修为,可又把自己带入这?鬼域。 所以她这?是找到了方法?,要将自己推回?正道?么? 薛礿不愿再多想,上前两步将元乌灵拦腰扛起,也不顾旁边二人诧异的目光,将她一路扛到殿外,脚步沉沉地走去,却也不知自己究竟该行?到何处。 元乌灵倒也未挣扎,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便?像咸鱼一般趴在他肩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倒退的灯火。 行?至一处没人的花圃,薛礿终于将她缓缓放下,却依旧没有松手,双臂紧紧将她环在怀中,似是只有这?样才能补上心中的那?片空洞。 薛礿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有些发涩,“你想要我走吗?” 元乌灵侧头贴在他前襟微凉的衣料上,也说?不上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情?,缓缓叹了口气,“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帝君方以:我,专业码农一百年,来鬼域也不忘初心,刻苦钻研终于攻破了奈何桥防火墙。 元乌灵:我是个米袋子吗你又扛我?? 薛礿:呜呜呜媳妇儿要赶我走了哭哭 48、第 48 章 元乌灵被薛礿压着贴在他?的?胸口上, 感受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其中似是有惊涛骇浪,却又被强压着缓缓平息, 那浪花轻拍在岸边的?礁石上, 终究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我不想回去, 我想陪着你。” 元乌灵觉得心头莫名有些酸涩, 却并不想直面这?异样的?心绪, 只伸手想将他?推开,仿佛离他?远些便能让自己的?心再次恢复平静。 可薛礿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他?立刻捉住她的?双手, 小心翼翼地拢在自己宽大的?掌心之中贴在心口,又低头抵住她的?额头,慌乱的?气息顿时?与她纠缠, 他?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会烦你了,但?是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元乌灵垂眸,她能猜到他?现在的?模样, 因而更不敢看他?的?目光,只深深吸了口气,尽力平静道:“薛礿, 你误会了,我做这?件事并不是为了你。” 薛礿一顿, 似是在一片昏暗抓住了一个微弱的?光点,他?紧握在掌心不敢放开,却又小心翼翼地微微张开一条缝隙, 想要将那光点看得仔细,“你...不是为了让我回去?” 元乌灵仰头对他?展颜一笑,却不知自己的?眼眶早已?染上些许水雾,“不是,但?是你也必须要回去。” 薛礿本?被她的?笑颜晃得有些眼花,却在听到这?话后再一次将她的?头按在怀中,坚定摇头,“不,我不回去。” 元乌灵颇有些无奈,但?她知道这?厮的?脑回路直来直去的?很,一时?半会也不能指望他?转过弯来,只能好声好气地换了说辞,“薛礿,我从未同你讲过我儿时?的?事,你先把?我放开,我跟你讲讲可好?” 薛礿缓了半晌,似是在考虑她这?话究竟是真?是假,终于还是缓缓将她从怀中放开,却依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带至那花圃旁的?一处六角飞檐的?亭子,按着她坐在亭中椅上,自己却蹲坐在她腿边,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前,仰头看向她,“你说,我想听。” 元乌灵总觉得薛礿这?副眼角耷拉的?模样有些好笑,像是自己幼年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犬,一时?不慎就这? 么问出?了口,“薛礿,你属什?么的??” 薛礿被问得一愣,但?还是老老实实答了,“戊戌年生?,属狗。” 元乌灵轻笑一声,摇摇头不再看他?,转头望向那一片花圃。 那片花生?得有些奇特,全是一副含苞待放的?模样,可那花蕾之中却透露出?暖黄的?光芒,像是一片闪烁的?小灯笼,明明此处无风,却也各自悠哉的?晃动,倒是仿若一群长?在枝头的?活物。 她盯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道:“幼时?因为家中变故,我曾随娘亲在荔山上生?活了一些时?日,我娘从不拘着我,那段时?间便漫山遍野的?跑,也偶尔偷偷跑下山去,到旁边的?东川晃晃。” 薛礿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脑边扎着两个小髻,活泼地在山林间蹦蹦跳跳,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只听得她继续道:“我儿时?没什?么玩伴,便总想着能找个小孩子陪我一起玩,东川那边有人族村落,小孩子总是成群在山脚旁笑闹,我就大着胆子去找他?们玩耍,那群孩子也很喜欢我,我有法术又力气大,他?们都?叫我山里的?小仙女,我很开心,因为我终于有朋友了。” 薛礿心头一抽,他?莫名有些预感,这?个故事继续下去可能不会那么令人愉悦。 元乌灵轻笑了声,“我以为我和他?们一样,毕竟我们说着一样的?语言,长?着同样的?眼睛鼻子,又能有什?么不一样呢?” “但?是后来突然有一天,山脚下来了一群大人,他?们把?那群孩子挡在身后,举着刀剑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是魔物,说我是邪恶的?怪物,其实还说了很多话,但?是当时?我根本?听不懂。 “我很难过,我希望我的?朋友们来帮我说句话,可他?们都?躲在那群大人的?身后,用怪怪的?目光看着我,当时?我看不懂他?们的?神情,后来我懂了,他?们是厌恶我,他?们怕我。” 薛礿将她的?手握的?更紧,嘴唇翕合似是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终究还是选择沉默。 元乌灵叹了口气,将目光转了回来,“后来我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我娘,我问她,我明明 没有做错过什?么,我明明对他?们很好,为什?么他?们要那么对我?我娘告诉我,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人就是这?样,对待和自己不一样的?东西,他?们从不想着了解,只想踩在脚下。” “我和我娘说,不,这?样不对,他?们不应该这?样。但?是我娘对我说,不对又如?何,这?么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们改不了,也不想改。” 她对着薛礿缓缓摇头,“所以我总说你和我不一样,你虽入了魔,但?内心深处可能依然看不起魔道,面对正道修士的?诘问甚至会自觉低人一等。你没有办法真?正认可魔族,更不可能为了魔族与人相争。”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元乌灵却又突然对着他?笑开,那笑靥宛如?盛夏的?繁花,眸中的?光亮灿若天上的?辰星,“但?是薛礿,你知道当时?我是怎么回我娘的?吗?” 薛礿对着她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心头砰砰地跳动宛如?悸动的?少年,愣了半晌只能呆呆吐出?两个字:“不知。” 她漂亮的?眼尾微微挑起,露出?一抹得意而坚定的?神色,“我说,旁人可以浑浑噩噩,但?我不愿得过且过。既然从未有人质疑过这?样不对,那我便要来当这?第一人;他?们不知道这?是错的?,那我便告诉他?们这?是错的?;他?们不想改,那就由我来改!” “既然这?歪理存在了千百年,那我也用百年,用千年,即便穷尽我一生?的?时?间,我也要将这?歪理扳过来。错的?,终究是错的?,总要有人改过来,不是吗?” 薛礿定定地注视着那双晶亮的?眸子,仿若在注视着遥远的?星,令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可那眸子中清楚映着自己的?脸,又让他?庆幸自己竟然如?此幸运,能与这?双眸子的?主人羁绊至今。 他?不由得敛起神色,仿若在极为庄重地起誓,“好,那我陪你一起。” 他?的?目光中饱含了太多情绪,令元乌灵觉得有些难以承受,想也没想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笑了声淡淡道:“薛礿,其实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 薛礿本?想拒绝,可遮在 自己眼皮之上微凉的?手,带着丝丝沁人幽香,令他?有些沉迷,一时?竟不想打断这?难得的?平静。 只听得泠然之声在耳畔徐徐响起:“其实当年一开始我只是想逗逗你,并没有把?你拉入魔的?意思,只是元红药也看上了你,我才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后来我总在想,若是我没有争这?口莫名的?气,那你的?修行之路想必是一路平坦,早就成为了正道数一数二的?大能。对不起,无止真?人,是我年少无知,耽误了你原本?完美的?人生?。” 薛礿在玉清门时?的?道号便是无止真?人,即便他?入了魔,却也一直不愿舍弃这?名号,直接冠上了魔尊之名继续用着。 他?听到这?久违的?名号先是一愣,接着忙将她的?手拿下,有些慌乱地使劲摇头道:“没有,你不必道歉,我从未后悔过。” 元乌灵并未反驳,又轻笑了声,“但?其实我也有些庆幸,若是没有你在魔域,说不定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人族和魔族早就开战了,所以我还要谢谢你,魔尊大人,谢谢你帮我守着魔域。” 薛礿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侧,心下一片柔软,“瞎说什?么,我们之间又何需言谢。” 元乌灵没有挣脱,没有反抗,只乖顺地任他?握着,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走?在一群修士之中,虽然你们穿得都?差不多,但?我一眼就看到了你,你多好看啊,白衣胜雪宛如?谪仙,我当时?还在想,你的?师兄弟们真?是心大,每天看着你都?不会嫉妒吗。” 薛礿心念一动,又立刻换上那身玉清门的?弟子服,蹭了蹭她的?手,“你觉得好看,以后我就日日穿给你看。” 元乌灵看了眼便垂眸,仿若在遮掩什?么情绪,“所以我才觉得抱歉,你就应该是玉清门那个骄傲的?无止真?人,永远高洁无瑕,宛如?天上的?一轮皎皎明月,旁人只有仰望的?份儿,而不应该像现在这?般,什?么不入流的?阿猫阿狗都?能唾骂你。” 薛礿只摇摇头,“无事,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在乎。” 元乌灵复又抬 眼,目光一片清明,指尖在他?脸侧摩挲了下,“对,你不应该在乎,因为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问题,是他?们无知又自大,但?是现在你有机会可以回去了。” 薛礿听了这?话立刻炸了毛,“不,我不会回去的?,我就要陪在你身边,我才不要...” 元乌灵两只手都?被他?拘着,根本?空不出?手来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想了想只得低下头来轻吻了下他?的?唇,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分,却将他?的?话头立刻止住。 她盯着他?的?眸子柔声道:“你先听我说完。” 薛礿面色染上几缕薄红,唇角微微颤动似是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元乌灵红唇轻启,柔缓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你可以回去,以无止真?人的?身份,以正道第一大能的?身份,告诉他?们魔域究竟是什?么样子,告诉他?们其实一直都?错了。魔族不是茹毛饮血的?怪物,不是杀人如?麻的?恶魔,更不是水性杨花的?淫邪,魔族只是和他?们不一样,但?不一样,不代表就是恶的?。” 薛礿点了点头,又突然摇头,语气带了几分哀求,“可我不想和你分开。” 元乌灵心头一颤,明明不是什?么动人的?情话,可却令她不由得心神激荡,她闭眼稳了稳气息,复开口道:“薛礿,不是我不愿接受你,而是我觉得,我们若是真?正在一起,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不是我将你拉下深潭后的?自甘沉沦,也不是被众人逼到角落后的?互相取暖。” “我希望有那么一天,你是名震天下的?正道修士,我还是那个肆意张扬的?魔女,但?我无需隐匿身份接近你,你也无需舍弃一切为我入魔。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可以坦然而骄傲的?以本?来面目出?现在你身侧,旁人也不会再多说什?么。若是那时?你还愿意...” “好。”薛礿知道她还想说什?么,但?并未给她说完的?机会,只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眸,那坚定的?神色似是毁天灭地之力都?无法撼动半分。 “我答应你,我愿与你一同肃清这?世间一切不公,无论他?日是何境遇,无论你我是何身份,我薛礿的?道侣,只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狗魔尊石锤。 灵姐堪称魔权主义先锋!(老母亲落泪) 49、第 49 章 元乌灵似是被他?的目光定在当场, 久久不知该作何回应。她知道薛礿是个喜欢犯轴的人,她也知道自己与他的思路似乎从来都没在一条线上过。 她反叛,他?古板。 她喜欢推翻, 他?一心?坚持。 所以她一直很怀疑, 薛礿之所以愿意与她纠缠, 只是因为他被自己强行拉进了魔道, 只是因为他与自己有了所谓的夫妻之?实, 他?不是真正喜欢自己, 只是为了某种原则而坚持。 但?她不想要这种退而求其次的感情,更不想用这所谓的原则牵绊对方。 即使他?是那近在咫尺的皎皎明月,她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以这种方式与其携行。 她宁愿将他?送回九天之上, 回到那个自己可能再也无法触碰的地方,也不愿他被心底的重重枷锁留在自己身旁蹉跎一生。 可就在这一刻,她觉得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她觉得薛礿一条道儿走到黑的性子, 其实也有几分可爱,可爱的让她再也没办法洒脱的推开了。 众人敬他如皎月,皎月唯照我一人。 怕是圣女都要心?旌摇荡,何况自己还是个魔女呢。 元乌灵忍不住轻笑了声, 无奈地摇了摇头,“哎,你真是个顽固的木头。” 薛礿闷闷地“嗯”了声, 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眼眶有些泛红。 “但?是我还挺喜欢木头的, ”她张开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将自己投入他的怀中,语带娇俏地威胁道, “所以薛礿啊,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就算到时候你成为正道第一大能,就算有九天上的仙女对你投怀送抱,你也不许多看一眼,不然的话?,我会杀过去屠你满门哦。” 薛礿对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先是一愣,复又大喜过望地将她紧紧箍在臂弯中,低头贴在她耳侧沉声道:“我不会的,你放心。” 但?是细细一品她的话?,他?突然又觉得脖颈有些发凉,好像岳母大人之?前确实做过类似的事儿来着... 元乌灵觉得抱着的人似乎打了个寒颤,不由得侧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冷啊?” 薛礿沉吟片刻,复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确实是有点冷。” 元乌灵皱 着眉有些不信,心?道这儿一丝风都没有哪儿冷了,却也并未细究,松开绕着?他?脖颈的双手,拉着?他?起身拍了拍衣襟,“那快回去,说到一半就跑了,还把人家晾了那么久,毕竟还得求人办事儿呢。” 刚走出那亭子却又觉得有些不对,面带犹疑地转头问向薛礿:“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话特别多?” 薛礿正美滋滋地找不着?北,垂眸看着?自己臂弯里那只莹白的手傻乐,闻言抬头也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得意,“嗯?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 元乌灵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估摸着他?短时间内应该是没什么辨别能力了,撇了撇嘴牵着他?便回了方以的大殿。 进了殿门后,只见方以正与乐容在那巨大的桌案前埋头嘀咕着?,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一喜,“哟,灵姐回来了,去哪儿逛了?” 元乌灵随口回道:“没什么,逛了逛你的小花园儿,你那花儿什么品种啊,还挺好看的。” 方以却面露几分疑惑,蹙着?眉挠了挠后脑,“花?我这儿没花啊,灵姐看到的那花长什么样?” 元乌灵嘶了声,顿生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就那个花骨朵会发光的,像一片小灯笼似的,还会自己动弹呢。” 方以的目光复又落在他二人交叠的手上,立刻恍然大悟,了然一笑道:“哦~我知道了,那不是花,是迟玉草,嘿嘿,二位不用谢。” 元乌灵深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问道:“迟玉草又是什么东西?” 方以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微不对,不由得向乐容身后凑了凑,探出头来解释道:“我一开始觉得好看就种了一片,后来才发现它还有个特殊的效用,那草会发出极细微的声音,不仔细听是听不见的。但?那声音会令周围的人不自觉的说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情感,叫迟玉草是为了好听,其实本名应该是...痴语草。” 痴语草? 元乌灵心下一咯噔,就说不太对劲儿啊,怪不得自己今天突然开始忆往昔了,什么有的没的都往外?秃噜,原来是那怪草的缘故。 想了想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些话?说早点开也好,倒免得他?们俩继续别扭下去,好歹也 算歪打正着。 薛礿却突然缓过神来,饶有兴致地问向方以,“这草好种吗?帝君能否匀几颗种子?” 元乌灵冷眼扫向他?:你还想要种子? 薛礿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却只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无论是何缘故,今日你说了这些,我很欢喜。” 元乌灵被他?弄得有些面上挂不住,别过头去轻咳了声,“多大点事儿啊,有什么好欢喜的。” 乐容皱眉看着?这气氛诡异又和谐的二魔,心?下不免犯了嘀咕,刚才明明是气冲冲扛出去的,就过了这么会儿功夫,怎么回来就像刚成了个亲似的。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你们魔族的情感世界太复杂了。 方以见她没什么要追究的意思,终于松了口气,站出来清了清嗓,“种子倒是有,但?这迟语草在外面活不了,灵姐夫别见怪。” 薛礿对这个称呼明显满意得很,连带着对着方以都和颜悦色了几分,“帝君客气,方才有些唐突,还要烦请帝君继续为我们解惑。” 方以一拍脑门儿,“哦对对对,刚才说到哪儿了来着?” 乐容从旁提醒道:“刚说到元姑娘以活魂入轮回。” 他?自动略去了魔族重回人族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毕竟在玉清门受教十余载,有些观念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抹去的。 方以点点头,“哦是了,其实灵姐这第一步迈得还算稳当,毕竟她只是转生成草木精灵,后再修成人形,虽说时间花费久了些,但?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的纰漏;可毕竟人乃万物灵长,若是要直接转生成人,可能还是会有些风险,我还要再将步骤精进一二才是。” 薛礿将元乌灵的手又握紧了些,复转向方以颔首,“无妨,人族我去便可,还是让她直接回魔族。” 方以却啧了声,摇了摇头,“灵姐夫误会了,其实人魔乃同源而生,无论转生成人或魔,风险是真的差别不大。” 乐容心下骇然,顿起一片惊涛骇浪,面色有些发白,却又强作镇定道:“帝君这又是何意?” 方以坐到一旁的摇椅上,举着个手把壶饮了口清茶,缓缓开口道:“嗯...其实具体缘由我也搞不太清楚,但?是大 家都能看见,人魔的魂魄明明都是一个样,其实根本算不得两个种族,所以我估摸着早年间可能有点误会。” “误会?您是说,可能魔族...其实就是人族?”乐容背心?突生出一股刺骨寒意,仿若极北的冰雪正将他?的脊梁吞噬,他?可以不信元乌灵,但?方以确实没有欺骗他?的必要。 这是他最不愿面对的现实,但?现下看来,大概也只有如此才能说得通了。 方以却咂摸了下,将那手把壶放到一旁的矮几上,“倒也不一定,其实我一直有一个小猜想,可能上古时期真的有魔这个物种存在,那时的魔是真的嗜血残暴,处处与人族为敌,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反观现在的魔,很可能其实并不是当年传说中的那群异兽,但?要说完全是人,倒总还有些微不同之?处。” 乐容顿生出了一丝希望,“会不会是,当年人族战胜了魔族,但?有一部分人早已被魔气所侵染,成为魔化的异人,久而久之?,便成为了当今我们所知的魔族?” 元乌灵突然间嗤了一声,“照这么说还有另一种可能呢。” 乐容被她噎得一愣,却又听她语带讥讽地继续道: “说不定当年是魔族战胜了人族,但?魔族内部又产生了分歧,分化出了所谓的人族,说白了大家现下都是魔的后裔,还分什么三六九等呢。” 方以摸着下巴点点头,“嗯,灵姐这个想法倒是闻所未闻,不过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毕竟现在没有当年的亲历者,说什么都是猜想。” 乐容已是面若金纸,额间冷汗涔涔,不由得扶住一旁的桌案方能站定,声调嘶哑却还强自坚持,“这简直是...” 元乌灵拉着?薛礿在一旁的高椅上坐下,也没正眼瞧他,“大逆不道是么,那凭什么你们就是道呢,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把自己划拉进正义的阵营,小伙子清醒一点,你觉得你师祖是让你来做什么的?” 乐容闻言一怔,是啊,师祖究竟为何让自己前来?难道师祖早就知道人魔二族之间的所谓误会?或者说,师祖根本就是让自己来解除这个误会的? 元乌灵看着?他?那魂不守舍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太多了 ,却只撇了撇嘴不去管他?,转而问向方以,“如今若是要转生成人,能有几分把握?” 方以歪头思忖了片刻,语气还算笃定,“嗯...六七分,我再努把力,应该能提升到八分。” 元乌灵点点头,“嗯,还是要稳妥起见,我们再等等便是。” 薛礿本在低头为她斟茶,闻言猛地一惊,手一抖便将那茶汤撒落桌面,却也无心?顾及那么多。他?的语气仍有些不确定,眉梢却不自觉扬起, “你是不是,要与我一同转生成人?” 作者有话要说:普通女友威胁:你不可以看别的女人,不然我就拉黑你! 灵姐威胁:你不可以看别的女修,不然我就屠你满门。 狗魔尊:(疯狂点头)好!我媳妇儿真棒! 感谢在2020-03-03 18:17:15~2020-03-05 13:0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燕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第 50 章 元乌灵随手—?挥, 将桌面上那摊水渍抹去,点了点头道:“嗯,若是你们不跟来, 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亲身体验—?下当人和当魔有什么不同, 想来应该还挺有趣的。” 薛礿自是喜不自胜, 抓着她的手又想往嘴边凑, 元乌灵啧了声一把?拍开, 又继续补充道:“但是应当也不会在东川待太久,毕竟魔域终归还是要我?回去管的。” 乐容此时也终于缓过神来,向元乌灵拱了拱手, “元姑娘能不能透个底,乐容愚钝,敢问姑娘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元乌灵斜着扫了他—?眼, “嗯, —?开始的打算其实很简单,我?转生成人潜入正道,在合适的时机亮出身份,既然空口白牙的说人魔无?异没人听, 那我那就现身说法呗。” 乐容微微皱眉,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大逆不道”之类的话,只问了句:“他们若还是不信呢?” 元乌灵轻笑—?声, 摇了摇头,“年轻人啊, 你想一想,有我?这么—?个完美伪装的魔族潜入,他们怎么可能不怀疑正道中还有千千万万个我, 到时候人人自危都来不及,正道联盟自然土崩瓦解。” “若还是不信也无?妨,我?就随手指认各派修士,说他们都和我?—?样原本是魔族,人嘛,总是喜欢把旁人拉下水的,到时候你指我?我?指他,到头来正道全员魔族卧底,是不是很刺激?” 乐容:......那幸好我还是跟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尽力平静道:“既然此番魔尊与我—?同前来,计划应当是有所?变动?” 元乌灵转头拍了拍薛礿的脸,“嗯,有你们俩在倒是省事儿多了,既然你跟着来了,那我也大概明白你师祖的意思,我?就算去你们那儿闹上—?闹,他估计也只会帮我兜着。” “不过还是两条线—?起来,你们先好好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能听自然是好的,若是道理讲不通的话——”元乌灵将尾音拖长,勾了勾嘴角。 “那我就只好大洗牌了。” 乐容心下—?凛,总觉得这“大洗牌”似乎另有深意,“元姑娘这是何意?” “啧,你们玉清门都不打牌九的吗?”元乌灵有 些嫌弃地撇撇嘴,“算了算了,这也不是你该管的事儿,到时候你只要实话实说,别添乱就行。” 乐容从没被这么嫌弃过,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倒也不好再继续发问。 方以对他们外面究竟如?何?闹腾并不感兴趣,反正就算闹得天翻地覆,横竖进来都要归自己管的,只见机插了句嘴:“对了灵姐,我?已经弄清了那结界的关窍,这回转生后可保记忆无?虞,你们需要留着么?” 元乌灵歪着头思忖了片刻,回道:“嗯,这回是要去做正事的,自然还是留着更好。” 薛礿也回想起她作为花妖时的种种,不由得有些好奇,“所?以你之前其实是主动失忆的?” 元乌灵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之前其实我?们也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知这事儿究竟能不能成,要是成功转生却记忆受损就坏菜了,我?可不想一辈子当个傻花妖。” “失忆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上比较好,所?以我就先把?记忆和修为封存在一个法宝里,送到荔山去等我?自己回去找了,有备无?患嘛。” 乐容倒吸一口凉气?,“鬼域竟还能送出去法宝?” “自然,虽说魂魄出我鬼域只有奈何?桥一条路,但要送死物出去还是可行的。” 方以颇有些得意,这条路以前其实也是行不通的,但自打他来了之后,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质量,专门开辟了—?条绿色通道,专门运送各类物资。 无?他,管理员权限高而?已。 元乌灵又突然想起什么,—?把?扯过薛礿的袖子,“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见的人?” 薛礿轻轻抚上她的手,回以一个饱含深情的眼神,“我?只想见你。” 方以在一旁呛了—?口茶:...咳咳俩人加起来都五百来岁了,夕阳红咋还这么肉麻呢。 元乌灵暗暗扶额,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眉心,“想什么呢你!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见的故去亲友,说不定在这里可以见到的。” 薛礿一怔,愣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语气却有几?分不确定的飘忽,“我?...想见我?师父,也不知他在不在这里。” 薛礿在玉清门修行之时,师从当时的摇光峰掌峰光华真人。这位 大佬脾气不太好,但修为却是玉清门同辈中的翘楚,也是被给予厚望的玉清门下—?任掌门。 在薛礿入魔之后,众人都以为光华真人应当尤其震怒,甚至很多人都指望着能看到他清理门户,千里追击薛礿这孽徒的戏码,可他并没有,他只是幽幽的回去闭了十来年的关,意图冲击大乘境。 当然,最?终的结局便是冲击境界失败,直接坐化?于闭关的洞窟之中。 元乌灵知晓他的心情,谁也没想到当年他离开师门下山历练之时,竟是与他师父见的最?后一面。 她捏了捏他的耳朵,笑着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去找你师父。” 接着转头问了声方以,“小方,你知道光华真人是否在这城中吗?” 方以正擦嘴呢,闻言微微皱眉,“光华真人?叫什么名字,我?这儿只能靠名字寻人。” 元乌灵推了推薛礿,示意他回话,薛礿本有些晃神儿,这才刚反应过来,“哦,师父名讳,百里秦。” “百里秦?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方以咬着下唇眯眼回忆着,又猛然睁大双眼,“哦!我?想起来了,城东有—?个老头儿,脾气差的要命,他那宅子别的鬼都不敢靠近,好像就叫百里什么的,你师父他老人家脾气好么?” 薛礿不由得勾起嘴角,点了点头道:“嗯,那定是家师无?疑了。” 元乌灵拉着薛礿起身,对方以挥了挥手,“谢了,有消息了通知我们就行。” 乐容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向方以拱了拱手,“麻烦帝君了,我?也想寻个人。” * 元乌灵牵着薛礿在城东寻了半晌,终于发现了—?处鬼迹罕至的宅子,旁人的宅院门口多少总有些路过的车马,但唯有此处—?片寂静,那院墙上的明亮灯火都显得寂寥了几?分。 只是那院门上并未挂着任何标明归属的牌匾,倒让她也无?法完全确定究竟是不是此处。 她将薛礿向门口推了推,试探地问了句,“你要不先进去看看?” 薛礿立刻将她拉至身侧,侧头贴在她耳边低语,“你不和我?—?起去吗?” 元乌灵立刻退了两步,摇头加摆手以示拒绝,“还是不了,我 ?觉得你师父最不想见到的应该就是我了。” “可我想带你去见他,”薛礿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拉回怀中,“我?想让师父见见我?的道侣。” 这话杀伤力太大,加上他那双一贯冷冽的凤眸正含三分笑,宛若拂晓春光融积寒,目光中的期待都快漫出来了,元乌灵觉得有点扛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心下—?横,罢了罢了,不就是见个怪脾气老头么,自己爹娘都在城里呢,就算打起架来也没在怕的,见就见! 她闭着眼睛胡乱点了点头,“行行,那我就去见见。” 薛礿嘴角的笑意荡漾开来,将元乌灵的手又拢得紧了些。 他上前在那院门上敲了敲,明明已经清过嗓,可声音仍有些发紧,“敢问贵府可是百里秦先生的居所??” 那门内立刻传来一阵气恼的叱责,“哪儿来的小兔崽子扰我清净!新来的吗?—?点儿规矩都不懂!” 元乌灵腹诽,哟,这老头儿骂人还挺带劲!有点儿魔族骂街的意思嘿。 薛礿听到这声音却是一喜,“师父,是我。” 良久的沉默。 元乌灵都等得有些烦闷了,那门中终于传来一阵怒吼,“小兔崽子还不进来,是等我?出去请你吗?” 薛礿将院门轻轻推开,侧头同她点点头,语气轻快道:“快进去,师父今天心情还不错。” 元乌灵一脸莫名,暗暗琢磨着这样都算心情不错了,这厮在玉清门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啊,该不会是被折磨出什么受虐倾向了。 欸?难道这就是他喜欢自己的原因?因为自己足够凶? 薛礿见她有些目光有些飘忽,还以为她是被光华真人吓着了,忙安抚道:“怎么了?不用担心,我?师父就是嘴上凶了些,其实他对我们很好的。” 元乌灵撇撇嘴,心道自己好像也是呢,摇了摇头敷衍道:“没什么。” 循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薛礿与她来到了—?处阁楼之前,楼前有—?石桌,桌上刻着—?纵横交错的棋盘,—?名老者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正坐在棋盘前自我对弈。 那老者闻声抬头,面色不善地扫了眼他二人,从鼻子里哼了声,“死得这么早,魔域不好混。” 又将目光投在元乌灵身上,上下打量了—?番,皱着眉摇了摇头,“就是为了她啊,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元乌灵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抱臂冷哼了声,“那是您眼神儿不好,我?明明特别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灵姐:来,正道的朋友们请和我一起念,Hail Hydra! 乐容:大逆不道我已经说累了,毁灭,爱咋咋地。 51、第 51 章 那老者轻嗤了声, 随手将那两枚棋子甩在一旁,“果然是个魔女,说这种话都能说出?口?, 也不觉得臊得慌。” 元乌灵阴阳怪气?地笑了声, “哟, 瞅您老人家这话说的, 我说实?话为?什?么要害臊, 不然您能找出?几个比我更好看的来?” 见二人之?间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 薛礿忙上前拜了拜,“不孝徒薛礿拜见师父。” “边儿去!没你的事?儿!”百里秦猛地一拍桌,怒然起身, “真是偏居一隅坐井观天,那离火岛的嫦月真人就?比你好看得多,她可是各派一同评出?来的修真界第一美?人!” 薛礿:“......”没看出?来您老人家还关注选美?比赛呢。 元乌灵心不在焉地低头吹了吹指甲, “她啊, 脸确实?还不错,但是个子太矮了,尤其腿短。” 百里秦被噎得一窒,仔细想想好像也是, 那嫦月小姑娘他见过一次,在女子中都显得娇小了些,不过他也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 想了想冷哼一声继续道:“哼,那还有飘雪宫的羿玉尊者, 她闭关多年,不屑于参与这第一美?人的角逐,但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的容貌超凡脱俗, 堪比天上的仙君。” 薛礿:“......”您知道的内情未免也太多了。 元乌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她确实?还不错,脸美?腿也长。” 百里秦刚要得意地摇头晃脑,却又听?她继续道:“但是她的审美?太可怕了,不能因?为?不见人就?什?么破布片子都往身上堆啊,啧,那一身花花绿绿的袍子简直灾难。” 百里秦一来没见过羿玉尊者本人,二来不懂什?么审美?,在这一领域无从?反驳,只能另举了个例子,“哼,巨灵苑的苍思真人,悬壶济世人美?心善,但从?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轻纱遮面只留一双美?眸,东川人称半面仙。” 元乌灵斜了他一眼?,“哦,她轻纱半遮面是因?为?她龅牙。” “星罗院星华真人!” “脸太长。” “琉光宫璩书真人!” “眼?距太开。” ...... 薛礿一方面万分惊叹于他师父对修仙界美?人的关注程度,他甚至都不知道东川 居然有这么多叫得上名号的美?貌女修,另一方面对元乌灵如数家珍般的反驳也颇感意外,这么多女修难道她每个都见过? 百里秦将他能想得起的女修尽数报出?,却个个都被不留情面的驳斥回?来,有些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鼻子,“你!你这魔女分明就?是心生妒忌!” 元乌灵也不甘示弱地冷哼一声,“切,我妒忌?你这老头儿分明就?是公报私仇,受阵营所限连我都美?貌都不愿意承认,怪不得死?活修不到大?乘,就?是格局太小!” “牙尖嘴利!” “顽固不化!” ...... 插不上半句嘴薛礿:“......”仿佛过早的体会到了夹在婆媳关系里的不易。 百里秦的成语词库终于枯竭,不由得气?恼甩袖道:“哼,任你百般狡辩又如何,还不是没修到大?乘就?来了这鬼域,还不如我当年呢。” 元乌灵得意挑眉,“哟,不好意思,我还真能回?去,让您老人家失望了。” 百里秦不屑地别过头去,“说这种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薛礿终于寻了个空挡,向百里秦拱了拱手,“师父见谅,只是她所说确实?为?真,我们此番前来并非是身殒之?故,而?是为?了人魔二族的争端专程而?来。” 百里秦这才静下心来仔细探查了下二人,发现他们确实?是活魂无误,心下微跳,面上却依旧不假辞色,“你们怎么来的?” 薛礿刚要开口?便被元乌灵拦下,她神色微敛,多了几分郑重的意思,“和人家早有约定?,恕无可奉告。” 百里秦却有些不乐意,“我们师徒二人说话,哪里容得上你多言,果然魔族毫无教养可言。” 元乌灵毫不在乎地拍了拍手,“行,那我就?把您徒弟留在这儿了,你们就?好好当一对鬼师徒,到时?候我回?去也不用带他走了,免得扰了你们师徒二人的清净。”说着便要潇洒地转身离去。 薛礿却也没拦,只低眉顺眼?地立在百里秦身前,不过看上去倒是有些颓丧与无力。 百里秦本还有些得意,可看到他这副半死?不会的模样又来了气?,“看你这点儿出?息!她说什?么你都信了?” 薛礿垂头闷声回?道:“ 她与酆都大?帝有些交情,若是从?中阻拦,徒儿自然是回?不去的。” 百里秦不屑一笑,“呵,你当我不知,这鬼域之?中只有一条路可回?人界,便是从?那奈何桥上过,可修行之?人本就?无法再入轮回?,她能有什?么法子回?去?” 薛礿只耷拉着眉眼?,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恹恹道:“话虽如此,但她确实?已经走过一次了。” 百里秦一愣,他知道自己这徒弟从?不会说谎,因?而?任是他说的这话再荒诞无稽,自己也能确信其确实?不假。 他虽仍有些气?恼,可还是顾大?局的人,故而?长袖一甩,一脸大?义凛然,“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她拦着!” 薛礿偷偷勾起嘴角,拱手应了声“是”,便立刻顺着元乌灵离去的方向追去。 元乌灵只悠悠闲闲的向外晃着,故而?就?这么两句话的时?间也没走太远,薛礿几息之?间便追上了她。 薛礿一把揽上她的肩,将她拉进怀中转了个方向,“灵儿,你别气?了,我师父他已经服软了,快同我一起回?去。” 元乌灵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心道这厮怎么又开始乱叫上了,抖了抖肩却又没挣开他的手,只能无奈叹了口?气?,“薛礿,魔尊大?人,哥,您可千万别这么叫我,我瘆得慌。” 薛礿眨了眨眼?,“...那我应该叫什?么?” “嗯...”元乌灵沉吟半晌,好像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特别的称谓,遂无所谓地耸耸肩,“就?叫大?名儿,名字起了不就?是给人叫的。” 薛礿垂眸,复又抬眼?对他一笑,一双晶亮的眸子灼灼生辉,“好的,阿舞。” 元乌灵一听?这称呼便想跳开,又被他强行压住,指着他一时?有些语结,“你你你...你又瞎叫什?么!” “我之?前听?伯母这么叫过,”薛礿沉沉一笑,揽着她缓缓向回?走着,“阿舞,很好听?。” 元乌灵抬脚想踩他,又被他灵活躲过,二人一路就?这么一来一回?你来我往地打闹着。 但在百里秦的眼?中,这的相携而?来还打情骂俏的二人简直刺眼?的很。 自己这小徒弟一向最是乖巧守礼,这下 好了,去了魔域就?破怪破摔成这样,当着自己的面儿就?这么动手动脚的,简直不像话! “咳咳。”百里秦重重地咳了两声。 薛礿闻声倒是立刻敛了神色,松开元乌灵向他行了一礼,“师父。” 元乌灵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老头儿肯定?是个老光棍儿,还天天觊觎人家美?貌女修,但见着面了绝对一句话都不敢说,搁话本子里就?是那种强行拆散有情人的□□大?家长。 百里秦自不知她心中所想,强压下自己的不满,问向元乌灵:“咳,你之?前说可从?鬼域重回?人界,当真?” 元乌灵低头玩起了身上挂的玉坠儿,吊儿郎当道:“假的,逗您玩儿的。” 百里秦抬手拍桌,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蹿了上来,“哎?你这魔女好生放肆!” “简直大?逆不道,魔族就?是没有教养,魔域就?是个野蛮为?开化之?地,完全不懂长幼尊卑,”元乌灵语调平平地顺着他的话头接了下去,“都帮您说了,还有别的词儿吗,没有了就?说正事?儿。” 百里秦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平日里说的最顺嘴的那套确实?都被她抢白了,一时?竟还真有些语塞,只瞪着她干出?气?。 薛礿在一旁暗暗觉得好笑,平日里都是旁人被他骂得狗血喷头,还从?未见过师父被怼到无法还口?的模样。 当然他还是要从?中调和一二的,他拱手解释道:“师父,重回?人界这事?确实?可行,我们此番前来便是为?了......” 听?完薛礿的一番话,百里秦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但声音却没有一开始那么中气?十足,莫名显得苍老了几分,“你是说,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后生,是千华派特意来的?” 薛礿点头应是,元乌灵在一旁幸灾乐祸道:“哎,你说说,怪不得您师弟能当掌门呢,看看人家这心胸,这格局,这大?局观念,一般人拍马都赶不上啊。” 百里秦却罕见的没有反驳,反而?认命般点了点头,“是,师弟确实?比我强得多。” 这下倒轮到元乌灵发愣了,暗暗嘀咕这老头儿怎么突然间这么好说话了,这下倒显得自己有点咄咄逼人似的。 但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回?应,百里秦又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似惋惜又似欣慰,“此事?确实?早就?应该有人去做,我一直以为?会是我正道之?人,万万没想到,反而?被魔域抢了先。” 薛礿闻言却是一怔,“师父,您的意思是...您早就?知道人魔二族实?属同源这事??” 作者有话要说:百里秦:(拍大腿)师门不幸啊师门不幸! 灵姐:切,猥琐老头儿,你微博关注里全是大胸网红脸。 百里秦:(捂手机)胡...胡说什么呢! 52、第 52 章 百里秦沉吟半晌后缓缓点头, 他讲起过往时语调平平,仿若一个毫不关己的旁观者,但元乌灵却从中听出了几分?自嘲的意味。 “其实不止是我, 每个门?派的长老与?掌门?都或多或少知道这?事, 或者说, 这?件事就像一个公开的秘密一般, 在东川的高阶修士内流传。但谁也不知道究竟流传了多久, 谁也不会主动去说破, 毕竟说破于我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说来也是惭愧,我们一面大义凛然的教导弟子要对抗邪恶的魔族,似乎说得多了便能骗过自己;可另一面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生?怕被?不小?心公之于众。其实我也想过,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改变这?一切?” 他问完这?个问题后沉吟了半晌,复淡然地摇了摇头, “可我不敢, 我的师尊师伯师祖都是这?么做的,我又该以?什么立场来改变现状呢?可能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因而一直也没人敢迈出这?一步,所谓正邪之争, 不外乎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罢了。” 百里秦又突然哂笑了声,可目光中似是透露出一丝希望的光,“可是师弟和我们都不一样, 他很好。”他接着?抬眼看向元乌灵,眼神也多了几分?笃定, “你,也很好。” 薛礿心中早已是百转千回,但面色却异常平静, 只直直盯着?那石桌上的棋局。 那黑子已是颓势,白子几乎将其吞噬殆尽,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却有一颗黑子仍顽强的挣扎,在白子的包围中拼杀出一条血路。 他心头微微发颤,眼前渐渐模糊,连带着?指尖也有些不稳,可不多时手上便感?到一阵温软触感?,那触感?紧紧将他的手包裹住,明明那手还有些微寒凉,却似传来了无尽的暖意。 薛礿转头望去,却见一张明媚如风的笑靥,正眉眼弯弯地对着?他勾起唇角,“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世?界观又被?颠覆了,一时间接受不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但不像一般女子的软糯娇羞,反而如山间的淙淙清泉般,泠然缓缓拂过他的心间。 他刚想张口回应,却又只听得她轻笑一 声,将另一只手挽上他的臂弯,整个人都贴到了他的身侧,在他耳边轻轻低语道:“没关系,以?后跟姐混,到时候你也把这?些话往东川那群蠢货脸上一甩,会有千万张傻眼的脸让你看个够,这?波买卖一点儿也不亏。” 薛礿的唇边也止不住荡起一层涟漪,忍不住沉沉笑了两声。 他反手覆上她的莹白的柔荑,凤眸中闪烁着?一层微光,直直看向她,宛若一名虔诚的信徒,“好,以?后跟你混。” 从前的信仰皆是虚妄,往后的神祇唯你一人。 “咳咳。” 百里秦已经从回忆中缓了过来,看着?眼前交头接耳卿卿我的二人,又觉着?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嘛呢!欺负孤寡老人没人权么! 元乌灵深吸一口气,暗道这?老头儿真是一会儿都不得安生?,好在自己现在心情还不错,便耐着?性子转头问了句:“问您老人家?一个问题,您当年突然闭关冲击大乘,是被?他给?气得么?” 她知道这?是薛礿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结,他虽从未明说过,但心底总觉得百里秦的突然闭关乃至冲击失败都与?他有关,甚至将百里秦的陨落都视为?自己的责任。 这?心结旁人开解不得,还是要找到系铃人才是。 百里秦吹胡子瞪眼,对着?薛礿冷哼一声,气鼓鼓道:“对啊,就是被?你小?子给?气的!” 薛礿身形一僵,忙对着?百里秦行了个大礼,“师父恕罪,徒儿辜负了师父的教诲,是徒儿不孝,但是徒儿...不悔。” 他静默地稽首,这?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一件事,不论?是何缘故,他终究是辜负了玉清门?,也辜负了百里秦。可百里秦过早的陨落,倒是让他这?一腔歉意始终抒发无门?。 他以?为?会终生?带着?这?个遗憾,没想到命运终究还是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能当面对着?师父,叩首请罪。 元乌灵看他跪了这?么久都没得到回应,终是有些不忍,上前想将薛礿拉起,却根本拽不动这?个固执的木头,只能不耐烦地冲百里秦扬了扬下巴,“哎,老头儿你差不多得了啊,他是你亲徒弟么就这?么忽悠。” 百里秦也回瞪了她一眼 ,终究还是别?过头去轻哼了声,“哼,行了,起来,这?事儿其实也怪不着?你。” 薛礿的身形终于放松了些,被?元乌灵拉着?站起身来,但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真不怪徒儿了?” “怪啊,怎么不怪,”百里秦有些别?扭地扫了元乌灵一眼,又很快转回目光,“你说说你,正儿八经入个魔也就算了,偏偏还是被?□□的,为?师都还没给?你找着?师娘呢你就给?抢先?了?还有没有点儿尊师重道的精神了?” 薛礿:“......”怪我太帅喽。 元乌灵噗嗤一声,“行了行了,那您老人家?究竟是为?什么突然去冲击大乘啊?” 百里秦突然敛起神色,接着?对薛礿叹了口气,“哎,当时知道你入了魔,其实我并不怪你,毕竟我也知道魔族其实并非传闻中的那般不堪。之后师弟又与?我密谈了一番,他告诉了我他的决定,他说下任掌门?会是我,应当早做打算,但我...还是有些不敢面对,便只能借闭关避事。” “那您为?何又...”薛礿欲言又止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将那残酷的现实问出口。 百里秦只摇了摇头,“礿儿,你想多了,我的心结并不是你入魔那事,是我一直没有看开,我既不能像旁人那般自欺欺人,却又不能如师弟般勇敢洒脱,是我的心境不堪入大乘,终究是我自食其果?,与?你无关。” 薛礿定定看着?他半晌,终于郑重其事地向他行了一礼,“师父,剩下的都交给?徒儿,您大可放心。” * 在百里秦大叫着?“你这?魔女又拐带我徒儿!”,与?元乌灵嘚瑟地回怼着?“怎么着??你看他是跟我还是跟你?”,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后,她终究还是拉着?薛礿大摇大摆地出了那宅院,只留百里秦在身后气得直摔棋子。 二人行在酆都繁华的街巷之中,薛礿却显得有些过分?沉默,元乌灵知道这?厮八成又开始偷偷钻牛角尖儿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抬手戳了戳他的脸侧,“怎么了魔尊大人,是不是还觉着?世?界观在震荡呢?” 薛礿捉住她的手指便紧紧不放,仿佛在汲取着?什么重要的能量,他微微摇了摇头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我的师门?,或者说整个正道,原来竟是如此...虚伪自私;相比之下,魔族虽行事狂放不羁,但大抵都是问心无愧之辈,倒是更配得上“正道”二字。” 元乌灵指尖微勾,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勾得薛礿心尖儿一颤。 “薛礿,虽然我一直想要为?魔族正名,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人族与?魔族换个位置。魔族不邪恶,也不代表人族就是恶的,魔族曾经受到的苦难,我也不想旁人再来一遍。大家?只是阵营不同而已,万般行事皆为?己利,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对错正邪。” 她突然抽出手指,在薛礿胸口戳了戳,挑了挑眉得意洋洋道:“而且你看,正道能培养出你这?样的天才,魔域能培养出我这?样的天才,说明大家?其实都不差嘛!” 薛礿看着?身侧妍丽如花的面庞,那双灿若辰星的眸子里清楚的映照着?自己的身影,他只觉得内心一片安宁,仿若自己是一尾游鱼,历经湍流溯河而上,终于找到了一汪平静的湖,那是自己的来处,也是自己的归处。 “嗯,所以?只有我这?样的天才,才能配得上你这?样的天才。” 元乌灵:“......”你不要脑补太多啊我真的没有想表达这?个意思。 她上前两步,背手拉着?他穿过如织的人群,头也没回道:“走,小?天才魔尊,咱们去见见你的伯乐。” 薛礿一时没反应过来,跟在她身后愣愣问道:“见谁?伯乐?” “对啊,一手把你推上魔尊之位的伯乐。”元乌灵回首莞尔,眼语笑靥,她身后的灯火朦胧,却衬得她周身宛如有一层柔和的光。 可还没来得及沉溺其中,薛礿又只见她红唇开合,周边虽然喧嚣,但那二字还是清晰地传到自己的耳中: “我爹。” 作者有话要说:薛礿:...我觉得有点腿软不如改天回见了您嘞! 53、第 53 章 酆都城西的一处院落外, 虽说不算热闹非凡,但也偶有行人车马经过,门上挂着的牌匾工工整整书着“元府”二字。 元乌灵与薛礿齐齐立在那院门前, 但不知怎么的, 二人都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一般, 迟迟没有上前?叫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 元乌灵终于推了薛礿一把, 又?后退了小半步, 面色倒是坦然,“你去,毕竟是你的伯乐。” 薛礿有些失笑, 侧身将她拉回自己身侧,有些无奈道:“那可是你爹。” 元乌灵只轻轻“嗯”了声,却并未有所动作。她对这个爹的感情说来有些复杂, 幼年时期倒也确实有过一段短暂的和谐相处, 不过后来出了那场变故,就自动划清界限了。 她娘其实洒脱的很,也从未给她灌输过什么一定?要怨恨她爹的想法,可她就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一个父亲。 后来他有了别的女儿, 还糊里糊涂的帮着那个女儿欺负自己,她一开始也不服气,也偷偷哭过怨过, 可时间久了不再有所期待,也能心如止水的当面将那父慈女孝的二人刺上两句。 现在回头看看, 他好像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感情上一团糟污,缺点确实不少, 却也不乏可取之处,至少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脑子?还算清楚。对自己说不上顶好,但也没亏待太多,至少指导练功之时从不含糊,经验得失也都倾囊相授。 他已然身处鬼域,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好躲着不见,可真要与他见面,却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意难平吗 也许。 薛礿见她面色有些恍惚,也没继续逗她,只紧了紧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上前?两步,一脸大义凛然道,“好,还是我来,毕竟是我岳父大人。” 元乌灵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抬手在他脸侧扯了扯,轻“啧”了声,“以前没看出来啊,你脸皮还挺厚。” “嗯,脸皮不厚是娶不到媳妇儿的,”薛礿也礼尚往来的捏了捏她的耳朵,“我以前偷偷听师父念叨过。” 元乌灵笑着轻锤了一下他胸口,“那老头儿天天都教你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在二人笑闹之时,那院门突然缓 缓向内打开,门内立着个挺拔的身影。 那人双手背在身后,仪态颇有些倨傲,但见着他二人的亲密情状也没觉着讶异,只对着他们淡然点点头,“嗯,来了啊,那就快进来。” 语罢便转身折返,但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面色沉静并未多言,似是在等着他们跟上。 薛礿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低低道了声“走”,便拉着她跨过门槛,上前?两步跟上那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见过伯父。” 元夔轻哼了声,似是对这称呼有些不满,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转向一旁,隐隐含着几分期待。 元乌灵对上他的目光,眸中微微波动了下,但还是平静地唤了句,“爹。” “嗯。”元夔闷闷应了声,便转身缓缓而行,转了个弯时又突然丢来一句,“先去见了你娘?” “是。”元乌灵言简意赅,倒不是她仍心怀怨怼,只是她与他爹生疏太久,还真没什么可聊的。 “然后就直接过来了?” “没有,去见了帝君。” 元夔只低低“噢”了声,似是也再找不到什么别的话题,再次恢复了沉默。 他将二人带至一处厅堂之内,自己坐在了当中上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面色还算和缓,“先坐。” 元乌灵也没跟他客气,大剌剌上前?两步便坐下了,薛礿倒是先同他拱手道了句“谢伯父赐座”,才?落座在她身侧。 元夔又?轻哼了声,看着他的脸色多了几分不善,“你为何也来了,魔域不用管了吗?” 薛礿一窒,这就是他不太愿意见元夔的原因,虽说元夔将魔尊之位传给了他,可看起来总是一副对他不怎么满意的模样,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也不知是不是岳父和女婿天生不对盘的缘故。 “管啊,我回去就管。”元乌灵抬眼替他应道,语气却有些心不在焉。 元夔语气立时缓和了几分,“嗯,这样也好,那他呢?” 元乌灵只微勾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他自有去处,您就别管了。”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元夔叹了口气,挺直的背也似乎佝偻了几分,抿了抿唇终于开口,语气却有几分讨好的意思,“阿舞啊,你就没有什么想 同爹说的吗?” 元乌灵突然想起什么,扬了扬眉道:“哦,还真有。” 在元夔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她缓缓开口道:“元红药勾结极道宗,向魔域递送邪功,还蛊惑元秋溟练血魂引。本该是大罪,可她毕竟是您女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想了又?想,要不还是您来决定?” 元夔准备好的一番慈父剖白被堵在喉咙里,张了张口又只能合上,颇有些颓丧地垂下眼来,声音似乎突然苍老了几分,“她...毕竟是你妹妹。” 元乌灵并未否认,只淡然地点了点头,语气不带一丝波澜,“嗯,是啊,我命苦呗。” 元夔沉吟半晌,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将那番剖白说出,“阿舞,从前是爹爹不好,我知道你怪我...” “我不怪您。” “什么?”元夔一怔。 元乌灵摇了摇头,淡淡道:“我真的不怪您,我其实也没有什么资格怪您,您也不欠我什么,况且您已经到了这儿,该还的早就还清了。” “阿舞啊,爹...” 还未等他说完,她又倏地起身,略颔首道了句,“女儿告退。”语罢便转身向外走去。 元夔有些焦急地冲她的背影喊道:“这么快便要回去了吗?” “伯父,我们还会再停留些时日,今日先告辞了。”薛礿只匆匆同他告了个别,也立刻起身追上元乌灵的身影。 她也没走太远,薛礿在她身侧瞧着她的神色,倒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不悦,但还是不太放心地安慰了句,“要是有什么不开心就同我说。” 元乌灵听了这话突然笑开,抬起胳膊搭在他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哎,你这小伙子?怎么多愁善感的,我没什么不开心的,只是单纯不想见他而已。” 薛礿点点头,将她的手拉下来放在掌心,牵着她走出那院门,顺着她道:“行,那咱们就不见。” 元乌灵拉着他的手晃悠着,二人便慢慢荡到了街市之上,她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来这儿的吗?” 薛礿微怔,突然回忆起此前?在蕴蝶谷的演武台上,她在元红药耳边轻轻念过的一句话。那声音虽轻,但却逃不过他的耳力。 “你娘怎么不去找爹的麻烦?” “呵,你以 为爹是怎么死的呢?” 他心下有了个猜测,“是...伯母?” “嗯,可以这么说,”元乌灵坦然点头,似是全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我爹娘当年是一同种了情蛊的。” 种情蛊者?,同生同死。 她躬身在一个小摊上翻了翻,有些心不在焉地继续道:“所以我娘先去了,我爹也跟着一起去了。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其实后来他明明找到了除去情蛊的方法,但却没有这么做,反而还是让自己的命脉攥在我娘手里。” 她从那小摊儿旁起身,耸了耸肩又拉着他向前?,“你说我爹这人,看似无情,又?好像还挺深情,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呢。” 薛礿不知该如何评判岳父岳母之间的事,好像说什么都显得有些逾越,只瓮瓮道:“嗯,你放心,我不会的。” 元乌灵只淡笑着不置可否,又?换了个小摊儿驻足,“他虽对不起我娘,但是我娘也早就没把他放在心上了。