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咸鱼》 1、001 有人在他耳边哭,不停的哭,哭的他脑壳疼。 这是萧善睁开眼时脑中唯一的想法,那抽抽噎噎的哭声跟针似的不停的往他脑子里钻,对他这种因病而脑袋昏沉的人来说是非常难受的一件事。 不过当他看到是谁在哭后,他那句哭丧呢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此刻哭的跟他死了一样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母亲顾如兰,当今兰妃。 顾如兰长得美艳但性格懦弱,遇到事情除了哭哭啼啼外,其他的主张一点都没有。要不是太后是她姑,皇后是她嫡亲堂姐,凭她这种性格根本活不了多久,更不用说生子封妃。 现在也是如此,萧善闭着眼的时候她小声哭,萧善睁开眼后她开始握着他的手放声大哭,还一边哭一边说:“我可怜的孩子……” 萧善人本来就不舒服,头有点晕,身上因为出了些虚汗黏黏腻腻的,被她这么放声一嚎,脑袋瞬间跟要爆炸似的。 好在顾如兰为人糊涂没主见,她身边的大宫女翠书脑子还很清醒。 翠书看萧善脸色不大好看,她忙上前扶起顾如兰语气温软的低声劝慰道:“娘娘,王爷刚醒,有话不如等王爷把药吃了再说。” 关键的话她没有说出,在这皇宫里,她们这景兰殿跟个筛子一样四处漏气。她家主子这边哭那边就会传到其他人耳中,若因这事儿引起皇上皇后的不满,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顾如兰这才想起萧善还病着,她忙站起身一脸带泪焦急道:“是了,人还病着呢。快快快,把药拿来给王爷喝下。” 萧善:“……”不是他愿意多想,但总觉得这话和那句大朗起来喝药有异曲同工之妙,听着有点渗人。 翠书亲自去外间把熬好的药端过来。 萧善闻到苦涩的药味,鼻子不由的皱了起来。 他是最不耐烦喝这些,以前一颗药丸就能解决的事现在得一大碗黑漆漆的苦药。只是在对上顾如兰那双满含眼泪的双眸后,他硬着发麻的头皮接过药碗一气儿喝下。比起喝药,他更受不了顾如兰哭。 翠书原本想服侍萧善喝药,看他没这个意思便悄声退在了一边。 看萧 善药把药喝下,顾如兰的情绪平静了不少,她坐在床边看向萧善语气带着几许责备和、心疼还有委屈:“你也真是的,就算真不喜欢你父皇赐的这门婚事,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胡闹。你六岁那年大病一场,差点就没命。这些年身子骨好不容易养的壮实了些,你又开始瞎折腾自己……” 萧善:“……” 顾如兰回忆着往昔,追究着现在,看她那话头,估计得一个时辰打底。 他还真不是因为婚事生病,他就是夜里睡觉不老实喜欢踢被子着了凉。早上起来就有点不舒服,到了宫里给顾如兰请安后起身时一个头晕眼花给晕倒了,要不然也轮不到他一个成年皇子在景兰殿的偏殿里躺着。 但这完全是因为春寒料峭他没太注意的缘故,跟皇帝赐婚一钱银子的关系都没有。 提起赐婚这事,萧善还没怎么着,顾如兰是又气又急又憋屈。 萧善今年已有十九,虽然有个厉王的名头,可他整日里没个正经,不是斗蛐蛐就是去吃喝玩乐。还被皇帝亲口说过愚笨不堪难以教化,弄得一些名门闺秀和小哥都不乐意往他跟前凑,就怕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宫里其他十九岁的皇子身边正妃侧妃早就满了,有的甚至都当上了爹。就萧善还是独身一人,身边连个侍妾或小侍都没有。 顾如兰不是没有往他床上送过教导人事的宫女小哥,可她是一番好心没人领情。当年萧善看到自己床上有人还以为是刺客,吓得是连喊带叫,此事弄得人尽皆知,萧善还因此病了一场喝了大半年调理身体的药。 皇帝后来直说顾如兰行事鲁莽,万一把萧善吓出个好歹不能人道,那他一辈子都不用成亲了。 这样一来,顾如兰是既心急又不敢太急。 她急萧善却跟个没事的人一样。 萧善不但在她面前不急在皇帝面前也是对亲事能推就推,给他看个画像他能找出一堆毛病。总而言之就是各种不满意,为此皇帝很不高兴,一直晾着他。 现在好了,皇帝亲自给萧善赐婚,赐的却是谢追。 谢追是谁?北境谢大将军府上的哥儿。 若事实真是如此这也是一门好亲事,可坏就坏在谢追这个哥儿的身份是军营的军医 发现的。 话说谢追十四岁时挖了眉间的孕痣以额头受伤为由包扎着冒名顶替他的哥哥谢沉入军,十五岁在边境立下大功,皇帝都亲口称赞他年少有为,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他本前途无量。 可事就出在不久前谢追受伤昏迷期间被军医医治时被发现了腰间的朱花印。 这世上的小哥,生下来眉间有朱痣,腰间有朱花。 朱痣挖了包扎起来可以说是受了伤,腰间朱花却是入了肉长在骨髓上,若真挖了,那得连骨头都得一起取出。那这人也就彻底废了。 所以被发现腰间有朱花的谢追就这么暴露出自己小哥的身份。 此事不说在军中引起了怎样的反响,单说这事传到京城后,龙椅上的皇帝都惊呆了。 谢追冒名入军犯下的乃是欺君之罪,是死罪,可他立下过汗马功劳皇帝又不好直接卸磨杀驴寒了边境将士的心,纠结一番只好先下旨让谢追入京。 谢追刚入京就被软禁在谢家大宅中。 朝堂上对于如何处置谢追也是分成了两派,一派说谢追该死,一派说大周那么多男儿却连一个小哥都比不上还谈什么守卫边境,单凭这点谢追就该被赏。 皇帝被他们吵得脑子眼疼,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棘手的事。皇帝心里有点恼谢追,要他真是谢沉一切都好说,退一步说,他要是死了被发现小哥身份也行。 现在好了,谢追弄了一出小哥入军的张扬事儿,弄得他也跟着骑虎难下。 谢追被软禁了半个月,皇帝不知道听了谁的枕边风突然拿定了主意。谢追犯下欺君之罪理应处死,可他又立下过大功,加上谢家不断上奏请罪,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也得功过相抵。 既然谢追是小哥身份,皇帝念其功劳就下了道圣旨,把谢追赐给了还没有成亲的厉王萧善当正君。 皇帝这道圣旨一下,震惊了朝野内外。 这小哥的存在一直以来就不上不下比较尴尬,论娇媚他们比不上女子,论生育能力比起女子来,他们更是策马难及,有的甚至一辈子都生不出个孩子来。 自古以来那些世家为了家族后代考虑少有娶小哥为正君的。 当然,少有就是比较少,并非没有。 但谁也没 想到皇帝会给自己儿子赐个小哥当正君,这是要绝了厉王的后吗? 何况谢追之前还把眉间的孕痣给挖了整日里在男人堆里混,平日里肯定是被那些男人碰来碰去,早就被人占尽了便宜。 就好比那军医,若不是看了碰了他的腰,又怎么能确定他的身份? 娶这么一个小哥,简直就是在告诉世人,自己头上顶着一片大草原在裸奔。 这种事是个男人恐怕都忍受不了。 萧善的名声再怎么不好,他也是堂堂正正的三皇子,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是正儿八经的王爷。他名声不好长相却十分英气俊美,若按长相来说,这世上什么样的人他娶不到?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皇帝对萧善有多看不上眼。 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是个长眼睛的人都知道皇帝这是在给太子萧锦铺路。 萧锦乃是皇后嫡出。 说起来这萧锦比萧善也就早出生一个时辰,两人因为母亲的关系自幼感情就好。 萧善如果真娶了谢追,等于是把谢家拉入了萧锦的阵营。 皇帝疼爱萧锦,自然要为他多多打算。 顾如兰想到这个眼泪就忍不住往下落,她和萧善生来就是太子这派的人,她也希望太子能顺利登基。可这桩婚事实在是太糟心,想想心口就疼,她心里认定萧善也不喜欢这门婚事。 要不然也不至于圣旨刚下,他人就病倒了。 这场病定然是被气出来的。 想到这个,顾如兰咬了咬牙忍不住道:“善儿,这门婚事太委屈你了,那个谢追哪里配得上你。不如我们现在去找你父皇,让他收回旨意。” 萧善:“……” 萧善实话实说:“儿臣可不敢去。”皇帝旨意都下了,这事已是板上钉钉,谁敢去触那个霉头。 顾如兰的眼泪卡在眼睛里,别看她嘴上说的厉害,真让她去她也不敢。 她平时在谁跟前都敢流泪,但在皇帝萧盛面前,没有萧盛允许,她就是吓瘫了都不敢轻易掉一滴眼泪。萧盛发起火来,那可是要死人的。 想当年她入宫不久就看到萧盛当众打杀过宫人,那场面她记忆犹新,这么多年一点都不敢忘。 “那怎么办?”顾如兰有些无措,想了下她忍不住说:“要不咱们去求 皇后娘娘和太子?” 这事说到底落好的是萧锦,他得到了兵权却害的萧善要娶个不贞的小哥…… 萧善看了顾如兰一眼,心道皇后傻吗,这种能稳固萧锦权势地位的好事,她巴不得摁着他的头立刻和谢追成亲,怎么可能求皇帝收回圣旨。 换做是他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也不会做好。 顾如兰还想说什么,外面有人通禀说是常乐公公来了。 这常乐公公是皇帝身边贴身服侍的,非常得皇帝宠信,后宫妃子见了都要给三分面子。 常乐长得普通,但很白净,又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看谁都笑眯眯的,看着和气良善的很。可宫里宫外谁又真敢小瞧他半分。 常乐入殿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萧善和顾如兰那双肿的跟核桃一样的眼睛,他的脸皮却动都没动一下一直保持笑眯眯的神态道:“奴才见过兰妃娘娘、见过王爷。” 顾如兰是懦弱不是蠢,阻止了常乐行礼后她哑着嗷嗷大哭后的嗓子道:“常公公前来可是皇上那里有什么吩咐?” 常乐笑道:“娘娘慧心,万岁爷知道王爷在娘娘这里,特意让奴才请王爷去乾明殿说话呢。” 一句兰妃娘娘,一句娘娘,后面这一声顿时让人感觉关系亲近了不少。 顾如兰没空想这个,她面色有些为难的说:“可是善儿他病了,这个时候去见皇上不好。” 常乐笑着没吭声,眼睛放在萧善身上。 萧善听顾如兰哭了一个早上,脑壳还疼着呢,现在有机会可以,便忙道:“常公公稍等,我换件衣服就去。” 常乐道:“那奴才就在门外候着王爷。” 顾如兰这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只能起身离开。 萧善换好衣服就随常乐去了乾明殿。 到了乾明殿,常乐亲自推开殿门小声道:“王爷请。” 萧善神色如常的走了进去,还没等他看清皇帝在那里,迎接他的就是一本飞来的奏折。 萧善躲了过去看着扔奏折的人巴巴喊了声父皇。 萧盛靠在软榻上冷哼道:“怎么,还委屈上了?”萧盛年轻时长得也极好看,不过他登基多年,面相多少有点发福,少了俊美之气多了几分慈眉善目。 只是那双眼就算是在漫不经心 时也满是凛然之气。 萧善往前走了两步道:“也不能说委屈,儿臣这不是头还昏着眼还花着吗,父皇你这一折子下来能把儿臣给砸晕了。” 萧盛冷呵两声:“不是因为婚事委屈?朕怎么听说你这病是因婚事一夜而起的呢?你这是对朕起了怨恨之心?” 萧善听闻这话眉眼倒竖,顿时白瞎了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 他愤愤道:“不知道是谁在挑拨父皇和儿臣的父子关系,儿臣什么脾性父皇是知道的。儿臣若有什么不满,肯定会直接说给父皇听,哪里用得着外人插嘴多舌。” 萧盛被噎了下,萧善这话他信,因为萧善从小就这么干,告状都告的光明正大,说话从来都是实实诚诚,从来不用那些弯弯道道的手段。 他有五个儿子四个女儿,都怕他畏他,唯独萧善打小就混吝一点也不怕他。 萧盛哼了声道:“既然没有怨恨之心,那就是满意这桩婚事了。” 萧善:“……” 萧善瞅了瞅萧盛,一脸诚恳:“父皇,这是两码事。儿臣满不满意这桩婚事,这得看那个谢追长得好不好看。父皇知道,儿臣这眼睛向来只喜欢看美人。” 萧盛慢慢抿起嘴,神色不悦。若是常乐在这里,这个时候肯定一个屁都不敢放。 萧善还在那里嘀咕:“父皇,要不儿臣先去偷偷瞅一眼谢追长什么样,若他长得好看,儿臣敢保证这眼珠子都能粘在他身上……” “混账东西。”他话还没说完,皇帝又赏了他一本奏折。 这次折子落在了萧善脚边,成功阻止他未尽的话。 萧盛忍不住站起身道:“你当朕赐婚是儿戏呢?谢追就算是个丑八怪,这婚事也由不得你。” 萧善耷拉着眼皮道:“既然这样,那父皇何必问儿臣满不满意。” 萧声气的都乐了:“朕那是在问你的意见吗?朕那是在通知你结果。” 萧善没了言语,心道,行,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萧盛看他脸色不是很好看想到人还病着,语气一软道:“太子曾建议让你纳谢追为侧君,若真不喜欢平日里供在府上也就是了。但朕想着,这个恩典既然给了倒不如给最好的,一个正君的名分罢了。谢追是个聪明人不会轻易生 事,你给他个体面就是。” 萧善哦了声。 皇帝看他这模样心底就忍不住冒火气,于是挥手让他退下。 萧善从乾明殿出来就准备出宫,主要是觉得头晕的更厉害,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不过很快,他就被太子萧锦给拦了下来。 萧善想立刻出宫,萧锦想让他去东宫聊一聊。 萧锦是想同他解释下当前的情况,他不想萧善误会。他敢保证让萧善娶谢追这事,他和皇后完全不知情。 萧善看着他的嘴动了动去,最后忍不住握住萧锦的手喊了声:“二哥……”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萧锦以为他是被自己感动了,忍不住想回他一句三弟时,只听萧善道:“二哥,我头晕。” 说罢这话人就闭眼倒下了。 吓得萧锦脸色大变忙撑着他,连喊人喊御医。 宫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2、002 萧善再次醒来人已经在厉王府,此时天已经大黑。 他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直冒火便伸手摇了摇床铃,铃声响起的刹那,从小就跟在他身边服侍的内监吉安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他面前。 “王爷,你刚醒先别说话,喝口温茶润润嗓子。”吉安捧着茶站在床头低声道。 萧善接过温度适宜的茶喝下,直到嗓子舒服下来才停下。 随手把茶放在床头的楠木雕刻的小案上,萧善道:“我怎么回来的?”他记得自己之前在皇宫和萧锦说话来着。 一闭眼一睁眼间他就在厉王府了。萧锦就没留他这个病号在东宫休养休养? 吉安收拾好茶杯,笑道:“是皇上让常乐公公用轿辇亲自送王府回府的。皇上还派了王御医同来给王爷诊脉。当时王爷睡的正熟,所以不知道。” 萧善哦了声,心道,原来是他误会了。 想来萧锦肯定愿意留他在东宫,可是皇上不愿留他在宫里,估摸着是觉得碍眼。 吉安看萧善脸色不错又笑意言言道:“王爷,王御医开了几副药,说是等你醒了之后喝。春梅已经把药熬好了……” “这个不急。”萧善打断他的话道:“爷我肚子有点饿了,先让夏荷准备点吃的。” 萧善是个喜欢享受的人,身边贴身服侍的婢女以春夏秋冬和应季的花为名。各有一番手艺不说,还都是一水儿的美人。 他没别的意思,主要是觉得美人放在跟前比较养眼。 当然萧善虽是个纨绔王爷,平日里行事也比较咸鱼不争不抢的,但身为皇子他也是那种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要是谁在他跟前犯了忌讳,他根本不会容情。 那些想利用美貌往上爬的没一个好下场,这些年他身边服侍的人名还是几个人名,可人不知道已经换了几茬。 吉安知道萧善不喜欢喝药,这世上没人喜欢喝药。 不过他跟在萧善身边时间长了,最清楚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性劲的人。萧善不喜欢委屈自己,更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要真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哪怕药再苦他都会捏着鼻子喝下。 现在他不想喝,心里对自己的身体 肯定有谱。 吉安心里想着这些,忙退出寝宫让夏荷把准备好的吃食端上来。 夏荷做糕点的手艺是一绝,香而不腻,造型又别致。 萧善吃着精致的糕点喝着熬得浓稠香软的白粥,就着几口清爽的小菜,只觉得浑身舒坦的不行。病气儿都离得远了。 因为已是夜晚,他吃了个八分饱就放下了筷子。 夏荷和秋菊则麻利的上前把碗筷收拾下去,人人都说厉王府里全是美人,厉王每天过的是红袖添香的日子。 可也只有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知道,萧善除了用吉安用的比较顺手外,其他人也只在必要的时候出现在而已。 萧善的病来得快去的也快,至少现在他头不怎么晕了。 他在王府溜达了一圈,算是锻炼锻炼身体。 他说是锻炼还真没说假话,毕竟厉王府还挺大的,走上那么一圈需要费些时间。 吉安提着灯笼跟在他身边慢悠悠的走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萧善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吉安这么想也这么问了,黑暗中萧善笑出声道:“是吗?爷我倒没觉得。” 吉安掐断话头,只做提灯人。 萧善扯了下嘴角,心说,人心这东西最难测,心情好坏也不过是瞬间的事。不过吉安观察力不错,他的心情的确不错。 *** 此时,宫里皇帝萧盛正在皇后的坤景宫坐着。 萧盛前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皇后的的意见,看萧善和谢追什么时候成亲比较好。 皇后自然觉得这事越快越好,不过她想到萧锦提点过她的话还是把心思给按了下来:“皇上既已下旨,心里定然已有决断,臣妾听皇上的。” 萧盛看了她一眼,皇后心中一跳,只觉得他把自己的心思全部看穿了。 萧盛觉得很没意思,索然无味,他收回视线手指在椅子扶手处敲了敲道:“萧善是皇子,称呼皇后一声母后,这事皇后你也该放多上心才是。” 皇后心中一紧,知道萧盛不满意自己的回答。 她想了下把自己的心里话换了个说法:“皇上说的是,要说这婚事臣妾是这么想的。若站在谢追的立场,臣妾觉得此事当快。皇上虽已下旨降天恩,可自古流言最伤人,人的嘴是堵不住的。若是拖 得时间长了,谢追被流言所伤,那岂不辜负了皇上这片维护之心。” 萧盛没有说话,他垂眸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许久后他道:“皇后所言极是,那就找钦天监选最近最好的日子把这事儿给办了。萧善也不小了,兰妃一直为他的婚事操心哭泣,现在成了家也能安下心收敛收敛自己。” 皇后没想到他这么轻易松口,心底有些惊讶,嘴上却道:“皇上说的是,咱们这三皇子性子就是太跳脱,不受约束。成婚后有人管管也好。” 萧盛心情好了两分,又看了皇后两眼站起身:“朕还有折子要看,皇后歇息。” 皇后在心里撇了撇嘴,谁不知道皇帝最近迷恋番邦送来的美人,这折子怕是要在美人肚皮上看了。她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十分恭敬的送萧盛离开,还叮嘱他要注意身体。 等人坐上御辇离开,皇后回内殿摒退下人,不多时萧锦从旁边的偏殿走出来。 皇后忍不住问:“你说你父皇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和萧盛结为夫妇也有二十多年,可她一直摸不准萧盛的心思。 萧锦听罢这话温和一笑,他面相温润斯文,举手投足间矜贵十足,端的是翩翩少年郎。 “父皇,很矛盾。”萧锦说这话时,语气里有几分怅然。 皇后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萧锦点头道:“如果父皇真想让孩儿掌管兵权,把谢追赐给孩儿为侧君就是。可父皇偏偏没那么做,反而把他赐给三弟做正君。” “一来谢追守护北境有大功,让他做侧君是委屈了他些,再者便是孩儿已有太子妃,岳家有清贵之名,若多了个谢追,那便是权势太旺了些,父皇不安心。这二来……” “这二来会让你和萧善之间起嫌弃。”皇后叹息道:“娶有着那样一个名声的人为正君,兰妃和萧善心里肯定不舒服。这事本就对你最有利,他们肯定以为是我们出的点子。” 萧锦点了点头。 所以他才说皇帝很矛盾。 想要培养他,也愿意让他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可又不愿意让他直接拥有军权。 想让他有实力可又不愿他身边有太多人支持。萧善和他关系最好,皇帝一方面乐意看到这种情况一方面又不乐意让 儿子们抱成团。 总之,萧盛这人矛盾至极,又或者是所有的帝王都这样。 萧锦和萧盛是父子,也是君臣。 君臣关系要大于父子情分。 萧锦在心里琢磨着这些,又道:“母后,不管别人怎么想,萧善娶谢追的事的确对我们最有利,可并不是我们做下的,这口黑锅我们不能背。兰娘娘那边你要和她解释清楚,免得有渔翁在后。” 说起这个,皇后也忍不住道:“也不知道哪个小妖精在你父皇耳边吹的这股风。”能把皇上的心给吹动,这人不一般,她得防着。 萧锦正色道:“不管是谁,总归不能因为这事伤了我和三弟之间的感情。” 皇后迟疑了下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和萧善感情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眼红你这个位置的人可不止一个。” 萧锦眉眼弯弯笑道:“母后放心,孩儿确信萧善没有这个心思。” 皇后道:“……”好,他都这么说了,她无话可说。更何况,这些年萧善的确没有这个意思,他不结交任何朝臣喜欢纵乐玩耍,甚至还以为萧锦被连累过几次。 皇后也不想把萧善往那个地方想,可她还是怕。 处在这个位置上,她看过太多的背叛,而在这个皇宫里最不值得相信的就是人心,最常见的就是人吃人。 *** 萧善和谢追成婚的日子很快定下了,就定在下月初八,算下来离现在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据说这个时辰是钦天监的监正亲自算的。 圣旨下达,此事再无更改的可能。 兰妃听到后眼泪啪啪掉,景兰殿的人都说她是太欢喜的缘故,毕竟萧善身为皇子十九岁还未成婚,有人在私下暗搓搓的说他身体有疾。 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个证明自己身体无疾的机会。 谢家大宅前的御林军也撤了,毕竟要成亲了,没必要继续软禁。不过因为谢追身边没有长辈,皇帝还赐了几个宫女和宫侍给他,主要是教导他一些礼仪,顺便帮忙整理东西。 萧善对自己要成婚的事接受的很快,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果这个亲他老老实实的成,皇帝还会从其他方面补偿他。他要是阳一套阴一套,他那个皇帝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萧善不蠢不笨,自然不会在这紧要关头和他老子做对。 再者说,他对谢追也没什么歧视之心。小哥混在男人堆里别人就说三道四,可边境有危时,却是这个小哥领兵挡住了胡蛮,保住了太平。 只是他心里这么想,别人却不这么认为。 不过不管怎么想,离他和谢追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3、003 萧善和谢追的婚事办的有些急促,急的礼部那群人嘴里都起泡了。 不过既然是皇帝的旨意又是皇子成婚,那该有的流程一个都不能落下,只不过时间没那么宽裕都挤在了一起罢了。 而因这匆忙的婚事皇帝还额外补贴萧善不少好东西。 后宫前朝有人看到这多出来的东西眼热起来心思也灵动起来,忍不住说起了酸话。尤其是大皇子萧荣,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他那个皇帝爹偏心的厉害。 萧荣的老岳父吏部尚书顾广则道:“这老百姓把猪养肥了是要杀掉……” 萧荣睨了他一眼皱眉:“你的意思是萧善是被父皇养肥的猪?父皇哪有这个闲时间养他。” 顾广微顿、含笑:“这比喻是粗鲁了些,可道理是一样的。厉王现在受了委屈,皇上自然要给点补偿,这明面上的东西不值得一提,更不值得王爷惦记在心。王爷,你想想,和谢追成婚这事要是落在你头上,你可愿意?” 萧荣还真顺着顾广的话认真想了想:“自然愿意。” 一个谢追换取北境军权,哪个皇子不乐意。谢追名声是不好,可他有的是手段让这人悄无声息的离世,根本影响不住自己什么。 顾广没想到萧荣会这么说,被噎了一口,沉默了下他摇着头道:“王爷,此言差矣,你还是没看明白。皇上不治谢追的罪又把他赐给厉王当正君已是天恩,正因这样,老臣才敢断定北境的兵权皇上绝不会给太子。” 萧荣一听这话来了兴致,问:“此话怎么说。” 顾广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短短的胡子,他道:“咱们这个皇帝最是疑心,太子以为萧善娶了谢追就能拉拢到北境军,皇上难道就没这么想过?皇上比他们想的都要远,皇上要是真有心抬举谢追,那他成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让谢家其他人归京祝贺呢?明摆着,皇上心里不高兴。谢追犯的这事皇上心里膈应着呢,要是全天下的小哥都和他一样,那军营岂不要乱?皇上要真向着太子,把谢追赐给太子不就行了,何必赐给厉王。” 萧荣一琢磨也是这个理儿,他望着顾广道:“那岳父的意思 是?” 顾广微微一笑:“皇上要的皇子间的平衡,而不是独大,就算是太子这个储君也不行。王爷只管耐下心好好等着就是,太子也是人,总有犯错的时候,等到啦那个时候王爷的机会就来了。” 萧荣一听等就头疼,他最不讨厌别人给他说等这个字。 等等等,有什么好等的。 他明明是大皇子,就因为母亲家世不行又早亡,就等来了皇后生下嫡子被立为太子。 从小萧锦犯大错,有皇后兰妃等人去求情,他犯个小错,就只能等皇帝脾气消了才能过一段提心吊胆的安生日子。 他还是长子呢,平白就低人一等,不就是看他没人护着吗。 萧荣越想脸色越难看,顾广看到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劝慰道:“王爷,有些事急不得。” 萧荣心眼小,眦睚必报,听不进人劝,又刚愎自用的紧。好在优点也是有的,他母族没什么权势,很多时候只能依靠他们顾家,也能听进去他说的话。 萧荣虽然想暴躁起来,不过他也知道顾广说得对,不能太心急。 萧锦这个太子在朝堂内外的名声极好,很得人心,他就算在这里跟蚂蚁在热锅上一样,急得团团转也没用。 念及这些萧荣心情越发不好,萧锦也就算了,萧善更惹人烦。 从小到大萧善同他们这些皇子公主走的就不是一条路,他剑走偏锋,读书从来没好好读过,文章自小做的就狗屁不通。七岁的时候就激自己同他逃课去斗蛐蛐…… 这种惹人嫌的事萧善做的数不胜数,有时还能把皇帝给气到。 但他命好,有个当妃子的母亲还有个当皇后的姨,又是太子的小尾巴,每次做完坏事除了挨通数落被皇帝骂一通外也没损失什么,有时还能得到些好东西。 萧荣其实心里也明白,若换他隔三差五被皇帝当众点名说蠢笨不长脑子,那他早就崩溃了。 但看到这些话对萧善不疼不痒,他就是不舒服。 就跟吃了口米饭,发现里面有半条虫一样,总之膈应的很。 不过没关系,就像以前顾广给他分析的那样,萧善这日子看似过的潇洒,那也只封成了厉王。 厉是个普通字,但若是做了封号,一般就让人联想到暴戾,那 可不是什么好封号。说明在皇帝心中,萧善配不上太好的称号。 他就不同,虽不是太子,可却被封睿王。 睿,智者也。 想到这个,萧荣心情终于好了那么一丁点。 *** 萧善可不知道萧荣因为皇帝多赏赐了他一些东西就难受的眼睛滴血,如果知道,他估计会亲自上门说一些让萧荣更难受的话。 萧善这些日子闲在家里快发霉了。 以前他不是去南街酒楼听书,就是四处溜达转悠。 现在因为要成亲,皇帝下令不让他离开厉王府半步。就连一向没什么主见的兰妃都派人给他带话,说是他成亲前老老实实把这段日子给熬过去,不要再去花天酒地,那样太不给皇帝脸面,也容易让人说三道四。 萧善听后只觉得自己是真冤,比窦娥还冤。 他什么时候花天酒地了。 只是皇帝和兰妃都发话了,他也只能忍耐下来。 不过自古这需要忍的日子那都相当煎熬,实在无聊极了,萧善让吉安从外面请了帮说书先生给他说了几场书。 说书人说的故事也不是老掉牙的才子佳人,而是特别新颖有反转的故事。 萧善很喜欢,趁着闲时间直接给听美了。 他是美了,可外面都因为此事在传,厉王不喜皇帝赐的婚事,成婚之前在厉王府夜夜笙歌以示抗议。 风言风语没传到萧善耳中,却传遍了京城其他角落。 皇帝知道后气的把自己最喜欢的九转琉璃壶都摔了,兰妃心疼的受不了,终于跑到皇后宫里大哭一场。哭的皇后跟着难受了一天,还以为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这些事萧善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这日子终于不那么难熬了。 三月初八,是个阴天,有微风,这天是萧善成亲的日子。 很多人都今天以为萧善不会去亲自迎亲,因为谢追的名声,因为萧善不喜欢这桩婚事。萧善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皇子,不去接亲的特权还是有的。 包括谢宅内的谢追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听到有人喊厉王来迎亲时,他被惊了一跳。 世人虽然对小哥不若女子那般苛刻,可也没有人乐意自己要娶的对象整日混在男人堆里。 谢追在身份被发现时,心里已经做好了被皇帝赐死的准备。 他没想到皇帝没把他赐死,反而给他赐了婚。 面对死亡,他从容镇定。 面对赐婚,他第一次慌了手脚和心。上战场杀敌他会,成亲过普通小哥当过的生活他不会也不敢。 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想到自己和萧善成婚后的结果。萧善心情好点他被冷落在王府后院,萧善心情不好,那等着他的恐怕就是各种羞辱。 而他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 有些事多想无益。 4、004 萧善卡着吉时点出现在谢府门前。 谢府远远看去红绸满檐十分喜庆,走近了就知道这喜庆很表面,毕竟门房看到萧善后脸上还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想来他们根本没想过今天能看到萧善。 谢追的亲人都不在身边,又由于婚事过于特殊的缘故今天都是礼部的官员在这里撑场子。 礼部官员特想赶快去交差,所以拦门阻止新郎接新人这事做的就特别敷衍。再者谁不知道厉王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们哪敢真的出题为难萧善,他们也怕萧善不按理出牌当场骂他们一通。 这担心并不多余,想前年,有官员在万寿节醉酒,对着皇帝痛哭流涕的说着心里话,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扯到了几个皇子。估摸着他喝醉前对萧善印象最深,所以开口便是三皇子萧善不学无术,行事没有章法过于顽劣,如果不好好管教就会变成皇家的耻辱。 皇帝还没表态呢,萧善自己就跳出来把这官员怒怼了一通,说他居心叵测,明知道自己读书不行还故意这么说,完全就是在没事找事。 当时有人劝萧善不该同醉酒官员动气,萧善是怎么回答的呢。 萧善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当众那么冷笑了下道:“人常说狗咬人是畜生行为不当与其计较,可我这人不同,狗要是敢咬我,我非咬死那狗不行。” 这话说的让人想反驳都找不到地下口,就连皇帝都被他这言论镇住了,嘴唇动了又动,端着酒杯的手抖了又抖,最后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后来萧善因殿前言行失态被关在家里三个月,那醉酒的官员因殿前失仪现在还在西北开荒地呢。 这人做官除了心怀天下为民谋取福利,也为了自身享乐。 谁没事没非愿意被发配到西北蛮夷之地。 礼部官员觉得自己神走的有点远,忙把过关的萧善迎进去。 萧善倒还诧异起来:“这样就行了?”他可是听说娶妻娶小哥都要斩三关过六将,他今早还找人偷偷做了叩门诗词藏在衣袖里等着用呢。 礼部官员不知道这些,忙在一旁点头道:“这样已可,王爷现在可以去迎王君了。 ” 萧善双手负立感叹曰:“本王果然是天纵英才,平日不显,关键时刻就展露出来了。” 礼部官员听闻这话,人瞬间僵起来,笑都笑的十分勉强。 他们估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天纵英才,一时也说不出赞美的话,只道:“王爷,王君在里面等着呢,王爷莫误了吉时。” 萧善横了他们一眼,心情颇好脸上万分得意的顺着他们指路的方向走去。 礼部官员:“……” 有什么好得意的,还真以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不成? *** 萧善看到穿着大红婚衣的谢追微挑了挑狭长的眉峰。 谢追并不像京城其他人家的小哥那般,有着白净的皮肤,温和柔顺的相貌。 谢追有着一张俊朗的容颜,因常年在边关风吹日晒,他的皮肤是那种很健康的小麦色,脸庞深邃生硬如若刀削凌厉的没有一点柔和之气,剑眉斜入鬓中。 明明是喜庆到极点的嫁衣却被他穿出了几分冰寒的肃杀之气。 许是不大适应眼下场合,他的身体有些僵硬。 萧善目光从落在谢追身上到移开也就一刹那的时间,快的让人没有觉察。 傧相说着吉祥喜庆的话,暗示着萧善可以把谢追带走了。 因为谢追小哥身份不用人背,也不用盖头遮脸。 萧善走上前牵过谢追手里红绸的另一端,道了声走。 谢追一直敛着眉眼,用长睫掩盖着眸中淡漠无情的情绪。他相当平静的跟着萧善离开。 喜庆的乐师吹着喜庆的乐曲跟着萧善从厉王府到谢府又从谢府回到厉王府。 皇子成婚,街道早已经被清过场。 因为没人阻挡看热闹,所以萧善这亲迎的快回府的也快。 两人干脆利索的拜了堂后,萧善把谢追送到了内殿。内殿中并不像其他人成亲那样有女性长辈或者正君陪同新人,这些越发衬的这场婚事诡异。好在四处贴着喜字,还算喜庆。 萧善看着安静坐在那里的谢追道:“可要同我一起去敬酒?” 其实小哥比起女子来要相对自由些,比如成婚当天可以同新郎官一起出门敬酒。