后来我回到魔宫,一开始他也对我示好过,但是我不想接受,不然也就没元红药什么事儿了。” “所以我说不怪他是真的不怪他,毕竟我和我娘都不愿意搭理他,他总得给自己找个精神寄托嘛。” 薛礿看着她这番淡然洒脱的语气,却莫名有些心疼,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还是不想见他?” “嗯...”元乌灵抱着他的胳膊,歪头沉思了片刻,轻叹了口气,“怎么说呢,我娘都不同他计较了,我也不能当面质问他什么,可他既然做了那些事儿,我也做不到毫无芥蒂的把他当个慈父。” “现在他虽然看着怪可怜的,但是我真的觉得这是他应当承担的后果,我现在就是又想骂他又?不忍心,还能怎么办呢,逃避呗。” 可耻但有用啊! 薛礿刮了下她微微皱起的鼻子,又?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行,还想逛哪儿?” 元乌灵有些怏怏地耸了耸肩,“算了,逛哪儿咱也没钱啊,还是回去找我娘。” 二人晃晃悠悠地向城南行去,路过一处灯红酒绿的楼阁时,元乌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论这群鬼生前?是人是魔,总之是有点儿基本需求的,食色性也,鬼域也要发展一下风俗行业嘛。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定在某处,那楼前?有一青灰的身影,正翘首向那楼中张望着什么,只是看起来有些踟躇,进两步退三步的,也不知是不是被门口那群热情的姑娘吓住,迟迟不肯迈出那重要的一步。 她眯着眼,抬手拍了拍薛礿,指向那个身影,“嗳?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乐容?” 作者有话要说:世上的好爹都是相似的,但是渣爹各有各的渣 以及女主怎么可以不逛青楼! 54、第 54 章 薛礿顺着她的指尖望去, 很快便笃定的点了点头,“嗯,就是他, 没想到我这?位师侄竟然流连于风月之地, 看?来当真是道心不稳啊。” 这?话?听起来倒是长辈对晚辈的痛心疾首, 可语气里却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元乌灵倒也没仔细听他后面说了什?么, 只拉着他?轻手轻脚地来到乐容身后, 看?着他?又前前后后地踟躇了半天, 突又起了些捉弄的心思,冷不丁幽幽开口,“怎么着, 真人还有这?个爱好?” 乐容面对着门口的那群姑娘本就有些不自在,猛然间听到这声音更是惊得一跳,转头见着是他们二人, 当即从脖颈红到了耳根, 一时间连舌头都有些打结,“我...没...不是...” “没关系,年轻人嘛,可以理解。”元乌灵了然地点了点头, 一副十分开明的长辈模样。 薛礿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从旁补充道:“嗯,话?虽如此, 还是要注意节制,否则于修行无益。” 乐容:......节制个大西瓜啊! 他?深吸了两口气, 尽力将气息顺了顺,面上依旧有些发烫,但终于能说出句整话了, “元姑娘,薛魔尊,我真不是来...那个的,是这楼中有我的一位故人,我从帝君那儿打听道他?就在此处。” “哦?”元乌灵倒是有些好奇了,这?楼中不外乎也就两种人,风俗业从业者和风俗业爱好者,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和玉清门首徒搭上的关系的,看?来这个小伙子人脉很特别嘛。 乐容看出了她的好奇,也不想她误会太多,便主动解释道:“是我的一位师弟,早年间下山历练时,遇到...意外身故了。” 元乌灵点点头:哦,那应该就是风俗业爱好者了。 她随即转头扫了眼薛礿,目光重隐隐透露出几分嫌弃:你们这届师侄不太行啊。 薛礿:...主要还是因为我不在,风气有点跑偏。 “那你在这儿杵着干什么呀,赶紧进去呗,”元乌灵说着便越过乐容,阔步向那楼阁的大门行去,还十分热心地丢下一句,“他?长什么样啊,我也帮你找找。” 薛礿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的脚步,侧身挡住她的目光垂眸盯着她,目光中多了 几分危险的意味,“你还想进去?” 元乌灵眼神清亮,全然没有被抓包的局促,“咳咳,你的师侄就是我的师侄,大家要摒弃偏见互帮互助嘛。” 薛礿紧紧箍住她的腰身,面色微寒,一字一顿道:“不,许,去。” 元乌灵却并未被他?此时温度骤降的气场吓住,反而笑盈盈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将他?的上半身更拉进自己几分,踮脚凑在他耳侧低语了几句。 薛礿只感到温热的气息丝丝在他耳畔萦绕,她吐出的字句一点点滑进心底,不多时便耳尖泛红点了点头,“嗯,好,那我陪你。” 乐容:?我怀疑你们在虐待动物,而且我有证据。 元乌灵挽着心满意足的薛礿,转身招呼他道:“行了,走,你师弟叫什么?大概什?么模样?不如我们先在大厅里瞧瞧,若是寻不见应该就是在房里了,那就只能耐心多等等,免得打扰了人家的好事。” 薛礿:...我看?你就是想多玩儿一会儿。 她说着也不等乐容回答,同?门口的姑娘们浅笑着打了个招呼,便迆迆然跨门进了那阁楼。 说来也奇,这?酆都的花楼对女子入内似是见怪不怪,完全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还十分有职业素养的对着她明送了几个秋波,元乌灵也礼尚往来的对她们眨了眨眼。 薛礿看的颇不是滋味儿,黑着脸微微侧过身来挡住她的视线。 “元姑娘,那个...我师弟他?...他?不是...”乐容缀在他们身后,涨红着脸吞吞吐吐了半天。 “怎么了?”元乌灵被引至一处桌旁坐下,对着他?扬了扬下巴,“坐,带钱了吗?” 乐容被问得一愣,缓缓落座后,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帝君确实给了些银钱。” 元乌灵伸手一把抓过那钱袋,放在手中掂了掂,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不错,他?还挺仗义。”接着转头便向一旁的侍从点了些酒菜。 这?花楼其实并不是元乌灵想象中的勾栏瓦舍,反而更像是一个酒楼,只是多了些热情的卖酒姑娘。她走进来一路听了几耳朵,发现这些桌上的姑娘虽说对客人各种小意逢迎,但终极目的其实就一个——卖酒,卖很贵的酒。 这?楼中还设有一个高台,其 上立着一群衣着清凉的姑娘,正随着丝竹之声舞动着柔软的腰肢。 元乌灵暗暗赞叹,这?个开店模式不错啊,利润空间大还没那么低俗,回去可以考虑在魔域推广一下。 乐容琢磨了半天措辞,终于缓缓开口道:“我师弟他?...不是这儿的客人。” “不是客人?”元乌灵的目光正在那台上逡巡,因而并没有将他?这?话?听进去多少,只随口回了句,“那他是老板啊。” “不...不是,我师弟他?,就在上面。”乐容指了指那高台,目光却不敢在那处停留太久,立刻垂下眼来,指腹在杯盏边沿不安的摩挲。 元乌灵自认为见识过这?世上绝大多数耸人听闻的奇闻异事,因而很少有过呆若木鸡的体验,但很不幸的是,今天这事儿还真在她的常识范围之外。 她消化了半天乐容的话?,空咽了两下,目光有些迷茫,“你师弟,是...这?儿的姑娘?” 乐容尴尬地点了点头,头垂得更低,“...是,我也是才知道,师弟他?,有些特殊的喜好。” 元乌灵怔了怔,终于缓缓回过神来,不由得对着他?二人竖起一根大拇指,由衷赞叹道: “你们玉清门当真是卧虎藏龙啊。” 薛礿脸侧不自觉抽动了下,他?深吸一口气,将她竖起大拇指的手一把握住,垂眸盯着她轻哼了声以示不满。 元乌灵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别啊,我真没有讽刺的意思,这?本也没什么,你看?看?人都已经到这儿来了,何必还要受生前那些规矩的束缚,总算能追寻本真的自我,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乐容闻言却一怔,垂下头的缓缓抬起,望着面前肆意张扬的女子,心底某处似是被微微触动,点了点头应道:“是,元姑娘豁达,乐容受教了。” 一曲终了,台上的姑娘袅娜地撤了下去,新曲渐起,又换上了另一群衣着迥异的佳丽翩翩起舞。 乐容的目光追随着台边的某个身影,薄唇紧抿,手握了又松。 他?余光扫到元乌灵侧头同一旁的侍从又交代了句,可那声音太轻,周围又太嘈杂,也没听清她究竟说了什?么。 不多时却见那个身影从台边直直向自己这?桌的方向走来,那 人影娉婷落座在桌旁,面含娇怯地同旁边的二人道了声好,声音微微有些粗,听得出来是刻意捏着嗓子在说话?。 只是在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顿时瞪大了双眼,倒是恢复了从前那般亮如洪钟的嗓音,“哎呀妈啊,咋是你啊大师兄!” 元乌灵:?我觉得我可能还需要再缓缓。 乐容却顿时松了口气,眼前这?人虽描摹的眉目如画,身上的装束也如女子无异,但确实是师弟本人没错了。他?笑着点点头,“怀通,好久不见。” 女装怀通好奇道:“师兄,你咋也这?么早就来这儿了,不应该啊?” 乐容知道这?转生之事关系重大,倒也并没准备同?他?透露太多,语焉不详道:“嗯,就是外出历练时出了些意外。” 怀通闻言却猛地一拍桌,“我知道了,一定又是极道宗那群杂碎搞的鬼!” “极道宗?”乐容一惊,突然想起些什?么,“当年你身殒的消息,便是极道宗传回师门的,还带回了人证,难道竟是他们...?” 怀通与乐容皆拜在宿远真人门下,是真正的同?门师兄弟。虽说乐容是新一代的天才弟子,但怀通的资质也不算差,只比乐容晚了几年结丹。 怀通结丹出关后便开始下山历练,但不过月余他?在门内的魂灯便突然熄灭。正当师门遍寻不见他?的尸首之时,极道宗带着他?身殒于溟洹魔君之手的消息上门,同?时还带回了他?的本命法宝,以及当时路过的极道宗见证者若干。 人证物证俱在,玉清门也觉着极道宗不会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搞小动作,本着一致对外的原则,这?笔账便被理所应当的算在了魔域头上。 也正是因此,当乐容在祁芜山听闻溟洹魔君的名号时,才会对当时饱受欺凌的花妖乌灵产生一丝怜惜之心。 怀通恨恨啐了口,“呸,我就是被他?们给算计的,当时我本想着西荒原凶险异常,他?们也主动示好与我结伴而行,我便答应了,没曾想他们竟突然对我动手,哪有什?么人证,他?们自己就是凶手!” 元乌灵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极道宗连勾结魔域内部人员,送邪功钓鱼执法这?种事都做的出来,残害一下 正道对家门派再嫁祸魔域好像也只能算是常规操作。 乐容却怔忡了半晌,他?现下虽说大概接受了魔族可能并非传说中那般邪恶的事实,却从未想过正道之人竟还能做出这种残害同胞之事。 他?抬手准备拍一拍怀通的肩以示安慰,却在目光触到他肩头轻纱薄衫之时,猛地一缩收回了手,只定定看?着他?道:“师弟,你...受苦了。”我一定会帮你讨回来的。 怀通却误解了他?的意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哎师兄,你多虑了,我并不是被迫留在此处,这?本就是我所钟爱之事,虽说之前死的不明不白,但我现在过得很开心。” “嗯,开心便好。” “不如师兄也来试试?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人生体验哦!” 乐容:“......”不了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青楼(划掉)夜店打卡达成√ 写师弟那段其实我一直在脑补银桑夜店女装的银发小卷子哈哈哈哈 女装一时爽,一直女装一直爽 55、第 55 章 元乌灵本还?想与怀通小兄弟交流一下妆容和穿搭心得, 毕竟他那妆面画得确实特?别又勾人,但刚聊上?两句,便被薛礿冷着脸硬生生拉出了花楼, 一路上?好说歹说才露出点儿好脸色。 乐容只垂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也看不出他面色究竟如何, 待过了几个?巷口后, 却突然开?口道:“元姑娘, 你好像对极道宗的作为并不感到奇怪。” 薛礿本搂着怀中佳人美滋滋, 听了这话又有些不痛快,心道这小子怎么没?大没?小的,元姑娘是你该叫的吗, 按辈分得叫师伯母! 他冷哼一声抢白道:“按理说我也勉强算你的师伯,这个?问题便由我来解答好了,往后有什么疑问也可直接问我。” 乐容微怔了片刻, 便立刻回过神来, 上?前两步来到薛礿身侧,拱手?道:“那就先谢过魔...师伯了。” 元乌灵暗暗撇嘴,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 木鸡轮流当,少年人,准备接受惊涛骇浪的洗礼。 薛礿清了清嗓, 倒也没?有继续计较,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长辈架势娓娓道来, “我从前也与你一样,一心信奉师门的教导,对魔族嗤之以鼻, 认为自己所?做皆是为了维护正义,魔族无?恶不作为祸人间,铲除邪魔乃是替天行道。” 乐容点点头,低声道了句“是”,也不只是他们,所?有正道弟子都?是这么认为的,打小周围就只有这一种声音,就算自己从未见过真正的魔族,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毕竟现成的反派摆在眼前,谁又会怀疑自己其实并不是正义的一方呢。 薛礿继续道:“自然,相比起?正道修士,魔族确实行事狂放不羁,不愿意受规矩的束缚。可此处所?见种种非虚,那位帝君所?言你也听到了,无?论是你能接受与否,事实摆在眼前,人族与魔族间确实有很大的误会。” 乐容虽说有心维护正道,其实倒也基本接受了这个?事实,有误会又如何,解开?便是了。 却只听得薛礿又丢出一个?惊雷,“可若这所?谓的误会实乃人为,而正道所?做之事,又在故意加重这个?误会,你又当如何?” 乐容神色一凛,“师 伯的意思是,极道宗其实早就知晓人魔之间的渊源,可非但没?有将此事揭开?,反而还?一步步将自己的错处推给魔域,当真是正道之耻。” 元乌灵:......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选择性失明了呢。 薛礿哂笑一声,“事确实是极道宗做下的,但不代?表别的门派就不知情,我们的师门,其实没?有想象中那般正义凛然。” “师门...也早就知晓了?”乐容神色怔忡,嘴唇翕张着想要否认,却发现似乎找不到理由为师门开?脱。 东川正道门派间的关系盘根错节,虽说表面上?看起?来一片祥和,但暗中互相安插的探子绝对不在少数,这种事情极道宗瞒得住别的门派,也绝对瞒不住玉清门。 这样看来,师弟那事很有可能并非是师门受到了极道宗的蒙蔽,而是师门与极道宗心照不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故意纵容。 元乌灵瞟了眼他呆滞的神色,暗暗摇头:得,又疯一个?。 她轻叹了口气,“哎,你们师门其实还?算不错的,至少有你师祖这个?明白人,再说了你们也是被蒙蔽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乐容回了回神,躬身向她郑重其事行了一礼,“多谢元姑娘,乐容明白,重回人界后定悉听尊便,绝无?二话。” 薛礿:???我辛辛苦苦讲了这么多你就只谢她? 转过街角,三人又回到了城南的秋府,元乌灵跨过门槛时突然问了句,“哦对了,你可知极道宗如今招收弟子标准为何?” 乐容愣了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元姑娘是准备潜入极道宗,以便搜集他们残害同胞的证据?” “......不是,主要是因为你们玉清门不收女弟子。” 乐容身形一顿,复正色道:“据我所?知,极道宗对弟子的根骨要求不算太高?,但对心性有些偏好,更偏爱求胜意志强的修士,入门小测便要求互斗决出最优秀的苗子,因而极道宗内大多是些争强好胜之徒,因门内决斗而陨落的更不在少数,但能留下的确实都?是些非常之辈。” 元乌灵了然,哦,敢情是个?养蛊门派,怪不得一个?个?都?跟斗鸡似的嘚瑟的要命,遂点点头道:“那可以,我能打。” 薛礿适时插了句表忠心,“好,我也能打,我与你一起?去。” 乐容:......我还?能说什么,能不能打都?得去呗。 秋慕凝斜倚在廊道扶栏上?,见着三人的身影,轻唤了句,“哟,回来啦,这么快啊。” 她的目光落在薛礿搂在元乌灵腰侧的手?上?,不辨喜怒地挑了挑眉。 薛礿见状立刻松手?,向她恭敬拱手?行了一礼,声音却多少透露出几分紧绷,“见过伯母。” 秋慕凝轻笑了声,淡淡道:“嗨,我又没?说什么,搞得好像我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魔头似的。” 元乌灵:......那您可真是太谦虚了。 她上?前两步挽住秋慕凝的胳膊,轻晃了晃,“娘,我还?能再留上?一些时日,这段时间就多陪陪你。” 秋慕凝拉着她直起?身来,向薛礿二人摆摆手?,“行,那闺女我就先带走了,你们俩自己玩儿去,这院子里都?随便住,和谐相处别打架。” 元乌灵干笑两声,生怕她又说些什么引起?误会的话,忙拉着她穿过那道长廊,转了个?弯便进入一片假山林立的小园。 薛礿自是不好在这个?时候和岳母大人抢人,目送他们离去后,转头却与乐容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他冷哼一声迅速移开?视线,长袖一甩便向扭头离去。 乐容却还?立在当场,眉心微蹙思忖着:刚才荔山老母那话究竟是何意?为什么让他与薛魔尊和谐相处别打架?他们为什么会打架?那位魔尊师伯怎么又看自己不顺眼了?...... 母女二人相携在园中小径上?缓缓而行,秋慕凝斜眼睨着她,“怎么,之前不还?说不是女婿,这么会儿功夫就变卦了。” “嗯,我想通了,其实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儿。”元乌灵点点头,她与她娘之间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两人说是母女,但相处起?来其实更像是朋友。 “真的想通了?”秋慕凝挑眉,似是有些不信。 元乌灵拉着她在院内的石凳坐下,伸了伸腿脚,十?分坦然道:“对啊,大家本就你情我愿,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秋慕凝将元乌灵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语调柔和了几分,“可日后他真回了那边儿,可就没?什么 能绑得住他了,你确定自己在他心里有那么重要?” 元乌灵趴在娘亲的胸口上?,闻着熟悉而馨香的味道,顿觉万分安心,“我信他,但若他日后真的辜负了我的信任,那也是他的损失。当然,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加倍讨回来便是了。” 秋慕凝这才真正放下心来,笑着拍了怕她的头顶,“行,你能想通就行,我还?一直担心我和你爹那些破事儿会影响你。” 元乌灵听了这话却沉默下来,半晌后才缓缓开?口,“娘,我一直搞不懂,你说我爹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元乌灵坐起?身来,皱着眉看向她,“就是...我爹若真的爱重你,又为何会做那些事,可若说他真的对你无?情意,到头来还?是愿意与你共赴黄泉,深情又无?情,当真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共存吗?” 秋慕凝并未正面回答,只错开?目光问了句,“你去找你爹,都?说了些什么?” 元乌灵歪着头思忖片刻,回道:“嗯...倒也没?说什么,他说他觉得之前对不起?我,应该是想补偿我,但我觉得他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他想给的东西是被我主动抛开?的,倒也怪不得他。” 秋慕凝挑挑眉,“那你对那厮现在是怎么个?看法?” 元乌灵叹了口气,“哎,我觉得他现在可怜巴巴的,其实还?挺不忍心的,但我还?是不能原谅他,再可怜也是他应得的,而且他还?惦记那个?便宜闺女呢,我可不想掺和进去。” 秋慕凝轻笑了声,捏了捏她的脸,“对啊,你看你可怜他是真的,厌烦他也是真的,可他毕竟是你爹,你也没?法真正抛开?他不理。” 嗯,所?以他爱您是真的,心智不坚定也是真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爱,但也控制不住自己躁动的心。 元乌灵也没?弄清自己究竟想没?想通,有些乏力地瘫到在秋慕凝身上?,埋在她的肩头,闷闷道了句,“娘,谢谢你。” 秋慕凝当年并非受伤而亡,也并非岁元已尽,而是主动自绝筋脉而去的。 元乌灵在发现有可能进入鬼域转生之后,便第一时间便告诉了她娘。秋慕凝确认再三,知道她心意已定,便也没?有阻拦。 只是在元乌灵来到鬼域后,却惊奇地发现她爹娘前后脚一起?跟来了。 秋慕凝当时对目瞪口呆的她说:“阿舞要做大事,为娘自然不能阻拦,但也不愿让你孤零零的来这鬼地方。我若在外面等着,寻不见你也不知你究竟是何境遇,可若留在此处,寻不见你便知你是安然无?恙了。” 娘,谢谢你,即便我要做的事再匪夷所?思,即便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也有你信任我。 作者有话要说:I know you were on my side, even when I was wrong. —— The Best Day 超爱这句写妈妈的歌词。 56、第 56 章 鬼域不分白天黑夜, 天色永远都?是黄昏时?的将暗未暗,而?酆都?中又遍布着璀璨灯火,整座城宛如在—?个漫漫长夜中永无止尽的狂欢。 说实话, 元乌灵还?挺喜欢这个地方的, 所有人?都?褪去了身份地位的层层伪装, 只余最本真的—?片幽魂, 没有争执, 没有束缚, 大家的心态都?很平和,该吃吃该喝喝,反正死都?死了, 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在这段数不清多久的日子?里,元乌灵的生活过得万分惬意,大多数时?间都?缠着秋慕凝聊聊天, 偶尔也出去逛—?逛街市, 或者偷跑出去看怀通小兄弟新编的舞,然后看到—?半被?后知后觉的薛礿冷着脸捉回来。 正当她已经乐不思蜀的快忘了自己身处鬼域这件事?之时?,方以那边终于传来消息,邀他们前?去商讨转生事?宜。 “灵姐, 我跟你说,我已经完全掌握了那个结界的法门,你们随时?出发, 应当是万无—?失。”方以拍着胸脯,—?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连眼下的黑眼圈都?似乎在发着光。 元乌灵歪坐在高椅上,只平淡地点了点头,语气甚至有些恹恹, “嗯,行啊,那就走呗。” 薛礿看得出她的情绪不太高涨,安慰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说她日后还?有机会回来见岳母,总觉得像是在诅咒她—?般,只能?轻抚了抚她的背,“要不要回去告个别?” “不了,”元乌灵微微摇头,“我和娘都?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十八相送,没那个必要。” 她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方以,“小方,给我个蕴灵珠。” “哦,对!”方以在那桌案上摸索了半天,终于从某个犄角旮旯里寻出—?颗灰蒙蒙的珠子?,径长约莫—?寸,轻轻—?掷在空中划过—?道弧线,便直落入元乌灵手中。 元乌灵握住那珠子?,道了句“谢了”,便径自盘腿而?坐,五心向天。那颗珠子?浮在她丹田之前?,似是在从她身上吸取什么—?般,渐渐变得通透如冰翡,其中又仿若有璨金光芒正隐隐流动。 不多时?,元乌灵似是全身脱力?般垂下手来,她缓了片刻后,将 那泛着冷金光芒的冰珠重新递给方以,语气颇有些郑重,“拜托了,还?是放在荔山。” 方以—?把接过那珠子?,点点头道:“我办事?儿,你放心。”接着随手向虚空中—?丢,那珠子?便立刻隐去,也不知究竟被?他藏在了何处。 薛礿看得出,她是将自己的修为尽数封于那蕴灵珠中,便也问向方以:“帝君,可否也给我—?颗?” 元乌灵却摇摇头,淡道:“毕竟人?魔功法有异,就算你现在把修为都?存起来,那也是魔族功法的修为,日后应当是用不上的。” 薛礿听得—?怔,心头突然又生出—?丝莫名的慌乱,他忙抓住元乌灵的手,抬眼正好?对上她的眸子?,她的眸光淡然而?坚定,倒是缓缓将他的心绪抚平。 乐容却道:“我的功法不受影响,应当是可以将修为暂存日后再启用?” 薛礿头也没回,微哂道:“就你那点儿修为,—?两年就追回来了,何必还?要再浪费—?颗珠子?。” 乐·天才修士·三年结丹·容:“......”感觉肺管子?有点儿疼。 方以见他们商量的差不多了,便点点头道:“行了,若是现在便走,那就神魂离体,直接去奈何桥那边儿。” 修行之人?,虽说神魂之力?强于未修行过的凡人?,但是灵气这种?东西是需要实体容器的,无论是结成金丹元婴,抑或是化神合体,总之是要在躯体之内方能?将灵气化为己用。—?旦神魂离体,那—?身修为便只能?留在躯壳内渐渐飘散。 因?而?鬼域之中的—?众修士魂魄,无论生前?修为再高,到了此处却只能?算—?缕精神力?过人?的魂魄,实体杀伤力?基本没有,不然—?群大能?以原身之力?聚在—?处,方以—?个孤零零的帝君根本管不了。 但他们三人?并非是陨落后以魂魄入城,而?是从万方城带着躯体进入酆都?,可投胎转生这种?事?自然是只能?通过魂魄进行,因?而?还?需先将神魂剥离出来才行。 元乌灵轻车熟路地将神魂从自己的躯壳内脱离出来。酆都?本就是鬼魂聚居之地,因?而?即便是神魂在此处也仿若实体—?般凝实。 但在旁人?眼中,厅内的气氛便有些诡异,因?为正当中立着两个—?模—?样?的她,只不过左边那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右边那个却垂着眸子?—?动不动。 薛礿有些呆愣,—?时?立在当场,也不知究竟该去牵哪—?个元乌灵的手,总觉得牵哪个都?像出轨啊... 左边儿那个飘到他身侧,轻轻抚上他的肩,在他耳边轻轻低语,“是不是很开心,有—?种?顿享齐人?之福的感觉。” 薛礿立刻红了耳根,将目光从那垂眸而?立的身影上撤回,辩白道:“没...没有,我怎么会是那般肤浅之人?。” 只剩神魂的元乌灵揪了揪他的耳朵,调笑道:“不过福气享不了多久,这地方鬼气太重留不住壳子?,—?会儿就没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那立在—?旁的身影渐渐虚化,不过—?两息的功夫便完全透明?,根本看不出刚才还?有个人?杵在那儿。 薛礿顿觉松了口气,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背叛感真是太诡异了。 他也有样?学样?,将神魂脱离躯体。 元乌灵看着眼前?—?模—?样?的两个薛礿,却突然来了兴致,左边挎着他的神魂 ,右边牵着他的躯壳,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嗯,这种?感觉其实还?不错,不如以后你分—?两个□□出来陪我。” 薛礿:“......”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在薛礿的躯壳渐渐消失之时?,她还?颇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引得神魂薛礿暗暗磨牙,但细想—?想,好?像吃自己的醋也挺奇怪的,便只能?半是不服半是无奈地咽下这口气。 三人?—?行均只剩下神魂之时?,方以分别给了她们每人?—?片八角形的小玉牌,那玉牌触手后便直接融入神魂之中不见踪影。 方以向他们挥挥手,“我就不陪你们—?起去了,这东西我已经改良过多次,有了它?,即便孟婆的汤不管用,那结界应当也拦不住你们。” 元乌灵点点头,似是忽又想起什么,问向方以:“对了小方,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让我们各自的转生之处离得近些?也免得到时?候寻不见彼此。” 薛礿顿时?眼前?—?亮,也跟着点头道:“嗯,最好?是那种 ?家族世交,打小便能?见着。”青梅竹马什么的,有婚约就更好?了。 方以挠了挠头,思忖片刻后回道:“这个...其实转生到何处原本是随机之果,不过我可以稍微动点儿手脚,尽量让你们聚在—?处便是。” 元乌灵拱手道了声“多谢”,便带着二人?齐齐离去。她曾经走过—?次奈何桥,便也知晓其具体所在,熟门熟路的在城中拐了又拐。 周围的喧嚣渐渐沉寂,连那无处不在的灯火都?被?他们甩在身后,眼前?渐起—?层蒙蒙的薄雾,连那—?成不变的黄昏暮色都?显得暗淡了几分,这样?看来,倒是与传说中的黄泉彼岸有了几分相似之处。 走至—?条狭窄的暗巷中,雾气渐渐散去,耳边也传来若有若无的流动水声。在那巷子?里行得越深,那水声便越清晰,倒像是不远处有—?条湍急的河流。 元乌灵在那暗巷尽头的小门前?停下,那门约半人?高,只能?供—?人?弓着身通过,门外透进来几缕幽黄的光,在门前?地下映出—?块小小的光晕。 她蹲下身来,指了指门外熙熙攘攘排队的魂灵,低声道:“我们不能?走常规通道,从这里出去混进队伍里就行,别乱看,少说话,给你什么就喝什么。” 二人?点头应是,便跟着她从那小门中鱼贯而?出。 在暗巷中行得久了,再度到灯火遍布的街巷之时?,倒是让他们微微有些恍神,但很快便装作掉队的模样?,上前?两步混入那群魂灵之中。 排队等待过奈何桥的鬼魂与之前?那群等待入城的鬼魂不同,他们大都?在酆都?中住过些时?日,排上自己的号了便来此处等待过桥,因?而?不像起初进城那般懵懂,也因?早已接受自己离世的事?实,大多心态平和。 元乌灵也仿着他们的脸,露出—?副淡然却又满怀希望的神情,跟着队伍缓缓前?行。 不多时?便来到了—?座拱桥之前?,桥旁架着口大锅,—?群小童在那锅便各司其职的忙活着,有的在锅中搅拌,有的躬身添柴,有的则是给排队的众魂发放着—?碗碗汤药。 原本平静的队伍之中倒是响起了—?阵嗡嗡的议论声。 “这就 是传说中的孟婆汤?” “但是孟婆呢,为什么是—?群小伙子??” 倒是有个嘴快的小童,—?边递汤—?边答道:“嗨,这种?小事?儿哪能?让孟大人?亲力?亲为啊,孟大人?只给配方,熬药送药当然还?是我们来。 ” 元乌灵—?行也先后接过那药碗,仰着头—?股脑送入口中。那汤药的滋味儿有些说不上来,仿佛是把世上所有的味道都?融入这—?碗中,酸甜苦辣咸什么都?有,但滑入喉中只后,却不留丝毫回味,倒像是什么都?没喝过—?般。 这汤药自然还?是对他们无用的,但为了掩鬼耳目,他们还?是学着其他鬼魂的模样?,作出—?副忘却前?尘的茫然神情,踏着虚浮的步子?缓缓前?行。 正当她准备—?脚踏上那桥面之时?,却听得身后响起—?声凌厉的女音。 “你们三个,等—?下。” 作者有话要说:太难了,我已经六周没榜了,可能编辑已经忘了我 卑微作者在线求个收T-T 57、第 57 章 就在这么一瞬间里, 元乌灵的?心中却已经百转千回,她清楚的?意识到,身后那声音的?主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孟大人。 孟大人本名?究竟为?何并没有人知?晓, 众人只知?她是鬼域的?元老级人物?, 在酆都还没建成的?时候, 就独自在还是几片破木板子的?奈何桥边守着。 从?寥寥几人的?草台班子, 到如今机构完善的?鬼域都城, 这里的?帝君倒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只有孟大人坚守至今,可谓是流水的?酆都大帝铁打的?孟婆。 人界的?三朝元老连皇帝也要给几分薄面?,就不用说孟大人这种不知?道几千朝的?元老了。早年间还能和前?几位帝君维持过得去的?面?子情, 后来的?几个她直接当?面?甩脸子,那些个帝君也没敢说半个不字。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独门配方垄断全行业, 酆都没了她还真不行。 而方以?这位来鬼域不过几百年的?新帝君, 则更是不被孟大人放在眼里,他的?就任典礼上人家直接懒得出?席,更不用说日常请安拜访了。 不过方以?心态不错,整天只琢磨着自己?那点儿小玩意儿, 几乎不与孟大人有什么正面?往来。 自然,他鼓捣着破解结界这事?儿也是瞒着孟大人做的?,毕竟他做的?事?儿可是要砸人家饭碗的?, 前?尘记忆不消便能过奈何桥,那位严苛古板的?孟大人搞不好会直接把他给弹劾了。 元乌灵知?道, 方以?这位帝君和孟大人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君臣不合,而是他被单方面?完全碾压。要是自己?真被她抓个正着, 凭自己?和方以?那点儿虚无缥缈的?交情,他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和孟大人起正面?冲突的?。 电光火石之间,元乌灵便立刻作?出?了决定,她低声对?身旁二人道了句,“别回头,继续走。” 便只当?没听见一般,继续带着一脸的?迷茫踏上桥面?,可还没走出?两步,便又感受到身后一阵带着凛冽寒意的?疾风,正直直向自己?身侧袭来。 她知?道魂魄一旦过了桥中的?阴阳线便无法再回头,便轻推 了身侧的?二人一把,让他们加快脚步踩上了桥中的?那条线,可就在此?时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抓住薛礿的?肩便又将他生生扯回来半步。 元乌灵立刻回身,在那人错愕的?目光中抬手直直抓向她的?头顶,那人立刻松开抓住薛礿的?那只手,一脸警惕地格挡在自己?的?的?头前?。元乌灵利用这个空档加快脚步,拉着薛礿终于一同跨过了那条时隐时现的?阴阳线。 这是从?方以?那儿听来的?小道消息,孟大人严重脱发,谁要碰她头发就她就炸,现在看来,所言非虚啊。 在她跨过阴阳线后,意识便不受控制的?陷入一片黑暗,她脑海中最后的?一个念头便是:哦豁,这回方以?估计完蛋了。 而对?此?事?毫无察觉的?方以?,正埋头在桌上涂涂画画着什么,却突然听见一声清脆而细微的?“咔嚓”声。他循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去,却只见桌案上并列的?三块玉牌中,最左边那块玉牌不知?怎的?,竟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纹路。 他将那块玉牌拿起端详了半天,皱着眉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道:“欸?不应该啊,这玩意儿怎么还能裂开了?” * 春末夏初之时,晚樱几乎已落尽,只留下深深浅浅的?樱粉落在园中小径上,恰似一幅浓淡合度的?水墨画;塘中新荷将绽,花蕾只在尖角露出?一抹薄红,宛如姑娘家羞赧的?含春粉面?。 若是被某些诗兴大发的?才?子瞧见,至少要留下几句传世诗篇,可元乌灵却无心领略这的?美景,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院中的?秋千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被身后的?小丫鬟推着前?后摇晃。 这是元乌灵转生成人后的?第五年,也是她作?为?靖城方家三小姐的?第五年。 说来她运气也算不错,转生到的?方家是靖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吃穿用度自是不愁,也不会被逼着去做什么苦活累活。 在这五年中,她也一直被现在的?家人宠爱有加,便是偶尔出?门也是前?呼后拥十几个丫鬟婆子,衣行住行几乎没什么需要自己?动手的?地方。 可问题也就出?在这儿,常年被关在家中见根本不到外 男,出?门踏青赏灯之类的?,也被挡护卫得严严实?实?,在连外人的?脸都看不太清,更不用说去寻薛礿与乐容了。 元乌灵仰望着被院墙围起的?那一片碧空,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哎,人族的?女子太难了,深宅大院里的?女子更是难上加难。 “秋意,夫人寻小姐去正厅呢。”一身着碧色衣裙的?女子迈着碎步小跑穿过宝瓶门,冲着秋千旁的?丫鬟招了招手。 那名?为?秋意的?小丫鬟将秋千止住,转上前?来蹲下身对?着元乌灵,语气恭敬却又不失亲近,倒像是个照顾她的?姐姐一般,“小姐,咱们去正厅找夫人好不好?” 元乌灵低头看了眼自己?肉嘟嘟的?小手,便伸手抱住秋意的?脖子,奶声奶气地答了句,“好。” 她起初还觉得顶着一副奶娃娃的?皮囊撒娇有些羞耻,不过时间久了倒也把脸皮的?厚度练出?来了,一口气撒十个娇都不带脸红的?,偶尔还能附赠一个小姑娘单纯无邪的?吻。 秋意牵着她的?手,带着她的?方府内的?廊道中穿行。 说来这种回见外客的?事?儿倒也不少,但是基本上来家中做客的?都是女眷,或者说只有女眷来的?时候,家人才?会将她带出?来见外客。不过她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见外人的?机会,毕竟她一个话都说不太清的?小姑娘也不好乱打听什么,只能靠这种场合来获取一下外界的?消息。 虽说东川的?修行门派不少,但凡界与修行界之间还是存在不小的?距离,一般修行门派所在之处都是云雾缭绕的?所谓仙山,通过结界与凡界隔开,凡人即使是路过也无法靠近半分,更不用说直接去拜师入门了。 凡界知?晓修行界的?存在,也偶尔能看见一两个从?天边一闪而过的?修士,但他们大都怀揣着一种只可远观的?心情,一般也并不会奢望自己?走上这条路。 所以?这就是摆在元乌灵面?前?的?另一个问题,如何冲破传统家庭的?束缚,找到合适的?契机走上修行之路,再成功潜入极道宗。 一路穿过内院的?层层院墙,元乌灵觉着自己?现在的?小短腿儿已经有些发酸了。 虽说直接转生成人族不用像妖族等上个百八十年再化形,可这壳子真是有些过分娇气,自己?又不知?正道引气入体的?功法,也不能随意动用魔功心法,不然到时候被极道宗发现端倪,就彻底前?功尽弃了,因而只能暂且忍受自己?现在是个弱鸡人族幼崽的?现实?。 好在终于来到了正厅之前?,秋意牵着她跨过门槛,便低着头退到一旁。 元乌灵早就准备好一脸惊喜的?孺慕之色,一把扑到一个美妇人腿上,甜甜唤道:“娘亲!” 那美妇人笑着揉了揉她的?脸,轻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直起身来,目光转向另一侧,“绮儿,快来见过你姨母和琛表哥。” 元乌灵在方家行三,名?为?方绮,头上还有一兄一姊,不过由于方母是远嫁而来,还真从?没见过她的?娘家人,更不用说表哥这种话本子里的?灵魂人物?了。 可以?说这是她作?为?方家小姐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外男,元乌灵不免带了些隐隐的?期待,说不定呢? 她转过身去,先向桌旁的?另一名?妇人规矩地福了福身,道了句“姨母好”,又转向一侧立着的?少年,只活泼地冲他挥了挥手,“琛表哥好。” 嗯,这样看起来既懂规矩,又符合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元乌灵对?自己?精心设计的?会客表现很?满意。 她仔细地打量着那个少年,他身量比自己?高出?不少,应当?有十来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幼童的?圆润,不过从?眉眼中已经能隐隐看出?长开后的?俊逸模样。 可他这张脸还真看不出?与薛礿或乐容有什么相似之处,元乌灵微微有些泄气,就说哪儿能碰上这么巧的?事?儿呢。 那少年倒是规规矩矩地回了一礼,“绮表妹好。” 那位姨母也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还塞给她一个莹润的?白玉坠儿,“绮儿真是玉雪可爱,我家里尽是些皮小子,就想有个乖巧的?闺女,不如绮儿随姨母走。” 方母执着锦帕掩面?一笑,倒也没说答应或拒绝,只向元乌灵摆摆手,“绮儿,你琛表哥头一次来我们府上,带表哥去园子里转转。” 元乌灵心里咯噔一下 ,看这个架势,怎么倒像是来定娃娃亲的?? 不行不行,这事?儿要是被薛礿知?道了可不得了,为?了这位无辜少年的?人身安全,她也必须亲手搅黄这门亲事?。 她乖巧应下,在侍女的?陪同下,带着那位在她心中已经命悬一线的?表哥出?了正厅,正盘算着该如何让这位少年知?难而退,却没曾想在路上迎面?遇上了一位粉衫少女。 元乌灵向那少女福了福身,道了句:“姐姐好。”语气却算不上亲热。 方绮的?母亲是方家继室,前?面?那位夫人留下一子一女,而这位姐姐,正是元夫人留下的?大女儿方滢。 方滢只同她略微点了点头,却对?她身侧那位少年福身一礼,她刚过了十岁生辰,身量已经开始抽条,这动作?也更显得她窈窕动人。 “见过琛表哥。” 这一声表哥可谓是婉转回肠,听得元乌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位琛表哥却不为?所动,淡淡“嗯”了声,便主动牵起元乌灵的?小手,头也不回地领着她越过方滢继续向后行去。 元乌灵回头望了眼,方滢正搅着帕子红眼看向自己?,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哎,人族幼崽真是早熟啊。 作者有话要说:灵姐:当我想走修仙线的时候,总有人想拉我宅斗。 58、第 58 章 靖城乃是方家的祖籍所在, 虽说如今方家嫡系早已入了梁京做上了京官,可这百年基业到底是不容小觑,这方府老宅比起伯爵侯府来也不逞多让。 府中有一亩人工挖凿的鉴湖, 还特地接上了城外引河, 以保这一池湖水清澈。湖心筑有一八角小亭, 四周皆挂上了菱纱, 微风抚动, 那薄纱便轻舞翩飞, 配上这粼粼湖面倒是平生出一丝仙境的意味。 元乌灵本就懒得?走动,便带着那位琛表哥来到这湖心亭中,美其名曰赏湖景, 其实自己早已瘫坐在一旁望天放空了。 那位早熟的方滢小姐姐也一路跟着来,明面上说什么为了看护妹妹,可那双眼睛倒是一直没从那位琛表哥身上移开过。 元乌灵倒也懒得?搭理这二人, 揪着一块龙须酥小口吃着, 只暗暗腹诽凡界的吃食到底是比不上魔域,薛礿随便掏出来一块儿糖都比这强上百倍。 方滢却突然将元乌灵的手?捉过,执着帕子为她擦着指尖化开的糖浆,熟练地仿佛她们真是一对亲生姐妹花, 温柔地低声细语道:“妹妹少吃些甜食,对牙齿不好。” 元乌灵心下轻嗤,大家明明不熟得?很, 这个时候倒想起扮慈爱长姐了,也就十来岁的小姑娘, 哪里来的这么多小心思。 但面上依旧笑的天真,乖巧答道:“好,绮儿都听姐姐的。” 方滢耐心地为她擦完手?, 又十分自然地转头问向一旁的少年,“听说琛表哥是从梁京而来?” 那位表哥将目光从湖面转回,看上去恭谦有礼,但语气始终带着一丝疏离,“正是。” 元乌灵恍然大悟,哦,敢情是京里来的,估计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怪不得?这位姐姐坐不住了。又莫名生出一丝恻隐之心,小姑娘到底是没了娘亲,牙还没换完呢就要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心也是不容易。 方滢见他终于肯搭话,自然也就放开了胆子,笑意也更深了几分,“我与妹妹从未去过梁京,心中一直有些向往,不知表哥可否介绍一二?” 那少年沉吟半晌,似是在琢磨着如何措辞,目光却落在了元乌灵的脸上,终于缓缓开口,“靖城繁华并不逊于梁京,要说有 何特别,不过是多了些修行的仙长而已。” 元乌灵心下的一根弦瞬间绷紧,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她立刻坐正,转头看向那位少年的目光又带上了一丝探究。 这小子该不会是在试探我? 方滢掩面轻笑,“是了,这自是靖城不能比的,听闻新任国师便是仙门高人,不知表哥可曾见过?” 元乌灵立刻竖起耳朵,她倒是从未听说过还有国师这一说,若是能搭上这条线,说不定便是她进入极道宗的契机。 那少年只微微摇头,“国师长居于深宫之内,不是我等有幸得见的。” 元乌灵眼珠一转,一派天真之色看向他,“那琛表哥可曾见过别的仙长?仙长都长什么样?真的会飞吗?” 少年唇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有幸得见过一位高人,自是仙人之姿,可御空而行。” 方滢见他对元乌灵神色和缓了许多,脸色有些不好看,忙插进去问道:“哦,不知是哪一派的高人?玉清门还是极道宗?” 虽说凡界与修行界之间有壁,但这种修行大派的名号还是人人皆知的,就连方滢这种身处深宅大院的女子也不例外?。 那少年的目光却只定在元乌灵身上,“自玉清门而来,往极道宗而去。” 方滢起身为那少年斟茶,笑道:“表哥说笑了,玉清门与极道宗不合妇孺皆知,那位仙长怎会从玉清门转投极道宗呢?” 元乌灵却突然从那绣墩上一跃而下,拉着那少年的袖子便向亭外走,兴冲冲道:“琛表哥,我那院中新架了个秋千,不如表哥陪我去玩!” 少年点头道了句“好”,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她离去。 方滢手?中还执着茶壶,看着那一高一矮离去的背影,气鼓鼓地将那茶壶“咚”地一声重重砸在桌面。 * 元乌灵坐在秋千上,却并未让丫鬟帮着推动,而是将仆从们都清退到门口,众人能看得?见他们二人所在,却听不清他们在低语着什么。 那少年蹲在她身前,看似在为她清理鞋底沾上的落花,却垂头低声唤了句:“元姑娘?” 这称呼自是立刻指明了他的身份,元乌灵却莫名有些失落,淡淡道:“哦,原来是真人。” 这位少年便是乐容真人转 生而成的梁京齐家二公子齐仲琛,他终于缓缓松了口气,“果?然是姑娘,我刚还有些忐忑,生怕认错了。” 元乌灵挑眉,“若是认错了又如何?” 乐容一本正经道:“认错也无妨,你?若是告状,我就说你?听岔了,旁人也只会信我而不是一个五岁小童。” 元乌灵不由得有些失笑,一个堂堂玉清门小天才,怎么还盘算着跟个小姑娘勾心斗角。 “真人是如何认出我的?” 她现在这壳子毕竟也才五岁,圆滚滚的一团孩气,五官顶多和自己的原身有两三分像,自己亲娘都不一定认得出,没想到乐容的眼神儿倒是好的很。 “元姑娘其实没什么纰漏,不过...”乐容的目光有些飘忽,脸色也露出几分不自然,“一般的小姑娘见到我是会脸红的。” 元乌灵“噗嗤”一声笑开,女童的笑声宛如银铃般清澈,倒是引得?守在院门口一的众仆从侧目,心道这位梁京来的齐公子倒是有一套,竟能逗得?小姐如此开心。 她止了笑意,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一脸认同地点点头道:“真人说的是,我这老脸确实早就红不起来了。” 乐容忙辩白道:“元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元乌灵无所谓地摆摆手?,“哎,无事,你?是从梁京来的,那边修士多些,有没有什么门路可以去修行界?” 乐容点点头,低声道:“自是有的,虽说凡界与修行界一般不怎么往来,但有些世家大族背后多少会有修行门派的支撑,族内根骨奇佳的子弟可能会被选中进入修行界。” 元乌灵倒也不觉得?意外,这种事本就是互惠互利,并不是所有修士都能一心斩断凡尘,总有那么一小撮心思不纯的,自己修为迟迟上不去,便转而在凡界寻找优越感。 而凡界的世家大族倒也乐得?接受这种施舍,毕竟仙凡有别,能与修行界攀上一点关系总是好的,这些仙长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好处都足够他们傲视群雄了。 “这么说来,你?们齐家和我这个方家背后应当也是有门派支持的?” 乐容唇角微勾,“正是,说来也巧,我所在的齐家便与极道宗有些往来。” “哦?那不是正好!”元 乌灵心下大定,总算是找到了正经门路,“那极道宗是如何在世家中选择弟子的?是他们定期前?来挑选,还是你们族中有特定的标准?” 乐容站起身来,转到她身侧轻轻推动秋千,“齐家有一块试灵石,可以测得?族内子弟根骨如何,若是符合他们的标准,那自有修士前?来接应。” 元乌灵回头看向他,“这么说你还没有测过根骨。” 她之所以如此笃定,便是因为他们三人以活魂入轮回,因而仙缘未消,必定是可以再入修行之道的。就如同之前?那次,即便她转生成为最不起眼的兰草,也依然可以顺利生出灵智继而化形。 因而区区修行根骨肯定不在话下,他如今还在此处,只能说明根本他没有碰过那试灵石。 “尚未,”乐容微微摇头,“我年龄尚小,族内子弟满十四岁方能前去测根骨。” 元乌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复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哦对了,你?那边有薛礿的消息吗?” 乐容的面色却倏地一僵,点了点头,嘴唇翕张了半天,却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怎么了,”元乌灵见他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却也猜不出缘由,“难道你?已经见过他了?” 乐容避开她的目光,侧过头去看向一旁的海棠树,瓮瓮道:“嗯,其实...薛魔尊也在梁京,只是他...他...” 元乌灵有些不耐烦,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怎么了,你?就直说,难不成他转生成个姑娘了?” “那倒不是,”乐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袖口,莫名有些脸热,“他倒是并未有什么不妥,只是似乎...前?尘往事已忘了大半。” 元乌灵微微蹙眉,轻抽了一口凉气,“忘了大半?那他还记得什么?” 乐容沉吟半晌,缓缓开口道:“他转生于梁京顾家,因与我都是世家大族,也曾一起游玩。我见他眉目有几分眼熟,气质也超脱于一般小童,曾经出言试探于他。可他只记得?自己是玉清门的无止真人,为了寻找机缘下山历练,并不知为自己何成了小童,也完全不记得你?我,似乎...” 元乌灵了然点了点头,“哦,也就是说他只记得?入魔前?的事儿。” 乐容忙安抚道:“元姑娘,你?莫要忧心,若是他真的寻不回记忆,我也定会不遗余力助你...” 元乌灵从秋千上轻轻跃下,仰头看向他,目光坚定道:“无妨,你?们何时回梁京,说服你?娘带我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乐容:哼!说了我是男二你们还不信! 薛礿,呵,失忆了我也碾压你。 感谢在2020-03-13 20:50:16~2020-03-14 20: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燕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9、第 59 章 乐容垂头看着那个身量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姑娘, 粉团似的小脸还带着幼儿稚气,眉目间却展露出他难以抗拒的坚决,不由自主点头道:“好, 我们一起去。” 待这一大一小再次回到花厅之中, 却只见方滢不知何时早已坐在一旁, 正浅笑盈盈地同自己那位姨母聊着什么, 方母虽依然保持着当家主母的大气和善, 但嘴边的笑意多多少?少?还是透露出一丝僵硬。 元乌灵暗暗嘀咕, 这小姑娘脑子倒是转的挺快,小的这边儿说不通,就立刻曲线救国转投他娘, 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不是很好甩掉呢。 不过只要不碍着她的事儿,愿意跟就跟,元乌灵一向看得?开, 也只当她不存在, 脆生生地向那二位夫人唤道:“娘,姨母!” 那位姨母的注意力立刻被她吸引,转过头来冲她招招手,“哟, 绮儿回来啦,和你表哥玩儿什么去了?你表哥若是欺负你就跟姨母说,姨母帮你罚他!” 元乌立刻灵心领神会, 十分乖巧地上前握住那妇人的手,眨了眨那双圆滚滚的小鹿眼, “没有,表哥对我可好了,还帮我推秋千呢!” 那位姨母掩唇一笑, “哟,那敢情好,这几天就让你琛表哥多陪你玩儿。” 元乌灵自是能看懂这夫人眼中的深意,可为了能蹭上去梁京的便利,一时也顾不上在意这些人的心?思,只软软趴在那妇人膝上,一脸向往地仰起头问道: “姨母,表哥说梁京可好玩儿了,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啊?” 可还没等那位姨母回话,方母立刻轻咳了两声,斥道:“绮儿,不得?无礼。” 元乌灵闻言一哆嗦,缩到那位姨母身侧,委屈巴巴道:“姨母,娘又凶我。” 那妇人笑着将她揽到身前,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莫怕,姨母是你娘的姐姐,你娘还要听姨母的呢,你若想去,姨母就带你去。” 方母颇有些无奈地扶额,“姐姐,你莫要被她诳了去,她就是想出去疯玩,出去不过半天便又吵嚷着要回家,莫要理她便是。” 元乌灵似是有些不服气,撅着小嘴为自己辩白:“娘,我真的想去梁京,我还没见过祖父祖母呢。” 元乌灵转生到的方家二房,因着她这位便宜爹并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只在当地捐了个小官儿,留守在靖城祖宅。 而方家大房的当家人,也就是方绮的大伯,倒是一路顺风顺水的走上了功名路,现在好像已经是个三品官儿了,因而与方绮的祖父母一同居于梁京。 方绮在靖城生靖城长,从未去过梁京,因而也就从未见过所?谓的祖父母了。 方母听了这话倒确实迟疑了片刻,“这样贸然前去怕是不好,总还要先送个信过去才是。” 那位姨母大方地摆摆手,“无妨,我与琛儿还要再待上些时日,明日我也要送信回齐家,帮你一同捎上便是。” 齐家相比起方家来更是势大,若是有齐家人帮忙捎信确实更好,即便二房再不得?宠,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下了二房的面子。 方母终于松了口,点点头道:“如此也好,那便要麻烦姐姐了。”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方滢见他们已将此事敲定,也忙插了句:“母亲,两月后便是祖母生辰,滢儿也想去梁京为祖母祝寿。” 方母一怔,他们这房同梁京那边的关系不算太近,往年里老人家过个生辰也就只是备礼送去而已,还真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日子。被她这么一说,一个孝字压下来,倒也确实不好拒绝。 “这样...那庆儿也一同去,我再准备一套车马,到时还要麻烦姐姐帮忙照看着才是。” 方庆是前面那位原配留下的儿子,既然要上京尽孝,那总不能单独扣下一个,反而给别人留了话柄。 具体的商议过程元乌灵并不在意,总之最后决定下来,她与那位方滢姐姐和方庆哥哥一同跟着去梁京,还是打着为祖母贺寿的名号。 谁跟着去,为了什么去,元乌灵都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准备在此处耗上太久,只要找到薛礿再搭上极道宗,谁还管这些人族宅院里的弯弯绕绕呢。 但她不在乎,不代表旁人就不在乎。 此后的几日里,只要乐容与她想私下聊点儿什么,那位方滢姐姐也不知从何处得?到的风声,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身侧,姐姐想要看护妹妹,旁人倒也说不上什么。 好在方滢的重?点也不在她身上,元乌 灵倒也只是从旁看戏,只是苦了乐容,困于十来岁的幼童躯壳不不说,还要应付另一个十来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后来都被吓得?不怎么敢出门了。 乐容与那位姨母在方府住了小半月,这才终于准备启程回京。 那日清晨元乌灵便被唤起,她本就贪睡,现在这壳子还是幼儿,更是瞌睡不少?,因而从她穿衣洗漱到最终被塞上马车,始终是迷迷糊糊眼帘半垂的状态,连方母泪眼盈盈的送别她也没怎么注意,还引得?方母眺望着马车暗骂了好几句“小没良心的”。 待她渐渐转醒,马车早已驶出靖城十来里,向着北边儿的梁京行上了官道。 好在她还是与乐容和那位姨母乘着同一架马车,估计方滢和方庆姐弟俩也不怎么乐意带着她。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小手撑着自己圆滚滚的身子坐起,睡眼惺忪地向车内的两人问了安,“姨母,表哥。” 对面的妇人笑着将她扶正,还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刘海儿,“绮儿睡醒了?来,吃些糕点。” 乐容十分有眼力劲儿的递给她一块白玉糕,还帮她倒上了一小杯蜂蜜水。 小孩子家饿的快,元乌灵也确实觉得?有些腹中空虚,因而毫不客气的接过,甜甜道了句:“谢谢琛表哥。” 她的吃相像个乖巧的小松鼠,两腮鼓鼓的却又不怎么发出声响,那妇人看着便心生欢喜,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碎屑,问了句:“绮儿喜欢姨母吗?” 元乌灵咽下小半口白玉糕,点点头道:“喜欢。” 那妇人又道:“那绮儿以后便当姨母的女儿可好?” 元乌灵嘴上的动作未停,但还是咂摸出一丝不对来,这位姨母的话似乎还在往娃娃亲的方向上带啊。 她余光扫了眼乐容,这位少?年的脸色显出几分僵硬,耳根子都红了一半,暗道不行不行,这点儿小火苗儿得赶紧掐熄。 她歪头思索了片刻,瘪着嘴摇摇头道:“那不行的,我娘亲会伤心的。” 那妇人笑了笑,也未在意她这没头没脑的童言,转而问了句:“那绮儿喜欢你琛表哥吗?” 元乌灵心下一跳,哦豁,你们人族都这么直接的吗。 不过她现在毕竟只是个孩童,也只能 一脸天真无邪地点点头,“喜欢,表哥比庆哥哥对绮儿更好。” “咕噜”一声,一个茶盏滚到元乌灵脚旁,乐容忙弯腰拾起,一脸歉然地看向那妇人,“一时没拿稳。” 元乌灵暗暗咋舌,瞧把人小伙子给吓的,玉清门首徒还是太单纯了。 那妇人只掩面一笑,看了眼她的傻儿子继续道:“那绮儿长大以后嫁给你琛表哥可好,这样也能给姨母当女儿了。” 元乌灵:......这位姨母你最好祈祷薛礿一时半会儿不会恢复记忆。 她眨巴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圆眼,摇摇头道:“那不行的,琛表哥是我的哥哥,比庆哥哥还亲,我怎么能嫁给哥哥呢?” 那妇人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儿,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靖城离梁京不算太远,车马悠悠而行,不过七八日后便来到了梁京的城门前。 齐家带给方家的信早就送到,因而京里的方家大房也派了人来城门接应。 她刚刚被抱下马车,便只听得方滢一声肝肠寸断的,“大伯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受了多大委屈来逃难的。 方滢在方母作为继室嫁过来之前,是在梁京中住过一段时日的,因而和这位大伯娘倒也算有些感情,不然这位大伯娘现在好歹是个诰命夫人,也不会大老远的出城来接。 元乌灵并不想掺和人家的久别重逢,但这位伯娘好歹也算自己这个壳子的亲戚,她这个小辈也只能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给大伯娘请安。” 那位大伯娘搂着方滢,倒也空不出手来扶她,只淡笑着道:“这便是绮儿,快跟大伯娘回去,你祖父祖母都念叨好久了。” 接着向一旁的姨母道了声谢,“多谢齐夫人,一路上多有叨扰,赶明儿一定登门拜谢。” 那位姨母只客气地笑了笑,“都是自家孩子,方夫人言重?了,过些日子带孩子们来府上玩便是。” 两家道别后,元乌灵跟着坐上了那位大伯娘的马车,不过对面那两人忙着叙旧也没空搭理自己,她也就只能百无聊赖地掀开帘子看向车外的街市。 梁京不愧是都城,虽说比起万方城那种三界修行者齐聚的传说级大城还有些差距,但也确实算得?上繁华了。 而且这城中的修士 确实不少?,虽说大多只有筑基左右的修为,但在凡人眼中已经能算得?上半仙了。 “绮儿,在看什么呢?” 元乌灵回头甜甜一笑,“大伯娘,我听琛表哥说梁京城里有很多仙长,现在一见,果然如此呢。” 那位大伯娘却面露几分惑色,皱着眉道:“仙长?你说哪些是仙长?” 元乌灵心下一凛,这才想起对于凡人而言,是看不见修行者身上的“气”的,不过既然自己已经暴露了这一点,倒也可以利用他们对于修行者的敬畏心理。 她指着窗外的行人,一脸天真无邪答道:“这个哥哥,这个姐姐,还有那位阿公,他们身上都有仙气呀。” 大伯娘和方滢交握的手瞬间握紧,互相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震惊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灵姐:呵,颤抖凡人,我才不要走宅斗线。 乐容:我...我觉得我似乎可以上位了。 薛礿:幻觉!我下章就出来了你再试试? 60、第 60 章 车内一阵良久的静默过后, 那位大伯娘面上勉强挂起一丝笑?意,干笑了两声道: “呵呵呵,大伯娘只当你童言无忌, 绮儿见了祖父祖母可万不?能这么乱说。” “我没有乱说, 真的, 大伯娘你看, ”元乌灵笑的一脸无害, 献宝似的指着窗外那几个修士, “那位阿公身上的仙气是青色的,那位姐姐身上的仙气是浅金色的,她虽然年纪小, 但应该更厉害一些?。” “绮儿真厉害,”大伯娘已经维持不?住那一脸假笑?,僵硬地别过眼去, 似是有些?不?敢看她, “大伯娘看不?出。” “是吗?那滢姐姐能看到!”元乌灵歪头看向方滢,圆溜溜的小鹿眼眨巴了两下。 方滢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手都快被大伯娘捏的没知觉了,但心底又突然生出一丝莫名的庆幸, 若是方绮真的去了仙山修行?,那不就没人与她抢那位琛表哥了吗? 思及此处,方滢的面色倒是缓和了许多, 眉眼带笑?似是真的在为她欣喜一般,“姐姐也看不?见, 但是绮儿这么厉害,说不定可以被选中去仙山呢!” 方滢毕竟还是个喜形于色的幼崽,元乌灵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心里那点弯弯绕绕, 但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拆穿,只是暗暗叹息这小姑娘的一腔少女情怀估计要付诸东流喽。 “真的吗!”元乌灵似是被她这番话鼓动的心潮澎湃,“那我也要当会飞的仙长!” 那位大伯娘闻言倒是也从起初的震惊中慢慢缓了过来,看着元乌灵那张因激动而略泛红的小脸儿若有所思。 他们方家已经很久没出过能修行?的后辈了,因而在京中世家中多少有些?隐隐被排挤,现在若能出一个修行?者,倒也确实是一件好事;只是若是二房的孩子被选中,二?房那家子不?成事的怕是还要压她们大房一头,这倒是有些?棘手了呢。 三人心中各有盘算,倒是一路相安无事的回到了方府。梁京寸土寸金,这方府虽说是三品大宅的宅邸,相比起靖城祖宅甚至还小了许多。 元乌灵一行?被引至正厅之?中,她刚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还没来得及抬头观察堂中 究竟有哪些人,身侧的方滢和方庆便一左一右扑上前去,跪在面前两位老人脚边儿,一口一个“祖父”“祖母”哭得撕心裂肺。 元乌灵:......你们人族已经开始给活人哭丧了吗。 她一时有些?进退两难,总觉得自己若是现在硬凑上去和他们一起哭,已经失了先机倒显得刻意,可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孙女,总不好就这么干站在一边儿。 元乌灵无法,只得规规矩矩地先向那二老行?了个大礼,“孙女见过祖父祖母。” 女童声音清脆宛如春日里的小黄鹂,在这闹哄哄的正厅里倒显得极为突出。 二?老似是终于注意到还有一位被晾在一旁的小孙女,拍了拍伏在腿边的大孙女,也向她点了点头,“哦,这就是小绮儿,都快起来,地上凉。” “谢祖母。”元乌灵乖巧起身,似是有些?好奇的转头,看向周围的那群从未见过的所谓亲人。 那位大伯娘确实是个有眼色的厉害人物,见状立刻指着那群人逐一同她介绍起来,什?么叔叔婶婶,堂哥堂妹的,元乌灵也颇为乖觉的一一跟着问好。 嗯,但是说了大半天,她一个也没记住。 接下来就是那位祖父进行?了一番颇为严肃的传统家庭观教育,一屋子的人都只能垂头倾听,不?过老头儿估计也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说完便背着手满意的回书房了。 那位祖父走后,屋内众人倒是齐齐松了一口气,一位美妇人上前将元乌灵揽入怀中,亲切地揉了揉她的小脸,“绮儿是,我是你三婶娘,绮儿便跟婶娘住。” 元乌灵也没拒绝,估计这是方家早就安排好的,只害羞地点了点头,“好,婶娘真好看。” 小孩子的夸奖不?会掺假,那位美妇人也不?由得勾起唇角,捂嘴笑道:“哟,绮儿嘴真甜,明日婶娘带你去春宴可好?” 元乌灵心头一乐,哟,宴会这东西好啊,世家大族齐聚的话,说不定就能堵到薛礿了呢! 便甜甜答道:“好!谢谢婶娘!” 当天方府自是开了家宴,只不过她现在这个小豆丁还是上不?了正席,早早被接回那位三婶娘的院子中住下。 翌日一早,元乌灵在睡梦中又被无情?唤起, 春宴自然不会这么早举行?,主要还是为了去给祖父母问安,元乌灵撑着惺忪的睡眼被半架着起身梳洗,第一次开始有些?后悔到梁京来的决定。 问安过后倒是被那位三婶娘带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她迷迷糊糊之?中总觉得有些?不?对,一个头一回见面的婶娘对她未免也太好了些?,倒像是对她有所图谋似的,可一个牙还没长齐的小丫头有什?么好图谋的呢? 这个问题在春宴上很快得到了解答,那位婶娘不?知从哪儿领来了一个小屁孩儿,还挂着鼻涕泡儿直对着她傻笑。 “绮儿啊,这是婶娘家的侄儿,说来也算你的表哥呢,”三婶娘将那个小屁孩儿往前推了推,“材儿来,这是你绮表妹。” 那小孩儿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高,但明显心智有些?问题,只能呆呆的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笑?呵呵的张开双臂便要往她身上扑,“妹妹,抱。” 元乌灵:......我替薛礿记住你们了。 好在她眼疾手快,立刻捕捉到了不?远处一闪而过的乐容,蹦跳着向他们跑去,“姨母,琛表哥!” 那位姨母忙躬身扶住她,“哟,绮儿也来了呀,你大伯娘带你来的吗?” 元乌灵摇摇头,“不?是,我和三婶娘一起来的!”说着指了指身后一脸尴尬的美妇人。 这位姨母见到她身旁那个呆傻的小孩儿,自然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面色倒也未变,只将元乌灵将自己身侧带了带,笑?盈盈道:“原来是方家三夫人,既然三夫人还要照顾侄儿,那绮儿便跟我这个姨母一道。” 说罢也不?管她答应与否,牵着元乌灵便向一旁走去。 离了那位心怀鬼胎的三婶娘,元乌灵立刻放松不少,只是暗道这人族的女人心思太深,一个两个都往自己这个奶娃娃身上下这种心思,真是不知者无畏,自己这是从薛礿手上替他们捡回一条命啊。 这春宴似乎是宫里的某个公主所办,但她所坐的位置根本见不?着主位上的人影儿,不?过饭菜倒确实不?错,吃得她肚子圆滚滚的又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那位姨母见她这副模样有些?失笑,推了推一旁的乐容,“琛儿,带你表妹去园子里转转 ,记得离湖边远点。” 乐容点头称是,元乌灵也乐得离席,毕竟此趟前来也不?是为了吃席,总还有些?正经事要做。 这本就是大人的宴席,小孩子自然会觉得无趣,院中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孩童确实不?少,他们身后只跟了一个仆妇,但距离不算太近,只要他们轻声低语那仆妇应当也听不太清。 元乌灵扯了扯他的衣袂,轻声道:“今天薛礿也来了么?” 乐容垂眸应声,“嗯,顾家是不会缺席的,不?过不?知他会不?会离席来此。” 元乌灵向四周打量了一番,这园子应当是皇家别院,比起方府那一亩三分地儿大上许多。 园中有一湖泊,烟波浩渺似是望不?到边际,湖边柳枝低垂,叶如丝绦,脚边芳草葳蕤,又缀朵朵新蕊,更有假山嶙峋,亭台错落,整个园子华贵又不?落俗套,大气且不?失精致。 她眼尖的发现远处有一群孩童聚集,叽叽喳喳不知是在争论些什?么,不?过直觉告诉她这个热闹应该去凑凑,便扯着乐容向那处跑去。 凑近了些?后,才发现那群孩童里大多是些七八岁的小姑娘,争论的内容倒也确实与他们有点儿关系。 “要我说,明明是齐家哥哥更好,他五岁就会写骈文了!” “才不?是,顾哥哥三岁就能写诗了!” “对,顾哥哥好!” “瞎说,就是齐哥哥更好!” ...... 元乌灵抬眼看向乐容,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揶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齐家哥哥就是你?” 乐容脸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两声避开视线,“咳咳,都是些孩子,说着玩儿的。” 元乌灵复又想起什?么,轻抽了口凉气,“欸?那位顾哥哥不会就是...” “呀!齐哥哥来了!” 有一个小姑娘注意到了乐容,那一群孩童便立刻齐刷刷转向他们的方向,几个小姑娘明显红了脸,一群娃娃嬉笑?着指指点点却又不敢上前。 可还他们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那群孩童中又发出一声尖叫: “顾哥哥也来了!” 元乌灵顺着他们的目光转身,便见一身着月白长衫的少年。 少年的身形与她身旁的乐容相当,眉目仍带着几分稚气,两 颊轮廓也还是幼童般的圆润,可眸光中却带着与他年龄明显不符的冷冽。 并不是熟悉的那张脸,五官顶多只有两三分像,可元乌灵第一眼就看得出,他就是薛礿。 他缓缓向众人的方向走来,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 元乌灵脑中立刻蹦出四个字:目中无人。 这位面色寒如腊月雪的少年,就这么目不斜视的阔步从她身前走过。 作者有话要说:灵姐:呵,你在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乐容:我觉得我稳了。 薛礿:导演这条不算我们再走一遍! 61、第 61 章 元乌灵从来不是一个?放任误会滋生而置之不理的魔, 相反,她最讨厌话本子里?的情节,便是公子小姐因为某些明明可以?几句话说清的事儿, 却阴差阳错陷入相互猜忌直到最后?一刻才?化?解。 每每看到此都让她呕血三升, 恨不得把那二人揪出来牢牢绑住, 一口气帮他们把所有?误会猜疑都说清, 再指着鼻子大骂上?一通才?解气。 所以?即便薛礿这厮现在的所作所为让她恨不得扭头就走, 她也绝不会做那种赌气放任的事儿。 先说清, 再决断,这是元乌灵的一贯原则。 她小跑了两步扯了扯薛礿的衣袂,仰着头甜甜一笑, “这位哥哥稍等,我表哥有?事寻你。” 薛礿垂眸看着身量只到自己腰间的女童,她面?颊微微鼓起宛如?一个?柔软的雪团子, 一双晶亮的鹿眼?中正映着自己的身影。 此前也不是没有?这般无理的小童, 可他从不愿理会,今日却莫名有?些心软,不由得神色微缓,似是怕吓到她, “你表哥是是何人?” 元乌灵指了指身后?的乐容,“就是琛表哥呀!” 薛礿抬眼?看向她所指的那位少年,他自是认得这张脸, 这位齐家的公子不知怎么的居然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可偏偏说自己是什?么魔尊大人, 还说他才?是现在的玉清门?首徒,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尽说些胡话。 他本不想和这人再有?过多牵扯,可偏偏这个?小姑娘软糯的甜音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鬼神神差地便点了点头,“好。” 薛礿小心翼翼地牵起那女童的小手,见她没有?挣脱竟莫名松了口气,可牵着她又不敢使太大力,只能顺着她的小碎步缓缓上?前,向那少年微微颔首,道了句:“齐兄。” 乐容见着元乌灵冲他眨了眨眼?,自然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也微笑回道:“难得与顾兄一见,愚弟学业上?有?些困惑,不知顾兄可否帮忙解答一二?” 薛礿心道这人八成是又要同他说那些不着四?六的胡话了,但既然他这乖巧的妹妹也在此,倒不好显得自己过于冷硬,便难得的松了口,“好,此处过于喧闹,齐兄这边请 。” 他本准备拉着元乌灵将他们引向一旁的假山,却没曾想身前那少年居然上?前一步,躬身将那女童拉至自己身侧,一脸歉然道:“我家表妹顽劣,就不劳顾兄费心了。” 元乌灵本就有?些生闷气,见状更是立刻潇洒地甩开?薛礿的手,唤了声“表哥”就跑回乐容身侧,再也没给他一个?眼?神。 薛礿见那女童毫不留恋地抽出了手,小猫似的缩回少年身侧,眼?珠滴溜溜直转却只仰头看向她身侧的少年,心中虽知人家才?是正经兄妹,可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但他也没什?么立场再将人拉回来,只能尽量忽略心中那点酸涩,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这园中的假山奇石均是公主从外地运回,怪石嶙峋,高低堆叠,在园中单独辟有?一处园地,以?竹林与外隔开?,其中倒像是个?迷宫一般。 二人的仆从均被留在那竹林旁,他们知晓自己家的小公子都是有?主意的,抬眼?也能看见三人在假山中偶尔冒出头来,倒也没坚持跟进去。 薛礿本以?为那位少年会将她的表妹支开?,单独与自己交谈,没想到他反而一直将这女童带在身侧,半点儿没有?避开?她的意思,因而颇有?些不解道:“齐兄这是何意?” 乐容只笑笑并?未接话,反倒是那女童斜倚假山旁在睨了他一眼?,这一眼?倒让他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娘,那位顾夫人发现顾大人藏私房钱时就是这种眼?神,莫名让他有?些心虚。 小姑娘抱臂冷哼一声,还是清脆软糯的童音,那一身的气势却仿佛是睥睨天下的上?位者,“薛礿,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薛礿一怔,他自结丹以?来,旁人均唤他无止真人,倒是很?久没有?人连名带姓地这么叫过他。只是她这一声叫得如?此熟稔,仿佛已?经唤过千万遍,确实像是与自己熟识之人。 这样看来,这位女童可能也与自己一样遭了毒手,才?被困于此处。可自己从未与什?么女修有?过往来啊? 他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也并?未从记忆中寻得任何线索,不由得眉心微蹙问道,“这位妹妹我曾见过吗?” 妹妹? 你还有?别的妹 妹呢? 元乌灵深吸一口气,一再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但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薛礿,你现在还记得哪些事?” 薛礿见她面?色不善,也不知究竟哪里?惹到了她,可偏生就觉得是自己的错,甚至还觉得她这副模样十分娇俏可爱,便老老实实答道: “我只记得自己结丹三年后?,修为已?趋圆满,却总觉得离元婴期仍有?一层无法跨越的隔膜,便决定下山历练。本准备跨越荔山前往西荒原寻找机缘,但...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就莫名成了顾家的公子,一身修为也尽数散去。” “此处灵气稀薄无法修炼,受小童之身所限也无法轻易离去,便只能拖延至今,然后?碰上?了这位齐公子,非说我是什?么魔尊,他才?是玉清门?首徒,简直是荒唐至极。” 他满含期待地看向那女童,似是想从她那里?听到些同仇敌忾的话,可她只哂笑了声,摇了摇头道:“这算什?么荒唐,还有?更荒唐的呢,不如?我来说,你只管听,听完了再决定要不要信。” 薛礿不知怎么的,任她态度如?此恶劣也丝毫不恼,只点点头道:“好,你说便是。” 元乌灵抬眼?直直看向他,眸中似有?暗流翻涌,可声音却显得有?些冷淡,仿佛是刻意在隐藏着什?么情绪。 “你下山历练后?,便在荔山碰上?了我,我不过设计诱导,你便道心不稳堕入我的圈套,就此入了魔,而后?便成为了无止魔尊。所以?乐容真人所言非虚,你便是当今魔尊,而他,才?是现在的玉清门?首徒。” “距你入魔至今已?三百年有?余,你若不信尽可去查,看看现在的太元历究竟是何年月,城中也不乏修行者,你大可去问问他们是否知晓当年玉清门?首徒叛出师门?之事。” 薛礿只觉得胸中似有?滔天巨浪,明明不存在的记忆从她口中说出,却仿佛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但他此刻不愿去想那是真是假,独独只有?一个?疑问,“你,究竟是谁?” “我?”元乌灵轻笑了声,声音有?些缥缈,退去了童音的生涩,反倒带上?了几分特别的韵味,“我是那个?诱你入魔的魔女啊。” 薛 礿不愿去信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可若事实真是如?此,那自己与眼?前这姑娘应当牵绊匪浅,他的心底竟偷偷生出一丝丝雀跃,他自知这种情绪万不该有?,但本心不可违,一时竟不自觉问出了口,“那我们之间...?” 元乌灵没直接回答,只挑眉反问了句,“你觉得呢?” 薛礿一窒,一个?看似大胆却又饱含魔力的词不受控地蹦了出来,他喉头滚动了两下,“我们...是道侣。” 元乌灵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算你还有?点儿眼?力,暂且饶你一命。” 乐容却眼?尖地发现,她紧握的小拳头此时才?缓缓松开?,明明看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想必心底里?也还是不安的。 薛礿的理智仍在挣扎,他此前一心只当自己历练时出了岔子,自然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居然已?经堕入魔道多年。 可眼?前的这个?小人儿,虽说看上?去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他却仿佛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他隐隐能感到这人对自己很?重要,在得知他们竟然真的是道侣之后?,那满腔的不忿竟不自觉地转为窃喜。 如?果是与她一同入魔,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念头甫一出现,又立刻被自己强行压下,自己受师门?教诲多年,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他只能强行转开?话头,“所以?我们究竟为何会在此,是不是受了什?么歹人迫害?”复又抬眼?看向乐容,目光带了几分警惕,“他若是现在的玉清门?首徒,又为何会与我们一道?难道他也入魔了不成?”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竟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把二人化?成了“我们”。 元乌灵并?未直接回应,只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今天的事你还需要再慢慢消化?一下,一次告诉你太多估计你承受不了。” 可薛礿却不太想就这样放他们离去,或者说,他并?不想让面?前这二人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你说便是,我承受的住。” 元乌灵颇为无奈,心道果然是他,这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真是令魔头大,只得叹了口气道:“行,这事儿还要从两百年前说起......” “我言尽于 此,至于能不能接受是你的事,但就算不能接受,我也不希望你阻碍我要做的事。” 元乌灵说完顿了顿,从那假山上?直起身来,却似在逃避什?么一般,并?未正眼?看他,拉住乐容的衣袖便准备离开?此处。 可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但并?未回身,语气终究还是流露出一丝无力,“薛礿,无论如?何,我不想和你为敌。” “等等!”薛礿只觉得头痛欲裂,脑中似是有?只困兽在迷雾中挣扎,却总是缺少了一股破开?那迷雾的力量。 他捂着头上?前两步,凭着本能将元乌灵从乐容身旁拉开?,倒是真像个?小孩子一般霸道,“你不能拉着他。” “为什?么?”元乌灵觉得有?些好笑,这厮真是连抽风都抽的别具一格。 “因为我们是道侣。” 元乌灵失笑,挑眉问道:“怎么,你想起来了?” 薛礿蹲下身来扶住她的双肩,眸中似有?灼灼星火,直直看向她的灵魂,“没有?,但是我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薛礿:呼~低分飘过 62、第 62 章 春宴结束回到方府后, 元乌灵倒是一时闲了下?来,整日里早早向那二老请安后,便自己在小院子里无所事事。哥哥姐姐本就和自己不对付, 有什么事儿一般也不会叫上自己, 那位三婶娘似是也暂时歇了那些七七八八的小心思, 对自己也并没有一开始那般热情。 元乌灵倒也乐得?清静, 此前与薛礿和乐容约定好, 下?月初乐容所在的齐家有一场婚宴, 京中叫的上名号的世家大族都会受邀前?往,他?们趁此机会说不定能去探一探那所谓的试灵石究竟在何处。 她其实也吃不准薛礿现在究竟是怎么个想法,只是他这人有一个优点, 就是不怎么会撒谎,既然他说相信自己,至少暂时不会一根筋的想要除魔卫道和自己作对。 只是乐容... 那日里与薛礿告别后, 她与乐容准备返回席上去寻那位姨母, 却没曾想他突然发问: “元姑娘,若是薛魔尊他?一直想不起往事又当如何?” 元乌灵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又当如何?” 乐容却又顿了顿,似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就是...他?现已忘记在鬼域所见,若是不愿向正道揭露人魔二族间的关系,那我们是否要换个计划。” “哦?这么说你已经有新计划了?”元乌灵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本来她也不是没有备用计划,就这么随口一问。 可乐容却十分郑重地答道:“自然, 若是魔尊他?不愿,此事便由我来做,我与他天资相当, 当下?又起点相同,论起修行进境应当也不相上下?,他?能做的事我自然也能胜任。” 明明他只是在讲修行天赋,可元乌灵总觉得?乐容的态度有些不对头,但这种事儿又不能细想,想太多倒像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一般。因而她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此事不急日后再议。 “小姐,老太爷唤您去书房呢!” 元乌灵正趴着榻上打?着盹儿,冷不丁被这一嗓子喊醒,有些迷蒙地反问,“祖父喊我吗?” “正是,绮小姐快随奴婢去。”那丫鬟将元乌灵从榻上扶起,躬身为她穿上小小的绣鞋。 元乌灵觉着有些奇怪,那位祖母与大伯娘倒是偶尔会喊自己 去分点儿吃食衣裳之类的,只是这老头儿突然传她倒还真是头一回。 不过也容不得?她多想,两个丫鬟几乎是将她从榻上架起,然后一路马不停蹄地将她带至那老头的书房前。 她只得换上一脸无害的甜笑,小心翼翼地跨过那倒门槛,向桌案后的老人躬身行了一礼,“祖父好。” 转头又见立在一旁的方大老爷,心头不由得开始犯嘀咕,这位三品大员一向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倒是难得在府中出现,今天居然这么闲吗? 但也只能乖乖问安,“大伯父好。” 那父子俩相顾片刻后移开视线,开口的却是那位大伯父,“绮儿来京里七八日了,住的可还习惯?” “习惯!”元乌灵点了点头,掰着嫩生生的手指数着,“祖母、大伯娘、三婶娘都对绮儿可好了!” 大伯父面色缓和了许多,嘴角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伯父听你大伯娘说,绮儿在街上见到了很多仙长?” 哦,敢情是为了这事儿啊。 元乌灵倒是也愿意配合他?们做戏,似是激动地睁大了双眼,“是呀是呀,街上有好多仙长,他?们身上还有仙气呢,可是大伯娘和滢姐姐都说看不见。” “那是绮儿厉害,绮儿以后可是想去仙山修行?”那位大伯父的目光有些飘忽,不自觉地扫了眼身后的屏风。 元乌灵能感受到屏风之后应是有一名修士,但那人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她也只当没发现,顺着他?的话道:“对!琛表哥说仙长会飞,我也想当会飞的仙长!” 那位祖父终于开口,“修行之路颇为艰苦,可没有在家中这般舒适,你不怕么?” 元乌灵听了似是有些怯懦,“怕...但是...但是绮儿还是想当仙长。” “哦?为何?”祖父淡然反问。 “因为仙长很厉害,绮儿也想变得厉害!只要绮儿够努力,就可以成为厉害的仙人,就可以除魔卫道保护娘亲,也可以保护祖父和大伯父!” 孩童单纯的拳拳赤子之心不似作伪,但是只有元乌灵自己知道,她昧着良心说出这一番慷慨陈词,都快被自己给?恶心吐了。 不过好在这一番唱念做打?还是有效果?的,屏风后那人缓缓踱步而出 ,看着元乌灵的目光虽说冷淡,多少还是露出几分赞赏,“修行之人,需找到自己道,富贵人家的孩子总是缺少一点韧性,但你这孙女儿不仅天赋过人,也算得?上心性上佳。” 那人头戴玉冠身着青衫,看长相倒是与方家人有几分相似,估计是方家早年间进入修行界的子弟。 只是修为不过尔尔,虽说仍长着一张青年的面庞,但年龄都百余岁了,也就只修到个筑基圆满,在修行界根本不够看,估计也只能回家来摆这个高人的架子了。 当然元乌灵不会当面拆他?的台,一脸讶异指着那人惊叫出声,“呀,仙长!” 此人一出,她那位祖父也坐不住了,忙起身向那人行了礼,“伯祖父。” 元乌灵了然,这人果然是方家人,不过从这个辈分来看,方家可能很久没出过修士了,怪不得?现在巴巴地把自己找来,看来也用不着自己再费劲寻出路了。 那位修士却将手中的拂尘一甩,一派世外高人模样,“修行之人自当斩断凡尘,唤我真人便是。” 元乌灵暗暗哂笑,丹都没结还好意思自称真人,真是脸大的可以,也就只能骗骗这群凡人了。 当然面上还是要作出一副敬仰的模样,“真人,我可以拜您为师吗?” 那修士十分不客气地坐于主位之上,“要想拜入我极道宗,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我也可帮你引荐一二。” 那位祖父和大伯父忙向他?拱手,“如此便要多谢真人了。” 元乌灵却暗暗翻了个白眼,您顶多就一外门弟子能引荐给?谁啊。 那人自是不知她心中所想,仍旧一脸倨傲,“你虽说能看破修行者的护体之气,确实有几分天赋,但修行者以根骨为基,若缺乏灵根,终究是没有仙缘。” 说着便丢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这是修行界最基本的心法,你且先试试,若当真有仙缘,我便带你回师门。” 说罢便念了个诀,身形一动便直接隐去行迹不见踪影,那父子俩对着那座位拜了好半天,一口一个真人叫个不停。 元乌灵却暗暗撇了撇嘴,不过是最基本的遁术而已,这位也当真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了。 她虽说有些嫌弃那书册 ,但有了这东西,好歹是能正经开始修炼了,便也摆出一副虔诚的模样将那册子收入怀中,“祖父,那孙女先退下?了。” 那老头态度倒还不错,又交代了几句定要勤勉,即便修行也不能忘了家族之类的车轱辘话,便放她离去了。 待她回去粗略翻看了一番那所谓心法之后,才发现这极道宗的心法其实与明心魔功的入门心法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但很明显的是,明心魔功效率更高。 若要打?个比方,那这本所谓正道功法便是一路披荆斩棘翻越一座高山,而魔族功法则是想尽方法抄近道。 正道一向避之不及的所谓走火入魔,其实也就是经脉逆行,可魔族的功法却从来不计较这些,只要能增加修为,不要说经脉逆行了,经脉空中转体三周半都没人管你。 她倒是有些手痒,想要将这心法改良一二,可仔细想想,被她改完的功法估计又成了别人眼中的魔功,便也只能按照这本极为古板的心法开始修行。 虽说此地灵气稀薄,但引气入体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也不堪大用,顶多只能保证自己步履轻盈,不那么容易犯困罢了。 修行的时间总是过得?更快些,一眨眼便到了齐家婚宴的日子。 这回倒是那位大伯娘带着她一同?前?去,她也见到了那位久违的姐姐,不知是不是祖父交代过,她总觉得?这群人对自己似乎更和颜悦色了几分。 待到一行人到了齐府,便立刻看到乐容随着那位姨母候在府门口,她自然状若欣喜地上前?,唤了句姨母。 那位姨母也亲热地揽过她来,“绮儿来啦,新娘子还没迎来呢,琛儿先带你表妹去歇歇。” 元乌灵自是乐意之极,冲了乐容眨了眨眼,“好,谢谢表哥。” 可那位大伯娘也眼疾手快地将方滢推到她身旁,“滢儿也去,妹妹年纪小,还是要多看着些。” 方滢面露几分羞赧,福了福身道:“见过表哥。” 乐容只淡淡颔首,便拉着元乌灵向内行去,方滢虽有些尴尬,但还是一路缀在他们身后。 齐府前?院挤满了人,但甫一跨过内院的院门,便立刻显得冷清了许多,元乌灵刚准备捏个诀将后面的跟屁虫放倒,却 冷不丁听到斜前?方传来一声:“齐兄。” 抬眼望去,却见来人正是薛礿,只是他的脸色却并不太好,本就冷峻的面色此时更像结了层冰,丝丝的往外冒着寒气,上前?两步便直盯着他?们的手,似是多看两眼便能让他?松开一般。 乐容却并没半点放手的意思,反而面含春风的回了句,“哦,原来是顾兄,好久不见。” 正当气氛有些凝结之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娇笑: “这位是便顾公子吗?” 元乌灵闻声回头,却见方滢正眉目含笑望着薛礿,表情倒是同第一次见到乐容的时候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方滢:好苦恼,齐哥哥和顾哥哥我究竟该选谁呢? 灵姐:我看你是在想peach 乐容:准备明抢ING * 最近有点卡文,这一段可有可无,但是好像跳过又怪怪的, 我会尽量尽快进入下一趴... 63、第 63 章 元乌灵觉得有些好笑, 她本还以为这位便宜姐姐对乐容一片痴心,没成想这么?快就准备琵琶别抱了,人族的小姑娘倒是比她想象中脑子?更活泛, 若她只是个旁观者, 没准儿还会?觉得挺有趣。 然而, 现在琵琶别抱的对象是薛礿, 像她这种睚眦必报的女魔头, 自然不会?就这样容忍旁人如此明目张胆的觊觎。 她趁方滢还在含情脉脉地望向薛礿之时, 抬起小脚便重重跺在了方滢的鞋面上,还带上了一点点灵力,刹那间便只听得一声痛苦的惊呼。 元乌灵一脸无辜地退了两步, 似是怕她怪罪一般躲到那两位少年之间,“哎呀,滢姐姐对不起, 是绮儿不小心。” 方滢本想发作, 但面对着这二位京中有名的公子哥,自然要维护自己名门淑女的风范,只能看似大度一笑,实则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无事?, 姐姐怎么会?怪你呢。” 薛礿顺势将元乌灵拉到身侧,一副老鹰护食的架势,面上的寒意倒是收敛了几分。 方滢见?状立刻换上一脸得体的微笑, “顾公子原来便识得我妹妹吗?绮儿怎么从未提起过呢?” 元乌灵突然觉得有些无趣,懒得同她再继续虚与委蛇, 哂笑一声道:“因?为我和你不熟啊。” 方滢倒是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妹妹居然这般直白,脸色一僵,但还未来得及回话, 便只见眼前的小童指尖一弹,一颗细小的光点没入她的眉心,她便突然眼前一黑软软倒地。 乐容有些讶异,“元姑娘,你这是?” 元乌灵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家里来了个老祖宗,给了我一本儿极道宗入门心法,练着玩儿的。” 说着便指挥着二人将方滢抬至一旁的厢房中,虽说这小姑娘的行为有些不讨喜,但总归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儿,就这么?直接把人丢在地上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哎,现在像她这么?讲道理的魔可不多了。 “可此地灵气稀薄,我也只能堪堪引气入体,基础的法术根本施展不出。”薛礿微微蹙眉,似是对她竟然能施法一事?十分不解。 元乌灵仰头斜了他一眼,“因?为我是魔啊,总有些不足为外人 道的独家小窍门儿。” 心中暗道你要是没失忆,其实你也行。 乐容却面露几分担忧,“可若是如此,他日进入极道宗岂不是会被发现端倪?” 元乌灵摇摇头,对他安抚一笑,“不至于,合理范围内的一点小改动还算不上走火入魔。” 她这些日子大概摸出了正道与魔道功法的所谓边界,直白的讲,她现在的修行路子其实就是在入魔的边缘反复试探。 乐容似是松下一口气,微笑道:“如此便好。” 薛礿看着这二人你来我往,似是完全将自己排除在外,心中又生出些酸涩,语气不善道:“行了,你们家那个石头究竟在哪儿?” 乐容倒也不恼,上前两步走在他们身前,侧身道:“有些隐蔽,随我来便是。” 待到被他带至一处森冷的堂前,元乌灵仰头看着那一排排灵位,眼角微微抽动了下,“这是...你们家祠堂啊?” 乐容点了点头,“正是,往年族中兄长到了年龄前来测根骨,我曾经偷偷跟来看过,但当时大门紧闭,我也只看着他们进去,虽不知那试灵石究竟在何处,不过应当与此处有关。” 元乌灵总觉得这祠堂之中的灵气流转有些不对,微微皱了皱眉,“你仔细说说,你们家中子弟测根骨究竟是个什么?步骤?” 乐容沉吟半晌,缓缓开?口道:“其实具体如何我也是听家人转述,传说家中有一位老祖宗,现在已经是极道宗的得道高?人,他为了照拂家族,特意留下了一块可以测得凡人是否有修仙根骨的灵石。年满十四的子?弟,无论男女均可一试。若是得以通过,那位老祖宗会?立刻知晓,自会遣人来将其带入宗门。” “那被选中的子?弟可有什么?特别?”薛礿不愿让他二人继续旁若无人的攀谈下去,刻意插了句嘴。 乐容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是无从知晓,不过听家中长辈所言,我上面有一位叔父,自幼放荡不羁,不愿科考,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没想到居然一举被选中,现在已经去仙山修行了十来年了。” 元乌灵迈步来到那点着线香的香案前,蹲下身来敲了敲地砖,回头问道:“你可曾问过,为何非要等到十四岁方能来测 根骨?” “这...齐家人只称是那位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却并未说明原因?,不过我猜测大概是要等心性稳固,毕竟族中还是要留下能继承家业的后辈,一般有功名在身的子?弟确实也不会?动这种心思。”乐容也跟着她来到香案之前,报以歉然一笑。 元乌灵却总有一种的莫名的预感,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还非要等到十四岁,怎么看都不像是选正经的仙门子弟啊。 若是在修行世?家之中,能开蒙的年纪便会开?始修行,她在魔域之时,三岁便被她娘带着引气入体,年龄越大小心思便越多,其实于修行并无多大益处。 就像方滢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便是有修行的根骨也多会?被旁的事?分去心思,若是天天追着不同的师兄跑,哪还有工夫沉下心来修炼呢。 “十四岁的少年人,性子最为跳脱,并不是入门修炼的好时机。”开?口的却是薛礿,他也蹲在元乌灵身侧,帮她将那块地砖上的一层积灰轻轻刮去。 元乌灵见着她的动作,便知他也发觉了这祠堂中的异常,起身绕到堂中的立柱旁,再次蹲下身来,“正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乐容本有些迟疑,但看着二人所在的的方位却突然也心有所感,迈了两步来到另一根立柱旁,躬身抚上那里的地砖,片刻后惊异抬头,“元姑娘聪慧过人,我竟从未想到祠堂中原来有此奥秘。” 三人在那祠堂中埋头一阵鼓捣,不多时那地面之上显露出一个繁复的纹路,赫然是一座传送法阵。 乐容看着那法阵叹了口气,“怪不得此前被选中的子?弟便再也未从这祠堂中走出,我还当是那位老祖宗手段通天,原来竟是直接被传送到了别处。” “嗯,你们家背后那位老祖宗,倒是有点儿意思。”元乌灵再次走到那座香案之前,仰头盯着其中的一个牌位若有所思。 薛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直接攀上那香案,将她盯住的那块牌位伸手够了下来,在其后摸索了半晌,居然掏出一块灵石。 他将那灵石递给元乌灵,淡淡道:“齐家这一套标准,不像是选仙门弟子?,倒像是选魔修。” 元乌灵躬身将那块灵石放入法阵之中 ,轻哼了声撇撇嘴道:“瞎说,我们魔族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灵石甫一嵌入其中,那法阵的纹理之中顿时泛起一阵柔和光芒,原本暗淡的祠堂中立刻笼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乐容有些不解,“所以齐家的这位老祖宗并不是极道宗的修士,而是魔族假扮?” 元乌灵刚示意他们俩在传送法阵中站定,闻言微微蹙眉,“不要什么?锅都往我们魔族身上甩好吗,极道宗缺德事?儿还干少了吗?” 乐容见她在阵中蹲下,似是要有所动作,忙道:“元姑娘,我们还不知这法阵传往何处,现在这般是否有些冒险?” 元乌灵却充耳不闻,将那灵石轻轻一转,法阵中顿时光芒大盛,待光芒散去,三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薛礿:呵,论默契程度从来没在怕的。 乐容:哟,那我们好好聊天你急个什么? 64、第 64 章 眼前的场景瞬间化为片片光斑, 然而不过须臾又迅速凝结成另一幅陌生的景象,三人伫立于一条偏僻的小巷之中。天色尚明亮,只是两侧的院墙颇高, 因而显得这?逼仄的巷弄中有些昏暗。 侧耳能听见巷外街道上喧嚣的人声, 粗粗打?量下来仿佛仍在人界的城池, 元乌灵却明显感受到与那梁京之中的不同, 此处灵气充裕许多, 他们应当?已经来到修行界了。 只是还未等他们跨出那传送阵, 旁边一侧的小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门中探出一个头发花白的长须老者,那老者见着三人先点了点头, 低头瞧见元乌灵时却又嘀咕了句,“咦,怎么这?回还有个这么小的?” 三人倒是十分默契地没有搭腔, 那老者见状倒也没多问什么, 只将那扇门大开,向三人招了招手,“快进来!” 元乌灵率先迈出那法阵,上前两步跟着那老者跨过门槛, 又回头示意二人跟上。 这?位老者看上去约莫七八十的模样,却只有炼气中期的修为,故而她也没什么好忌惮的。而且她这壳子本就一团孩气, 这?个时候倒也还算好用,只摆出一派天真之色问道:“爷爷, 您是专门来接我们的吗?” 那老者随口答了句,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嗯, 是啊。” 那小门应当?只是这宅院中的一处偏门,跨门而入之后,变更发现其中竟是一处檐牙高啄的深宅大院。三人跟着那老者踏上长长的回廊,却也不知通往何?处。 元乌灵暗暗嘀咕,这?老头儿估计也就是个看门儿的,不过现在修为受限,也探不出此处究竟有没有旁的大能,只能继续装傻打探道:“爷爷,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你们家里不是交代过么,自然是带你们去修行啊。”老者继续目不斜视地行着。 元乌灵觉得有些不大对,这?老头也不问他们是谁,看着他们出现在法阵中,就这么大剌剌地直接带了回来,倒像是日日在做这?事儿,见怪不怪的样子。可齐家几十年顶多也就出那么一两个能修行的苗子,怎么看也不应该这么熟练啊。 除非...那巷子里的的传送法阵连接的不止齐家祠堂中的 那一个,或许还有别的孩童也经常被送至此处。 思及此处,元乌灵倒是觉得稍稍有了些底,这?宅子里看来还真是另有乾坤。 那老者将他们带至一处小院旁,将那院门推开后面无表情道:“你们能来此处,便是有仙缘之人,只要勤加修炼,日后定有大造化。” 这?话虽说是为他们加油鼓劲,但这?语气僵硬无比毫无灵魂,倒像是敷衍了事一般。 三人齐齐道了声谢,那老者便轻嗯了声,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小院之中倒是正好有三间厢房,元乌灵一点儿没客气,直接选了最大的那一间,正要推门而入之时,薛礿却立刻紧跟在她身后,将她的房门抵住,“我有话要同你说。” 元乌灵抬眼看向他,只见他薄唇微抿,似是有些紧张,脸一向冷冽的眉眼都染上了几分局促,遂点点头道:“那进来。” 还没来得及跨步,身后又传来一声:“元姑娘,我也有些疑问,不如一道?” 转头望去,只见乐容也三步并作两步,直接站到自己身侧,他与薛礿倒是恰好立于她左右,像是两个针锋相对门神一般。 哈? 元乌灵仰头看着左右这二位少年,突然生出一种微妙的熟悉感,这?种场景怎么好像不止见过一次来着? 她倒也没多想,初来此处大家都两眼一抹黑,确实需要一同商议才是,便点点头道:“行,那就一起。” 薛礿面色一凛,眉目之中的寒气又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散,乐容倒是神色怡然,也不管旁边那人的神色,径自跟着元乌灵入室。 “元姑娘,这?宅院之中应当?有古怪。” “呵,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用你说?”薛礿冷哼一声,面上寒意更深。 元乌灵翻看着桌面上留下的一本册子,倒是与之前在方家拿到的那本心法如出一辙,估计是留给?他们入门用的。 她随口回道:“真人觉得何?处古怪?” 乐容轻敲了敲桌面,压低声音道:“我们这小院左右,还有十余个与我们这儿一模一样的院子,刚才也有些少年人探头出来看。” 元乌灵也注意到了,不过奇怪的是,那些少年应该比他们更早来此,却不知为何?依旧是没有引气入 体的凡人。 乐容继续道:“所以此处应当?不止接收齐家的子弟,这?背后之人也定不会是齐家那位传说中的老祖宗。” 她继续翻看着那本心法,却不自觉地皱起眉心,轻抽了口凉气,道:“嗯,真人觉着此处背后之人究竟是何用意?” 乐容思忖片刻后摇了摇头,“不知,但应当?不会是真心帮助这些少年修行。” 薛礿轻嗤了声,忍了忍还是没出言讥讽,而是看向元乌灵道:“刚才那人说的话便大有不妥,修行之路本就坎坷,若是要对初入修行道的弟子交代什么,大多也是当守住本心不畏艰辛,而说什么‘勤加修炼必有大造化’,便有误导之嫌了。” 他这?话倒是与元乌灵所想不谋而合,她将那本心法摊开,放在二人面前,指尖轻点了其中几处,“你们看,这?心法倒是有点儿意思。” 二人一齐凑上前去,薛礿有些嫌弃地轻啧了声,将那心法扯到一边,离他远了几分。乐容倒也并未与他争抢,反而直接问道:“元姑娘的意思是?” “这?心法有问题,”接话的却是薛礿,面色也显露出一丝凝重,“若是初入此道且无人指导,除非天赋异禀,照着这?本心法根本无法修炼。” 元乌灵冲他挑眉一笑,这?厮虽然不知为何?记忆受损,但脑子还是挺好用的。 这?本心法所记载的修行之法大体上没什么问题,但在关键之处都含糊其辞地一笔带过,或者是用佶屈聱牙的语言把人绕得云里雾里,总而言之就是想方设法地不让人好好练。 当?然他们皆是经验丰富的修士,看过的各类功法数不胜数,因而能一眼看出其中的问题,但是对于毫无根基的凡人来说,大概也只会觉得是自己道行不够,无法理解其中深意,或是勉强能照着修炼,但是到真正关节却永远不得其法。 乐容恍然大悟,“哦,所以正是因此,旁边院子中的少年大都是尚未引气入体的凡人。” 元乌灵一手托腮,歪着头看向门外的碧空,“一面将修行之路描绘得无比光明,一面却刻意设置了重重障碍,你说他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还未等他们回答,她又饶有兴致地看向面前的二人,“ 若是你们在修行之初碰上此事,你们又当如何??会不会觉得大受打击?” 但这?二人的回答却又惊人的一致,异口同声道:“不会。” 二人目光相交,便是片刻电光火石的沉默,薛礿淡漠地移回视线,“这?等小障碍还难不倒我。” 乐容也淡淡道,“万事开头难,若是一时不得其法,只要潜心研习也总有一日能看懂。” 元乌灵:“......”打?扰了,忘了你们是犯轴大派玉清门的天才弟子。 她自讨没趣地撇撇嘴,刚准备将这?二人统统赶出去,却听得院门外响起一阵叽叽喳喳的吵嚷声。 不多时院门便被扣响,接着传来一声有些粗噶的少年声,“几位朋友今日刚到,不知可否一见?” 两人同时看向元乌灵,倒像是在无声地征求她的意见一般,她倒是一向做惯了掌事的大姐大,也没什么有什么不妥,只无奈耸耸肩,“既然邻居这?么热情,那就去见见呗!” 三人一齐来到院门前,元乌灵现在个子太小,开门这事儿自然就交给了左右的两位门神。 院门被二人拉开之后,只见五六个少年立在门外,和他们这几个假孩子不同,这?群少年的眸子中倒是实打?实的充满了年轻人的光彩。 为首的一名少年向他们点了点头,神态却有些倨傲,“南陵王祺,有礼。” 后面的几个也接着自报家门,听那意思倒像是来自凡界的不同国家。 元乌灵暗暗思忖,看来这宅子主人势力的范围倒是铺的挺广,而且看起来这布局也有些年头儿了,估计是想下一盘大棋啊。 身边儿这两个门神沉默半晌,倒是也跟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为首那名唤王祺的少年有些讶异,“你们居然来自一处,这?倒是罕见之极。不过既然来了此地,在凡界种种的都不作数了。我比你们来得早些,对修行之事也有几分心得,不如交个朋友,往后我也会多照拂你们几分。” 哦,敢情是来拉帮结派的。不过您也还没入门儿啊,这?么大的口气是哪里来的自信? 元乌灵仰着头问向他,一派天真不似作伪,“这?位哥哥,修行很?难吗?” 那少年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那然自然,便是引气入体都十分艰难,哦对,你还太小,可能还不能理解什么是引气入体。” 元乌灵:“......”那我可太理解了。 她伸出一根食指,蓄起一缕灵力,指尖一动便指引那灵力直直削下他的一片衣角,在他那人满面错愕中笑得一脸无害,“这?位哥哥,你是说这?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灵姐:到新手村练小号还是蛮有趣的哎~ 65、第 65 章 王祺连带着他身后?的那几个少年先是?惊疑地退了两步, 又颤颤巍巍地指着她问道:“你...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元乌灵眨了眨眼,“就刚刚啊,你们的屋子里没有那本书吗?” “你居然能看得懂?”他身后?一名少年忍不住问道。 “很简单啊, 一看就会, ”元乌灵又指了指身侧的两人, “他们也都看得懂。” 乐容虽不知元乌灵究竟是?何打算, 但既然她毫不避讳这一点, 便也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薛礿也不甘示弱,冷冷扫了他们一眼,“不过探囊取物而已?。” “你们...能不能教教我?”那群少年倒也是?能屈能伸, 立刻换上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情?。 元乌灵笑了笑,“你们想学?啊?” “想!”少年们小鸡啄似的连连点头。 元乌灵沉吟半晌,歪着头撇了撇嘴, 摇头道:“但是?我不想教哎。” 少年本就对这女童看不上眼, 见状便直接转向旁边的乐容,“这位兄台,可否借步一叙?” 没想到乐容也摇了摇头,面色虽还算和煦, 但语气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抱歉,她若不愿, 我也不愿。” 他本还想再换个人说项,但薛礿那张冒着寒气的冷脸, 直接让他断了这个念想。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里能说得上话的,居然是?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女娃。 如此便也只能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好声好气道:“这位妹妹,你要如何才肯指点一二呢?” 元乌灵似是?被他打动,勾了勾手?指,“你先进来,我问你几个问题。” 名唤王祺的少年自是?喜不自胜,“好好好,我定知无不言。” 他身后?的那群少年似是?有些不服气,连连唤着,“哎王祺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我也行啊,他知道的我也知道!” “不急,一个一个来。”元乌灵随口安抚了句,便让那二人直接将院门合上。 小院中有一石桌,桌旁正好围了四个石凳,四人便依次坐下,薛礿与乐容坐在她两侧,那少年便正好与她相对而坐。 元乌灵单手?托腮,因着身量太矮,双脚还够不着地面,两条腿 便随意在空中晃悠着,“你来这儿多久了?” 那少年王祺这会儿已?经不敢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小童,面色颇有些郑重地回道:“下个月便满半年了。” “那他们呢,”元乌灵指了指院门,“也都跟你差不多吗?” 王祺挠了挠头,“那倒不是?,短则一两月,长则一两年的都有。” “哦,”元乌灵点点头,似是?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你们都是?怎么来这儿的?” “我的家中有一位太爷爷在仙山修行,留下了一个法宝,有仙缘的子弟只要一试他便会知晓,我便是?被那法宝接到此处的,他们应该也都差不多。” 元乌灵心里有了些底,看来不论?在何地,他们给出的说辞基本上都是?一致的,毕竟只有自家人留下的东西?才不会让人起疑。 “那你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吗?” “那位石老...就是?刚刚将你们带进来那位曾经提到过,这里是?山离城。” 山离城? 元乌灵觉着这名字似是?有些耳熟,但一时?又记不起究竟在何处听过。 “山离城便是?极道宗的副城。”薛礿在她耳侧轻声提醒。 像玉清门或者极道宗这些大派,虽说一般都在云雾缭绕的深山之中,但是?山脚下一般都设有一座副城,平日里的法宝符咒交易,或材料买卖,都在这座副城中进行。 这样看来,这宅子背后?的人,倒是?确实和极道宗脱不开关系,毕竟这么大座宅院里藏了一群毫无修为的凡人,极道宗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元乌灵不由得有些好奇,“你们从没出去过吗?” 那少年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气馁,“没有,石老说我们毫无修为,在这城中一旦出去便会被人欺负,至少要先引气入体,方能有些自保的能力。” 元乌灵心中微哂,这就是?无稽之谈了,既然是?受极道宗的管辖,这副城之中一般也不会有人敢随意动手?,不过是?怕人发现城中有凡人罢了。 “那除了我们之外,这里就没有别的学?会引气入体的人吗?” “我来的这段时?间没有,但据说曾经有过一位,他已?经被接去仙山受高人教诲,你们应该也快了。”少年不 自觉地流露出几分?艳羡。 元乌灵暗暗点头,在这种条件下也能自己学?会修炼的,除了像他们这种假新人,估计还真是?个难得的修行小天才。 “所以若是?一直没法学?会引气入体呢?只能自己硬着头皮练吗?” “那...倒也不是?,”王祺微微迟疑片刻,继续道,“我们若是?三?年之内仍无所获,便会有一次受高人指导的机会。” “高人?”元乌灵来了几分?兴致,“那受到那位高人指导之后?就可以成功修炼了?” 王祺点点头,“石老是?这么说的,还说得到高人指点便会有高级的功法传给我们。”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给你们指导?”元乌灵眉心微蹙,似是?有些不解。 王祺却一脸坚定,“石老说,修行本就靠自己,若是?能自行参悟便再好不过,借助外力终不是?长久之计。” 元乌灵暗暗撇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也就骗一骗你们这群单纯的小羊羔。 她有心逗弄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还要找我们来学??这不也算是?借助外力吗?” 没想到这话却让王祺如遭雷击般愣住,半晌后?缓缓开口:“是?哦,打扰了,我还是?自己继续参悟。” 说着便呆愣起身,仿若丢了魂般浑身僵直地向外走?去。 元乌灵倒也没拦着他,反正该问的都已?经问到了,也不知他同院外等候的那群少年说了什么,倒是?也没有人再继续嚷着要见他们。 她回忆着刚才这少年所说的话,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这群来自人界各国的凡人少年,几乎算是?被圈养在这一处宅院中,手?中只有一本被刻意篡改而提高难度的功法,没有旁人指导便只能自己瞎琢磨。 而且看起来一直都没人琢磨出所以然来,但是?背后?那人又给了他们一个期限,三?年后?若学?无所成便可以接受高人的指点,可这怎么看都有些奇怪啊...... “元姑娘,”乐容见她似是?有些失神,忙询问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元乌灵这才回神,她心底其实有了个大概的轮廓,但那轮廓还不甚清晰,“我是?在想,刚刚那个王祺所说的话,你们说一群热情?高涨的少年人, 心中本充满了对修行的期望,还大都以为自己是?仙缘不浅的天选之子,但又被关在这里三?年不得其法,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乐容闻言一怔,语气有些不确定道:“会被时?间磨去棱角,接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 元乌灵不置可否,转头看向薛礿,挑了挑眉道:“你觉得呢?” 薛礿触到她的目光,突生出几分?莫名的激动,仿佛因她对自己的另眼相看而有了一丝雀跃,仿若幽潭寒冰的眉眼之中也露出几分?和煦春色,“不,他们知道三?年之后?终究能得到高人教诲,便会极为渴盼这个机会,甚至将这个机会视为自己唯一的出路。” 元乌灵轻叩了两下桌面,点了下头道:“若是?那位高人又给了他一本功法,而那本功法能立刻让他获得此前从未有过的力量呢?” 薛礿立刻接上,“那他便会深信不疑,将那功法视为圭臬,从此潜心修炼不疑有他。” 乐容也体会出她话中所指,“元姑娘的意思是?,此处背后?之人的盘算,其实是?在那三?年之后?的所谓高人指点?” “嗯,我有一个小小的猜测,”元乌灵眼珠一转,“你说三?年之后?就算给他们一部邪功,他们是?不是?也会乖乖练下去。” 乐容似是?被她的猜测震住,但想了想此前怀通师弟所言,极道宗好像也确实能干得出这种事儿来,“这...元姑娘是?说,此处在蓄意豢养魔修吗?” 元乌灵轻啧了声,面色有些不善,“不好意思,我们魔族也不练邪功的。” 乐容自知说错了话,忙连连向她赔罪。 薛礿见乐容吃瘪却有些幸灾乐祸,当然也要趁此会表现一下自己的觉悟,“不是?豢养魔修,若是?如你之前所言,魔修并非残忍的邪魔,那此处背后?之人的盘算,很有可能是?想将自己养出一群邪魔,然后?将魔族嗜血好杀这一罪名坐实,如此一来,日后?要讨伐魔族便也算师出有名了。” 元乌灵轻轻“嗯”了声,却没有接话,这个想法并不是?凭空而出,她此前便觉得奇怪,为什么齐家非要等到子弟十四岁方才允许他们去测修行的根骨。 来到此处之后?,那些少年 的做派却让自己立刻想起了一个人——自己的弟弟,元秋溟。 那小子也和他们一样,年纪轻轻满腔热忱,一心想着要变强,却受制于天赋所限无法赶上自己的脚步,这才让元红药钻了空子。既然极道宗会想方设法地把?邪功送到魔域之中,那从凡人身上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元姑娘,那我们现在当如何?” 元乌灵从那石凳下跳下,转身准备回房,背着身摆摆手?道:“当然是?好好修炼,争取早日加入极道宗啊。” 作者有话要说:十四岁=中二期 中二少年最好忽悠了! 66、第 66 章 乐容忙跟上她的脚步, “可此处背后之人真的?会放我们离开么?” “自然,”答话的?却是薛礿,他不紧不慢地来到元乌灵身侧, 多少有几分自我表现的?意思, “极道宗即便要豢养邪修, 也不会真正让他们威胁到自己的?势力, 若是有天赋的?弟子肯定要纳入自己麾下, 而不会主动推出去。” 元乌灵微微颔首, 自己确实也是这么盘算的?,之前那位成功炼气的?小天才应该是真的?被接去极道宗了,毕竟他们也不傻, 哪能真给自己造出一个有可能控制不住的敌人呢。 遂赞同地点点头道:“就是这个理儿,此处灵气充裕,咱们随便练练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那我们...练到什么程度?”乐容有些迟疑, 毕竟他们的随便一练, 可能一不小心就结丹了。 “这...”元乌灵一时也有些摸不准,若是进境太快可能反而会让人起疑,但究竟多快算快,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控制这个度。 她看向面前的?两位标准天才模板, 准备用他们的经历打?个样,“你?们当年是多久筑基的来着?” “半年。”薛礿面色不显,但略上扬的尾音还是流露出一丝自得。 “巧了, 我?也是。”乐容也颇为从容地接了句。 薛礿冷冷扫了他一眼,“我?三年结丹。” 乐容神色淡淡, 唇边还噙了一丝笑意,“我?也三年。” “我?六年便至金丹巅峰。” “承让了,我?五年半。” ...... 元乌灵看这俩莫名其妙掐上了, 一时半会自己也插不上嘴,便好整以暇地抱臂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看戏。 别的不说,这二位玉清门的两代天才弟子从修行天赋上看,倒是真的?相差无几,若是生于同一时期,说不定还真是王不见王的?关系。 哦不对,他们现在还真算同期,薛礿没了后来的记忆也占不了什么经验优势,大家都从零开始还真有机会一决高下。 争了十几轮之后,二人也没分出个谁高谁低来,薛礿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乐容也没了起初的?从容,面色难得带了几分寒意。 元乌灵笑着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吵累了?” “要我?说 啊,争这么多有什么用呢,实践出真知嘛,机会难得,不如比上一比?” 二人听了这话倒是面色微动,不多时便异口同声道了句:“好。”当然说完各自睨了对方一眼,又避之不及地移开目光。 元乌灵倒也懒得从中调和?,推门准备回房,“不过先说好,先到炼气巅峰就行,别急着筑基,太快了也容易让人起疑。” “好,”薛礿忙应声,又上前两步帮她将房门推开,“之前说了有话要单独同你?说。” “单独”二字被他刻意重读出来,还面色不善地斜了乐容一眼。 “那就进来。”元乌灵眼帘微垂,倒是并未注意身后二人之间的机锋。 乐容这回倒是没跟着一同上前,薛礿进门后立刻转身将门掩上,还颇为得意地冲着门外的?乐容扬了扬下巴颏。 “说,什么事?”元乌灵在圆桌旁坐定,又垂眸翻起了那本留下的?心法。 倒不是她刻意冷漠,只是她也不知薛礿现在是否想起过往,薛礿原本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她现在也做不出当年那般小意逢迎的?事,不如冷淡以对,也还能给自己留点颜面。 薛礿坐在她的?正对面,小心翼翼地瞧着她的神色,“我?...想知道当年我究竟如何?入的魔?” 元乌灵眼皮微掀,“我?说了你?就信?” “信,你?说我便信。”薛礿点头,信誓旦旦。 元乌灵将那心法合上,缓缓呼出一口气,指尖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这事儿她倒是很久没主动回忆过了,不过只需一点引子,那桩桩往事却是如昨日般历历在目。 * 刚刚进阶明心魔功四?重的?元乌灵,出关之后准备给自己放个小假。魔宫之中有元红药整日里惺惺作态,又有她老爹不明就里地和稀泥,乌烟瘴气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招呼也没打一声,便潇潇洒洒地跑去荔山寻她娘亲了。 好巧不巧的正好赶上她娘也还在闭关,不过荔山里的?精怪都与她十分相熟,她倒也还算自得其乐。 一日里她正啃着果?子,手下揉着她娘养的一只驺吾,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在山脚下徘徊,她将神识放出,发现果然是自己那位便宜妹妹元红药。 元乌灵有些好奇,这位妹妹虽说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但主要还是因为有那个糊涂爹撑腰。她娘当年是被自己的?娘一刀毙命的,因而她连带着也对荔山多有惧怕,这会儿居然自己跑到荔山附近晃悠,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她附了一缕神识在元红药身上,发现她竟然悄摸摸地绕过荔山,来到了东川的?地界,不过也没继续深入,倒像是在等着什么一般。 不过也没等多久,便迎来了一队人族修士,元红药装作被魔族追赶的?凡人,在那群修士面前一番唱念做打?,但是很不幸的是,她修为不太够,魔气外露的太明显,立刻被那群修士发现了她的本来面目,喊打?喊杀地想要将她捉去。 不过她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的本事还是一流的?,三两下便撤回了西荒原,主场作战到底是比他们更有优势,很?快便不见人影了。 元乌灵觉得有些好笑,就这么点儿能耐还想学人家诱正道修士入魔呢?但当她将神识转至那群修士之中时,却笑不太出来了。 那群人族修士之中,正立着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虽说与周围的人皆是一袭白袍,可他偏生就像一株孤零零的雪松,透露出一股遗世独立的?出尘之感。 他眉目生的?极为俊逸,明明是一双艳绝的?凤眸,却仿若笼罩着积年不化的?冰雪,只需一眼便令人遍体生寒,却又让人忍不住畅想那寒冰融化之时的满目春色。 当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元乌灵便觉得心头怦然一跳,那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失控感,心底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娘一定要拿下他! 她一向行动力绝佳,下定决心后便拟定了计划。荔山本就是她的?家,此处草木精灵皆听她号令,她唤出一阵疾风,又驱使山中的?灵兽四散开来,不多时便将那群修士冲散。 她修为高于那个小修士,便尽数敛去身上的?魔气,换做一袭雪白衣裙,甚至还给自己配了一把中看不中用的宝剑,一副东川仙门女修的打?扮。 她举剑从那阵疾风中破阵而入,一把抓过与猛兽缠斗的?修士,将他带离战圈,当然还很?符合情境地给自己带上了一点小伤。 元乌灵本带着那 修士御空而行,突然脱力般向后倒去,还十分合时宜地吐出一口小鲜血。 少女削尖的?小脸失了血色,原本莹白的肌肤更显得面若金纸,胸前的?衣襟上洇开一片鲜红的血色,竟显出惊人的绝望之美。 此情此景便是清心寡欲的?佛修都不能袖手旁观,更不用说这少女刚刚还救了自己一命。 薛礿当即便将那少女揽入怀中,缓缓下落入一片山林后,将她放在一株巨树旁倚坐着。 元乌灵垂着眼帘,余光看他从乾坤袋中掏出各种瓶瓶罐罐,挑了片刻后终于倒出一颗灵气四?溢的丹药,轻轻将那丹药送入她的?口中。 她大概感受了下这丹药的成分,估计筋脉寸断的伤都能救得回来,自己再装下去也不太合适,便一副幽幽转醒的?模样,面色仍有几分不自然的惨白,轻咳了两声,向那修士拱了拱手道:“多谢相助,不知道友名号,他日定当重谢。” “玉清门薛礿,”那修士面色倒是依旧冷淡,“原是道友救了我?,也不必言谢。” 