不过一般人家都会默认把人束在后院,倒是没有人这么做过。 谢追没想到萧善有这样的心思,他拿不准这人现 在什么想法,便道:“不用了。” 他常年在战场杀敌,领的是一群桀骜的年轻人,他需要威慑众人,所以说起话来比较冷硬。谢追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下紧了紧,他柔软不下来。 若是旁人看到这情况,肯定会说谢追是个很不讨喜的小哥。 萧善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听到后很随意的点头:“那我自己出去了,春桃和冬梅在外面候着,你要是有事,喊她们一声就是了。” 谢追应了声。 萧善离开后他才抬起头。 没有人陪在别人看来是冷清是故意晾着他给他下马威,在谢追眼里却是狠狠松了口气。 他并不喜欢被人陪,也不喜欢被人当猴子一样看。 四下无人正合他意,他可以安静的思考眼下和未来。 萧善正在外面招待宾客。 不管大家怎么看待这场婚事,这是皇帝赐的,面上都要过得去。 萧锦身为太子很早就来了,给足了萧善面子。萧锦本来想让太子妃柳氏前去陪谢追说会儿话,只是柳氏刚被查出有喜,他就没把人带来。 这事他想等着萧善婚事过后在往宫里回禀,免得在皇帝那里抢了萧善的风头。 不过怕萧善心里多想,还是偷偷把人拉到墙角边嘀咕了两句。 萧善一听乐了,萧锦两年前成的亲,一直没孩子。萧荣比他们大三岁,都有两个闺女一个儿子。近一年皇后那边急的嘴上都要起泡,这个孩子来的挺及时。 这事不好多说,在看到萧荣和四皇子萧艺五皇子萧羡朝他们走来时,两人就默契的转移了话题。 先不提萧荣这个大皇子,单说萧艺,今年十五,醉心书画,他画画简直是一绝,作词也厉害,在书生心中很有地位。 至于萧羡,还不满十岁,正处在虎头虎脑的年纪。 萧羡最讨厌的人就是萧善。 他身为皇帝最小的儿子,母族贤妃也有一定势力,平日在皇帝那里还是很得宠的。加上他年幼,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让着他点。 可这里面不包括萧善,萧善不但没让过他,还动手揍过他。 这次要不是看在萧艺的面子上,他才不会前来呢。 萧荣身为大哥,不管心里看不看得上萧善这个弟弟,明面上的礼数和场面话得过得去。 他先率领几个弟弟同萧锦打招呼,对着萧善说了一番恭喜的话,而后一脸勉强的表示他本来想带着王妃一同前来陪谢追说说话,可惜王妃病了。 当然,这都是客套话,现在没人愿意同谢追这样身份的小哥扯上关系。 随后萧荣招呼萧艺萧羡坐在一起,留下萧锦一人站在那里。 这行为可以说是敬重,太子嘛,单坐一桌也是可行的,也可以说是孤立。 但看个人怎么想。 对萧荣这点手段,萧锦根本没放在心上,今天是萧善大喜的日子,没必要计较。 萧善被萧荣等人可着劲儿起哄灌了不少酒,最后还是萧锦帮他解围。 不过就算这样,他被人扶着回房的时候步伐都虚了,一看就醉的不行。 萧艺不是画画就是写诗,难得有这样胡闹的时候。等冷静下来,他看着萧善被下人扶着离开嘴里还嘟嘟囔囔要喝酒的模样忍不住道:“大哥,这样没事。” 萧荣满不在乎道:“这能有什么事儿?说不定我们还帮了他一把呢。” 萧羡不懂,不懂就问:“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荣斜看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不要多问。” 萧艺已反应过来,萧荣的意思是萧善不想洞房,正好可以趁着酒意推脱。 想通这个,他白净的脸色瞬间被染红,他干咳两声道:“大哥,时间不早了,我们……我们回去。” 萧荣看他这模样只觉得装腔作势的厉害,正想说两句浑话,萧锦走了过来,道:“时间不早了,回。” 萧荣更看不惯萧锦这做作姿态,便嗯了声,回自己的睿王府。 萧艺和萧羡因年龄不到还未出宫,所以同萧锦一起回宫。 至于闹洞房,那是不存在的。 萧善这种混沌的人,谁敢闹他的洞房。 而从婚宴上回去的人,心里却有了各种的想法。 当年萧荣成婚,皇帝和皇后都赐了东西。 萧锦成婚更不用说,皇帝和皇后更是亲临现场,给足了荣耀。 到了萧善这里,皇帝皇后没个赏赐不说,就连兰妃都没个表示。 谢追这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长此以往,谢追和厉王之间怨恨积深,这亲结的怕是要成仇。 *** 此时新房 内殿中。 萧善进了房门眼神就从混沌变得清澈起来。 哪有一点醉酒的样子。 让人准备了吃食后,他看向身体僵硬的谢追道:“你先吃点东西,我浑身酒气去洗洗。” 谢追应下,萧善微微一笑,而后去了内殿隔壁的浴室。 萧善洗漱好穿着里衣回到内殿。 只见谢追正坐在桌子前等他一起用膳。 萧善眼底浮起丝浅笑,他走过去端起桌子上的两杯酒,道:“合卺酒。” 谢追抬眸讶异,然后他慢吞吞的接过那杯酒,同萧善一起喝下。 酒罢,萧善道:“菜都凉了,你快吃。” 谢追看了他一眼,萧善又道:“我不饿。”他虽然没醉,但喝了不少酒,酒喝饱了肚子,也就不想吃东西了。 谢追吃东西很快但并不粗鲁,吃好之后他放下筷子,抬起眼看向萧善。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都静止了,唯有彼此的呼吸声,轻轻浅浅的响着。 萧善率先开口,他慢条斯理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休息。” 谢追心口一紧,道:“我去洗把脸。” 谢追不喜欢别人服侍,洗漱都是自己来。 这期间,萧善就那么半躺在床上一直盯着他瞧,目光未有掩盖,谢追甚至能感觉他把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洗好了脸,铜镜之中,谢追眉间被粉膏掩盖的伤痕露了出来。那里本该有一枚鲜红朱痣,此刻朱痣黯然,斑驳的疤痕覆盖在上面。 谢追收回望向铜镜的视线,转身朝床边走去。他向来寡言少语,他以为萧善厌恶自己,今晚彼此应该分房而睡。 可没想到萧善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这情形让他乱了心神。 谢追走到床边,萧善自下而上看着他眉间黯然的朱痣道:“刚才怎么没看到?” 谢追沉沉道:“喜郎说大婚之日,不吉利,就遮住了……” 他话还未说完,萧善突然抓住他的手一个用力拉倒在床上。 谢追目光变得冰冷凌厉,本能的想要抬手砍在萧善脖颈处,不过想到这并非敌人,动作堪堪停住。电光石火间,萧善已掀身在上。 谢追睁大的双眸中映入萧善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只见这人朝自己越来越近,同时略带几许凉意的手抚过眉间处。 惶恐惊慌中,他听到萧善含笑的声音:“自己下的手?也不怕疼?” 谢追压下心中的慌乱,镇定道:“王爷这是干什么?” 萧善挑眉捏起他耳边的一撮头发含笑声音低哑:“洞房花烛夜,自然要干该干的事。” 萧善长得极好,好看到了张扬的地步,此时床边案几上的灯火浅浅落在他清澈的双眼眸之中,像是含了柔暖而耀眼的光。 光遮掩里面的倨傲,多了几分温情几分蛊惑。 谢追错开眼,低声急促道:“王爷不要开玩笑了。” 萧善扯他头发的手微顿:“你有喜欢之人?” 谢追:“并无。” “厌恶本王?” “并不。” 笑意浮上眼底,萧善一寸一寸逼近谢追,直到彼此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既然如此……” 5、005 第二天,萧善用胳膊撑着身体坐起来,他揉了揉因喝多了还有些难受的额头。感到有异样,下意识往身边看了看。 只见有一人睡在身侧。 散落的长发遮挡住了熟睡之人的眉眼,裸|露在锦被外的身躯上面布满青青紫紫的痕迹,精壮流利的肌肉线条,麦色的肌肤柔韧有力里面隐藏着巨大的能量。 拥有这副身体的主人,此刻在沉沉的睡着。 萧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昨晚发生的一切猛然涌起脑海。 他并没有喝醉,所以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和谢追在闹腾了多久。谢追明明是个名震四海的将军,那双手不知道宁断过多少敌人的脖子。 昨晚那手一开始却是僵硬的抓着被角,实在忍不住时也只是虚虚搭在自己肩膀上。明明很强大很坚硬的人,最后嘶哑着开口说求这个字。 不过人是有劣根性的,越是听到求这个字,越想得到更多,越想征服这坚硬的身躯。 于是他摁着人闹腾了半夜,以至于对外人有着极重防备之心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睁开眼的谢将军现在还未醒。 一看就是累极了。 萧善心底有股淡淡的得意,他做得。 萧善很快收敛起心情,他看了看沙漏,时间也不早了,他们今天还要入宫。 他不是不想顾及谢追的身体,再者说,最不想早起的人就是他。但今天他和谢追要是敢不入宫,那谢追以后的日子不用过了。 不说别人,他那母亲兰妃的眼泪都能把他给淹没。 萧善给谢追盖好被子,然后下床轻摇了下床铃,目光落地,看到谢追身上那件大红的婚衣混着两人的里衣纠纠缠缠胡乱落在地上。 衣服是他亲手一点一点脱下的,这衣服混乱纠缠之态就如同他们昨晚交缠的状态。 听到铃声的吉安一人捧着两人需要换的新衣进入内殿,萧善很快自己动手把衣服穿好。 然后他准备把谢追叫起来,他能让谢追多休息的时间也就这么点,等他们从宫里回来再好好补上一觉就是。 请安这种事,宜早不宜晚。 没想到他回头看到的是谢追已经睁开了眼,正默默的看着他。 神色平静,耳垂……耳垂泛红。 萧善笑了下道:“醒了?时间正好,我看你身边没带服侍的人,今日就让吉安代劳。你要是有用得顺手的人,我们从宫里回来后你把人带来,要是没有,我让父皇从内务府送一些过来让你选,你看如何?” 吉安往前走了一步,谢追垂眸冷硬道:“有劳。” 这些年在军营中,他早已忘了让人服侍的日子,他习惯了自己动手。 但他知道,今日不同往日。今天他的穿戴要符合礼制,穿着也比较繁琐复杂,所以只能让吉安帮忙。 更何况,他的腿和腰都还在酸软着,也不好动。 吉安对谢追身上的痕迹视而不见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舒适的衣衫很快遮挡住了身上的痕迹。 吉安在萧善的注视下以最快的速度帮谢追穿戴好,然后给他束发。 长发束起后露出谢追饱满的额头,修长的眉峰和凌厉的眉眼。 萧善拿了个白玉簪别在他发髻处。 他自己用的是白玉发冠,同白玉簪是同一种材质打磨出来的。 穿戴洗漱好,萧善道:“走。” 谢追说了声好。 两人离开后,春桃和秋菊前来收拾床褥。 吉安要跟着萧善一同入宫,临走时叮嘱了她们一句:“王君同王爷的放在一起,不要乱碰,要不然王爷不喜。” 春桃和秋菊忙应了声,她们心里知道吉安这是在提点她们,以免犯忌讳。 从床上凌乱的程度可以看出昨晚的场景,更何况中途萧善还叫了水。 王府规矩严,但下人私下里也会悄悄讨论谢追入府后的情况,谁也没想到萧善新婚之夜就把人给碰了个彻底。 他们没想到,谢追也没想到。 谢家比着寻常人家要开明很多,他自幼喜欢刀枪棍棒,他父亲也没有阻止过,还说这样也好,日后不会受人欺负,平日里也能掩盖额头朱痣装扮成男子去看人世百态。 他也曾学过管家以防日后成婚后什么都不懂,也曾想过自己未来会和什么样的人生活,当时想的无非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不过在他入了战场后,每天想着隐瞒身份和活命都来不及,再也没有时间和心情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 被赐婚给萧善后,他把最好最 坏的情况都想了一遍。 最好不过是萧善冷落他无视他当他不存在,他在厉王府后院独自过一生。时间久了两人说不定还有和离的可能,他还能得到一份迟来的自由。 最坏则是萧善因流言蜚语迁怒折辱他。 他希望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也不惧怕最坏的结局。 但他没想到两种结果都不是。 昨晚在萧善欺压而上时,他脑海第一个想法是萧善想用这种方法羞辱他。 他甚至举起了手准备把人砍晕,可萧善眼中并没有暴虐和嘲讽羞辱之意,他只是在用行动表示世人洞房花烛夜该怎么过。 至始至终萧善一直很有耐心,疼痛也只是在开始的刹那。而后被萧善熟悉了身体之后的那几次他得到的是难耐的欢愉。 直到精疲力尽,他脑袋里除了累不想动弹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他甚至不知道萧善什么时候帮他清理带他洗澡的,他只知道醒来后,他身上干爽清净。 他自认为看人还是有点准头的,但现在他发现自己根本看懂萧善这个人。 萧善看谢追一直垂着眼,便主动从小案几上拿了块玫瑰丝糕点放到他嘴边道:“我们要在皇宫转一大圈,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谢追抬眸,他想伸手接过糕点,萧善在这时又往他嘴边送了下,意思很明显。 鬼使神差的,谢追张开嘴咬下了那块糕点。 有股淡淡的甜味,一点也不腻人。 而后谢追主动拿起糕点吃了起来,避开了被投喂,萧善也就熄了心思。 萧善爱享受,这车子里弄得极为舒坦,底下铺着厚重又柔软的毯子,毯子上放着案几,上面放着吃食和香炉和棋盘,还有两个小靠枕。 靠着或者当枕头都可以。 萧善劳累了半夜,也有点累了。 于是半歪着身体靠在枕头上,胳膊撑着脑袋曲着长腿。比起谢追坐得笔直,他可以说毫无形象可言。 看谢追吃好了点心,他慵慵懒懒道:“你的腰不酸吗?也来躺一躺呗。” 他的腰都都有点不舒服,更何况昨晚谢追那双长腿或挂在自己身上或跪着,腰一直悬空着。 他这马车够大,躺两个人倒也不嫌拥挤。 谢追的腰跟要断了一样,后面那个地方肿胀疼痛感 更强,这种感觉比刀砍在身上还要难受。但他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萧善的提议。 萧善没有勉强他,而是道:“马上就到皇宫了,等回去我给你揉揉。” 明明是很正常很正经的一句话,谢追却突然想到昨晚萧善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在他耳边说什么轻揉慢捻抹复挑……不但说,手跟着话一起行动。 以至于现在衣服挨着被摩挲揉捏了很久的地方就有点刺疼。 谢追绷紧脸周身气势越发冷酷,他努力把那些画面从脑海中赶出去。 为了避免瞎胡想,谢追转移了话题:“入宫可有要注意的事情?” 萧善懒懒道:“父皇和母后那里没什么,主要是母妃,母妃那性子想必你也听说了,她的话你不用太在意更不用放在心上。你不用委屈自己,一切有我呢。” 谢追心定,明白了。 好在皇宫很快就到了,到了宫里就不能坐自家马车,他们换成了轿辇。 两人先去拜见皇帝萧盛。 萧盛眼明心亮,一看两人那姿态就知道这洞房花烛夜成了。 他一直以为萧善会保留童子身到老,没想到在谢追身上破了戒。 想到萧善曾说过喜欢美人的话,萧盛不动声色打量了下谢追,心道萧善这口味还真特别。 看来他们是对美人的定义不同送的人才引不起萧善的兴趣,以至于让他当了十九年的和尚。 萧盛心情不错,赐了两个锦盒给两人,然后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去拜见皇后和兰妃。” 萧善和谢追应下又叩了个头才起身离开。 等他们走后,萧盛喝了口茶道:“臭小子这是长大了,看样子他对朕赐的这婚事挺满意。” 常乐在一旁笑道:“皇上赐的婚事自然是好的,王爷心孝又聪慧。” “他心孝,他不来气朕就好了。”萧盛冷哼一声,至于聪慧,这点他不反驳。就好比这婚事是他赐的,不管别人怎么想,萧善都在新婚之夜给足了谢追面子。 给谢追面子,就是给他面子。 聪明又不讨人嫌弃,萧善从小就这样,就是心不放在正事上,也不爱吃亏。 “不提他了,免得朕心头起火。”想起萧善不吃亏的场面,萧善没好气的说了句。 这话 常乐没接,有些话萧盛能说,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却不能提。 皇帝的心思谁敢胡乱猜。 那厢萧善和谢追去拜见了皇后,皇后端庄大方同他们说了几句好好过日子的话,又给两人赏赐了些东西就把人打发到景兰殿。 景兰殿中兰妃连着几夜都没睡好,脸色都有些憔悴,今天她是左等右等茶都喝了三杯终于把人给盼到了跟前。 兰妃没见过谢追,一眼看过去,只见谢追比萧善还像个男子,模样不白也不柔顺。兰妃心头瞬间就跟吃了苦胆似的苦的厉害,眼睛是又酸又疼,立刻想放声大哭一场。 这模样的儿媳妇,日后她和萧善可有得被人嘲笑了。 好在翠书知道今日后宫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景兰宫,于是悄悄戳了戳兰妃。 兰妃强忍着难受让两人起身又赐了坐。 对着硬邦邦的谢追,兰妃实在是不想说话。 她不说话萧善开口了:“母妃脸色有些憔悴,可是身体不适?可让御医前来请脉了?” 兰妃闷声道:“不是什么大毛病,请什么脉。” 萧善嘿嘿笑了两声:“母妃这是什么话,小毛病也得请。母妃心善不想劳累太医,可他们拿这份饷银就得跑这个腿不是。” 兰妃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心情好了些,她说:“就你会说话。我和……我和你这王君说说话,太子寻你有事,你去东宫走一趟。” 萧善不想去,他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母妃,儿臣和王君都有些累了,有什么话不能过些日子说。” 兰妃看他这模样想到了一句话:有了媳妇忘了娘。 兰妃眼中的泪在打转。 萧善看她这模样头都大了,这时谢追无声的拽了拽他的衣袖。 在萧善看过去的时候,谢追无声的点了点头。 萧善站起身一脸无奈道:“母妃莫气,儿臣去就是了。” 临走他看向谢追道:“要真是身体要真撑不住就同母妃说一声,母妃不会怪罪你的。” 谢追应了声是。 等萧善离开,兰妃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翠书忙安慰她。 谢追第一次见人没事哭的这么伤心欲绝,他站起身静静望着兰妃,想知道她到底在哭什么。 兰妃被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的哭声都断了下 翠书看向谢追道:“娘娘心善泪浅,并非有意,王君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谢追摇了摇头。 兰妃捂着心口道:“我这心难受的厉害,让他出去。” 翠书一脸为难的看向谢追。 谢追默默走出去,站在内殿前。 6、006 听到下人通禀萧善前来时,萧锦正在和太子妃柳静宜说话。 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这两天闹的很,折腾的她很是难受,根本没什么胃口吃东西。萧锦陪她说说话,她心情好上不少,虽还不想吃什么,但至少能转移下注意力。 萧善看到萧锦和柳静宜后走过去请安。 萧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阻止了他道:“早说过了,你我兄弟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 萧善也没有和他死拧巴,从善如流的站起身,然后同柳静宜打了个招呼喊了声二嫂。 柳静宜客客气气同他说了两句话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等她离开后,萧善身上瞬间没了那股客气劲儿,他找了个椅子坐了来,软软的趴在那里。 萧锦看他这懒洋洋的模样忍不住摇头:“你也正经些,父皇看到你这没骨的坐样又要骂你了。” 萧善一派无所谓:“我天生就这样,改也改不过来。父皇骂就让他骂呗,要不然他心里憋着火撒不出也不是个事儿。” 萧锦无奈了,这世上不怕萧盛发火的没几个,萧善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但不怕,还能火上浇油。 萧锦也就没同他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算了,不说这个了。” 主要是知道多说无益,说得再多他也不改。 萧善挑眉一笑道:“不说这个,那二哥找我前来可有事儿?” 萧锦微愣,心道自己哪里有事找他,随即想到此刻应该是萧善和谢追新婚后第一次入宫。皇帝和皇后那边肯定不会为难新人,想来是兰妃想单独和谢追说话,所以把萧善打发到自己这里来了。 他又不能不给兰妃面子,于是一脸恍然道:“哦,是,找你的确有点事。”他的拇指和食指无意识摩挲起来,他在想自己找萧善能有什么事。 斗蛐蛐?这个时间点不对。 出宫溜达?一起讨论美人? 这些好像都和他这个太子沾不上边。 所以,他找萧善干么?要不抬出太子妃柳氏,就说柳氏想见见谢追…… 萧善看萧锦认真找理由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道:“好了二哥,不要勉强自己了,我知道母妃是故意拿这话支走我呢。” 萧锦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他笑骂了句臭小子。 萧善嘿笑两声。 萧锦看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自打皇帝下旨赐婚,兰妃对谢追就不满,现在肯定也是如此。只是这种事萧锦不好开口说什么,一来不想让萧善误会自己让他出卖色相招揽谢追,二来谢追已经和萧善成婚,是萧善亲自迎进门的王君,他身为哥哥理应避嫌,不该多说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谢追真是男儿,他肯定愿意同这样的人相交。 萧善现在最想做的是回厉王府搂着谢追好好睡上一觉,别的不说,单说谢追人看起来硬邦邦的,身材极好,揉搓过后变得又暖又软,抱在怀里很舒服。 就凭这点,他就想回府。 兰妃在想什么他不是不知道,他也出声阻止了。不过谢追想要单独面对,那他自然不会继续做多余的事,再者他也想看看对上兰妃谢追会怎么做。 他们已成婚,夫夫一体,多了解下谢追冷硬面庞下的性子,也方便以后两人相处。 萧善想着这些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茶,脸上写满了无聊二字。 萧锦瞅着他,眼底浮起浅笑。他挺乐意同萧善一起,因为萧善不会像别人一样,规劝他一言一行要符合身份,他也不用防备萧善会对自己不利。 在别人面前他就是太子,但在萧善面前他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可以有喜怒哀乐。 萧善那么慢悠悠喝完一杯茶后打了个哈欠,他估摸了下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道:“二哥,我回去了。等过两天我再带谢追入宫给你和嫂子请安。” 萧锦看他提起谢追时语气平和,若有所指的问了句:“你这样,我可能放心?”他知道萧善的性子,若真厌恶一个人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更不用说用这种平和的语气提他的名字。 这样看来,他对谢追的印象不错。 对于这个认知,萧锦难以克制的喜欢。 他身在太子之位,注定要比萧善自私。 萧善和谢追关系好会对他有利,他自然乐意看到这情况。 他只是分不清萧善这么对谢追是为了帮他笼络北境军还是出于本心。 如果是后者,他真心为萧善高兴,如果是前者 他于心不忍。 按照他自幼学到的东西,他不该有那点不忍之心,想要做到那个位置,当做到人人可利用才是。可萧善不同。 他们原本就比其他兄弟之间的感情深,他没办法毫无愧疚的利用萧善。 萧善一脸诧异的看着他道:“以前你总拿我胎毛未落还没成亲说不放心,如今我都成婚了你还担心什么?人年纪轻轻心这么老,容易变成老婆子。” 萧锦温润的脸颊一抽,什么胎毛未落,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此刻他突然体会到了萧盛面对萧善时的心情。萧善这是天生的本事,好好的话不会说总想挑起别人心中的火气,很想找东西把这人的嘴给封住有没有。 萧锦深深吸了几口气,指了指东宫大门处,示意他可以走了。 萧善毫不留念,转身离开。 他刚出东宫大门,就看到吉安匆匆朝这里走来。 宫里规矩多,不能大声喧哗也不能随意乱跑,吉安也不敢违规,步伐也就急促几分。萧善来东宫时特意把吉安留下,以免谢追真应付不来兰妃。 现在看他步伐这么急促,景兰殿那边肯定是有事发生。 吉安走来,脸色有些古怪。 萧善双眉一挑道:“怎么了?”看他这表情,肯定是谢追做了什么而且没有吃亏。 吉安低声道:“王爷,娘娘那里闹了起来,你快回去。” 萧善神色淡淡:“哦,那走。” 吉安忙跟在他身后,心情微妙。 兰妃不是不疼萧善,相反,她非常疼萧善,她爱哭,可萧善被皇帝惩罚时,她也敢去求情。可因她的性格缘故,有时候做起事来根本不考虑后果,很容易被人当枪使。 她也做过让人抓住把柄的事儿,事到临头她也后悔,可那性子就是改不掉。 就好比今天,萧善带着谢追第一入宫,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待这门婚事,兰妃最不该闹。 可兰妃不但闹了,还闹得很厉害。这宫里最藏不住秘密,这事儿很快就会成一场笑话。 吉安心想,如果萧善对谢追完全不放在心上也就罢了,可萧善明明想和谢追做普通夫夫,至少也会做到相敬如宾。 兰妃却不乐意。 当然,站在兰妃的立场,谢追名声有污点,配不上 萧善。以她那性子,让她假装喜欢萧善她也做不来。 这么一来,萧善就夹在了兰妃和谢追中间,端看他要怎么做了。 回去的路上吉安飞快的把事情简述了一遍。 话说兰妃让谢追站在殿外时,谢追也照做了。 不过兰妃还不满意,想让他站在景兰殿外,谢追这次没同意,那是要当猴被人围观的。再说哪有新婚夫夫第一天见长辈就被人赶出大门,这事就算是放在寻常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是在皇宫。 兰妃最后被翠书用皇后给劝住了。 皇后最了解兰妃的性子,知道她耳根子软容易听别人的谗言。后宫的女子心眼比筛子都多,想挑动兰妃的那一根筋轻而易举。 皇后就是怕兰妃见了谢追犯死心眼的病,所以提前给她提过醒,让她见了谢追不可太过失态。 她也知道兰妃混沌脑子不灵光,所以特意提点了翠书。 兰妃一听翠书提到皇后,心神清明了两分,也就没有继续逼迫谢追往门外面站,不过还是看他不顺眼。 谢追本就腰酸腿软,站了一会儿有点受不了,眼见兰妃一点想让他进去的意思都没有,谢追也不想委屈自己,禀告了声就在院子里找了个石凳子坐下休息。 反正在边境打仗时他也没那么讲究,有时守城墙怕敌人袭击,他们只能在换岗时休息,很多时候刚换岗就靠在墙头睡着了,至于地上脏不脏根本不在考虑范围。 现在有个凳子,已经很不错了。 他这一坐惊呆了兰妃等人,兰妃被皇后镇住的那点神智也飞了,兰妃哭天喊地地说谢追一点规矩都没有,更没把她放在眼里。 到了最后,兰妃说谢追果然同他人说的那般是个不孝目无尊长之辈。 别人听到这话早就跪下请罪了,谢追没有,他以前喜欢以武服人,今天他以理服人。 吉安看到这情况就跑东宫请萧善回去。兰妃犯浑的时候,除了皇上就萧善能镇得住。 萧善听了前因后果,笑了下,心想谢追这性子和他的身体一样,有韧劲的很。 *** 到了景兰殿,谢追正坐在院子里里的石凳上同兰妃代言人翠书讲道理,他语气硬硬道:“王爷临走时说儿臣身体要实在撑不住就休息,儿 臣知道母妃不愿见儿臣,所以坐在了院子里。母妃若是要怪罪儿臣太听王爷的话,那儿臣无话可说。” 殿内的兰妃被气的哭都哭不出来,她看着谢追,认定他就是上天派来折磨自己的。 恰逢萧善回来,兰妃从里面走出来满脸怒气:“善儿,你看看你这王君,在我跟前一点规矩都没有。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萧善走到谢追跟前然后他看向兰妃无奈道:“母妃,这事非要说错那也是儿臣的错,是儿臣这么交代谢追的。谢追身体不适,儿臣这就带他回府,等过些日子再来给母妃请安。” 兰妃被他这话气的直喘气,她动了动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善趁机带着谢追出了景兰殿,留下兰妃在那里干瞪眼。 坐车回王府的路上,气氛有些景默。突然,萧善拍了下手道:“忘了跟父皇提送几个内侍前来的事了。” 谢追盯着他道:“我不用人服侍。” 萧善笑了,他皮肤白皙,容颜俊美,眼若点漆,这么一笑就如同耀眼的宝石漂亮又精致:“那也行,到时我亲自服侍就是。” 话过于放浪,谢追脸色一僵,没了言语。 萧善看他这样又转移了话题:“母妃她性子就那样……” 谢追以为他会说以后要多让着点兰妃的话。 然而萧善是这么说的:“还好,你也不用时常入宫,惹不起你就躲,若实在是躲不掉你也不用惯着她。有些事她想开了就好了,想不开你忍的再多也没用。凡事有我在,你不用委屈自己。” 谢追想到他带自己出宫的伶俐劲儿,忍不住想,以前萧善对着兰妃是不是也这样,一言不合就溜。 *** 那厢皇后听说了景兰宫发生的荒唐事,她把兰妃召到宫里。 兰妃见到她就是红了眼圈。 皇后被她看的心口直疼,她忍着心底的火气道:“你做事也太糊涂了些,谢追这婚事是皇上赐的,你不满意也该忍着。若萧善凉着他也就罢了,他昨日刚承宠,你心中再怎么不满,顾念他第一天入宫身体不舒服也不该这么折腾。你行事也太过,简直是连萧善带皇上的脸一起打。” 她敢说,这些年皇帝不停得骂萧善就有兰妃的功劳。 兰妃一脸震惊:“承宠?” 她根本没看出来。 或者说她心里正难受,根本没朝谢追多看几眼。 不过, “这怎么可能,善儿喜欢谢追那样的?” 皇后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 她也很震惊好不好。 兰妃眼泪滚滚,她认定萧善看不上谢追,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现在下马威也没下成,骚气倒是惹了一身。 皇后看她这样,牙都开始疼了。 7、007 兰妃闹腾的那些事很快在后宫传了个遍,真心为他担忧的没几个,幸灾乐祸的倒是不少。 这晚萧盛在新封的美人文如意那里用膳,这饭菜未上,两人正在说话,文美人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抿嘴乐了。 美人一笑如花盛开,萧盛喜欢看美人笑,看了心情就好,更何况他正有兴致同文氏说话,于是便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文美人美目流转如有水动波光潋滟:“都是宫里的一些琐事,皇上听了怕要不耐烦。” 萧盛嗤笑了声,眉眼淡淡:“既然这样,那就不要说了,朕向来不爱听后宫杂事。” 文氏的笑僵在脸上,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觉得事情不妙的她随即收敛起笑容,柔声道:“是,那臣妾不说了。” 萧盛嗯了声,留宿的兴致全无,也没了在这里用膳的心情。 萧盛是皇帝自然不会在这方面委屈自己,他起身道:“朕回去了。” 文美人有些惊慌:“皇上……” 文美人没什么特别的家世,完全是靠着容颜得宠。她本是扬州知府张若知夫人认下的干女儿,前些日子张若知带家人入京述职时带她一同前来。 她容貌极盛,端的是明艳逼人,又跳的一出好舞。 萧盛见过后就把人留在宫里。 在萧盛眼里,张若知一直是个纯臣,现在这纯臣怕也不纯了。 萧盛心头有些起火甩袖而离,走出文美人的住所,他坐上御辇看向常乐道:“查一查后宫出了什么事。”话刚落音,他眉头一皱道:“往兰妃那里查,这宫里能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的只有兰妃了。” 说到兰妃,想到她那性子,萧盛也头疼的很。 常乐巴巴笑着没敢说话。 萧盛的御辇乘着黑夜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乾明殿。 他火气未消,于是第一时间招来暗九:“去查查张若知最近和谁走的比较近。” 暗九领命而去。 萧盛有些心烦,后宫的人和前朝有牵扯的话,总让人开心不起来。扬州是富饶之地,他向来把心腹臣子放在那个位置,那是个肥缺。 这几年张若知在扬州干的不错,萧盛知道他想继续留任扬州 ,自己也有这个心思。现在看来,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后宫永远都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皇帝从文美人那里没有用膳就离开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盯着她的人耳中。 后宫是是非最多的地方,权势、地位、恩宠永远都是人争夺的东西。文美人入宫本就抢了一些人的恩宠,皇帝又光明正大的偏宠她,谁不眼热。 现在她惹恼了皇帝,没几个人替她惋惜。就连一向以大度端庄著称的皇后听了这事都说,文美人爱使小性子也该收敛收敛了。 只是文美人的事她可以不管,兰妃的事她却不能当做不知道。皇帝一向不喜欢后宫太闹腾,兰妃缺心眼,有时惹的皇帝怒气冲冲她还不知道。 她们是姐妹,本就是一体,萧锦和萧善关系又好,彼此需要帮扶。兰妃若失了体面,她这个皇后也难做。 反正这种事也瞒不住,皇后想了下深深叹了口气,去见了皇帝。 皇后去的时候,常乐已经把景兰殿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萧盛有些无语,对着皇后脸色不大好看。 皇后笑道:“皇上心情不好?” 萧盛看了她一眼道:“皇后掌管六宫,可知道朕为何不悦?” 他看重太子萧锦,所以即便皇后不如新入宫的人水嫩,萧盛对她也比旁人多几分敬重。 皇后站在那里替兰妃请了罪,她一脸无奈道:“兰妃那性子皇上是知道的,她并没什么坏心就是人比较直了些,说话做事考虑的不是那么周全。这也是臣妾的错,臣妾有失职之嫌。” 萧盛也不好无辜迁怒皇后,于是道:“这同你有什么关系,真要说,萧善那性子和兰妃一样。说话没个顾忌,做事也从不考虑后果,朕看都是兰妃把他带成这样的。” 皇后:“……”说着兰妃,扯萧善做什么。 萧善这两天不是挺老实的吗。 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却道:“皇上说的是,臣妾会叮嘱太子多看着点厉王。” 萧盛想到萧锦叹了口气道:“太子和萧善出生相差也不过一个时辰,性格偏差也太大了些。”