薛礿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倒是更激发出她的?好胜心来。 她将修为压至金丹,自称是东川的?散修,独自来到西荒原历练,因着最近荔山老母正闭关,便想着到荔山上寻些灵植灵果,没曾想正好撞上他们被荔山上的?猛兽所扰,凭着自己这些时日对这些魔兽的了解,这才勉强将他救了出来。 薛礿没有起疑,因着她伤势还未恢复完全,便陪着她在这深林之中疗伤。 他们在深林之中寻到了一处洞穴,收拾干净后便作为临时住处。 原就是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元乌灵以为施一两个扰乱心神的?咒术便能让这修士乖乖就范,可没曾想他心志竟然无比坚定,丝毫不受自己的?影响。 无奈之下,只得换上了另一条她不怎么喜欢的路子——走心。 她给自己编了一个凄惨无比的?身世,自幼父母双亡与哥哥相依为命,可哥哥在外出历练时不慎丢了性命,便只剩自己孤身一人。 元乌灵一脸愁容惨淡,说她见到薛礿的第一眼便想到了自己的?哥哥,若是她哥哥在外有人相助也不至于早早丢了性命,她即使自己受伤也要帮他,便是不想 他也走了哥哥的老路。 她别无所求,只想认薛礿当哥哥,来弥补一下自己缺失的?亲情。 元乌灵其实也没什么勾引人的经验,但人族的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哥哥妹妹的叫得时间久了,总能生出点儿旖旎心思来。 软磨硬泡之下,薛礿终于答应了她的请求,从那以后,她便一口一个“礿哥哥”唤得亲切。 山林之中二人整日相对,元乌灵又刻意迎合,一副天真娇俏的小女儿做派。 薛礿便也从一开始淡淡的?“乌灵姑娘”,渐渐变成带了几分爱护之情的?“乌灵妹妹”“灵妹妹”,最终演变成了柔情满腹的“灵儿”。 薛礿的心防逐渐放下,元乌灵的惑心术也终于派上了用场,最终二人成好事其实也并没费太多功夫,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但在次日清晨醒来之时,薛礿本打算将元乌灵带回玉清门结为道侣,却没想到迎接他的?竟然是她满面讥讽的一阵嘲笑。 作者有话要说:薛礿:没想到,我其实是禁欲系高岭之花呢! 灵姐:?你说啥? 薛礿:汪汪汪! 67、第 67 章 薛礿见面前的女童目光有些涣散, 似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之中,自己久久未能得到回应,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看她回了神又生怕她不悦般, 语气赔上了—?丝小?心, “你若是不愿说也无妨。” 元乌灵倒也没被他的动作惹恼, 只是望着他略顿了顿, 暗暗忖度着这段经历确实?也有些复杂, —?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楚,便从中攫取了最关?键的—?段,抿了抿唇道:“其实?也没什?么, 就是...我把你给睡了。” 虽说此前多少对?二人的关?系有些猜测,但面前这姑娘如此直白倒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薛礿瞬间?浑身僵直, 连带着舌头都?有些打结, “我...我们...当真?...?” “嗯,不过也就那么—?次,后来我们就闹翻了。”元乌灵淡淡—?笑,—?副毫不放在心上的大度神情。 薛礿面上不由得染上—?缕薄红, 低着头不太敢看她的眼睛,瓮声?瓮气道:“我虽然还未想起什?么,但是我会对?你负责的。” 元乌灵失笑, 摇了摇头道:“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然后我就和你闹翻了。” “为何?”薛礿闻言抬起头来, 目光中透露出些许迷茫,“我之前惹你不快了?” 元乌灵略扬起眉稍,并未正面回应, 而是将问题抛还给他,“薛礿,倘若今日换上另—?个姑娘,与你说了同样的话,你当如何?” “什?么意思??”薛礿眼中的疑惑更深,但总觉得脖颈之后莫名有些寒意。 元乌灵双手托腮,歪着头看向他,“你现在并不记得我对??” 薛礿暗忖,虽说这姑娘总让他有些莫名的亲近感,但他确实?无法回忆起她所说的半分记忆,便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若是旁的人也说与你有旧,是你曾经的道侣,你也会不假思?索的对?那人负责吗?” 这话其实?她也憋了好久,—?直想要同他问个清楚,可此前在鬼域被他那—?番信誓旦旦搅得晕了头,若是再拿出来质问反而显得矫情。 现在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她也想看看,在他并无确切记忆牵扯之时,这厮对?自己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薛礿不假思 ?索,语气万分笃定,“不会。” 元乌灵面色依旧淡淡,仿若所问之事与己无关?,但唇边不由得荡起—?层浅浅的波澜,“哦?为什?么,你能信我就不会信别人吗?” “我信你,但也信自己。”薛礿定定看向她的双眼,半点没有迟疑。 这下倒轮到元乌灵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遂不着痕迹地垂眸,语气不辨喜怒,“这又是何意?” 薛礿起身迈了—?步,坐到她身侧的椅上,凑近了几分低声?道:“我虽对?过往之事毫无印象,但对?自己的行事章法却了如指掌,你此前所说种?种?,虽然听上去离经叛道,但我细想过后,发现确实?是自己会作出的选择,所以你并没有骗我。” “噢,那你还挺有逻辑。”元乌灵随口夸了句,语气却显得有些怏怏。 “而且...而且...”薛礿似是想补充什?么,可唇齿翕合了半天又没说出句整话来。 元乌灵突然来了兴致,掀起眼帘追问道:“而且什?么?” 他喉头滚动空咽了两下,垂着头瓮瓮道:“而且...我不喜你与那齐家小?子在—?处。” “哦,那是因为你觉得我是你的道侣,所以不想旁人接近,没事儿,反正我们之前已经闹翻了,你也不用觉得头顶发绿。”元乌灵觉着他这副模样甚是有趣,便明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逗他。 “不是,”薛礿忙抬头,面色多了几分焦急与恳切,“不是那个原因,是我...我心中不喜,我觉得...” 元乌灵见状“噗嗤”—?声?笑开,“是不是觉得心中酸涩难忍,就像泡在醋缸子里—?般?” “是,”薛礿这回却答应得干脆,“我是吃味了,所以即便我毫无记忆,但我相信我的本心,你—?定对?我很重要。” 元乌灵被他所言微微震动,片刻后缓缓开口,语气看似淡然却微微带了几分紧绷,“即便我设计诱你入魔,毁了你的道心,断了的锦绣前程?” “是,”薛礿看向她的眸光灼灼,“那也定是我心之所愿,甘之如饴,从无悔意。” 元乌灵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侧,唇边笑意不自觉荡漾开来,娇笑道:“哎,这回可不是我哄骗你,是你自己找上门儿来的。” 薛礿抓住她的小? 手,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嗯,是我。” “虽然我也不知为何失去了那么重要的记忆,但是我—?定会找回来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忘记你了。” 元乌灵却突然想起什?么,倏地将手抽出,—?脸怀疑地看向他,“你现在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薛礿—?窒,他之前打听过,这个小?姑娘是方家二房的女儿,名唤方绮,是那个齐家小?子的表妹,但那位自称玉清门首徒的齐公子却唤她元姑娘,那便说明方绮并不是她本名了。 可毕竟两人是道侣,他居然连人家的名字都?不记得,哪还好意思?去当面询问呢? “我...我不记得了。”他讨好地笑了下,又伸手想捉过她的手来。 元乌灵躲过他的攻势,冷哼—?声?,白了他—?眼,跳下凳子钻进内室,冷冷甩下—?句,“快出去你,我要修炼了。” 薛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想要想办法找补—?番,可这种?事儿也不是他努力?便能做到的,想不起就是想不起,只能向屋内恳切道:“我都?会想起来的,你给我些时间?。” 元乌灵没有回话,半晌后便听到房门轻轻开合的声?音。她其实?也并不很气,这事儿本不该怪他,只是有些苦恼,明明大家都?是—?同过的奈何桥,为何独独薛礿失去了—?段记忆呢? 她仔细回想了—?番当时的场景,薛礿本踏上了生死阴阳线,却被那位孟大人生生抓了回去,她动了手脚才将薛礿再次推了过去,难道是因为在那阴阳线旁反复横跳两下就伤了神魂? 可自己明明也与他同—?步调,为何自己就没事儿呢?难不成薛礿堂堂洞虚魔尊,神魂反而比普通人还羸弱些?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却听得窗外传来—?阵轰隆雷鸣,—?道白光霎时间?闪过天际。 天雷。 元乌灵蓦的—?怔,当年她引来了薛礿结丹时的天雷,而魔修的境界进境之时并无雷劫,因而薛礿与自己和乐容不同的—?点是,只有他的神魂没有受过雷劫。 若是因没有经过天雷淬炼而神魂受损,那是不是他再结丹受过雷劫便能恢复如初了? 思?及此处,她缓缓松了口气, 但很快又莫名生出—?丝心虚,所以气了半天,这事儿到头来其实?还是自己锅? 元乌灵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事儿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比较好。 因着此处的少年都?还是凡人,这宅院之中每日都?会定点送上三餐饭食。元乌灵本就没想全力?以赴,随便修炼了几个时辰听到屋外的动静,便出门准备拿吃食,没想到另外的两间?厢房却门窗紧闭, 她暗暗嘀咕着不至于,难不成这俩人真?的较上劲了要—?决高下,连饭都?不打算吃了? 为了不让那位石老起疑,元乌灵将三分吃食都?收拢到—?起,只留着空碗碟放在门口,想着若是他们闲下来,再给他们便是。 可没想到的是,连着—?个月的时间?,那二位完全没有出门的意思?,毕竟修行入定之时不得受外物干扰,她也不好擅自去惊动,只能每日定点儿去收吃食,好在也不算太麻烦,就是每餐吃三份饭食有些撑而已。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后,元乌灵正趴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数着天上的云,终于听到另外—?间?房有了些动静。 她忙推门而出,却见薛礿也正向着自己这间?厢房疾步而来,满面喜色毫不遮掩,“我到炼气圆满了!” 元乌灵:“......”您可是曾经的洞虚高人啊炼气圆满是有什?么可高兴的。 可她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只见另—?间?厢房的房门也被推开,乐容本面含得意之色,但见着薛礿也立在院中之时,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讪讪,但还是上前向二人点点头,“我还是迟了些。” 元乌灵向二人招手,示意进她的房间?再谈,“—?时半刻而已,差不了多少。” 薛礿淡淡扫了乐容—?眼,紧跟着元乌灵坐到她的身侧,为她斟了—?杯清茶,轻哼了声?道:“—?时半刻也是比他早。” 乐容却注意到了元乌灵周身的灵气,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元姑娘,你也到炼气圆满了?” 元乌灵双手捧着茶盏小?抿了—?口,淡然点点头道:“嗯,是啊。” 薛礿举着茶壶的手—?顿,这才反应过来,双目圆睁看向她,“你...什?么时候...?” 元乌灵眼帘微垂,似是没有丝毫炫耀的情绪,“哦,没快多少,也就七日前。” 薛礿:“......” 乐容:“......” 元乌灵忽又想起什?么,轻拍了下桌面,语气带了几丝气恼,“哦对?了,你们都?不知道,那老头儿天天来送吃的,你们—?个两个的都?不出来吃,我又不能让他发觉不对?,每天要吃三份儿饭,这个人情是你们欠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灵姐:呵,在座的各位都是弟弟。 68、第 68 章 若只是修行进境比他们快上?几日倒也罢了, 没想到在他们全力以赴入定修炼之?时,元乌灵似乎过得相当悠闲,每日还能抽出时间?来吃吃喝喝, 甚至还有空帮他们收拾残局, 可?就这样也能赶在他们前头修至炼气?圆满。 乐容第一次对自己?的天才身份产生了一丝怀疑, 所以他们俩究竟是在争个啥? 元乌灵倒是确实没有半点儿自夸的意思, 毕竟她与他们二人心境不同, 对这种经典并不会完全奉为圭臬, 因而也不是完全严格按照入门心法进行修行,中间?多少按照掺杂了一点自己?从魔功那里借鉴来的见?解。 若是从天赋上?来看的话?,他们三个其实说不上?谁高谁低, 不过是自己?胆子更大路子更野而已。 当然这事儿她也没想过多解释,毕竟被人当天才还有什么好推脱的呢,便?不着痕迹地转了话?头, 淡然问道:“一般的门派弟子筑基之?时, 门派都会给筑基丹的对?” “正是,”乐容点点头,“但筑基丹在门派之?中并不是人人可?得,其实也算是个稀罕物, 若是极道宗的弟子,应当是要在入门小测之?中获得掌峰真人青睐,成为内门弟子方能获得, 外?门弟子则需要熬上?些时日。” 元乌灵沉吟片刻,轻敲了两下?桌面, “可?曾有过不用筑基丹便?自行筑基的先例?” 毕竟现在自己?的修为过于弱鸡,她还是想尽快提升实力,不说回到巅峰时期至少要能自保, 可?正道的修行规矩她确实摸不透,似乎总有些成文或不成文的规矩。 她是真看不上?这些弯弯绕绕,还是魔功来的干脆,直接练就完事儿了,效率极高套路自定,而且还没雷劫,也不知道正道一天整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思。 “有,我就没用筑基丹。”薛礿面色依旧冷淡,但语气?中多少透露出一丝自得。 “嗯,我当年也未曾用过。”乐容也立刻接上?,但那副淡然的神情倒像是随口一提,也看不出他是不是故意与薛礿杠上?。 二人视线交汇,明明毫无声息却仿佛有一阵刀光剑影闪过,但不过一两息便?齐齐转过头去看向桌 边的女童。 元乌灵只觉得有些头疼,这么点小事儿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也没用过啊!这俩人怎么还没从这件事上?翻篇儿? 遂轻叹了口气?按了按额角回道:“所以你们玉清门这三百年来,是不是就出了你们两个自行筑基的?” 薛礿面对她的时候面上?寒意尽数退去,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嗯,据我所知,在我之?前曾有一位师叔也如?此,不过也是百余年前的事了。” 乐容也跟着点头,“我也曾听闻过,之?后?便?是薛...师伯,此后?便?是我了。” 元乌灵明白了,所以这种天才还真是几百年一遇的珍稀品种,若是他们仨之?中出了一个倒还好说,要是三人集体扎堆筑基,估计就真的会惹来不必要的怀疑了。 遂只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小小的愿望,“行,那还是先去极道宗再筑基。” 他们目前虽说还未筑基,但不过三个月便?从凡人修至炼气?圆满,用的还是被篡改过的功法,说出去也还是怪吓人的,因而目前最好的选择还是按兵不动?,反正此处那位石老也不怎么管事。 元乌灵此前也曾怀疑过背后?之?人是否会对他们日夜监视,但经过这么些日子的观察,发现这处宅院当真是漏洞百出,唯一一个稍微有点攻击力的就是那位炼气?期的石老。 她估摸着应该是这背后?之?人过于自信,从未想过被关?在这里的一群凡人能翻起什么风浪,自然也无法预料到他们三个凡界孩童竟然还有旁的身份。 毕竟若是真正的凡界少年,一旦发现自己?摸到了修行的门道,定然会嚷的人尽皆知,哪会像他们这般偷偷摸摸的遮掩,还得控制着不能练得太过。 不过这样也好,倒也方便?她搞一点小动?作。 她清了清嗓,伸出手指向二人勾了勾,“你们想不想帮一帮这群孩子?” 二人毕竟还是心性纯良的少年人,虽不知具体内情如?何,但此处背后?之?人将凡人圈禁于此,还故意给他们的修行设置障碍,必定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盘算,便?点点头,“自然。” 元乌灵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此处的背后?之?人想方设 法地想在这群少年人的修行之?路上?设置障碍,她倒也没圣母到想要手把手的将他们一个个教会,但是将这些人为的障碍拔除还是信手拈来的事。 这群少年若是能顺利进入修行之?道,那也是他们自己?本该有的造化。 三人商量了半晌后?,便?确定了具体的方案。这群少年还未入道,凡人之?躯夜半之?时还是需要睡觉的。趁着夜黑风高之?时,三人便?悄悄潜入各个小院之?中,将他们的功法中原本佶屈聱牙的关?键之?处,修改得更为通俗易懂。 不过修改之?处倒也花了些心思,并不是一眼?便?能看出被人动?了手脚,那群少年大约只会觉得自己?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突破了一直以来的瓶颈而已。 不过这群少年之?中倒也确实有一两个有天赋的,不过月余左右,便?有一个小院之?中发出惊呼,那欢呼声引来了其他院中的少年,元乌灵听了个大概,看来终于有了一个成功引气?入体的。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那位石老,他倒是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奇,毕竟偶尔出一两个天赋过人的也在情理之?中,只向周围的少年交代了几句要勤勉修炼,便?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将那少年带走。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自那名少年之?后?,每隔半年左右总能冒出一两个成功入道的少年,元乌灵他们便?准备趁着这个时机,适时显露出自己?也已成功开始修行的事实,但是自然有所遮掩。 不能做第一个,太过打眼?,但也不能再拖下?去,毕竟人数再多,此处背后?之?人必定会开始起疑。 当然,待他们走之?后?,那些功法之?中的问题是否会被彻查出来,便?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事儿了。 两年之?后?,在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早晨,他们“终于”成功引气?入体,成为了此处第三批被带走的苗子。 那位石老此前已带走两三个少年,因而对着突然一齐冒出来的他们仨,虽说也有些惊奇,但也并未太过怀疑。毕竟他之?前将消息上?报之?时,那位真人已经说了,不过是几个运气?稍好的孩子而已,倒也不必大惊小怪,总归天赋不错 带回宗门里便?是。 元乌灵一行跟着那位石老出了宅院,这回却是走的正门,那位石老只将他们送至门口,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小锦囊,却并未继续护送,而是指了指城中某处。 “向城东一直走,便?能看到极道宗的山门,你们几个身上?有信物,可?以不用参加入门小试,便?可?直接成为外?门弟子,但是若要成为内门弟子,便?要等两年后?的们内考教。谨记勤勉修行,莫忘初心,有缘再会。” 说完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那石老便?退了两步进入门内,干净利落地将那大门“啪”的一声合上?,半点儿不给他们提问的机会。 元乌灵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莫名觉得有点懵,明明是自己?想方设法要离开此处,怎么现在看来倒像是被赶出来的一般? 你们这个搞事情的团体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试验品未免也太冷酷无情了! 好在她也不是会纠结于这种细枝末节的魔,稍缓了缓便?敛起心神,准备顺着那位石老的所指的方向往城东而行。 在这宅院之?中过了两年,她这个壳子倒是又长高了不少,成功从一个五岁的小豆丁成长为一个七岁的小豆苗。 但变化更大的当属身旁这两位,原本两颊还带着几分幼童的圆润,现在也都开始显露出少年的棱角,身量挺拔如?松柏,连声音也粗哑了几分,乍一看倒还真有几分当年的风采。 当然这一点都不用明她说,就冲走在这山离城街道上?,那些小姑娘对身旁这两人嬉笑着指指点点的劲儿,这二位的腥风血雨体质都可?见?一斑。 自己?现在毕竟还是个孩子,五官虽说能看得出未来将成的几分明艳,但稚气?未脱,旁人见?了顶多夸一句可?爱。那些小姑娘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娇笑着蹭过去都还算客气?的,更有甚者便?直接上?前来递些玉坠香囊之?类,塞小纸条的也不在少数。 元乌灵大概数了数,薛礿与乐容吸引到的姑娘数量大致上?势均力敌,但是估计薛礿这种冷面禁欲款在修行界更吃香,凑到他那边的姑娘反而比乐容还多那么一两个。 她此时大概才到薛礿的胸口,因而仰头也只能看见? 他的下?巴,看不清他具体的神情,便?只能扯扯他的衣袖,状若随口问了句:“开心吗?” 薛礿的“开心”二字本已到了唇边,可?她语气?之?中的疏离倒是让他迟疑片刻,怎么感觉她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那自己?究竟是该开心呢,还是该不开心呢? 暗忖片刻后?,他给出了一个自认为无懈可?击的答案:“你开心我就开心。” 元乌灵却轻哼了声,将她统计的数字淡然报出:“齐公子二十三个,顾公子二十五个,你赢了,自然应当是开心的。” 乐容唇角微勾,向薛礿的方向拱了拱手,一副输得心服口服的模样,“顾兄丰神俊朗,愚弟自愧不如?。” 薛礿:“......”我记住你了,你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薛礿:不敢开心(卑微) 乐容:扳回一城,开心! 灵姐:(摸下巴)不如把你们推出去当男团,打投的妹子应该不会少~ 69、第 69 章 极道宗的山门倒是并未如元乌灵想象中那般恢弘, 因着并不是门派大选的时?节,上山的石阶之前人迹寥寥,唯有一个?玄木制成的牌坊, 上书着极道宗三个?遒劲的狂草, 两旁的柱子?上看上去还有些凌乱的剑痕, 很是有些年头的样?子?。 不过仔细感受一番, 那玄木之上散发出的灵气极为浓厚, 应当也?是某种极为罕见的灵木所制, 不过对于住惯了魔宫的元乌灵来?说?,这个?正道大派的山门真是朴素务实得很呐。 她曾经在玉清门附近晃悠过,玉清门那套晃瞎人眼的弟子?服自是不必提, 他们整个?门派似是对白?色有着一种莫名的执念,衣服要穿纯白?的,山门和?石阶也?要用白?玉的, 从远处望去从山门到山顶白?花花的一片, 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门派有钱一般。 相?比起来?,极道宗似乎是对审美没什么特别偏好,一切以实用为主,极道宗的弟子?好斗, 因而弟子?服都是土不拉几的赭色,原因无他,主要是因为洇了血也?不太容易看出来?。 并且相?比起玉清门弟子?随手掏出的各类法器, 极道宗弟子?的武器则更显单一,因着是剑修为主的门派, 几乎人手一把佩剑,还都是那种没什么宝石镶嵌的基本款,包裹着灰突突的皮质剑鞘, 乍一看和?街边小摊儿卖的没什么区别。 当然?相?比起财大气粗还有品味的玉清门而言,极道宗确实有些囊中羞涩,毕竟品味这种东西也?是需要灵石堆出来?的。 极道宗弟子?一心扑在提升剑术之上,平日里要么修炼要么打架,对于经营副业之类的确实没太多心思。而且无论内斗外斗,受个?伤总是在所难免的,因而丹药之类的花销也?不是个?小数字。 但在极道宗之内,并无专门从事炼丹的丹修,所以只能向别的门派成批购买,挣得少?花的多,从单独的弟子?到整个?宗门基本上都攒不下钱来?。 元乌灵一直有些怀疑,可能就?是因为没钱又?想打架,所以极道宗才总是想着法儿的去找魔域的麻烦。 虽说?极道宗之内大多是些一根筋的好战分子?, 背后也?搞了不少?的小动作,但元乌灵对这个?门派其实说?不上太讨厌,毕竟这里有一个?别的门派都没有好处——男女弟子?兼收,并且一视同仁。 东川的大多数门派都只收男弟子?,就?比如说?老大哥玉清门,看上去似乎哪儿哪儿都好,但就?是坚持秉承着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对女修敬而远之。 女修大都聚集于专门的女子?门派,女子?门派大致分为两种,要么是心平气和?如佛修的尼姑门派,要么是热情似火的双修门派,当然?还有一部分对这两个?路子?都不太感兴趣的女修,所以便直接作了散修。 但极道宗不同,无论男女弟子?都照单全收,不存在什么女修当男俢,男俢当牲口之类的规矩,一视同仁全都当牲口使。 极道宗门派内挑战之时?,也?从来?不会因弟子?的性别而心慈手软,男俢从没有怜香惜玉一说?,女修也?从不自己的性别而乞求对方?手下留情,一切都靠实力?说?话。 虽说?这个?门派毛病不少?,但瑕不掩瑜,元乌灵很欣赏这一点,并且对于即将到来?的门内生活颇有些跃跃欲试。 山门之前小桌旁,坐着一名筑基期的女弟子?,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她未施粉黛面色微暗,眼底也?有些青黑,正打撑着下巴打哈欠。 她们这些外门弟子?能拿到的月例极少?,但买剑买丹药哪里都需要用灵石,便也?只能来?此处兼职,虽说?守在门口无聊了些,但好歹能有些进项。 元乌灵一行见状,便从石老给的锦囊之中分别掏出一块木牌,递到那女修面前说?明了来?意。 筑基女修接过三人的木牌,皱着眉仔细检查了半晌。她也?是上个?月才接了这份差事,此前并没有见过持这木牌而来?的人,只是听上头那位管事真人提过一嘴,说?是持这木牌的可跳过入门小试,直接进成为外门弟子?。 她当时?还以为会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来?的就?是这么几个?,旁边那两个?少?年倒也?罢了,看上去还有几分修士气度。只是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姑娘未免有些过分,他们极道宗又?不是什么善堂,当 年她也?是在小试中狠狠拼杀一番才将将得了入门的资格,这小姑娘看上去剑都举不起来?,凭什么能直接靠着关系入门。 “你也?要加入我们极道宗?” 元乌灵听出了这女修语气中的不屑,他们为了掩人耳目,便将修为压制炼气初期,因而这位筑基女修有些优越感倒也?情有可原。 可毕竟她现在只是个?七岁女童,自然?还是要以天真的面目示人,笑着点点头道:“当然?,我也?想当厉害的剑修。” 那筑基女修轻嗤了声,“我们这里可不是让你玩闹的地方?,你若是想过舒坦日子?,还是早些回?家。” 元乌灵了然?,看来?她是把自己当成某个?修仙世家的大小姐了,便瘪着嘴,看似有些不服气的模样?,“这位姐姐为何独独针对我,他们也?和?我一样?才刚刚炼气呀,我还比他们小呢。” 那女修最见不得这种矫揉造作的姿态,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别摆出这副模样?,我们极道宗不比别的门派,全凭实力?说?话,没人会买你的账。” “是吗,”元乌灵眨了眨一双无辜的圆眼,“可他们俩都打不过我啊,若说?谁该回?家,那也?不应是我。” 那女修眉头微微皱起,抬眼看向面前的两位少?年,目光逡巡了半天,看上去有些怀疑,“当真?” 薛礿立刻点头,言之凿凿道:“没错,我确实打不过她。” 乐容也?从旁附和?,“正是,别看她年纪小,却比我们厉害的多。” 那女修却只当他们是一伙的,连带着对他们俩的好感都减损了几分,“你们莫要唬我,自己私底下过家家的事就?不要拿出来?显摆,也?不嫌丢人。” “那不如姐姐试一试,看看我究竟如何?” 元乌灵见到这女修的反应,当即便下定了决心,与其成为外门弟子?在炼气期耗上两年,再等那个?所谓的门内考教,不如直接搞出点风浪来?,让内门先注意到自己,说?不定就?被某个?真人看中了呢,那筑基丹还不是手到擒来?? 若是旁的门派修士被一个?刚炼气的后辈激一激,顶多嗤笑一声,或是随手将那小修士扫到一旁,可极道宗不愧是极 道宗,那好斗因子?可是融在骨血之中的,女修见着元乌灵挑衅,便觉得热血沸腾,伸手拿起置于桌面上的那柄佩剑,直指她的眉心: “好,拔剑!” 元乌灵一愣,随即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可是我没有剑啊。” “无妨,”女修随手将自己佩剑丢给她,“用我这把便是。”随即一把抓过身旁一名炼气男俢的佩剑,拿在手中掂了掂。 元乌灵:“......”你们极道宗真的好特别哦。 她怀抱着那把几乎和?她整个?人差不多高的剑,觉着凭自己现在的臂长,可能都没法将这剑□□,想了想还是双手将那佩剑放回?桌面上,“多谢姐姐,但我还是不夺人所爱了。” 她想起石老给的锦囊之中似乎有一把小匕首,虽说?武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但这匕首配上她现在这个?身高倒也?还算顺手。 那匕首只是凡器,不过看上去还挺精致,刀鞘上镶着几颗细碎的绿松石,元乌灵将那匕首拔出,已经开了刃的刀锋看上去吹毛立断,散发出丝丝寒光。 她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那匕首向内一收,冲那女修微微躬身,“请姐姐赐教。” 那女修看着元乌灵手中的匕首轻啧了声,他们极道宗最见不得这些中看不中用的武器,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能打才是硬道理。 不过她也?懒得同元乌灵多言,抽出自己的佩剑,轻轻向前一跃来?到桌前的空地上,摆出一个?起手式,“别废话,动手。” 薛礿与乐容早已十分有眼色的退至一旁观战,不过除了他们之外,此时?山门之外本就?没多少?人,而且极道宗弟子?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此时?还是两个?修为低微的弟子?,看上去也?没什么观赏性,便也?没什么旁的人来?凑热闹。 元乌灵将那匕首紧握在手中,唇角微勾,竟露出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清媚。那笑意一闪而过,便只见她身手灵巧地跃至那女修身后,便旋身直直攻向她的背心。 女修自是有感立刻转身,刚想用剑刺出,却发现那女童的身影竟如鬼魅般一晃而过,待她反应过来?后,便又?感受到一阵凌厉的灵气,直攻向她的左腿。 她堪堪躲过, 那女童却又?晃至另一侧,攻向她的颈侧。 她原本只使出了三分功力?,可觉得有些左右支绌,便渐渐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功力?。但当她将功力?全数使出之时?,却依然?没能将那女童制服。 二人的打斗,或者?说?是元乌灵的单方?面碾压,因着她独特灵巧的身法,围观的人倒也?渐渐多了起来?。 只是大家看着热闹,心中却有个?不小的疑问:越级打斗倒也?不少?见,但大多是低阶修士勉强接招,可这个?明明刚到炼气初期的小丫头,怎么就?能把那位筑基的女修溜得团团转呢? 作者有话要说:极道宗:虽然我穷,我打架,在背后搞事情,但我还是一个讲究男女平权的好门派。 灵姐:嗯,但是你菜。 70、第 70 章 一次次被元乌灵诡谲的刀法所袭, 那筑基女修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连带着身法之中更是漏洞频出。 元乌灵看准时机,将那匕首斜斜扫向她的脸侧, 一道银光过后, 女修根本来不及闪躲, 只觉得一阵凌厉的锐意袭来, 接着便见自己的一缕鬓发缓缓飘落。 可那刀光堪堪停在自己的脸旁半寸, 却并未继续向前, 元乌灵笑着收了匕首,轻跃至三尺之外,向那女修拱手道: “姐姐承让了。” 那女修心有余悸地喘息了半晌, 倒也?没露出恼羞成怒的神情?,平静过后也对着元乌灵拱了拱手,“是我技不?如人, 你确实有资格进我们宗门。” 元乌灵冲他眨了眨眼, “那姐姐可以放我们入门了?” 那女修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两声,“咳咳,那是自然。” 说着便掏出三块半月形的石片,分别递给三人, “这是我们极道宗的上山秘钥,有此钥才能穿过护山大阵,” 元乌灵伸手接过, 她本以为这秘钥怎么着也?得是个灵石之类,但拿在手中掂量了两下, 还真就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不?过在其中刻出了一个小小的法阵而已。 不?免暗暗啧了声,果然还是实用至上极道宗, 这玩意儿要是在玉清门肯定得做成白玉的,说不定还得镂空雕花。 “多谢。”元乌灵一行向那女修躬身行礼,也?没管身后那群还没散去的围观群众,便大摇大摆地穿过了那道牌坊。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一场打斗已经在那群围观的修士之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哎哟这小姑娘可不得了,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身法,极道宗又要出天才了!” “得了,才炼气而已哪就能称得上天才了?” “你炼气的时候可以吊打筑基了?” “我可以吊打你信不信?” “口气不?小,那你来试试啊?” “来就来!” ...... 穿过山门前的那一道牌坊后,眼前的景致虽未变,但明显能感受到比山离城中更为浓郁的灵气。 眼前的山峰宛若斧凿刀刻一般险峻嶙峋,若把玉清门的各峰比喻成清雅俊逸的仙人,那极道宗的山峰看起来就是 又臭又硬的怪脾气老头儿。 蜿蜒而上的石阶之上偶有几个攀爬的身影,但更多的则是空中一闪而过的飞剑。 极道宗以剑修为主,虽说也?有个别用刀用槊的,但御剑而行对他们来说似乎是个基本技能,就算不?会用剑,飞剑也?至少能当个交通工具。 元乌灵低头看了眼自己仍显短小的手脚,她现在还是炼气修为无法御空,只得叹了口气道:“哎,爬。” 薛礿却背过身来蹲在她身前,回头淡淡一笑,“我背你。” 元乌灵微怔,暗道这厮怎么像突然开了窍似的,难不成是自己和人打架的风姿太过耀眼? 她想了又想,却还是摇头拒绝了他,“还是不了,这里不?喜欢弱者,我爬这点山路还不?在话下。” 薛礿也不?勉强,依旧淡笑着起身,“好。” 乐容抿了抿唇,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将到了嘴边儿的话咽下,只沉默地跟在她的身侧,面色却比平日里看上去多了几分郁色。 这上山的石阶按着成人腿长修建,高低落差略有些大,对于还没长成人的孩童身量多少有些吃力。估计这石阶应当?是极道宗对出入门弟子的第一重考量,不?论修行高低年龄大小,连峰顶都爬不上来凭什么让你入门。 不?过元乌灵也不?是一般的小童,虽说称不上如履平地,但也?没比平日里走路慢多少,一路上连粗气都没喘上一口,轻松超越了不?少正苦苦攀爬的弟子,当?然后脑勺也收获了不?少羡慕与嫉妒的眼神。 约莫爬了两个时辰,三人终于看见了峰顶的大殿。 只是在峰顶之前又设有一处关卡,桌案旁坐着一名男俢,他也?是接了门内的兼职,在此处为内门通传报信的外门弟子,见着明明修为低微的却半点儿倦意都无的三人,目光中倒是多了几分探究。 不?过他已是筑基后期修为,离结丹不过一步之遥,因而倒也?没将这点小事太过放在心上,冲三人点了点头道:“你们是新入门的外门弟子。” “正是。”三人皆躬身应答。 “嗯,外门弟子暂时不能拜师,你们可去宗务处取得自己的身份铭牌和入门功法,每个月三块下品灵石的月例 ,要想挣灵石也可以接一些门内跑腿的活计。”说着便递给他们一张纸签,指了指另一条岔开的石阶,“宗务处向西走便是,掌事真人名唤明合,记得嘴甜些。” “多谢师兄。” 三人又沿着他所指的方向行去,那石阶通向一处通阔的平地,可能正是由于此处是山上不?可多得的空地,不?论是地上还是空中,刀剑相接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一行只得小心避让着周围打得不?可开交的一对对修士,终于来到了那空地之后的一处偏殿。 那偏殿之中坐着一位金丹修士,长髯垂眉看上去倒是一副高人做派,不?过脸色不太好,活像是谁欠了他八百块灵石似的,估摸着应该就是那位明合真人了。 那纸签一直被攥在乐容手中,他上前两步递上,向那修士行了一礼,“见过真人,我们是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前来领身份铭牌和入门功法。” 明合真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轻轻“呵”了一声。 他身边的小童倒是眼疾手快的接过那张纸签,只是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到谁一般,“三位随我来。” 三人便随着那小童来到殿后,那小童询问了三人的姓名,便十分熟练的在三块空白的木牌上镌刻出三人的姓名,并各附上一本簇新的功法递给三人。 他们恭敬接过,那木牌轻飘飘的,连普通的灵木都算不?上,那本功法封面之上书着“极道剑诀”四个字,只是印刷十分粗糙,边缘都有些晕开的重影,元乌灵不免暗暗啧了声,这门派真是处处透着穷酸劲儿啊。 “三位,凭着铭牌去南边余林峰,给管事的师兄便可分配院落,我师父他...一般不理事,几位若是有事来我们宗务处,日后直接来寻我便可,我叫齐欢。”小童七八岁的模样,也?是炼气修为,笑起来脸颊上便显出两个酒窝,看上去十分好说话的模样。 三人向他道了谢,便准备出偏殿前往那余林峰,只是刚刚踏出殿门,却发觉有些不?太对头,刚刚原本刀剑铮鸣声不绝于耳的空地之上,不?过这么会儿功夫却变得空荡荡的,只在空地之中立着一个人影。 还没等他们细细辨别,便见那人影回头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那是个 十三四岁的少女,长相倒还算清秀,只是双目吊梢,便显现出几分盛气凌人的气势来。 她举着一把长剑,直指向他们三人,“你们几个,新来的吗?” 元乌灵:“?”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那位名唤余欢的小童忙上前解释道:“慕师姐,他们是才入门的外门弟子,还没练过剑诀呢。” 那位慕师姐上前几步来到他们身前,目光丝毫不避讳的在他们身上打量,当?然对元乌灵只是一扫而过,主要是在薛礿和乐容的身上来回逡巡。 元乌灵暗暗哂笑,这二位真是过于招摇了,到哪儿都能招蜂引蝶,她还真有些好奇,不?知道这小姑娘最终会先同谁说话呢? 半晌过后,那慕师姐却并未做出决断,而是傲气地冲他们扬了扬下巴,“我缺个陪练,你们俩打一架,谁赢了我便给他这个机会。” 哟,敢情还是竞争上岗。这事儿到时候要是传出去了,估计能被编成热销的话本子,元乌灵连标题都想好了: 震惊!玉清门两代天才弟子竟为一女修私斗究竟为哪般? 元乌灵抬眼看向薛礿,却只见他刚好垂眸与自己目光相交,他眉目微弯,透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但很快便移开目光,抬眼看向那少女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寒凉,“我学艺不精,师姐还是选齐兄。” 乐容忙为自己辩白,推脱道:“顾兄客气了,明明是顾兄技高一筹。” “齐兄天资卓越,我自愧不如。” “还是顾兄悟性过人,师姐选顾兄。” “选齐兄。” “选顾兄。” ...... 那位慕师姐虽说脾气直了些,但也?不?算太傻,自然能看出这两位少年的推脱之意,但也?只当他们不识抬举,冷哼一声道:“哼,你们可知我是谁?” 齐欢忙在一旁解释道:“三位有所不?知,慕师姐是天蕲峰掌峰真人的千金。” 元乌灵了然,果然是个有背景的,看来这实力为尊的极道宗也?并不是铁桶一块,还是和人界一样讲人情的嘛。 那少女抬眼轻扫过二人,丝毫不遮掩目光中的优越感,“当?了我的陪练,便无需再等两年后的门内考教,进了我天蕲峰便有筑基丹。”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只 等着眼前这二位少年为自己争得头破血流。 静默片刻后... “这样的好机会还是让给顾兄。” “不?,我怎能抢齐兄的机缘。” “还是给顾兄。” “齐兄莫要推脱了。” “啊!”那慕师姐尖叫一声,“你们...你们简直不识好歹!” 说话间便将长剑一挥,直向二人之中的元乌灵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灵姐:?关我屁事?为什么要刺我? 薛礿:敢动媳妇儿,你死了。 乐容:敢动我女神,你死了。 感谢在2020-03-25 18:48:15~2020-03-26 20:3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婷婷誉立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1、第 71 章 元乌灵下意识地立刻摸向自己放在腰间的匕首, 可还没来得及将那匕首拔出,便只见身侧的两人将她挡在身后,一齐迎着那剑锋而去。 那慕师姐已是筑基圆满的修为, 自然没将这两个赤手空拳的新入门弟子放在眼中, 她不过是觉得这两个少?年比宗门里的男弟子生的更好看些, 至于修为如何?倒是不怎么看重, 毕竟放在身边当陪练是假, 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才是真。 宗门之中稍微叫得上名字的修士, 其实都有一两个一同修行的陪练。虽说她不算什么高阶修士,可她爹栾天真?人是极道宗内有名的高手,旁人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也都对她以礼相待。 当然, 在一个实力至上的门派中,没有人会甘愿给一个小虾米当陪练,因而她一直遍寻不得, 每次来寻那群男弟子都跑得飞快, 好不容易让她捉到了这两个搞不清状况还容色上佳的,自然不能就这么白白放走。 她能看出这二人对中间那女童很是关切,应当是他们的妹妹,便想着先抓了这女娃, 他们自然也会?乖乖听话,却也没想到这二人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正面迎着自己的剑气而来。 不过她并不是来结仇的, 因而她对于这突然出手的二人也并未使出全力,反而还刻意收敛了剑气, 并不想就这样划伤二人的脸。 可她与那二人过了两招之后便觉得有些奇怪,这二人虽说灵气不怎么充裕,身手却仿佛身经百战般游刃有余, 让她不由得想起和自己父亲交手时,感受到的那种高阶修士带来的压迫感。 相互交手了十几招之后,她已经不再刻意收敛实力,几乎拿出了自己压箱底儿的本事,却仍觉得无法将这二人完全压制住,反而还隐隐有些吃力。 这倒是有些奇了,难不成这两个不仅长得不错,天赋竟也过人?若是如此,那就更不能放他们放走了。 思及此处,她轻轻向后一跃,收了剑势,对着眼前的两个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你们两个不用争了,和我一起去天蕲峰便是,我让我爹收你们作内门弟子。” 元乌灵:“?” 这么快就从陪练升级成内门弟子了?看来有副好皮 囊真?的很重要,至少比同龄人少奋斗几十年啊。 薛礿刚想拱手拒绝,却被身后的元乌灵扯了扯衣袂,他顺着那小手抬眼望去,只见她冲自己俏皮地眨了眨眼,看那意思却是想让自己就这样答应一般。 他凤眸微眯,不太明白元乌灵究竟想做什么,若是让他去给这个无脑嚣张的女修陪练,他自是万万不乐意的;可她的意思也不好拒绝,虽说他并无二人相处的具体记忆,可总觉得若是拂了她的意,应当会?有些自己难以承受的后果。 正当天人交战之时,却听得空中传来一声雄浑低沉的嗓音,混杂着高阶修士的威压沉沉压下来: “灿儿。” 那位慕师姐听到这声音,倒是收敛了几分嚣张气焰,但语气中却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自豪和兴奋,冲着空中那来人唤了句:“爹爹!” 元乌灵仰头,便只见一位修士御剑翩然落下,来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倒是生的端正俊朗,他腰间的佩剑虽说看上去平平无奇,但隐隐散发出的凌厉剑意也透露出此剑绝非凡品。 她不由得暗暗咂舌,这位真?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怎么能养出这么个不着调的闺女来。 那位栾天真?人只淡淡扫了自己女儿一眼,既没继续责怪,也没多说什么亲切的话,目光却直接转到元乌灵身上,语气略带着上位者的倨傲,问道:“在山门之前?,是你与人交的手?” 元乌灵微惊,这破门派干啥啥不行,传消息倒是第一名,便端正神色向他行了一礼,回道:“回真?人的话,正是弟子。” 栾天真?人面色淡然,似是在不经意地打量着她,可元乌灵却能感觉的到,此人的神识正在自己的根骨与神魂中盘桓,以她的精神力虽有力一争,可此时她只能老老实实的当她的炼气女童,任这人仔细盘查。 正当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扛不住的时候,那真人终于收了神识,点了点头道:“方绮是,可,这便随本君回去。” 元乌灵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鹿眼,状若讶异问道:“真?人这是要收弟子为徒吗?” 栾天真?人却并未直接应下,只淡淡道:“待你先筑基再说。” 元乌灵心道也是, 她虽摸不清此人修为具体为何,但也能推测出应是在化神之上,自己现在这样确实不值得人家收徒,估计是看在她还算能打的份儿上,先收回去养着以观后效。 虽然跟他回去之后,便意味着日后可能跟这位脑子不太好的慕师姐日日为伴,但有捷径不走白不走。她立刻应声,一副千恩万谢的模样,对着他连连叩拜,“弟子多谢真人!” “爹爹!”那慕师姐见状却有些着急,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指向薛礿与乐容,“那他们两个呢?” 栾天真?人似是习惯了自己女儿的这副做派,只轻轻将手抽出,面色丝毫未变,“他们又如何??” 慕师姐又黏了上去,一副小女儿家的娇俏模样,“刚才我和他们交了手,他们两个天赋不错,不如爹爹也把他们带回去!” 栾天真?人并未直接答应或拒绝,只反问道:“你与他们交手,结果如何??” “结果...”那慕师姐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噎得略顿了顿,片刻后扯出一抹干笑,“结果自然是我赢了,但他们...也不赖,二人若是再修行一段时间,应当能与我打个平手。” 栾天真?人冷哼了声,“自己修行不精,整日里倒是有功夫为旁人操心。” 元乌灵在心里默默为这位真?人竖起了大拇指,会?说您就多说几句呗。 那慕师姐瘪着个嘴,又扯着栾天真?人的袖子摇了摇,“爹爹,这回是真的,他们两个真的天(zhang)赋(de)不错,不如您试上一试?” 栾天真?人淡漠不语,但神识却早已在二人身上转了个遍,半晌过后,终于微微颔首,“嗯,那就先一并回去。” “多谢爹爹!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少?女顿时喜上眉梢,连那一双吊梢眼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元乌灵却觉得有些诡异,按理说这么一位高人不应该缺徒弟啊,收她一个也就罢了,就算他们几个炼气的苗子看上去稍微出色些,但也不至于这么好说话的一下收三个。奇怪,当真?奇怪。 但既然这位一峰之主已经发了话,以他们现在身份也断然没有拒绝人家的道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只见他指尖微动,似是向某处传去了一道灵力,不多时后便 传来一声幽远的鹤唳。 只是等了半晌,却没见着鹤的影子,倒是来了一位御剑飞行的青年修士。那修士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已是金丹修为,五官却有些平平,就是那种看一眼转头便再也想不起来的长相。 落地之后,那金丹修士便向那真人恭敬地行了一礼,“师父。” 相比于对自己女儿的恨铁不成钢,栾天真?人对他面色还算和缓,点了点头道:“嗯,将他们三个带回峰上。” 修士转身见着三?人,只微微讶异了片刻,倒也没多说什么,便拱手领命,“是,师父,徒儿遵命。” 栾天真?人带着那位慕师姐御剑离去之后,那位修士便向他们三人招了招手,语气倒还算亲近,“我是师父最小的徒弟,你们日后唤我岑师兄便是。” 三?人忙跟着唤了声师兄。 只是元乌灵更觉得奇怪了,连他最小的徒弟都是金丹修为,那这位真?人就算等他们筑基了再收徒也是扶贫啊,怎么都说不过去嘛。 岑师兄唤出自己飞剑,招呼三人站上,面含几分笑意,“莫怕,很稳的。” 三?人一番扭捏作态,一副初次御剑心有惴惴的模样,但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那飞剑缓缓升起,应当是为了照顾他们的情绪刻意放缓了速度。 元乌灵对这位做事妥帖岑师兄倒多了几分欣赏,看他似乎还挺好说话的模样,想了想还是作出一副天真?姿态问道:“岑师兄,真?人他之前?也会?收我们这样的弟子吗?” 那修士微微侧头,“哦,这话原本也当我同你们交代一番的,师父此番收徒,主要是为了十年之后的虎啸大比。只是师父的弟子中修为最低也是金丹,慕师妹也快结丹了,但这大比却是需要金丹之下的修为方能参加。你们定要好好修炼早日筑基,若是在那大比中取得头名,可是有结丹机缘的。” 元乌灵却觉得身后的人似是微微一震,她不免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师兄,我们是要和哪个门派大比啊?” 那岑师兄一副见怪不怪的语气,“还能有谁,自然是和玉清门啊。” 作者有话要说:乐容:大逆不道溜了溜了,不要拦着我我要跳剑了! * 本湖北鹅时隔两个月今天终于出省了!鸡冻! 72、第 72 章 与元乌灵预想中不同的是, 这天蕲峰居然还挺大方,他们现在即便不能算栾天真人的正式弟子,但?每人也分得了一个小院落, 并且一切按照内门弟子的标准供应, 月例灵石也增长到了三块中品灵石, 另有各类功法若干, 也终于分得了一把基础的佩剑。 据那位岑师兄介绍, 并不是每一峰都有这种待遇, 他们主要还?是沾了栾天真人的光,这位在极道宗排的上名?号的高手,居然同时还掌管着整个宗门的财政大权, 因而相比其他峰阔绰很多?。 当然这“阔绰”也是在极道宗内部而言,和玉清门那种副业丰富花灵石如流水的门派相比,大概也只能比得上人家正经内门弟子手里的一点零头儿, 这一点从薛礿和乐容听到月例灵石数量时, 不由自主流露出的一丝不屑就能看出。 三人就此在天蕲峰住下,炼气期的弟子自然还轮不到栾天真人亲自指导,那位岑师兄倒是热情宽厚,只说若是修行上遇到什么论难去寻他便是, 元乌灵便放心大胆的准备将刻意压制的修为稳步提升。 当然,这种专心修炼的清静却只属于她一个人,薛礿和乐容的院子在她两侧, 因而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被她尽数收入耳中。 他们在此处住了十来日,她几乎每日都能听见那位慕师姐无视防护法阵, 大摇大摆地进入二人的院中,将二人逐个揪出的动静。她的理由倒是给的冠冕堂皇,说什么二位师弟初入天蕲峰, 需要她来指导修炼。 薛礿和乐容不烦其扰,但?又不好拒绝这位天蕲峰的团宠,毕竟目前还?要在她爹手下讨生活,只能白日里装孙子,每日夜里组团来她这儿吐苦水。 那位性情乖张的慕师姐全名慕心灿,虽说之前栾天真人在外人面前对她不假辞色,但?在天蕲峰住了些时日便能看出,这位大小姐说是整个天蕲峰的宝贝疙瘩都不为过。 她的爹爹有了什么好东西便第一时间给她,师兄师姐也都惯着她,旁的内门弟子看在她爹的面子上不敢得罪她,甚至连别的掌峰真人都要给她几分薄面,毕竟对于一个全体抠抠搜搜的门派来说,栾天真人这位财政大臣地位 有的时候可以直逼掌门。 所以在慕大小姐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因而她对于薛礿和乐容这两位看起来没什么背景的小虾米自然也是志在必得。 “她简直不知所谓!甚至还想拉着?我的手指导我练剑!”薛礿一脸忿忿捶着桌面 “她还想...想伸手环着我,极道宗居然有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乐容面色涨红,羞愤之情?溢于言表。 虽说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有些不厚道,但?二人的不幸遭遇确实给她带来了不少乐趣,她捧着肚子乐不可支,笑了半晌见二人实在面色不佳,只得强忍住笑意,敛了敛神色问道: “所以这位慕大小姐究竟更看重谁啊?” 二人俱是一怔,随即伸手指向对方,异口同声道:“他。” 元乌灵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随即在二人明显变冷的目光中清了清嗓道,“咳咳,此事说来也好解决,其实也就是少女动了春心,若是不想受她烦扰,让她死了这条心就行。” 乐容仿若抓住了一根求生的浮木,忙问道:“怎么才能让她死心?” 元乌灵挑眉,“对于这种小姑娘来说,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若是你们放心,此事交给我便是。” 薛礿与乐容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好。” 又过了两日,薛礿与乐容便发现那位慕心灿不再日日堵在他们院门口,只是偶尔在二人一同出现的时候,她看向二人的目光总有那么几分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太上来。 不过这一点不对头并没有引起二人的重视,因而也没主动询问元乌灵究竟做了什么,三人一副老老实实一心求道的态度,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自己院中修行。 三个月后,三人便先后“突破”了炼气中期,在天蕲峰倒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连栾天真人也没有料到,自己随手收的几个弟子,修行起来居然有这么快的进益,因而对于三人倒是更看重了几分,还?专门将他们唤去好生嘱咐了一番。 又过了三个月,三人再次进阶,直接来到炼气后期,这回三人的名?号倒是直接传出了天蕲峰,在整个极道宗都有了传言,说是旁人能收一个天赋过 人的弟子都难,栾天真人居然一下收了三个,似乎个顶个都是难得一遇的好苗子。 相比于玉清门曾经出过的两位惊才绝艳的天才,极道宗虽说也有不少天赋过人的弟子,但?从未有过薛礿或乐容这种一路顺风顺水三年便结丹的怪物新人,大多数是靠勤奋后来居上的“地材”。 虽说极道宗的整体实力与玉清门不相上下,甚至从战斗力上讲更高一筹,但?和玉清门相比,从天赋上看似乎总是被压了一头。 自然,在他们几个半年便到炼气后期的弟子出现之后,便被寄予了不小的期望,大家都觉得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了他们极道宗,以后在玉清门面前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栾天真人他将们三人唤去赐下筑基丹后,还?特意用实例给他们加油鼓气了一番。 “你们可曾听说过,玉清门曾经的那位乐容真人?” 被点名的乐容本人垂着?头,面色有些僵硬,“曾经”二字实在刺耳,这才想起自己在玉清门的魂灯早已熄灭,也不知师父是否现下究竟如?何。 元乌灵不想就此冷场,忙点点头,一脸兴奋地回道:“自然知道,听说那位乐容真人修行半年便筑基,三年便结了金丹呢!” 栾天真人抚了抚长须,点头道:“嗯,虽说你们相比之下还?有些欠缺,但?他那等天赋奇才本就难寻,玉清门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三个而已,其中两个都已经...罢了,此事不提也罢,你们定要坚守本心勤加修炼,他日超越他也未可知啊。” 元乌灵暗暗撇嘴,您还不知道,其中两个都在您面前跪着呢! 当然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欢欣鼓舞的神情?,连连叩拜,“多?谢真人教诲!” 栾天真人又画了个触手可及的饼,“嗯,待你们筑基之后,便行拜师之礼。” 三人再次叩谢他老人家大恩,便一脸千恩万谢地退下。 刚出殿门,便迎面碰上了那位慕心灿慕大小姐,三人只礼貌地向她行了一礼,却没想到她却面露几分忸怩地拦住了他们,准确的说,是拦住了薛礿和乐容。 元乌灵心道不好,忙上两步向她拱手,“师姐我还?有些事,先行告退。”语罢还?不等他们反应,便 飞快地溜回了自己的小院,设下结界准备闭关冲击筑基。 乐容虽有些诧异,但?也不好在栾天真人目力可及的范围内拂了她的面子,只得耐着?性子问了句: “不知慕师姐有何见教?” 慕心灿面上泛起一层薄红,目光在二人间转了又转,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你们...你们最近可好?” 薛礿只觉得之前感受到的那种不对劲又涌上心头,心中有些隐约的猜测,但?一时又看不太分明,只公事公办地答了句: “尚可,谢师姐关心,正准备冲击筑基。” “嗯,你们莫要在意旁人的眼光,我们修行之人不看重那些的,离经叛道些也无妨,放心,我会一直支持你们。”慕心灿目光灼灼又饱含慈爱,让薛礿不由得想起身在梁京时的一位姨母。 乐容也咂摸出一丝不对来,蹙眉问道:“慕师姐这是何意?” 慕心灿忙压低声音,一脸安抚之意,“你们不用害怕,方师妹都告诉我了,但?你们若不愿公开,我也一定?会为你们保守秘密的。” “师姐有话可以直说。”薛礿心中的那个猜测逐渐明朗,面色更冷了几分。 慕心灿又凑近了几分,“断袖分桃什么的我都懂,我也爱看些人界的话本子,你们不用防着我,这些我都能接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灵姐:当你想让一个姑娘对两个男人死心的时候,让她变成CP粉就好了。 73、第 73 章 理论上讲, 筑基所需的闭关时间一般因人而异,从几天到几个月甚至一年多的都有。当然,对?于元乌灵来说, 现在筑基只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儿, 估计一两个时辰就能结束。 但是, 她清楚的知道那位慕师姐这会儿肯定已经暴露了, 乐容倒还?好说, 按薛礿那厮的脾性估计不会轻易放过她, 所以?当她给?自己?的院落设下结界之时,便也没?着一时半会儿之后便出去。 她凝神感受着院外的灵气流转,不多时便发?现薛礿与?乐容双双归来, 但二人的距离隔得尤其远,明显是在避嫌。元乌灵心里?一咯噔,哦豁果然, 小?姑娘的嘴就是不牢靠。 见?着自己?的院门?紧闭, 薛礿的脸色又冷了几分,元乌灵觉着隔着院门?加结界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不过好在自己?还?在天蕲峰之上,他们倒是也做不出强闯结界的事儿。 半晌过后,二人终于先后回了自己?的小?院之中, 元乌灵终于暗暗松了口气,琢磨着至少要耗上小?半年,让他们将这事儿忘得差不多了再?出去。 没有旁人叨扰的时间过得尤其快, 元乌灵其实本就是个懒散性子,若是没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逼着她, 其实根本不愿意主动去做些什么。 再?加上自己?现在还?是个七八岁的女童身躯,用起来尤其不顺手,整日里?还?要装乖卖傻, 过得好生憋屈。她巴不得再?这么关上几年,至少长成十几岁的少女再?说,毕竟那个什么虎啸大比在十年之后,现在即使再?加快进度也没什么用,总之是不能一时半会儿就结丹的。 她计划之中闭关的小?半年过得飞快,但旁边院中的两人似乎也就这么跟她杠上了,她这里?没动静,他们那边也一样没什么动静。 元乌灵有些无奈,总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若是时间太久了他们的天才?知名估计也就磨没了。 ?了?便下定决心,若是那二人还?在计较那事儿也没什么,反正当时也是他们同意自己?去解决的,虽说手段有些别出心裁,但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 她本仅存的那么一点儿心虚也 就这样被自己?说服了,甚至还?生出一丝怨怼,就这么点事儿两个大男人至于吗,成大事者就是应该像自己?这样不拘小?节。 ?通了这一点,她便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体内的灵气,天蕲峰本就灵气充沛,她周身的灵气霎时间如旋涡般涌入她的丹田之内。 相比于明心魔功进阶第二重之时,人族修士筑基其实更轻松一些,不过半个时辰的模样,元乌灵便明显感受到体内那层屏障被轻而易举的打破,体内的灵气流转更为充盈,丹田之内的灵气也化为浓郁的灵液。 正当她准备将灵气再?运转两个周天,结束这场耗时半年的筑基闭关之时,却?发?现身上的汗毛竟根根直立,但她并不觉得冷,反而有些熟悉的麻木感。 这感觉分明是...... 极道宗内众弟子被突然聚集在天蕲峰上,正氤氲着滚滚雷电之光的黑云吸引了目光。但对?于他们来说,这黑云并不陌生,一般修士自结丹之后每逢进阶便会有雷劫,这黑云正是进阶之时的劫云。 “天蕲峰又有谁要进阶了?难不成是岑师兄要结婴了?” “怎么可能?上个月见?他还?是金丹中期呢!” “那还?有谁,慕师姐要结丹了?” “不可能,我刚才?见?着慕师姐,她根本没闭关。” “那还?有谁,沈师叔终于要进阶出窍了?” “看这个劫云的架势倒是有可能。” ...... 元乌灵虽看不见?自己?头顶上的劫云,但这丝丝酥麻的感觉与?她当年抢夺薛礿雷劫之时如出一辙,她心道果然,就说魔修转行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就筑个基还?搞这么大的阵仗。 当然,天雷其实算是个好东西,虽说被劈的过程痛苦一点,但经天雷淬炼过的身体和神魂强度都会登上一个新的台阶,这种淬炼可是雷天竹液所不能比拟的。 元乌灵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倒也没趁着这机会辱骂老天爷,只躺平任劈。 当第一道天雷穿过她的天灵盖之时,她只淡淡地哼了声,痛自然是痛的,不过比这痛的她也不是没尝试过。但当第十道雷劫将她头顶的青瓦掀开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之前薛礿结丹之时,她抢来的也 就只有九道雷,怎么这回倒整出第十道来了,老天爷倒也不用这么重视她。 接着第二十道。 第三十道。 第四?十道。 ...... 一直到第八十道天雷,元乌灵那小?院已经被天雷破坏得如废墟无异,不过说来这天雷还?挺有原则,除了她这一亩三分地倒是没有波及到周围一丝一毫。 元乌灵被那天雷劈得已经有些意识涣散,唯一剩下的一丝神志只能机械地数着天雷的数量。 第八十一道。 她喃喃自语,怎么还?没完没了了,难道是要凑个整劈出一百道吗? 与??同时,整个天蕲峰连带着极道宗都被这罕见?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所震慑。旁人不太清楚,但栾天真人却?知晓,这天雷并不是高阶修士的进阶雷劫,只是他还?没正式入门?的弟子筑基所引来的。 他并不知晓究竟是哪一位弟子,但能引来?等雷劫的定不是等闲之辈,在那劫云消散之后,他便急匆匆地赶来查看。 当他御着飞剑在那小?院旁缓缓落下之时,只见?之前收的那两名男弟子正蹲坐在那一片废墟之中,其中一名弟子正将一具焦黑躯体的圈入怀中。既然两位男弟子皆安然无恙,那引来雷劫的应该是那个叫方?绮的女弟子了。 可被环在臂弯中的女童完全辨别不出原本的样貌,栾天真人上前两步,准备查探一下女童的情况,却?被那名弟子侧身拦过。其实他有些脸盲,那两位男弟子一直分不太清,这个脸更冷一些儿的,应是那个叫顾清的。 薛礿并未起身向他行礼,只抬眼向栾天真人颔首,“真人见?谅,她状况尚可,只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而已。” 栾天真人也不知怎么的,明明眼前的少年只是一个刚筑基的低阶弟子而已,他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那双清冷的眸子背后,倒像是个睥睨天下的高阶修士。 但将这三人收到天蕲峰之后,他其实也曾派人查探过,三人均出身于凡界,从出生之后所有行迹皆有所考,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刚刚那怔忡也只是一瞬,他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合体真人,便只淡淡点了点头道:“好,那便让她好生将养,我差人送丹药 来。” 薛礿将元乌灵小?心翼翼地抱起,步伐轻缓之极,似是生怕她被再?颠出什么好歹来。他将元乌灵带回自己?的院中,轻轻放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捏了个净水诀将她周身的焦黑洗去,便露出了她苍白却?带着病态红晕的小?脸。 乐容也一路跟着进来,他刚接了栾天真人遣人送来的丹药,那玉瓶之中的丹药散发?出浓郁的灵气,正是六品混元玄金丹,这丹药正是雷劫之后的修补的良药,他便放心了些,正准备将丹药倒出,却?被薛礿一把抢过。 “顾兄这是何意?”乐容眉心微微蹙起,似是有些不解。 薛礿并未搭腔,只轻轻将那丹药送入她的口中,又用灵力助她将那丹药化开,再?帮她将药力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见?她气息平缓,脸上的红晕也渐渐消退,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他轻轻拨拢元乌灵的碎发?,这才?抬眼看向乐容,丝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森冷与?戒备,“她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乐容轻笑?了声,面色十分坦然,“我与?元姑娘本就有些交情,关心她又有何不可?” “你所图为何,以?为我看不出来么?”薛礿冷声反问,眸光中又添几分寒意。 “你看出来那又如何,”乐容垂在袖中的拳头紧握,面上却?显露出坚毅之色,“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薛礿怒极反笑?,“她是我的道侣,你的所作所为也能称得上问心无愧?” “可是你都不记得了不是吗?” 乐容上前两步,少有的竟显露出一丝咄咄逼人的意味,“你若真的将她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忘了她。” “那也与?你无关,”薛礿被戳中了痛处,但面上不显,依旧冷脸以?对?,“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就算我一时?不起过去的事,她也绝对?不会选择你。” 乐容哂笑?,仿佛将他这副外强中干的模样看透,“你又如何知道?你是玉清门?首徒,我也是玉清门?首徒,你所拥有的一切我都有,在她身为花妖还?未找回记忆之时,她可是避你如蛇蝎,却?寸步不离我的身侧,这些你都忘了,但我记得。” “薛礿,我只是稍晚生了些时日,却?并不比你差,三百年前若下山历练的是我而非你,你以?为今日之局又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修罗场一下嘻嘻嘻~ 74、第 74 章 面对着乐容尖锐的目光, 薛礿只冷声回道?:”但并没有?这种?假若,当年就是我,现在也是我, 她身边从始至终便没有?你?的位置。“ 他面上虽不动声色, 内心却莫名生出一丝动摇, 他并不记得自己与元乌灵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能通过?旁人的只言片语来推测自己曾经的人生, 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选择相信她所说, 虽说是循着自己的行为模式判断,但内心中的欣喜却并非作伪。与其说一开始是不情不愿地被逼着相信,那么现在便是心甘情愿地沉沦其中。 即便现在有人摆出种种?证据, 说她只是诓骗于他,他从未被引诱入魔,还是那个前途光明的玉清门首徒, 他估计也不会选择相信。 可他并不是真正想起过?去, 因而?也不知当年元乌灵究竟为何会倾心于他,只是因着他的身份与皮相吗?那若是当年真的换成了别人,换成了与他不相上下的乐容,她会不会也...... “是么?”乐容收起了他的咄咄逼人, 又恢复了平常那副淡然含笑的模样,“过?去虽不可及,但将来还未可知呢。” “你?们真的好吵。” 在历经了那八十一道?雷劫之后, 元乌灵只觉得自己神识被搅得七零八落,一开始周身自然是痛的, 可当痛意达到了一个顶峰之后,五感便为了保护自己而?自动封闭,几乎感受不到任何外界的动向。 她只觉得自己似乎漂浮在一片虚无?的混沌之中, 但恍惚中又似乎被一道?温暖的光包裹,那融融暖光在自己周身流动,正温和地修复着自己的经脉。 她的五感渐渐打?开,但耳边只能听见尖锐的嗡鸣,在那嗡鸣之中,又隐隐有?两人不止吵嚷的声音,可偏偏听不太清具体的内容,但就是这种?似有似无的人声才显得格外恼人。 她想出声制止二人,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态,喊出的声音极为嘶哑,只有丝丝气声。 这一声气若游丝的呼喊,倒是将二人注意力迅速拉向一旁的榻上,只见少女依旧双目紧闭,眉宇间似有?郁色,但不像是痛苦,倒像是...烦躁? “我们不吵了,你?好好休养。” 耳边传来了沉沉安抚的话语,此后便再无?旁的动静,元乌灵眉心渐渐舒展开来,很快便再次陷入那一片混沌之中。 * “嘶。”元乌灵动了动手脚,随即便感到一阵微麻的刺痛,她略缓了片刻,待那刺痛消退便撑着手?臂坐起,目光中带了几分半梦半醒的迷茫。 薛礿本望着她发呆,见她居然径自起身,忙上前关切询问:“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元乌灵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想起此前发生了什么,但莫名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又长高了许多,一时又生出几分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我究竟睡了多久?” “三个月。”薛礿听她声音中气十足,只微微有些沙哑,不由得松了口气。 “哦,那还好,”元乌灵点点头,又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之前那次可是整整休养了半年呢。” 薛礿为她斟了杯灵茶,闻言却面露几分疑惑之色,“之前?可我听说魔族进阶并无?雷劫。” “额...”元乌灵一时不查说秃噜了嘴,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咳咳,这事?说来也巧,你?结丹之时并无?雷劫对,其实是被我给抢的,但是我当时可不知道是你。” 当然,关于雷劫缺失和他失去记忆之间可能的联系,她自然不会主动提及。 “嗯?”薛礿闻言微怔,但很快唇角便荡起一丝笑意,“怪不得,我们果然...有?缘。” 元乌灵之前觉得这厮想方设法?证明二人缘分天定的模样十分可笑,但现在也不知怎么的,虽说他这副模样还是冒着些许傻气,但她竟从中体悟出了丝丝甜意, 她有些别扭的移开目光,“嗯,不过?当时只有九道?天雷,这回居然有八十一道?,估计是我出身魔族的缘故才会如此,所?以我应当不会留下结丹了。” “你?...要走?”薛礿被她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有些怔忡。 “自然,我不能一直留在人界,魔族总还要我回去管的,”元乌灵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见他面色不太好,复又添了句,“哦但也不会现在就走,再等上些时日,我可不想顶着个小娃娃身子的回魔域。” “好,”薛礿面色缓和了些,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那能不能...等到虎啸大比结束?” 离虎啸大比还有?不到九年时间,他们可压制修行速度,维持在筑基期,这时间也足够她从女童成长为体态与成人无异的少女了。 元乌灵歪着头看向他,嘴角噙了一抹玩味的笑意,“怎么了,你?舍不得我?” 薛礿如寒玉的面庞上立刻飞起一层薄红,原本清冷一双凤眸也染上几缕赧色,仿若含风饮露的谪仙终于沾染上了一丝人气。他微微点了点头,“是,我舍不得你?。” “为什么?”元乌灵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将他拉进了几分,挑眉问道,“就因为你觉得我们是道侣?” “不是,”薛礿定定看向她的双眸,声音却不自觉的有?些发紧,“是因为我心悦你。” 元乌灵唇边的笑意不自觉荡漾开来,却依然逗弄他道?:“可是你都不记得我啊。” 薛礿却十分郑重道?:“那现在我也依然心悦你,而?且过?去种种?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那你可要努把力了,”元乌灵笑着轻拍了拍他的脸,又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乐容呢?” 薛礿听到那两个字,面色倏地一变,语气也冷了几分,“我没让他来。” 元乌灵微微蹙眉,总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但这两人倒是一直不太对付,便也没多问什么,只点了点头道?:“行了,既然我也醒了,那就先去栾天真人那通报一声,他之前不是说筑基之后便正式收我们为徒么。” 二人结伴出了小院,刚好见着侯在院门前的乐容,也不知他在此处究竟站了多久。 见着元乌灵全须全尾的出来,乐容不由露出一抹舒心的淡笑,“元...绮妹妹终于醒了。” “嗯,”人家关心自己,元乌灵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语气倒还算和缓,“我们准备去栾天真人处,不如一道?去。” “那便再好不过?了。”乐容面上的笑意更深。 乐容的话音刚落,元乌灵莫名觉着身侧骤然冷了几分,她抬眼望去,只见薛礿面色宛如深潭寒冰,正冷冷睥着身旁的少年。 她其实大概能猜出薛礿为何如此不喜乐容,她也能感受到乐容似乎对自己有?了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意, 可这种?事?儿乐容从未对他明说过?,她也不能厚着脸皮去他面前掰扯。 哎,真真是让人头大啊。 三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地向天蕲峰正殿行去。栾天真人正好在殿中向其他徒弟交代着什么,见着三人求见,尤其是见着元乌灵醒来,语气倒比往常更和颜悦色了几分。 “方绮,恢复的还不错?” “是,多谢真人的丹药。”元乌灵拱手道?谢。 栾天真人捋了捋长须,“天雷虽说是劫,但也是机遇,尤其筑基之时便遇雷劫的则更少之又少,你?遇上的还是极为罕见的八十一重雷劫,但不可就此自满,定要沉心修炼,他日定可为我正道的栋梁之才。” 元乌灵躬身拜谢,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多谢真人教诲,弟子?定牢记于心。” ——那您可真是想太多了,我可是要跟你?们正道?作对的。 栾天真人捻须一笑,“嗯,往后唤师父便是。” 元乌灵状若受宠若惊,再次跪下连连叩拜,“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栾天真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她身后的两人,“嗯,你?们两个也不错,往后也要勤加修炼,才不负我天蕲峰之名。” 二人齐齐叩拜,异口同声道:“谢师傅教诲。” 栾天真人对这新收的三个弟子?还算有?耐心,“嗯,既然已经筑基,便要开始准备在门内每月的小比了。” 见三人一脸茫然,立在一旁的岑师兄忙解释道?:“我们极道?宗的弟子?从来都是在实战之中悟出剑意的,不论内门与外门弟子?,从筑基开始,除闭关之时,每个月至少需要需要与同阶修士切磋三场,这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当然,若是挑战高阶修士,则每月只需一场就够了。” 元乌灵暗暗咋舌,这极道?宗当真是一群斗殴狂人,连打?架这种?事?都有标准定额。 “谢师父,谢师兄,弟子?明白了。” 栾天真人又安抚了两句,“嗯,你?们初至筑基,也没怎么练过?剑招,起先难免会输个几场,不过?不要气馁,我极道?宗弟子?就是要愈战愈勇。” “谢师父教诲,徒儿定全力以赴。” ——我们尽量下手?轻一点儿给别人留点面子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灵姐:哎呀又要脚踢极道宗幼儿园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75、第 75 章 说来元乌灵这个筑基便遭了八十一重天雷的倒霉蛋, 明显将薛礿与乐容两个与她同时筑基的天才光芒掩盖,因而?自打她恢复完全的消息放出来后,门内弟子便接连找上她来示好。 当然还是极道宗独有的特别示好方式——挑战。 她本来还在发愁这每个月的三次小比究竟该怎么解决, 毕竟就算每个月都和薛礿乐容打一场, 那也还不太够呢, 但是没想到的是, 在栾天真人收徒后的第二天, 便只见雪花般试剑签在她的小院上空飞舞。 极道宗弟子之间的切磋倒也不是随性而为, 毕竟大家的打架频率都不算低,但谁也不是不眠不休的战争机器,总要安排出个合理的档期来, 因而?便应运而?生出试剑签这种独特的机制。 若是想与谁切磋,便向那人发出试剑签,约定好切磋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没有被接受的试剑签会在半日内消散。若是对方接受了这道试剑签, 那二人间的对决便会被门派记录在册,若是一方弃权便会扣除一定的门内贡献。 元乌灵盯着头顶那片翻飞的纸签,又扫了两眼旁边空荡荡的院落上空,眼皮微微跳动了两下,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她大致挑了三个出来,一个是筑基初期的弟子,约定的切磋时间就在今日, 另两个筑基中期的,倒是都排在了十日后。 试剑签一般都会附上?本人的一道剑气, 剑气这种东西很大程度上能体现出本人的性格,元乌灵挑的这三个剑气都还有些钝意,看得出来剑气的主人生猛有余但灵气不足, 很适合初次练(nian)手(ya)。 元乌灵对于极道宗的剑诀没太大兴趣,但既然要和门内弟子打架,她也不好只用自己的步法玩奇袭,总还是要作出点儿认真修行样子来,便也只能随便学两下应付差事。 过去的她习惯用长鞭这类柔软的武器,攻击起来灵活多变可攻可控,随意一挥更是虎虎生风,当然更重要的是十分符合她狠辣变态的魔设,毕竟魔女什么的怎么可以不用鞭子,因而?对于长剑这种冷硬的正道专属兵器一直也不怎么感冒。 但栾天真人在正式收他们三人为徒之后,倒是十分大方的给 三人各配了一柄剑,也许是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儿上,给她的这一把?恰巧是一柄轻便的软剑。 虽说不是什么传世名?剑,剑柄与剑鞘看上?去也灰扑扑的,但当她将那软剑抽出拿在手中甩了甩之后,倒是莫名?找到了几分熟悉的手感。 第一个与她进行切磋的是一个筑基初期的外门弟子,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的模样,二人比斗的地点选在了宗务处之外的那片空地上。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能被元乌灵第一个选中,因而?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天蕲峰小师妹时,激动地都有些破音了,“在下李胜,方师妹,久仰。” 元乌灵强忍着笑意,对他点了点头,“李师兄,承让。” 相比起有高阶修士作靠山的内门弟子,虽说外门弟子显得更为寒酸,但相对的,他们的求胜意识却更为强烈,毕竟在外们可是要靠自己摸爬滚打才能有一席容身之地的。 两人起手过了两招之时,元乌灵便能感受的出,这位外门弟子虽说修为不怎么样,但应交战经验应当还算丰富,一般的刚筑基弟子估计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当然,元乌灵并不是一般的刚筑基弟子,她将手中的软剑抽出,颇有些心不在焉地与这位弟子互相喂招。 因着这位小师妹在门派中名头不小,因而?这片空地之上?除了准备切磋的二人,旁的弟子大都停手,饶有兴致地围观着二人的对决。 虽说元乌灵名声在外,但大家也都清楚,这位小师妹几乎从未与人交过手,只空有一身修为,他们极道宗以实战为基,相比修为更看重应战中练就的剑意,因而?心中早已下了定论,估计这位小师妹会吃点苦头了。 一开?始众人只见二人互相试探,因着小师妹对于极道剑诀掌握的还不算熟练,动作肉眼可见的有些走形,李胜看上?去略胜一筹,众人便有些揪心,但更多的是对吻合自己预设的了然。 但很快,围观的众人便发现这小师妹的剑招有些不对劲儿,剑招大多凌厉尖锐,以突刺为主,削砍也兼有之,但这位小师妹手中的剑却并非如此。 虽说她用的剑招,看上?去大致也是他们极道剑诀中的招式,但总透露出一股 子不协调,她上一招将那软剑缠绕在李胜的左腿之上?,将他的身形拉得一歪,下一招又灵巧地跃至李胜身后,将那软剑甩至他背心空门。 众人心里暗暗嘀咕着,怎么看上?去不像是用剑,倒像是...用长鞭啊? 随着二人切磋的越久,那小师妹却显得愈发游刃有余,一柄软剑舞得翩若游龙,寒光四?起渐迷人眼。 过了几十招后,元乌灵觉着有些乏了,便也不再刻意放慢身形,寻了个空挡便将那软剑缠上?对面弟子的脖颈之上?。 李胜当即身形一滞,似是完全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刚才还和她打得不相上下,怎么突然就被压制得如此彻底? 但事已至此,自己的败局已经注定,宗门之内小比胜败本就是常事,他倒也没震惊太久,在元乌灵收回软剑之后,便拱手认输,“师妹果真天赋过人。” 围观的众人虽对她的剑招有些看不太懂,但对这结果倒是没觉得多离奇,虽说之前的预设打了水漂,但仔细想想,小师妹毕竟是栾天真人的弟子,论天资自不必提,说不定还有些独门经验的传授与她,因而?战胜了个外门弟子倒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十日之后,元乌灵便迎来了她的第二场切磋。这次的对手是个筑基中期的女修,名?唤詹雅,也是个内门弟子,师从山庐崖璩山真人,二八年华的少?女一枚,入门稍晚些,但天资在内门弟子中也算出众。 因着之前那场出人意料的切磋,这次围观的人反而更多了些,但绝大部分还是抱着看元乌灵落败的心理。毕竟首先这两人便差了个小境界,再加上?詹雅一向也不是好惹的主,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剑招却比一般人狠厉的多。 若说之前那场这小师妹有五分胜算,那这场便顶多只有一两分了。 元乌灵自然不知道众人所想,当然了,即便她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她只是觉得对面这位詹什么的目光有些飘忽,虽说看的确实是她这个方向,但总觉得她目光所聚焦的反而?是她身后某处。 她心有所感地回头望了一眼,顿时了然,是了,在她身后的那两位倒确实是招蜂引蝶的主,还真是姐姐妹妹通吃啊,只 是不知道她看的究竟是谁? 元乌灵便如上?一场一般,先放水与她缠斗了几个回合,但发现这位詹师姐并不怎么专心,目光一直不自觉地往某处飘去,她十分恶趣味地闪身到她身侧,轻声在她耳畔问了句,“詹师姐在看谁?” 詹雅闻言身形微滞,那只有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目光也不再乱飘,虽并未理睬她的调戏,但手中的剑意倒是更凌厉了几分。 元乌灵却并没放弃,闪身至另一侧继续低声试探道:“让我猜猜,是齐师兄?” 詹雅面色如常,似是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元乌灵顿时了然,哼,既然这么淡定那铁定看的是另一位了,小妮子胆子不小,还妄想在本老母面前抢男人。 围观的众人很快便发现,这位一开?始看似应付起来有些吃力的小师妹,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明明修为不足剑意有缺,甚至招式都用得歪七扭八,但那舞着那一柄软剑招招攻向实处,偏偏就把詹雅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詹雅也觉出不对来,一开?始她还有所收敛,并未使出全力,见着这位天蕲峰的师妹招式突变,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终于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实力,但也不知怎么的,明明在同阶修士处都游刃有余的剑招,在这个师妹面前却显得左支右绌。 她之前想与这位方师妹切磋剑技,虽说有着对这位筑基便遇雷劫的弟子的好奇,但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她知道这位小师妹身旁有一人,几乎与她寸步不离。 她自然想赢,但更重要的是,她想要在那人面前赢,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剑意,看见自己的风姿。 可没想到的是,现在让他看见的居然是如此狼狈的自己。她心神一凛,原本点到为止的剑招,现在却招招带上了杀气,将一场门内切磋生生变成了死斗。 元乌灵自然也察觉了她的用意,心中冷笑一声,小样儿还想跟我?比狠,那你还真是找到祖师爷头上?来了。 她轻巧地在詹雅身侧左右横跳,软剑本就薄如蝉翼又灵活似蛇,众人只见一阵炫目的江海凝光,听得嘶嘶破风之声,却根本看不清剑身究竟在何处。 待她收了剑势,却见詹雅原本光洁的面上,竟渗出道道的血痕,纵横交错宛如可怖的蛛网。 元乌灵立在一旁,笑得天真无害,“詹师姐对不起,我?下手没个轻重,师姐还是赶紧回去治伤,毕竟破相了就不美了。” 作者有话要说:灵姐心狠手辣女魔头人设不倒! 76、第 76 章 疼痛这种东西?其实有些玄妙, 有的时候不看到伤口甚至根本意识不到它的存在。就比如现在的詹雅,正有些莫名为何元乌灵突然收手,还笑?吟吟地望着她?道歉, 还说什?么破相? 但当?她?接收到众人略带惊惧的目光之?时, 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随即只感到掌心一片温热的濡湿, 她?心下?一惊, 缓缓翻过?来的手掌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些微颤抖。 接着便见着掌心一片刺目的鲜红, 脸颊上的道道伤口也似终于苏醒一般,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詹雅终于反应过?来元乌灵刚才那话究竟是何意,虽说极道宗之?中的女弟子醉心修道, 大都不修边幅,但她?向来自诩容貌过?人,花一般的年纪终究爱鲜妍好颜色, 尤其现在还在那人面前, 今日甚至特?点?了一抹淡粉的口脂。 明明是该她?大放异彩引得?众人瞩目的时刻,但现在竟然被一个?初入筑基的小丫头弄得?如此狼狈。 詹雅已经顾不上和元乌灵争辩什?么,甚至不敢想象她?的脸上究竟是何模样,只匆忙抬手遮住自己的面容, 逃也似御剑飞离了这一处众人的焦点?中心。 围观的众弟子暗暗咋舌,这个?小师妹...有点?狠呐! 若是在旁的门派,定要说她?小小年纪出手竟如此狠辣, 心境堪忧难当?大用,但极道宗可不是一般门派, 求胜心这种东西?是排在第?一位的。 再说了,这位小师妹其实也没有使出什?么阴毒的暗招,完全靠实力说话, 虽说下?手确实狠了点?儿,但詹雅作为修为高?出一截的师姐也下?手也没留情面呐。 因而在那场小比之?后,元乌灵便发觉每日萦绕在自己小院上空的试剑签比从前更多了。 虽说极道宗鼓励弟子多与人交手,每月门内小比有三场的下?限但从不设上限,但她?本就懒得?参与这种与逗小猫小狗无异的活动,因而每月不多不少只挑三个?迎战。 因着她?每次与人切磋之?时,无论对手修为如何,虽说一开始看起来被压制,但最?后总能一击得?胜,众人便更觉小师妹是个?遇强则强的厉害人 物。尤其物以稀为贵,每月谁能被这位小师妹选中成?为那三分之?一,都像中了头彩一般激动。 虽说薛礿和乐容也有样学样,每月只与三个?人交手,但他们的打斗过?程大都平平,完全没有小师妹那种过?程揪心结果又出人意料的观赏性。因而即使众人都知天蕲峰上有三位新收的弟子,实力也都还不弱,但说起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第?一个?想起的还是那位名唤方绮的小师妹。 元乌灵自是不知自己已经成?了极道宗内有名有姓的人物,她?一向在天蕲峰上深居简出,除了薛礿与乐容也不怎和旁人打交道。 她?按照自己预定的计划,三年后稳稳的进阶筑基中期,又过?了三年后进阶筑基后期,准备再苟三年正好在虎啸大比前筑基圆满。 这样稳健的进阶步伐,说不上惊才绝艳,但也绝对不俗,毕竟终生止步于筑基期的修士大有人在,能在十年之?内来到金丹的门槛前已经很难得?了。 六年过?去,她?终于脱去了稚气?,成?长为娇俏可人的少女模样。虽说没有她?原本的长相那般明艳绝伦,但也算鲜妍清丽,在一众女修之?中显得?尤为突出,自然也引来了不少男修的钦慕。 当?然了,钦慕归钦慕,他们打起架来还是半点?儿不带手软的。 不过?她?在门派小比之?中倒也从来没失过?手,毕竟实战经验丰富,对招式的理解和意识都不在一个?层面上,这些小朋友自以为无懈可击的剑招在她?眼中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当?然,她?挑的对手都在金丹之?下?,毕竟小境界可以靠意识取胜,但金丹与筑基之?间的硬实力差距,要凭借经验跨越还是有些吃力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她?这回挑的这张试剑签,居然对上了一个?十分难缠的对手。 对方是个?筑基后期的女修,名为孟平,相貌平平打扮平平佩剑平平,反正整个?人就是人如其名的很平平。 说来在詹雅之?后,也有不少女修借着与她?切磋的名头,想要在薛礿的面前一展身手,但都被她?不留情面的斩于剑下?,要么划花脸,要么削头发,总之?是怎么丢脸怎么来 ,以至于后来主动向她?发试剑签的女修寥寥。 不过?随着她?年岁渐长,男俢倒是一个?比一个?热情,不过?凡是她?应战过?的男俢,后续都被薛礿一个?一个?的虐回去了。 因而在她?发现十分扎眼的唯一一个?出自女修的试剑签后,倒是不由得?产生出几分好奇,因而鬼使神?差地便选了这张。 这位孟平倒是没有目光飘忽地扫向别处,只平淡地望着自己,元乌灵便一开始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她?是一个?最?平凡不过?的对手。但这女修甫一起手,她?便立刻觉出不对来。 这孟平的招式平和,但不露丝毫破绽,总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仿佛此人也与自己一样,是困于这副身躯中的高?手。 所谓新手拼装备,高?手看意识,即便二人只过?了几招,但元乌灵却明确的感受到,此人的战斗意识丝毫不输自己,若是继续缠斗下?去,自己不一定能赢,甚至很有可能落败。 她?当?即决定不再拘泥与剑招,倏地加快了步伐,灵气?借剑身爆出,几乎凝成?实体,又泛着淡金色的光芒,仿若排山倒海而来,一时间将孟平压得?动弹不得?。 她?趁此机会轻巧地跃后,直直攻向孟平的后心。 这是明心魔功之?中的一招,一般用来困住对方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但被她?稍微改良了一下?,与正道的心法融合之?后倒是也能发挥出五六分的效用,虽说效果打了折扣,但暂时应付当?下?还是够用的。 但在围观的众人眼中,元乌灵这一手可当?真震撼人心,剑气?凝实化芒,又带着玄而又玄的意味,连自己的佩剑都似有所感,微微嗡鸣应和,这可是他们剑修梦寐以求的至宝——剑意! 元乌灵最?终还是赢下?了这场小比,但她?心头总有一股莫名的不安,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人好像认识自己,或者说,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在她?忧心忡忡之?时,此事?却又在宗门内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剑意这种东西?一般只有在高?阶剑修之?中才偶有所得?,谁也没想到,一个?不过?筑基的小修士居然能领悟剑意 。因而她?的名声更甚,原本只是在弟子中传播,现在在各峰长老处都有了些名号。 栾天真人在得?知此事?之?后,尤其是在众长老处得?到了些不知真假但至少听起来很顺耳的吹捧后,虽说这徒弟他完全没怎么教过?,但还是将她?召去好生安抚了一番。 “绮儿啊,金丹之?下?悟出剑意之?人少之?又少,只要再接再厉,定能在虎啸大比中拔得?头筹!” 元乌灵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扯出一抹假笑?,“谢师父夸赞,徒儿定不负师父的教诲。” “嗯,”栾天真人满意地捋了捋长须,“既然你已经到了筑基后期,出去历练一番其实也无妨,最?近魔族又有些异动,掌门真人的几个?弟子准备前去平复,不如与他们一道前去。” 魔族异动? 元乌灵瞬间来了精神?,支棱起两只耳朵,“师父,魔族又在哪里捣乱了?” “哎,这也是常事?了,”栾天真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叹了口气?道,“那群邪魔经常在东川边境上的人族村落烧杀掳掠,不外乎是从一村换成?另一村罢了。” 元乌灵暗暗撇嘴,心道我们魔族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儿,就你那点?儿小破村子有什?么好掠的。 但面上自然还是乖乖应下?,毕竟她?也想去看看,这所谓的魔族异动背后究竟是谁的手笔。 这场外出历练被另两人得?知后,他们倒是也自告奋勇的加入了这个?队伍,栾天真人对于这两个?如此上进徒弟自是不会拒绝,大手一挥便加上了二人的名字。 三日之?后,他们按照栾天真人的吩咐来到了主峰的正殿之?前,等待着队伍人员齐整后出发,却没曾想碰上了前几日的手下?败将——孟平。 孟平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似是并不记得?自己这号人,也不记得?输给她?这件事?一般,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刻。 但元乌灵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可以肯定这人绝对不止看上去这般简单,甚至给她?的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那个?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却像是隔了一层薄纱般看不太分明。 薛礿见她?看向某处眉心微微蹙起,目光却并未完全聚焦,立刻察觉了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关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元乌灵先是摇了摇头,沉吟半晌后,用目光指了指孟平的方向,低声道:“我觉得?她?...有点?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是她是她是她就是她!我们的老朋友!XXX 77、第 77 章 薛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孟平所在的?方向, 半晌后微微蹙了蹙眉,但终究还是摇头低声道,“似乎并无什么?不?妥。” 元乌灵也没指望他能看出什么?来, 只?耸耸肩道:“算了, 反正你也不?记得?什么?。” 薛礿又被戳了伤心事, 眉眼低垂地微微躬身, 在她耳侧沉声道, “我都?会想起来的?。” 几乎集结完的?弟子见到这副情状倒是有些讶异, 他们?知道天蕲峰栾天真人有三个已至筑基后期的?弟子,虽说那位名为方绮的?小师妹看上去独占鳌头,但仔细想想另两位男俢其实也不?容小觑, 只?是没想到这位一贯冷脸的?顾师弟还有如此可怜巴巴的?一面。 元乌灵这几年身量蹿高了不?少,只?比薛礿矮了半个头,远远看上去几乎与成年女子无异。只?是身躯仍显单薄, 腰肢宛如初生?的?柳条般柔软纤细, 与身侧高大清隽的?男俢立在一处,倒是一幅十分?养眼的?画卷。 她斜了薛礿一眼,轻笑了声微微别过头去,“行了行了, 我又没怪你什么?。” 对于薛礿始终想不?起来过去这事儿,这些年来她基本上也算坦然接受,只?偶尔拿出来逗逗他而已, 毕竟此事若是深究起来可能还有自己的?一份责任,只?是她也不?能完全确定在他结丹遇雷劫之后, 究竟能不?能完全恢复记忆。 “我倒是想起来一人。”原本静默无声的?乐容,冷不?丁靠近了两步,低声淡道。 元乌灵掀起眼帘, 似是有些期待他的?答案,“哦?说来听听。” “她姓孟。”乐容简简单单抛出三个字,并未加以解释,但面含淡笑,似是十分?自信元乌灵一定能明白他话中的?所指。 元乌灵脑中某处似是被拂尘轻轻一扫,那片浓雾瞬间?消散,顿觉清明不?少。 因着在人界与极道宗耗费了太?多时?日,她对于鬼域的?那段经历倒是有些模糊了,但被乐容这样一提醒,倒是瞬间?想起奈何桥上出手阻拦他们?的?那位孟大人。 “是她?”元乌灵收回打量的?目光,但并未因为想通此事便觉得?轻松起来,反而忧色更深 ,“她来做什么?,难道还准备把我们?捉回去不?成?” 乐容淡淡摇头,“不?知,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想,暂时?无法验证真伪,但还是提防些好。” 元乌灵对于这位孟大人知之甚少,只?知她是个连方以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虽说上次侥幸在她手底下?逃脱,但她知道此人绝对不?是那么?好惹的?。 但既然她现在还未有所动作?,他们?也不?能上赶着去与她对质,只?点点头道:“嗯,说的?是,我们?尽量不?要单独与她接触便是。” 她没注意到的?是,一旁薛礿的?脸色又冷了几分?,他见着眼前二人打哑谜似的?聊了半天,又是“姓孟的?”又是“捉回去”,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却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自己根本插不?上嘴,元乌灵也似乎完全没有给自己解释的?意思,他顿生?出一种被排斥在外的?危机感,可他们?说的?又是正事,自己倒也不?好随意打断,只?能默默生?着闷气。 自从他和乐容私下?里敞开着争辩过一次之后,在接下?来的?这几年间?,薛礿倒是没有与他再有过什么?冲突,原因无他,二人几乎互相躲着走,除非是有元乌灵在场的?情况下?,基本上不?会同框出现。 他知道这小子心怀鬼胎,但这人又贼精的?从不?在元乌灵面前正经提出来,他也不?能确定元乌灵是否看出了乐容的?心思,因而更不?会主动在她面前捅破这层窗户纸,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薛礿握住元乌灵的?臂弯,将?她向自己的?方向微微扯了扯。 “怎么?了?”元乌灵顺着他的?动作?望去,拧眉看向他,似是对他的?行为颇为不?解。 薛礿声音有些闷闷,“她姓孟,又如何?” 元乌灵警惕地扫了眼孟平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她有可能是酆都?的?孟大人。” 薛礿恍然,对于他们?之前说的?“抓回去”也终于摸清了逻辑。 元乌灵曾经将?鬼域那段经历讲给他听过,虽说仍然没能唤起他的?记忆,但他倒是将?她所说的?每件事记得?一清二楚,他知道那位传说中的? 孟婆不?是那么?好相与的?,甚至还出手阻拦过他们?。 “莫怕,我不?会让她伤到你的?。”薛礿抓住她的?手紧了紧,语气笃定。 元乌灵笑笑,刚想开口回应,却听得?不?远处的?一位金丹女修清了清嗓,向他们?招了招手道:“是栾天真人的?弟子,我们?人已经到齐,准备出发了。” “多谢真人,还不?知真人名号?”元乌灵一行上前,向那人拱了拱手。 “扶绛,”那女修看上去面色有些冷,但语气还算和缓,“御剑跟上便是,此次路途有些遥远,跟紧莫要掉队了。” “是,多谢扶绛真人。” 一行人以扶绛真人为首,接连御剑飞起,向西方某处行去。 这一行人加上他们?三个总共十名弟子,他们?三个筑基后期的?自不?必提,除扶绛真人外,还另有两个金丹期的?修士,但都?是刚刚进阶,因而皆以金丹中期的?扶绛真人为首。 其余的?几个都?是筑基剑修,除了那位疑似是孟大人的?孟平之外,倒是还有一两个熟悉的?面孔,就比如那位一见到自己就自动发射眼刀的?詹雅。 这位詹师姐其实天资不?算差,即便当年被自己在众人面前下?了脸面,也并没有怎么?影响到她的?道心,一路勤修苦练也来到了筑基后期。 她一开始其实也没少在薛礿面前蹦跶,只?是薛礿这人的?冷硬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能融化的?,时?间?久了她的?心思似乎也淡了不?少,但是对元乌灵的?厌恶与嫉妒倒是有与日俱增的?架势。 元乌灵也懒得?与她计较,不?过是个还没活明白的?小姑娘而已,教训她一次也就得?了,再同她动手倒像是自己欺负人似的?。 众人御剑的?行迹离西荒原越来越近,元乌灵便越觉得?脚下?的?风景熟悉起来,经脉之中的?灵气也有了一丝异常的?波动,仿佛在隐隐期待着什么?,种种迹象只?能说明一点,他们?快到荔山了。 她之前托付方以将?存有她全部修为的?的?蕴灵珠放在了荔山,毕竟是自己的?修为,离得?越近便越想与她亲近,当年她作?为花妖之时?尚未恢复记忆,便鬼使 神差地进了荔山,主要还是由于神魂与修为天然吸引之故。 扶绛真人回首扫了众人一眼,传音道“就是此处”,便御剑缓缓下?落,众人也随着她放缓了御剑的?速度,向地面落去。 他们?降落在一处山脚下?的?村落之前,此时?正是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勾勒出村落中房屋与院落的?轮廓,笼上一层浅淡的?橘金。远处各个小院中正飘出袅袅炊烟,田中劳作?了一天的?汉子们?也三三两两的?荷锄而归。 村口处有一群孩童正三五本成群地玩耍,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见着刚刚落地的?众人便欢呼着奔向他们?,“仙人!是仙人来了!” “我们?不?是仙人,是极道宗的?弟子,”扶绛真人应是很久没见过如此热情的?小孩子,面色有些僵硬,语气也透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紧绷,“你们?...父母何在?” 这群孩子倒是没有被她吓退,仍旧一个赛一个的?热情。 “仙人!去我家,我爹爹阿娘都?在!” “去我家!我爹爹是教书先生?,懂得?最多了!” “还是去我家,我爹爹是村长,村里的?事儿都?归他管!” “好,那便去你家。”扶绛真人虽不?怎通人界事务,但对于村长这个名号还是能大概猜出其职责所在,便选了最后说话的?那个小童。 那小童得?意洋洋地冲着别的?孩童做了个鬼脸,随即骄傲地拍了拍小胸脯,“仙人跟我来!” “姐姐,你真好看。” 元乌灵正有些怔忡,低头却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正红着小脸儿仰头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眸子中,是属于孩童丝毫不?遮掩的?孺慕与喜爱。 “嗯,你也很好看。”她微微扯了扯嘴角。 “我可以叫你仙女姐姐吗?”那女童害羞地笑了笑,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元乌灵面色微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呀,你真厉害,你是山里的?小仙女!” “她是邪魔!她会吃了你们?的?!” “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你走!你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原本尘封的?记忆再次被唤起,脑海中两股声音交替往复,刺得?她心间?生?疼。 这个村落,她过去曾经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哎,虎摸我灵姐 78、第 78 章 “爹!我把仙人带回来了!”小童见着眼前熟悉的小院, 也没顾得上管身后的一众修士,飞奔着便冲进院门,伴随着一阵兴奋的呼喊。 “什么仙人?”那院中传来沉沉嗓音, 不?过听上去带了些许不快, “你是不是又去那边疯玩儿了, 上回的事儿还没长记性?” 小童边拉着他?便往院外拽, 一边扯着嗓子为自己辩解道:“爹!真的是仙人, 他?们飞的可高了!” 那中年男人拧着眉头, 正准备抬手向那小童的屁股上招呼,却因着被小童拉至院门口,抬眼便看见了立在院外的众人。 虽说这群人看上去穿得灰扑扑的, 与之前见过的那群光鲜亮丽的白衣仙人不太一样,但他?们人手一柄佩剑,眉目间颇有几分冷峻的倨傲, 周身的气势也明显与他?们不同。 那中年人心下微惊, 立刻换了一副脸色,上前两步弓着腰向众人行礼,似是十分惊喜道:“哎哟,怎么惊动了仙人们大驾!” 扶绛真人微微蹙眉, 似是有些不?喜此人与自己靠的太近,略退了两步淡淡道:“我们宗门接到消息,你这村中可是有邪魔作祟?” “仙人们真是有大神通, 确有此事不?假,”中年男子侧身抬手, “但此事说来话长,不?如仙人们到寒舍一叙?” 扶绛真人皱眉扫了眼那小院,并未接受此人的邀请, 转而问道,“你们村中可有宗祠?” “有的有的,仙人们这边请。”男子的笑容丝毫不减,抬起的手立刻换了个方向。 这村子不?算大,看院子的数量也就二十来户人家,村里的消息虽说只靠口口相传,但也灵通的很。因而这边他们刚刚在村里宗祠中站定,祠堂门口便围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指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聊得热火朝天。 之前那位中年男子倒是端起了村长的架子,对着众人轻斥了两句,“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别惊了仙人的大驾!” 村民们对村长的威严很是信服,立刻齐齐噤了声。 那村长转身向扶绛真人躬身行了一礼,谄笑着陪着小心道:“仙人,他?们没见过什么世面,您别见怪。” 扶绛只淡淡“嗯”了声, 并未在此事上计较,问道:“邪魔作乱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上个月,”村长将他?的小儿子向前推了推,“他?们几个娃娃在村外?面跑着玩儿,小孩子玩儿心大,一不?小心跑远了些,就碰上了那怪物。” “怪物?长什么模样?”扶绛垂眸看向那小童,“你们是怎么从他手下逃脱的?” 小童立刻瞪大了双眼,双手在脸上笔划着,表情十分丰富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那怪物可吓人了,眼睛红通通的,牙有这——么长,看着我们就要?扑上来吃人似的。” 眼睛红通通的? 元乌灵本有些恍惚,听到这个描述倒是缓过神来,之前溟洹在练血魂引的时候便是那副模样,可他的血魂引已经被洗去,难道说还有别人也练了这邪功? 那小童继续声情并茂道:“我们当时可害怕了,跑都不敢跑,二狗都吓尿裤子了。” “你胡说!我才没尿裤子!”门外传来一声细小的反驳。 “你尿了!我都看见你裤子湿了了!”小童立刻怼了回去,还冲门口那小男孩儿做了个鬼脸。 “我没有!尿裤子的是小丫!” “咳咳,”村长见这两个小儿将话?题带的有些偏,忙清了清嗓,“吵什么,快给仙人回话?。” “哦,是,”那小童还是有些惧怕他?的村长爹,乖乖应声,“我们当时都不敢动,还以为会被那怪物吃掉,但是突然蹿出来一个大哥哥,那大哥哥骑着一只黑白相间的胖熊,他?特别厉害,三两下就把那个怪物打趴下了。” 骑着一只黑白相间的胖熊? 元乌灵顿时来了精神,听这小孩儿的描述应该是食铁兽啊,荔山附近活动的食铁兽,那不就是小潘吗?之前她让溟洹将小潘带回荔山看管,难不成这小子现在居然还有这种觉悟了? “嗯,后来呢?那怪物何在?”扶绛真人闻言只微怔了片刻,复继续问道。 “那怪物后来就被被大哥哥带走了。”小童瘪着嘴眨了眨眼。 “带到何处去了?” 小童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跑的太快了。” 扶绛真人微微蹙眉,半晌后对着门口的众人问了句,“你们村中还有别人见到那怪物吗?” “ 我!”人群中一名满脸憨厚的汉子举起手来,小心翼翼的拨开前方的人,“仙人,我...我也见到了!” “嗯,说说看。”扶绛微微颔首。 汉子憨笑了两声,因为紧张一开始有些磕磕巴巴,“我...我是出去采药的,所以走得远...远了些,当时远远看着那群娃娃们在耍,可突然就冒出来个怪怪的人,隔着大老远也看不?太清楚,但那人看上去确实是要冲着那群娃娃们去的样子。后来的情况和俊生说得差不多,那骑着熊来的人把那人打得动弹不?得就带走了。” 扶绛托着下巴缓缓点了点头,“嗯,之前有怪物来过此处吗?” “隔壁王家村好像有过,还有人被那怪物掳走,但是我们村里确实很久未遇到过这种事了,”村长摇了摇头,眯着双眼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上次村子附近有邪魔出现,有也是听祖辈所说,很是有些年头了。” “哦?那是何时的事?”扶绛并未放过任何线索,接着他?的话?头问道。 元乌灵却不自觉地微微退了半步,双拳紧紧握住显得骨节泛白,指尖深深嵌进?掌心。 薛礿自是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低头凑在她耳侧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没事。”元乌灵僵硬地摇了摇头,唇角扯出一抹淡笑。 正当她有些魂不?守舍之时,余光却瞥见立在一旁的孟平,正目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她唇边噙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淡笑,似是将一切都尽在掌握中般淡定自如。 元乌灵微微摇了摇头,尽量不去理会她的神情,却听那村长缓缓开口道: “此事我还是听我曾祖父说的,也就村里的老人还知道这事儿了,具体是哪一年也不?太清楚,但据说当年也是村里的一群娃娃跑出去玩儿,结果?认识了一个小怪物。 “那小怪物装人装得很像,将我们村里的娃娃骗的团团转,那小怪物还想把娃娃们都哄骗到山里去给老怪物吃呢。后来还好有仙人们来救下了那群娃娃,将那小怪物赶回了山里,后来倒是再也没出来过了。” 元乌灵心头砰砰直跳,同样的故事,到了旁人嘴里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小怪物? 是了,后来那群人发现了她的身份,确 实是一脸嫌恶又惊恐的这么唤她。 正当她的双手不?自觉微微有些颤抖之时,却感受到身侧有一只大手将她的柔荑拢入掌心,长袖之下二人双手交握,温热而干燥的大手将她紧紧包裹,倒是让她浮动的心绪稍稍缓和了几分。 她垂首偷偷勾了勾嘴角,心道没看出来,这厮就算没了记忆居然还有点儿眼色。 “嗯,那应当与此事无关,”扶绛真人冷静地分析了下,后点了点头道,“不?过此处距荔山较近,你们莫要?向西边走得太远,那荔山上的魔物可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多谢仙人,我们省得。”那村长连连拱手道谢。 扶绛真人只淡淡应了声,也没多说什么,便阔步向宗祠门口行去,一众修士也紧跟着她的步伐。 门口的众人倒是也不?敢挡他们的路,齐齐让出一条道来,没有一个人敢出言挽留,只半是好奇半是畏惧地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师姐,既然那魔物已经离去,我们这便回宗门吗?”行至村口之时,一名金丹男俢问向扶绛真人。 “不?,”扶绛真人却摇摇头,“既然那魔物出现在此处,必定会留下痕迹,我们先去他们说的地方探一探,定会有所发?现,而且...” 扶绛略顿了顿,“那魔物虽被旁人带走,但我们也不?知那人究竟是敌是友,总要探个明白才是。” 那金丹男俢却有些不?以为意,“可那人既然出手教训了邪魔,应当是个正道修士,说不定就是个路见不?平的散修,总不可能是邪魔。” 元乌灵暗暗嗤了声,他?还真就是你们口中的邪魔,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那也要?弄清楚是何人。”扶绛的声音透露出不容置疑。 毕竟在众人中她的修为最高,便也没人再反驳她的决定。此时已经入夜,众人便在村外?寻了处宽阔的平地安营扎寨,准备明日再向西边探一探。 每人有一个单独的小帐,但男男女女的营帐还是分开了一小段距离,元乌灵也不?好在这种时候凑到薛礿那边,搭好自己的营帐后便准备进?去歇息。 “方绮。” 她刚撩开帐帘,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呼唤。 元乌灵立刻便分辨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勉强整理好情绪后微笑着转过头去, “不?知孟师姐有何指教?” 79、第 79 章 “指教不敢当, 不过是有些剑招想讨教一二。”孟平神色自若,还未等她回话,竟就这样直接越过她, 掀起另一边的帐帘便进了她的小帐。 元乌灵没想到她竟就这样大剌剌地走进去, 略怔忡了片刻, 随即抿了抿唇, 心下一横, 还是跟着她的脚步进入帐中。 不就是聊聊天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能直接把自己抓走不成? 这小帐从外看上?去仅有半人高的样子,似是仅能容一人安睡,可其中被施了空间之法, 进去之后倒是宽阔得很,床榻桌椅俱全。 元乌灵只见孟平坐在小桌旁,面色淡然地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矮凳, “方师妹, 坐。”那自然的语气仿佛她才是这小帐的主人一般。 “孟师姐剑术过人,我哪里有资格与师姐探讨剑招呢。”元乌灵看似谦虚一笑,隔着小桌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 孟平抬起食指轻敲了敲桌面,面色看不出太大的波动, 似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嗯,但论起急中生智的本事, 还是方师妹技高一筹。” 元乌灵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这话看似在说她们比试之时她突然领悟所谓“剑意”的事, 但总像是另有所指一般。 她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面上依旧淡笑道:“孟师姐这是哪儿的话,那些虚头巴脑的花招不过是凑巧罢了, 哪里比得上?师姐扎实的剑招。” 孟平对此不置可否,转而问道:“方师妹出自秭谷方氏?还是城州方氏?” 这个问题元乌灵倒是有了些底气,有些羞惭地笑笑,“让孟师姐见笑了,家中并非修行世?家,不才出自凡界小国而已。” “哦,那方师妹倒是天资过人。”孟平唇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但很快又被压下,回归了那副万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 “师姐谬赞了。”元乌灵只摇了摇头,垂下眼帘不去看她,倒是一副不胜夸奖谦虚敬慎的模样。 让她没想到的是,孟平却突然话锋一转,“你是来这儿报仇的?” 元乌灵闻言顿时气血上?涌,体内灵力一阵波动,但还是做出一副懵懂的模样,抬眼回道:“孟师姐这是何意?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孟平并 未回话,沉默了半晌后,倏地起身向她的方向俯身而来,伸手直直抓向她的咽喉。 元乌灵早就料到她有可能动手,因而就在她微动的一瞬,便轻巧地跃起。可孟平的身手极快,速度绝不是普通筑基修士所有,元乌灵向后仰身几乎与地面平行,才堪堪躲过她的攻击。 她翻身落在一侧的矮榻上?,兔起鹘落间抽出腰中软剑作出防御自姿态,面色也冷了几分,“孟师姐忘了规矩,就算想要与我切磋,可还未发试剑签呢。” 孟平却就此坐回桌旁,仿佛刚才那一招狠厉的杀招与她无关,甚至还端起茶壶给自己悠悠倒了杯茶,眼帘低垂间,语气淡淡却透露出笃定?,“你不是方绮。” “孟师姐又说笑了,我不是方绮还能是谁?”元乌灵收回软剑,也?坐回之前的矮凳之上?,接过孟平手中的茶壶,有样学样地给自己斟了杯茶。 “我不愿与人打哑谜,”孟平的食指在茶盏上一圈又一圈地转着,“凭你的才智,应当也?猜出我是谁了。” 元乌灵微怔,听她这意思,是要和自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她对这位孟大人知之甚少,并不知她的脾性究竟如?何?,也?并不知她究竟是何等修为,更不知她来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从刚才二人交手那一招看来,自己即便全力以赴,胜算也?不过三成,因而也?不敢贸贸然认下自己的身份。 “不才愚钝,孟师姐不如?再说得明白些?” 孟平似是有些困倦,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托腮看向她,目光中多了几分懒散,“我不是来阻止你的,你没必要这么谨慎。” 元乌灵心下惴惴,既然她不是来阻止自己的,那又为何?一路从酆都追到了人界,甚至还伪装成小剑修进了极道宗,这是怎样一种?锲而不舍又无聊透顶的精神啊! 不过既然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自己再装傻反而显得矫情,人家身为鬼域元老倒也?没必要和自己虚与委蛇,便小心翼翼试探地问了句,“孟大人?” 孟平淡淡“嗯”了声,眼帘微微垂下,目光却并未聚焦在一处,“你倒是胆子挺大。” “孟大人谬赞了,”元乌灵不知怎么的,一向天不怕地不 怕的她,在这位孟大人面前竟莫名有些心虚,“还是帝君他老人家出的主意,我不过是个跑腿儿的。” 元乌灵暗暗为方以掬了一把泪,对不起了小方,这个锅还是让你先背着。 孟平淡淡一笑,“也?是,一个有胆子想,一个有胆子做,你们倒是难得凑在一处。” 元乌灵缓缓呼出一口气,微笑问道:“不知...孟大人此行究竟为何?” “不为何。”孟平托腮发呆,看似没有半点儿要解释的意思。 元乌灵:“......”你这样真的很难聊下去哎你知道吗! 她有些破罐儿破摔,收起了语气中的小心,直截了当地问道:“那孟大人既然并不想阻止我,又为何屡屡试探于我?” “嗯...”孟平歪着头思忖了半晌,“大概是觉得有点儿意思。” 有点儿意思? 对于这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孟大姐,元乌灵彻底没了脾气,“孟大人,您...您对我有什么意见就直说。我知道之前与帝君所为可能触怒了您,但我欲行之事,即便舍得一身剐也?要将其做成。” “我此前并非故意冒犯于您,实在是此事牵连甚广,您是超脱于三界外的高人,可能并不在乎人族与魔族之间的纠葛,但此事对我来确实说至关重要。” 孟平换了个托腮的手,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依旧淡道:“我知道。” “什么?”元乌灵有些懵,实在是因为这人说话跳跃性太强了,根本不知道她接的究竟是哪一茬。 孟平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斜斜扫向她,“我知道,人族和魔族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乌灵闻言先是一愣,后有些恍然,心道也?是,这位孟大人不知道在鬼域呆了多久,好像自从鬼域存在之时她便也存在了。 而鬼域这地方,应当是天地初开之时便与人界相伴而生的,那估计要追溯到上古,不不不,说不定?是太古时期。 既然她现在能随意出现在修行界,那便说明她并不会被束缚在鬼域那一方天地之间。若是这样说来,孟大人说不定?是当年人族与魔族分化事件的亲历者,堪称是一本儿活史书啊。 元乌灵对她的敬意又陡然多了三四分,“那...能不能劳烦您为晚辈解解惑?” 孟 平垂着眼帘摇了摇头,“太长,懒得说。” 元乌灵:“......”打不过打不过我不能跟她动手。 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却听得孟平继续道:“不过我一直等着有人将此事揭开,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 元乌灵瞬间眼前一亮,“这么说来,您也是支持我这样做的了?” “不,”孟平对着她摇了摇食指,“我只是觉得无聊,需要来点有趣的事儿调剂一下。” 哦,敢情您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前排看戏的。 元乌灵顿时有些泄气,这位可能与天地同岁的孟大人明明知道魔族遭受了不公平的对待,也?有着能改变这一切的能力,却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而还把这事儿当做消遣的乐子。 不过想想也是,无论外界如?何?变迁,无论人妖魔三族究竟变成什么样的格局,对她这个鬼域的实际掌控者来说好像也没太大的影响,总之归于尘土之后都要去找她报道的。 就像对自己而言,若是身旁有两只未开灵智小兽的打闹,即便打得再凶自己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想通了这一点,元乌灵倒是觉得好受了许多,面色微缓,向孟平点了点头,“嗯,那孟大人只管瞧着便是。” 孟平并未回话,元乌灵却又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孟大人,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还要烦请您帮忙解惑。” “先说说看。”孟平懒洋洋道。 元乌灵清了清嗓,“是这样的,帝君此前曾说过,他已破解了奈何?桥之上?的结界,因而我们转生之后会保存着之前的记忆,可我那位...朋友却不知为何?,竟在转生成人后将记忆损去大半,您可知究竟是何缘故?” 她之前虽说有所猜测,但毕竟只是自己的推断,薛礿一日未结丹便一日不能证明真伪,既然这位孟大人主管奈何?桥,对这件事应当有所了解的。 孟平微微掀起眼帘,平平无奇的眸子中却透出一丝奇异的光芒,“你说的是那个入过魔的小子。” 元乌灵连连点头,“孟大人明鉴,正是。” 