萧锦做事沉稳,在他的衬托下,萧善就跟没长大的娃娃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相差十岁呢。 话说到这里, 皇后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提到太子,臣妾这里有一件喜事要禀。” 萧盛挑眉:“什么喜事?” 皇后没忍住,眉眼都染了笑意,她说:“太子妃柳氏有喜了。” “真的?”萧盛站起身道。 皇后含笑点头:“太子和太子妃原本想亲自告诉皇上,又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也怕耽误皇上朝事,就向臣妾禀了。” 这事还是她召见过兰妃后,萧锦告诉她的。按照萧锦的意思,原本是要过两天再提。 现在出了兰妃这场事,萧锦的意思是拿这事转移萧盛的注意力,让他不要抓着兰妃那点事不放。皇后因为这把太子给狠狠说落了一出,这么大的事萧锦和柳氏竟然敢瞒着她。 萧锦连连认错,皇后心头还是不高兴,皇帝一直期盼萧锦有孩子,这可是嫡子嫡孙。现在柳氏有喜,本是天大的喜事,却要成为给兰妃收拾烂摊子的挡箭牌。 皇后心气不顺也是能想象的。 萧锦则劝慰她道:“母后,能用在刀刃上的事才是真正的喜事。” 皇后能怎么办,皇后也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太好了。”萧盛面有喜意,抚掌道:“可找御医请过脉了?” 皇后点头郑重道:“臣妾已命太医去请过脉了,说是已有一月有余。太子和太子妃年轻,身体不适也没往这方面想,还以为是凉着胃了。幸好请了太医,自己又拿不准才来禀给臣妾。” “他们小孩子家家能懂什么。”萧盛拉过皇后的手拍了拍,含笑道:“这事你得多操心,你多提点着他们。” 皇后明白这话暗含的意思,她道:“皇上放心,臣妾知道该怎么做。”她盼了许久的孙子,谁要是敢手长动一下,就不要怪她不客气。 萧盛是真高兴,萧锦如今有了孩子,也可以堵住一些人的嘴,他的太子之位以后只会更稳。 有了这事,兰妃闹出的事皇帝很给面子的忘在了脑后。 *** 经过一夜,太子妃柳氏有喜的事很快传遍京城。 这事一出,各家欢喜各家愁。 大皇子萧荣直接摔碎了家里一套上好的琅琊彩器。 萧盛看重的是嫡子,他两个女儿都是睿王妃顾玲珑所生,儿子则是侧妃所生。在萧荣看来,他就像是受了 诅咒,他是长非嫡,他儿子也是长非嫡,注定不受萧盛看重。 萧荣之妻顾玲珑看到这情况道:“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王爷生个什么气?” 顾玲珑也姓顾,但她家同皇后、兰妃娘家这一脉根本没什么关系。追到她爷爷那代就是泥腿子出身,也就顾广脸皮厚,非要追述多少年前他们是同一个祖宗。 同时表明,他们顾家就算有人嫁给大皇子为妃,那也是皇上赐的婚。他们在京城顾家面前一文不值,姿态摆的极低。 萧荣横了顾玲珑一眼道:“爷不想生气,你倒是给爷生个嫡子啊。” 顾玲珑听到这话不乐意了,道:“我也想生,那有人赶在了前头我也没办法。” 萧荣心塞,说不出来话。 萧荣心里的沉闷阴郁挡不住其他人的欢喜。 后宫有子女没子女的宫嫔都给太子妃送了东西,表示祝贺。 兰妃更是精心挑了不少好东西过去,那架势那真诚劲儿比对谢追要好上千百倍。 其他人看了,心里直撇嘴。 但她们无话可说,兰妃就这样,对人好坏都表现在明处,十分大方坦然。 萧善倒是挺为萧锦开心,萧锦和柳氏这两年不是没有子嗣上的什么压力。 现在好了,萧锦和柳氏也能松了口气。 至于兰妃的所作所为,萧善根本不放在心上,他怕谢追心里不痛快,还特意观察了下。 谢追对此根本没什么想法,兰妃喜不喜欢他无所谓。 和他成亲的是萧善,有些事关键得看萧善。萧善若想折辱他,兰妃再喜欢他也没用,萧善若有心对他,兰妃再讨厌他也没办法。有萧善那句不用惯着兰妃的话,他就不会受委屈。 再者黄白之物,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萧善看他这般洒脱,忍不住乐了。 人们视线都转移到了东宫上,关注厉王府的人顿时少了。 萧善对此不疼不痒。 他和谢追关门过日子,碍不着旁人。 时间过得飞快,按照礼仪来说,成婚三天他要带谢追回谢府拜见谢家的人。 只是谢府现在没有主人,回门日两人也没去。 谢追对此没什么表示,萧善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然后萧善带着谢追去了顾家。 顾府有一座桃花苑,每年这个时候桃花开得最艳,顾府就会下帖子给众人,让他们前来赏桃花,这又称之为桃花宴。 萧善并不喜欢这种以赏花名义给男男女女小哥牵红线的宴会,每次碍于面子前来也是呆一会儿就溜走,这次他完全是想带谢追看看花散散心。 二来,顾家是他的外祖家,他总要带谢追认认门认认亲。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顾家有人活的太飘,非要在他面前自找难看。 8、008 顾家是真正的簪缨世家,底蕴十足,尤其是现在极具辉煌之态。 顾家出了个太后,出了个皇后和宫妃。 太后顾明珠是萧盛的母亲,她是顾老爷子顾显的嫡长女。当年顾老爷子膝下除却太后这个嫡女,还有顾宣、顾言两个嫡子,一个小女儿顾明兮。 几人关系极好,相互帮衬了不少。 太后一辈子没做过皇后,但最后她儿子最终成了皇帝,她也成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太后去世五年,她在世的时候没有干预过朝政,和萧盛的母子关系也比较和谐。 太后在大是大非上还算英明,但是人都有私心,太后也不例外。 她想让顾家永享富贵,所以当年她插手了皇帝的婚事,让她的侄女如今的皇后顾如雅入了宫。只是顾如雅入宫后几年都未有身孕,在皇长子萧荣出生后,顾家和皇后都有些心急。 眼看宫里的花一朵朵的开,一朵比一朵水灵,而皇后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后也按捺不住了把顾如兰召进了宫。 顾如雅的父亲是顾老爷子的嫡长子顾宣,顾如兰的父亲是顾老爷子的嫡次子顾言。 没想到顾如兰自带好运光环,入宫后一年多皇后就有了身孕,没过多久顾如兰也被查出有了身孕。两人先后有孕不说,又在太后的照顾下同一天生下儿子。 对太后、顾家甚至皇帝来说,这都算得上是喜事一桩。 在太后去世后不久,萧盛便立下萧锦为太子。 皇帝立太子的时间点有些微妙,有人说皇帝对太后插手后宫的事有所埋怨,要不然也不会在太后去世后才立太子。 也有人说皇帝是至纯至孝之辈,太后生病期间他一心只盼望着她老人家身体安康,哪里有心思立太子。事后立,不只是为了让太后在九泉之下安心,更是在表明他看重的是萧锦这个人。 不管外面有着怎样的风言风语,萧锦坐上了太子之位,这些年坐的还挺稳。这里面有皇帝的态度放在那,也离不开顾家的支持。 因此萧锦和顾家关系也非常亲密,因为各种关系也不得不亲密。 相比之下,萧善同顾家的关系就没那么亲 近。萧善同顾家来往的比较少,而他那脾气有时连皇帝爹都拿他没办法,更何况身为人臣的顾家。 但就这样,还是有人仗着顾家的身份在萧善面前拎不清。 这也不是别人,就是顾老爷子的庶女顾如兮,顾宣和顾言的妹妹,如今的安老夫人。 安老夫人最近刚拖家带口从寻安回京,京城里的房子还未收拾干净,暂时住在顾府。 安老夫人在家时颇受宠,出嫁后因家世之故颇为强势。安家出武将,她是世家女,根本看不上不懂诗词歌赋的武将。以她的身份要不是为了帮太后和萧盛拿到军权,她不会嫁到只会打仗的安家。 好在安老爷子让了她一辈子,现在她成了安老夫人,在安家更是说一不二。 这次回京她带了家里得她心的孙辈,有意给他们相看人家。 不过她眼光高,一般人家入不了她的眼。 安老夫人这些年霸道惯了,所以就算是回到了京城也没改掉她那脾性。 主要是她爹顾显还在,顾宣和顾言顾及兄妹之情也都让着她,由着她,而其他人巴结着她。 安老夫人这些年心里一直有点不大平衡,顾家其他人都在京城享福,而她在边境风吹日晒。她两个哥哥的女儿都入了宫,一个成了皇后一个成了妃子,都是人上人,而她不过是个侯夫人,她的孩子还是个什么乐安伯,女儿也嫁到了寻安当地,一辈子怕都回不了京城了。 这种不平衡在皇帝把谢追赐给萧善后达到了顶点。 当年她除了安家还有谢家可选,她原本中意的是谢家,可谢家拒绝了。 这事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这些年时不时出来刺她一下。直到五年前谢老爷子死沙场其子谢随失踪,这根刺才被□□。 她子孙满堂,谢家却没什么人了。 结果还没等她痛快两天,谢家又出了个谢沉,谢沉稳住了北境军,风头完全盖过安家。 好在这个谢沉是个假的,是个小哥。但皇帝为了笼络人心非但没治谢追的罪,还把谢追赐了萧善,成了王君。 安老夫人听到消息后一直很难受,她想不通自己为了萧盛的皇位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不给她这个体面?尤其是谢追还是谢家的人。 这次不是一根刺 刺在她心口,而是一把刀直接捅了进去。 几代人的纠缠到了现在还在持续着,这些事萧善这辈人自然不知道。 萧善带着谢追前来拜见顾家长辈时,她以身体不适在自己院子里休息。出于礼节萧善带着谢追来到了她的院子。安老夫人不喜欢谢追,连掩饰都没有掩饰一下。 在谢追以小辈的身份行礼时,她用倨傲的眼神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番,眉眼都是不满,最后卡着时间点让谢追起身。 萧善看到这情况脸色瞬间就不大好看了。 当她拿出给谢追的见面礼时,萧善眉眼染了一丝戾气,那张俊美的容颜上是好不掩盖的不悦和不屑。那见面礼不是别的,一份是女子所用成色上好的头面,一份是小哥可佩戴的玉佩,品质一般的紧。 安老夫人看着谢追淡淡道:“我一直想着皇上给王爷赐婚怎么也该赐个贤惠女子,没想到是个五大三粗的小哥。说来我们顾家里里外外也没有娶小哥的例子,所以我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给你的礼也就准备的比较仓促。好在这头面是上好的,你拿着,自己用不着,日后也可以给厉王的侧妃们用。” 谢追一听这话就知道安老夫人来者不善,自然不打算接这份礼。他绷紧了脸皮正想说什么,只见萧善先他一步皮笑肉不笑道:“姑祖母这话说的,顾家有没有娶小哥例子同姑祖母有什么关系,姑祖母若不想家里小辈娶小哥,那该在安家做防备,提顾家做甚。再者说,本王姓萧,娶不娶侧妃是本王的事,姑祖母这是操的哪门子闲心。” 言下之意安老夫人管得可真宽。 说完这话,萧善斜眼看了看那套头面和玉佩,眉眼间满是嗤笑讽刺之意:“这玩意儿谢追用不上。话说姑祖母入京也有些时日了,一直居住在顾家,若没有听到谢追嫁给本王的事那是顾家失礼没有通知到。若姑祖母听到了还拿出这东西,那就是故意的。碍于你是长辈,碍于外祖父他们的面子,你看不起本王也王君,本王也不同你多计较。既然咱们两看相厌,日后不见面也就是了。” 安老夫人听过萧善混沌的名声,但到底只有一面之缘没有真正接触过,更何况当时萧善表现的除了有 些不耐烦也没太过失礼。所以有关名声上的事,安老夫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更何况刚回京,皇帝就把她召到宫里,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彼此都泪眼汪汪的。她知道皇帝在惦记着她当年的功劳,因此皇帝在她面前都要礼让三分,萧锦这个太子也尊着他,她自然也就没有把萧善放在眼里。 结果没想到萧善连讥带嘲的直接给她来了这么一通。 安老夫人这些年过得顺顺当当,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说话,她看着萧善满眼震惊,就好像他头上长了两个角。 安家其他小辈也不由的看向萧善,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敢挑战安老夫人的权威。 “好好好,我安家镇守边境世代忠良,皇上称我一声姨母,皇后兰妃娘娘称呼我一声姑母,他们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今日我这老太婆倒在厉王面前听到了教训之言。”安老夫人气极反笑道。 她这是在拿长辈身份拿孝道压人,只是她可能不知道,萧善从来不吃这一套。 “姑祖母要是想听他们说,你可以提出来让他们满足你。我这人向来实话实说,姑祖母要是听不惯那也没办法。父皇面前本王都这么说话的,父皇都没有说过本王半句不是,难不成姑祖母还想越过父皇教训本王?”萧善毫不客气的挖苦道。 然后不等安老夫人再说什么,他拉着谢追的手道:“走走走走,人家不待见咱们,咱们赶紧走,何苦站在这里被人说落。” 说着这话,他拉着谢追直接离开了。安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后颤抖着嘴唇道:“我……我要入宫见皇上、皇后。” 发生了这种事,萧善瞬间没了在顾家呆的兴致。 他招来吉安让他去顾老爷子等长辈跟前说明一下情况,然后带着谢追扬长而去。 谢追万万没想到他做事这么潇洒,他震惊的同时心里还有着说不出的喜悦。 回厉王府的路上,萧善突然趴到谢追肩膀上懒懒道:“本来想带你看桃花呢,结果也没看成。你生不生气?” 谢追:“王爷都这么维护我了,那点气性早就没了。至于桃花,看不看又有什么关系。” 萧善弯起眼帘笑了起来,阳光从帘子的细缝中钻进来落 在他脸上,更显得他容颜无暇俊美,如若神俦。 谢追不习惯同人挨得这么近,再说,他对着这张脸容易走神,便想要往一旁退退。 萧善则伸手把人拦住,含笑道:“再退可就退到车外了。” 谢追心尖跳了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含糊道了声王爷。 萧善看他拘谨的厉害,也没有继续逗弄他,就松开了人,然后说:“你受了委屈,本王会补偿你的。” 谢追想说他没受什么委屈,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安老夫人那话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在他开口的一瞬间,萧善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指放在了他薄唇之上,阻止他开口:“不能拒绝,可以期待。” 谢追张口想说什么,舌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谢追瞪大了双眼,里面浮起几许无措。萧善则眯了眯眼,只觉得指腹处泛起丝丝热意。 当晚,萧善把自己补偿给了谢追。 灯影朦胧床帘微动之际,萧善揉着咬着谢追,还在他耳边不停的低语:“谢追,你说你要什么,说……” 9、009 谢追的手本是用来掌控自己命运的,后来愣是被萧善逼迫到抓紧这人的肩膀,用力顺势翻身而上。 萧善不给,他就自己来拿。 一瞬间,两人的位置对调,萧善晃了下,看着表情异常凌厉的谢追,扬眉。 谢追闷哼一声,俯身啃在萧善嘴上,堵住了他的嘴。萧善在夜晚一向放得开,孟浪之言随手拈来,可以说他白日里有多正经,夜晚就有多放浪。 谢追比不过他也回应不了他那些话,只能封住他的嘴,让他不能开口。 萧善由着他,偶尔动动身体帮帮他。 *** 而后几天,京城内外风平浪静。 谢追不是传统的小哥,会绣花做衣,他喜欢舞刀弄枪。一开始不了解情况他还能忍着性子,一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蹲在王府内盘查账务,管理下人,做一个合格的厉王君。 经过几天的相处观察,他发现萧善真的不打算限制他的自由,而且还相当鼓励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加上这两天实在是闲的发慌,简直要变成蘑菇,谢追最终还是换上了黑色紧身劲装,在后院好生耍了一通,出了好大一身汗。 这里没有刀枪,他便耍弄棍棒,而萧善就靠在走廊的柱子边看着。 等他收势,萧善拍手鼓掌很给面子的说了声好。 谢追扔下棍棒走到萧善跟前,他的眼睛很亮,额头上满是汗水,汗湿了额前一撮发丝,俊朗的面容因运动微微泛起红晕。 呼吸有些浓还有一丝喘息。 萧善很喜欢谢追这身打扮,紧身的黑衣包裹着身躯,完美展露着上半身的线条。瘦劲有利却异常纤细的腰身,优美的肩胛骨…… 唯独笔直又纤长的双腿藏在了衣衫下面。 不过没关系,萧善用欣赏的眼睛打量着谢追,他每晚都能看到,每晚都能感受它的形状和线条。 谢追原本是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萧善的眼神时,他突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萧善的眼神让他感觉到了危险,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某些火热的夜晚。 谢追有些口干,不自觉的抿起了嘴。然后他看着萧善伸手给他整理了下衣领,语气温和说:“天还没有完全热起 来,你出了一身汗,去洗个澡。” 谢追猛然退了一步,说了个好字,便匆匆离开。 有些慌乱,有点落荒而逃的滋味。 *** 坐在浴桶里只露出个头,谢追用水往脸上泼了泼。 揉搓着脖颈下面的皮肤时,他微微一顿,手停在了那里。 同萧善相处也不过短短数日,他变了,变得有点容易胡思乱想。 刚才萧善的手从他身上离开,那明明是一个在自然不过的动作,他却觉得那人故意在他锁骨处摩挲了一番,引得他身体一抖。 谢追想到这猛然把头扎进水里。 他看不懂萧善,那人对自己的身体好像很满意。 说实话他的身体并不好看,不纤细也不白嫩,身上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疤。萧善平日里对那些伤疤视而不见,可在特殊时候又会一点一点亲过那些很敏感的疤痕。 既然看不懂,便不看了。 在水里憋到了极限,谢追才从里面抬起头。 水顺着脸颊身躯往下落,他拿起一旁的细巾擦了擦泛酸泛的胀眼睛。 谢追穿戴好从浴室走出来时萧善正在外间坐着,看到谢追的头发在湿着,他走过来拿起屏风上的干巾亲自给他擦拭着头发。 谢追本想拒绝,不习惯两人太过亲密是一,二来在边境他很少有擦干头发的时间,他早已习惯国那些粗糙又慌张的日子。 但最终他还是安静坐下,任由萧善动作。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擦头发的声音在细微的响着。 只是湿发再怎么擦,也只能擦个半干。 萧善放下细巾道:“等头发彻底干了,我带你安泰寺。” 谢追讶然:“王爷信佛?” 萧善想了下说:“倒也不信。” 谢追:“……”不信佛,那去寺庙做什么? 萧善为其解惑:“去烧香。” 谢追:“……”既然不信佛,却还要去烧香,这是什么古怪毛病。 萧善笑了下没有说别的。 谢追也没有问,等他头发干的差不多后,两人收拾了下去了安泰寺。 到了地方,萧善请了香,然后捐了些功德银。 等做完这些,他往谢追手里放了些碎银子:“来都来了,你也拜一拜。我四处走走,一会儿来接你。” 谢追紧握着手里的银子 看着他离开,他其实也不信佛,可最终他还是转身跪在了佛像面前。 比起萧善的漫不经心,他显得虔诚很多。 五年前的三月二十六,人人都知道他祖父谢忠战死沙场,父亲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可没有人知道他大哥谢沉中毒双眼失明。他和谢沉是双生子,两人本来就长得有点像,只不过他眉间有朱痣,谢沉没有罢了。 眼看着北境要乱谢家要垮,他才冒死顶着谢沉的身份入了军上了战场。 第一次杀人,他也不怕,可他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谁死谁活,但没有退路的人只能咬牙坚持。 算算,今日便是他祖父谢忠的忌日。 谢忠埋骨北境,他谢追身为小哥嫁入厉王府,皇家有诸多规矩,想要祭拜谢忠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在王府耍弄,也是想趁机发泄心中的烦闷,让身体疲惫下来,不用想今天时什么日子。他已经决定偷偷找个地方对着北境的方向拜一拜。 而现在,在这偌大的寺庙中,有了各种可能。他可以想念外祖父,可以祈求佛祖护佑谢沉安康,祈求能早日找到父亲谢随。总要生见人,死见尸体才是。 谢追手上染过血,他不知道佛祖会不会厌弃他这样的人。可他还是跪在这里诚心拜了下去,诚心求了一求。 谢追起身后把手里的银子全部放在了功德箱,走出大殿时,他看到了站在桂花树下满脸无聊的萧善。 他走过去,看着萧善说了声谢谢。他以为除了自己没有人会记得那个日子,没想到萧善不但记得,还替他选了地方。 谢追他从来不怕受伤,不怕被人欺负,但他怕别人对他好。 谢追一步一步走向萧善,然后对他说了声谢谢。 萧善无所谓:“入庙烧香,见佛磕头,这事你自己愿意做,谢我做甚。” 谢追没有吭声,扔执拗的望着他。 萧善顿了下,幽幽道:“其实,我在这里为人点了长明灯,今日是当年点灯的日子,所以前来看看。” 萧善怕谢追不信,又道:“是真的,那长明灯是给我自己点的。” 谢追顿时愣了,他满目不解,不明白萧善为何要给他自己点长明灯? 10、010 回去的路上,谢追时不时朝萧善瞄去,他仍旧没什么表情,可那纠结打量的眼神出卖了他。 他显然把萧善给自己点长明灯的事放在了心上,而且有些担心。只是碍于沉闷的性格,又不知道萧善愿不愿意提起这些往事,所以他迟疑,不知道该不该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夫夫,但同时也是相对陌生的两人。 再一次逮到谢追的目光,萧善把胳膊肘放在曲起的腿上,用手撑着下巴:“你有什么话尽管问,我定言无不尽。” 谢追微愣,随即面色坦然起来。他不是个过于扭捏的人,萧善既然开了口还一副等着他问的模样,那他也没必要再纠结。 于是他直言道:“王爷为何要给自己点长明灯?”这种事,听着就不怎么吉利。 萧善眨了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露出一副深思之态:“让我想想啊,好像是我小时候,六岁不满七岁的样子。那年冬天在御花园玩耍时落在了湖里,后来虽然被二哥和他人一起救了下来,但却一直高热不退。治病的御医都说无能为力给我判了死刑,好在父皇母妃他们没放弃,还让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来给我治病。当然也有我命大命硬的原因,高烧了那么四五天后,愣是给撑了过来,也没被烧坏脑子。” “大概是历经了一场自己也没搞懂的生死劫难,觉得自己这命捡回来不容易,所以我就在这安泰寺给当年的自己点了一盏长明灯,想着长明长明就是长命。”许是想到了过往,萧善垂眸笑了下:“那时年幼不懂事也没想那么多,大了之后就由着它去了。毕竟点都点了,银子也捐了不少,也不好过河拆桥把它给熄了。” 谢追听了这话吭哧了半天憋出一句:“王爷心宽,非常人所及。”还有,过河拆桥可以这么用吗?是不是欺负他读书少? 萧善挑眉,神色得意自喜:“那是,本王这心一向宽大平和,别人就是长两颗心都赶不上。” 谢追:“……”他的确是读书读的少见识也少,萧善说的这些新鲜比喻,他头次听闻。他对不住谢家那一屋子被他掀过无数次的书 本杂论。 萧善看谢追这模样,眼底浮起笑意,他主动转移话题:“你小时候也在京城待过,觉得京城有没有什么变化?” 谢追认真想了想,老实的说:“人比以前多,其他的,记得不太清,也没办法做比较。” 他说的是实话,对京城真的没什么太深的印象。 他和谢沉差不多是七岁的时候跟着谢随去的北境,北境苦寒,民风彪悍,战乱不休。一开始他们也不适应,后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对他来说,京城的繁华远比不过一家人在一起。 记忆中的京城也被边境的风沙给掩埋了。 萧善轻嗯了声,如果单对着自己的王君,他可以温和的说句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比较京城与以前有什么不同。可对着一个被剪断了翅膀的鹰,这话相当于是一把无形却锋利无比的刀。 谢追首先是北境大将军,然后才是他的王君。 谢追见过比深宅大院更为广阔的天地,他得到过自由、权势和别人的敬重,如今又因为身份而失去这些。但他没有怨天尤人,甚至一直在努力适应生活,找自己生存之地。 萧善成为不了那样的人,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这样的人。 相反,他心里很敬佩这样的人。 所以,他会尽自己所能护着谢追。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很快就回到了王府。谢追了却一桩心事,萧善的心情也不错。 本以为这一天会如往常一样风平浪静,结果不过一个时辰,兰妃派人传来消息说萧锦中毒昏迷,太子妃受了惊吓。 萧善听到这事后脸色一变,他站起身对谢追道:“我现在入宫,你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谢追起身神色凝重:“那你小心。” 储君中毒,绝非小事,弄不好要牵连一大串人,尤其是宫妃皇子。 萧善道:“不用担心,没事的。” 谢追点了点头,看着萧善匆忙离开的背影,他突然想到了回来的路上萧善说的那些话,当年他落水是太子萧锦救了他。 萧善被世人说行事荒唐为人顽劣,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知道萧善并不是一个糊涂人。他因身份之故不乐意受气,所以嘴上不饶人喜欢说一些别人听不中的话,但 他从来不拿无辜的人撒气,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样的人至少恩怨分明,所以对太子萧锦,他是真心的。 他人前人后从未称呼过萧锦为太子,因为他拿萧锦当哥哥,从来都是哥哥。 谢追也知道人心难测,尤其是在皇家,长几个心眼都不为怪,他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可凭直觉,他相信萧善对太子萧锦没有二心。 *** 谢追在想什么萧善不知道,他拿着令牌入宫后便直奔东宫。 因为萧锦中毒的事,御林军加强了各个地方的巡视,东宫周围更是被御林军围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萧善到的时候,皇帝萧盛,皇后、兰妃,五皇子萧羡的母亲贤妃,还有小辈中的睿王妃在。 大皇子萧荣四皇子萧艺和五皇子萧羡三人比他早到半柱香的时间。 这事他们这些皇子原本应该呆在自己的住处等消息,主要是睿王妃在东宫,萧荣不得不来。 他也怕陷在这场麻烦事中,入宫后正好碰到了在御花园吟诗作画的萧艺和看萧艺吟诗作画的萧羡,萧荣忙把萧锦中毒昏迷的事同他们说了,然后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打着他们同萧锦是好兄弟的口号,拉着两人一同前来东宫探望萧锦。 都站在一起,也不显得他那么突兀了。 此时萧盛、皇后和贤妃坐在上位,睿王妃顾玲珑尴尬的站在那里,兰妃则跪在地上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停都停不下来。 兰妃的眼都哭肿了,胸口更是起伏不定,一副随时要抽晕过去的模样。 萧善一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兰妃想抿嘴不哭,可眼泪却怎么止都止不住,只能呼呼抽出声。 萧善先跪下请安,然后顶着两道锋利的目光看向兰妃:“母妃,这是怎么了?” 兰妃被哭气儿噎了下,她断断续续道:“御医……御医说,说太子……太子是吃了我……我送的糕点中毒的。可……可我没有下毒,我每天都给……都亲自给太子妃做好糕点让翠书送来,从来没有出过事,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说完这话,她抽了抽鼻子,泪眼朦胧外加可怜兮兮的看向皇帝萧盛和皇后顾如雅:“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别不信啊。” 萧善牙疼般的咧咧嘴,脸上浮起一个艹字,心说,你那话都把自己给锤死了,让别人怎么信?手里没有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光用嘴说不是我干的有什么用。 换做是他,他也不信。 再说,这种事就算真查个水落石出都不一定能洗脱身上的嫌疑呢。 11、011 众人因兰妃的话而静默,联想到萧锦和太子妃柳静宜的情况,在场的几个皇子包括年纪轻轻的萧羡看向兰妃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尤其萧荣,他本来就对萧锦这个孩子怀有特别大的嫉妒之意,一心想让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出点意外,每日都在心里期盼着萧锦一辈子没孩子才好。 现在好了,还没等他想到办法,兰妃这边就出了岔劈。如果萧锦毒发救不过来,柳静宜又因惊吓掉了孩子,那一切就完美了。 相比这些皇子,皇帝萧盛面无表情,贤妃平静的瞅了萧羡一眼,神色淡淡,皇后脸色阴沉,眼中是压制不住的火气。 兰妃未入宫时做的糕点是一绝,入宫后也时不时做一些给皇帝皇后品尝。这些日子太子妃一直没什么胃口吃点吐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兰妃做的那些糕点的味道。 那糕点她也是偶然在皇后宫里吃到的,糕点味道很好,但以前也没有特别挂在心上。 如今想到了就特别想吃。 有些东西对孕妇来说那就是越吃不到越馋嘴越想吃到。 以柳静宜的身份自然不能直接去兰妃那里说想吃她做的糕点,没这个理儿不是。心里实在念叨,她找了机会把这事委婉的同萧锦提了提。 萧锦本来就愁她吃不下东西,此刻闻其言知其意,很快就找到了皇后那里。 柳静宜难得有想吃的东西,皇后心喜,忙亲自去了兰妃那里说这个事。她亲自前去也是不想事后有人在兰妃跟前嚼耳根,说她让兰妃做糕点是在使唤丫头。 兰妃在很多方面都很粗心,皇后尽量在这方面顾及全面。 兰妃倒没多想,她一听皇后说柳静宜想吃,第二天就亲自做了份糕点送到了东宫。 当时柳静宜胃口大开吃了不少,皇后和萧锦知道后都很开心。 而后几天兰妃变着花样做糕点送到东宫。 只是孕妇口味变得快,一开始想吃的东西,连续吃了几天后就腻歪了糕点的味道。但让兰妃做糕点的口是柳静宜开的,才过几天她又不好说让兰妃不要做了,这样在外人看来就跟拿兰妃闹着玩似的。 所以送到东宫的糕点就被放置 下来。 今天听说柳静宜有点不舒服,皇后和兰妃前来看看她,兰妃自然带着糕点前来。 萧锦知道柳静宜这两天根本不愿吃糕点,于是他主动接过兰妃送来的糕点笑着说每次糕点都被柳静宜吃了,今天他要尝尝味道。 柳静宜顺势笑着说,她现在不饿,让他随便吃。 一块糕点下去,一炷香的时间,萧锦脸色青紫呼吸不畅,人直直的摔倒在地上。皇后和兰妃看到这情形直尖叫着让人叫太医,柳静宜看到这一幕脸色发白,肚子也跟着疼了起来。然后兰妃冲上去一边哭一边用手把萧锦给抠吐了。 东宫那是一片混乱。 皇帝本来正在贤妃宫里说话儿,听闻这事同贤妃一起到了东宫。 而有着嫌疑的兰妃跪在地上说着事情的经过。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皇后心里清楚,在这特殊的时刻,柳静宜入口的东西东宫暗地里都会细致检查几遍,还会让宫人试毒,哪怕是兰妃送来的糕点也一样。 唯独今日当着她和兰妃的面,萧锦没让人把糕点拿下去直接吃了一块,然而就这一块让萧锦中了毒,也吓着了柳静宜。 糕点是兰妃亲自做的,是她亲自送来的,也是她亲自前来萧锦才吃的。 凭这些让人说这事和兰妃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故意陷害兰妃,只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兰妃身上的嫌疑最大。 想到这些,萧善看向萧盛,顶着那道锐利的视线道:“父皇,儿臣觉得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母妃。谁不知道母后和母妃、太子和儿臣关系亲近。做这种事的人就是故意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让我们自相残杀好坐收渔翁之利。景兰殿所有人,还有东宫接触过糕点的人都要好好查上一遍才是。” 这个时候提起兰妃无辜,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辩解这个词。 但萧善不同,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 兰妃在一旁肿着眼说:“就是,就是。” 萧盛看了她一眼,兰妃的身体抖了抖不敢说话也不敢哭了。 这时萧荣忍不住上前道:“三弟,你身为人子,心疼兰娘娘也在情理之中。但太子中毒事关重大,凡事讲究的是 证据,你不能因为牵扯到兰娘娘就着急。” “再者,三弟刚才你也说了,你同太子关系极好,那你更应该体谅母后的心情。如今太子中毒生死未卜,母后也身为人母,又是亲眼看到太子中毒,心里怕是更难受。儿臣相信父皇能把真相查明,到时是谁做的一目了然。” 萧荣这话看似站在萧善的立场上说话,实则不停的提醒皇后,萧善同萧锦关系再好,他也是兰妃的儿子。如今萧锦中毒,萧善不说查证的话,上来就为兰妃开脱。 说到底,母子之情大过兄弟之情。再者,萧善也是皇子,还是个成了年的皇子。 是皇子和太子就有利益冲突,就不能太过相信他对太子之位无动于衷。 皇后听了这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宽袖下不自觉的双手却泄露了她的心思,贤妃朝萧荣淡淡的看过去,眼中神色不明。 萧盛则漫不经心的看向萧善。 兰妃并不是蠢到听不出好赖话的人,她知道萧荣这话有古怪有文章,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好像怎么说都是错,只在那里干着急。 这时只见萧善抬头瞪着萧荣道:“大哥这话不就是想说毒是母妃下的,原因是母妃想毒死二哥让我当太子。”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包括没什么表情的萧盛都动了动眉毛。 