孟平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眉梢微微挑起,唇角也?荡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 “他...倒是有些特别。” 作者有话要说:薛礿:马萨卡?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 灵姐:......我看你是天气之子,欠雷劈那种。 * 今晚九点还有一更! 80、第 80 章 元乌灵一夜无?眠。 虽说按照她目前的修为, 其实已经可以用修炼代替睡眠,但即便她当年已经修到魔功第八重之时,也依旧夜夜安睡, 若是谁扰了她的安眠可讨不着好果子吃。毕竟对她来说睡觉不是为了恢复体力, 只是单纯享受这个过程而已。 可她这一夜却难得的失眠了。 孟平昨夜所说的话, 虽只有寥寥数语, 却魔音入耳般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 “寻常人有三魂七魄, 各司其职, 有的主情,有的主欲,有的主智, 当然,有一魄专主记忆。但不知为何,这小子主管记忆的那一魄受了损, 因而即便我的汤药对他无?效, 但那结界却会对他的伤魂有碍,所以他才?失了部分记忆。” 元乌灵对这一说法倒是并不陌生,只当还是那场缺失雷劫的锅,问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神魂未经过?天雷淬炼, 所以才会被奈何桥上的结界所伤?” 孟平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着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他那一魄上?受的伤,可是陈年旧伤了。” 元乌灵想了整整一晚也没想通, 薛礿此前在玉清门修行之时不过?二十来岁,既然他能踏入修行之道, 便说明此前几世应当是从未修行过?的凡人。 可凡人生命不过?几十载,死后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在鬼域轮回,魂魄又能受到什么损伤呢? 因而翌日清晨, 众人收拾营帐准备向西探去之时,元乌灵虽说面色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神情多少有几分恍惚。 “她昨日和你说了什么?”薛礿忙凑了过?去,他昨夜见着孟平进了她的营帐,虽说不多时那人又出来了,可二人一定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谈话。 元乌灵抬起眼帘,只见薛礿正面露关切地垂头望向自己,淡金的晨光照在他的脸侧,长长的睫毛如鸦羽般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这张年轻的面容并不是她熟悉的那张脸,但一些细微的小动作却让她万分熟稔。 虽说她之前一直觉得这厮行事像缺了根弦一般惹人恼火,可现在知道他可能确实缺了点儿什么,又莫名生出几分不安与怜惜。 “她...确实是那位孟大人。”元乌灵想了想,决定 还是暂时将这件事瞒下。 “她竟就这样承认了?”薛礿有些诧异,扫了眼孟平所在的方向,压低声音继续道,“那她是要来阻止我们的吗?” 乐容在一旁侧耳听了半晌,适时插了句嘴道:“应当不是,她若是要为难我们,根本无需隐匿身份。” 元乌灵也点点头,“嗯,正是,目前看来,她既不会阻止,也不会支持,纯粹是闲得无?聊出来看热闹的,我们不用管她就是了。” 薛礿冷冷向乐容丢去一个眼刀,但在转向元乌灵之时面色又柔和了几分,“嗯,她没有为难你便好。” 扶绛真人见大家都收拾妥当,便将众人唤至身前,准备交代今日的安排:“此处地广人稀,为了节省时间,我们还是分散开来分组行事,但天黑之前定要回到此处汇合,你们...” 她看着天蕲峰的这三个似乎形影不离的弟子,略迟疑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你们三个和孟平一组,虽说没有金丹修士,但你们都是筑基后期,一般的魔修也能应付的来。” 扶绛和其余的两位金丹剑修,则分别带着剩下的三位筑基修士,总计十人的队伍就这样分成了四个小队。 扶绛真人分组完毕,又对着众人,尤其是元乌灵这一组反复叮嘱,“我们分开向西而行,可以在西荒原边探查,但切记,千万不要进入荔山,那山中魔兽众多,若是那位魔族公主也在山中,任谁都救不了你们。” 众人乖乖应是,尤其是在听到魔族公主的名号后,均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元乌灵暗暗撇嘴,看来自己的形象塑造还是挺成功的嘛。 三位金丹真人带着自己的队员接连御剑离开,元乌灵也对着孟平点点头,“走,孟大人。” 孟平踱步来到他们身侧,语气淡淡,“你要进山。” 元乌灵并未遮掩她的目的,既然都到了此处,那位扶绛真人又十分贴心的给他们单独分了组,再?不回荔山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点了点头道:“正是,来都来了,当然要回去看看。” 当然,更重要的是,还要弄清楚之前将那所谓“邪魔”带走的,究竟是不是溟洹。 孟平微微挑眉,不置可否,可薛礿的面色却有些凝重?, “你要进荔山?” 他知道荔山是元乌灵的洞府所在,同样,他也知道元乌灵此前将自己的修为暂存于荔山。她此行前来,难道是要就此恢复修为回归魔域吗?薛礿一时有些不确定。 元乌灵看出了他的忧虑,对他安抚一笑,“放心,我只是去看看而已,暂时还没打算回去。” 薛礿顿时松下一口气,他虽知晓元乌灵早晚是要回魔域去的,可却并不想她就这么突然的离开。 四人并未选择御剑而行,毕竟四个正道剑修突然落在荔山的范围之内,总归是有些显眼的。好在他们几个脚程都不算慢,再?加上?元乌灵这个当地向导,熟门熟路地抄了一条近道,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直接杀进了荔山脚下。 此时正值盛夏,又是清晨之时,山中的雾气倒是比往日里更浓,连山脚都弥漫着丝丝白雾。 元乌灵刚准备踏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向二人道:“你们最好跟紧,我这雾气可隔绝神识,若是走散了,任你喊破嗓子都不会有人听见,只能自己靠运气慢慢转悠出去了。” 虽说是警告,但语气中却有几分难掩的得意。 薛礿当即上前一步,直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面色倒是依旧坦然,“这样便不会走散了。” 元乌灵没有拒绝,却不由暗暗勾了勾唇角,这厮还真是...挺会的啊。 荔山本就是她的故乡所在,那雾气能挡得住旁人,却无法扰乱她半分。虽说她现在换了张脸,但灵兽灵植对气息最敏感,她身上?的气息对荔山之上?的生灵有着难以逾越的压制力,因而倒是没有什么不长眼鸟兽的出来阻拦他们。 正在山间穿行,她却突然间感受到脚下一阵微微的震动,仿佛有某种动物正疾速向她的方向飞驰而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只见一个黑白相间的球状物飞快蹿到她脚边,抱着她的腿十分亲昵地蹭了蹭,随即仰起一张毛茸茸的圆脸,咧嘴笑开,“魔女姐姐,你总算回来了!” 元乌灵轻笑了声,躬身揉了揉他的耳朵,“小潘居然还能认得出我呢!” “当然!”小潘嘚瑟地晃了晃脑袋。 薛礿见到这胖滚滚的生物,一时有些怔然,他的记忆之中从未听闻过此种异 兽,但看这样子,这异兽倒像是元乌灵的灵宠一般。他微微眯着眼问道:“这是...熊?” 乐容却突然抚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此前那村中孩童所说,有一人骑着黑白相间的熊,将那邪魔带走,说的便是它。” 元乌灵爱不释手地挼着小潘,头也没抬道:“嗯,应当是的,我们小潘可是食铁兽呢。” “食铁兽?”孟平饶有兴致地蹲下,也伸手挠了挠小潘的下巴,“你们这一族居然还能存活到现在?” 小潘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但它能敏锐的感受到,这位长相普通的姐姐,却比这位魔女姐姐更不好惹。它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平,乖乖回道:“嗯,但是我和老潘也从没见过?别的族人,这位姐姐很了解我们食铁兽一族吗?” 孟平微微挑眉,“了解倒是说不上?,曾经和你们族人打过?交道而已。” 小潘闻言眼前一亮,“姐姐知道他们在何处吗,有没有适龄未婚配的女孩子,正好我还缺个娘子,不如姐姐帮我介绍一下!” 元乌灵揉在小潘耳旁的手一顿,轻拍了下它的头顶,嗔怪道:“你怎么还记着这茬呢!” “当然,”小潘抬起胖爪子揉了揉头顶,“我们这一族本就人丁凋零,繁衍生息可是大事。” 孟平收手起了身,摇了摇头道:“那倒是不成了,我识得的那位与你一样是雄兽。” 小潘微微有些泄气,不过?很快便调整过来,眨了眨小葡萄似的黑眼珠,“那也无?妨,总之还有别的族人就是好事,不知那位族人现在何处?” “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孟平扶着下巴沉吟半晌,“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涿鹿呢。” “涿鹿?”小潘小小的眸子里?透出大大的疑惑,“这地方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元乌灵暗道,那可不是得耳熟嘛,你们老祖宗给蚩尤他老人家当坐骑的时候,就是在涿鹿吃的败仗啊。 她倒也没想在小潘面前暴露孟大人的真实身份,道了句,“想不起来就算了。”便再次将它揉得晕晕乎乎不知今夕是何年。 半晌过?后,元乌灵刚立起身来,准备带着他们继续前往自己的洞府,却只见浓雾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将自己脚旁的小潘一把抓了过?去,随即便是一阵骂骂咧咧地呵斥: “你这尖毛畜生怎么一点事儿都不懂,你认识他们吗就往上?凑,看等我姐回来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灵姐:Surprise!臭弟弟我回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81、第 81 章 面前的浓雾稍稍隐去, 却见一面色苍白的少?年,正没好?气地瞪着他们,语气不善道:“你们几个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就敢随便闯?本?魔君大人有?大量, 这回先不跟你们计较了, 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爷面前添堵!” 被他抓在手下的小潘刚想?张嘴, 提醒他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姐姐啊, 却在触到元乌灵递过来的目光后将话吞了回去, 心中哼哼了两下, 这傻孩子还是自求多福。 元乌灵觉得这傻弟弟几年不见,傻气简直与日俱增,顿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笑了笑道:“这位魔君大人,我们不小心迷了路,还真不知这是何处, 还要请魔君大人解惑了。” “哼, 你们又?是从哪个穷乡僻壤来的修士,连荔山都没听说过,”溟洹骄傲地扬起?下巴,“魔族公主知道, 那是我姐,这儿是我姐的地盘,你们赶紧滚,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哦!魔族公主啊, ”元乌灵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可是我听说她已经失踪很多年了啊,是不是已经身殒了谁知道呢!” 溟洹面色一变, 周身顿起?一阵凌厉的杀意,“胡说什?么!我姐也是你这等杂碎能随意置喙的?” 小潘有?些不忍再听下去,抬起?一双毛茸茸的爪子捂住了双耳,心道你还是好?自为之大兄弟。 元乌灵见这小子是真的急眼了,笑着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他脚边的小潘再度捞了过来,轻拍拍一下他的头顶,“行了,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连我们小潘都不如。” 原本?对于这种有?可能伤到他的动?作,他应当条件反射般的出手制止,但不知怎么的,在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女面前,他却本?能的有?些畏手畏脚。 小潘哼哼唧唧地在元乌灵手边蹭了蹭,丢给溟洹一个大大的白眼,意思很明显:你真的蠢到本?神兽了。 溟洹一时有?些发懵,看着一向对旁人漠不关心的食铁兽,竟然对眼前的陌生少?女如此亲昵,再加上山中本?应倾巢而出的魔兽如此反常的寂静,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姐?” 元乌灵伸手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下,轻哼了声道:“嗯,还行,还算没蠢到家。” “哎不是...姐,你怎么又?长成这样?了?”溟洹虽说暂时信了她的话,但对于元乌灵现在这张陌生的脸依然有?些不解,“这些年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而且你怎么还穿这么丑的衣服?还有?他们几个又?是谁?” 这小子来较起?真儿来真是让魔头大,元乌灵揉了揉太阳穴,“你先等等,一会儿慢慢说,先去我洞府。” 元乌灵的洞府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入口,只要她想?,那山中草木处处皆是入口,若是她不想?,那谁都别想?进去。至于她为什?么要先带着三人在山中浓雾里转悠,原因无他,主要是洞府这种东西私密性太强,没有?谁愿意一言不合就大剌剌带人回自己老?巢的。 她抬手拨开身边的一片浓雾,伸手抓了个浓郁晶莹的血魔果在手心,那原本?繁茂遒曲的血魔藤顿时如活物一般向一旁分开,露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入口。 元乌灵向旁边的几人招了招手,“来,小小寒舍别见怪。”说着便一头扎进了那藤蔓缠绕的入口之中。 薛礿离她最近,想?也不想?的便跟着她的脚步进去。溟洹见着那冷脸男俢,虽说面生了些,但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敌意,自然不能放任他与姐姐独处太久,便也带着小潘进了那入口之中。 待乐容与孟平皆进入那藤蔓入口后,血魔藤却又?攀援地游动?着将那入口遮掩起?来,仿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元乌灵的洞府,虽说是洞府,但更像是一个广阔的庄园。此处没有?山中那般浓郁的白雾,眼前豁然是一片宽阔清澈的湖,晨间日光倾泻而下,映着湖面波光粼粼似,湖畔芳草依依,不远处立着一栋精致的三层小楼。 元乌灵却并未带着他们进那小楼,只在湖畔亭中坐下,同时招呼着众人入座。 薛礿寸步不离元乌灵身侧,略打量了下周围景致,试探问道:“这里,我之前来过吗?” “没,”元乌灵啃着那颗血魔果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看到薛礿脸色有?些僵硬,又?多解释了两句,“不 过其?实这里我也很少?回来,之前娘在的时候还偶尔住一段时日,后来也不怎么住这儿了。” 溟洹看着那男俢在他姐旁边的黏糊劲儿,越看越觉着不顺眼,他上前两步坐在元乌灵的另一侧,嫌弃地瞪了他一眼,问道:“姐,这人谁啊?” 元乌灵转头看向他,面色坦然,语气淡淡,“哦,介绍一下,这你姐夫。” “什?么?”溟洹直接被惊得原地跳起?,“他...你...不是...” 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很快又?坐下,似是十?分解气般恨恨道:“哦,那也行,反正只要不是薛礿就行,哼,他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当我姐夫,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薛礿并不知元乌灵的这位弟弟为何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来了,他再装聋作哑也说不太过去,便探出头来冲他微微颔首,“我就是薛礿。” “你...!”溟洹一窒,怪不得一见面就觉得这人看起?来很欠打! 他立刻转头告起?了状,语气忿忿,“姐我跟你说,之前他可过分了,元红药几乎天?天?和他在一起?,整整两百来年啊,你说说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谁知道天?天?都在干些什?么!而且他还揍我你知道吗,元红药抢你的东西他都不管,胳膊肘都偏到阴州海了,你说说这种人能要吗!” 元乌灵被他这副模样?逗笑,“那你说说,我该找什?么样?的?” 溟洹眼珠一转,抬手指向对面的乐容,“我觉得这位大兄弟就很不错啊!” 他倒并不是真心觉得乐容比薛礿好?了多少?,只是现在刚好?在气头上,在他心里换成谁都比薛礿要强得多。 但乐容倒是不自觉地挺起?了腰杆,看向元乌灵的目光也莫名多了几分期许。 元乌灵清了清嗓,避开他的目光,并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遂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说正事儿,之前旁边村子的小孩儿碰上了个练血魂引的,那边村民说有?个骑食铁兽的将那人打趴下了又?捉走,是你干的。” 说起?这事儿,溟洹倒是立刻立刻换上了一颇为自豪的神情,“对对对,就是我!其?实这人也不是我捉的第一个了,当 年我也是误打误撞碰上了一个,当时我突然想?起?了我误入歧途的时候,姐你对我的谆谆教诲,我痛定思痛,想?着怎么能让这么颗老?鼠屎坏了我姐的大计呢,那我自然要出手教训一下嘛。” “你说他不是第一个了?”元乌灵眉心微微拧起?,“你碰到第一个是什?么时候?” 溟洹歪着头回忆了片刻,“大概也就...十?年之前?” “那加上这个,这些年你一共抓了多少?个?人呢,不会都杀了?”元乌灵双眼微眯,这小子脑子有?点一根筋,估计也想?不到逼问幕后黑手什?么的,说不定真做得出这种事儿。 “没有?没有?,”溟洹忙摆手,“真没有?,总共二十?来个,人我都送到蕴蝶谷去了!真的,不信你去问螓玉妖君!” “你把?他们送到蕴蝶谷去做什?么?”元乌灵觉得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去洗邪功啊!”溟洹睁大了双眼,振振有?词道,“我想?着虽然他们贱命一条,但就算杀了留下的尸首也有?邪功的痕迹,总不能任他们来毁我魔域的名声,当然要早点洗掉才永绝后患啊。” 元乌灵只觉得有?些头疼,雷天?竹液这种东西虽说在蕴蝶谷能一池一池的用来泡汤,但毕竟是洗筋伐髓的顶级灵液,若拿到外界,怕是一小瓶都能卖得出天?价。 这小子倒好?,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拉到蕴蝶谷去,只怕螓玉也不好?出言拒绝自己的弟弟,只能闷声当这个冤大头。虽说他也算是一片好?心,但这人情可真是欠的太大了。 哎,只能日后多送些法宝灵器过去给螓玉还情。 “行,”元乌灵扶额,有?气无力道,“你抓的那些人,可有?说过什?么?你可有?问过他们的血魂引是从哪儿来的?” “刚抓住的时候倒是没说什?么,”溟洹微微蹙眉,“但奇怪的是,说要帮他们洗邪功的时候,一个个都像死了爹似的,哭爹喊娘的打死都不想?洗,而且他们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练的是什?么,还说什?么自己神功盖世要成为当世大能,我看他们是练坏了脑子!” 元乌灵却突然想?起?,之前他们被关在山离城中的那座 宅院之时,那群被豢养而不自知的凡界少?年。之前她只是对他们可能的去处有?所猜测,但现在看来,那背后之人分明早已将这事做成了。 她眉心一皱,“那些人洗完邪功之后呢,就直接把?他们放走了?” “这个...我不太清楚,”溟洹有?些怯懦,生怕自己做错了事一般小心翼翼道,“我也不知道螓玉妖君她究竟是怎么处理的,我只管把?人带过去而已。” 元乌灵微微叹了口气,复淡笑安抚道:“你做的没错,只是要再去蕴蝶谷跑一套,告诉螓玉将这次那人留下就行。” “好?,”溟洹立刻点点头,复又?想?起?了什?么,有?些急切地问道,“那姐你呢?又?要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25W字啦,计划的全文大概30W字的样子,这个月内应该就要完结了,所以最近大概是要往收尾的方向走,最近可能节奏有点慢,然后慢慢收线最后搞个大事就差不多啦~ 82、第 82 章 毕竟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 不用在极道宗那群修士面前伏低做小,元乌灵一行悠哉的在荔山的洞府中歇了大半天,直至天色将昏之时才缓缓而归。 元秋溟那小子好奇心很是有些重, 一直在她耳朵旁边不停地念叨着“姐你?究竟要去哪儿”“姐你?怎么又换了一张脸”“薛礿真不行姐你?还是换下一个”之类的车轱辘话, 听得她脑瓜仁儿直疼。 但好在自己在他面前还算有几分?威慑力, 瞪了几眼之后他便乖觉地在一旁端茶倒水不再多?言, 只是在看向薛礿的时候仍旧没个好脸色。 “姐...你?真要走了啊?”溟洹瘪着个嘴, 可怜巴巴地拉着她的衣角。 “对啊, ”元乌灵轻啧了声,有些嫌弃地扫开他的手,随手在空中一挥便多?出了一道拱门, “多?大魔了长点儿出息行不行!” 溟洹只得缩回手,却将自己收到的委屈一股脑转向一旁的薛礿,恨恨瞪了他一眼道, “姐!你?放心, 我一定给你?搜罗十?个八个美貌的面首回来教养着,若是他惹恼了你?你?就回来,一堆训练有素的小白脸儿保管天天哄你?开心!” “你?还知道面首呢,”元乌灵被他这副模样逗笑?, 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自己注意着些, 我先走了。” 说着也不管溟洹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带着三人便出了洞府。 元乌灵这次将洞府的出口直接放在了山脚下, 出了洞府便来到了东川的地界之上。此时暮色将至未至,天光还算亮,因而四?人依旧没有御剑, 缓缓向着之前扶绛真人约定的集合点进发。 薛礿的脸色却有些阴沉,伸手攀住元乌灵的臂弯,瓮声瓮气道:“什么是面首?” 元乌灵暗笑?,是了,依着他仅存的二十?来年纯良小修士的记忆,面首这个概念可能确实触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面首啊,”元乌灵摇头晃脑,文绉绉答道,“面为貌之美,首为发之美,面首自然就是...好看的人儿呀。” “好看的男人吗?”薛礿音调沉沉,宛如在深潭中沁过?般寒气逼人。 元乌灵暗暗捧腹,心道这厮还挺聪明。面上却依旧坦然,点了点头 ,一双的晶莹的眸子扫向他,清澈如琉璃般半点不带心虚,“对呀,面首就是美男子的意思。” 薛礿面色一紧,低头凑到她耳畔,压低了声音道:“面首没有用,不会有比我好更看的了。” 元乌灵“噗嗤”一声笑开,心道这厮什么时候脸皮厚成这样了,故意调笑?道:“谁说的?那可不一定呢!” 乐容耳朵灵光的很,适时清了清嗓,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薛礿立刻转头冷冷扫了他一眼,这小子忒不识时务,什么话题都敢往上蹭。 乐容倒是毫不示弱地回以一个坦荡自若的目光,别的不说,比长相,他从来没在怕的。 孟平淡然的目光在三人间盘桓了片刻,微不可闻地轻笑?了声,年轻真好啊,还能闹腾好些年呢。 * 到了约定的集合点之时,天色倒是已经有些昏暗,他们是第二队抵达的,此前一名金丹男俢带着詹雅早已侯在那处了。 他们两队并不怎么熟识,加上詹雅那小丫头本就和元乌灵不太对付,见了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因而四?人向那金丹修士礼貌行了一礼之后便齐齐转向另一侧,六人瞬间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寂之中。 好在也没等太久,扶绛真人和另一名金丹真人的队伍便一起返回。她带领众修士在友好又不失礼貌的氛围中的交流了一下今日探查的收获,大家给出的回答的倒是出奇的一致,所有人半点儿线索都无。 元乌灵暗暗撇嘴,可不是么,当事人都被送到千里之外泡汤去了,你?们能找到线索才见了鬼了。 原地修整了一夜之后,他们没有多?留,直接返回了极道宗。 虽说他们一行人顶多?算下山见识了一下凡界的风土人情,都没正儿八经的拔过?剑,但在回到极道宗之后,居然接受到了掌门真人的亲切接见,还赏赐了些灵石丹药之类的,说什么他们除魔有功是正道之光,顺带收获了不少围观弟子羡慕的目光。 元乌灵却只觉得莫名,除了她自己,他们这帮子乌合之众连魔的影子都没见着呢,这算哪门子的除魔有功? 可既然同行的修士都没提出异议,均十?分?坦然的结果了这个“荣耀”,元乌灵倒也不好 当这个出头鸟。 正当她向掌门真人告退后,准备御剑返回天蕲峰之时,却听见了一阵令她更为光火的对话。 “师姐师姐,那邪魔长什么样啊?”听声音像是个七八岁的男童。 “邪魔自然是奇丑无?比,双目血红头顶长角,蛇一般的两颗尖牙,背后还长着一对可怖的肉翅呢。”这声音元乌灵有点耳熟,应该是詹雅那个小姑娘了。 “啊?这么吓人吗?”男童的声音带了些激动与恐惧交加的颤抖,“那师姐好厉害,这样的邪魔都能打败!” “那是自然,那魔物终究不是我们正道修士的对手!”詹雅得意洋洋道。 元乌灵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依旧淡淡只当没听见,刚拔出她的佩剑准备运气而起,却被那男童脆生?生?的声音叫住。 “师姐师姐,你?也见到了那个邪魔吗?” 元乌灵转头看向那男童,只见他仰着头看向自己,目光中混杂着好奇与敬仰,白净的小脸上散发着单纯却灼热的光。 她垂眸望着那男童,嘴唇翕合了几下,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半晌后却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见到。” 男童嫩生生?的眉心的微微蹙起,似是她所说的话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畴,疑惑道:“可...詹师姐说她见到了啊,你?们不是一起去除魔的吗?” 詹雅干咳了声,忙为自己辩解了句,“咳,我们是不同小队的,我见到了她没见到也实属正常。” “是吗?”男童拧着眉转头看向詹雅,又转回目光看向元乌灵,“方师姐,是这样吗?” 元乌灵笑着蹲下身来,轻轻揉了揉捏男童的眉心,“小小年纪不要皱眉头,我确实没见到,所以我也不知邪魔是否便是詹师姐所说的那般行状。可你要记着,耳听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修行之人当身体力行,以本心感?受世间大道,切不可人云亦云才是。” 男童似是被她的话瞬间点醒,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似乎突然卡在了某个关节之处,再度陷入迷茫,两种表情交错,倒是将小小的脸挤成苦瓜般的一团。 元乌灵笑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站起身来冲他摆摆手,“别着急,魔究竟是什么样的,谁说了都不算 ,还是要你?自己去看了才能知道呀。” 语罢便飞身上了一柄飞剑,此时正逢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她纤细的身影宛若湍流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似是随时会被裹挟而下。可她却出人意料稳稳立在那柄薄如蝉翼的飞剑之上,明明只着一身朴素的短打褐衫,却让人不得不赞叹一句,好一派仙风道骨的风流之姿! 男童痴痴地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双目放空,但眸中生?出一道隐隐的光芒,倒像是若有所思。 元乌灵对于极道宗的这般做派原本还怨气丛生?,明明魔族老实得都快成老黄牛了,生?怕被抓到点儿错处就被大做文章,现在倒好,什么玩意儿都敢来踩魔族一脚,还满口胡言大放厥词,简直欺魔太甚! 可在她看到那个男童之后懵懂的目光后,怨气倒是瞬间消了大半。 他们又何错之有呢,从小被身旁的人这般教导,即便从未见过?魔族,但也只能按照规定好路径的成长下去。一如当年的薛礿,当年的乐容,他们没得选,从未有人给过?他们选择的机会。 错的不是他们,是那些明明知道人魔二族关系的真相,却为着一己之私将真相深深隐瞒,甚至还将莫须有的罪名嫁祸于魔族,以加深这个误会为自己牟利的人。 这些人自诩除魔卫道的所谓正道修士,却是比邪魔更可怖的存在。 只愿今日她的一席话,可以在那小童心中种下一颗小小的种子,他日时机成熟,说不定便有机会生?根发芽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鸡汤灵姐~ 83、第 83 章 修行界的日子如白驹过隙, 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元乌灵终于假模假式的再度“进阶”成功,来?到了筑基大圆满境界,离结丹就差那么临门一脚。 虽说进阶金丹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儿, 但她并不?想再遭天雷淬体那个罪, 便还是继续老老实实的待在筑基晃悠。 当然, 还有一人生怕她练得?太快一不?小心结丹成功, 那人便是她名义上的便宜师父栾天真人了。 一般的师父自然是想让徒弟修行进境越快越好, 可栾天真人收他们这几个徒弟, 本就是为了这金丹之下方能参加的虎啸大比做准备。 此前元乌灵在筑基境内几乎无敌手这事儿,自然是让他对虎啸大比的头名之位充满信心势在必得?。可随着她的修为不?断提升,栾天真人便有些?慌了。 因而自打?她再度进阶之后, 栾天真人几乎有事没事都要来?她这儿转悠两圈,生怕她一不?小心又顿悟出了什么,搞出个金丹雷劫就不?太妙了。 虽说虎啸大比只是极道?宗与玉清门的低阶修士参与的比试, 但既然能让栾天真人这种高手如此重视, 其好处自然也不?容小觑。 说起这个虎啸大比,其实一开始还是极道?宗牵的头。 作为斗殴狂魔极道?宗,自然不?会满足于只在门派内部搞事情,当然是要想着法儿的去和别的门派搞个团建。作为一方大派, 普通的门派他们也看不?上,虽说和玉清门相爱相杀好多年,但对于这个骚包门派的实力还是相当认可的, 他们的主意自然便打?到了玉清门头上。 一开始极道?宗的想法很简单,每一个大境界的修士都拿出来?比一比, 规则简单粗暴,用?拳头说话才是王道?。 玉清门虽说也想让门内弟子有一个锻炼的机会,但对极道?宗提出的规则却不?太同意, 毕竟培养出一个金丹以上的修士多不?容易啊,他们的弟子又不?像极道?宗那般皮实,内门弟子各个都用?法宝灵石供着,极道?宗那帮野蛮人下手都没个轻重,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心疼的还是自己。 因而最终讨价还价的结果便是,仅让两个门派中金丹之 下的修士参与。毕竟炼气筑基弟子数量庞大,培养成本也不?高,就算折损十个八个的也不?会多心疼,虎啸大比由此便应运而生。 虎啸大比每五十年举行一次,主办地点由极道?宗玉清门轮着来?。而这比试的彩头,则由两个门派一同出。 玉清门本就财大气粗,每次大比的彩头都是一次炫耀肌肉的好机会,什么九品元阳转冥丹,什么万年缘生龙玉草,都是些?只活在传说里的极品灵宝,每次就这么大剌剌地端出来?当彩头,一众弟子看上去还是一副“哎呀就这点儿小东西你们真是大惊小怪”的模样?。 极道?宗虽说穷是穷了些?,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输了阵仗,丹药,他们没有,法宝,他们也没有,他们剑修能拿得?出手的,自然只有剑。极道?宗中有一位自明?真人最善锻剑,他锻造的宝剑不?仅是极道?宗内抢手的宝物?,甚至在整个东川都颇有些?名头,因而他们给出的彩头便是自明?真人锻造的宝剑一柄。 自明?真人锻造的宝剑一向抢手,一旦出手便能卖出高价,算是他们极道?宗的收入大头,因而每五十年就有可能因此白白损失一笔收入,还是让他们十分肉疼的。 最肉疼的自然还是主管门内财政大权的栾天真人,所以他对这场大比的求胜心也尤其的强,毕竟赢者不?仅能把自己家那份儿彩头拿回来?,还能白赚玉清门一堆法宝呢,冤大头的钱不?赚白不?赚啊。 在栾天真人几乎每日无微不?至的“关心”之下,元乌灵终于在虎啸大比开赛前完美的保持在了筑基期,令她这位整日提心吊胆的师父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次的虎啸大比,轮到了玉清门举办,极道?宗总共派出了五十名弟子参加,虽说这大比金丹之下的弟子均能参加,但大家又不?傻,炼气期去那是铁定是要白给的,选择的自然大都是筑基中期及后期的弟子。 极道?宗与玉清门相距并不?远,一行人御剑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来?到玉清门的山门前。 大多数筑基期弟子都没怎么出过宗门,头一回见着玉清门这的精雕细刻的白玉山门,配上那一望无际直冲云霄的雪白玉 阶,皆露出一副瞠目结舌的神?情,第一次对自己门派的“穷”有了具体的概念。 “栾天真人,有失远迎。”玉清门的山门之前,一位鹤发童颜的修士上前,向极道?宗为首的男俢手抱太极行了一礼。 栾天真人是极道?宗派出的领队,他向面前的男俢微微颔首,“宿远真人,久仰。” 元乌灵心里犯了嘀咕,宿远?这名儿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她的余光恰巧扫到了站在自己身侧的乐容,却发现他看向那位宿远真人的目光有些?恍惚,倒并不?像他一贯那般淡然。 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你认识他?” “嗯,”乐容被她唤回了神?,勉强扯出一抹淡笑,用?口?型无声回道?,“我师父。” 元乌灵这才恍然,怪不?得?觉得?耳熟,好像之前确实听他提起过来?着,不?过现在他顶着个别人的壳子,即使相见又不?能相认,他师父也以为他早已身殒,倒是还真有些?尴尬。 而且究其原因,这其中还有自己的手笔,元乌灵摸了摸鼻子别过眼去,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乐容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反而低声安慰道?:“元姑娘莫要自责,只是有些?近乡情怯罢了,无事的。” 极道?宗同行而来?的高阶修士被引至内门,他们这些?等着参赛的小虾米则被安排到了一座高塔之中,高塔共有十九层,除了他们之外,玉清门中即将参加虎啸大比的弟子也被安排在此处,统一管理以示公?平。 这高塔中每层有十间房,不?过低层的房间大都已经被玉清门弟子早早占去,他们便只能一路上行,在第十层才找到了三间相邻的房间。 他们刚刚将各自的房门推开,但还未将房内的摆设摸透,便只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呼喊。 “这位是...是方师姐对?”那小修士一路赶来?,脸颊还有些?红扑扑的,刚看了元乌灵一眼,脸色红得?更加厉害,有些?窘迫的飞快低下头去。 “正是,”元乌灵转过身来?,冲他点点头道?,“不?知这位师弟有何?指教?” “掌门师祖有...有请,”那小修士不?敢看她,只闷着头向旁边二?人拱了 拱手,“这两位是顾师兄和齐师兄,掌门同样?有请。” 掌门? 元乌灵一时有些?摸不?清玉清门的套路,他们才来?到人家的地界上,怎么突然又被人家掌门给盯上了。 但既然人家已经主动相邀到了家门口?儿,她作为晚辈自然也无法拒绝,点点头道?了句“有劳”,便跟上了那位小修士。 玉清门的小修士从小长?在这和尚窝里,自然从未见过女修,更是从未见过元乌灵这般美貌的女修。他此前总听师兄们说,极道?宗的女修个个都像母老虎似的,又凶又恶面若无盐,但今日一见,这位方师姐明?明?又好看又温柔啊。哎,看来?师兄的话还是不?能全信。 元乌灵看身侧小修士一袭白袍,更衬得?耳根红得?厉害,只顾着目不?斜视低头前行,颇有些?无奈地轻笑了声,柔声问道?:“这位师弟,你可知晓你们掌门为何?要召见我们?” 那小修士闻言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又飞低下了头,这回还埋得?更深了些?,声音有些?发颤,“不?知,但...掌门师祖和...栾天真人在议事。” 哦,看来?那个便宜师父也在,这就说得?通了,那估计就是把他们几个叫去嘚瑟一番的。 她笑着点点头,“多谢师弟。” “不?...不?客气。”小修士小心翼翼地转头,又扭捏地偷偷看了她一眼。 薛礿在一旁看着冷眼这位满脸写着倾慕的后生,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同门竟是这般不?知羞,丢脸,当真是丢脸! “方师姐,就是此处了,掌门师祖和栾天真人便在殿中。”那小修士将他们领至主峰的宝殿之前,面色仍有些?薄红,但声音倒是平静了许多。 遍地白花花的地砖晃得?她有些?眼花,元乌灵眯着眼适应了片刻,方才缓缓答道?:“多谢。” 三人齐齐跨过那莹润透亮的玉质门槛,在栾天真人含笑的目光中,向着当中的二?人行了一礼,“见过掌门真人,见过师父。” 玉清门掌门千华真人捋着长?须,面向三人的方向微微颔首,“嗯,你这三个徒弟,确实不?错。” 栾天真人摆摆手,“哎,都是些?娃娃闹着玩儿的,还算说得?过去。”话虽这么说,唇边的得?意之色却怎都掩饰不?住。 千华真人不?置可否地笑笑,向元乌灵点了点头,“这位是便是你那宝贝徒儿方绮了。” 元乌灵刚准备应声,识海中却同时接到一声低沉的传音: 公?主,终于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他来了!青春有修士,虎啸101,究竟谁能C位出道呢! (今天晚了一点明天我一定准时!) 84、第 84 章 此时已是黄昏十分, 昏暗的宝殿之中仅点着几盏鹤首灵灯,修行之人以神识助五感,早已无?需借助灯光来视物, 因而?这几盏灯也仅仅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元乌灵垂着头, 白净的面庞埋在昏黄的阴影之中, 让人看不出她的面色如何,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心中究竟翻涌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刚刚传音给自己的, 应该只有眼前这位掌门千华真人了! 虽说他之前主动把乐容派出来跟随自己不假,但自己与他明明从未见过面,现在又是一副全新的躯壳全新的身份, 他究竟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难不成他们玉清门有什么独门功法可以直接看透神魂不成? 他现在主动将自己的身份道破,也不知道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玉清门这帮子老怪物看上去个顶个的仙风道骨,但其实心思都诡谲的很。 她对此人了解甚少, 此前唯一有关他的信息也来自于薛礿他师父的只言片语, 虽说听起来倒像是个少有明事理的修士,但毕竟从未与他有过直接往来,她自然也不会轻易交出自己的信任。 她勉强压下心中的惊疑,拱手谦逊回道, “掌门真人谬赞,正是在下。” 而?对于那声传音,她便只当没听见, 没有半点儿打算回应的意思。 然而,下一刻, 却又听那声音继续道: “公主无?需如此戒备,我并无恶意。” 只是这回他却并未避讳他人传音入识海,而?是直接朗声开口。 元乌灵有些懵, 这又是怎么个情况,她那个便宜师父不是还在呢吗,难道他也是个知情人不成? 待她抬眼看向眼前那二人,却发现栾天真人的状态有些奇怪,明明身处殿中,却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一般,看似在和一旁的千华真人谈笑风生,但千华真人却并未理睬他,只淡然看着自己。 她大概有了几分猜测,千华真人修为远高?于栾天真人,应当是设下了某种幻境,将栾天真人隔绝在外了。 “不知真人这是何意?”元乌灵神色微敛,毕竟现在自己修为尚未恢复,对方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千华真人却并未应答,反而?看向她身侧的薛礿,眉梢微微扬 起,“让我来猜猜看,薛师侄?” 薛礿自从进了宝殿之中,看到主位之上的千华真人便有些恍惚,在他的记忆之中,这位师叔似乎永远都是是一副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但现在看来,眉目之间却多了几分肃穆郁色。 修行之人结丹后的的容貌一般不会有太大改变,如今他样貌上的变化,并非岁月摧残,更多还是心境上变化的缘故。 “薛礿拜见师叔。”薛礿俯首而?叩,向着千华真人行了个大礼。 千华真人亦有些动容,这位师侄当年下山而去生了变故,便再也未见过一面。之后便是师兄陨落,宗门内种种传言,听得他修为进境一日千里,听得他成了魔尊,也听得门中众人对他极尽鄙夷,日日唾骂。 他知晓这传言中的不实之处,人但魔二族之间的纠葛怨怼并非三日之寒,他既不能出言阻止,更不能将真相全盘托出,莫说别的门派答不答应,就连宗门内部之内别的长老都对他虎视眈眈。 千言万语,终究只化为一句,“师侄...近来可好?” “多谢师叔挂念,弟子甚好。”薛礿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带了几分瓮瓮的鼻音。 “嗯,如此便好,”千华真人沉吟片刻,又转向另一侧的乐容。 乐容见状忙叩拜行礼,“宿远真人座下林栎拜见掌门真人。” 千华真人抚了抚长须,淡笑着点了点头,“起来,之前我对你有所隐瞒,确实是我的不是。” “掌门言重了,弟子自然省得掌门的一片苦心,况且掌门此前所说确实没错,这番历练的确是有大机缘的。”面对着千华真人突如其来的道歉,乐容有些手足无措。 之前他的确是被这位掌门大人忽悠去跟梢的,在他稀里糊涂踏进鬼域,并且得知自己在人界身殒之后,也确实曾多多少少对掌门有了几分怨怼。但当所有的真相呈现在眼前,并被自己慢慢消化之后,则更多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 能参与这场翻天覆地的大事,又何尝不是一种幸事呢? 千华真人微微颔首,“嗯,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境,比我当年倒是强得多。” 元乌灵托腮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个轮着叙旧,多少有些不耐烦,“您老人家就是找我 们来闲聊的吗?” “自然——”千华真人看着元乌灵的脸色渐渐暗了下去,清了清嗓改口道,“不是,既然你们能成为极道宗的弟子,便说明那条路走得通了对。” 元乌灵眯眼看向他,“那也不一定,您老要不亲自去试试?” 千华真人只笑笑,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不知公主有何打算?” “怎么,真人是打算助我一臂之力?”元乌灵扬眉,她总觉得此人绝对没有看上去这般风光霁月,“我就奇了怪了,若是没有我这个刺儿头,那真人又打算如何?” 其实此前在她见到乐容被派来的时候,便能猜出这位掌门打的什么主意,只是想一想又有点憋屈,明明这事儿他也不是办不到,不外乎是不想脏了自己手,抑或是不想让玉清门成为东川公敌,便想着趁着自己这趟便利而已。 结果到头来出力最多的还是自己,他只等着要捡个现成的就行,如此小人行径,总让她觉得此人背后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公主所言甚是,”千华真人倒也不恼,依旧面含浅笑,“只是我东川的势力盘根错节,我一人之命即便舍了倒也无?妨,但我毕竟乃一门只主,不能将整个宗门弟子的性命都弃于不顾。” 元乌灵暗暗翻了个白眼,又来了,这些宗门子弟总是这个说法,她还把整个魔域都架在火上烤呢,干大事儿的人哪能整天磨磨唧唧瞻前顾后,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出一个有血性的把这档子事儿说开。 就正道这个尿性,不用魔族进犯,迟早自己玩儿完。 但元乌灵不想和他争辩这一点,微微摇了摇头,转而问道:“我只有一个问题,若是此事被你们的大乘长老发现,你可有法子应对?” 这也是她最大的顾虑,无?论她计划的如何周详,即便她将虽有人都或威逼或说服,接受了魔族与人族实属同源的说法,但假使他们的大乘期长老不乐意,出关来一个巴掌便能拍死自己,那之前做的一切就都白搭了。 “此事不必忧心,”千华真人看上去却成竹在胸,“他们比我们更着急。” 元乌灵眉心微微拧起,“真人这是何意?” 千华真人淡道:“公主不妨想想 ,整个东川有多久没出过一位渡劫大能了?” 渡劫? 元乌灵微微抽了口凉气,正道修士求仙问道,无?外乎是为了修成仙身,现在东川修为最高?的修士乃大乘期,这等修为已经是修行界最顶尖的高?手。 但大乘并非修行的重点,越过大乘进入渡劫期,成功经过最后一次天劫的考验,方能真正修成仙身。 而?魔修所求其实也相差无?几,明心魔功总共十重,第十重对应的便是人族修士的渡劫。但无?论人族还是魔族,除了上古史书中所记载的诸位仙君魔仙,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真正的仙人了。 若是按千华真人的意思,难道这些大乘期的修士修行之路到了瓶颈,要与魔族联合寻找新的突破口? “真人的意思是,你们的大乘长老其实早已默认了我们的行为?” 千华真人点了点头,“正是,所以公主不必为此事忧心。” 元乌灵却嗤笑一声,“真人既然要与我合作,便要拿出些诚意来,看来你们正道所知,明明比我还要多呢。” 千华真人只淡淡一笑,平静回道:“按理说,若是魔族功法乃逆天而行,必将受到天道所罚,但公主可曾觉得奇怪,为何魔族进阶之时,并不会受到雷劫所扰,修行进境反而?比我们还快上许多?” “嗯,是啊。”元乌灵点点头,这也是她对魔族身份最初起疑的契机,若说修行是逆天而行,那为何魔族的修行却仿佛被天道开了后门儿一般,仅从是否被天道惩罚这一点看来,魔族看起来倒像是真正的“正道”。 “我们的大乘长老有一个猜想,既然魔族不受天道所累,修行进境可一日千里,却最多修至洞虚难以进阶至大乘;而?正道修士虽被天劫所罚,却能修至真仙之下的大乘,始终能压魔族一头。但究其根本,人族与魔族皆不能迈出最后一步修成真仙,且那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 千华真人顿了顿,复继续道: “人族功法与魔族功法皆不是完整功法,因而?各有所偏向,若是合二为一,说不定才是真正登天的之道。” 85、第 85 章 对于千华真人这番话, 元乌灵只能说略微有些讶异,但出乎意料的震惊还真说不上。她对于人魔二族之间的渊源本就有所猜测,只是目前唯一的知情人孟大人却又三缄其口, 他们便也只能自己瞎琢磨了。 但万变不离其宗, 人族与魔族在千百万年前, 绝对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而这段过往恰恰导致了二族如今的分化与敌对。 “既然大乘长老不会?插手?, 那我便放心了。”元乌灵不想再计较为什么这群大能不直接自己动手的问题, 正道修士一向怪毛病多得很?,不出手阻止自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千华真人只淡然一笑,随即转头接上了栾天真人的自说自话, 仿若一直都在与他相谈甚欢。 元乌灵一行也皆垂首倾听,心照不宣地眼观鼻口关心,仿若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在玉清门修整了两日过后, 便正式迎来了这一次的虎啸大比。 每一届虎啸大比中, 玉清门与极道宗各派出五十名?金丹期以下的弟子,总计一百名弟子进行对决,但最?终能赢得两大宗门联手?送出豪华大礼包的仅有一人。 当然,就算没能赢得最?终的头名, 若是在大比中表现出众者,自然也会?得到自己宗门的重视,为自己的修行生涯赢博得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关于这场大比的形式, 其实极道宗一开始的想法十分简单粗暴,将所有人围在一处, 不设规则不设条件的打上一场,战到最后的那位便是最终的优胜者,省时省力还十分公平。 但是这个提议甫一提出立刻被玉清门否决了, 给出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诸如什么“修行之?人并非兽类岂能如此野蛮” “这样不符合东川修士权益保护协定” “谋略也是战斗实力的一部分” “真实交战之?时并非此种情状”之?类种种?,究其根本还是由于看不上极道宗这种?养蛊式的教育方式。 而两两对决作为相对公平的竞赛方式,也由于参与人数太多耗时太长,而被两大宗门一同否决了,毕竟总共一百人,就算用淘汰制也要打上百来场呢。 在经过一番友(ni)好(si)往(wo)来(huo)的讨论后,两大宗 门最终确定将虎啸大比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团队集体作战,每五人一组两两相对,这样只需要打十场便能淘汰一半的人选,两天之?内便能解决,极大的提高了比赛效率。 第二部分则是秘境考验,余下的五十人进入虎啸崖秘境,越过秘境中的重重障碍,首先出秘境的八人方能进入最后的对决。 最?终留下的八人单人作战,全凭实力说话,决出最终的胜者。 整个大比的赛程安排,模拟与实战相结合,策略与武力相统一,打怪与打人相交汇,公平公正公开,两边儿谁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大比正式开赛前,这一百名来自两大宗门的候选弟子尽数被召集至主峰上,自然,极道宗与玉清门的队伍又泾渭分明的离得老远,一边儿嫌对方太矫情,另一边儿嫌对方太寒酸。 千华真人与栾天真人分别代表自己的宗门发表了一番慷慨陈词,大意都是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赛出精神赛出风采之?类的车轱辘话。 首轮对比之?中,五人小组均是自主结成的小队,大家基本上也都会寻些平日里熟识的同门,早早做好准备,甚至在宗门之时就已经为了此次大比进行过相应的训练。 但元乌灵他们毕竟不像他们那般看重这次大比,因而根本没有半点儿提早做准备的意思,关于队友这事儿,他们的态度很简单,总之是他们三缺二,最?后没有队伍那二人补上就行。 而最?终落单那二人,其一便是独来独往的孟大人,第二位元乌灵却没什么印象,是一位和薛礿走相同路线的冷脸男俢,只是容貌的精致程度差了得有个十万八千里?。 元乌灵盯着那男俢看了半晌,缓缓摇了摇头,得出了一个没什么价值的结论:果然高岭之花这种?事儿,只有冷是没有用的,关键还是得看脸。 “孟师姐,好巧。”元乌灵对着?孟平淡笑着?点了点头。 关于孟平也出现在大比之?中这件事,她倒是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她的身手在筑基修士中确实难逢敌手?,况且这位老祖宗本来就是为了出来看热闹的,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的目光又转向了那位冷脸男俢,礼貌地颔首, “师兄好。” 那男俢也微微点头,面色倒是缓和了许多,“方师妹好,我叫卢余。” 鲈鱼? 元乌灵顿时满头问号,这家人起名未免有一点草率。 可她还未来得及作出回应,便只听得那位卢余继续道: “不知诸位对这场比试有何看法,我此前曾研习过诸多剑阵,他们玉清门的术法诡谲多段,不如我们用七截阵,方能将我们的实力发挥到极致,我对剑阵熟悉些,不如我来站主位...” 元乌灵暗暗翻了个白眼,没看出来这还是个领导欲爆棚的小伙子,怪不得他找不到队伍,毕竟谁也不乐意天天被人教育啊。 “卢师兄,是这样的,”她微笑着?打断了卢余的侃侃而谈,“我们不会?结剑阵,也没打算结剑阵。” “什...什么?”被突然打断的卢余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元乌灵面含三分浅笑,柔声回道:“我们不结剑阵,师兄若是想打,便自己出力,师兄若是不想打也无妨,那站在一旁莫要添乱就是了。” 这倒不是她因为反感此人一时兴起,毕竟他们几个,包括那位孟大人,从来都是单兵作战的独立选手?,这个时候若是强行让他们结阵,反而会?互相掣肘,还不如各打各的来得轻松。 卢余被她噎得脸色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好歹也是同阶弟子中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被选中参加此次大比,哪里受过这等闷气。虽说这小丫头确实长得好看些,但也不能这么羞辱人啊。 “你...” 可他话还未说出口,他们这队便被召集至众人之前,准备抽取相应的对手。 两大宗门参加大比的弟子,分别被分成十组,编号由甲至癸,他们这一族便是极道宗的戊组。他们是客场作战,因而抽取对手?的权利便交到了极道宗弟子的手?中,总归还是顾及了一点公平性。 台前置着一个神风晶制成的小盘,盘中仅剩了六块玉牌,但那玉牌之?上光洁平滑,并未刻有任何文字印记。 元乌灵作为队伍代表,上前先向台上的众位修士行了一礼,接着便从那盘中随手选了一枚玉牌。在她握住那玉牌的那一刻,玉牌之?上瞬间显露出一个篆书所刻的“壬”字,他们这一 轮的对手,便是玉清门的壬字组了。 与此同时,玉清门壬字组手?中原本平整的玉牌之?上,也显现出了“戊”字。 高台之上便有人向全场唱读:“极道宗‘戊’字组对玉清门‘壬’字组。” 对于他们究竟抽到了什么样的对手,他们这一组之?中除了卢余,应当是全都不怎么在意的,因而个个都气定神闲的跟着?引路的修士,来到了他们这次对决的擂台之上。 擂台周围笼着?一层浓雾,让台上之?人看不清其他擂台上的场景,然而他们在台下之?时,却能将所有擂台尽收眼底。 元乌灵对这单向可见的浓雾结界倒是产生了几分兴趣,心里?琢磨着?这种?好东西若是引进荔山应当还是挺不错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带回去呢? 正当她对着?那浓雾冥思苦想之时,对面却报菜名一般报出了一连串名字,只是她一个都没记住,只听得最?后几个字,“诸位道友远道而来,我等定当全力应战。” 元乌灵转头看了眼自己的队友们,见他们并没有半点儿自报家门的意思,回头向对面笑笑:“废话少说,开打。” 对面领头的修士面色一变,没想到这群极道宗的修士竟然这般不识礼数,当即也不想继续多言,与自己的队友身形一动,便结成阵型向对面压去。 元乌灵这边,除了卢余见状立刻拔剑,作出一副御敌的姿态外,剩下的四个倒是依旧立在原地,半点儿没有要有所反击的模样。 玉清门的修士自以为他们的攻击出其不意,但在元乌灵的眼中,对面的进攻却像是慢动作一般清晰的在眼前展开。 这五人的位置倒是安排得当,一名?身强力壮的体修首当其冲,一人在进攻途中布阵,两人从侧翼包抄,还有一人在最后为他们源源不断的提供灵力。 五人配合得当,很?明显是磨合过许久的,若是一般的队伍碰到他们,只怕没有什么胜算。 但很?不幸,他们碰上的对手是这几位,那便注定要折戟沉沙了。 半息过后,对面的五人阵型便来到他们眼前。玉清门那名体修见元乌灵身形纤细,自以为是对面的最?为薄弱突破口,便直直向她的方向冲来。 可片刻过后? 欸? 自己的拳头怎么被这小丫头止住了? 她还只用了一根指头? 作者有话要说:吃鸡爱好者极道宗 VS 农药爱好者玉清门 今日赛事预告:三个王者一个钻石带一个青铜 VS 五个青铜 玉清门壬组:我们的阵容绝佳!稳住,我们能赢! 灵姐:哦。 86、第 86 章 大比首轮的十座高台, 排成八卦阵型分?别置于主峰空中,玉清门的弟子若是想观战,便可自主选择任何一座高台, 高台周围均设有特殊的禁制, 也不用担心台上的灵气或兵器会不小心伤到旁人。 大部分观战的弟子大都走马观花地从头到尾绕圈看?上一遍, 毕竟一座高台之上有十人之多, 乱七八糟打上一通, 其实要说具体的招式也看?不太分明, 顶多看?看?哪一队优势明显些罢了。 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其中一座高台之下的微观弟子却渐渐多了起来。 别的高台之上,虽说结阵水平有高有低, 但至少还都结了阵,毕竟面对这?种多对多的局面,谁都知道要五人成阵才能发挥超出单独相加的实?力。 只这座高台之上, 那队极道宗的弟子却有些奇怪, 五人的站位没有任何规律可循,每一人都独自作战,完全没有相互配合的意识。 一开始围观的弟子,大都是抱着看?自己宗门队伍碾压对方的心理, 但出乎意料的,对面那队配合完美的玉清门队伍,却始终无法攻破其中任何一人。 “极道宗戊字组这?是个什么阵?” “这?...我怎么觉得他们根本没有阵啊!” “这?怎么可能, 赵师兄的齐云阵一向势不可挡,怎么会被他们几个给拦住了?” “这?一定是极道宗新研究出来的阵法!” ...... 高台之上的元乌灵却觉得有些乏了。对面玉清门那几人原本想着从自己这?一处入手, 却没想到吃了个硬点子,他们变通的倒也挺快,立刻便攻向了一旁的薛礿, 但是结果可想而知,即便没有犹豫也再次败北。 一击不成,他们便再次寻找新的突破口,但又在乐容和孟平两人处连连失利。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冲劲儿,但依旧没有放弃的再度向仅剩的卢余袭去。 没想到这人倒是出奇的弱,很快便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他们的士气正有所?回复,却他们却发现自己灵气流失的速度有些异常。 可明明有黎师弟为他们护法...不对,黎师弟? 众人齐刷刷回头,却发现之前那几个攻不破的剑修,不知 何时绕到了他们身后,将黎师弟团团围住,收了他的法器止了他的功法,正挑衅般看着他们。 他们的阵型虽说攻势凶猛,但需要大量灵力维持,而黎师弟修行的功法特殊,正能补充他们所需的灵气,因而虽说他修为并不算高,却是他们队伍之中必不可少的一份子。 正是因此,当黎师弟被制住之时,他们的阵型却也再难维持下去,他们当机立断,不再与眼前这?人缠斗,转头便分别攻向那其余四人。 若说以阵攻之,他们还尚有一战之力,那么舍弃了阵型之后,这?四人单独应战,便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台下围观的弟子本还在期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却没想到却只见自己平日里敬仰的师兄们,一个接一个的被狼狈的甩下台来。 而台上的元乌灵看着眼前的小医修,正面色苍白地看着自己瑟瑟发抖,颇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指了指台下道:“这?样,不如你自己下去?” 那少年却摇了摇头,咬着下唇倔强道:“不,我玉清门人,从来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 元乌灵暗暗翻了白眼,心道小伙子本事不大毛病不少,却也点点头答应道:“行,那我们也不欺负你,你和他打一架就成。”说罢指了指身后的卢余。 卢余刚被四人合起伙来围殴了一通,正苦恼于为何没人来帮他一把的时候,不知为何那四人又突然撤退。他正运气修整,可修整的灵气还没运转完一个小周天,又突然被元乌灵点名,一时有些怔忡。 好在对面那修士看上去便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想了片刻后,便点头道:“好,这?位师弟,承让了。” 卢余原本的实?力便不算弱,虽说刚才被那四人围攻之后有所?减损,但面对这?一个几乎没什么交手经验的医修,倒也还算得上游刃有余。 不多时,台下众人便只听得一声惊呼,一道白色身影再度从台上坠落。 元乌灵撇了撇嘴,看?着那小修士渐渐远去的身形,默默摇了摇头,心道明明有体?面点儿的退场方式,你说你这?又是何必。 与此同时,全场传来一声:“极道宗戊字组胜。” 他们这一组,也是首轮之中最早诀出胜负 的。 元乌灵一行从台上翩然而下,也没顾及围观修士或惊讶或艳羡的目光,自顾自地回到了起初等候上场时的空地中。另有修士为他们每人呈上了一块全新的玉牌,依旧是没有篆刻任何字符的白板一块,但也没说究竟是做什么的,不过元乌灵猜测,应当是和下一轮的秘境有关。 这?时卢余的态度却和一开始大不相同,他面上堆出了一抹难得的笑意,问道:“方师妹,下一轮的虎啸秘境必定险象环生,不如我们继续组成一队,也好一同应对才是。” 元乌灵自然不愿带上这?么个拖油瓶,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别过身去,并未搭话。 薛礿见状将元乌灵拉至身后,挡住了卢余的视线,只冷冷扫了他一眼,颇有一副老母鸡护食的架势。 卢余对于这?位顾师弟曾有所?耳闻,听闻宗门中的女修盛传他是冷面修罗,自那以后便不怎么乐意了,明明自己才是这一派系的开创者啊,而且看?上去自己和他的长相也差不多嘛,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小师弟抢去了名头还后来居上。 他自然也不甘示弱地冷眼瞪回去,但没想到对面那人眸光一闪,竟让他莫名生出几分?寒意,倒像是师父对自己发怒之时的模样。 他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和身侧这?几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元乌灵倒是没有理睬二人之间的机锋,在他们之后,其余的队伍也陆陆续续的结束对决,剩下的修士之中,余有六支玉清门的队伍,四支极道宗的队伍。 她本以为至少要隔一天再进行下一轮的对决,没想到竟然并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时间,千华真人便直接宣布继续进行接下来的秘境考验。 虎啸大比之所?以用虎啸命名,正是因这?第二轮的秘境而得名。 秘境名为虎啸崖,虽说名字里有个崖字,但其实上古时期留下的一道时空裂隙。 这?道裂隙当年被极道宗与玉清门的开山祖师一同封印在一面宝镜之中,历经了千万年的时间,早已没有当年那般凶险。但因其中环境多变,却也不至于伤及性命,故而被两大宗门用来当做考教弟子的一处宝地。 元乌灵之所?以愿意参加这?次大比,其实 还是因为对着虎啸秘境有些兴趣,毕竟上古裂隙这?种东西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算没什么收获能来游玩一番倒也不错。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千华真人从虚空之中伸手一抓,一面泛着银光的八角宝镜便置于他的掌心之中。 在众人之前,他的脸色倒是比之前单独回见他们时肃穆许多,“虎啸秘境之中不会伤及性命,但也并非没有危险,你们切记多思多看?,不要被眼前的虚幻所迷,前八名出秘境者,方能进入最终的大比。” 众人乖乖应是,但元乌灵的目光却紧紧盯着千华真人手中那面宝镜。 她轻抽了口凉气,眉心微微拧起,这?镜子...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作者有话要说:团战一定要先打奶。——by灵姐 来了来了它来了,破镜子秘境2.0~ 87、第 87 章 元乌灵下意识地摸向腰侧, 当指尖触及到粗糙的葛布质感时,心下不免微滞,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换了个壳子, 身上并没有自己的乾坤佩。 她又眯着眼盯着千华真人手中那面宝镜仔细端详了一番, 说实话, 这?面镜子乍一看与自己那面兑泽宝镜确实十分相似, 同样的形状同样的材质, 甚至连花纹都仿佛是同一个模子上拓下来的。 但细节之处又有些陌生, 这?面镜子上多?了些细小的文?字镌刻其上,但似乎被某种术法所包裹,并不能用灵力探查出究竟是何意。 元乌灵微微松了口气, 这?镜子应当与兑泽宝镜出自同一人之手,但又确实不是自己那一面。 兑泽宝镜是她在荔山中偶然所得,虽说荔山是她老娘的洞府所在, 但若说这?座山之前?究竟住过哪些大能, 其实也并不可考,因而时不时的总能在山里的犄角旮旯中发现些用途不明的法宝灵器之类。 因着时间久远,这?些法宝即便之前?曾经认主,那到了现在也不过?只有前?任主人的一丝痕迹而已, 轻轻一抹便能除去。元乌灵照单全收,因此便多?了许多年代不明的新奇法宝,兑泽宝镜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她初得了这?一面宝镜, 对于其中的小世界颇有些好奇,她曾抓了些灵智初开的小精怪丢进去试探, 发现一旦进入这镜中世界,那些精怪都会忘了前?尘往事,照着那世界中安排的继续生活。 她曾和见多?识广的万方城老城主讨论过?这?镜子究竟是何法宝, 却也没什么收获,只将这?镜子丢给他继续研究,后来便渐渐忘了这?件小事,没想到居然还被他用这镜子摆了一道。 当然,此时同样震惊的并不只她一人,乐容作为当年万方城新任城主诞生时的亲历者与见证者,自然对这?面镜子也并不陌生。 他略瞪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低声道:“这?宝镜...?” 元乌灵侧首微微摇了摇头,向他传音道:“不是。” 乐容面色微缓,刚想回些什么,却又听得千华真人低沉的嗓音传遍全场: “若是遇上了难以应对的情况,捏碎你们手中的玉牌即可退出秘境 ,但定?要慎重决断,一旦离开,便视为放弃此次大比资格。” 元乌灵摩挲着手中光滑的白玉,心中有了几分猜测,看来这面镜子中的秘境,倒是比自己那镜中小世界凶险许多?,居然还用得上这?种保险的逃生手段,这?上古裂隙果然有点儿意思。 众人皆躬身应是,接着便跟随千华真人的指示,将自己的一缕灵力注入那宝镜,随即便只见眼前的身影化为一道道白练般的银光,尽数没入那镜面之中,刚刚还被那五十名优胜弟子占据而稍显拥挤的广场,此时却已经空无一人。 千华真人托住那面宝镜的手轻轻撤回,那镜子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态,毫无支点却静静立在空中。镜面之中波光微微闪动了几下,随即便回复一片平静,只影影绰绰地显露出一片交错的人影,却看不太真切。 * 缦回廊腰的尽头,坐落着一座幽暗的宫殿,殿内只点着两座鹰首铜灯,天色有些灰蒙蒙的沉,更衬得整座殿中宛如幽冥鬼府般阴森。 窗边缀着的缕缕轻纱被清风拂起,那飞舞的青纱之上投着殿内宝格花觚的影子,只是斜斜地被拉变了形状,仿若张牙舞爪的怪物般,无端端让人生出几分寒意。 深殿之中纱帐内的却卧着一名年轻女郎,女郎慵懒地支着玉臂,侧身躺在贵妃榻上,即便在如此的昏暗之中,那一身冰肌玉骨也有白得些晃眼。 女子鸦羽般的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一双红唇仿若晨露中的蔷薇般娇艳欲滴,与她这?一副鲜妍样貌相配的却是一副淡漠的神色,她眼帘低垂似是在深思?,又似在梦境之中徜徉。 “魔尊大人。” 一道不合时宜的沙哑男声打?破了这?一片诡异的静谧。 那少女眼帘微掀,透过纱帐看向远处,目光却有些涣散似是并未聚焦。被突然扰了清净,却也并未动怒,只淡淡“嗯”了声。 只听得那声音继续道:“启禀魔尊大人,他们降了,约定下月商定?降书具体事宜。” 少?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转向另一侧懒懒仰倒,向身后随意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下去。” 这?少?女正是参与虎啸大比的元乌灵,她本已经做好在这虎啸秘 境之中大杀四方的准备,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秘境中的情境却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怎么说呢?就是太顺了,一切都顺利的让人难以想象。 三日之前?,她在这魔宫之中转醒之时,已经成为了众魔敬仰的魔尊大人,在魔域说一不二?,从未有别的魔敢质疑她的决定。 她是老魔尊唯一的至亲骨血,又是新一代魔修之中独占鳌头的天才,不过?四百岁的年纪便已修至大乘境,名正言顺实力超群,不仅在魔域无敌手,顶级正道大能都不能在她手下讨到好。 老魔尊眼看着闺女一骑绝尘,便放心大胆直接退了位,带着心爱的夫人游历天下去了。 一切都在按照她希望的方向进行?着,父母恩爱如初,没有同父异母的恼人妹妹,正是因此也没有幼年被人族鄙夷霸凌的经历。 她无需去走一条荆棘遍布的路,因为似乎不论她想要做什么,都能轻而易举的获得理想的结果。 就比如东川居然主动投降,要归顺魔域,如果顺利的话接下来她就是天下之主了,从任何意义上讲,她都可以说是实打?实的魔生赢家。 元乌灵仰倒在榻上,盯着头顶那一片闪着银色幽光的纱帐,缓缓叹了口气,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这?种虚幻的美好依旧还是舒坦的令人沉迷啊。 这?上古裂隙果然不同凡响,轻而易举就抓住了人心中最隐秘的那一丝妄想,逆转过去的一切不堪,换之以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人生,自己那小镜子里漏洞百出的的世界根本比不来嘛。 哦对,说来这秘境中的人生倒也不是完全无懈可击。 因着她有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幸福童年,所以也并没有随着她娘亲到荔山生活,也正是因此从未和薛礿打过?照面,更没有机会诱他入魔。 她不知道在这秘境之中的薛礿目前究竟是何境遇,如果按照她这?般顺利的人生,他现在应当已经是玉清门,乃至整个东川数一数二的大能了。 她也曾旁敲侧击打听过,但这?里的东川似乎并没有无止真人这个名号,也不知究竟是他改了个道号,抑或者是这秘境中每个人的人生路线都独立存在? 只是就这?么两天的日子,她一 来没有摸清这?秘境之中的关窍,二?来顶着这?个身份也不好到处打?探。元乌灵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抛在脑后,反正下月是要去和东川那边商定?降书的,先等着就是了,说不定?就有什么新变化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便来到和东川的约定那一天,但元乌灵总觉得这?些日子似乎被加快了不少?,仿佛之前?那些时日毫无用处,一切都为了迎接这?一个特殊的事件。 和东川约定的地点好巧不巧定在了荔山脚下。 这?位置倒也不稀奇,毕竟荔山是东川和西荒原交界之处。元乌灵带着一行?魔族精英,乘着一只器宇轩昂的墨麒麟,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向约定之地御空而去。 只是身侧没有了元秋溟那个粘人的小子不停聒噪,手边又没有了小潘那毛绒绒的脑袋随时可撸,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啧,完美的魔生果然还是有得必有失啊。 此前千华真人曾说,赢得此轮便要找出离开这?秘境的方法,但小到此处的魔宫,大到她的整个人生轨迹,都丝毫找不出什么破绽。 元乌灵也曾猜测过?,难道说要她自己亲手毁了这?梦寐以求一切,才是离开的方法?只是若是如此未免也太容易了些,她总觉得这?上古时空裂隙的逻辑应该不至于这?么低幼。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身侧辅臣对这?场投降的汇报,思?绪有些飘忽,一时不查,座下的麒麟忽的落地,“咚”的一声扬起了一阵尘土。 元乌灵轻咳了两声,用手中团扇轻敲了敲墨麒麟的头顶,颇有几分埋怨的意味。麒麟这?神兽也就是长得威风些,当坐骑的实用程度还真不如食铁兽,浑身硬邦邦的不说,落个地都没轻没重的。 这?麒麟倒是和她心意相通,颇有些委屈地低头蹭了蹭她的掌心,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此时竟露出一抹感伤的神色,莫名显出几分滑稽。 元乌灵轻笑了声,轻挠了挠它的下巴,那麒麟当即眯起双眼,发出一阵短促的“呼噜噜”声。 “魔尊大人。” 玉石般清越的男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这?一魔一兽的和谐时光。 墨麒麟不耐地打了个响鼻,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一抹充满敌意目光。 元乌灵也顺着那声音望去,却见一身材颀长的男俢正长身玉立于前,通身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袍,宛如一株出尘雪松,唯有一头墨发高高竖起,更衬得他面如冠玉。那男俢面色虽浅淡,但对着她却透露出一丝柔和之色。 她见了此人,也不由得露出一抹淡笑,心下微微一松,过?了这?么些日子,可算是见着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如意如意顺我心意的厄里斯魔镜里, 第一个见到灵姐的会是谁呢! 88、第 88 章 元乌灵从墨麒麟背上轻轻跃下, 向面前的男修淡淡颔首,神情?依旧显得有些倨傲,语气倒是带上了?几分笑意, “嗯, 乐容真人。” 乐容此时作为玉清门的大乘长老, 专门负责这次正道的归降事宜, 他不?过刚来了几日, 也不?知为何整个东川会突然向魔域投降。 但自己毕竟对这秘境之中诸事皆不?熟悉, 一时倒也不?好轻举妄动,只能先顺着事先的安排走一步看一步。 但在见到对面的接受归降魔尊竟是元乌灵的时候,倒是倏地生出几分庆幸。 这次总算是没有落于人后了。 “魔尊大人, 今日...“ 他话还未说完,元乌灵却顿觉周身的人和景被瞬间拉长变形,回?荡在耳边的声音也支离破碎般渐渐远离, 自己似乎突然陷入了某种快速坠落的状态, 眼前只见一片快速晃动的光晕,被拉成一条条细长的光束。 这“坠落”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只听得轻轻“咔”的一声,眼前的一道道光束又被压缩成实景, 仿佛这坠落终于停止,她也落在了实处,只是并没有突然落地时的剧烈震动, 平稳的仿佛刚才那“坠落”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元乌灵双眼微微眯起,有些疑惑这秘境究竟为何突然变幻, 原本周围那群魔修和人族修士均不?见了?踪影,似乎只有自己被突然”抛“了?出去。 一声有些怨念的响鼻声提醒了?她,哦, 还有那只墨麒麟。 好歹还给?自己留了?只坐骑,元乌灵稍稍有了?几分慰藉,轻撑着?手臂坐上了?麒麟宽阔的背,用灵力指引着?它在周围缓缓踱步探寻了?一番。 此时天色仍大亮,与她刚出来时似乎并没什么分别,周围的景致乍一看十分陌生,但待她仔细观察过这里的地形分布后,发现自己又似乎还是在荔山的范围内。 当然,并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荔山。 这里的“荔山”看上去光秃秃的,嶙峋怪石遍布,间或能看见几株稀疏的杂草,远远望去的山顶似乎还有一层积雪,整座山显露出一股疏离冷峭的荒芜感,并不是她熟悉的那座灵植遍布郁郁葱葱的灵山。 她指间轻敲着墨麒麟头 顶坚硬的鳞片,发出一阵清脆“笃笃”的声。沉吟半晌后,顿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毕竟此处是时空裂隙,既然“空”未变,那变的只能是“时”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去到了过去还是未来。 不?过既然是这秘境的安排,那自有其道理,之前她只知这秘境会帮人实现心中最隐秘的愿望,现在看来,却可能不止于此。 元乌灵并不?急着找寻离开的方法,毕竟是否赢得此次大比于她而言并不怎么重要,探寻这上古裂隙才是她原本的目的所在。她骑着?墨麒麟缓缓向东边行去,却没什么明确的目标,走走停停仿佛在游玩观景一般。 整个东川看上去倒是没什么不?同,不?过也许是因着?她本身就不怎么熟悉这地方的缘故,放眼望去依旧是群山密布层峦叠嶂的老样子。 唯一与之前所见不?同的是,周围一直静悄悄的,别说修士妖兽了,连一只小虫都寻不?见,因而她也无法?找寻旁人来询问今夕究竟是何年。 元乌灵转头看向四周,神识向远处铺开,心不?在焉地轻敲了敲墨麒麟的头顶,像是在问它,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说,咱们这是到了什么时候?” 这只墨麒麟初通人智,还不?怎么会说话,因而虽说是个血统纯正的神兽,也只能暂时给她当坐骑。元乌灵倒也没指望它能同自己回?话,只是无聊随口问上一句罢了?。 “我?也不?知道。” 但这墨麒麟居然就这么开了?口,声音还透露出几分熟稔的宠溺。 元乌灵听到这声音当即一怔,一双的美眸不禁瞪圆又眨了眨,少有的露出几分呆滞的神情?。她有些僵硬而机械地低下头来,轻轻抚了?扶身下墨麒麟的耳朵,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薛...薛礿?” 那麒麟轻蹭了?蹭她的掌心,转过头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骇人的尖牙,语气倒是和这副长相反差极大,显得柔和万分,“嗯,是我。” 元乌灵并未因此而缓过神来,反而更觉得匪夷所思。 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别人在这秘境之中都成了?人生赢家,这厮怎么反倒成了?一只坐骑? 他内心隐藏的小愿望居然这么特别吗? “哎不是... 你怎么...你什么时候...”元乌灵一时语结,满脑子的问号,却根本不知该从何问起。 墨麒麟薛礿闷头一笑,还颇有些恶趣味地轻跃了?两步,将背上的女子颠了?颠,听得一声娇呼之后才乖乖继续踱步缓行,“我?也不?知道,前几日刚来此处便困在这兽身之中了,只是之前一直无法?言语,故而也不?能告诉你这便是我,刚才你突然与我?说话,我?只想在心中应你而已,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元乌灵因着?刚刚差点被颠下去的缘故,俯身紧紧抱着身下麒麟的脖子,略微晃了?晃神儿,这才恍惚想起,前几日这只麒麟似乎总是想方设法?地想闯进自己的寝殿,但都被自己无情?的随手甩了出去,原来竟是这厮想来与自己相认的? “可是...”她说到一半顿了顿,似是在组织着?究竟该如何开口,“你知道我?在这里成了?魔尊?” 麒麟薛礿驮着?她悠悠向前行着?,轻轻“嗯”了?声,语气倒是显得十分轻松,丝毫没有被困于兽身之中的怨怼与不?甘。 元乌灵抬手轻抚上他的脸侧,指尖触及之处皆是冷硬的鳞甲,随即微微叹了口气,“我?之前一直以为这秘境会让人的妄念成真,我?爹娘在这秘境之中都好好活着?,这里没有旁的弟弟妹妹,也没有那些污遭的往事,现在还顺利当上了?魔尊,甚至一统三界都触手可得。” “刚刚见到乐容之时我依旧是这般认为,毕竟他也顺利成了?玉清门的大能,似乎所有人在这秘境之中都能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薛礿,” 元乌灵说到此处,抬手揪上了?身下麒麟的耳朵,还有些没好气地轻轻拧了拧,凑到他耳边,语气一转,带上了?几分娇嗔,“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您老人家的妄念究竟是什么,怎么就让自己变成了?一只麒麟?” 作者有话要说:薛礿:因为我的小愿望就是给媳妇儿当牛做马!(乖巧.jpg) 乐容:??导演,我才出场就杀青了吗???我要求加戏! * dbq今天是短小君,明天我一定又粗又长!(flag先立这儿了!) 89、第 89 章 麒麟薛礿抬起的—?只前蹄微微—?滞, 虽说他全身覆盖着墨色鳞片,看不出现在的脸色究竟如何,但?元乌灵总觉得若是他保持原身, 现在两颊应当?飞起两朵红云了。 他的头微微垂下, 语气有些羞赧, “我...我只是想忆起过去的事而已。” 元乌灵双眼一亮, 抓着他额上的长角让他转过头来, “所以你都想起来了?” 薛礿点点头, —?双黑曜石似的大眼将她的身形映照地清晰无比,“嗯,刚到此处便全都想起来了。“ 虽说他现在莫名困于兽身, 但?元乌灵对于这上古裂隙的本事还是挺佩服的。按照那位孟大人的说法,薛礿是因着神魂受损的缘故才失了记忆,而这裂隙似乎有着在不同时空中穿梭的能力, 若是如此, 将他的神魂回溯到完整状态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他为何变成了—?只麒麟,她把这种情况归结于,可能秘境将这厮神魂损伤修复的同时,—?不小心肉身也跟着返祖了。 “没看出来嘛, 你还有神兽血统呢。”元乌灵斜倚在他的背上,轻轻抚摸着他微凉的鳞片,语带调笑道。 薛礿侧头用他头顶的长角蹭了蹭背上的姑娘, 语气柔缓宠溺,“你喜欢便好。” 元乌灵轻笑了声, 突然想起什?么?来,单手支在额边,轻推了推他那一副宽阔分叉的犄角, “薛礿,是不是只有雄麒才会长角?” 麒麟为属,雄兽名麒,雌兽唤麟。 薛礿并未听出她话中深意,单纯应声道:“嗯,麒麟生鹿角,应当?和鹿相同,只有雄兽才会长角。” 元乌灵“噗嗤”—?声笑开,躬身向?前凑了凑,在他耳边低语道:“既然如此,那你用犄角蹭我,岂不是在调戏于我?” 麒麟薛礿原本在悠然踱步,听了这话却一脚踏空,下意识动用了灵力才站稳身形,元乌灵有—?搭没—?搭抚着他的头顶,总觉着身下原本冰凉的鳞片似乎都热了几分。 他垂着头静默了半晌,总算咬咬牙憋出一句,“我...没有。” 元乌灵“咯咯”笑得欢,这厮现在没法变成人身,她也不怕自己逗得太过会遭到什么?反噬,看他这副憋得要死又无可奈何的 模样还真挺有意思。 麒麟赌气般轻轻跃起,颠了颠背上的女子,哼哼了两声道:“姑娘家要矜持些。” “我就不矜持,”元乌灵敲了敲他的头顶,嗔道,“就你当?年那副眼高于顶的清高样儿,我要是矜持了你还能看得见我吗?” 薛礿又侧头轻蹭了蹭她的手,低声道:“当?然能。” 元乌灵微哂,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她自是觉得当?年那事,若是没有她那番机智缜密的谋划,他们定不会有如今这番局面,只不过?他现在愿意哄自己开心,倒是也没必要去拆他的台罢了。 她的思绪正有些飘忽之时,身下麒麟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只见他双耳微动,似是在倾听着什?么?声音。 元乌灵见状也没有贸然出言询问,只陪着他将自己神识铺展开来,仔细感受着远处的灵气波动。 “有人!” 二人十分默契地同时传音给对方,薛礿回首与她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元乌灵立刻施法将—?人一兽的身形和气息隐匿起来。她此时拥有着大乘修士的法力,等闲修士自是不能看穿她的障眼法。 而麒麟本就是上古神兽,即便不能化形之时也有飞天之能,薛礿跑了两下便轻巧地跃上云端,向?着人声传来的方向御空而去。 不多时,二人便见着两队人马正在空中两两对峙,令人惊异的是,对峙这群修士之中,竟大都是合体洞虚期,大乘期也不在少数。 而这些修士正围在一座山峰两旁,那峰顶之上,正有—?大乘的修士闭目入定,周围源源不断的灵气飞速涌向?他的丹田,看天上的滚滚劫云逐渐聚起,此人应当?是即将进阶了。 元乌灵不免有些惊异,当?世现存的几名大乘修士,不过?是刚刚过?了大乘期的门槛而已,连进阶大乘中期的门路都摸不到,能修至大乘圆满已经是传说中的人物了。 而这位正在进阶中的修士,不仅已经到了大乘圆满之境,看这样子应当?是在冲击最后的境界,若是进阶成功,那便可以冲破此界的束缚,真正修成仙身位列仙班了。 但?当?她仔细观察了那两路人马,却发现其中—?队修士似是在为这进阶的修士护法,而另 一队则是在想方设法阻挠此人的进阶。 这倒是有些奇了,修成仙身乃各路修士的终极目标,这是得有多大的仇怨,非要在人家这么?关键时刻出手阻拦。 她传音给薛礿,让他再靠近了些。二人一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但?很快便发现这两队人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进阶修士的身上,根本分不出心思来探查周围是否有旁的势力,便放心大胆地在一旁看戏。 左侧—?名灰衣修士向?那进阶修士挥出一抹凌厉的剑光,怒道:“你们定要如此执迷不悟吗?” 右侧立刻飞出一抹灵力将那剑光击退,—?名青袍修士反问道:“执迷不悟?你们才是执迷不悟!我师兄飞升在即,你们在此时插手难道不怕天道报应吗?” 那灰衣修士冷哼了声,“天道报应难道不是早已落下?你看看脚下的土地,还是当年的模样么,百木萧索民生凋敝,连蛇鼠蚁虫都快绝迹,这便是天道的报应!” 青袍修士却轻嗤了声,“我等修行之人一心只为求道,这土地兴衰也是规律使然,与我师兄进阶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这话能骗得过?谁?”灰衣修士似是有些气结,轻咳了两声,嗓音多了几分嘶哑,“从千年前玉陵仙君飞升时起,全界便初见颓相,这千年来飞升了十?几位仙君,我们安广界几乎成了—?片废墟,你们还要如此吗?” “那又如何!”那青袍修士也不再遮掩,眉目间露出几分狠厉之色,“难道大家都要留在此处等死吗?” “你!你们这般心性,便是成了仙又如何?” “呵,这便不劳你操心了。” ...... 元乌灵听着这两方人马相互叱责,越听眉头拧得越紧,她大概摸清了两方的立场,—?时倒也分辨不出究竟哪方更占理些。 按阻挠修士进阶的那一方所言,千年之前,那位玉陵仙君成功顿悟,找到了飞升成仙的法门,因而界中出现了第一个成功飞升的修士,那时整个修行界都欢欣鼓舞,毕竟终于出了个活的仙君。 然而随着界中飞升的修士越多,便似乎将界中的能量消耗的越多。界中灵脉有限,若是将大多数灵气都供给了飞升的修士,那整个世界便会渐渐枯竭 。 几百年前先是凡界发生各种天灾,将无力修行的凡人几乎全数扼杀,接着草木鸟兽也渐渐无法在此界中生存,如她刚才所见,怪不得荔山原本是一处绝佳的灵脉,现在却是一副油尽灯枯的荒凉模样。 而随着飞升修士日渐增多,这世界似乎已经无力维持自己的稳定,已经有了分崩离析的趋势,若是再放任眼前的这位修士成功飞升,那么说不定此界便会立刻灰飞烟灭,他们也都将不复存在。 而为那名进阶修士护法的—?方的想法却很简单,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刻,要恢复成当?年的世界已经不太可能,此界分崩离析已是定数,再纠结也没什么?太大用处。 他们达成了共识,若是自己人中有了进阶的苗头,便集体为那人护法,能飞升—?个是一个,说不定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刻,当?年帮助过的仙君飞升成功后,还能回来拉他们一把?。 元乌灵轻啧了声,—?方守成—?方激进,各有各的理,倒也不好说谁对谁错。 只是她有些困惑,这事究竟是切实发生在过去某时,还是可能发生在未来某刻?抑或只是这时空裂隙随意编出来的—?段故事,随便糊弄他们俩玩儿的? 不过?若是修士飞升真的会导致整个世界灵气枯竭,她倒还真要好好考虑—?下,在她有机会飞升之时,究竟会作何决断呢? 正当她神游天外?之时,却发现身下的薛礿突然动了动,她微微回神,却见不知从何处而来了另一只麒麟,正在他们身旁嗅来嗅去。那麒麟头上无角,应当?是只雌麟,—?身银色鳞片映着日光,闪耀着五彩光华,看上去漂亮夺目的很。 那麒麟绕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转了几圈,歪头看向?面前的空空如也的云层,不由得露出几分疑惑神情,奇怪,明明感应到了同类的气息,怎么就是看不着影子呢? 元乌灵觉得有些好笑,这厮就算变成神兽,竟也有闻着味儿找来的异性神兽,不由得传声戏谑道:“薛礿,我觉得她可能看上你了。” 薛礿轻哼了声,又向?后撤了两步,瓮瓮回道:“没有,别瞎说。” 正当二人调笑之时,却听得—?声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威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传来: “何方道友在此,不如现身—?叙?” 作者有话要说:薛狗子人兽通吃!(bushi) 90、第 90 章 元乌灵并没有太过讶异, 毕竟这只雌麟在他们这儿晃悠了?半天,怎么可能不引起那群修士的注意。但她只赌气般轻敲了下薛礿的头顶,语气带了几分埋怨, “你看看, 都怪你, 被发现了?。” 薛礿倒也不恼, 低头蹭了蹭她的手侧, 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怪我怪我都怪我,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 元乌灵微微勾起唇角, 随手将隔绝神识的屏障撤下,却也并未上前行礼,只向那群修士随意挥了挥手, “抱歉打扰了, 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没成想那群修士见到她之后,俱露出一副震惊之色,一侧为首的那名灰衣修士指着她,又指了?指她身下的麒麟, 声音有些发颤,“你不是说不理世事了?吗,如?今又...你是来帮他们的?“ 元乌灵被他问得有些懵, 这群人看上去倒像认识自己一般,这又是怎么个情况?她居然还被安排了?别的身份不成? 震惊归震惊, 但想想这应当是这秘境的安排,她也不好贸然否认,只摇了?摇头道:“不, 我说了我只是路过。” 另一旁的那名青袍修士却显露出兴奋之色,冲着她呼唤道:“师父!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真正弃我们而去的。” 元乌灵:“......”不,我不是我没有,小孩子别乱攀关系。 灰衣修士甩袖冷哼,“你们此前相携而去,便立下誓言从此不理我们的争端,如?今却是要反悔了?不成?” 你们? 元乌灵立刻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可现在她明明孤家寡人一个,若说称得上“们”的,只有和座下还是兽身的薛礿合为一处了?,这人难道说的是他们俩? “呵,明明之前是他将我师父拐带而去的,我师父现在清醒过来了不行吗?”青袍修士倒也不甘示弱,一个劲儿的冲元乌灵挤眉弄眼。 “一派胡言,分明是她将我们的瑞祖哄骗去的!”灰衣修士怒目而视,伸手指向之前那只雌麟,“而且瑞祖明明有婚约在身,破坏瑞祖血脉,山河如?何能安。” 元乌灵顺着他的手看向那只雌麟,成功收获了?一个哀怨的小眼神儿。 敢情这二位神兽还是包办婚姻啊 ,而且听这意思位神兽姐妹是被自己给截胡了? 元乌灵听着这两边一来二去的互相甩锅,她虽插不上什?么话,但是大概将自己现在的身份捋顺了。 她本身是支持全力飞升的激进派,并且是修行天赋极高?的惊世天才,被师门给予厚望,飞升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然而人生就是充满了未知,一心冲飞升的激进派大佬,在某个不知名的山头,遇上了?作为守成派大佬的瑞祖,也就是她座下的这只麒麟薛礿,当然这厮之前还是是能化为人形的。 这二位就这么一见钟情看对了眼儿,开始了?一出轰轰烈烈的夕阳红,但是二位老房子着了?火的大佬,并不想因着自己的立场不同而相互为难,所以他们决定,脱离自己的阵营双双甩手不干了。 二位相携离去再也不理世事,仙也不修了是地也不管了,放任原本的同僚互相掐的你死我活,一百来年了?都再也没出过手。 今日他们出现在此处,自然让掐得正欢的两边儿心惊肉跳,本来两方大致还能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但若是这二人今日出手偏帮了某一方,那另一方就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所以他们尤其紧张,守成派看着自家瑞祖如?今这副甘当坐骑的没出息样儿,已经对他不报什么希望,现在只想着这二位别插手继续当甩手掌柜;而激进派那边儿自然还是希望元乌灵能出手相助的。 所以这才是这个秘境真正的考验吗? 是为了?自己飞升不顾界内苍生,将界内灵气汲取殆尽,眼看着全界崩塌弃之不顾;还是为了?全界的安宁,为了对自己而言与蝼蚁无异的生灵,而放弃自己的飞升之路? 把一整个世界的兴衰选择权交到自己手上,这秘境还真是挺看得起自己啊。 元乌灵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制止了?面前那两方的争执,又抚了?扶额,“等会儿,你们让我先想想。” 这一刻,周遭的争执之声戛然而止,两方修士仿若被施了咒般一动不动,时间也似乎突然停止了流动。 她并没有理会此时秘境中的异状,有气无力地趴在麒麟背上,声音比平常多了?几分娇软,“薛礿,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不论人族 还是魔族,踏上修行之道自然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一步步进阶,最终冲破此界的束缚,修成真正的仙身。 而让一个修行之人,在明知飞升有望的情况下,却主动放弃这一条路,确实是有些残忍了?。 他们既不是悲天悯人的佛修,但也不是毫无怜悯之心的邪魔。 两相比较,无论选那一条路都会留下遗憾。 薛礿沉默了?半晌,终缓缓开口道:“我也不知,但是无论你选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 元乌灵搂紧了他的脖子,眉心却不由得拧出了条浅浅的印记。她总觉得这秘境唱念坐打整这么一出好戏,应当不止是为了?考验他们,而是有别的深意。 和这秘境给出的局面一样,她与薛礿本身也归属与对立的人魔两族,虽说她之前使计将薛礿拉入了魔,但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怎么就刚好把他们俩拉进了?这段故事之中呢? 难道说这秘境想借此告诉她什么? 她与薛礿。 人与魔。 飞升上界与守于此界。 元乌灵脑中猛地划过一个大胆的猜测,但那念头仿若一尾灵活的游鱼,速度太快便一闪而过,她竭力去捕捉,却也只轻轻蹭到了一点小尾巴。 但仅有这一点尾巴也够用了。 元乌灵从麒麟的背上撑着坐起,笃定地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该选什?么了?。” 她并未多言,但早已将自己选择传给了?这道时空裂隙。 随即只听得一阵长长的叹息,那叹息之声仿若来自远古的天边,穿过云层,越过山谷,略过河川,随即在她耳边轻轻散去。 同时散去的还有眼前的那两队人马,身侧的片片浮云,脚下的荒芜山。 天地之间颜色尽退,只余一人一麒麟,静默地立在一片不着点墨的虚空之中。 这一人一兽并未开口,神色均有些恍惚,直直看向虚空之中的某处,然而在面对这片惨淡虚空之时,眼中却不停地闪过一道道色彩鲜明画面。 * 元乌灵一个踉跄,被身侧的人扶住手臂才将将站稳。她抬眼望去,只见乐容正面带忧色地看向自己,忙不着痕迹地将手臂扯出,淡淡道了?句:“多谢。” 随即自己便被拉入了另一个 有些寒凉的怀抱之中,她不用抬头便知此人是谁,因而也没有挣扎,乖顺地靠在那人的胸前。 刚才在秘境之中看到的一幕幕场景,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其来,她一时分辨不清脑中突然多出来的记忆,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如?今她既不想说话不想思考,只倒在薛礿怀中清空了所有思绪。 她与薛礿刚出虎啸秘境,刚好卡在了八人名额中的最后两名。只是在他们出现之后,那面宝镜的镜面正中却隐隐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痕。 千华真人当即发现那宝镜的不妥,此等高?阶灵宝,便是大乘修士的全力一击都能抵挡,这会儿却突然出现如?此明显的裂痕,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镜中封印的时空裂隙可能撑不住了。 千华真人当机立断,将秘境之中剩余的弟子尽数召出,当最后一名弟子落地之时,众人只见那镜上竟已龟裂出蛛网似的裂痕,那裂痕密密麻麻延伸至整个镜面。随即从那丝丝裂痕之中,猛地发出一阵刺眼金芒。 与那金芒之同时迸发的,还有一阵强烈的灵气波动,众人忙用灵力护体,但仍有些修为不足的弟子,被这一阵灵气波动碎裂的震得经脉涌动,吐出一口鲜血来。 待金芒散去之时,那宝镜却早已不见踪影,只余一阵袅袅青烟。 宝镜既毁,裂隙尽消。 元乌灵这时缓缓回神,从薛礿怀中探出头来,眸色浅淡看向那一片即将飘散的烟雾。她面上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之色,这裂隙本就已经存留了?这么多年,如?今算是完成了?它的使命,确实该消失了。 但旁人并没有她在秘境之中的所见所闻,皆是一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色。 这宝镜怎么就突然自爆了??虎啸大比没有了?虎啸秘境,是不是该改名了??日后还办的下去吗? 千华真人眉心紧锁,宣布了?进入最终大比的八人名单之后,便摆摆手让大家散了场,带着一众进入正殿之中,看模样应当是商议要事去了。 元乌灵收回目光后甩了甩头,此时灵台终于恢复清明,她轻轻推开薛礿,随即上前两步拦住了?一名神色淡淡的女修。 迎着那女修老神在在的目光,她定定开口道: “孟师姐,我有一事想要求证。” 作者有话要说:收线往结局走,所以有点卡... 啊...这周我又没有榜,哭哭 91、第 91 章 时空裂隙之中, 在她作出决断的那一刻,往后种种,或者说是过往种种, 便如走马灯般一幕幕飞速涌入她的识海之中。 ??万年前, 是修行界的极盛时期, 通天之途被一名大能打通, 从那之后, 界内化神?合体遍地走, 洞虚大乘一把抓,你要是没结个丹呐,都不太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几乎每百年便有一名修士成功飞升修成仙身。 然则盛极必衰,这登天触手可及的正法时代,很快便也成了末法时代。 修士修行需吸收天地灵气, 随着境界提升, 修士经脉之中蕴藏的灵气自然愈发?深厚。 当然,曾经未有人飞升成功之时,无论修为多高,修士最终仍旧躲不过寿数所限, 当大限将至,肉身终究会化为一抔黄土,体内的灵气也会回归到这一片天地。 这是天道规律, 道法自然,整个世界便就此维持着这般的平稳与安宁。 然则从第一名大能飞升离开此界开始, 这一平衡便被打破了。飞升所需灵气本就惊人,随着修士飞升,海量灵气便被彻底带离此界。界内灵脉有限, 飞升的修士与日俱增,终有一日界内灵脉耗尽,天地将倾,世界欲颓。 那时的世界便如元乌灵在秘境中见到的那般,修士分为两派,一派指着最后的那一丝灵气飞升,希望能逃离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而另一排派则极力阻挠,竭尽全力维持着这即将分崩离析的世界。 当时元乌灵便有些猜测,这秘境中的场景很有可能便是过去某时,因而肯定也早已有人做出了抉择。 既然他们还存在于这世界之中,既然这世界依然存在,说明当年那人的决断,便是放弃飞升之途守住此界。 为了离开秘境,她自然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然后她便看到了之后种种。 当年一名骑着麒麟的女修,以一己之将逃离派联盟瓦解。她将这世界的本质看?得透彻,因而先?将那群修士的功力废去,随即主动自绝经脉,让自己的灵气回归天地间,意图让世界生机重现。 同时为了不留后患,她将界内现有的修行功法毁去大半,余下的几部功法又拆拆减减,分置在界内各处,若是日后被有 机缘的人寻了去,虽说也能按照功法修炼,却难以跨越天堑真正修成大道。 她还特意在功法之中做了些手脚,人族与魔族分化的种子便就此埋下。 万年之后,修士余留下的灵气终于孕育出了新的灵脉,荒芜的世界也发?出了第一支新芽。 界内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大小仙门重新出现,修行界也重新兴盛起来。然而因着之当年那名大能的手笔,那残缺功法的修行方式大致分成了两个路子,并且修行不同的功法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人的性格。久而久之,便孕育出了所谓的人魔二族。 人族与魔族斗争多年,水火不容,互相视为异类,谁也不会去研习对方的功法,更不可能想到将功法合而为一,也正是因此,再也没人勘破真正的登天之途。 这是当年那位大能所布下的局,两方对峙的局面也一直沿袭至今,她称得上算无遗策,却偏偏漏算了人心。 谁能想到居然突然冒出来了个元乌灵这般的愣头青,舍得一身剐也要给魔族讨个说法,而如今的正道大能也发?现功法之中可能被做了手脚,甚至竟想到了要与魔族合作。 若是他们当真达成共识,拼出一部真正完整的功法,再次打开通天之途,那她在秘境之中见到的那番景象,经历的那一番对峙,便既是真实存在的过去,也可能是岌岌可危的将来。 元乌灵第一次对自己要做的事?产生了怀疑。 她若揭开了人魔二族真正的根源,让两族重修于好,完整的功法再现于世,即便她能成功修成仙身,难道要千年过后要让这世界再经历一次生灵涂炭的场面吗? 可若是她因此放弃,那魔族所背负的种种骂名便不能洗脱,她这一番辛苦奔忙,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历经两次转生,便显得尤其可笑。 天道仿佛给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她一直唾弃正道抹黑魔族的行径,现在看来竟还有几分道理,毕竟最终的结果是让二族分歧加深,谁也不能踏上登天之途。 她现在觉得这时空裂隙就是故意来给她添堵的,毕竟如果她不知道当年那些往事?,闹便闹了,哪里还需要顾虑那么多,到时候她直接飞升拍屁股走人,这界内未来诸事?也 与她无关。 可她现在偏偏知道了,这段自己找上门儿来的往事?,无形中给她套上了一道枷锁,让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孟平听完元乌灵一番捶胸顿足的剖白,倒也没露出过多讶异的神?情,只淡然点了点头,“嗯,确实是故意的。” 元乌灵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这时空裂隙自然是故意将往事?给你看?的,你是这??万年来的第一抹异数,你所做的事?可能会影响界内安稳,那宝镜的器灵来自时空裂隙,与此间天地同源,自然是要想办法阻止你的。” 元乌灵叹了口气,难得露出几分颓丧的神?色,这下可好,天地灵气都开始反抗了,自己就是想搞一点小事?情,为什么突然要背上这么大的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灵姐挠头:本魔头太难了! dbq我又短小了! 92、第 92 章 三?日过后, 本次虎啸大比迎来了最终对决。 元乌灵这几日过得?有些恍惚,毕竟这么大的事儿?,不论摊到谁的头上都得?缓上些时日。 她只是想当个自由自在的女魔头而已?, 谁能想到突然间全界未来的荣辱兴衰都被压在了自己肩上。 不过唯一让她有些庆幸的是, 薛礿从秘境中出来后仍旧保留了恢复的记忆, 这时空裂隙倒总还算做了件人事儿?。 “哎。”元乌灵换了只手托腮, 叹了这几日的第一千三?百七十六口气。 “怎么了?”薛礿十分自然地?伸手揽过她的肩, 低头询问道?。 位于上首的栾天真人看到自己这两位徒弟的亲密形状, 不由得?轻咳了两声,同时瞪了一眼示意他们赶紧分开,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 真是成何体统。 虽说他之前一直便?知道?自己新收的这三?位徒弟中,那两位男徒儿?似乎都对那女徒儿?有意,但?有意归有意, 倒是都还算守礼, 从未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没想到的是,自从这大比第二轮之后,其中那位姓顾的徒弟似是突然开了窍一般,与那女徒儿?的关系一日千里。现在最终对决即将开始, 这两人一个心不在焉,一个心都扑在另一人身上,真是不知所谓。 不过好在自己的三?位弟子都进入了最终对决, 栾天真人稍稍松了口气,看向了一旁的另一位弟子, 但?很快面?色又黑了几分。 那位齐姓弟子直勾勾盯着身侧紧贴的两人,神色之中带了三?分落寞三?分不干还有四?分隐忍待发,活脱脱一副受了情殇的惨淡模样。 栾天真人不由得?捂住了胸口, 暗暗咽下一口老血,真是师门不幸啊师门不幸! 元乌灵自然并未注意到栾天真人的眼色,她也并未觉得?薛礿这般动作有什么不妥,只淡淡摇了摇头道?:“算了,没什么。” 进入最终对决的总共有八人,虽说之前在那宝镜即将被毁之时,千华真人被迫将所有进入秘境中的弟子全数召出,但?好在之前刚好将这八人的名额决出,倒也并没有影响后续的赛程。 这八人已?经被分为了四?组,两两相? 对,先决出四?名胜者,再继续进行下一轮,直到决出本次大比的魁首。 元乌灵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甚至还有些“意外收获”,因而对这后面?的赛程本就兴致缺缺。她首轮对上的是玉清门的一位法修,与她同样的筑基圆满修为。 她无心恋战,甚至连剑都没□□,赤手空拳的与他打了一场。对面?那法修一开始还有些轻敌,甚至对这位连剑都不用的“剑修”有了几分轻慢之意,但?是在他遭受过元乌灵的一番无情铁拳后,便?只有鼻青脸肿负隅顽抗的份儿?。 对于正道?这种死不认输的精神,元乌灵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抬脚踹在了他的胸口处,众人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那玉清门男俢便?仰倒着摔下了擂台。 首轮结束之后,进入下一轮的便?只余下了四?人,其中三?位都是极道?宗弟子,甚至还都是栾天真人的弟子。 观战的玉清门众修士脸色都有些难看,明明自己宗门主场作战,到头来居然被极道?宗抢走了这么大的优势,这口气还真是一时半会儿?咽不下去。 作为当事人的栾天真人倒是气定神闲,甚至还与一旁的千华真人有说有笑,虽说这几个徒弟在感情问题上混乱了些,但?是该干正事的时候还是毫不手软的嘛。 第二轮的对决中,薛礿与玉清门仅剩的那跟独苗苗分到了一组,相?对的,元乌灵的对手便?成了师出同门的乐容。 二人在擂台之上相?望而立,她能感受到到这几日乐容的情绪有些不对,也能猜出他的情绪变化?究竟是因为什么,因而多?多?少少有几分尴尬。 不过感情这种事儿?向来自私的很,她并不能给他什么回应,若是照顾了他的情绪,薛礿那厮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略扯了扯嘴角,抽出软剑来摆出一个起?手式。 乐容也随着她的动作,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接着足尖轻点?,一路带着剑光向她所在的方向袭来。 元乌灵并没有想赢下这局,毕竟薛礿那边的赢面?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她本就准备在大比之后回到魔域,因而也没有兴趣去和他争这个魁首 。 “为什么?” 乐容来到她身侧,却并未真正用剑接近她,只甩出一道?道?剑光,将二人的身形遮掩起?来,台下众人只当二人打得?难舍难分,却看不清两人具体的招式如何。 元乌灵身形微动,将手中的剑柄攥得?更紧了些,眉心拧起?两道?浅浅的印记,似是对他的问题有些不解,轻声问道?:“什么为什么?” 乐容一面?不断挥出刺目剑光,面?色依旧沉静如水,但?眸光之中却暗藏着几分涌动的情绪,“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我。” 元乌灵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小伙子可?能是钻牛角尖儿?的有点?儿?魔怔了。 说实?话,因为所处立场不同,她对这帮子正道?修士一向没什么好感,一个个眼高于顶自以为是,大部分连魔的影子都没见过,却满口的除魔卫道?,脑子还不怎么会转弯。 薛礿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她放下成见真心接纳的正道?修士,虽说一开始主要还是因着他那副皮相?的缘故。 但?对于乐容,她还真没什么反感的情绪,作为花妖乌灵的时候,她装作弱不禁风蒙蔽了他,虽说被拆穿之后他也对自己拔了剑,但?之后认错态度还算良好。 后来在鬼域之时,面?对着人魔二族关系的真相?,他的接受力比自己想象中强得?多?。转生后一路上这小伙子倒也一直懂事的很,不该说的话绝对不多?说,脑子也比一般正道?修士灵光太多?。 况且他的这张脸确实?不错,倒也很难让人生出厌烦来。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还不错,不讨厌,一个有眼色的后辈。这就是她对于乐容的全部情绪,她本就是凉薄的性子,因着父母的缘故,对于情感之事期待寥寥。 后来她所有的情绪都给了薛礿,再也分不出多?余的什么给旁人。 无关天赋长相?,无关先来后到,不是那个人,即使旁的条件再好,也无法打动她分毫。 “真人,”元乌灵轻唤了句,“你究竟在不平什么?” 乐容面?色微动,终于将心中深藏的那个问题问出了口,“若是当年...先遇上你的人是我,你会不会...” 元乌灵微怔,她倒还真从未考 虑过这个问题,当年她第一次遇见薛礿之时,确实?是见色起?意来着,若是从皮相?上看,乐容与薛礿还真是相?差无几。 但?她真的会因此而琵琶别抱吗? 很快,她便?轻笑了声,摇了摇头道?:“真人,你喜欢我什么?” 之前她并未主动提起?,可?到了现在,她并不避讳这个话题,毕竟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还不如将话说开来得?轻松。 乐容没想到她突然发问,还问的如此直白,毕竟是个未经□□的少年人,面?色骤然红了几分,一时有些语结,“我...你...” 元乌灵见他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便?替他回道?:“因为我这张脸?还是因为我的身份,或者是因着我曾对你做过的那些事?” “不...”乐容下意识否认,其实?他也说不上来,情之一字最是难懂,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某一刻,那人便?已?经悄悄在自己心里扎了根。 待他有所察觉之时,这人已?经成了自己心中那一磨灭的一道?印记。 若是说喜欢她什么? 她潋滟的笑靥,她柔韧的身姿,她过人的勇气,抑或是初见她时那一抹晶莹的泪? 似乎都是不是。 “是因为你。”乐容原本怔忡恍惚的面?色突然坚定了几分,“我喜欢你,因为你就是你。” 她可?以是娇弱不堪的花妖,也可?以是肆意张扬的魔女,是传说中嗜血好杀的魔头,又是为了魔族冒着神魂俱灭之险独创鬼域的公主。 无一是她,无一不是她。 元乌灵的唇角微勾,明明在看着他,却仿佛在透过他看向别处,“是啊,我对薛礿亦是如此。” “真人,你很好,你是千年难遇的修行天才?,也许比起?薛礿来也丝毫不差,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天赋,甚至相?信你可?以成为比他更强的大能。但?是——” 元乌灵顿了顿,将目光收回,眼帘微微垂下,“即便?我当年见到的是你,也不会动心,因为,你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乐容:滴!好人卡一张。(暴风哭泣.JPG) 93、第 93 章 元乌灵只觉得身侧流动的剑光明显一滞, 她自然没有什么心思来安慰眼前这位明显有些?恍惚的男修,便趁着这个机会向?后轻轻一跃,脱离了那片剑光摇摇落下, 一副被打得无力还击的姿态摔下了擂台。 栾天真人突的眼皮一跳, 倒是有些?意外居然是这位一向?无敌手的女徒儿被打下了场, 不过想一想手心手背都是肉, 反正赢的都是自己的徒弟, 倒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正巧另一边的擂台之上也决出了胜负, 胜者同样是自己的弟子,虽说最终的魁首还未决出,但本次大比的胜者已经毫无疑问是极道宗的囊中之物了。 栾天真人顿觉身心舒畅, 连身边儿这位一向?苦大仇深的千华真人满脸的褶子看起来都似乎顺眼了几分。 最终两位人选决出后,台下围观的两派弟子均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一边儿充斥着满满的酸气: “极道宗这是踩着了什么龙屎,走大运了。” “就是说, 我?觉得李师兄的实力完全没发挥出来, 是不是看他们可怜故意放水了。” “哎,不过咱们都占魁首这么多?年了,总得给人家一次机会啊。” 另一边儿则是一片扬眉吐气: “风水轮流转懂不懂,哪能什么好处都让你?们玉清门一家占了去?” “就是, 再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咱们实力取胜。“ “我?们这二位师弟入门才十年呢,谁说只有你?们玉清门有天才, 我?们也有,还个个比你?们强!” 元乌灵在一旁暗暗摇了摇头, 啧,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这二位小天才还真跟你?们极道宗没什么关系。 当然这话自然不能明说, 她也只眼观鼻口关心的立在一众极道宗修士之间,稍作休息之后,便迎来了本次虎啸大比真正的魁首对决。 原本置于空中的两座石台渐渐靠拢,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轰隆声,两座石台便合为一座广阔的平台。 而各自立于高台之上的两位男修,站在高台两端遥遥相望,颇有一副王不见王却惺惺相惜的姿态。 至少台下围观的众人是这么认为的。 但作为当事人的二人之间,却似悬着一道看不见 的紧绷铁索,二人各执一端互不相让。 而后在众人都未预料到的某个瞬间,那铁索寸寸尽断,二人似利剑出鞘般,以身化为一道剑光,向?对面急急袭去。 剑光相接之时,只听得石破天惊的一声破空之响,随后便只见二人翩若游龙骄若惊鸿的身姿,伴随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光。 二人师出同门,使出的招式本就如出一辙,众人只觉得在观赏一次教科书般的极道宗剑诀教?学。 “这一招居然还可以这么用!” “原来这一招不仅可守亦可攻!” “不行,我?觉得我?快突破了,我?要去打坐了。” 自然,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同门,轻戳了戳元乌灵,一脸八卦的问道:“方师妹,你?觉得谁会赢啊?” 元乌灵对于薛礿的赢面倒是没什么怀疑,这并不只是帮亲帮理的问题,虽说这二人天赋不相上下,现下的修为也差不了太多,但薛礿毕竟比乐容多了那么几百年的修行时间,洞虚修士与金丹修士的战斗意识自然也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总之一句话,现在二人看起来打得焦灼,那主要还是因为薛礿没有使出全力。 故而她只微微一笑,眸光追随着薛礿的身形,回道:“应当是顾师兄。” “哦~~”人群中发出一阵怪里怪气的应和声。 元乌灵暗暗撇嘴,这群修士小小年纪怎么不学点儿好,说好的全员好战分子呢。 但栾天真人却并不知薛礿本身的实力,只觉得这二人今日的招式颇有些?狠厉,像是发了狠要决一死战一般,心中难免有些?诧异,都是自家师兄弟,为了这么个魁首倒也不至于拼个你?死我活。 当然,他面上自然不动声色,甚至还贱不漏搜地问向身旁的玉清门掌门,“千华真人,您认为我这两位徒儿之中,谁会赢下魁首啊?” 千华真人的目光在二人间逡巡了片刻,语气淡淡不辨喜怒,“二位高徒不相上下,皆是难得的惊才绝艳之辈。” 栾天真人丝毫不掩面上的得意之色,“哎,说来也是我运气好,我?这新收的三个徒儿个顶个的省心,根本都不用我怎么教?。我?想可能是这么多?年天道也看不过眼了,一口气就塞 给我?三个天才,未来的东川怕是要变天了哟。” “嗯,是啊。”千华真人随口应声,目光又远远扫向人群中的元乌灵,心道您的三位高徒两位是我们家的,一位是对面儿魔域的,可不是要变天了么。 栾天真人却并未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只乐呵呵地捋了捋长须,继续看向?场中缠斗的二人。 而作为当事人的薛礿,在旁人看来正全力以赴挥剑而战,确实是如元乌灵所预想的那般,只是游刃有余的与乐容喂招而已。 他自然也看出乐容今日的招式与平日里大有不同,倒像是狠了心要和自己拼命一般。 不过他对其缘由倒也乐见其成,本来这小子就是痴心妄想,之前趁自己半失忆时还想取而代之,哼,他家灵儿又不瞎,有自己这么个珠玉在前,哪还能看得上他这个小鸡崽儿。 “林师侄,”薛礿灵巧地从他身侧一闪而过,一脸悠哉道,“累了就直说,师叔允你?去歇息。” 乐容面色一紧,剑尖一转再次向面前那人刺去,语气倒是依旧平静,“薛师叔放心,师侄年纪轻,体力好得很。” 薛礿被噎得一窒,但当目光扫下台下某处,很快便缓过劲儿来,颇有些?得意道:“是啊,年轻人好好修行便是了。” 话音刚落,却只见他身形一变,原本就使得虎虎生风的剑招此时却突生出一股凛人寒意,令台下观战的众修士心神一震。 这等剑招,竟出自筑基期弟子之手吗? 兔起鹘落间,薛礿的剑尖便直直抵在了乐容喉前半寸处,稍稍晃动半分便要直接刺上他的喉头。 “林师侄,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薛礿眸光凛冽,语气也仿若带上了刺骨寒意,“不该你肖想的人,就不要妄想了。” “薛师叔,”乐容身形不敢妄动,面色倒是一如往常般恬淡,“修行之路且漫漫,话可不能说得太满。” 薛礿只冷哼了声,却并不接他的话,待宣布他是最终魁首后,便飞身御剑下了石台,直接来到元乌灵身侧拉上她的手,面上的寒意瞬间消融殆尽,缓声道:“我?赢了。” “嗯,我?知道。”元乌灵反握住他的手,唇边的笑意荡漾开来。 自古胜者为王 ,众人自然只顾得上向?薛礿道贺,乐容独自一人飞身下台的时候,倒是显得有些?落寞。不过他依旧还是一副淡然模样,甚至还上前向?薛礿道了两句祝贺之词。 薛礿只冷冷扫了他一眼,连话都不想同他多?说,倒是元乌灵淡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嗯,其实你?也不错。”不过是找错了对手而已。 乐容也只淡淡“嗯”了声,便退回到人群之中,并不像往日一般紧紧缀在她二人身后。 我?会努力变得更强,终有一日可以与你并肩。 哦~ 围观的众弟子心中便又脑补出了一出虐恋情深的三角感?情戏码。 因着之前虎啸秘境被毁的缘故,两派大佬对于日后的大比究竟该何去何从尚有些?挠头,说不准此次大比便是最后一场,故而此次魁首的颁奖过程相比往届更显隆重。 栾天真人本就是薛礿名义上的师父,因而对魁首再多?夸耀便显得刻意,故而便由千华真人对这次大比进行总结陈词,并对魁首获得者进行了一番全方位的评价。 千华真人自从成为玉清门掌门以来,便以严肃寡言著称,几乎没人见他正儿八经夸过什么晚辈。 但这次,在面对一位对手门派的新秀弟子时,他却几乎用上了所有华丽的辞藻,都不知道他是从哪些古籍中抠出来的字眼,佶屈聱牙古奥难懂,低阶弟子甚至觉得自己在听天书一般。 连栾天真人都觉得有些?诧异,不至于,这位老哥今天是抽了哪门子的风,怎么对自己的小弟子这般看重,没看你?们玉清门弟听得子脸都快绿了吗? 薛礿垂首听完了千华真人的这番“训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从他手中接过此次大比的的彩头,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乾坤佩,与他当年在宗门之中拿到的没什么不同,此时却觉得沉甸甸地有些?坠手。 大比就此结束,极道宗众人也准备打道回府,但是栾天真人似是仍与千华真人有事相商,便交代着极道宗另外一位元婴真人先带着众弟子回宗门。 返程之时,极道宗倒是并未像来时那般严格组成一个剑阵,只三三两两的结队而行。 元乌灵见机会难得,在御剑之时轻扯了扯一旁的薛礿,低声道:“薛礿,我?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走了走了,异地恋了。 94、第 94 章 离开这事儿自然不是元乌灵一时兴起, 她本就打算在虎啸大比之?后离开?极道宗回到魔域。 一来是她来人界的初衷本就是为了?体验一把人族的生活,现在体验了?十几年正好功成?身退,二来嘛, 玉清门估计早晚要找她商讨这两族功法的相关事宜。 她现在顶着这个筑基期的壳子太过弱小, 修行界以强者为尊, 在面对千华真人甚至他们的大乘长老时, 根本没法真正平等的讲条件, 还是要先把自己的修为找回来才有点底。 薛礿虽说早就有些?准备, 但她这般突然的提出要离开,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失落,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小哀怨, “现在便走吗?” 他们二人几乎在队伍的最后,因而也?不怕旁人看见,元乌灵轻挠了?挠他的手心, 调笑?道:“怎么, 舍不得我?” 薛礿顺手便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飞剑之?上?,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舍不得你便不走了吗?“ “当然——”元乌灵将尾音拖长, 仰头面对着薛礿期待的目光,眨了眨眼接道,“——还是要走的。” 薛礿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准备用什么理由离开??” 虽说现在极道宗返程的队伍没什么人看管,她可以直接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拍屁股走人, 但元乌灵现在毕竟还是栾天真人的得意弟子,平白无故便消失了总之是说不过去,总得编个合理的理由才是。 她本准备回到极道宗之?后再以下山历练的理由离开?, 但现在机会难得又事出突然,元乌灵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周翔的计划。 她转了?转眼珠,轻点点他的胸口,笑?得颇有些?深意:“这样,我们吵一架。” “什么?”薛礿一怔,两个人好不容易能浓情蜜意几天,好端端的吵什么架呢。 再说了,他们似乎也没真正的争吵过什么,过去大都只是元乌灵单方面怼他,他也?不敢还口啊。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女却突然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轻跃回她的飞剑之?上?,怒气冲冲指着他的鼻子呵斥道:“我和他明明什么都没有,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 我!” 薛礿:”?“ 我不是我没有。 她这一声怒斥立刻吸引了?前面几位极道宗弟子的注意,同时原本就距他们不远的乐容也停在空中,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眉心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他御着飞剑转了方向似是想上前,却又犹豫着停下,总觉得她应是有别的打算。 