兰妃瞬间又哭又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萧荣看向萧善,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但却不能说出口,尤其是有关太子之位皇位的话。因为说了,就代表心里有想法。 萧善脑结构同他人不一样,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当众说出来。 萧荣不想和他一起死,忙跪下,萧艺、萧羡连同睿王妃顾玲珑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萧荣一脸悲愤道:“父皇,儿臣绝无此意,儿臣只是担心太子身体,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也不知道三弟心里在想什么,就说出了这等大逆之言。” 萧善一旁冷哼:“大哥这是在说我理解能力有问题?大哥你当我傻吗?那些话你当然不敢明说,所以只能拐弯抹角的说。我这人读书不行,说话也不会那些弯弯绕绕,你别怪我说话直,二哥真要有个什么,最受益的不该是大哥你吗? 你在这里装什么大头蒜。” “你……你你你……”萧荣伸手指着萧善,浑身颤抖,被气得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睿王妃则满脸冰霜厉声道:“厉王,你想要给兰娘娘洗脱嫌疑那是你的心意,但你这血口喷人转移视线就太过分了。我家王爷行得端做得正,对父皇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那你敢说大哥没这个心思?不光是大哥,还有你们几个,都敢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一丁点想要成为太子的心都没有?”萧善才不理会萧荣和顾玲珑的愤怒,他继续在那里哼哼,顺便把萧艺萧羡也给拉下了水。 萧艺直接傻眼了,不知道战火为何烧到他身上了。 萧羡平日里比较受宠,又处在这年龄最受不了这样的窝囊气。萧善这话说的,就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不在乎权势名利的人,在他高尚品格的衬托下,他们这几个都成了狼子野心之辈。 再说了,生在皇家,谁没有私心?谁不想坐上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去? 萧羡张牙舞爪怒气腾腾跟个愤怒的牛仔一样道:“我们敢说,那你呢,你敢吗,你敢吗?” “我当然敢了。”萧善大义凛然道,他不但说还举起右手一派乾坤郎朗道:“我萧善敢以祖宗十八代发誓,我对太子之位、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说罢这话,他斜眼看向萧荣等人:“你们呢,发誓呀,敢发誓吗?” 萧荣等人憋得脸通红,然后一个羞怒也跟着举起手愤愤道:“我也以祖宗十八……” “够了!”不等他们把这誓言发完,萧盛往地上摔了个茶杯。 茶杯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也镇醒了几个皇子小儿吵架般的闹态,几个皇子瞬间变成了哑巴。想到刚才自己的模样,都羞红了脸颊。 萧盛额头青筋直跳,他站起身寒着一双眼走到萧善面前,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你以祖宗十八代发誓!来,你给朕说说看,你的祖宗十八代都是谁啊?” 萧善被踢的歪了歪身子,他忙跪直了撇了撇嘴小声道:“不就是那些萧家的列祖列宗,也包括父皇你。儿臣没有歪心思,不怕被列祖列宗和父皇你扣心询问。” 萧善都给气乐了,他又给了萧善一脚:“怎么,你还有 理了?”然后他看向萧荣等人:“萧善读书不行说话不过脑子,你们那书也都跟着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跟着他一起在这里吵架好玩吗?够不够热闹?够不够有体面?你们的斯文呢?风度呢?都这么大的人了,连三岁的孩童都不如,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萧荣说不出来话,萧艺根本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发展成现在这样,他能做的就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萧盛批评,萧羡则焉巴巴的垂着脑袋,然后狠狠瞪向萧善。 要不是萧善,他们怎么会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 萧盛回头,指着萧善:“朕不想看到你,你现在给朕滚出宫去。” 萧善起身嘴里嘀咕着滚就滚,在他看到呆傻在那里的兰妃时,他安抚着兰妃道:“母妃你不要担心,稳住了。咱们行得正坐得端,这事就让母后和父皇去查……” 萧盛眉眼一跳,手指抬向东宫大门的方向:“你立刻马上给朕滚。” 皇后和贤妃看着失态的萧盛,一时都惊呆了。 雷霆之怒,太吓人了有没有。 12、012 皇帝震怒,谁不怕? 不,有人不怕,萧善天生就跟缺了这根名为‘怕皇帝’的筋一样。他默默瞅了眼怒气腾腾的皇帝一眼,然后在皇帝喷火的眼神中瑟瑟的走出东宫。 看着萧善的背影消失在东宫,萧盛顿时像是被人吸走了精神气全身无力,抬起的胳膊放了下来,人动都懒得动一下。 没过多久,为萧锦和柳静宜看病的太医陆续从外面走进来。刚才皇帝让萧善滚的声音,他们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 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这些个太医也都是人精,自然不会惹皇帝,他们出来后看都没看皇帝一眼,扑腾都跪在了地上。 萧盛收敛起脸上的表情,用着同以往一样的语气问道:“太子和太子妃怎么样了?” 打头的苏远苏御医一脸沉稳的开口道:“禀皇上,臣等已为太子殿下逼出毒素,只是太子殿下身体还有些虚弱,需静养一段时日。臣已开好了药方,每日煎好药让太子殿下按时服用就好。” “太子妃则是因惊吓动了胎气,臣等熬了安胎药,太子妃已经喝下,现在脉象已稳。” 苏远这么一开口,皇后提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皇帝在心里也松了口气,他望着苏远道:“太子的身体情况你最熟悉,朕要你务必把太子的身体调养到万无一失。” 苏远郑重道:“臣明白。” 皇帝这才挥了挥手,太医们起身,鱼贯而出。 等他们走后,萧盛拿眼瞅了瞅跪在地上脸色各种难看的萧荣等人,又看了看一副可怜相的兰妃。一看到他们,萧盛就想到了萧善嘴里的那句以祖宗十八代发誓……说出这话的萧善简直是混账透顶不孝至极。 心头火气控制不住的往头上涌,萧盛冷声道:“即日起太子中毒之事一日不查清兰妃一日不可出景兰殿,也不可见外人。至于你们几个,全部回去闭门思过一月。” 兰妃刚被萧善宽慰的心思已定,她想皇帝一定能查清事实真相还她清白,对自己即将被幽禁的事也没有太担心。大概因为想通了,脸色甚至还好了几分。 萧荣等人心底发怵不敢反驳萧盛的话,就连敢和 萧善叫板的萧羡都老实的说了声是。 萧盛看着他们,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皇帝走了,其他人陆陆续续给皇后行了个礼也离开了。 唯独兰妃,常乐公公是要亲自送回景兰殿的。兰妃离开时朝皇后看去,那一眼真是有千言万语藏在了那双含泪的眼眸中。 皇后被她看的心尖颤了又颤,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皇后觉得有些憋屈,但还是闷声开口:“你在宫里就当休息了,等皇上查明事情真相就没事了。” 兰妃含着泪点了点头,很听话很乖巧的模样。 兰妃被‘护送’离开,皇后去看望萧锦。 萧锦本在闭着眼,听到皇后让人退下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 皇后坐在床头,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心疼不已:“怎么就醒了,是母后吵醒你了?” 萧锦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他仍旧微微一笑宽慰她道:“儿臣早就醒了,只是身子骨懒散不想动弹,一直闭着眼装睡罢了。” 皇后半是埋怨半是认真道:“这次你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吃东西。” 萧锦沉默了下道:“母后在怀疑兰娘娘?” 皇后叹了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切说了遍。 萧锦听到萧善说的那些话,嘴角忍不住浮起笑容:“三弟这么说话,大哥他们岂不是气疯了。” “何止是大皇子他们,皇上都快被他气疯了。”皇后没好气的说:“原本我是有点怀疑兰妃,但看到萧善这态度,我又有些拿不准了。” 萧锦看向她笑道:“别人儿臣不敢说,三弟那里儿臣却敢保证,三弟绝无争夺太子之心。他稍微有心,这些年就不会不给顾家面子,弄得同顾家关系这般冷漠疏离。两位舅舅忍不住的时候也在儿臣这里抱怨过三弟行事太过嚣张。只是三弟在父皇面前都这样,脾气怕是难改了。” 皇后忧心忡忡:“萧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了解他的性子。但是你想,今日这事太过蹊跷。糕点是兰妃做的,也是她亲自提来的,这中间能出什么岔子?以前入东宫的糕点都要细细检查,偏偏今日她亲自来,你碍于情面没检查就吃了。” “如果这事不是兰妃做的,那更可怕,因为宫里还有这样 一个人,能算计到这种地步。即便这次找到了凶手,谁又敢肯定他不是颗棋子,背后没有其他人指使?” 萧锦干咳两声道:“母后担心的也有道理,不过兰娘娘那里,只要三弟没这份心,兰娘娘就算被人挑拨的起了这个意又有什么用,总归是有劲无处使。更何况兰娘娘那性子母妃也知道,做任何事都三分钟热度,凡事又都喜欢挂在脸上,兰娘娘和三弟一样是个性情之中……母后若是真不放心,多查查也好。” 皇后想到兰妃第一时间把萧锦扣吐的场景,叹息一声:“但愿是我多想了。” 萧锦虚弱的应了声,皇后看他疲惫的很,便说:“苏御医说你要好生休养,你要听御医的话,多休息也能早日把身体养好。” 萧锦:“母后放心,儿臣绝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皇后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 这厢贤妃带着萧羡回宫后,她把殿内伺候的人全部打发出去,然后她猛然冷下脸死死盯着萧羡道:“你说,你跑去东宫是打算凑热闹还是准备看笑话?” 贤妃冷起脸来一点温和的样子都没有,整个人如同没感情的冰块,又冰又凉。 萧羡瑟缩了下肩膀,他跪在地上小声道:“母妃,孩儿并无此意。” 贤妃嗤笑一声:“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你怎么就去了东宫?” “是大哥拉着我们……” “你大哥让你去你就去?你这么听他的话,他要是想让你死,你是不是就要去死一死?” 萧羡愣怔怔的看着说出这话的贤妃。 他的心口像是被谁用针戳穿了一样,冷风不停的往里面刮,刮的他透心凉。 贤妃满眼失望的说:“本宫一直教导你凡事不可行错一步,平日里多读书,务必要让你父皇对你刮目相看,可你竟然连萧善那个蠢货都比不上。今日太子中毒你去东宫走这么一遭是一错,皇上面前你辩不过胡搅蛮缠的萧善还惹了一身腥是第二错。皇上让你闭门思过一月,这一个月你好好反省反省。” 萧羡听了这话缓缓绷起了嘴角。 而被他们提起的萧荣,此时正和顾玲珑坐在马车里回睿王府。 一路之上,萧荣不断咒骂萧善和兰妃一样是个没脑子 的祸害,他恨的是这个口无遮拦的祸害竟然敢把他逼迫到这种境地。 在自家马车上背着人痛快淋漓的把萧善骂了一通后,萧荣看着顾玲珑,心有余悸道:“萧善就是个疯子,疯起来六亲不认连祖宗都不要了,以后咱们离这个疯子远一点。” 顾玲珑悻悻道:“我在内院不常见到厉王,倒是王爷在外行走会经常遇到他,王爷当更加小心才是。” 萧荣一脸戚戚然道:“你说得对,我更要离他远远的。不过你也得当心他那个王君谢追,以后避着他走,谁知道萧善的疯病有没有传染给他。” 顾玲珑看他这模样,忍不住道:“王爷可是心里畏惧厉王?” 萧荣表情很难受:“本王不怕他这个人,但本王怵他那张嘴。你难道不怕?你也看到他把父皇惹成什么样了。这样的人,你要是我,你敢往他跟前凑吗?” 顾玲珑想了下叹气道:“我也怕。”怕被咬住。 只是除了怕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内心最深处就好像是有点羡慕萧善的肆意妄为。但这不是她该有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只能沉在心底埋在最角落处。 萧荣心里恨死萧善了。 他身为长子,有成为太子之心又如何?萧善这个蠢货,自己没能力当太子,还非要逼着别人一起给萧锦让位。 真是又蠢又毒。 这样浑身是毒的玩意,他一定要远离。 要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他给毒死了。 萧荣现在就祈祷萧锦和萧善赶快闹翻,让萧善这把毒矛对向萧锦祸害萧锦。 *** 萧善回到厉王府,谢追第一时间迎了上来,“你没事。” 萧善把披风扔给吉安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母妃那里有点麻烦,二哥是吃了她送的糕点中毒的。” 他说的太平静,以至于谢追听完一愣:“什么?”遇到这种事难道不应该紧张起来吗? 萧善把事情说了一遍,谢追一开始很紧张,等萧善说完,他的关注点已跑偏,忍不住道:“王爷当着皇上面那么说的?” 萧善诧异的看他一眼:“那是自然,我这是在表明心意,自然要当着父皇的面了。要不然我不就成了抛媚眼给瞎子看吗?” “就是父皇好像不怎么爱听我这 一番肺腑之言。”最后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追心里很是一言难尽,他想皇帝当然不爱听。 皇帝身为皇帝,未必不知道除却太子之外其他儿子的心思。但在这些人有所动作之前,又或者没有捅破他的底线时,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 萧善把人激的差点跟着用十八代祖宗发誓,那明显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真要让睿王他们发了誓,那等于连祖宗带皇帝自己都给骂了进去,皇帝自然不高兴。 不过经过萧善这么一闹腾,兰妃那边的危机倒是解除不少。 因为他无心太子之位,兰妃那里多少能消除点嫌疑。至于能洗掉多少,就要看证据了。 想通这些,谢追看向萧善的神色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萧善是故意这么表现的,还是恰巧歪打正着。 萧善看谢追一直在看自己,他突然脸色一变,紧张兮兮道:“你是在担心我吗?其实说实话,我也怕的不行,我的心现在还砰砰砰直跳呢。” “你可要好好安慰安慰我,要不然我夜里肯定会睡不着,甚至会做噩梦的。” 谢追:“……” 这话怎么听着跟假的一样,还有安慰,怎么安慰?把他扣在怀里安慰吗? 深夜时,谢追终于知道正确安慰一个人的方式,这是萧善用嘴和手一点一点把他给教会的。 萧善说,安慰一个惶恐不安的人,那就是让这个人累,累到极致他就睡着了。 可很久之后萧善也没有累的痕迹。相反他花样百出,让谢追的身体彻底变软变烫,他让谢追主动张开身体,然后又用各种手段让谢追喊他的名字,喊他夫君…… 13、013 翌日,萧善朦朦胧胧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手往身边摸了摸,只碰到一薄清凉。萧善心念一动彻底睁开眼,只见身边已经没了谢追的身影。 萧善眨了眨眼没有动,脸上浮起个很是怀疑人生的表情。他确定昨晚谢追累的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愿意动,最后时甚至被他给欺负哭了。 等他抽身而起时,谢追已经闭上了眼,转眼间就睡得熟的不能再熟。他亲自给谢追洗了个澡,然后才揽着人沉沉的睡去。 怎么到了早上,谢追比他还先醒,难道不应该体力不支的窝在他身边吗? 萧善揉了揉自己的腰,一脸深沉的坐起身,他穿戴好衣衫才摇铃让吉安送洗漱的水进来。 洗漱干净后,萧善道:“谢追呢?吃过东西没?” 吉安笑道:“王君正在看账本整理库房的东西,还未用早膳,说是要等王爷一起。” 萧善心道,幸好没有听到谢追正在耍刀枪这话,要不然他这自尊心和腰都会受挫。不过他有些不高兴,狭长的眉毛紧紧皱着:“知道他饿着肚子,怎么不来叫醒我。” 吉安苦下脸道:“奴才有心,但王君不让,说让王爷不上朝的话,自然醒来就好。” 萧善哼了一声:“这王府你听本王的还是听他谢追的。” 吉安立刻变了脸,忠心耿耿的表忠心:“奴才自然听王爷的。只是王君心疼王爷,王爷也心疼王君,小事上奴才两个都得听。” 萧善斜了他一眼:“油嘴滑舌,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讨爷一句话吗。那爷就明说了,谢追是这王府的另一个主子,他说的话要是没人听,那爷这王府肯定不养不听话的人。不过你们平日里眼皮心眼也活泛点,他不让你们叫醒爷,你们难道不会劝着他先吃东西?” 吉安心道,他们劝了啊,这不是谢追自己不愿意吗。 再者说,哪家主母主君不等爷一起用膳。 谢追心里小心着呢,肯定不愿在这方面出错让人拿住把柄。 他们这当下人的就是难,想哄着这一头另一头还不高兴,两头都不得罪又做不到,两头都得罪了那就是个死。 做个好奴才难,做个能为主子排 忧解难讨人喜欢的好奴才更难。 萧善没空管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吩咐吉安让他备膳,自己则去了书房找谢追。 谢追的确是个很小心的人,他曾问过萧善自己在王府的活动范围,尤其是书房这块能不能进入能不能用。在谢追心里,书房是用来呈放贵重物品或者私密信件的地方,有人甚至会在书房里修建秘密通道或者暗格存放东西。 这样的地方,一般不会让外人轻易踏入。 当时萧善十分诚实的说:“这有什么不能用的。我这书房就是用来装点门面的,里面的书除了些话本都崭新崭新翻都没被人翻过。你想用书房,想看书,都随便。” 说完,他还亲自带谢追去书房走了一圈。 谢追进去才知道他那话是真的。 萧善这书房,一眼过去,简单、整洁、大方,书架安排合理,看过的和没看过的书放置的泾渭分明。萧善用最实际的装饰风格告诉进来的人,他是真的不喜欢读那些书生要学的书。 当时看到这一切,不知为何,谢追有点想笑。 又或者是在边境呆久了,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心弦一直在紧绷着。现在遇到这么一个表里如一的人,而且这个人同自己还有着那样亲密的关系,所以才会想笑。 *** 谢追在书房呆的有一会了。 萧善找到他时,他正在盯着案几上的账本走神。 萧善以为他被王府的这些账本镇住了,于是走过去把账本推到一旁道:“不饿?” 谢追恍然回神,眼神从虚幻变得凌厉,在萧善的脸庞映入双眸时,里面的情绪又化为平静和羞然。他垂下眼站起身实话实说道:“王爷不来没觉得饿,王爷来了,也就饿了。” 萧善听闻这话,眼神复杂,小声含糊道:“落伍了落伍了,竟然比我还会撩……” 谢追没听清他的话,抬眸恍然问:“什么?” 萧善挥了挥手道:“说什么不重要,最要的是先祭五脏庙。” 谢追慢吞吞的哦了声。 两人回去时,春桃等人已经膳食摆好了,看到两人,几人行个礼就悄声退了下去。 许多人都讲究食不语寝不言,萧善自认为做不到。 食不语以前还有可能,现在有了谢追,他根本没有 这个想法。 至于寝不言,那更不可能。在床上情浓时不说个撩拨心弦的话,一直在那里老汉推车有什么意思。而且谢追正经又不扭捏,他自然要让谢追在他的带领□□会不同的人生。 萧善吃东西很优雅,而且他挑食,只吃自己喜欢的饭菜。 相比较而言,谢追就比较粗糙,他什么都吃而且吃的很干净,并没有太过偏爱哪道菜。 萧善从饮食上看不出谢追吃东西的规律和喜好,便找了个话题道:“你怎么起这么早,昨晚不累吗?” 谢追听闻这话被喉咙里的最后一口粥呛得连连咳嗽起来,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咳嗽而红的,总之它红了。 萧善忙走过去给他拍了拍后背,嘴上念叨着:“没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谢追尽力止住咳,然后他推开萧善,摇了摇头。 他身体不是不累,腿不是不酸,就是天将亮时他醒来,看到萧善的一瞬间,脑海里涌起的全是夜晚自己沙哑求饶的声音,嘴里还喊着什么夫君、萧善好哥哥之类的话。 他沉稳惯了,军营中不是没有人说荤话,他从来不放在心上。最关键的是他在军营时常冷着脸,战场上杀敌又毫不留情,是出了名的铁面将军,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嬉闹胡说八道。 可今日不同往日,想到自己是在萧善身上说起那些话时,他浑身热的跟冒了烟似的。要是再不离这人远远的,他觉得自己都能燃烧起来。 所以他用最轻最轻的动作起身,找了个借口蹲在书房里。 因为不想过早面对萧善,还让吉安不要把人喊起来。 这期间谢追心里是既纳闷又疑惑,萧善身为皇子,接受的是最正统最古板最讲究的教学,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那些浪言孟语。 所以有些话萧善问的出来,谢追却回答不出来。 萧善看他抿着嘴,耳朵红润起来,于是道:“吃好了没?” 谢追忙点头:“吃好了。” 萧善站起身:“走,我给你按按腰。” 谢追:“……不用,我……我腰没事。” “没事也得按。”萧善回头一笑:“怎么,不相信我的技术?” 不知道是被这好看到极致的笑容晃花了眼,还是腰实在是太酸太疼。 总 之等谢追回过神时,他已经把脸埋在了枕头里,整个人趴在床上。 萧善说给他按腰,那还真是按腰。 一边按还一边科普:“其实隔着衣服按的效果远没有脱了衣服按的好。” 一听脱衣服几个字,谢追身体一抖,腰都跟着僵硬起来。 萧善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昨晚闹得太晚,萧善现在还真没别的想法。当然,以后就说不准了。 人,在夜晚有夜晚的风情,白天有白天的风情。 谢追白日黑夜里的模样,他都想看看。 谢追见萧善只是说了那么句话并没有其他动作,他心底有点唾弃自己想多了。 不过为了避免萧善继续随口说出那些让人多想的话,谢追趴在枕头里闷声道:“王爷不上朝吗?” 按说到了萧善这个年龄,应该在朝堂上站着。可这么些天,萧善一点上朝的意思都没有。就算两人成了亲,萧善也不该这么长时间不入朝。 谢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误会什么了,例如王爷都呆在家里都不用去朝堂之类的。 “父皇是让我入朝,可朝堂上的氛围我不喜欢。”萧善知道他是没话找话,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回道:“一件鸡皮蒜毛的事那些个大臣都能吵上半天,真要是遇到什么难搞的事,他们又屁话没一句。” “再说了,上朝需要早起,我实在起不来,就跟父皇闹腾着不愿意上朝。” 其实一开始上朝萧善还是挺期盼的,他也想知道文武百官在朝堂上是什么模样。 真的见了之后,那点期盼之心也就没了。 上了两天后,他就有点受不了,觉得太累。 慢慢的,他变得在朝堂上站着都能睡着,别人说的话他一句没听见。再后来,他就三天两头的出现个什么肚子疼、发烧发热、食欲不振等等的小毛病,然后借此不上朝。 一开始皇帝和萧锦还担心他的身体,后来看出他是懒得上朝才折腾出来的这些毛病。皇帝气的脸都紫了,萧锦也说他胡闹。 再后来,皇帝对他上朝的事就变成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皇帝也有硬性要求,那就是每月不管他有没有病,都得在朝堂上蹲够半月的时间。 萧善一开始还据理力争,说人病了哪能上朝。 皇帝看着他冷笑:“你就算病的起不来,朕还可以让人抬着你来上朝。这太医院离大殿也近,方便给你看病。” 他被皇帝这霸王之气镇住了,不得不同意这事。 萧善就纳了闷了,别人乐意去朝堂上晃悠,好比他那个大哥萧荣,恨不得一年到头长在朝堂上。 皇帝不高兴。 他不乐意去恨不得天天长在家里,皇帝还是不高兴。 这皇帝当得可真够任性的。 萧善说着往事,一开始谢追还含糊的应和两声,不知道何时房内只剩下萧善一人的声音。 萧善朝谢追看去,只见这人趴在那里只露半张脸沉沉的睡去了。 他这才收手,轻轻给谢追盖上薄被。 在看到谢追额头上暗沉的孕痣时,萧善的眼睛暗了暗,他想伸手抚摸一下,又怕惊醒这人,于是作罢。 萧善悄声离开,留下谢追在房内睡得香甜。 殿内殿外一片安静,萧善让人往长廊处摆放个贵妃椅,他坐在上面晒太阳。只是这太阳还没晒够,东宫来了人,说萧锦想见他。 东宫来得是萧锦的贴身内监常安,是人都要给几分颜面的常安。 而萧善望着常安道:“你回去告诉二哥,母妃头上被人扣的屎盆子还没拿掉,我不去。” 常安一脸无奈的笑了笑,说:“太子爷就知道王爷会这么说。太子爷说了,您要是不去,那他今晚就亲自前来看你。可怜太子爷现在身体还虚的不能起床……” 14、014 萧善可以拒绝萧锦的邀请。 但萧善拒绝不了一个中了毒身体极其虚弱萧锦的邀请,于是在常安这惨还没卖完,他就站起身面无表情说了一个字:“走。” 临走时萧善换了身衣服,他留下了吉安,让他在王府等谢追醒了后给他弄点吃的,不需要刻意等他回来。 谢追需要补充体力。 吉安虽然很想跟萧善一起入宫,但看到萧善的表情他只好留下。 萧善入宫的兴致不高,哪怕是萧锦邀请他来的东宫也一样。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想入宫,可他也不想萧锦不顾自己身体安危跑到厉王府。 明明是兰妃和他身上有嫌疑,让受害者跑来跑去算个什么事,这样端着的事他做不来,更何况萧锦是他二哥。 冲着二哥这两个字,这个宫他都得入。 不过到了东宫,看到已经能起身的萧锦,萧善的心情蓦然好了几分,脸上的阴郁也被欣喜代替。 他快步走到萧锦跟前,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一番后喊了声二哥。 萧锦身体明显还有些虚弱,不过起色好了很多,这样下去很快就能好了。 萧锦哼了声道:“还知道喊二哥,那二哥中毒都不来看一眼。” 萧善看了他一眼巴巴叹息道:“我这不是怕二哥你见了我觉得糟心吗。” 萧锦横了他一眼,神色蓦然凌厉起来,他冷笑着满脸不悦的说:“怎么,在你萧善眼里,我萧锦就是这样一个遇事怀疑自己兄弟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善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现在母妃有嫌疑这是事实,很多人对我和母妃有怀疑防备之心,这里面肯定也有东宫的人,这是人之常情。我要是这个时候来见你,那些人又要在你面前逼逼叨叨,让你防备来防备去,你听了那些话又不能冲着他们发火,不就该糟心了吗。” 萧锦继续冷笑:“原来是这样,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萧善道:“感激倒不必,谁让咱们是好兄弟呢,我站在二哥的立场上多为二哥你着想也是应该的。” 此时萧锦如果有力气,就会上前给他一脚。 萧锦没这个力 气,只能瞪了嬉皮笑脸的萧善一眼。 萧善朝他嘿嘿笑了两声,萧锦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萧锦平复好情绪,他坐了下来,萧锦也跟着坐下。两人离得很近,只隔了一个小案几。 萧锦道:“我今天之所以能站起来,还要多亏了兰娘娘。要不是当日她当机立断,那糕点被我吐出来五六分。要不然这毒入了我心脉,你恐怕得等上好长一段时间不能看到我了。” 萧善抿起嘴。 萧锦继续道:“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什么脾性我难道不知?我知道这世上谁都会跟我抢这个太子之位,但你不会。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在那里死拧巴着钻牛角尖。你同谢追成婚这事儿,我无力改变,但我真没想过……” “二哥,我同谢追成亲挺好的,不需要改变什么。”看着一直软声开导自己的萧锦,萧善忙道:“他那人挺讨人喜欢的。” 萧锦没有吭声,端的是不置可否之态。 萧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说:“二哥,我不怕那些冲着我来的阴谋诡计,是阴谋诡计总有见天日的那天。我就是不想你我之间因为这些闹腾的不开心。” “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萧锦没好气道:“我不请你入宫,你是不是就要一直在王府里拧巴这些事?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萧善挑眉而笑,一脸豪气冲天道:“二哥你想太多了,我拧巴这些做什么。是阴谋我就揭穿它,是阳谋我就撕开它,真相总有大白天下的时候,我没必要跟这些死磕。” 萧锦白了他一眼,说了两个字:“嘴硬。” 萧善假装没听见没接话。 这时听到消息的柳静宜来了。 萧善忙起身喊了声二嫂。 柳静宜脸色还不大好看,她朝萧善点了点头,然后朝萧锦看去,满眼担忧,语气略带一分若有若无的抱怨:“爷,你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苏御医说让你多休养,你怎么就不听呢。今日三弟也在,你让三弟说,你是不是当以身体为重。” 萧锦看了柳静宜一眼,徐声道:“哪有这么夸张,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不知道?你就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萧善则坚定站在柳静宜的 立场上:“二哥,二嫂说得对,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身体养好,苏御医的话你要多听。” 柳静宜:“你看看,三弟都这么说了。” 萧锦脸上浮起无奈之色,萧善趁机说道:“二哥,你好好休息,等过些日子你身体彻底好了我再来看你。” 萧锦白了他一眼,这动作这行为和他那张脸温润儒雅的脸一点都不衬,“走走走,我看你刚才就耐不住性子了。” 萧善从善如流的溜了。 等萧善走后,萧锦慢慢收起脸上的表情,他平静的看向身边的柳静宜。 柳静宜被他看的低下眉眼,她轻声道:“太子是在怨我吗?” 萧锦没有吭声,刚才柳静宜出现左一句需要休息右一句身体没养好,明显是在赶人。萧善又不是傻子,听到这话自然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免得遭人嫌。 是他萧锦把人招来的,然后人被他的太子妃赶走,他能说什么,他无话可说。 柳静宜则不自觉的抚摸过小腹处,她眼圈红了:“太子说我迁怒也好,说我不识大体也罢。这是我和太子期盼了许久的孩子,可就因兰妃娘娘之故,这个孩子差点没了。太子也知道,我原本对厉王没有什么偏见,可一想到太子如今你的身体状况和这个苦命的孩子,我心里就忍不住难受。我现在根本不想听到有关兰妃娘娘和厉王的任何事。” 柳静宜说这话时,带着说不出的苦闷和委屈,然后她深深吸了口气道:“再者说,不是我愿意多想,我只是觉得你对厉王也太过信任了,你就不怕信错了人?” 萧锦看着她道:“这世上谁都可能信错人,但现在他没做过什么让人起疑心的事儿,我为何要怀疑他。如若真是有心人,总会露出马脚。” “说到底这件事我也有错,如果我没有求到母后那里,兰娘娘也就不会亲手做糕点……总之现在我们只能等父皇那里调查出来的结果。如果真和兰娘娘有关,不说他人,母后都不会轻饶她。如果同她没关系,这件事就不要再计较了。” 柳静宜点了点头,她柔声道:“我也是一时心急没控制住情绪,并非故意如此。” 萧锦垂眸嗯了声。 萧善去东宫的事很快传到了萧盛耳中。 萧盛哼了声道:“是了,太子病着,其他皇子都在闭门思过,就他一个人清闲自由,朕当日倒是忘了让他也闭门思过。” 常乐笑道:“也是太子和王爷感情两人感情好,心里没个隔阂。” 萧盛看了他一眼:“太子中毒的事尽快查,免得宫里因为这事儿人心浮躁。” 常乐应了声。 萧盛走到舆图面前,神色若有所思,然后他伸出手指在北境处点了点。 这边萧善从东宫出来就直接回了厉王府。 他回去的时候,吉安说谢追还没有醒,等萧善进屋时,谢追抚着额头正愣愣的坐在床上,目光有些茫然,似乎不知身处何方,不知今夕何夕。 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模样。 萧善看着他,眼圈一转,走上去在他嘴唇上印了过去,辗转了一番又抽离而去。 谢追一个激灵,神智回归,双眸睁的又大又圆,眼中有震惊还有怀疑,似乎不明白萧善为什么这么做。 萧善笑道:“有人说我嘴硬,我觉得自己这嘴挺软的。你觉得呢?” 谢追眨了眨眼平静下来,他不自觉的舔了下嘴唇,老实着一张脸道:“是挺软的。” 萧善:“……” 他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谢追看着明显呆愣了下的萧善无声笑了下,他这几天也弄清楚萧善的性子了,这人就喜欢逗弄人。对付这样的人,就得以软服软。 谢追趁萧善没反应过来时想要起身,他动了动身体,只觉得这一觉过去,他的腰更酸了。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神色平静的把衣服穿戴好。 萧善看着他,然后笑了,走上前道:“我给你束发。” 谢追:“王爷会束发?” 萧善理直气壮道:“不会啊,不会可以学。” 谢追:“我会。” 萧善一脸欣喜:“那我跟你学……要不要拜师?” 谢追:“……” *** 两天后,太子中毒的事有了结果。 毒的确不是兰妃下的,但和她也脱不了干系。这糕点里的毒是景兰殿小厨房内一个厨娘动的手。 她了解兰妃的性子,知道她爱用什么东西做糕点,所以毒并不是下在糕点里,而是在食材中。她本意是毒害柳静宜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想过害萧锦。 她并没 有受什么人指使,主要是她恨柳静宜,因为柳家害她家破人亡,她一直等机会想要报复。兰妃给柳静宜做糕点,是她这辈子能得到的最好时机。 所以就算明是死,她也这么做了。 这事要说起来,还牵扯到十多年前的一些旧事,是非对错谁也说不清。 知道下毒的人是这个厨娘,兰妃吓得差点哭死过去,她身边竟然藏了这么恶毒的一个人。 厨娘被关进了慎刑司,至于她背后有没有其他人指使,那就要看慎刑司的手段了。 事情查清后皇帝往北境下了道圣旨,北境有功将士回京,谢沉随行。 听到这个消息,厉王府的谢追第一次失了态,他急忙向萧善确认:“这是真的吗?” 萧善:“父皇都下旨了,想来假不了。” 谢追听了这话猛然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他嘴上不说,可心里一直很担心谢沉。 如今皇帝召谢沉回京,那就意味着谢家这笔账,皇帝再也不会追究了。 萧善看着谢追,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北境将士归京,皇帝论功行赏,暗地里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些人。 说不得又是一场风雨。 15、015 自打知道皇帝下了这么一道谢沉可以随军回京的圣旨,谢追一直是日也盼夜也盼。每天差点就在那掰着手指头算圣旨何日达到北境,谢沉一路上需要用掉多长时间才能回京。 形容是有些夸张,不过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萧善看他兴致这般好,也不忍心逗弄他,只好由着他数日子。 转眼,时间已经走到了四月底。 四五月份的京城总是阴雨连连绵绵不断的下着。这天也是个小雨天,兰妃从宫里传话过来,说是想见见谢追。 这段日子兰妃和谢追的关系颇淡,兰妃不喜欢他,加上第一次见面发生的那些事情,兰妃得到了皇后的提点和萧善耿直的建议,她也不好把谢追晾着。所以,除非必要她根本不想谢追入宫给她请安。 而谢追也没有自讨苦吃的毛病,兰妃这态度正合他意。两人见面少,谁也不碍谁的眼,这种相处模式挺好的。 不过兰妃真要见他,他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萧善则是觉得自己也很久没入宫了,所以想要同他一起去。 萧善从房内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谢追正望着眼前的雨幕出神。 他走到谢追身边温声道:“怎么,又在想大哥?” 谢追摇了摇头:“不是。”他这次还真没想谢沉,他只是想起了几年前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的场景。那也是一个雨天,大周将士的血、敌人北燕将士的血就那么滴落在雨水中,很快就染红了那一块土地。 雨停之后,分不清的血迹就侵染在了上面。很久很久之后,谢追打马经过那片土地时,还能闻到那上面的血腥味。 回到京城同萧善成婚之后,也许是每晚太累他睡得太沉,很少会梦到自己在战场上厮杀的样子。可最近,不知怎么的,随着北境那些将领和谢沉离京城越近,他也总会梦到北境的人和事。 萧善看谢追眼中有回避之色,便也没有追问,而是道:“别想太多,有我在呢。” 谢追朝他看过去,然后应了声。 两人坐在马车里,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朝进了宫。 到了景兰殿,两人给兰妃行礼,起身后发现兰妃脸上写满了 不高兴三个字。 萧善笑道:“这是谁惹母妃生气了?” 兰妃撇了撇嘴正想同萧善哭诉一番时,看到了他身边的谢追。她对谢追印象不好,也不想在他面前丢面子,硬是把这哭诉的表情给咽了回去。 兰妃悻悻道:“谁能惹本宫生气,本宫是自个儿生自个儿的气。” 萧善不明所以。 这时翠书站出来道:“前两日皇后娘娘召见了顾家亲眷入宫说话,娘娘也在。安老夫人说了一些过往的伤心事,惹得皇后娘娘和娘娘也想起了往事,心里都跟着难受。” 一句话点的萧善恍然大悟,他就说他那个所谓的姑祖母看着也不像是个好相处的。他把人得罪成那样,也没见她怎么着,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一把年纪,吵架吵不过别人还跑到宫里告状,有意思吗。”萧善不悦的说。 兰妃跟着点头,一副很赞同的模样。 萧善看着兰妃道:“那母妃今日让我们前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兰妃道:“我是让谢追入宫,没让你来。” 萧善只做没听到这话。 兰妃拿他这模样没办法,于是白了他一眼道:“皇上听说了这件事,很是不悦,让我好好教导教导你。” 话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谢追苦着眉头:“这事儿本就因你而起,如今又闹到了皇上跟前。现在好了,善儿在皇上心里又成了个不尊长辈之人。你是他的王君,不鞭笞着他往前走,还总是拖他后腿,这可怎么行。” 谢追神色不变,硬邦邦的说:“母妃说的是,儿臣记住了。” 兰妃:“……”这说话跟下军令似的,一点软和劲儿都没有,她听着心里就难受。 萧善则在一旁说道:“母妃,这同谢追有什么关系。姑祖母不给我面子,难不成我还得供着她不成。” 兰妃脸色有些犹豫纠结,她心里是赞同萧善这话的,谢追再不好,那也是萧善的王君。她那姑姑当众不给谢追面子,那不是在打她和萧善的脸吗? 但事情传到了皇帝耳中,这赞同之意,她就不能表现出来。 兰妃勉强收起脸上的表情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你姑祖母当年为了皇上做了不少事。太后、皇后娘娘和我又出自顾家,我称她一 声姑姑,这脸面总得给她两分。” 萧善道:“她为父皇做过的事,我身为小辈也不知道。但平日里父皇也没亏欠她,我也十分敬重她,可她也不能拿着脸面往我脸上踩,我又没怎么着她。” 兰妃看说不通也懒得在这方面多说话,她瞪了萧善一眼:“总之有这么个事儿,你们心里清楚就是了。” 萧善凉凉的应了声。 谢追硬声同意。 兰妃还想说什么,外面有内监通报,说是皇上到了。 兰妃忙起身迎驾,萧善和谢追跟了过去。 *** 东宫内,身体已经好的萧锦很快知道了这些事。 主要是萧善和谢追入宫也没瞒着谁,皇帝入景兰殿也是大张旗鼓的事,听闻这些并不难。 柳静宜这两天有些犯困,今日恰好有精神陪萧锦在下棋。 听到这事,她看向萧锦道:“父皇去景兰殿会不会因为姑祖母的事?” 萧锦头也没抬:“不会。” 柳静宜不明所以,萧锦摩挲着手里的白子,温雅一笑说道:“三弟在告状方面还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可是什么都敢说的人。” 柳静宜蓦然想到萧锦中毒那日的场景,当时她并不在现场,可事听到宫人说起当时的场景,她是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做皇子做到萧善这地步,也是独一份了。 萧锦把手中的白子落下,他幽幽道:“更何况,我知道父皇为何去兰娘娘那里。” 柳静宜起了好奇之心:“为何?” 萧锦理所当然道:“去骂三弟一顿。” 柳静宜:“……”她心情有些微妙,不是刚刚还在夸萧善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幸灾乐祸起来了。 “三弟做的事总是让父皇觉得不骂他心里不痛快。”萧锦说:“不过这次父皇估计骂的会委婉一些,因为父皇主要是想见见谢追。” 柳静宜一愣。 只听萧锦继续说道:“北境将士马上就要回京了,北境少了谢追,总要有人填补这个缺儿。谢追对那些将士最了解,父皇肯定是想听听他的意见。北境大将军是从那些将士里提拔出人还是另派他人,谢追的意见很重要。” “我只担心一点,父皇问话,谢追能不能回答圆满。” 回答太多,容易让人觉得他还惦记着北境 军权,回答太少又容易让人不满。 柳静宜犹豫道:“那三弟可会因上次之事记仇?”未言之语是,萧善会不会因为这事让谢追有别的立场。 萧锦:“你把他想成什么人了,他躲这些事还来不及呢。就算是退一万步说,真躲不掉,他也只会在父皇面前为我说好话。这么一想,三弟也在,他护着谢追的话,父皇可就从谢追口里探不出什么风了。” 柳静宜看着说起这话来眉眼灿烂的萧锦,心微微一紧。 而景兰殿的情况也的确如萧锦所预料的那样。 萧盛很想把萧善从头到脚骂一通,不过碍于谢追也在场,他最终只说了个混账东西。 在话题转移到北境军务上时,谢追还没开口,萧善已经插口:“父皇,谢追现在都不管北境那些事了,好不容易大家都忘了他顶替谢沉参军的事,你这一提别人又该拿这个说事了。你直接论功行赏,想提拔谁就提拔谁呗。” 萧盛看着他冷笑道:“你以为朕同你一样是木鱼脑袋,凡事只考虑四指那么长?” 萧善:“父皇,儿臣年纪轻轻耳不聋眼不花的,你刚才的意思儿臣理解。儿臣的意思是,你乐意提拔就提拔,不想从军中提拔那就让二哥和那些朝臣举荐一些人,你从中选一个不就得了。” “太子举荐人?”萧盛斜了他一眼。 萧善不明白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很有追求精神的问道:“父皇的意思是让大哥和儿臣也一起举荐?大哥懂不懂这些儿臣不知道,儿臣是不懂这些,你就想让儿臣举荐儿臣也举荐不出来啊。” “不懂你不会学?”萧盛突然很手痒,很想敲他的头。 “父皇你都说我是木鱼脑袋了,我学不会。”萧善道。 萧盛被他这话噎的心口疼,他觉得萧善就是来跟他讨债的。经过萧善这么一闹腾,皇帝也没了问谢追这些事的心情。 他耐着性子同兰妃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萧盛离开后,兰妃也让萧善和谢追出宫了。 回去时,雨已经停了。 谢追看着悠然自得的萧善,开口道:“多谢王爷在皇上面前为我解围。” 萧善道:“这话说的,你是我的王君,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朝堂上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要是不想参合,就同父皇说一切听我的。父皇他拿你没办法的。” 谢追嗯了声,心里只觉得皇帝是一个相当矛盾的人。 他对太子很好这是毋庸置疑,可同时他似乎又不想让太子威望太盛。 16、016 萧善道:“坐在皇位上的人就这样,多心多疑的。”他这开了口,谢追才恍然自己把心里想法说了出来。他看向萧善眨了下眼,表情呆呆愣愣的。 萧善笑了下道:“父皇疼爱二哥不假,也诚心让他参合朝堂上的政事。可父皇只要不想现在当太上皇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把所有权利都给二哥,要不然天下人是听父皇的话还是听二哥的?两人意见有分歧的话,朝臣站哪边?” 再者说皇帝是历经厮杀才走上这个位置的,他一直尽量避免萧锦走这一步,所以只要萧锦不想着谋反,他这个太子之位就能坐得稳稳的。 但同时皇帝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觉得还要防备着人心不足。万一他给萧锦太多权利,萧锦哪天不满太子之位把他干翻了怎么办? 皇帝这点心思萧善看得明白,不过只要皇帝不是个眼瞎耳聋一心只有猜疑的糊涂之辈,其他的事都可以慢慢来。 萧善一直觉得,身为皇子要想活得顺心活得痛快就要想得开,权欲不要那么浓,要不然活的会很累容易眼红别人的一切。 他这心态就很好很稳重,对未来的计划就是有个富贵闲散的身份,每日能斗个蛐蛐溜个鸟什么的。 他看得明白也看得开,日子过得也就没那么忧愁多事。 谢追认真想了下萧善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 皇帝还算清明,处理朝政也比较公正。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不容易,只要皇帝一直这样,太子早晚能坐上那个位置。 不过谢追有些好奇,如果皇帝是那种残暴昏聩之人,萧善又会怎么说又会怎么做。 想了下萧善的性子,他觉得这人应该会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 萧善看谢追沉默着沉默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弯起眼角笑了。谢追平日里不大爱笑,他面容冷峻英气,假笑时只会牵动下嘴角,看着就生硬的很。 可一旦真心笑起来时眉眼变得柔和眼神清澈,看着是既真诚又俊气。 萧善:“笑什么?” 谢追摇头:“没什么。” 萧善看他不想说也没有继续问,他掀开车上的帘子往外看了看,道:“天晴了。” 谢追 顺着他的手往外看去,他并没有看外面的天如何,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萧善的手上。 萧善的手白净、骨节分明、又直又长。 相比较起来,他的手却是非常粗糙,握着一点也不柔软,手心里还有常年握着刀剑棍枪而生成的茧子。 他一点也不像个小哥,面容过于刚硬,身材挺拔。在他小哥身份被发现后,他听到过那些将士小声说过,他这模样怎么可能是小哥。 在皇帝赐婚后,他也听人背后嘲讽着说过抱他和抱一个汉子有什么区别,硬邦邦的在床上翻不出一点花样。 而萧善一点也不在意,到了夜晚抱他也抱的起劲儿的很。 一开始他甚至想过萧善这么做是想要北境军权,这就像是一场利益交换。萧善给他所谓王君应有的体面和利益,他给萧善提供北境的各种消息,以方便他掌控北境。 可是没有,萧善连问都没有问过这些事。 当然,也有别的可能,例如萧善是故意这么做,他在放长线钓大鱼。萧善想要完全掌控他,继而可以更好的利用他。 这个想法在谢追脑海里闪了下,很快又被他否认掉。 萧善为人懒散,朝都不想上更不用说算计那些。 更何况以萧善那脾气秉性,他不想做的事前面就算有再大的利益也拦不住他。让他为了权势地位捏着鼻子在床上拥抱讨好谢追,那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没戏的事。 萧善才不会在这方面委屈自己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萧善这样对他,只是因为他是他的王君。他们成婚成了夫夫,萧善就给他身为王君应该有的东西,包括行房包括在其他人面前护着他。 谢追也不想这么武断的下结论,他只是实在找不出萧善这么做的其他理由。 萧善放下帘子,转头再看向谢追,本来想说什么的他沉默了。他若有所思的盯着谢追泛红的脸颊和微微闪躲的眼睛。 所以,在他掀开帘子放下帘子的这点时间里,谢追在想什么? 想的脸都红了,还不敢看他? 当晚,萧善问谢追为什么会脸红。 谢追咬牙抵抗,最终失败了,说了一句他的手指好看。 因这话,萧善让他好好感受了下自己好看的手指。 *** 五 日后,北境副将左离同左将军殷桐右将军徐光率领数千北境将士回京,一同归京的还有谢沉。 有功将士归京,皇帝为了彰显重视之情想要安排个身份贵重之人前去迎接。 皇帝本来是想让萧善去呢,转念又想谢追的身份摆在那里,萧善去迎北境将士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谢追,最后皇帝定下了大皇子萧荣率领礼部官员去迎。 其实皇帝也明白这么做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打谢追顶替他哥参军的那瞬间,他的名字就注定同北境军牵扯在一起。 北境稍微有动静,谢追的名字就会被提起。一直以来,京城讨论谢追之声本就没断过,现在更多了。 萧荣去迎接北境军时,那是一个意气风发。他觉得这是皇帝对他能力的一个肯定,再者同这些边关将士近距离接触,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萧荣对北境军有拉拢之意,对谢沉就没什么好感了。 同北境众将士表达了皇帝的重视之心后,萧荣看了看四周朝左离问道:“谢沉呢?父皇不是命他随军回京吗?” 左离长得是浓眉大眼,皮肤微黑,身材高大,脸上挂着憨厚的笑,一看就是实诚之人。 他笑道:“谢公子说他并非军中之人,不便和我们一同入京,所以到了京城地界他就同我们分开先行入京了。” 萧荣皱了下眉头,不悦道:“本王听说谢沉双目失明,他这样离开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岂不是辜负了父皇的一番心意。” 左离忙道:“王爷放心,下官已派人暗中保护谢公子,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萧荣扯着嘴角呵呵笑了两声道:“还是左副将想得周到。” 左离有些羞涩的笑了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萧荣被他这番眉眼弄得浑身恶寒,肩膀控制不住的瑟缩了下。 趁着萧荣不注意,左离身后的殷桐用胳膊戳了戳身徐光,努了努嘴,眼中满是好笑之意。 殷桐身姿挺拔,说话不怎么讲究,徐光白净些个头稍矮,就是表情常年悻悻的,跟谁欠了他银子似的。 徐光抬眼看了看萧荣,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歪了歪身子。他怕和殷桐站的太近,容易传染到殷桐的傻样。 等萧荣离开后,殷桐 突然望着京城的城门,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说的含糊,左离和徐光都知道他这话的意思。 左离面上有些复杂,想当初听到谢沉,不,是谢追了。听到谢追是小哥身份时,他们就跟被雷劈了一样,被劈的外焦里嫩。 那段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好听的,更多的却是难听话。 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追,心中压抑着各种情绪,又没有什么发泄的途径,就把前来抢东西的北燕人给狠狠揍了一顿,揍得他们闻风丧胆。 谢追伤好了之后离营入城,然后奉旨入京。 等他们再次听到有关谢追的消息时,就是皇帝给他和厉王萧善赐婚的事。 消息传到北境军营中,左离、殷桐和徐光三人久久没说出一句话来。 现在听到殷桐含含糊糊的话,左离忽然不知道该不该进这城门。 徐光叹了口气,他看了殷桐一眼徐声道:“不想给他惹麻烦的话,要记住他如今的身份。他不是北境大将军谢沉,而是厉王君谢追。” 殷桐脸色变了又变,低声说了句脏字话。 那厢,知道谢沉会入京,萧善早早派吉安亲自盯着谢宅,只等人到了他就送谢追过去。 谢追这么沉稳的人,今日难得有点坐不住。 他来回走了几趟,吉安从外面疾步走来,一脸喜色道:“王爷、王君,谢公子入府了。” 谢追的心蓦然一紧,不自觉的看向萧善。 萧善站起身道:“那我们现在过去。” 谢追点了点头。 萧善陪着他往外走笑道:“你已经让人把谢府里里外外打扫了几遍,大哥回来不至于再忙着收拾房子了。” 谢追:“这都是王爷想得周到。” 萧善惊疑道:“谢追,你这嘴今日是抹了蜜吗?说出的话格外好听,与往日截然不同。” 谢追:“……” 被萧善这么一打岔,心底那点担忧紧张完全没了。 两人是坐着马车去的谢府。 他们去的时候下人忙着归置带回来的东西,谢沉正站在院子里。 谢沉双眼上蒙着白娟,头发用方巾系着,脸很白净,看起来倒像是个英气文雅的书生。 谢追走上前,站定,喊了声哥。 谢沉朝声音的方向看过 来,然后他伸手拍了拍谢追的肩膀,咧嘴一笑:“谢追。” 兄弟二人一看就是有说不完的话,萧善走上前也喊了声大哥。 谢沉听到萧善的声音,忙行礼道:“王爷……” 萧善托住他的胳膊道:“大哥,你我一家人不必多礼。” 谢沉正色道:“礼数不可废。” 萧善笑了下,看向谢追:“你同大哥好生说话,我下午再来接你。” 谢沉道:“王爷不在府上用膳?” 萧善:“宫里父皇召见,今日大哥和谢追正好可以小聚,改日我再来正式拜访大哥。” 谢沉听了这话并没有挽留他。 萧善离开后,谢沉也没有继续装稳重,他让谢追扶着自己往厅内走。 等两人坐下,谢沉轻声问道:“他,对你好吗?” 谢追道:“挺好的。” 谢沉动了动嘴,还是把心中的担心话说了出来:“北境将士回京注定引人瞩目,到时肯定会被有心人传出一些对你不利的流言蜚语。那他听了,会相信你吗?” 17、017 谢沉问这个问题时并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答案,他只是给谢追提个醒。 他不了解萧善,对萧善的所知所闻都是起源于那些传闻。而在那些传闻中,萧善并不是一个很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好人。 不过今日萧善陪同谢追一起前来谢宅,对着他像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谢沉在心里估摸了下,至少从表面上看,萧善对谢追还是比较看重。 至少不会在人前给他难看。 但今日过后京城是个什么样子谢沉不用想都知道。 无休止的流言会盖过谢追的功劳,会让人再次讨论他的身份。 京城不会有多少人记得谢追曾护佑国门让北境百姓免遭掠夺的灾难多长时间,不会记得他打退过多少次敌人,更不会记得他受过多少次伤,救过多少人。 人心是最容易受挑拨的东西,在有心人的挑唆下,大家只会感觉到谢追是个小哥,却在男人堆里混了几年。军营之中碰触难免,他们会说在那样的情况下,谢追怎么可能保持清白之身。 一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不会管其他人的死活。正所谓人言可畏,到时这样的话传到萧善耳中,谢追又会面临什么? 到时有人会说谢追被萧善厌弃又如何,这是他自找的。谢追自己要不冒名顶替去参军,怎么会有这些流言蜚语。 想到谢追要面临的明天,谢沉心里一阵一阵发寒。 他有时真恨自己,如果那年谢家不是处在生死关头,如果他没有中毒双目失明,那上战场撑起谢家的就是他。 谢追这个小哥根本不用扛起谢家的责任,更不用被人指指点点。 谢追受的罪受的流言蜚语都是因他而起,是他没有护好谢追。 谢沉不愿让谢追面临那样的境地,可他又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然后说一些空寂的安慰之言。 他能做的就是给谢追最绝对的支持。 “永远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惧怕那些流言。你只要不畏惧它们,它们就伤害不了你。”谢沉冷静的说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萧善是王爷又如何,你还是我们谢家的小公子呢,大不了这 辈子我们两个作伴。” 谢追看向谢沉,他没有回答谢沉的话,而是问:“哥,要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 谢沉认真想了下道:“查证流言,给最起码的尊重。” 知道谢沉看不到,谢追还是弯下了眼:“哥,一开始王爷就是这么做的,他甚至没有查那些流言蜚语就给了我最基本的尊重。我相信以后他还是会这么做,我不惧怕这些流言,王爷更不放在心上。他听到了,只会觉得被污了耳朵。” 谢沉其实很想知道谢追成亲后的生活,只是他身为谢追的哥哥,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张口。 现在听谢追这么一说,他不由追问道:“真的?萧善他真的没有因为那些流言生气?” 谢追嗯了声:“他根本不在乎那些,王爷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 他把这些日子萧善的所作所为避开不能说的,其他的都说了下。 听完谢追的话,谢沉哑然片刻道:“听你这么说,他倒是个性情中人。”聪明不恋权也不避讳身上权势,最关键的是,他愿意维护谢追,嘴上和实际行动上都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主。 “那传言怎么说……” 谢追:“哥,你也说是传言了。” 谢沉微愣失笑:“也是,传言不可轻信,是我太偏颇了。”对着亲人谢追,他能理智分析那些流言蜚语然后攻破维护谢追,对着别人却没了这个心。 人的心天生是偏的,这话倒是没错。 谢追则道:“其实那些传言也没什么。王爷他的确没有特别大的上进心,也不爱读书,字写得都不怎么好看。皇上吩咐的事能推就推,实在推不掉会去做但绝对要抱怨一通。他每天就想着怎么吃吃喝喝。这在别人看来可不就是顽劣,不堪教化吗。” 谢沉:“……”听着是挺糟心的。 萧善也就是个皇子,吃喝不愁,有个皇帝当爹还有个关系不错的太子哥。但凡换个家庭,他这日子就潇洒不起来。 谢沉心里其实还有些担忧,萧善从生下来就绑在了太子这条船上。 万一太子…… 不过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这种时候也没必要说这些。万一他是个乌鸦嘴,那萧善和谢追的日子可就不好过 了。 心里对萧善大致有了个底,谢沉换了话题说起了别的。他们没有说回京的北境军,也没有回忆往事,而是说着分开后的这段时间,彼此在做什么,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两人心里都很高兴,中午用膳的时候谢沉还喝了一些酒,他酒量并不怎么好,三杯就倒的地步。 可谢追还是由着他喝了。 谢沉醉后很安静不怎么闹腾,这天他一直对谢追说道:“谢家就剩下你和我了,你要好好的。” 谢追一句一句回应着他。 谢追说:“我会好好的。” 到了下午,萧善前来接人。 谢沉已经睡了,萧善也没让人把他叫醒,而是带着谢追回了王府。 路上萧善道:“大哥没事。” 谢追摇了摇头:“没事,他就是很高兴。” 萧善心道,你也很高兴,眼神都亮的很。 他并没有把这番打趣的话说出来,而是道:“我想明日入宫给父皇说说把苏御医带来让他给大哥看看眼睛。不管结果如何,总要试一试的好。大哥他愿意吗?” 有人不愿意揭伤疤,有人遇到这种情况看过了无数次大夫,一次比一次麻木,到了最后看大夫成了绝望。他不知道谢沉对此是什么心思,所以只能先问问谢追。 谢追道:“大哥肯定愿意,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各种名医给自己看眼睛。他说过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萧善:“那就好。”他还挺欣赏谢沉这人的,对谢沉来说,一夜之间失去了光明。他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气馁,更没有认命,一直想着如何解毒。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点的。 谢追认真的说:“我替大哥谢谢你。” 萧善摇头:“不用。” 不想谢追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萧善道:“王府和谢府离得不远,你想去随时都可以去。” 谢追听到这话心微微一颤,他错开眼看向别处道:“大哥他听到这话肯定很开心,这些天他一直很担心我。” 萧善朝他望去:“担心什么?” 谢追:“担心一些有关我的流言蜚语会让王爷不满。” 萧善眨了下眼,恍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失笑,谢追这是在用迂回战术问自己的想法吗? 萧善没有 立刻回答,而是拉过谢追的手来回拨弄了一会儿,然后他道:“成婚之日,我问过你的。” 谢追陡然想到当时的场景。 萧善俯身而下,问了他两句话,一是有没有喜欢的人,而是厌不厌恶他。 谢追两次回答的都是无,而后一切顺理成章起来。 谢追喉咙有些紧,他道:“王爷就不怕我是在骗你?” 萧善挑眉戏谑道:“骗我什么?骗我的身体?” 谢追:“……” 谢追抿了抿嘴:“不是,我是说,我说什么王爷就信什么吗?” 萧善点头,然后俯身在谢追耳边低语:“我有眼睛会看,我有耳朵会听,我有手会确认,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最清楚。” “流言终究是流言,我若听信那些,成婚之夜就不会……” 萧善明明没说什么过分让人羞耻的话,谢追却因那未净之言红了脸颊。 谢追觉得自己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在谢沉跟前说萧善不会信那些流言,那话他说的铿锵有力坚定不移。可见了萧善,他突然起了心思,他想听萧善亲口把那些话说出来。 外面车夫驾着车朝王府走去,车内两人都没了言语。 当晚红烛半燃。 谢追把头埋在枕头里,手死死的抓着被子,他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 萧善在他耳边故意压低声音喊着他的名字,声音暗哑到了极点 谢追眼角浮起泪痕,他想张口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房内红烛一直燃着,被翻红浪,人声低低。 *** 第二天,萧善入宫,谢追又去了谢府。 去谢府的路上,快要到谢府时,有人撞在了他的马车前。那人非说是被马车给碰到了,躺在地上干嚎说什么碰死人了。 谢追听着吵闹的声音掀开帘子,未看清地上之人什么模样,就看到了左离、殷桐和徐光从不远处的酒楼里走出来,正朝这边走来。 左离先看到谢追。 他表情一愣人一呆,停住了脚步,后面的殷桐直直的撞在他身上,两人差点摔成一团,徐光看到这情况撇着嘴错身到一旁。 殷桐站稳后摸着被撞的生疼鼻子道:“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被京城的繁华眯软了腿走不动了?” 左离没有说话目光 直直朝前,徐光惊疑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一眼看到了马车中的谢追。 徐光心中一动,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浮起,这时只听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喊道:“躺在地上的那位,你面前的可是厉王府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是厉王君。不想死的话,还不赶快站起来。” “厉王君?”看热闹的人群哗然都朝马车方向看去。 殷桐捂着鼻子瞪大了眼睛,自然也看到了谢追。 然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了有人又道:“前面酒楼旁站着的是那几位是昨日刚从北境回京的将军,说起来这他们以前可都是厉王君的手下,同厉王君可熟悉了。他们可是有着同吃同住的情谊。” 人群中因这些话而沸腾起来,他们看向左离等人,又看向马车中的谢追。 满目都是打量,满眼都是兴奋。 随后各种言语纷沓而来,各种指指点点对着谢追和三人。 厉王君、北境将军,同吃同住…… 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让有心人不由的起了探索之心,他们说的那些话卷成一个巨大的雪球淹没谢追、左离、殷桐和徐光三人。 18、019 殷桐性子最为不稳,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他握紧拳头,眼中火气直冒。眼看他控制不住心中的火气想要上前同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吵架时,徐光一把抓着他的胳膊。 徐光面无表情,却死死的抓着殷桐。 殷桐看向徐光,他抿着嘴,眼中是说不出的委屈和愤恨。此刻在这群人口中他们不再是昨日回京的英雄,而是没有廉耻最放荡不堪之人。 百姓的嘴因人故意起哄变成了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刃,比北燕的长刀刺在身上还要让人感到疼。 徐光没有看他也没有松开手,他不能让殷桐在大街上同人争吵。 这个时候,他们不开口是错,开口也是错,他们站在这里是错,转身离开更错。 他们被人设计,进退两难。 左离是谢追的副将,和谢追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提起谢追就会想到他的副将左离,所以他受到的攻击也最多。 左离深深吸了口气,他低下头对着徐光、殷桐小声说:“不要同这些人一般见识,我们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越不好,我们走。” 殷桐怒瞪双眼:“就这样走了?在被人当成猴一样围观后?” 左离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他看向殷桐:“那你想怎么样?和他争吵,像猴一样继续被他们围观编排?” 徐光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是错。 正在这时,谢追有了动静。 他阻止了想要驱赶四周百姓的小厮,然后从马车里踩着凳子缓步走了下来。 他背部挺得直直的,脸若刀削眸若寒星,周身气势如虹。 普通老百姓被他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扫过,只觉得寒意遍布身体。此时此刻,他们陡然想起谢追是小哥,但他却是一个杀过人手上沾染过无数人鲜血的小哥。 议论之声从谢追下车的那一刻由大变小,等他走到左离、殷桐、徐光三人前,那些难听的讨论声已经彻底没了。 谢追没有看四周之人,而是直接望着三人沉声道:“我听王爷说你们不日就要入宫见驾,不在家里好好休整,跑来这里做什么?” 他一开口,左离头皮一麻,这感觉就像当初在军营 听谢追处罚那些犯事的将士,心里不自觉的琢磨自己有没有犯哪条军纪。 殷桐和徐光也有这感觉,三人的脸瞬间都苦了起来,人看起来丧丧的,有点可怜。 