那几位弟子看了?眼身旁的乐容,又看向那对峙的二人,恍然大悟地齐齐“哦”了?声,看来传言非虚,栾天真人的这三个弟子之?间果然有着不为人知的。 元乌灵余光扫了眼不远处的几人,似是委屈地抽噎了两声,语气中带了?几分哭腔,“我看明明是你厌弃了?我,现在却反咬一口。“ 薛礿:“???”你究竟在说什么胡话? 他下意识地上前,想要拉住眼前这眼眶泛红的少女,他还从未见过元乌灵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莫名想要楼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番。 元乌灵却一把甩开他的手,似是受够了?委屈终于下定决心,哽咽道:“哼!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互相折磨,不如就此分道扬镳!” 当然,说这话的功夫,她还是冲着他眨了眨眼以示安抚,这厮一向直来直去惯了,让他配合自己做这一出戏也是难为他了?,不如还是由自己发挥,他只要乖乖当道具便好。 薛礿终于咂摸出元乌灵究竟要做什么,但她那番话还是让他不免有些?心惊肉跳,什么互相折磨分道扬镳的,呸呸呸太不吉利。 元乌灵接着轻哼一声,冷声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便一甩袖子径直御剑离去,看上?去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御剑的速度比往常快出许多,倏地便不见了?踪影。 余下众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居然能看到这样一场有情人决裂的戏码。自然也有好事者凑上?前来,一副好言相劝啊的模样:“顾师弟啊,方师妹毕竟是个姑娘家,你不跟去哄哄?” 薛礿强忍住自己想要飞身追上?她的冲动,转身冷冷扫了那人一眼,凤眸之中透露出丝丝寒光,将那位不幸的好事者看得背心发凉,那人半句不敢再多说,只灰溜溜地退到了一旁。 他知晓元乌灵此行?一去,便轻易不 会再踏上东川的土地,但他既不能去追也不能去寻,不然她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以一名正道修士的身份勤加修炼,将缺失的修为尽数补回,修行界以强者为尊,只有如此他才能在的东川掌握话语权,不论她未来的选择如何,至少他要有足够的力量助她一臂之?力。 对于这一段小插曲,极道宗弟子并未过多掺和,看完了?热闹便继续御剑返回宗门,毕竟人家两个当事人都没有所?行?动,他们非亲非故的去凑那个热闹干嘛。 而那位小师妹突然失踪一事,直到栾天真人十日后返回宗门之时才被察觉。而彼时薛礿与乐容却双双闭关冲击金丹,栾天真人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将二位弟子轻易唤出。 而根据其他弟子所?言,自己那位小弟子是气冲冲离去的,具体飞到了哪个方向众人各执一词。 而栾天真人本就不善推演之?术,强行推演一番,发现小弟子应当是往西面去了?,但具体到了何处也?不甚分明。往西边走,那便很有可能到了魔族的地界,可她的魂灯尚未熄灭,说明也并未遇到什么性命之危。 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极道宗对于弟子一向是养蛊的态度,能活下来便是强者,活不下去来便是命数。 元乌灵虽说天赋过人,但在他眼中也?只是个筑基期的弟子,他从未手把手教过,究其师徒感情并不深刻。 毕竟此时至少还有两名前途无量的弟子在身边,他也?只焦急了几日,便慢慢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嗯,若是命大总能自己回来的。 而“命大”的元乌灵自打回到了西荒原的地界后,先是在荔山寻回了?蕴灵珠,将自己的修为恢复到了第八重,接着便带着溟洹骑着小潘,一路优哉游哉的向魔宫而去。 哎呀,总算是能光明正大当上?魔尊了?,想一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小潘虽说平日里懒散了些?,但脚程并不算慢,不过半个时辰便顺着她的指引,将她带至了魔宫所在。 见到了眼前绵延至云端的两扇乌木巨门,元乌灵不免心神一震,距离上次到此,已经过去三百年有余。此前在蕴蝶谷所?见的小魔宫, 虽说将其形仿了个大概,但终究不是这座有着万年底蕴的魔族宫殿。 魔宫周围并没有守卫,因为这魔宫本身就代表着魔尊的权威,西荒原并没有哪些不长眼的小妖小魔敢在魔宫的范围内作?祟。 元乌灵并未上前推门,她只静默的将威压释出,静候了?片刻,很快便有魔小心翼翼地将那扇乌木巨门推开?了?一道缝隙,看向门外那两人一兽。 溟洹魔君他自是认得,但这位魔君自打和魔尊大人闹翻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魔宫了,这回怎么突然又回来了,还带了个看起来很厉害的魔君大人。 但是之前红药大人交代过,溟洹大人即便回来,也?要先通报于她再做打算,他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将眼前的二魔放进来。 那小魔从那门缝中钻出半个身子,想要仔细打量一番那位女魔君,但不过看了?一眼便立刻低下头去,脸上微微有些?发烧。 因为这位魔君大人真是太好看了?,红药大人平日里自诩魔域第一美人,在这位大人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只是他从未听说过魔域之?中还有这样一位美貌魔君,而且这位大人的坐骑看上?去也有些?奇怪,猫不像猫熊不像熊的,不过看上?去还怪可爱的。 元乌灵斜坐在小潘的背上?,向那面露纠结之?色的小魔扬了扬下巴,懒洋洋道:“开?门。” “不知这位大人是?”那小魔不过刚刚修至第三重?,根本探不出元乌灵的修为究竟有多深,语气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溟洹看着门口那不懂事儿的小魔,不免有些?焦急,“你懂个...” 元乌灵抬手将他拦下,微微哂笑?,当真是太久没回来了,到了自己家门口儿都进不去,要不是看在这大门所用玄槦木过于贵重?的份儿上,她早就直接破门而入了。 她轻嗤了声道:“你要通报给谁,元红药?” 那小魔担了?个看门的职务,自然也不是个傻的,红药大人虽说修为不算魔域中的翘楚,但因着她是老魔尊的女儿,同时深受魔尊大人关照的缘故,魔域众魔君不论情愿与否,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可听这位魔君大人的语气,倒像是十分看不起她一般。 他脑子里 飞速转了转,红药大人和魔尊大人似是有些?纠葛,但魔尊大人一直都没给她个名分,这位魔君大人如此美貌,看上?去与又与红药大人不合,那想必和魔尊大人关系匪浅! 他心下有了?个大概的猜测,“您是魔尊大人的...?” 元乌灵轻笑?着摆了?摆手,似是听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笑?话一般,但很快便收了笑?意,换上一脸卓然凛色,语气淡淡不辨喜怒: “不,我是你们的新任魔尊。” 作者有话要说:灵姐:yoyo,终于踢走薛狗子,当上魔尊美滋滋~ 单押*2 skr~ 95、第 95 章 门口那小魔闻言先是一愣, 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咂摸眼前这位魔君大人所说究竟是何意。 什么叫新任魔尊大人,那之前那位魔尊大人呢?难不成被这位大人给...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看向元乌灵的眼光顿时多了几分瑟缩, 之前的魔尊大人修为高深莫测, 魔域之中难寻敌手, 眼前这位若是能战胜他?, 还不知到了什么境界呢。 “您...您稍候。” 他?思前想后, 先不论眼前这位大人是何身份,但修为高深是没跑的,而?且看那位一向性情乖张的溟洹魔君在她身侧居如此乖顺, 就知道这位大人绝对不是好惹的主。 既然惹不起,还是乖乖开门好了,这位大腿看起来够粗, 先抱起来再说。 那小魔撤迅速回门内, 将大门的法阵开启,元乌灵只见面前两扇巨门缓缓洞开,露出了一条宽敞的甬道,因着?两侧高墙囷起, 即便现在仍是白天,甬道之中依旧显得有些昏暗。 她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驱使着?小潘向们内行去, 路过门边之时,略抬眉扫了眼那看门的小魔, 朱唇微启,语调泠然,“告诉他?们, 我回来了。” 那小魔呆愣愣地望着?那斜坐于兽背之上的妖娆背影,片刻后缓过神来,可您还没说您究竟是谁啊! 溟洹跟在元乌灵身后,回头瞪了一眼这丢人现眼的小魔,语气不耐的交代了句:“你就说公主回来了!” 公主? 他?心头一跳,魔域之中能以冠以公主之名?的,便只有之前那位老魔尊与荔山老母的女儿了,可那位公主不是早在两百多年前便陨落了吗?她老人家现在居然回来了? 他?顿觉得有些腿软,据说这位公主和之前那位魔尊大人有些龃龉,她这番成了新任魔尊,看来魔域这是要变天了啊。 元乌灵自然并不知晓那小魔心中的百转千回,这条道路她走过千万遍,连眼睛都不用睁便知道走几步要转几个弯,因而?只斜倚在小潘背上闭目养神。 魔宫之中的侍者并不多,但大都被训练的十?分乖觉,即便见到了元乌灵这位眼生的魔君,但好歹能感受到她的修为深不可测,况且还有溟 洹魔君在侧,便也没人敢阻拦,只低眉顺眼地立在道旁恭敬等他?们离去。 但当那二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宫墙后,侍者们便再?也憋不住心中的疑惑。 “刚才那位大人是谁?之前从来没见过啊!” “不知道,但你看溟洹大人的样子,他?之前可是连魔尊大人都敢叫板的呢,这会儿居然这么...乖?” “对啊对啊,那位大人的身份绝对有的说道,你说说能有谁让溟洹大人都害怕的。” “我曾听闻,溟洹大人连老魔尊的管教都不服,独独只听一魔的话?,就是之前那位公主大人,可她...” 众魔齐齐噤声,因着?红药大人的交代,之前那位公主在这魔宫之中可是个禁忌话?题,谁要是私下里?嚼舌根被她发现了,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沉默半晌后,却有一道细小的声音突兀响起,“可是,若是公主大人回来了,那日后红药大人应该也做不了魔宫的主。” 众魔面色微变,又齐齐看向之前那位大人离去的方向,是啊,正经公主都回来了,那红药大人又算的了什么呢。 而?当事?魔元红药,此时正在盱山殿中摆弄着?头上的钗环,自打元乌灵走后,这盱山殿便归了她所有,连带着裙袍玉钗也都被她尽数收入囊中。 之前在蕴蝶谷被元乌灵当众羞辱了一顿后,她倒是稍稍收敛了一阵,也不太敢随意取用元乌灵的所有物,生怕她随时会重回魔宫。 可连等了两年,都没见着?元乌灵的影子,元红药便放开了胆子,继续大剌剌的在这魔宫中当主人。 虽说礿哥哥也不知去了何处,但至少众人看在魔尊大人的面子上,仍旧对她毕恭毕敬,她的日子倒也还算的上舒坦。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心里?总觉得有些毛毛的,窗外明明是一片惠风和畅的景象,但总给她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胡乱地将一支玉钗拔下,随意丢置于妆台之上,这么多年了都是这些玩意儿,看都看腻了。 往年元乌灵在时,那些小魔君们都时不时的进贡些衣裙首饰来讨这位公主大人欢心,后来她离去之后,进贡便渐渐减少,到最后一百来年就没见过什么新鲜玩意儿,明摆着 ?就是看不起自己。 她虽说心有不甘,但也只敢在魔宫中逞能,还没大胆到用这种事?儿去烦她的礿哥哥。 礿哥哥对她确实不错,毕竟她占用盱山殿时他也没说什么,平日里自己犯的小错他?也都不予计较。 可到了还是没给自己求情,哼,都怪元乌灵,要走便走,也不走的干净些,又回来做什么,还装出一副孱弱可怜的模样,她好不容易在礿哥哥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又被她勾了魂儿去。 元红药正暗骂着?元乌灵不知羞耻,周身却突然感受到一阵战栗的寒意,作为修行者,有灵气护体,周遭的温度变化一般并不会影响到自己。 可这寒意又并非作伪,她本能地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似是凝固在经脉之中,竟然半点运转不得。 这分明是只有高阶魔修才能拥有的威压,元红药心下一惊,魔宫向来戒备森严,众魔又惧于魔尊的实力不敢进犯,哪里还会有什么高阶魔修呢? 除非... 她僵硬地转过头去,只见一名?的身着玄色长裙的女子,正悠闲的倚靠在一只异兽的背上,她那一头乌木般的长发高高竖起,绾成了一个单螺髻,发间只插着一支极素的血玉簪,没什么多余坠饰。 她的眼帘微微垂下,鸦羽般的长睫在眼尾翘起一个柔婉的弧度,莹然如玉的面颊没什么血色,但那一双朱唇微微勾起,宛如幽冥鬼域中的嗜血修罗。 见着?这张脸,便让元红药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这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是她又恨又妒的噩梦。 元乌灵单手捂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皮微微掀起,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看向眼前微微发抖的红衫女子。 她毫不掩饰眸光中的讥诮之意,哂笑?道:“哟,住我的屋,穿我的衣,戴我的钗。元红药,你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呐。” 虽说实力有差距,但元红药仍不想在她面前落了下风,强打起精神来,却仍旧无法掩饰声音中的颤抖,“你...你回来做什么。” “我的家我为何不能回?”元乌灵从小潘的背上撑着?站起,向着?妆台的方向走进了几步,随意摆弄着?桌上散落的钗环,“魔域不能无主,我回来自然是要当 魔尊呐。” 元乌灵的靠近让元红药抖得更加厉害,“你...礿哥哥才是魔尊!是爹爹传给他?的!” “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元乌灵冷笑了声,随即抬手一翻,元红药便从椅上直直摔下,只能狼狈地趴在地面上抽着凉气仰视她。 “你不仅睡我的屋,是不是还想睡我的人啊?” 元红药被说中了心思,却并不见羞恼之色,反倒破罐破摔的发起狠来,“是又如何!你一去便是两百来年,谁知道你是死是活,是我天天陪在礿哥哥身侧,是我与他朝夕相伴!他?本来已经忘了你,你又回来做什么!” 元乌灵并未因此动怒,毕竟薛礿那厮性格她十?分了解,千娇百媚的解语花都能被他?气死,更别说元红药这个草包了,因而?也不至于因为元红药的一句话而?迁怒于他,只撇撇嘴不屑道:“两百年都没能拿下个男人,你也太没用了。” “你...”元红药怒极,“礿哥哥他对我好得很,你又知道什么!” “是么,”元乌灵坐在椅上,单手托腮垂眸看向她,语气淡淡,但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可他不会回来了哦,现在我才是你的魔尊大人,以后可没人护着你了,你最好学乖一点。” “你对礿哥哥做了什么!”元红药双目圆睁,目眦欲裂,“你杀了他??你...你果然和你娘一样,你们害了爹,现在还害死了我的礿哥哥!” 元乌灵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仁儿生疼,她好歹也有一半爹的血脉,怎么就能蠢成这样,颇有些不耐道:“你再?吵我就直接送你去见爹。” 这话?倒是显出奇效,在元红药眼中元乌灵现在就是个冷血的疯子,故而?根本不怀疑她会对自己下手。她瑟缩的低下了头,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着?,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姐,她这些年可过分了,成天往我头上扣屎盆子,那狗魔尊还一直护着她,我跟你说他们俩就是蛇鼠一窝。”溟洹见着?她这副模样,顿觉扬眉吐气,还顺带给薛礿穿了个小鞋。 元乌灵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她这么蠢都能踩你头上,你又好到哪儿去了?” 溟洹被噎得哑口无言,灰溜溜的退到一旁,蹲在角落里和小潘凑到一处,还收获了来自食铁兽的高贵白眼二三。 元乌灵起身甩了甩衣袖,步若飒沓流星,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不该你拿的东西都给我还回来,回你该住的地方去,没事儿别在我眼前晃悠,我还能留你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女配是什么,不存在的,灵姐眼里全员炮灰。 上96、结局(上) “魔尊大人, 这是祁芜山送来的蝶天兰。” 元乌灵斜斜斜倚在主位之上?,单手托腮撑于一侧扶手,闭目假寐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西荒原里各个山头送来的贺仪。 在听到祁芜山这三个字的时候, 倒是突然回了神, 原本垂下的眼帘缓缓掀起, 扫向了眼前那恭敬的小妖, 他瑟瑟发抖的双手正托着一株新鲜娇嫩的兰花, 整颗头都快埋到胸口里去了。 “祁芜山啊, ”元乌灵似是回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你们山主可还好?” 那小妖似是也没想到魔尊大人居然会突然问话, 双膝扑通一声直直砸向地面,憋了半天还是没将舌头捋直,磕磕绊绊道:“山...山主大人他...甚好。” “哎, 罢了, 下去。”元乌灵摆摆手,这副瑟缩的模样让她顿觉得有些无趣。 小妖应是有些腿软,半天都没站起身来,魔宫中的侍从倒是眼疾手快, 生怕魔尊大人不?快,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那冷汗涔涔的小妖架了下去。 元乌灵盯着他留下的那盆兰花沉吟半晌,又不?知怎么的突然轻笑了声, 随即摆摆手吩咐道,“放到我寝殿中去。” 另一名侍从点头应是, 手脚麻利的将那盆兰花端了下去,魔宫中侍者大都训练有素,这一小段插曲并没有影响整体的进度, 一旁的礼官又继续报着接下来的贺仪。 元乌灵又恢复了起初那般有气无力的状态,抬起玉葱般的长指揉了揉太阳穴,轻声打了个哈欠。 当魔尊这事儿整体来说好处多多,毕竟是凌驾于众魔之上?的一方霸主,基本上也?没什么不?长眼的妖魔来她眼皮子底下搞事。 但也?总有些身不由己的时刻,就比如说过个生辰,她本不想大办,但架不住各方势力要借着这个由头,大肆送礼来讨好她这位新上任的魔域头目。 初回魔宫之时,她作为上上?任魔尊之女,最大的名头也就是个血统纯正的公主,因而?自称要继任魔尊之位时,反对的声音并不?在少数。 究其原因,还是由于她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缘故。魔尊之位的更替方式一般有两种,要么是上任魔尊主 动传位,要么便是简单粗暴的用拳头取胜,将现任魔尊打下台便是。 但她两样都沾不?上?,上?任魔尊薛礿突然消失,但他的去处不?能明说,她也没什么证据来证明薛礿主动让贤,更不用说同?他打上?一架证明自己的实力,就凭自己空口白牙的自然不能服众。 而?且她消失于众人眼前已有两百来年,当年那点儿天才?光环早就隐没于薛礿的铁腕统治之中。 魔域之中有那么几个刺头,之前惧于薛礿的实力不?敢造次,但现在眼见着薛礿应是没什么机会回来,这所谓的公主对自己而?言又不?过是个晚辈而?已,便有些蠢蠢欲动,仗着自己的资历和修为,想要在魔尊之位上?插上?一脚。 当然,元乌灵的应对方式也?很简单,下属不?听话多半是惯的,打上?一顿就好了。 越是高阶的修士越是爱惜羽毛,与同阶修士动手时大多点到为止,很少有拼了命想要一决高下的,因而?那几个魔君没想到,这位晚辈看上?去是个精致易碎的小花瓶,动起手来竟然比之前那位无止魔尊还要狠上?三分。 个个都在元乌灵手下吃了亏后,倒也?歇了篡位的心思,不?情不?愿的俯首称臣,承认了她新任魔尊的身份。 在这几个刺儿头都归顺之后,整个魔域更是对元乌灵俯首帖耳,毕竟一朝魔尊一朝臣,之前的魔尊如何已是过眼云烟,还是抱紧现在这个大腿比较要紧。 当然,还是有那么个别不太识时务的,就比如她那个便宜妹妹元红药,毕竟她在魔域作威作福几百年,一开始心态有些转变不过来,还妄想着她的礿哥哥能回来救她脱离苦海。 而?魔宫之中的侍从起初也?有些犹疑,对待红药魔君仍称得上?毕恭毕敬,毕竟这位魔君说来还是现任魔尊大人的胞妹,比起前任魔尊来说更亲上?几分。 但时间久了,众魔也?看出了点儿门道,新魔尊大人对这位胞妹似乎不仅没有爱护之心,反而?还有些看不?顺眼,所谓墙倒众人推,红药魔君受到的待遇大不如前,而?她又疏于修炼多年,至今不?过还是个第四重的修为,连魔宫中高阶的侍从都比不?上?,便是想要作 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元乌灵起初还能听到些有关她作妖的汇报,什么又在自己的寝殿中摔东砸西,还时不时传点儿有关自己的闲言碎语,当然魔宫中的众魔又不?是傻子,谁也?不?会?蠢到帮一个被魔尊厌弃的魔君传话,后来也不?知她是认清了现实还是耗尽了热情,便渐渐消了声息。 她这妹妹一向仰人鼻息而活,幼时靠着爹爹,后来又靠着薛礿,从来没学会过独立行走,还一直头脑不?清醒的想与自己争个高下。 既然爹爹不想自己对这位所谓的妹妹动手,那自己便放手任她自生自灭。 当凌霄花突然失去了赖以攀附的枝干,便不知如何靠着自己向上?生长,最终的结果便只能卑微的匍匐在地面,成为一株任人踩踏却毫无还手之力的野草。 恨吗?解气吗? 倒也?说不上?,毕竟谁会?在乎一株野草的生死呢。 “魔尊大人,这便是此次为您庆贺生辰的全部贺仪了。” 元乌灵闻声微微回神,哦,是了,距她返回魔宫已经过了近百年,若是不算上?之前那两次转生的经历,她现在已经是个四百岁整的老魔头了。 对于修行者而?言,尤其是对于她这个距离大乘境一步之遥的魔修而言,这个年纪倒也?算得上?正当年,百岁整寿难得,各路魔君便想着为她好好操办一次生辰宴。 元乌灵起初略推辞了下,但鉴于各方魔君热情太盛,她也不?想泼人家冷水,便也半推半就的应了下来。 毕竟...这场生辰宴能不能顺利办下来还是个问题呀! 她微微颔首,示意侍从们自己知晓,起身舒展地伸了个懒腰,抬手将小潘招到身侧,便伏在它的皮毛上?向自己的寝殿行去。 魔宫中的侍从倒也?早已习惯了这位魔尊大人的做派,均不?发一言恭敬地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 这近百年来,元乌灵虽说从未离开西荒原的地界儿,但是对于东川那边儿的动向倒是随时掌握于心,毕竟谁还没安插几个线人呢。 虎啸大比之后,极道宗栾天真人那两位出色的弟子齐齐闭关冲击金丹,不?过月余,那位齐姓弟子便顺利结丹出关,可那位顾姓弟子却迟迟不?见动静。 半年过后,正当众人有些忘记了这位虎啸大比的魁首之时,他却一鸣惊人的召来了十八道雷劫,当然这还不?算什么。那名顾姓弟子不?仅扛过了天雷的淬炼,还一连晋了两阶,直接越过金丹来到了元婴境。 越级进阶在东川可以说是闻所未闻,连一向天才辈出的玉清门都从未出过这等惊人之事,因而?那位顾姓弟子便又成了新一代修士中的佼佼者,名声一度超越了当年玉清门那两位天才弟子。 众人都道,极道宗这回可是真正扬眉吐气了。之前东川众修士都曾暗暗嘲笑极道宗风水有问题,天才尽数被玉清门拢了去,因而?弟子之中尽是地才,没想到人家不鸣则已,出了个天才?便将所有天才弟子都衬得平凡无比。 元乌灵听到这个线报的时候,只觉着有些好笑,薛礿这厮还真是会出风头,也?不?知如今得意洋洋的极道宗日后知晓他们的天才弟子其实师出玉清门后,究竟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而?薛礿的天才之路自然不会?止步于此,不?过十年,他便再度进阶出窍,这速度已是前无古人,可再过了十年,他又顺利进阶化神境。 二十年,合体。 三十年,洞虚。 不?过百年的时间,这位天才弟子便从元婴来到了洞虚后期,甚至有传言说他距离大乘境不?过只差那么临门一脚。 这等恐怖的进境早已让众人瞠目结舌,而?他作为洞虚老祖已经是一派长老,东川之中见过他真容的修士寥寥。 这位几乎只活在传说之中极道宗真人,在东川众修士心中早已与神明无异,众人只等着过上?个几十一百来年,这位真人说不?定便能顺利飞升,改写修行界的历史。 元乌灵一手拈着玉清门送来的玉笺,一边听着东川传来的密报,缓缓点了点头,是啊,确实到了改写历史的时候了。 * “穆泠真人,掌门有请。” 传话的修士不?过刚刚进阶元婴,对于自家宗门这位传说中的洞虚老祖颇有些敬畏,只敢在门前恭敬禀报,连门都不敢上前敲响。 但半晌门内都没人应声,这修士不?免有些心焦,一面是玉清门的掌门纡尊降贵来到自家宗门商议要事,自然怠 慢不得,另一面又是自家宗门宝贝疙瘩似的老祖,谁又敢催他老人家啊。 这两边儿他都得罪不起,这差事当真是难做的很,正当他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面前那扇雕花木门终于缓缓洞开。 元婴修士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却只瞧见了一片翻飞的衣角从眼前划过,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房门也不?知是何时再度合上?,倒像是从未有人出来过一般。 修士愣了愣,半天才缓过神来,所以那位老祖应当是去赴约了。好不容易抢来的机会,还以为能一堵传说中那位天才老祖的阵容,没想到竟然只看到了一片衣袖。 欸? 只是那位老祖似乎穿了一身白衣裳,这不?是自家宗门的风格啊,看上?去倒像是...隔壁玉清门? 修士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算了,应当是自己看错了,他们老祖怎么会?穿玉清门的衣服呢。 “千华真人。”薛礿向眼前面色肃穆的修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嗯,穆泠真人安好。”千华真人面色稍稍缓和,微微颔首回礼。 极道宗的掌门却感到有些奇怪,明明大家都是洞虚境,虽说自家这位长老辈分低了些,但修行界向来以修为论高低,他的小境界甚至还要高上?千华一筹,为何对玉清门的掌门这番郑重的行礼,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算了,就当自家长老懂礼貌。 “千华真人此番前来,主要是商议讨伐魔域的事。”极道宗掌门卓罡真人解释了这位隔壁掌门的来意。 听到魔域二字,薛礿的眸光微闪了闪,但很快便恢复平静,“好,那便明日去。” 卓罡真人下意识的点头应是,毕竟这位长老可是他们极道宗的活招牌,在常年闭关的大乘长老空缺的情况下,这位穆泠真人连他都要敬畏三分。 可将他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之后,卓罡真人顿觉得哪里不?太对,什么就明日去了?这么大的事会?不?会?有点太草率? 他不?由得看向千华真人,面露几分不?解,“明日便去...么?” “正是。”薛礿的指尖在上桌面上轻轻滑动,似是在写着什么字,但很快便用掌覆与其上,明明 没留痕迹,却像是怕人看见什么宝贝一般。 千华真人岿然不动,沉吟半晌后,缓缓点了点头,“明日也不?是不可。” 卓罡真人心头一跳,心道怎么你也?跟着一起凑热闹,眉心不?自觉微微蹙起,语气颇有些不?情愿,“可弟子们需要时间准备,我们也...” “明日是灵...魔尊的生辰,他们会设宴庆贺,正是防御最为松懈之时,我们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薛礿看上?去仍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甚至因着一身白衣让他显露出几分青涩,但眉宇之间的冷峻之色更甚,那一身卓然超尘的气度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卓罡真人的目光在面前二人间逡巡了片刻,总觉哪儿哪儿不太对,这才?反应过来自家这位长老今天突然换了身衣裳,眼前两位看起来倒像是来自一个宗门似的。 不?过他也?没空细想,关于那位魔尊庆贺生辰一事他也?有所耳闻,如此说来,明日看起来好像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啊。 正当卓罡真人有些动摇的时候,千华真人在一旁又加了把火,“弟子们多修炼个几年也不?会?有太多进益,可若是错过了明日,这等好机会便又要再等上?百年了。” “好,”卓罡真人在这两方夹击的攻势之下有些招架不住,一时头脑发热点了点头,“那就明日!” * 六月十三,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日子,因着四百年前魔域一名女婴的呱呱坠地,变得有些不?平凡了起来。 元乌灵难得起了个大早,因着各处的魔君齐聚于此,为她这个魔尊大人庆生的缘故,魔宫之中显得比往日更忙碌些。 而?魔宫的主人,这次宴席的主角却有些心不?在焉,她随手揪起趴在一旁酣睡的食铁兽,揉了揉它圆滚滚的脑袋,“小潘呀,你今日说不?定可以再现你先祖的英姿了。” 食铁兽睡眼惺忪,突然被惊扰了成婚的美梦,正准备破口大骂,恍惚之中见到了眼前的女子,冷不丁惊出一身冷汗,立刻将困意一扫而空,心有戚戚地幸好自己没来得及开口,转而乖巧道,“魔女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呀?” 元乌灵笑着拍了拍它的头顶,却并未过多解释,只懒懒起身 ,随意挽起一头及腰乌发,看上?去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小潘在她身边跟了几十年,对自己这位主人的脾性还算了解,她平日里遇上?大事小情都不动声色,永远都是一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疏懒神情。 但当她看上?去心情舒畅的时候,便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真的还算开心,还有一种,便是她要让别人不?太开心了。 小潘作为神兽的本能让它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总觉得这次更有可能是后者呢。 这次的生辰宴全权由溟洹魔君操办,作为魔尊大人最为看重的胞弟,这位魔君自然也是尽心尽力,将这场生辰宴布置的极尽奢华。 故而?当元乌灵来到那一片金光闪闪的宴厅之时,眼皮不自觉跳动了两下,招了招手将忙里忙外的溟洹唤道身侧,面露几分嫌弃,“这都什么玩意儿?” 溟洹献宝似的捧起一支闪着磷光的珊瑚,“姐,你看,这是我从邑海搜罗来的千年珊瑚,好看,绝对衬得上?你作为魔尊的高贵气质。” 元乌灵不由得扶额,另一只手将那支刺眼的珊瑚推远了些,勉强压下自己到嘴边儿的芬芳之语,略点了点头道:“行。”好歹是这小子的一片心意,让他开心一会?儿算了。 待她落座之后,下首来自各个魔窟的众位魔君齐齐起身,正准备向她恭贺寿辰之喜。 正当此时,却听得厅外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惊呼,“报!魔尊大人!东川修士正齐聚与荔山东侧,好像是准备攻过来了!” 元乌灵闻言眸光微微闪了闪,却并未露出诧异的神色,眉梢微微挑起,倒像是早就预料到这般情状的模样。 果然,就知道这厮不会?放过今天。 然而座下的众位魔君就没有她这般淡定了。 “什么情况?他们东川脑子有毛病,突然打什么打?” “我们这么些年过得跟孙子似的,他们简直是得寸进尺!” “就是,要我说啊,我们就不?该一忍再忍!” “说得好,既然他们来犯,那我们就打回去!还当我们魔域好欺负似的。” “打回去!” “打回去!” 魔族大都是炮仗性子,遇到这种事自然没有忍下的道理,之前在薛礿的 压制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和东川的修士动过手了。在元乌灵接管魔域之后,也?大体沿用了薛礿的保守态度,几乎没有和正道修士有过什么大范围的正面冲突。 但这回不?一样,在他们给魔尊庆生这等普天同?庆的时刻,东川居然好死不死的攻到了家门口儿,这谁能忍啊?再忍下去就真成孙子了。 众魔齐刷刷向主位叩拜,“护我魔域之威,我自请战荔山,请魔尊大人应允。” 元乌灵只沉吟片刻,便轻笑了声点了点头,语气轻松的倒像是在谈论天气如何一般,“好,那我们应战就是了。” 说来也巧,这场宴席将魔域中大大小小的魔君几乎尽数召来,倒也?不?用再传令给各地的小头目,大家放下杯盏便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 元乌灵一声令下,带着浩浩汤汤的魔族军队,向着东边荔山的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疯狂拉进度条,完结就在下章! 97、结、局(下) 虽说荔山坐落于东川和西荒原的交界之处, 但主峰大都处于西荒原境内,东川那一小半的山峰更是陡峭许多,又因?着?这山头的主人恶名在外, 倒也没有什么东川修士敢踏足那一小片山地。 不过到了这会儿, 东川那半的荔山脚下?却挤满了各路修士, 密密麻麻都快蔓延到山腰上去。除了能见着?极道宗和玉清门的极为显眼的两色弟子服外, 还?有?些花花绿绿的衣袍混杂其中。 东川境内自有一套自己的传信方式, 讨伐魔域这事儿总之不是那么容易, 想来总之是会有?所折损,极道宗和玉清门虽说出了大力,但也并不想让其他的修士就这么占了便宜, 便威逼利诱的将?这事传到了各处。故而其中有?些是来自小宗门的,也有?些无?门无派的散修。 元乌灵坐在食铁兽温暖柔软的皮毛之上,略抬了抬眼皮扫了眼那一片熙攘的人群, 微微挑了挑眉, 倒是没想到东川修士竟也有?如此“团结”的一日啊。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美眸微眯之时,目光却很快锁定到了那人群之中的一名修士。 那人立于人群最前端, 虽说隔得稍远了些,但她能感受到那人的目光也正锁定在自己身上。 他?一身白衣如新月般皎然独立,山风猎猎吹得他?衣袂翻飞似是即将羽化登仙, 但颀长的身形却依旧巍然直立如孤松。 这情境倒是莫名让她生出一份恍如隔世的熟悉感,好像头一回见他?也差不多是这么个场景来着。 元乌灵不由得扶额轻笑出声, 哟,没想到薛礿这厮还怪有仪式感的。 而反观魔域这边,由于是参加生辰宴的众魔君打头, 大队人马尚未赶来,从声势上讲倒是弱了几分。 东川这边的修士自然更觉得信心倍增,见着?他?们渐渐靠近,便自顾自开始了两军交战前的放狠话环节。 “你?们这群魔头听着,你?们修习邪功危害人间,凌虐无?辜无?恶不作,我东川早已忍耐多年,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我们要除魔卫道,以护世间清明!” “对!除魔卫道!护世间清明!” 元乌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 么多年了都没整出点新词儿,你?们整个东川的创造力已经枯竭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倒也没空理?这些大放厥词的修士,只驱着?小潘上前,却发现身下的食铁兽似是有些不自觉的发颤,走两步抖三下?的,步子都迈不太开,半天都凑不到人前去。 她抬手揪了揪小潘的耳朵,只觉得有?些好笑道:“怎么?害怕了?说好的神兽后裔呢,你?家老祖宗见到你这样会开心吗?” “我...我老祖宗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小潘的声音似是带上了一丝哭腔,“我们的神兽血脉早就稀薄的不行,魔女姐姐你?就饶了我,打仗我是真不行啊,呜呜呜我们九代单传就剩我一根独苗苗了,我家老潘还?等着?我延续香火呢呜呜呜,我不能就这样折在这儿啊!” 元乌灵拍了拍它的头顶,颇有?些哭笑不得,“哭什么哭,多大熊了丢不丢人!行了行了,今天不打仗。” “嗯?”小潘的呜咽一顿,转过头看目光中仍有?些怀疑,“真?不打?” “不打!”元乌灵有些没好气道,加重了一道控制它的灵力,驱使着?他?继续向前行去。 这次讨伐魔域,极道宗与玉清门的两位掌门都留守于宗门之中远程运筹帷幄,而大多数修为较高的门派长老自恃辈分不愿来出这个头,因?而东川这边打头阵的,便是薛礿这个修为拿得出手而辈分又相对较低,却在众修士之中颇有?威望的新一代长老。 二方头目四目相对,一黑一白,一坐一立。 立着?的那个岿然未动,而坐着?的那个却晃来晃去打量了他?半晌,接着对那白衣修士抛了个眉眼,捏着嗓子娇滴滴道: “哎呀,想必这位便是传说中百年入洞虚的穆泠真?人了!” 东川众修士不免起了身鸡皮疙瘩,魔族果然是魔族,这位新任魔尊真?是没有?半分魔尊的样子,居然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儿就勾搭上穆泠真?人了。 哼,可是他们穆泠真?人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多少貌美女修都被他?冷脸回绝过,这魔尊铁定要吃瘪! 没想到那一向不假辞色如深潭玄冰的穆泠真?人,这回的语气却莫名和缓了几分,点点头回 道:“嗯,正是。” 元乌灵掩面一笑,又冲他眨了眨眼道:“那敢真人的道号是哪两个字啊?是不是倾慕的慕,生灵的灵。哎哟,这不巧了么,本尊的名讳之中也有?个灵字,真?人怕不是倾慕本尊才起了这么个道号!” 穆泠真?人。 慕灵真人。 他?初结婴时便起了这个道号,当时元乌听到这名号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究竟是何意,没想到这厮竟是暗着?骚包,隔着?这么大老远还?能传个情话过来,也不怕别人发现。 当然,东川众修士听到元乌灵这话,纷纷暗骂这魔尊没脸没皮,多大脸啊就敢碰他?们天才真?人的瓷儿,谁倾慕她这个魔女啊真?是! “不,是肃穆之穆,泠然之泠。”薛礿淡淡否认。 众修士暗暗点头,就是就是!你?看看打脸了! 可还没得意多久,就又听那道清寒的声线继续道:“不过倾慕魔尊一事倒确实不假。” 就是就是! 欸?什么? 什么叫倾慕魔尊一事不假? 他?们的精神领袖穆泠真?人怕不是被那魔女下了什么邪咒开始说胡话了! 元乌灵咯咯笑了两声,“既然如此,我看真?人也不像是有道侣的样子,那不如咱俩凑合过得了?” 薛礿唇边抿起一抹淡笑,宛如春日湖面薄冰乍破皱起一池春水,点点头道:“好。” 东川众修士已是瞠目结舌,这究竟什么情况,他?们不是来讨伐魔域的吗,怎么一会儿工夫那魔尊眼看着?就要把?他?们的天才真?人拐回家了! 穆泠真?人!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而另一边的众魔修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应战,怎么魔尊大人轻轻松松就把?人家老大给拿下了?看这样子好像...打不起来了啊。 “不过还?有?些事要先同他?们说清楚,说完了我便陪你去过生辰。” 薛礿抬手轻抚了抚她的脸侧,近百年未见,他?颇有?些不愿放手,不过终究还是正事要紧,他?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回身面相东川的方向,抛出了一道惊雷。 “诸位道友,今日在此本座有?一事需坦白,”薛礿微微一顿,语气之中 多了些郑重,“本座并非出身于人界靖城,究其本源,我乃玉清门光华真人弟子,薛礿是也。” 他?所说的每个字大家都能听懂,可凑在一起却似乎能将人绕进一道死胡同。 玉清门那个薛礿,不是早就堕入魔道当上魔尊,被他们百般唾弃,然后又不知所踪甚至被传早已陨落了吗? 怎么突然就成了他?们人人敬仰的穆泠真?人了? 难道是夺舍? 对没错,一定是这样!那个魔尊薛礿用邪法夺了他?们穆泠真?人的躯壳! 这个信念感刚刚成型,却又被薛礿抛出的另一道惊雷迅速击溃。 “并非是夺舍,我之所以能重新回到东川修行,是因为我曾去过鬼域,而在鬼域之中我才知晓,修士身死之后并非身死道消,只是魂魄被拘于鬼域不得而出,而鬼域的帝君找到了让修士再入轮回的方法,我这才可以入轮回转生成人。” “今日在此,本座只想与诸位道友说明一点,人族与魔族并非水火不容,在鬼域之中,人魔二族魂魄并无二致,重入轮回后,人族可入魔,魔族亦可为人。” “魔族并非邪佞,人族与魔族,确实乃同源而生。” 多年以后,参与了这场讨伐的东川修士路过荔山时,都会回忆起薛礿说完这段话之后一片死寂般的遥远瞬间。 他?说的话可信吗? 他?们当然是很难相信的。什么修士魂魄再入轮回,什么人可入魔魔可为人,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他?们曾经接受的教导背道而驰。 可这位东川第一洞虚真?人若是真的被夺舍,只用好好的假装什么都未发生过便是了,从未有人怀疑过他?的出身,何必非要自己揭穿身份呢?这对他根本没什么好处啊! 难道他?所说确实为真? 修士之中已有?些许人产生了动摇,但大都还是持怀疑态度,毕竟此事说来过于匪夷所思,凭他一人空口白牙的完全没什么说服力啊。 至于为什么依然一片沉寂没人敢出声反驳,那当然还是因为实力压制打不过他?啊。 元乌灵见状默默撇了撇嘴,就知道这帮子正道修士顽固的要命,薛礿就这么说上两句自然收效寥寥,还?是需要下?一剂狠药才是。 她从小 潘背上轻跃而下?,向着?极道宗那边儿扬了扬下巴,“师父,您可还记得我?” 极道宗众修士面面相觑,穆泠真?人这茬已经够他?们消化半天的了,这位魔尊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元乌灵笑了笑,向其中一处点点头继续道:“栾天真?人,我是你的徒儿方绮啊,您不记得我了?” 百年过去,栾天真?人却并未进阶,至今仍是化神修为,虽说他?的徒弟早已成了东川鼎鼎有?名的大能,但他?却也只能在一众化神修士中作为此次讨伐的中坚力量屈于人后。 没想到这会儿竟突然被那魔尊点了名,他?浑身的灵气顿时一滞。方绮这名字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过了,此时突然听到,倒是唤起了他?有?些模糊的记忆,当年他确实是收了三个徒弟来着,而那位名唤方绮的女徒弟说来其实还?比现在的穆泠真?人看上去更有天赋些。 只是她在当年的虎啸大比之后便莫名失了踪影,他?这人对于师徒之情本就有?些淡漠,见着?她的魂灯一直未熄便也没想着去寻。 这么多年下来,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人存在过,现在看来...难道这魔尊也同穆泠真?人所说的一般,曾经转生成人过? 元乌灵见着?栾天真?人脸色突变,便了解他应是大概想通了其中关节,半掩唇轻笑了笑,道:“哎,我就同你?们直说了,魔族可转生成人这么有?趣的事儿,我自然也是要去体验一下?的,这不,之前还?在你们极道宗当过几年的弟子呢,诸位师兄弟姐妹,说来咱也算同门呀。” 极道宗的修士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这么大个宗门居然被魔修混入其中,而且这么多年谁都没发现,还?要等着?人家自爆,说来也是有些丢脸的。 元乌灵却似突然想起什么来,话锋一转道:“哦对,本尊忘了说,当时还带了几位朋友一道去了鬼域来着,这会儿呀...” 她的目光在各个宗门之中转了转,似是有些懊恼,撑着?下?巴微微蹙眉,“哎,我也忘了他?们究竟去往何处了,不如...你?们帮我找找?” 这会儿不止是极道宗,各大小宗门之中的修士齐齐变了脸色,若是这位魔尊所说为真?,若 是那魔族转生成人的说法不是妄言,那他们之中很有?可能早已混入了魔修,而这等转生之法完全将魔气隐去,根本辨认不得。 众修士左右望去,总觉得除了自己之外谁都有嫌疑。 元乌灵唇角微微勾起,这水已经搅得够浑了,还?得再给他?们立个靶子啊。 她看向人群中某处,冲那处微微挑了挑眉,不多时众人便见一名黄衣女子迆迆然向那魔尊走去。 那女子亲昵的拉上了元乌灵的手,“公主,你?都好久没来找我了。” 来者正是螓玉,此前溟洹将他?捉到修了邪功的人尽数丢到了蕴蝶谷,在将他?们邪功尽数洗去后,便将这帮人证都扣留在了蕴蝶谷,为的便是等到这一日,好当面将极道宗的所做所为揭穿。 她并不想以新的对立取代原有?的人魔对立,但这并不代表极道宗做的这些糟污事儿也能一并按下?去。 元乌灵拍了拍螓玉的手,“待今日事毕你?可以来魔宫小住一段时日呀。” 螓玉欣喜地连连点点头,“好呀好呀!” 薛礿闻言,在一旁冷冷扫了眼螓玉,这小妖怎么一直阴魂不散的,还?想去魔宫小住,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 螓玉并未理睬薛礿的冷眼,径自从袖中掏出一块乾坤佩,念了个诀之后,众人只见一阵白光闪过,眼前的空地上便多了几个东倒西歪的人。 元乌灵抬眼看向极道宗众修士中某处,轻嗤了声道:“阙无?真?人,这几人你可熟识啊?” 这些年来,她一方面通过元红药当年接受血魂引的路子顺藤摸瓜,一方面利用自己在东川的线人找寻那座豢养人族少年宅院的蛛丝马迹。 终于让她发现,那宅院背后的人,也是那位将?血魂引偷递给元红药的修士,便是极道宗的阙无?真?人。 自然,极道宗之中对于阙无?真?人所做之事不可能不知晓,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的,可若是要真?的细究,可能便要将?整个东川的高阶修士一网打尽了。 她是要为魔族正名,并不是要与整个东川为敌。 阙无?真?人面色微变,但心中盘桓了片刻,这事儿他一向做的干净,很快便恢复了淡定的神色,反驳道:“ 你?这魔女胡乱攀扯些什么?” 元乌灵扯了扯嘴角,手指微动,阙无?真?人便不受控地直直飞向她身前。她冷声道:“我问,你?便答,你?若说假话,那我只能搜你?的神了。” 搜神之术,便是用灵力将?埋藏于修士识海之中的真?实记忆放出,只是这等秘术对于神魂伤害颇大,被搜神之人神魂仿若经受凌迟般痛苦万分,因?而一向被正道修士视为禁术。 不过元乌灵这魔尊自然是不会拘于这等细枝末节,况且这人本就罪有应得,受点儿罪也是他应得的,倒也算不上她残忍。 那阙无?真?人瑟缩了下?,似是并不怀疑眼前这位魔尊确实会动用禁术。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相比于搜神术的痛苦,好像被揭穿自己的作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元乌灵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哂笑道:“阙无?真?人,不如你?来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些年所谓的邪魔出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阙无?真?人垂下?眼眸,语气颇有?几分颓然,“是我,在这些凡人走投无?路之时,将?邪功供与他们,还?告诉他?们是可快速修行的神功。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邪魔,这些年的邪魔出没,只是这些修了邪功的凡人在为非作歹而已。” 元乌灵自然并不感到意外,略抬眉问道:“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阙无?真?人虽没什么底线,但也知晓要保存宗门的颜面,这个时候只能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我知晓了人魔二族之间的渊源,却一时想岔,为了能将魔域继续踩在脚底,便想着将?魔族嗜血之名坐实,故而想出了这个嫁祸的法子。” 他?话音刚落,东川修士一片哗然,看向阙无?真?人的目光夹杂着?愤恨与不屑。 元乌灵知道,今日这场表演,应该算是成了。 起初薛礿所说种种可以说是耸人听闻,但当元乌灵隐隐透露出魔修可能大面积隐没于东川修士之中时,便是人人自危了。而这个时候,其实大家对他们的说法早已信了大半,不过是自尊心作祟,一时无法接受而已。 毕竟他?们常年对魔族嗤之以鼻踩在脚底,突然让他?们接 受人魔二族其实没甚区别,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个时候,若是知晓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大胆妄为的阙无?真?人搞的鬼,他?们一直都被此人所蒙蔽,那将话说开便容易得多了。 他?们只是无辜的受害者,是单纯而正直的正道修士,哪里是什么平白无故冤枉魔域的恶人呢。 毕竟人之本性,怪罪别人总比自我反省轻松得多。 将?所有?的罪责都归于一个替罪羊,也算是帮极道宗以及整个东川保全了面子,具体里子要怎么清理?,那便是他们东川自己的事儿了。 元乌灵见着?东川众修士群情激愤地将阙无?真?人团团围住,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手段虽说不算太光明,但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已经十分不易了。 当然,若是要在此时便让人族与魔族直接握手言和,自然是有些痴心妄想。 积怨已深,即便现在发现二族只见确实有?误会存在,也不可能在一时半刻间化解。 当年她曾说过,用百年,用千年,即便穷尽一生的时间,也要将?这歪理扳过来。现在既然她已经开了这个头,便也有?了日后徐徐图之的机会。 至于日后能否将二族的功法合并,找出真正的登天之途,暂时还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难道为了所谓的全界安稳便要让魔域继续蒙受不白之冤吗? 不,若是这般那便不是她了。 拼尽全力从绝境之中谋得一条生路,想前人所不敢想,做前人所未能事,这才是她的本性所在。 为魔族正名,她从未放弃,登天之途与全界安稳,她也不信不会没有一条两全之法。 元乌灵突然有些怔忡,突然发觉自己这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倒是和薛礿越来越像了。 她抬手勾住了一旁的男俢,冲着他?娇俏地笑开,“薛礿,今日是我的生辰,你?可有什么礼物给我?” 薛礿那一张寒玉般的面孔竟骤然浮现出了几丝红晕,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工整的纸签,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她。 元乌灵伸手接过,还?未打开便面露不解,“这是什么?”这厮不会懈怠到这种程度,随便给她张小纸片儿就当贺礼了。 “是我的,”薛礿看着?她一 字一顿道,“生辰八字。” 对于修士而言,真?正的生辰八字一向不会透露旁人知晓,若有些心怀不轨之人将八字拿了去,说不准便会用些旁门左道抢了自己的运道。 但修士之间也有?一种交换生辰八字的情况。 便是二人结为道侣之时。 元乌灵踮脚凑到薛礿耳侧,轻轻报出了自己出生的时辰。 —— 万般皆是身外物,愿以吾身伴君行。 从今愁云抑朗月,有?卿在侧赴余生。 作者有话要说:啊,终于完结了,说来惭愧,写了三个多月才写了三十万字,我真是一个龟速作者来的。 而且写到一半儿就有点儿信马由缰,完全忘了我的大纲究竟在哪儿,以至于后来想要绕回去累个半死,埋得梗也都忘了个七七八八,结局也是有些赶着绕回去的意思,所以粗糙是肯定的(惭愧.jpg) 感谢陪伴,感谢包容,以后会继续努力的!(我一定好好写大纲!) 以及番外还是会有的~不过可能不太多,大概两三篇的样子。 —————————— 同时——厚脸皮的求个预收了~下本《白月光她复活了[快穿]》 白月光她哪儿哪儿都好,但就是死得太早。 凭什么!白月光就活该当炮灰吗! 白月光权益联合会由此发起代号为“替身算个屁老娘要复活”的秘密行动,强行被这个劳什子协会绑定的池萤,被发配到各个世界中帮这群疯女人铺平复活后的路。 系统让她抢男主,但池萤只想搞事业。 世界一:直男大将军的边塞小跟班儿 大将军领旨要尚公主啦! 池萤:啧,驸马只能领闲职,这个将军换我来 世界二:冷情师尊暗恋多年的大师姐 师尊动心看上小徒弟啦! 池萤:切,道心不稳,掌门归我 世界三:傲娇帝王年少时的首任皇后 陛下专宠新后三个月啦! 池萤:起开,我家要造反了 ... To be tinued 、98、番外 “大师兄, 您看这儿成吗?” 被唤作大师兄的青年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眉骨高耸生得?优越无比,一双凤眸深嵌于下, 明明是俊朗英挺的眉眼, 却因着那淡漠的眸光透露出一股冷峭疏离之意。 越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便见两片薄唇微抿, 他略扫了扫一旁的师弟, 淡淡道:“可。” 那师弟长着一张圆圆娃娃脸, 似是见惯了他这张冷脸般,半点儿也不见气馁,回头唤着师弟师侄们就地歇下后, 自顾自地同他聊了起来,“哎,师兄, 你说说刚才那魔女当真是蠢的可以, 用那么拙劣的套路就想糊弄咱们,他们魔族都不长脑子的吗?” 那位大师兄并未接话?,只垂眸淡淡“嗯”了声。 薛礿此次下山历练,是因着自己迟迟未能结婴缘故, 方才离开宗门寻找机缘,故而一切都是为了寻找结婴的契机,碰到什么人倒是其次。 刚才突然闯出的那名魔族女子, 虽说用了法?宝遮掩,但仍旧一身魔气外?露, 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魔修,并不是什么值得他挂心的大事。 他就地盘坐下来,五心向天, 正准备运转灵气入定之时,却突然发觉有一道神识似是在自己身侧逡巡。 他能感受到那神识的主人应当比他的修为更高些,便也并未轻举妄动。 那神识先是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不多时又绕着自己转了一周,再度来到自己身前。虽说在被人窥视,但奇怪的是,他却并未感受到威胁的意味。 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正是荔山脚下,此地处东川与西荒原交界之处,人妖魔三族混杂,故而一时也无法?判定这神识的主人究竟是敌是友。 还?未等他想好应对之法?,那神识又不知为何被抽回,周身的灵气再度陷入一片平静。不知怎的,他竟莫名生?出一丝失落,随即微不可闻地轻哂了声,估计是哪位闲来无事?路过的散修。 可心中话音刚落,一阵无名妖风顿起,将那荔山之中的浓雾刮向他们所在之处。那浓雾不知被施了何等咒术,竟就此将他与众师弟师侄隔绝开来,耳边只听得风声猎猎,却不闻半点儿人声。 薛礿握紧手中的佩剑缓缓起 身,周身气度丝毫未减,然则紧绷的下颌却多少透露出一丝不安。 不对,这风应当不是凭空而起,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以灵力护体,仔细感受着周围的灵气波动,只是这白雾确实蹊跷,自己的灵识竟无法?穿透半分。 紧接着,脚下所踏之处传来一阵微微的震动,像是...某种沉重的妖兽正向他的方向直直奔来。 薛礿足尖一点转向那震动传来的方向,刚摆出御敌之姿,不多时便见一周身覆着厚甲的四足巨兽冲着自己的面门而来。 他粗粗判断,这妖兽的修为应当略高出自己几分,便当即作出决定,足尖一蹬向后退去,想要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与那浓雾之中。 但没料到的是,那妖兽却似能看透自己的意图一般,对自己穷追不舍。 薛礿心下一沉,看来躲避并非良策,只得拔剑而上,向那巨兽直直刺去。 但那巨兽周身的厚甲不知是何种材质,在与自己的剑尖相接之时,竟无法?寸进半分,灵力滞于剑身微微摆动,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当即收了剑势,硬攻不得?,又暂时找不到这巨兽的命门所在,好在这巨兽不甚灵活,他便也只能利用自己灵活的步法暂时同其周旋,以求能渐渐找出这巨兽的弱点所在。 正当他觉得?灵气有些不继之时,却猛然听得一阵破风之声在他耳侧响起,他下意识偏头望去,却见一青衣女修持剑飞身来到她身侧。 那女修长眉微挑,肤色显得有些苍白,但双唇却鲜妍如蔷薇,一双秋水剪瞳微微含笑扫了他一眼,接着他便觉得?手腕一紧,那女修竟就这样抓住了她的手。 薛礿只觉得?自己气息一滞,玉清门之中并无女修,除了偶尔探访宗门的一些女真人,他从未见过旁的女子,因而与异性这般亲密形状顿时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但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这女修身上的气息,她应当就是刚才用神识窥视他的那人。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便见那女修朱唇微启,“道友莫慌,随我来便是。” 她的声音虽轻,却莫名令人信服,也?不知是怎么的,自己竟说不出半个拒绝的字眼,只下意识点了点头,便顺从地被他拉离了那巨 兽身侧。 这女修身形轻盈,丝毫不逊于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步法,虽仍在浓雾之中,却似乎并不影响她视物,很快二人便拜托了那缠人的巨兽。 薛礿也不知他们究竟走向何方,但随着她步伐的减缓,那片白雾也愈发稀薄,终于,浓雾散去,二人落至一片密林之中。 头顶蘩荫如盖,正午的日光从叶隙中细细洒落,轻点在那女修的面颊之上,将她原本白皙的肌肤衬得?愈发通透,恍然生出她似是山间精灵的错觉。 他没见过多少女修,对于皮相这种身外物也从未太过在意,可就在这一刻,他的心头骤然漏跳了一拍。 她很好看。 薛礿在心底里默念了这四个字。 接着突然感到腕间一松,他下意识低头,却见那柔荑毫不留恋地松开了他的手腕。 一阵莫名的失落袭来,他眸光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但抬眸之时却恢复了平静。他抬手向那女修行了一礼,语调平静无波,“玉清门薛礿,号无止,多谢道友相助。” 那女修面含浅笑,与他回礼道:“薛道友,我乃一介散修,无门无派,唤我乌灵便是。” “嗯,乌灵...道友。”薛礿点点头,又将这名字在心中默念了几遍。 眸似乌晶,灵动若斯,是个衬她的好名字。 “薛道友,”女修面上露出几分羞赧,“刚才那青震犀有些难缠,故而我便将你带至这林中,这林中有青震犀的天敌,它轻易不敢踏足。但那青震犀有些死脑筋,只怕会在林外?守株待兔,我们可能需等上些时日,待它耐心耗尽再出去了。” 多等上些时日么? 薛礿心下一动,微微颔首,“无妨,说来还是我拖累了道友才是。” 他师父光华真人曾说过,他们玉清门就是个和尚庙,不仅僧多还?半粒米都没有,若是碰上了心动的女修定要?早早下手结为道侣,切莫如他一般悔恨半生?才是。 当初听到这话?时他仍年少,不知心动为何意,甚至对师父的话?有些嗤之以鼻,不过如今看来...他可能确实需要?下手了。 他们寻了处地势较高的洞穴,施法将洞中收拾了一番,用巨石隔出两间小室作为暂时休息的洞府。 起初的两日,他们顶多只 在清晨互相打声招呼,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小室之中修行。但薛礿心绪有些不平,故而并没有入定,正是因此,他发现那女修在修行之时的灵气波动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种功法?。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很多疑问便顺势被拔起。 此前她是如何在那浓雾之中寻得?方向,又是为何对那怪异的巨兽如此了解? 她虽说手持佩剑,但那拿剑的手势看上去十分生?疏,佩剑应当也?并不是她平日里的武器。 东川修士对于金丹以上的真人,多以道号相称,她却只称呼自己的姓氏;而她明明有着元婴期的修为,却并不报出自己的道号,反而直接告知了自己的姓名。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渐渐成形:西荒原边界、特殊的功法?、对东川约定俗成的规矩十分陌生?... 薛礿眉心一跳,竟不敢再继续深究下去。 翌日一早,二人齐齐出了那洞穴舒展筋骨,薛礿压下心中的百般疑问,状若淡然向她颔首示意,“乌灵道友安好。” 那女修却“噗嗤”一笑,似是被他的话?逗乐,“薛道友,你们玉清门都这么客气吗,直接唤我的名字便是了,我日后也唤你薛礿可好?” 望着她如花般娇妍的笑靥,薛礿鬼使神差之地点了点头,“好,乌灵...姑娘。” “嗯?”女修唇边的笑意更深,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薛礿——哥哥?” 女修将尾音拖长,语调稍稍上扬,听上去比往日里多了几分娇俏的意味。 这声音听得薛礿心尖微颤,他从不知晓,原来这样一声呼唤,竟就轻易的将他昨夜里的所有盘算尽数击碎。 他有些不敢面对眼前的女子,却有些控制不住的在她的目光之中沉沦。 日复一日,女子看向他的目光愈发温软,唤他的声音也愈发亲昵,还?会大胆的时不时勾勾他的手心,蹭蹭他的脸侧。 薛礿早已从蛛丝马迹中确认了她的身份,他也?知晓,如若踏出那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但任他下了千百次决心,面对眼前的姑娘之时,他冷不下脸,狠不下心,甚至没法?说一个“不”字。 数日之后,待他终于将心爱的女子拥入怀中之时,他只觉得?心中某处骤然坍塌,但那废墟之中,竟露出了一片琉璃般晶莹的宫殿,宫殿之中影影绰绰的露出一个影子,让他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 罢了罢了,得?此一人在怀,道心破碎亦无妨。 便是饮鸩止渴,我亦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薛狗:我媳妇儿以为是她攻略的我,但其实我早就看穿了她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