想当年谢追出入军时,大家都觉得他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才入军,根本打心眼里看不上他。对此谢追二话没说,他在军中立威很简单,就两点。 一,使劲杀敌。 二,不服的人就使劲揍。 他杀敌很多,揍起人来一心想赢,根本不要命,大家都怵。 有个小孩看到眼前这一幕,他看向身边的大人脆生脆气道:“父亲,他们三个是不是打不过这个人,所以很害怕?” 孩子的父亲:“……”瞎说什么大实话。 他捂着孩子的嘴,朝看向他的左离等人尴尬一笑,然后抱着孩子从人群中飞快溜走了。 四周老百姓一看,心道眼前这场景还真像这么回事,还是小孩子眼明心亮。 左离脸上有些窘迫,殷桐看着没怎么变化的谢追心里有些激动,不过目光触及到他眉间黯然的朱痣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唯独比较镇定的是徐光,他收起脸上的表情,大大方方回道:“左大哥是京城中人,我和殷桐没入过京,今日小聚是想让左大哥给我说说京城中的事情,以免入宫后在皇上面前失礼。” 殷桐点头如小鸡吃米:“就是,就是。” 谢追道:“皇上最是和善,你们又是有功之士,不必太过担心。” 说罢这话他朝四周看了一眼又冷着张脸道:“皇上召你们回京是要犒劳你们,而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受人指点受窝囊气的。所以听到那些辱人耳朵的污言秽语,你们不用放在心上更不用忍着,直接报官就是。” “还好刚才我已经命人去请京兆尹前来,想必他肯定会查清是谁背后在故意挑事。我和王爷的婚事皇上亲赐,天下皆知,你们又是皇上亲自召见回京受赏的,今日故意挑唆之人肯定是对皇上不满。这种对君不忠之人若不找出来拿下,那便是在害他九族。你们莫不可因一时心软,就忍让不言。” 徐光趁机坦坦荡荡道:“厉王君曾救过下官的命,皇上赐婚时,我等还在北境,未能恭贺。今日大街上遇到,于 情于理,请厉王君受我等一拜。” 左离和殷桐相互看一眼都走上前行礼。 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个礼不是对着厉王君行的,而是对着在北境的大将军。 四周看热闹之人:“……” 怎么一眨眼他们这行为就成了对君不忠了?还有什么京兆尹要前来抓人?他们什么都没干,就是听到那些话随声附和了几句。 不过想想也是,皇帝给谢追和厉王赐婚,他们在这里嚷嚷着谢追在军中不检点,这不是在打厉王的脸说他娶了个不清白的小哥吗? 厉王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婚事是皇帝亲自赐的。打了厉王的脸,不就等于在扇皇帝耳光吗? 有人心思转的飞快那是越想越害怕,又看到京兆尹还没带兵前来,忙转身离开。其他人看到这情况,也急匆匆的跑了。 其中就有那个躺在地上说马车差点把他撞死之人。对这人,不用谢追开口,厉王府的人就跟了上去。 人都散了之后,徐光偷偷松了口气。 刚才如果谢追没有走下车,又没有说出那一番话,事情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谢追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今日之事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他不出面别人会说他做贼心虚,左离他们也会因此惹一身腥;他出面拿出皇帝来说事儿,那些人心里再怎么有想法,面上都得憋着。 这是昨晚萧善教他的。 当时那人是这么说的:“你得明白这个世上父皇最大,他金口玉言说一不二,我们的婚事是他赐的。要真有什么流言蜚语非不长眼的冲着我们来,你就直接开口让他们去问皇上。” “相信我,这事我熟,只要你理直气壮的站在那里开口说话,他们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完全没必要。” 当时谢追很累,没有来得及琢磨这番话,现在细细品品,还挺有道理。 忍那些小人做什么,忍他们也不会给一两银子,不忍他们也不能把自己吃了。既然这样,还不如不忍。 谢追心里想着这些,面上却半分不显。 他看向徐光三人正准备说离开的话,身后传来马蹄之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好听略带疑惑的声音:“谢追?” 谢追回头,只见萧善翻身下马把缰绳随 手扔给身后的吉安,人则朝自己走来。萧善是锦衣玉食养大的,不说话不玩乐时,加上他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乍眼一看也是一副矜贵君子的模样。 走近之后,萧善望着谢追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停在这里了?” 谢追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介绍了一下左离、殷桐和徐光三人的身份。 一听北境这两个字萧善就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就是不知道中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点也不用担心,等回去可以慢慢问。 于是他看向左离三人。 左离三人知道他就是厉王,都有些愣住了,他们知道萧善名声不好,但没想到人长得这么好。 不过三人很快就回过神,朝萧善行礼喊了声王爷。 萧善点头让三人不必多礼。 三人直起身后,徐光道:“王爷、王君,时间也不早了,下官三人就不在这里耽搁王爷王君赶路了。” 萧善道:“本王和王君要去谢府,不多留三位了。” 左离、徐光、殷桐顺着这话赶紧给他们让路。 萧善同谢追坐上马车。 到了车上萧善看着谢追问:“你没事?” 谢追摇头。 萧善道:“那就好,苏御医在后面,我们先过去。” 谢追说了声好。 马车离开此地进入谢府,左离等人才往旁边的巷子走。 殷桐望着谢府的方向忍不住道:“他娘的,这都是什么事儿。什么时候咱们同将军说句话都成了可以被攻击的把柄了。” 左离吐了口气白了他一眼:“都说不让你叫将军,你怎么就听不进心里呢。他现在是厉王君,我们这些人还是避着点嫌好。” “你……”殷桐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狠狠瞪了左离一眼。 这期间徐光一直旁观没有插言,等他二人闹腾够了,他道:“今日这小聚是聚不成了,在回归北境前咱们还是少出来晃悠,免得被什么人给利用了都不知道。” 左离和殷桐想想刚才的混乱局面,都心有余悸,自然也没有了聚会的心情。三人就地告别,准备各回各家。 其实也就左离回自己家,殷桐和徐光在京城没住的地方,他们住在礼部腾出来的驿站里。不是一个房间,挨得还挺近。 回去的路上,殷桐 戳了戳徐光道:“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呢?” 徐光道:“我在想厉王这个人。” “厉王?”殷桐皱着粗黑的眉毛:“他有什么好想的,小白脸一个,长得倒是挺俊俏。” “胡说什么?”徐光朝他横过一眼:“小心隔墙有耳。” 殷桐也知道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就把嘴给闭上了,但他心里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徐光其实就是觉得萧善这个人挺有意思,所以不自觉的想琢磨一下。 那厢萧善和谢追到了谢府,谢沉早接到通报正在等他们。 三人坐在一起说了会话,苏御医就赶了过来。 苏御医休息了一会儿,平静下赶路的心,然后才到内室去给谢沉看眼睛。 萧善和谢追在外面等着,半个时辰后,苏御医从里面走出来。 谢追迎上去道:“苏御医,我哥的眼睛怎么样了?” 苏御医摇了摇头叹息道:“他中的不像是毒倒像是蛊,这蛊下官也没办法解除只能暂时用银针压制。但随着时日的增加,这蛊终究有不受控制的那天,到时蛊由眼入脑怕再无回天之力了。” 谢追双拳紧握,目光冷峻,沉沉的站在那里。 萧善也皱起了眉头,他听闻蛊这东西多出自南苗,很难带离南苗。而南苗同北境隔着高山河流,距离最远不过,那蛊怎么就进了谢沉眼中? 当年谢老将军战败,谢随失踪,谢沉失明……谁在里面搅动风云?这人是想得到北境军权还是有别的目的?又或者是谁最想这么做? 19、019 真要说出谁会对谢家出手,皇帝萧盛最有可能。谢家几代人扎根北境,对北境军的掌控力和北境老百姓的影响绝非一般人能比。 是皇帝对这情形心里都会有点不是滋味,萧盛也是如此,他对谢家是既倚仗又防备。 可萧善还是觉得萧盛做不出残杀忠良的事。 并不是因为皇帝是他爹他才这么说,主要是因为当年谢老将军战死沙场和谢随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皇帝第一反应是震惊和担忧。 震惊谢老将军的死和谢随失踪,担忧北境城池会因此被没什么惧怕的北燕占领。 那段时间算得上皇帝最难熬的一段日子。他恨不得立刻派人前去支援北境,以免城池丢失。他心急火燎,但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却为了各自的利益争吵不休。 有支持大皇子萧荣的朝臣上书皇帝应派萧荣亲临北境,给予北境军鼓励。 太后、皇后自然不满这个提议。 萧荣如果在军中有了威望,那对萧锦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顾家在朝堂上自然持反对意见。 朝臣都想趁机在北境安插属于自己的人,都想借机掌控兵权。至于北境是什么情况,他们看不到也不在乎。 那段时间加上太后病重,皇帝对那些朝臣又气又怒急的嘴上都长泡了,甚至病了一场。 然而不等那群人争出个一二三来,谢老将军的孙子年仅十四岁的‘谢沉’带领北境军把北燕大军死死阻止在北境城墙外。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病立马好了一大半。 皇帝甚至同那些想要兵权的朝臣赌了一口气,他发诏北境,把‘谢沉’直接提拔为北境军少羽卫将军,命他死守北境。 那些文武百官也不针锋相对了,他们一致对上了皇帝。他们说‘谢沉’不过是个刚断奶的黄口小儿,怎么能担当得起这种大任。皇帝不能因为他一时有了点功劳,就把北境军和北境百姓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他身上。 当时那些官员认为,北境军损伤不少,总要有人负责,最直接的负责人应该就是谢老将军和谢随。虽然他们或死或失踪,可罪名还是要追究的。 皇帝下旨有赌气的成分在,但他也 不敢把所有赌注都压在太过年轻的‘谢沉’头上,不过他也不打算再给这些朝臣机会,而是准备掉北境相邻的驻地军支援北境。 不过皇帝的圣旨还没有下达,‘谢沉’率领北境军送往京中的是另一个大胜的消息。 后来,在东城军的相助下,北境军驱赶北燕数十里。 事后,皇帝论功行赏,他没有追究谢老将军的失职,甚至给他一个镇北大将军的封号,至于失踪的谢随,皇帝让‘谢沉’继续寻找。 同时皇帝命东城军回驻地不得干扰北境防务。 没有了战事,北境军得到了一段时间的休养时间。皇帝又派了兵部官员轮流前往北境驻守,只是这些官员并未封什么将军的头衔,完全就是去帮北境军进行修整。 就这样,北境的军权慢慢又回归谢家,又落到了‘谢沉’手中。 直到‘谢沉’身份有异,皇帝才把假谢沉真谢追召进京。 如果当时皇帝对谢家防备之心真到了猜忌的地步,那顺势安排人散播一些不利于谢家的流言才是。把谢老将军的功劳抹去,把谢随的失踪说成叛国投敌…… 随便一巷,‘谢沉’的功劳再大,名声在响,他在北境军中也坐不稳。更不用说,‘谢沉’身份被发现有假后,皇帝心中各种恼火恨不得他这个人没有出现过,但最终还是没有给他随意安插个罪名把他给砍了。 皇帝心里到底记着当年他心急火燎时,北境传来的那道如及时雨一样的消息。 这些念头在萧善心里转悠了一圈。 谢追和谢沉都是聪明人,他不知道两人有没有在这方面怀疑过皇帝,最终又得出过什么样的结论。 而以他和谢追现在的关系,他不可能去问,因为没办法验证谢追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 他们是有着最亲密关系的夫夫,可有时候他们又为最陌生。 萧善是个相当懒散的人,如果有可能他根本不爱用脑子,只是有些事情真到了眼前,那也不得不多思考一下罢了。 谢追一直知道谢沉的眼睛很难恢复,这些年谢沉和他找了很多大夫都没办法,那些大夫判断不出中的什么毒,更是无从下手治疗。 谢沉几乎每天都在喝药,身上都有股淡淡的药味。 谢沉不怕苦,只怕没有一丁点希望。 谢追只能看着谢沉的双眼一点一点朝最坏的情况发展。 他和谢沉一直以为是中毒引发眼睛受损,如果今日不是苏御医在场,他们还不知道这是蛊引起的。 苏御医是给皇帝看病的,可以说是大周手头最高的大夫了。 如果他都没有办法,那是不是说只能看着谢沉…… 不,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 谢追按捺下心中的恐慌,既然知道是蛊,那就确定了方向,只要找到制蛊之人,那总可以找到解药。虽然有些困难,但总归有条路可走。 想到这些,谢追的目光坚定起来。 就如同在战场上那般,历经波折历经风雨,他仍旧无所畏惧。 谢沉蒙着眼从内室走出来问起自己眼睛的情况,苏御医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谢追,最后实话实说。 谢沉一愣随后笑了,他对着苏御医表示,如果今日自己没有碰到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如今只能事在人为。 苏御医很欣赏他的心态,给他写了药方,说是能缓解他眼上的疼痛。 同时还表示会钻研这个蛊,未来希望能帮到谢沉。 不管苏御医这话几分真假,谢沉郑重的谢了他一番。 把苏御医送出谢府后,谢沉看向萧善道:“多谢王爷。” 萧善道:“一家人不必言谢。” 谢沉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天中午萧善留在谢府用膳,比起谢追的沉默寡言,谢沉就比较能说了。 那些年谢追在战场他也没闲着,他眼睛看不见又想找大夫治疗,所以就隐姓埋名做起了生意。当然,都是合法生意。 他都是幕后主持没怎么出过面,一开始不是没有人想他那些生意的主意,后来被他找到给狠狠收拾了一番,大家知道他那些生意有后台有手腕也不敢再欺辱他。 谢沉做起生意来价格公道,手段不硬不软,很多内城的人都乐意同他打交道,因此结交不少人。 他眼睛虽然看不见,可见识很广,同萧善也能天南海北的说到一起。两人越说越起兴,又喝了些酒,关系拉近不少。 这顿饭可以说是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萧善喝了些酒,脸上显露出丝醉意,便在谢追儿时的房间休 息。 一直只吃东西没有动一杯酒的谢追给他整理好被子,然后才出去。 看到站在花园处的谢沉,他忍不住道:“你怎么让他喝这么多酒?” 谢沉诧异道:“多吗?总共也没有几杯啊,这点酒对你来说就跟喝水似的。厉王的酒量这么差?” 谢追:“……” 真要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萧善的酒量是好是坏。 除却新婚之夜,萧善好像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喝过酒。 谢追的酒量是故意练的。 军营中的汉子比较粗犷,边境又没什么玩乐的地方,所以打了胜仗人人都想喝酒庆祝顺便趁机干嚎两声。 他身为主将难免被人灌酒,为了不出错,他在家偷偷练过不少次。 不过大家都知道他不喜欢喝酒,所以每次他只需冷着脸喝上一杯也就没有人再逼他。 见谢追一直不说话,谢沉乐了,他说:“你这是心疼了?” 谢追更没话说了。 若是谢沉看得见就能发现他的脸都热红了。 谢沉知道他这弟弟的性子,话不多,凡事都喜欢闷在心里。 他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第一次见王爷,不由的想多了解了解他。我这是怕你吃亏。” 谢追闷闷的嗯了声。 谢沉道:“今日你们来之前的事我都知道了。” 谢追和左离等人被围观的地方离谢府不远,谢府的门房拐个弯远远就能看到。 如今谢家的人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出了什么事没人敢瞒着他,何况当时场景那么乱那么吵,所以门房不敢耽搁,很快就报给他听了。 他怕谢追吃亏本来想出面,没想到根本没轮到自己出场。 今天是他第一天同萧善正儿八经的交谈,他试探了,发现萧善是真心没把那些流言放在心上。 谢追听了这话一愣,谢沉又道:“我看这厉王是不求上进了些,为人也散漫,书读的不怎多,见解同常人颇不一样,对吃喝玩乐方面比较在行……不过性子倒是挺好,言语间对你颇维护。” “皇上给你赐这门婚事也算是有心了。” 谢追道:“王爷挺好的。” 谢沉:“……”就听到最后夸萧善的那两句了? 谢沉道:“不过你们的日子能过成现在这样,还是在厉王本 人。”皇帝能赐婚,皇帝却不能摁着萧善的头让他善待谢追。 说到底还是萧善自己乐意这么做。 谢沉心里有些好奇,他知道自家弟弟是最好的,可萧善一个陌生人,为何能做到这点。 谢追很轻易猜透谢沉心里在想什么。 他轻声道:“我问过王爷为什么。” 谢沉:“……”他没看出来谢追有这追求精神,敢问出这话。 谢追热了耳垂,醒时自然不会问,也就昨晚正值情浓,他断断续续开口说为什么信他。 萧善当时正急迫,突口而出道:“谢追,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是英雄。” 是英雄不该落到被人嘲笑的地步,是英雄不该被人因为一些事指指点点,是英雄不该只有末路可走。 “我觉得王爷愿意同我成亲,甚至愿意给我身为一个王君应有的体面,是因为他可怜我。”清风中,谢追望着枯败的花园突然这么说道。 20、020 当天下午,回厉王府的路上,萧善明显觉得谢追的情绪有些低落。其实谢追表情同往日一样,并未泄露半分情绪,但他就有这种感觉。 萧善暗自找了一下的原因,是因为他喝酒睡过头了?还是同谢沉的谈话进行的不顺利?又或者是被别的事牵动了情绪? 按理说以谢追的性子,这些都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思考了一圈萧善也没思考出个一二三来。 他为人向来坦诚,不是个喜欢把话闷在心里在那瞎胡想的人,于是便放弃那些想法直言问道:“心情不好?” 谢追正盯着车内的香炉走神,闻言抬眸神色一愣,随即飞快道:“没有。” 这么一看还真有了。 萧善用手撑着左边的脸幽幽道:“说说呗,看看我能不能为你解惑。” 谢追:“……” 本就因一念而起的莫名心思,此时面对着眼前之人又怎么能说出口。 萧善为人聪慧,要是他什么都不说也不好。 心思起落间,谢追错开眼开口怅然:“就是担心大哥他不适应京城的环境。” 萧善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事情源头在他身上,听到这话也就直接信了。他分析了下眼前的形势,觉得谢追担心的也有几分道理。 比起京城,边境没那么多说话喜欢弯弯绕绕的人。 京城繁花似锦,边境荒凉凄苦。 京城生活安逸,边境紧张充满了肃杀之气。 谢沉眼睛看不见,但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出门,谢追担心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于是萧善开解他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平日里大哥身边有随从跟着,厉王府离谢府又不远,但凡有个什么事你都能迅速赶到。” “你要是实在担心,就把大哥身边的人查一遍,确保他们手不会伸得太长没有二心就是了。” 看到他这态度,谢追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笑了,心底的阴郁刹那消失。 萧善一看自己安慰的效果这么大,也比较高兴,他加大语气道:“总之,你和大哥把心放宽。只要咱们不主动惹事,谁要惹到咱们头上那也不用怕。要是有我这个厉王和你厉王君摆不平的事,那还有父皇呢。” 谢追听得直点头。 而此时,宫里的兰妃正在皇后那里哭诉。 兰妃哭的不是别的事,正是谢追和左离他们被围观的事。 兰妃哭的那是一个伤心,皇后劝了几次未果,只能由着她继续哭。 兰妃一边哭一边捂着心口抽气:“皇后不是我想哭,我实在是控制不住……” 皇后心下叹息,的确是控制不住,但该劝她还是得劝,于是皇后道:“你也别因为一点小事动不动就哭。苏御医曾说过,你要是这么长时间的哭,眼睛都受不住。” 兰妃听了吸了口气眼泪忍了一瞬间,随后她摇头道:“我也不想,但我一想到善儿娶了谢追这个祸害,心里就忍不住难过。” 皇后:“……” 谢追怎么又成祸害了? 兰妃抽抽噎噎把今日发生的事同皇后说了一遍,而后她道:“现在宫里宫外都传遍了,大家都在说谢追同那几个从北境回来之人关系不清不楚。我听了这话心里堵得慌。” 皇后听得脸色一冷,道:“宫里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胡说八道?” 兰妃一脸悻悻:“自打善儿同谢追成了亲,这宫里谁不在背后说道两句。” 皇后抓了抓椅子上的扶手,默默吸了口气她才道:“就算有人背地里说那也传不到你耳中,你怎么就恰好听到了?” 兰妃:“我这是在御花园散步时无意中听到两个宫女在那里偷说了两句。要不是听到了,臣妾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呢。” 皇后“……”什么无意中听到,明明是有人故意让她听到这些。 弄出这件事的人这是了解兰妃的性子清楚的知道她不待见谢追,故意往她心尖埋刺呢。 看兰妃如今这情况,这刺的确埋上了。 皇后忙问:“你可把人留下了?” 兰妃摇头破罐子破摔的语气:“我留她们两个小宫女做什么,事儿还不都是谢追惹出来的。” 皇后耐着性子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把萧善和谢追召进宫来一问便知,你若听信了那些人的胡言乱语,岂不是要伤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兰妃一脸凄苦哀愁:“我也不想伤了母子情分,可是你让我当做不知睁只眼闭一只眼我实在做不到。现在一想到善儿不知 道被人在暗地里嘲笑讥讽过多少次,我就恨当初皇上赐婚的时候没有去阻止。” 皇后道:“如今木已成舟你说这些没用。你与其在这里生闲气不如好好想想乱那两个宫女的事。本宫掌管六宫这么多年,宫里还没有人敢这么兴风作浪呢。” 兰妃有时很能听进去皇后的话,有时一句都听不进去。 尤其是现在,她正钻牛角尖呢,皇后这话一说,她就觉得皇后完全不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在皇后这些人看来,那些对萧善的讥诮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兰妃心都疼了起来,她满脸不高兴道:“这不贤惠的王君是善儿娶得,替他伤心的也只有我自己,痛处落不到别人身上,别人自然可以不用理会,反正受嘲笑的只有我和善儿。” 皇后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心中起火眼中生怒,兰妃则站起身一脸闷闷不乐:“皇后娘娘就当臣妾今日跑来胡说一通,皇后娘娘不必把臣妾放在心上。臣妾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 她说完朝皇后行了个礼,就这么走了,走了。 皇后看着她的背影许久都说不出来话,慌得宫女宝珠忙给她顺气,又有宫女忙着端茶倒水,还有人叫着皇后给气着了,要去拿药…… 殿内一片慌乱。 等皇后吃了药喝了茶心口那道火气下去后,她冷声道:“去查一下后宫都有谁喜欢胡言乱语喜欢做下作之事。本宫这些日子没有整顿后宫,是不是觉得本宫死了?” 宫人自然不敢搭话。 命令一道道的吩咐下去后,皇后命她们都退下,自己则斜靠在贵妃椅上思考人生。 一群宫人悄无声息的退下,不敢发出半分声音惹皇后心烦。 有刚升到内殿服侍的宫女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得亏有一层血缘关系在,皇后对兰妃才这么包容。 今日之事若换二人,即便是皇帝宠妃皇后也不会给她半分脸色。 不过这想法也只在脑海中转悠一圈又被彻底压回心底深处,能混到如今这地位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们心里最清楚不过。 皇后和兰妃之间的事,没有她们多嘴的地方。 兰妃走出皇后宫殿时还非常生气,等她回到景兰殿又觉得自己对皇后说 的那些话有些过火了。 兰妃抓着翠书的手担忧的说:“翠书,我刚才是不是有点过分?” 翠书心里说岂止有点,简直是有很大一点。 她面上却是如常,笑着安抚道:“娘娘脾性耿直,皇后娘娘最了解不过。娘娘说话心直口快了些,皇后娘娘定然不会因此生气的。” 兰妃听了这话心情好了些,她松开翠书的手坐下,然后道:“我也不是故意想那么说,可我身为母亲实在是为善儿不值。善儿乃是皇子,成年后被皇上封王。他娶谢追为正君已经够让我难受了,现在还被这个谢追连累成这样,你说我心里能不气吗?” 想想背后那些人会嘀咕谢追什么,兰妃就觉得丢脸要丢到大周外。 “不行,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兰妃拧着秀气的眉头道。 翠书忙道:“娘娘说的是,故意在宫中传出这样话的人心思实在是歹毒的紧,还是早日把这等心思叵测之徒找出来的好。” 兰妃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源头还是在谢追那里。我得想个办法同皇上说道说道这事儿。” 翠书动了动嘴想说什么,看到兰妃一脸坚持的模样,她又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萧善和谢追在宫外,自然不知道宫里还发生了这么一出事。 当晚两人滚了半张床,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是萧善入朝的日子,他眯着眼起身打着哈欠出门,中途没把谢追惊醒。 等到了朝堂硬是努力瞪着眼才没有站着睡着。 本以为下朝之后他可以像往常一样回王府补觉,谁知这次他没走成,常乐阻止了他,说是皇帝在乾明殿等他。 萧善一听皇帝等他就头疼,总觉得自己要挨揍。他对乾明殿有阴影,小时候皇帝总喜欢把他叫到乾明殿考他。 每次他都过不了关,皇帝那句蠢笨不堪就是从乾明殿传出去的。 萧善站在那里磨磨蹭蹭期期艾艾不想去,中途还不断的给萧锦使眼色,让他陪同自己一起去。 常乐一脸笑眯眯的站在那里候着。 萧锦看萧善一脸难色,他走过来道:“常公公,孤和三弟一同前去,孤正好有事想要面见父皇。” 常乐笑道:“太子殿下,皇上今日怕是不能召见太子殿下了,皇 上今日特意留出时间就是想和厉王说说话。太子殿下若是有急事,奴才可以去通报。” “哦,这样。”萧锦顿了下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孤下次再去拜见父皇。”说罢这话他给了萧善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萧善:“……” 这时萧荣走了过来,他用一副身为大哥要关爱弟弟的眼神朝萧善看去,苦口婆心道:“三弟,你也这么大的人了,应该少让父皇操点心。昨日大街上那种事日后不要发生了,太影响形象。” 萧善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大哥你在说什么?昨日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不知道?要不大哥你现在说给我听听。” 萧锦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大哥,孤在宫中也没听到三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大哥若是知道详情,还是多提点下三弟才是。” 萧荣看他们两个在这里装疯卖傻,便冷笑一声:“我能知道什么,我就知道有人太丢脸。三弟既然不知情,那是我多说话了。” 说完这话,萧荣甩袖离去。 萧善嘟囔:“大哥一言不合就走,说话说到半道上就不说了,让听的人干着急,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萧锦:“……” 常乐仍旧笑眯眯的,他道:“王爷快走,别让皇上等急了。” 萧善没办法,只能往宫里走。 萧锦看着他的背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想帮忙,可是帮不上,没办法,只能回东宫等消息了。 萧善到了乾明殿,萧盛一看他耷拉着肩膀没什么精神头的模样就生气了。 萧善看他眼神锐利起来,忙挺直了肩膀和腰:“父皇,你找我有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萧盛阴阳怪气的说。 萧善:“儿臣这不是怕你见了儿臣生气吗。” 萧盛冷哼:“你倒有自知之明。” 萧善不吭声了。 萧盛闭了闭眼,道:“昨日你母妃跟朕提起了应该给你立侧妃的事,你心里怎么想?” 萧善:“啊?” 21、021 萧善一直知道兰妃对谢追不满,可实在没想到她能不满到这种程度。 他和谢追满打满算成婚也就三个月的时间,她就迫不及待的要他立侧妃。这不是对谢追不满,而是恨他入骨。 以兰妃对谢追这态度,如果他性格再那么顽劣一些,心中对谢追稍有点偏见之意,那谢追在厉王府的日子恐怕过的连普通下人都不如。 还好谢追遇到的人是他,不至于被人欺辱到那种境地。只是想到兰妃的性子,萧善心下叹息,也说不出谢追这命是好还是不好。 萧盛看萧善微瞪双眼惊疑的那么啊了声就没别的音了。 他忍不住双眉一皱,道:“怎么不说话了。”是有想法还是没想法,总要吱一声,这么干张嘴不吭声是什么意思。 萧善抹了把脸,有气无力道:“太过惊讶,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总觉得萧善这话的意思是这事太糟心了,不知道该说啥。只是碍于他和兰妃是长辈身份,这话没好说出口。 萧盛一想到自己在萧善这里竟然成了个被理解的角色,心头就颇为郁闷,就好像他很无理取闹一样。萧盛尽量平和下语气:“你母妃已经在为你物色人选了,朕就是想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日后选起人来也好帮你留意着点。” 萧善满脸讶异和震惊,他打量了萧盛一番,一脸古怪道:“父皇,儿臣这刚成婚就要立侧妃,按照你的性子,你不应该骂儿臣骄奢淫逸纸醉金迷胸无大志吗?怎么反而这么轻易同意儿臣纳侧妃?” 萧盛额头青筋一跳,火从眸子深处升起:“在你心里朕就是这种昏聩之人,管事都要管到你房内不成?” 萧善也没想真把他给惹火了,于是忙扑火:“父皇,儿臣不是这意思。儿臣就是心中郁闷,儿臣同谢追成婚也就这么点时日,母妃怎么就想到要给儿臣纳侧妃了。父皇你不说反对的话,那必然是赞成的,可现在儿臣真没这个心思啊。” “当初娶谢追,儿臣就说了,要是不满意儿臣可不娶。现在儿臣和谢追刚从陌生人变得稍微熟悉点,怎么就要往我们 中间插别人呢?儿臣的眼睛现在就长在谢追身上了,看不到别人。” 萧盛知道萧善说的这些是真心话,想当年兰妃往他床上塞人,想让他知晓人事早日成亲。 萧善就直接放话,不要在这方面逼迫他,他就是憋成太监也不会被人逼迫。 萧盛当时被他这话震得神智都飞了,堂堂皇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倒是有意试探下萧善,又怕他那性子真把事情弄得一发不可收拾,加上萧锦一直在那里为萧善说好话。最终也就作罢,婚事上也就由着萧善去了。 萧盛心情好时也问过萧善到底想娶个什么样的人。 萧善说性格好人顺他眼的就行。 当初他把谢追赐给萧善,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下的决定。对谢追,不处置容易造成朝堂上的分歧,处置太重的话容易让边境将士心寒。 给他赐婚也需要找个合适的人,萧盛是想了又想,琢磨了又琢磨才琢磨到还未成亲的萧善头上。 首先不提谢追隐瞒小哥身份打仗的事,谢追这个人还不错。而萧善年龄也够大了,这两年做事也没那么偏激,这婚事也比较容易成。 其次萧善一直很认同萧锦这个太子,对萧锦也非常重视,他同谢追成婚,对萧锦这个太子也最为有利。 当然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最终萧善也没反对这门婚事。 成婚后看他那样子对谢追还非常满意。 但昨日兰妃同他哭哭啼啼了一番,她倒是没有把宫外听到的那些混账消息哭诉出来,而是拿子嗣说事儿。 兰妃说谢追为人正派,做萧善的正君也合适,但小哥生育实在是太过艰难,如果萧善和谢追一直没有子嗣的话容易被世人诟病。所以她想给萧善纳两房侧妃,等侧妃生下孩子直接过继到谢追名下。 萧盛给萧善和谢追赐婚能找出千万种理由,可事关子嗣,他不得不慎重。 这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也是他今日特意把萧善留下来的最大原因。 此刻面对直言直语的萧善,萧盛把子嗣的事提了提。 萧善一听这话立刻苦起眉头:“父皇,子嗣是老天给的礼物,不能强求。这有些东西你越是强求越得不到,放宽心顺其自然就好。” 再说, 一想到谢追会生孩子,他这心情就相当复杂好不好。他又不是非要孩子不可,以他的身份,没孩子难道还怕死后没人祭拜? 萧盛能猜出他大半的心思却猜不出这惊人的小部分。 萧善说孩子顺其自然这话也有暗示萧锦和太子妃柳静宜之事。萧锦和柳静宜成亲时间比他们还长,柳静宜这不是现在才有身孕吗。 萧善不好直接说这种事,所以只能暗示性的说。 萧盛自然听懂了他的暗示,可萧盛想说谢追和柳静宜不同。 谢追身为小哥注定子嗣艰难,柳静宜怀上孩子的几率比较大,谢追说不定一辈子都没办法有孩子。 只是这种话萧盛也不好说的太直白,毕竟事关太子妃,他不便提太多。 他看萧善一脸不情愿,问:“你真不愿纳侧妃?” 萧善猛然点头头:“父皇,儿臣后院有一个人管着就行了,人多了太闹腾,儿臣享受不了。” 萧盛:“……”这是在说他后宫人太多了吗? 其实萧善还真没这么想,他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萧盛自己愿意多想,他也没办法。 萧盛看到萧善坚决不愿纳侧妃的态度,于是沉默了一段时间退一步道:“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出决定的,你先放在心上琢磨着,万一日后真有看中的呢。” 萧善忙道:“父皇,你别让我放心上琢磨了,儿臣已经琢磨好了,你快让母妃别把这事放心上瞎琢磨,免得以后儿臣和母妃因为这事闹起来。” 他说的可是实话,兰妃要是执意这么做,他到时肯定是不愿意,到时双方闹得肯定难看。还不如趁兰妃念头刚起,皇帝一举把它给彻底掐断,以免日后牵扯太多。 萧盛横了他一眼,这种忤逆的话也就萧善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换个二人包括太子都不敢。 萧善看懂萧盛这个眼神,干干一笑,他就这性子,没办法改了。 萧善真不愿意,萧盛也不可能真摁着他的头纳侧妃。 谢追的事他已经摁过一次了,再来一次对萧善也实在是太不公平。 于是他道:“既然你心里不乐意,去给你母妃请个安出宫。”言下之意,兰妃那里他自己去说。 萧善得他这么句话就满意了,行礼 离开。 他的背影消失在乾明殿后,萧盛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说这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提起立侧妃就如让他立蛇蝎。” 此时殿内只有常乐一人服侍,但这话他没办法回答,只能装作自己站的远没听到。 萧盛知道常乐是个老狐狸,根本不可能回答这么敏感的问题。 皇帝在这一刻就是觉得有点孤独,偌大的皇宫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 萧善倒是敢说,皇帝就是不知道自己敢不敢问他,他怕被萧善的回答给气死。 *** 萧善往景兰殿去时,兰妃已经把谢追给召进了宫。 兰妃听到皇帝朝后把萧善留下了,就立刻派人去了厉王府。 这次兰妃见到谢追也没用那些小手段为难他,而是开门见山问谢追被围观的事是不是真的。 谢追没有否认。 兰妃一脸怒气,然后想了想自己要说的事儿,她勉强把怒火压下,红着眼道:“宫外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善儿是我的儿子,我想让他过的顺心如意不被流言伤害。我打算给善儿赐两个侧妃,帮你分担一些厉王府的内务是一,给善儿延绵子嗣是二。人选我已经在挑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谢追:“……” 谢追深深吸了口气:“母妃,儿臣不同意。” 22、22、022 22、022 (我在古代当咸鱼); 兰妃根本没想到谢追会说出反对的话, 在她看来,这事她已经拿定了主意,现在也不过是通知谢追一声, 让他有个心里准备好迎接新人入府, 而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现在听到谢追这般铿锵有力毫无退缩的拒绝之声, 兰妃的脸色都变了。 她越想越气猛然拍了下案几, 站起身瞪着谢追,一脸怒气满眼委屈:“你说什么?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 不知道是手怕案几拍的太用力以至于太疼,还是被谢追这态度给气的狠了, 她话还没问完,眼泪就滴答滴答落了下来。 她死死盯着谢追, 就好像受到了来自全天下最大最大的委屈。 谢追不明白兰妃为什么喜欢哭,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掉眼泪。 真要说起来谢追是个挺无趣的人, 在他面前哭的人多了去, 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倒也不能说他是铁石心肠,主要是他在边关见惯了生死,也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边境战乱起, 白发人送黑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将士因受重伤而阵亡之事比比皆是。 无数人因战火背井离乡,有的走到半途人就没了。 他曾骑着马经过一些双眸麻木的人身旁, 可除了烟尘他什么都不会留下。 人们常说边境的风里都藏着死去那些人的哭声,他们这些戍边之人见过太多太多悲惨的事听到太多太多凄凉悲切的哭嚎之声, 所以眼泪对他来说是最没有用的攻击。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可以由着兰妃在他面前一次哭个够。 不过想到兰妃萧善的母亲, 又是宫里的贵人,为了萧善他也不可能这么做。 于是在兰妃默默掉眼泪时,谢追一板一眼的开口说道:“母妃,儿臣不凭借什么, 儿臣就是不愿意。” 兰妃听他这话更恼火了,心中那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她边哭边冷笑道:“怎么,你的意思是善儿纳个侧妃还要经过你同意不成?就算你现在还是北境大将军,我也不是你的下属,你也管不到我头上。你不愿接纳侧妃,那你说说看,你身为厉王君,除了给善儿带来一些没必要的流言蜚语让他受人讥讽嘲笑外,你还给他带来了什么?他和你成婚,他受了多大委屈。” “善儿身为堂堂的皇子,又有王爷身份,纳一两房侧妃又有何不可。单凭你刚才那句善妒的话,已是犯了七出之罪。” 听着兰妃这刺耳至极甚至有点诛心的话,谢追的脸皮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等兰妃发泄完心中的火气,他才继续说:“母妃误会了,儿臣并不是这个意思。首先儿臣觉得流言不可信,儿臣行得正坐得端敢同散播流言之人对峙所以并不惧怕流言,相反散播流言的人应该是惧怕儿臣的。其次,王爷曾说过,儿臣身为厉王君,当以他的想法为先。母妃刚才所提之事,王爷根本不知情。所以,恕儿臣不能同意。” 兰妃脸上又气又憋屈,她咬了咬牙道:“你少拿善儿来找借口,我是他母妃,我说的话他难道还敢不听?” 谢追神色淡淡语气冷硬:“母妃恕罪,儿臣并非王爷本人,不能代王爷回答母妃的话。” “你……”兰妃气的眼睛泛红:“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伶牙俐齿?这是我以前看走眼了?” 谢追:“儿臣一直就这性子,母妃同儿臣接触不多,不了解实属正常。” 兰妃:“……” *** 萧善到景兰殿时,兰妃哭的可伤心了,还正在逼问谢追:“你的意思是不是在说,这事只要善儿同意你就同意?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妃?” 而谢追挺直了脊梁站在那里没有动。 萧善走近殿内,兰妃把谢追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然后她还做了个总结:“你这厉王君可真厉害,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找到话顶回来。” 萧善瞅了一眼谢追,而后一本正经道:“母妃,你问一句他要是找不到话回,那不是个哑巴就是脑袋不灵光。谢追这样 22、022 不是挺好的吗,不哑也不傻。” 兰妃:“……” 过了那么片刻,她看向萧善目光满是指控和不解:“你就是同他一条心,故意说这话气我的是不是?我给你纳侧妃难道是想要害你不成?” 萧善心道你不害我,是我自己没福享受这种左拥右抱的生活。 是他自己不乐意,不高兴也不愿意。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母妃,儿臣知道你的一片心意,但儿臣在父皇那里已经拒绝了此事,父皇也答应儿臣不再提起。母妃日后不要拿这种事问谢追了,你问他,他说同意也不是说不同意也不是,这不是难为他吗。” “不可能。”兰妃努力绷紧脸皮说道,昨晚皇帝明明考虑了很久,最后默默同意了。怎么一个早上的功夫,事情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萧善一脸大无畏之色:“母妃若是不信,可以问父皇,儿臣绝不敢说谎。”顶多私自加大了一点点皇帝的意思,这是很正常的夸张行为,并不能算在说谎里面。 兰妃被噎了下,她自然不可能直接去问皇帝为什么出尔反尔。 她再傻,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想到皇帝真的有可能改口后,兰妃的心情瞬间低落起来。她实在想不明白,宫里宫外那么多好看漂亮精致的人,萧善怎么就对谢追这么特别,还处处维护他。 萧善越是这么做,她就越看谢追不顺眼。 当然,要是萧善完全顺着她,她也不会觉得谢追顺眼,她和谢追算得上天生犯冲了。 而已经做出了决定,在皇帝那边也表明了心思得到了暂时的默认,萧善实在是不想同兰妃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尤其是当着谢追的面。 于是他道:“母妃,时间不早了,儿臣和谢追就不留下用膳了,儿臣和谢追告退。” 兰妃自然不愿意让他这么离开,她瞅着萧善正准备说些什么,只见善无奈的笑了笑,神色格外怅然和无奈:“母妃,别人信那些流言蜚语传那些难听话儿臣一点都不在意,但母妃比他人还要信,儿臣见了实在是伤心的很。” 兰妃一脸惊疑慌张,道:“我什么时候信这些了?我听到这些就难受,恨不得天下说出这样话的人都是哑巴。” 萧善语气低落:“母妃若真不信,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此事呢,母妃把儿臣和谢追的脸面放在何处?谢追明明是流言的受害者,母妃为何觉得这都是他的错?若真要论个对错,那些胡说八道之人才是罪魁祸首。” 兰妃:“我不是,我只是不想你受这些委屈。” 萧善:“可是对外人那些言语,儿臣根本不觉得委屈,他们说这话就等于放屁。若亲朋好友都这般,儿臣才觉得委屈。” 兰妃的关注点和常人不一样,听了这话,她认真想了下,得出一个非比寻常的结论:“你这是在嫌母妃多管闲事?” 兰妃说起这话,表情那是一个委屈。 她为萧善考虑了这么多,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堆在他身上,最后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她是又气又不甘心又委屈。 萧善垂眸:“儿臣不敢也不是这意思。母妃,事情已经在父皇那边有了定论,儿臣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件事,儿臣告退。” 谢追跟着行礼:“儿臣也告退。” 等两人离开,兰妃趴在贵妃椅上愤愤道:“是我的错吗?” 一旁服侍的翠书:“……” 她不敢说是兰妃的错,但她也不能说是萧善的错,她就是闹不明白,萧善为什么不愿意纳侧妃。 纳侧妃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啊,皇上不用说,三宫六院,有名有分的宫嫔就差点数不清。东宫除却太子妃也有良媛良娣等人,这段日子太子妃有孕在身不能服侍,都主动推荐那些人服侍太子。等太子妃生下小皇孙,皇后还会免去那些人的避子汤,以确保东宫多子多福。 大皇子萧荣那里更不用说,可以说是妻妾成群,大皇子有时为了得到一些人的支持,还特意娶这些人的女儿呢。 这纳侧妃的事说到底对萧善还是非常有好处的,至少不用天天对着一张脸。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身为女子和小哥,谁嫁人时心中不是含羞带怯期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翠书倒是没想过会在萧善这个不学无 22、022 术的皇子身上见证这事儿。想到这些,翠书心中满是感慨。 兰妃闹腾着给萧善立侧妃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贤妃听说后笑着对自己身边的大宫女碧玉说道:“兰妃姐姐爱子心切,本宫倒盼望着她心想事成。不过,不成也没关系。” 碧玉总觉得贤妃这是话里有话,但她不敢问,贤妃自然没想过同她多什么。她很快收敛起神色,命人招来服侍萧羡的内监,想着询问萧羡最近的功课情况。 贤妃现在一心想让萧羡在读书方面能入皇帝的眼,所以在这一块抓得比较紧。 她也不怕这样会引起皇后和太子的忌惮,毕竟萧羡年幼,本就在皇帝面前比其他皇子多两分脸面,现在稍微出色两分也不过分。 贤妃这里是这般态度,四皇子萧艺母妃淑妃那里则平静了很多。 淑妃是才女,平日里沉醉诗词书画,闲着没事烧香礼佛。萧艺就遗传了她的性子,是个比较佛性的人,对宫里的权势斗争看的也比较平淡。 中宫皇后听到消息时,太子妃柳静宜也在。 太子妃现在正是紧要时候,按说不用来请安。皇后只想她把小皇孙安安全全的生下来,也不想她来回折腾。 柳静宜则笑着说自己最近已经好了很多,饮食上也不像以前那样吃不下去东西。再说苏御医说让她多活动活动。别的地方她不敢去,只好往皇后这里来,希望皇后不要嫌弃她之类的。 言下之意,别的地方都不如皇后这里安全。 皇后听这话听得心花怒放,被兰妃气伤的那颗心都因此痊愈了不少。 婆媳二人正说着开心话,宫人就禀告了兰妃要给萧善纳侧妃的事。 皇后现在一听到有关兰妃的事,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大好看。 柳静宜悄悄瞅了她两眼,抿嘴不吭声了。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朝宫人问道:“这事皇上知道吗?” 宫人道:“奴婢听景兰殿的宫女说兰妃娘娘昨晚已经同皇上提过此事,皇上也同意了。今日早朝后皇上特意把厉王留了下来。” 皇后:“太子可回东宫了?” 宫人道:“太子殿下刚回东宫。” 皇后拧起眉头,她挥手让宫人退下,然后看向柳静宜道:“也不知道太子知不知道这事儿。” 柳静宜忙站起身轻声道:“母后,太子爷同厉王关系极好,就算是听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若厉王真有心纳侧妃,太子爷只会为他高兴。” 皇后叹了口气:“太子那性子我还不知道,凡事都喜欢往好的方面想。你是太子妃,有些时候也该在一旁提点劝劝着点。” 柳静宜道:“母后说的是,儿臣记下了。不过……” 皇后看她一脸犹犹豫豫,直言道:“不过什么,你只管直说。” 柳静宜松了口气,面色有些为难:“回母后的话,太子爷胸怀大志,一向不大喜欢儿臣说那些劝慰之言。只觉得儿臣是女儿家,心思太过细腻太容易多想。” 皇后语重心长道:“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更要劝慰他。他处在这个位置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不帮他往四周看,谁能帮得了他?” 柳静宜语气轻柔:“母后放心,儿臣明白该怎么做了。” 皇后这才欣慰的点了点头。 柳静宜又陪同皇后坐了一会儿,就回东宫了。 她同萧锦说上两句话,然后笑着说道:“刚刚母后还问起太子,说是太子知不知道兰娘娘有意给厉王纳侧妃的事儿。” 萧善看了他一眼,道:“母后怎么说?” 柳静宜把当时的场景和皇后说的话统统都说了遍,最后她道:“母后总让臣妾劝说太子,可也怪臣妾愚笨,实在是找不到劝说的地方。” 萧锦那张儒雅清隽的脸上浮现几许说不出的复杂,他轻声说道:“母后和你的意思孤都明白,可孤也明白三弟的心思。” 柳静宜没有说话,端的是文雅娴熟之态,萧锦道:“孤敢说三弟一定不会轻易纳侧妃,就算有这个心也会提前告知我一声,你信不信?” 柳静宜最先反应的不是信不信,而是有些好奇:“太子为何这么说?” 2(我在古代当咸鱼); 23、23、023 23、023 (我在古代当咸鱼); “为什么这么说?”萧锦笑了下道:“自然是因为三弟是个再聪明不过之人。” 柳静宜:“……”说实话, 她根本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好。 她甚至怀疑,萧锦能毫无负担的说出这话,完全是因为心眼偏着萧善。 萧锦一看她那因震惊而没有完全掩饰掉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笑道:“你不信?母后就信。所以这些年母后一直由着兰娘娘闹腾, 然后给她收拾那些烂摊子, 她母后心里对三弟有愧疚。” 这话彻底勾起了柳静宜的好奇之心, 她道:“太子这话何意?” 萧锦早就想和她说说心里话,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 柳静宜没怀孕时还好,心宽的很。但自打怀了孕就异常重视这个未出生的孩子, 有点风吹草动她就觉得是有人要害她的孩子。 自从上次兰妃送的糕点出了问题,事后虽然找到了的凶手, 但在那宫女没顶住慎刑司的刑罚**, 临死之际疯疯癫癫说了句:“你们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慎刑司的人不敢隐瞒, 自然要报给皇帝和皇后。 皇帝也命人继续寻找这人背后的凶手, 可根本没有结果。 于是这事儿就成了柳静宜心中绕不过去的疙瘩。她也不想怀疑兰妃,可她就是忍不住多想。萧锦原本以为她早已经放下,偶然看她很抗拒离兰妃太近, 他才知道这个坎,她一直没迈过去。 站在柳静宜的立场, 萧锦觉得小心谨慎些也是好事。毕竟这是他们盼了许久才盼来的孩子,万一出点什么事, 他们都承受不住。 不过他也想让柳静宜放宽心,因为苏御医上次前来把平安脉还暗示过, 心思太重对身体对孩子都不好。 萧锦今日得了空,又听到柳静宜这暗示性的话,于是就摆出了长谈的架势,准备同他这媳妇好好分析分析当前的形势。 萧锦握着柳静宜的手让她坐下, 然后开口道:“母后和兰娘娘都出自顾家,这你知道。” 柳静宜点头:“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殿下为何这么问?” 萧锦没有回答她,而是道:“我刚才说三弟是聪慧之人,你不信是。” 柳静宜立刻回道:“并非不信,只是不大看得出来。” 萧锦笑了,容颜清俊隽秀至极,道:“这不是不信是什么?” 柳静宜红了脸颊,有点说不出来话。 萧锦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母后和兰娘娘母族同为顾家,兰娘娘和三弟真有心争夺那个位置,那如今的顾家两房就不会只尊我而完全无视三弟了。毕竟二舅可是兰娘娘的亲生父亲,兰娘娘和三弟若有心,二舅公心里又怎么会没想法。” 柳静宜微愣,随即眼中波光潋滟,露出被点通的恍然之色。 萧锦道:“这些年顾家两房一直在支持我,三弟也是如此。你别看兰娘娘闹腾,做事没有章程,容易受人蛊惑,可她想的单纯争得也只是眼前的利益。她从来没想过把三弟往那个位置上推。” “三弟更不用说,从小就用行动告诉世人,他根本不会去争那个位置。”萧锦说起这些时弯起了眼角:“你和母后担心的事我都知道,你们不就是怕三弟会借立侧妃的机会扩大属于自己的势力。在你们看来,厉王侧妃的 23、023 位置,肯定有人愿意去坐。可你换个思路想,三弟有顾家这条路不走,为什么还要绕那么一个大圈子走别的路?他要真有想法,只需要让二舅公他们对我虚与委蛇便是,等到重要的时候给我一击不是更好吗?” 柳静宜看出萧锦是真心实意想谈论这个话题,她也敞开心扉,忍不住道:“万一厉王是故意这么做的呢?他同顾家生疏,然后同别人暗地里多有联系,这样太子也不会知道,更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同别人联系总要有个理由。”萧锦笑眯眯道:“三弟这性子又不会用纳侧妃这种笼络外臣的手段,他同谁暗地里联系?这些年他同哪个朝臣走的近?她就不爱这一套手段。” 柳静宜不知道萧锦为何这么肯定萧善不会纳侧妃。 话说到此处,萧锦忍不住吐槽道:“说实话,如果这次不是父皇给他赐婚,我都以为他会一辈子不成亲。他一直不成亲的原因不只是传闻中的那些,更多的是他不愿意成亲的对象和前朝那些人有牵扯。但皇子成婚哪可能就这么随便,三弟即便有这个心思,父皇那里也说不过去。所以三弟的婚事就一直这么耽搁着,直到谢追出现。谢追身份敏感,又是小哥身份,父皇不能亏待也不能放任不管,赐给三弟为正君也算得上是一个办法。不过在父皇和我心里,都知道这事儿委屈了三弟。所以三弟真有心纳侧妃,没人会阻止他。但现在三弟明显对谢追上了心。” “以我对三弟的了解,他这人看似懒散最是重情不过,还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原则。他认定谢追,身边只会留他一人,身边的人多了觉得吵觉得烦是一,二来他根本不会用这种方法得到别人的支持。”说到这里,萧锦有些不自在,好像他这东宫后院就有不少人。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拿锤往柳静宜心口上砸。 好在柳静宜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上面,于是他飞快的接着说:“这些年三弟用实实际际的行动捧出一颗真心,我怎么能怀疑他?” “母后平日里不说,心里也是知道三弟的心思。只是她坐在那个位置上,看惯了后宫的背叛,总是战战兢兢的,所思所想也就多了些。母后在想什么我也了解,她就是一方面相信三弟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担心。等事情有了结果,她又会觉得愧疚,她又不能对三弟说出这份愧疚,所以只能更加护着兰娘娘。” 身为人子不能随便议论父母之过。 萧善常常越界,可萧锦身为太子不会越界,要不然被人听到了就会成了攻击他的把柄。 今日为了柳静宜,他把皇后都给彻彻底底分析了一番。 柳静宜听罢这一番话彻底明白了他的心思,她站起身朝萧锦郑重的拜了拜道:“是臣妾目光太过浅薄了些,今日得太子解惑,日后臣妾当谨记今日谈话,必会注意言辞。” 萧锦把她扶起来笑道:“这也怨不得你,也是我没有注意到你的情绪,没有早日告诉你这些。你现在能想通,心思放宽,我很高兴。” 柳静宜柔声道:“日后臣妾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太子只管指出来便是,臣妾会改。” 萧锦说了声好。 而果然如同他说的那样,不到午时,就传来了萧善在景兰殿直接拒绝兰妃给他纳侧妃的消息。 萧锦听到消息后朝柳静宜挑了挑眉,脸上写着‘我说的对’几个字。 柳静宜轻轻浅浅的笑了下,眼中流露出一丝崇拜,她说:“太子殿下料事如神,臣妾不能比。” 萧锦被她捧得摇头笑了起来,一时岁月静好如窗前明月。 *** 那厢谢追同萧善回到厉王府。 23、023 一路上谢追都没怎么说话,萧善以为他心情不好,也没有逗他。 回到王府,萧善准备去睡个回笼觉,他本以为谢追会去后院耍刀,没想到谢追跟着他入了内室。 萧善看着他眨了眨眼,谢追直接问道:“王爷为何不愿意立侧妃?” 萧善一顿:“你愿意我纳?” 谢追摇头:“不愿。” 萧善挑眉而笑:“既然不愿,为何要问?你就不怕我说出一句以后会纳?” 谢追没有吭声,执拗的看着他。 萧善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满眼问号。 谢追突然道:“王爷会觉得委屈吗?” 萧善一愣,谢追怕自己的话没有说清楚,又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说,王爷不纳侧妃不一定是因我之故,更多的是不想被人猜疑。母妃大张旗鼓的让王爷纳侧妃,弄得人尽皆知,王爷本身是不愿意纳的。如果王爷的心思被人曲解误会,那王爷可会觉得委屈?” 萧善定定的看着谢追,然后他笑了,道:“谢追啊谢追,你打起直球来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谢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眼神陡然茫然起来。 萧善把自己摔在床上,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敢那么肯定的对母妃说,父皇同意我不纳侧妃吗?” 谢追没有回答。 萧善道:“那是因为我知道父皇不希望我靠联姻有太多的权势。” 皇帝心思很简单,萧锦是太子,是大周未来的皇帝,所以顾家要完全支持萧锦,不能有二心。 萧善这个顾家的外孙,只同他们保持最基本的关系就是。 至于纳侧妃,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皇帝希望萧善纳这个侧妃,他希望萧善有自己的孩子。万一谢追生不出来,侧妃生的也是萧善的血脉。 但站在一个皇帝的立场,他希望萧善就算是纳侧妃,最好找那些同权势不沾染的人。 因为同权势沾染太多就成了因果,有时不需要你自己动,身后之人就会推着你往那个方向走。 所以对兰妃的提议,皇帝矛盾,他把问题抛给了萧善,想知道他的想法。 如果萧善愿意立侧妃,他会同意。 如果萧善不愿意立侧妃,他会问清楚原因,最后也会同意。 萧善从小就把皇帝的心思琢磨的透彻,所以他这个皇子才当的这么与众不同。 他们想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就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给他们看。 他不乐意成为太子,他对皇位没想法,他就想做一条可以吃喝玩乐的咸鱼。 “不过真让我争,我也不乐意争就是了。”萧善道:“我就想当个闲散王爷,小日子痛痛快快的过着比什么都舒坦。” 再说了,就算退一万步,他真有心争夺什么也不会走多娶媳妇稳固自己权势这条路。 别人也许会,而他不会。 说他古板也好,说他假清高也罢,他都认了。 他心里有属于自己的底线。 越过底线容易,坚守着难,可他就是想守着这条底线。 “至于会不会委屈。”萧善认真想了下道:“如果真被人误解了,那不但委屈而且窝囊。不过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也只会让自己委屈一个时辰。” 他表现的那么明白坦诚,如果还会被误解,那他也用不着委屈了,因为没必要。 一个时辰可以用来祭奠以前的自己。 谢追看着漫不经心说出这话的萧善,觉得自己好像碰触到一点萧善的内心世界。 2(我在古代当咸鱼); 24、24、024 24、024 (我在古代当咸鱼); 萧善心思并没有在这些争权夺势上, 之所以同谢追细细说这么多也不过是因为他提起的说的那句委屈。现在他把心里都说了出来,也就不想再继续往这些事上费心费神。 日子嘛,自己觉得舒坦最重要。 萧善看着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追, 他朝这人招了招手笑道:“这一大早就被召进宫, 你不困?咱们府上也没有长辈, 你和我最大, 谁也管不着,要不你就跟我一起睡个回笼觉。” 谢追抬眼又错开眼道:“我不困,王爷若是困了, 睡便是。等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我再把王爷叫醒。” 萧善道:“那你干么?” 谢追:“……后花园的景致挺好, 我去转转。”明显的是借口, 他只是觉得现在大白天的, 他同萧善躺下睡回笼觉算个什么事。 萧善是享乐主义, 能不动就不动,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谢追有顾虑不愿这样, 他也不能逼迫人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谢追从来没有要求他什么, 他自然也不会要求谢追像他一样。 夫夫之间相处,要的就是相互包容, 彼此理解。在这方面,他自认为还是能做出个好表率。 于是他道:“那行, 我睡一会儿,用膳的时候叫我。” 谢追离开后,萧善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向好眠的萧善又猛然睁开了眼。他望着头顶的房梁, 第一次知道了有睡意却睡不着是什么滋味。 他在心里面无表情的数羊催眠自己,数羊数得太多,中间数错了,他就要重头再数。 于是这羊越数越多,人却越数越清醒。 最后萧善觉得这催人睡觉的方法实在不适合自己,于是放弃了。 放弃了睡觉,萧善脑海中不由的浮起谢追的模样。 他没想到今天谢追会那么问他,好像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问他委不委屈。 他不觉得委屈,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有人关心自己。谢追是第一个关心他心情的人,说实话他还真有点不适应,甚至觉得有点难为情。 想到这些事,萧善把头埋在被子里,心头却是浮起了各种滋味。 *** 谢追在后花园逛了几圈。 他不是个会欣赏风景的人,在他眼中京城的繁华同边境的苍凉没什么区别。 他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在思考自己刚才对萧善说的那番话是不是有些越界了。虽然萧善最终还是给他解释了一番,但是**有没有刺伤萧善。 这些事,萧善是真正的受害者。 他其实不爱表达心思,只是看到萧善从宫里出来,脸上又挂起那副满不在乎的笑容,好像兰妃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同他无关一样。 又或者是兰妃是他的母亲,所以他没办法强求什么。脑中浮起这个想法时,他的心突然就像是被几根刺给来回刺着。 不怎么疼,却让人感到异常难受。 谢追不是个喜欢纠结否定的人,要不然他也成不了雷厉风行的将军,也镇不住那群北境将士。 生平第一次,他纠结萧善的心情,猜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在吉安找到谢追说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他恍然发现已经到了这个时间点。想到自己说过要喊萧善用膳的事儿,谢追收起种种心思准备先去把人叫醒。 至于其他的,萧善如果真觉得他越界了,肯定会表现出来的。 谢追以为萧善肯定在睡着,因为这人向来说话算话,说要睡 24、024 觉就没有睡不着的。没想到这次出了意外,他轻轻推开门时,一眼就看到了萧善正睁着双眼看房梁。 听到响声,萧善飞快坐起身,看到谢追,他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谢追被他这反应震得一愣,随后他垂眸低声道:“该用午膳了。” “哦。”萧善抓了抓头发讶然道:“都到这个点了。” 谢追应了声。 萧善忙从床上起身,洗漱一番同谢追一起用午膳。 吃饭时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正吃饭的中途吉安一脸笑意的领了门房前来,说是有喜事要禀告。 萧善道:“喜事?什么喜事?”这些人理解的喜事同他理解的有差别,他现在真心怕了这个喜字。 门房一脸喜气洋洋的说:“回王爷的话,皇上封了谢府的谢公子为定安伯,圣旨刚下。奴才是在看到了宫里的公公拿着圣旨从门前经过,还道了声喜,就特意去打听了一番。一会儿谢府就会来报喜了,奴才先得了信就来主子跟前讨个喜。” “真的?”萧善先呆后喜。 呆是一开始没弄明白他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突然给了谢沉一个伯爵之位,随后他就想明白了。皇帝这是认同承认谢追在北境的功劳,只是自古没有小哥上战场的,所以这个伯爵之位就封给了谢沉。 谢沉得封伯爵之位,自然是值得欢喜的一件事。 谢追脸上也有高兴之意,当初入军也是迫不得已,功名利禄他并不放在心上。可皇上愿意把他的功劳折算在谢沉身上,他真心替谢沉高兴。 谢沉双目失明,从边境归京本就受人瞩目,如今有个皇帝亲封的伯爵身份,寻常人也不敢轻易欺辱他。 门房眼明心亮,看到这情况忙朝谢追又拜了一拜道:“奴才恭喜王君。”家中族人受封,这对小哥来说也是喜事一件。 至少在夫家说话做事能硬气上不少。 吉安也跟着道喜。 谢追抿起嘴角眼底浮着笑意,萧善道:“你们倒是会沾喜气儿。这事做的不错,有赏。” 门房一脸大喜之色:“奴才谢王爷、王君。” 吉安也笑着道:“奴才这是沾了王君的光。”他知道萧善对谢追很看重,这是故意在说讨巧话。谢家的喜事,他能得到萧善这番奖赏,自然是沾了谢追的光。 萧善听到这消息后,眉眼一直含着笑意。此时他看向谢追道:“高兴?” 谢追点了点头,是真心高兴。 门房和吉安看到这情况,忙悄悄退下了。 出去后,吉安看着门房道:“你小子不错,有个活泛劲儿。咱们王爷就喜欢这样的奴才,你现在在王爷面前挂了眼,好好干,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门房听了这话忙朝吉安拜了一拜,嘴里说着感激吉安提点他之类的话。 吉安就是这点好,从来不占据别人的功劳。能不能在主子面前长脸,那是这些人的本事,他不会阻止任何一个人往上爬,但也不允许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往上爬就是了。 房内 萧善道:“一会儿大哥就该派人来传喜讯了,我们到库房给他挑些好东西送去,也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谢追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萧善忙一把摁住了他,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怎么也得把饭吃完。” 谢追这才想到他们这饭才吃了一半,他脸色有些窘迫,忙又坐了回去继续吃东西,这次速度稍微快了些。 不过他也顾及着萧善,看到萧善放下筷子他才跟着放下,双眼亮晶晶的瞅着眼前之人。 萧善看他这模样,手心直痒,很想上前揉一揉他的头发。任谁看到谢追这样子,都不会想到他曾是个杀伐决绝的将军。 他站起身抓着谢追的胳膊,语气无奈道:“走,去库房。”都无意卖萌了,再不走 24、024 就说不过去了。这世上带王君去库房挑东西都这么起劲儿的估计也就他一个。 两人在库房挑了一圈,谢府就派人来了。 谢府的下人传了喜讯后,谢追硬着张脸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大哥,等过两日我亲自回去给他道喜。” 谢府的下人应下,然后带着谢追送的礼回去了。 谢沉被封赏,不管是什么原因,萧善和谢追都是真心为他高兴。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像他们两个真心实意向着谢沉。 好比还借住在顾家的安老夫人,也就是萧善第一次带谢追去顾家就仗着自己身份想要拿乔的那个安老夫人。 她被萧善怼了一顿,入宫又被兰妃给气了一通,这些天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今日听到谢沉封伯爵,她直接把手边的茶杯扔在了地上。 安老夫人愤怒道:“他谢沉连一天战场都没上,凭什么封伯爵?要是这样下去,他谢家岂不是马上就要同我安家平起平坐了?” 想她安家,也是在皇帝登基之后打了几回胜仗才加封侯爵。 现在谢沉一滴血没流就成了伯爵,很难不让人生气。 至于谢追上过战场这事,安老夫人根本没放在眼里,在她看来,谢追这事皇帝没有下旨降罪已经是谢追烧高香了。 安老夫人强硬了一辈子,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死死压过谢家一头。 以前在边境,安家的声望比不上谢家。 好不容易等到谢家有落败的迹象,皇帝突然又来了这么一手。安老夫人这心里就跟蚂蚁在热锅上爬一样,难受的很。 安老夫人生气发怒,她带来的安家那些小辈都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轻易说句话。 安老夫人在房内痛快骂了谢家人一同,包括谢追和谢沉。 直到骂累了,她才坐在椅子上休息。 在想到顾家二房时,安老夫人突然不气了,她甚至笑了起来。 在她看来,谢沉封伯爵,那是因为谢追嫁给了三皇子萧善,有了这层关系谢沉的名字才有这个机会进皇帝耳中。 而身为顾家二房的顾言和他这一脉的人,有着在宫里当妃子的女儿,有个是皇子的外孙。可他们得到了什么?世人提起顾家,除却老太爷,便是顾宣,谁会想到顾言。 如今顾老太爷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最近身体上的那些**病都犯了,精神头也不怎么好,昨日还请了御医来看病。 如今顾家上上下下默认大房做主。 嫡子嫡子,同为嫡子,嫡长子和嫡次子的待遇差别也挺大的。 等顾老太爷真有个什么事,顾家二房可是什么都落不到手里。 安老夫人不信,谢沉封爵这事儿戳不到顾言的肺管子。 想到这里,安老夫人捂着心口道:“来人,去大嫂那里说一声我病了。”她指的是顾宣的妻子云氏,蒋氏是顾言的妻子。 她自然不可能直接去蒋氏那里说一些刺耳的话。但她的身份放在那里,只要身体不适,顾家其他人总要前来探望她…… *** 谢沉封伯爵的五天后,顾家老太爷突然病故。 消息传到宫里时,皇帝震惊不已,不知道顾老太爷怎么突然走了。 这些日子顾老太爷身体是不怎么好,他因此问过御医,御医说只要精心养着,再熬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这才几日,人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文应该会写《我有读心术》 喜欢主攻的,可以预收 《被我成全的男二都黑化了[快穿]》by天下天 《人类在线求生[基建]》by甲子亥 喜欢主受固氮的可以预收 《穿成奸臣之子》by九煲 2(我在古代当咸鱼); 25、25、025 25、025 (我在古代当咸鱼); 萧善听到这件事后, 也非常震惊。 他和皇帝想的一样,顾老爷子的身体的确不怎么好,可在这之前一点死亡的预兆都没有。 顾老爷子近些年已经不怎么管事, 除了偶尔入宫见见皇帝, 顾家其他事基本上都是顾宣顾言两兄弟在操心。而以他的身份稍有不适, 就会递牌子入宫请太医入府。 皇帝和皇后也心疼他岁数大了, 更是经常让苏御医前去给他看病,说起来顾老爷子的身体情况,苏御医最是清楚不过, 可也没听苏御医有什么暗示的话。 要不然以兰妃那性子早就把不住告诉他了。 乍然听到被精心养着的顾老爷子就这么没了,萧善心中很是恍惚, 这人怎么就突然去了。 这是不是就是在说, 世事无常, 命不可强求呢。 不管听到消息的人怎么想, 顾家已发丧,这事无论再怎么不敢相信,都已是事实。 萧善换了件素净的衣服, 然后同谢追说了声就骑马去了顾家。他去的时候,顾府门前已经换上了白绸, 门房也带上了孝巾。 看到萧善前来,门房红着眼把人引了进去。 所经之处, 人人素衣素面容颜哀声至极,所听之声, 全是哭泣之音。 萧善的心并不算柔软,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薄凉,可他并不喜欢见人哭。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哭泣,都不是一件让人欢喜的事儿。 萧善同顾家的关系并不十分亲密, 可顾家到底是他的外家。 小的时候他也曾在顾家玩过耍,顾老爷子也曾拉着他的手给他讲过故事。只是长大后,彼此因为身份之故有了默契。 他不常往这里跑,顾老爷子等人的眼睛也都看向萧锦,也更加重视萧锦。 只是他同顾家关系淡淡,并不是说他们闹翻了。 萧善到来,顾宣和顾言带着顾家小辈都迎了上来。 顾宣这些年掌管顾家,很个很沉稳的人,颇有顾老爷子的风范。此时他眼圈虽红,但还勉强撑起了精神头。 至于顾言,身材微胖,哭得很伤心,喉咙里都是干嚎之声,脸上的泪更是止也止不住,袖子则因擦眼泪而湿了半截。 萧善怀疑,兰妃之所以喜欢哭就是遗传了他泪腺发达的体质。 萧善阻止顾宣顾言等人上前给他行礼,他是来见顾老爷子最后一面的,这个时候皇子的身份自然要放在一边。 萧善上了香,然后他看着满脸悲痛之色的顾家人没有说话。顾老爷子活的长久,顾家到现在光主子加起来就有很多,说实话,现在站在这里的也不是每个人都真心实意的悲痛,也不是每个人都觉得他们该一同站在这里。 以前顾家有顾老爷子在,顾宣和顾言并未分家。现在顾老爷子走了,兄弟二人都是有孙子外孙的人,断然不会继续住在一起,分家是必然。 分家事儿小,如今最关键的是守丧。 守丧期间,顾宣和顾言还有顾家那些小辈男儿势必要退出朝堂沉静几年,至于女儿家的婚事也要因此耽搁三年。 到时肯定会有人趁机瓜分顾家在朝堂上的势力,甚至会因顾家没有人在朝堂上而故意打压他们,有的事儿也许顾家做过,有的也许他们根本没做过。可他们长时间不在皇帝跟前,想要辩论什么都不容易。 这对太子萧锦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这事谁也没办法,除非皇帝夺情,可夺情也不是说想夺就能夺的。 皇帝要找到合适的理由,要拿这个理由让文武百官都满意。最紧要的是,皇帝乐不乐意夺情。 若让人知道萧善在这种悲伤的场合还在想这些,肯定会骂他利欲熏心,为人冷酷无情,不是个好东西。好在这个世上没有透视眼,没有读心术,而他也不是玻璃先生,脑子里的任何想法都能被人轻易看透。 萧善想着这些时,萧锦也来了。 萧锦也换下锦缎绫罗着了素衣,他一路骑马而来,因跑的急促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微乱。萧锦和顾老爷子感情好,顾老爷子生前教过他不少东西,因此听闻这事后萧锦的眼圈都红了。 比起萧锦,没有什么表情也没红眼眶的萧善显得格外冷漠,与此地更是格格不入。 萧锦看到萧善,喊了声三弟。 萧善看他走路踉踉跄跄,怕他摔倒,忙上前扶了他一把。 萧锦虚虚一笑,道:“我没事。” 萧善点了点头,放开他后,无声退在一旁。 萧锦去上香,他也拦住顾宣等人行礼。等他上完香安慰起众人时,顾宣脸上的镇定消散了些,他死死抓着萧锦的手,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他真心实意的喊了声太子殿下。 声音里满是悲愤。 萧锦红着眼握住顾宣的手,哑着嗓子道:“父皇母后和兰娘娘他们都知道了,都很伤心,父皇命我前 25、025 来送外曾祖父一程……” 后面他还想说什么,却是喉咙一僵,再也说不出别的。 顾宣等人含着眼泪朝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以示感谢皇恩,起身后顾宣道:“劳皇上、皇后娘娘、兰妃娘娘挂念。” 顾言咬着牙呜呜的哭。 萧锦又安慰了他们一番,然后同萧善去了内院。 不说小辈,单说内院的云氏、蒋氏,和一直借居在府上的安老夫人都在痛哭。 尤其是安老夫人,哭得肝肠寸断,都哭晕过好几次,急救丸都吃了两颗。 她一直跪在地上,其他人无论怎么劝,她都不愿意起来。看到这一幕的顾家那些下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感叹安老夫人一片孝心,可感天动地。 萧锦和萧善转了一圈,看到这情况,心情也沉甸甸的。 两人没有过多打扰内院这些悲伤的人,回前院时,经过桃花苑中的水上廊桥。此时这里无人经过最是安静不过,萧锦站在那里不动。 萧善站在他身边无声陪伴着他。 许久,萧锦用手揉了揉脸,很小的声音从手缝里跑出来:“三弟,怎么会这样?” 萧善不知道他是在问以后的局势,还是在问顾老爷子的死。 萧善想了下很认真的组织了下语言:“人总有一死,外曾祖父年岁大了,好在这些年没大病没大灾,临死没受什么病痛的折磨,走的也不痛苦。二哥,你不要太难受了,他老人家最疼你,你太难过会让他有所牵挂,走的都不安心。” 萧锦又揉搓了下脸颊,掌心划过眼角使劲揉搓了一番才放下。他深深吸了口气后,看着萧善说了声你呀,再没有别的话。 又站了一会儿,等萧锦整理好情绪,两人才离开顾府。 顾家现在正乱,他们两个皇子在那里呆的久了,前来拜访的人还要给两人请安,更是乱。 离开了,顾家那些人也不用太顾及两人。 回去的路上,萧善道:“二哥,去我府上坐一会儿在回宫。” 在他那里,萧锦可以是萧锦,可以随便伤心。 回到宫里,萧锦只能是太子,高兴悲伤都不能随便流露出来。 萧锦听到这话犹豫了下道:“这次就不去了,父皇还在宫里等我回去回话呢。等以后有时间,我们兄弟二人好好说说话。” 萧善也没勉强他,而后同他一起入宫。萧锦来的匆忙,侍卫都没带几个,他不放心。 再者,他也要去入宫安慰兰妃。 入宫后,萧锦去皇帝那里回话,萧善去了景兰殿。 不出他所料,兰妃已经哭得喉咙都哑了。 这次翠书也没把人哄住,看到萧善,兰妃抓着他颤声:“去顾府看过了吗?” 萧善点头:“送了一程,外祖父他们还好,母妃不用太过挂念。” “怎么能不挂念呢。”兰妃眼泪啪啪往下落,满脸哀伤:“入了这宫门,每年同家人见面都有次数。如今亲人病逝,亲自去上香都是奢侈,我也只有哭这一会儿的权利。” 说罢这话,她呜咽着哭出声音。 萧善也没有继续劝说她。 家人离世,总是让人难过,劝说一个正伤心人让她忍着不要哭,是非常没礼且残忍的事。 与其这样,还不如趁着有机会让她发泄发泄心中的悲伤呢。 真把心中的难过都哭出来,也就好了。 萧善就那么无声的陪着兰妃,一直到兰妃哭累哭沉了,他才离开。 *** 回到王府,走到后院,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前等着的谢追。 看到他身影的那刻,谢追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谢追不善言语,知道萧善心情肯定不怎么好,他便没有多问。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想在这种时候陪着萧善。 谢追没开口,萧善倒是开口了,他说:“父皇、皇后娘娘和母妃都因为这事伤心着呢,你派人到大哥那边说一声,最近不要因为封爵的事让下面的人太闹腾。”他倒不是不相信谢沉的为人,主要是谢沉的现实条件放在那里。 谢沉刚被封伯,是京城最近风头最盛的人,因为姻亲关系,在外人眼里谢沉就是太子一派。 谢沉双目失明很多事都没办法用眼真实的看到,万一谢府有人被猪油蒙了心,被人在暗地里挑唆成功闹腾起来,在这个节骨眼绝不是什么好事。 萧善了解皇帝的性子。 顾家对皇后对兰妃甚至对皇帝来说都是特别的存在。 顾家办丧事,其他人嬉笑,就等于在皇帝心上划一道伤痕,指不定哪天就要因此吃挂落。 谢追忙道:“你回来之前,我已经让吉安亲自走一趟了。不巧的是,大哥眼睛疼的厉害,人也病的不轻,如今已经闭门谢客,下人不得随意出入。” 听到谢追这一番话,萧善心想,这样真好。 他一时没想到的,谢追能想到。两个人相互帮助,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谢追看到萧善对他笑了下,清清淡淡的一个笑,眼神却无比 25、025 真诚。 然后,谢追也笑了。 萧善未说出来的话,他懂。 *** 顾老爷子为何突然离世,皇帝派人问了。顾老爷子是因心悸加重病故的,他突然病发,被人发现后还没来得及把府上的大夫叫去,更不用说递牌子请御医,人很快就没了。 顾老爷子发病前,顾宣和顾言都曾去请过安,两人都没发现顾老爷子有问题,也不知道顾老爷子怎么就发病了。 皇帝知道这些后叹了口气,因是突然病发,他总不好去找太医的麻烦。 这事儿也只能这么着了。 顾老爷子是五月二十六那天入葬的。 日子是皇帝命钦天监算好他拍案定下的,皇后和兰妃都让人送了不少东西,给顾老爷子抬棺的是亲族最有声名的小辈。 送葬时,萧善也萧锦也去了。 人人都说,顾老爷子生前死后荣耀万分。 等顾老爷子入葬后,顾宣和顾言就上书请旨丁忧。好在顾家祖籍就在京城,也用不着往别的地方跑。 顾言在官场上没什么建树,他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抱负,就身上那个五品小官还是捐来的呢,两个儿子都在外放做父母官。 相比之下,顾宣就比较得皇帝器重,顾宣掌管户部,抓着大周的钱袋子,嫡子顾印在江南做知府。 顾言递上去的折子皇帝很快就批了,顾宣的折子却被皇帝暂时给留了下来还没有批复。 皇帝心里也很纠结。 顾老爷子身上还有一个安国公的爵位,势必要传给一人。 皇帝心里自然偏向顾宣。 得到消息后,顾家两房心里各有滋味。 顾宣那里自然是又忧又喜,而顾家二房这里,顾言很伤心,其妻蒋氏也很伤心。 他们心里很清楚,顾老爷子这一去,顾家这座大院很快就没他们的位置。 “你想法见娘娘一面。”抱头伤心后,顾言对蒋氏说道。 蒋氏看着他不明所以,顾言吸了吸鼻子道:“我有事跟娘娘说,总之无论如何要见上一面。” 蒋氏听了点了点头,她说:“那我找人给娘娘递个话。” *** 兰妃很快就收到了蒋氏递上来的消息,因为宫里有皇后的缘故,蒋氏很少主动给她递什么消息。现在听她说很着急,兰妃也不由的急了起来。 顾言和蒋氏现在有孝在身,不能随意出入宫廷,他们想要见一面也不容易。真让兰妃自己想个什么办法,她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她本来想找皇后,结果皇后病了,兰妃又恹恹的回景兰殿。 自打接到蒋氏的消息,兰妃是日也急夜也急,最后急的嘴上起泡也没想到办法,人也跟着病倒了。 兰妃这一病事情倒有了转机。 皇帝听说兰妃病了,前去景兰殿看她,看到了兰妃都快病糊涂还在哭。皇帝郁闷,从翠书口中得知兰妃是因挂念家人才病倒的,看着这些天日日以泪洗面人都消瘦不少的兰妃。 皇帝突然想到兰妃入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回顾府省亲。 就连皇后都回去过两次。 想到这些,皇帝心生不忍,开了金口只要兰妃病好,就允许她回顾家省亲。 兰妃醒来就听到这个好消息,最讨厌喝得苦药她都可以一边苦的哭一边大口大口喝下。不管怎么样,出宫也好,她能见到蒋氏就行。 经过太医几天认真的调养,兰妃的身体渐渐恢复了。 看她痊愈,皇帝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挑好日子允许她回顾家一趟。 外人看到这情况,直言顾家即便丁忧也不会失去皇帝的宠信。 皇帝允许兰妃这个时候省亲,就是在告诉世人,他对顾家的信任,同时也再次稳固了太子的地位。 大皇子萧荣听到这消息后气的脸都绿了。 他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可以打压萧锦背后权势的机会,结果皇帝竟然给顾家这么大的脸。 这不是在明明白白告诉他,无论他做什么都没用吗? 中途萧善听到兰妃病了的消息带着谢追入了一趟宫。 等看到兰妃因得到皇帝的允许可以回顾家病好之后,他和谢追才放下心。 皇后和萧锦看兰妃病好也挺高兴,皇后知道兰妃重情,这个时候让她回顾家一趟也好。 更何况就如同外人所说的那般,皇帝给兰妃这个恩典,更是在给萧锦恩典。 兰妃省亲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 顾家现在是孝期也没有特意准备什么,更何况以前接待皇后的园子还在,收拾出两个不越制的接待兰妃也是可以的。 兰妃同家人见面的时间也是很长,所有一切都有规矩定制。 她回顾家的那天很低调,见了顾家其他人后,兰妃才抽出空同顾言和蒋氏单独说话。 顾言看到哭啼啼的兰妃,二话没说噗通就跪在了地上,他也哭道:“娘娘救我。” 兰妃大惊失色,被人救她熟,救人她完全没招啊。 2(我在古代当咸鱼); 26、26、026 26、026 (我在古代当咸鱼); 兰妃虽然这么想, 但面对自己的父亲,她还是在惊诧过后第一时间把人扶了起来,忍住心中的惊慌不安小声问道:“父亲, 发生什么事儿了?” 顾言抹了抹眼泪, 看了看呆立在一旁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蒋氏, 神色 欲言又止。 蒋氏很莫名其妙, 心里拿不住他为什么这么瞅自己。 想想,她最近也没做错什么糊涂事儿。 兰妃看了看蒋氏又看了看顾言,心急起来:“父亲, 母亲,女儿回家的时间有限, 出了什么事, 你们倒是说啊。”再不说, 那边宫人催促起回宫, 那时候想说都没有时间了。 看她着急起来,蒋氏忍不住慌了心:“我不知道啊。”她只知道顾言拼命想见兰妃一面,没有收到见面消息时心情一直很焦虑, 晚上睡觉都不是很安稳,在自家院子里愁得眉头天天皱着。 见他整日里忧心忡忡的, 蒋氏很是担心,可问起原因, 顾言则是一言不发,只苦着张脸。 蒋氏一直以为顾言这是在担心他们这房和大房分开后的前途, 真心不知道他犯了什么要命的事,需要求到兰妃跟前救命。 看蒋氏真心不知情,兰妃把目光放到顾言身上,眼中满是担忧。 事到如今, 顾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把藏在心里的事给说了出来。 他又哭又悔说了很多难过悔恨不已的话,用一句话做总结就是,顾老爷子应该也许大概是被他气过去的,他这心里一直后悔的不行。 兰妃和蒋氏听了都傻眼了,蒋氏腿一软颓然跌倒在椅子上。 兰妃瞪大眼睛,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在她印象中,顾言对顾老爷子十分敬畏,连句重话都不敢说,基本上这些年顾老爷子说一他不会说二。 怎么就把人给气过去了呢。 顾言瞅了瞅兰妃,又瞅了瞅蒋氏,一脸羞愧难安:“这不是当日喝了些酒,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就冲着老爷子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兰妃急红了眼:“什么不开心的事值得你闹到祖父跟前?” 顾言耷拉着头,小声道:“就是听到了有人嚼舌根……”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想他们顾家,顾宣的女儿是皇后,他的女儿是兰妃。一开始人人都羡慕他们兄弟二人,说他们荣耀非凡。 但慢慢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顾宣身上,因为皇帝看重太子萧锦,因为顾宣是太子的亲外祖父。 比起后宫妃子和一个被封了厉王名头的王爷,皇后和正统太子总要更受人喜欢和追捧。 从那之后,顾老爷子也时常提点顾言,不可蛊惑兰妃和萧善去争那个位置。 顾言其实也没想让兰妃争什么,甚至当初若不是太后的意思,他根本没想过让兰妃入宫。 兰妃性子太软,入宫是小事,能不能生存下去是大事。 后来兰妃入宫了,好在有太后和皇后护着,她过的还算如意,甚至顺利生下了萧善这个三皇子。对萧善的到来,顾言和蒋氏也没多想,毕竟兰妃和萧善上面还有皇后和萧锦。 但从那之后似乎每个人都怕他们走错路,怕他们和顾宣对着干把顾家搞的一分为二,怕皇后和兰妃反目,最怕萧善同萧锦争夺太子之位。 顾言每每想到这些就觉委屈,他也没想往错路上走啊,怎么一个个都要防备着他呢。再说就算他有心,兰妃也没那个胆量萧善也没那个意图不是。 顾老爷子怕他想不通,还常常对他说,皇帝当年是踩着血走上那个位置的,他对儿子争夺皇位有心结。只要太子不自己犯蠢作死,太子之位就不会被动摇,而此时谁动太子皇帝都不会轻饶。 皇后和兰妃同出顾家,萧锦和萧善关系又好,太子登位,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在顾老爷子看来,顾言实在不若顾宣稳重,能沉下来少被人捧几句也好。 但说实话,顾言也不是圣人,谁还没点嫉妒之心呢。 眼看着他哥顾宣因为皇后和太子的关系,官位越升越高,得到的权势越来越大,而他却不能蹦跶,尽量被掩盖在顾宣的身影之后。 看到这种情况,顾言心里时不时的不是滋味。 有时他喝醉了,也会嘀咕他也是兰妃的亲生父亲,三皇子还是他亲外孙呢,他也是堂堂正正的皇亲国戚。 顾老爷子也知道他们有心结,在其他方面也尽量弥补他。 可弥补来弥补去他还是个五品小官,两个儿子外放去了苦寒之地当个县令。顾宣则是一品大员,儿子外放则去了大周最富裕的江南成了知府。 每当牵扯利益时,这嫉妒之心不可避免的升起,时不时因为一些事还往里面添上一点火星。 火星添的多了,总有烧起来的一天。 这不,前段时间谢沉突然封伯爵,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一个瞎子被封了伯爵,这事百年都不一定见的稀奇事。 他们府上也免不了议论纷纷。 只不过议论谢沉就议论谢沉,也不知怎么的,有下人开始私底下把话题从谢沉身上转到了他们顾家。 他们提起了顾老爷子身上的公爵之位。 他们在私下里偷偷说着,顾老爷子已经上书请旨把公爵之位传给顾大爷,顾二爷虽然有个做妃子的女儿,有个做皇子的外孙,但怎么能比过人家顾大爷的皇后女儿,太子外孙。 还有人长叹一口气,说等顾老爷子百年后,顾二爷这一房恐怕再也赶不 26、026 上顾大爷了。 同爹不同命啊这是。 顾言听这话听得头晕脑胀。 当时是既愤又恨,当天闷闷不乐的喝了几口酒,就趁着酒胆去找顾老爷子。 也不知怎么的就说起这事,顾言哭得跟个孩子一样,说顾老爷子心里只有顾宣,太偏心。 高官不让他做,让他事事以皇后和太子为先就算了,连个爵位都舍不得留给他。 最后他还说顾老爷子是故意看自己这一房落败,就为了给顾宣铺路,要是他死去的娘亲在,绝不会这么对他之类的话。 气的顾老爷子手一直颤抖,喘气都喘的格外急,脸都白了。 顾言一看不好,被吓得酒也清醒了,连忙扒出顾老爷子身上的救心丸喂他吃下。 等顾老爷子平静下来,他才灰溜溜的离开。 谁知他走后不多久,顾老爷子一口气没上来,人就没了。 这些日子,顾言那是一个怕啊。怕顾老爷子真是被自己气走的,又怕这事儿被别人知道,从此他要背负一个弑父的罪名。 这可是最大逆不道的罪名,儿女子孙都要受到影响。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心中有鬼想的太多,他总觉得这些日子顾宣看自己的眼神跟含了刀子一样,凉飕飕的。 现在顾言后悔的不行,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根本不会说那些混账话。现在只要顾老爷子活着,变成个寻常老百姓他都愿意。 顾言哆哆嗦嗦把这些事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他都吓哭了。 蒋氏听完,缓了很久才缓过神,她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听信那些小人之言呢?他们私下里嘀嘀咕咕,说不定就是想故意挑拨你和父亲的关系。” 说到这她又恨恨道:“咱们家后院向来干净,下人从来不敢随意多嘴议论主子的事儿。”说到此处她神色略有迟疑:“内院的下人都是由大嫂在管,这话会不会是大嫂让人故意说给你听的?” 顾言:“不可能,父亲的心一直在大哥大嫂他们这里,大嫂让人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有什么好处?你这个时候就别多想胡思乱想胡乱攀咬人,下人也是人,他们明面上自然不敢多嘴,但平日里看事情看得多了,私下里怎么可能不讨论。不过那次他们说起这些时恰巧被我听到罢了。” 蒋氏想了想:“也是。”随后又愤愤道:“你现在脑子倒是清楚了,凡事也能想明白,当初你找父亲前干嘛去了?” 顾言愁声哼唧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说说现在怎么办?” 蒋氏总觉得这事儿有巧合,可她也清楚云氏实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她也拿不出证据,只好先把这事放下,然后看向兰妃。 毕竟事情结果已经造成,目光应该先放在如何解决这件事上。 顾言也看向兰妃。 被他们注视着的兰妃压力很大,心很慌,如果顾老爷子真是被顾言气走的,那怎么办? 要是按照她的性格,就算同顾老爷子抱怨了,也会找到顾宣,告诉他后院有人瞎说话。 现在顾言做贼心虚现在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说这些也没用了。 兰妃认真的想了又想道:“要不我同皇后娘娘说说……” “不可。”顾言忙道:“我同父亲闹这一出,在他人眼中就是兄弟阋墙。若被皇后娘娘和太子知道,大哥也就知道了,他们指不住会以为我们起了二心。到时大哥同我生了嫌隙之心事小,只是这是个大把柄,怕是要连累到你和三皇子。” 蒋氏也道:“你父亲说得对,此事万万不可同旁人提起。”说到这里她又看向顾言:“当时你走的时候,父亲可还清醒?” 顾言点头:“挺清醒的,还骂了我一通,让我滚。” 蒋氏松了口气道:“你是有错,可你走的时候父亲还好好的,怎么就能说完全是你的过失呢?万一父亲并不是因为你那些话生气而是因为别的呢。” 顾言:“……还真有这个可能。” 只是顾老爷子走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在,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病的啊。万一是他刚走就倒了呢? 他就后悔,自己心里嫉妒个什么劲儿,把事情都搞糟了。 看着蒋氏和顾言这模样,兰妃突然捂着嘴哭出了声,说:“父亲,母亲,是女儿不孝。”若她是皇后,那被人羡慕的就是顾言和蒋氏,一步步退让的就是别人。 顾言就不会因为觉得憋屈去找顾老爷子抱怨,顾老爷子突然病故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兰妃这一哭,顾言和蒋氏都不说话了。 三人都哭了起来。 *** 兰妃单独和顾言蒋氏说话时,萧善和谢追正在顾家池塘正中央的水榭中喂鱼。 随意扔出一把鱼食撒在池塘里,水里的鱼就会争先恐后往有鱼食的地方涌,密密麻麻一大片,也不管能不能吃到那点鱼食。 有的鱼因此会被挤出水面,吓得它忙使出全身力气往水里钻,尾巴不停的摔打着溅起的水花偶然会落到人身上。 谢追看萧善再次漫不经心的往池塘里扔了一把鱼食后,道:“王爷在这么喂下去,鱼都要吃撑了。” 萧善回神看向手里的小桶,只见里面的鱼食还有浅浅一层底。 他笑了下,放下小桶道:“都喂了这么多。” 谢追拍了拍手上残留的鱼食道:“王爷心思不在鱼上,不喂也好。” 按照萧善以往的尿性,听了这话肯定会回一句调戏他的话。 不过想到这里是顾府,顾老爷子刚过世不久,他也说不出调戏人的话,于是很爽快的说道:“我刚才是有点心不在焉。” 谢追看着他:“王爷愿意说说吗?” 萧善:“不是不愿意说,就是一时有些感慨。” 26、026 看着那堆鱼,心里突然觉得他们这些皇子就像这些鱼,皇位就是鱼食。 鱼拼命拥挤,鱼食却是固定的。 挤着挤着有的鱼就会被挤出了水面,鱼离了别人丢下去的鱼食可以去别处寻,可鱼若是离了水,就没了命。 不过他这条鱼还好,与其在这里挤来挤去,还不如游到别处寻找天然的食物。 总归能吃饱喝足饿不着。 谢追看他的神色,完全能想出他在想什么,于是低声道:“王爷心胸开阔,只是我觉得凡事有因有果,王爷也不必太在意。” 萧善点头:“也是,人的命天注定。不想了不想了,想多了,头疼。走,去洗个手,时间也差不多了。” 萧善性子独,一向不爱让人往跟前凑。 他这个习惯顾家人都知道,所以两人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服侍。 两人从水榭中出来净手,然后又去见了顾宣。 顾宣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要不然在朝堂上也不会混得那么如鱼得水。 他知道萧善的性子,便同谢追说起了家常话。 彼此也没有谈论多长时间,兰妃回宫的时辰就到了。 萧善和谢追也随着兰妃的仪驾离开了。 等兰妃走后,云氏心中有些纳闷,安老夫人一直想给自家孩子寻京城人士结亲。这兰妃来了,这种场合,她虽病了,却没让安家小辈在兰妃面前露脸,真是奇怪。 云氏身边的老婆子笑道:“那有什么奇怪,有夫人你在,姑奶奶那边还愁什么。” 云氏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瞥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 不过倒也没有反驳这话。 萧善送兰妃回宫。 他看兰妃频频走神,忍不住问道:“母妃,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外祖父祖母他们那边有事?” 兰妃摇头:“没什么事儿,就是我离家多年再一次回去,只觉得满园景色看似依旧,却又处处不同,一时念起,太过伤心罢了。” 萧善看她神色如同以往,也就没放在心上。 安慰了兰妃几声后,萧善才出宫。 等他出宫后,兰妃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想到顾言和蒋氏,他们明明没有责备自己,她却觉得浑身上下难受的都快呼不出来气儿了。 *** 这段日子京城似乎一直很热闹。 顾老爷子病逝的事还没有走远,京城又被从江南送来的一道折子搅混了水。 折子是江南凉州所属之地素安县县令王鑫派人冒死送入京城的。折子上说的是凉州知州柳静轩在凉州一手遮天,贪赃枉法,肆意杀人之事。 王鑫的人把折子送到了大皇子萧荣这里。 因为他折子里的这个柳静轩是东宫太子妃柳静宜的嫡亲哥哥。 不但如此,王鑫还在折子里啼血哭诉,柳静轩为了怕走路风声,沿途一路追杀送信之人。 他这封信也是在极为小心的情况下送入京城的,就看他有没有命等到皇帝钦差去查此事了。 萧荣看到这折子,一改往日的颓废,整个人都兴奋了。他直接入宫,把折子递到了皇帝面前。 萧荣这次也会说话了,他对皇帝忧心道:“父皇,王大人所言之事事关重大,儿臣也不敢隐瞒。” 皇帝看着染血的折子直接怒了。 他立刻派人召了萧锦过去,然后把折子摔在萧锦身上。 萧锦跪在地上拿起折子看了看,神色一变,随后他正色道:“父皇,若此事为真,父皇当立刻派钦差去凉州查个清楚才是,若此事有假,父皇也当派人查清是谁在背后诬告。柳静轩是太子妃兄长,此案中,儿臣请求回避。” 皇帝听到他这一番话,难看的神色缓了两分,他道:“依你看,当派什么人前去?” 萧锦:“儿臣不敢妄言,只是觉得同柳家有姻亲关系者都当避开。” 萧荣趁机开口:“父皇,这柳静轩毕竟是太子妃的兄长,身份非同一般,一般人前去恐怕压制不住他。父皇当派一个身份贵重之人前去。” 他恨不得直接开口说,让我去。 只是他不敢,只能这么建议。 萧锦面色不改的跪在地上,似乎对萧荣的暗示一点都不在意。 皇帝看了看眼中藏不住幸灾乐祸的萧荣,又瞅了瞅神色平静的萧锦。 然后他看向常乐沉声道:“你去把萧善给朕找来。” 萧荣脸色一僵,有些失落。 都这种时候了,皇帝想的不是他而是萧善,这不是偏心眼是什么。 地上的萧锦则偷偷松了口气。 如果皇帝派萧荣前去,萧锦敢肯定,柳静轩犯下的事萧荣会让他认,没犯下的事也会趁机安在柳静轩头上。 好在皇帝虽然愤怒,但对柳静轩的事应该是半信半疑。 找来萧善就是还有余地,就是皇帝对他这个太子没有失望。 萧善很快来了。 皇帝让他看折子他看了,看完,皇帝问:“太子说姻亲者当全部回避,你大哥说应该派个身份尊贵的人前去,你觉得该派谁去?” “派谁也不能派大哥去啊。”萧善想都没想道。 皇帝没有吭声,萧荣忍不住怒声质问:“三弟,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是在父皇面前说我会处事不公吗?” 萧善抬眸,满脸诧异:“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我的意思是,这柳静……柳静轩是,他是二嫂的亲哥,你是二哥的亲哥,四舍五入你同他也是有亲戚关系,这不是身为亲属你得避着点吗?” 萧荣:“……” 皇帝眉眼动了动,似笑非笑道:“那这么说你也属于亲属,不能去了?” 这是个送命题,不好作答。 2(我在古代当咸鱼); 27、27、027 27、027 (我在古代当咸鱼); 皇帝问话要命也得回答。 萧善不但回答了, 还回答的特别理所当然:“父皇要让儿臣去,那儿臣就去呗。” 皇帝:“……” 萧锦:“……”这话太过矛盾以至于都有点嚣张了。 皇帝没说话,被气的头发丝都翘起来的萧荣满眼嘲讽, 他呵呵冷笑两声:“怎么, 难不成刚才三弟说的话只针对我?我四舍五入是那柳静轩的兄弟, 三弟你自己就不是?还是说在三弟心中, 我和太子的关系比你亲近?” 萧善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睁着眼睛说瞎话:“大哥这话说的,咱们大家都是兄弟, 身上都流淌着父皇的血,哪有谁和谁比较亲近这一说。我刚才的意思是父皇是君, 我是臣, 父皇吩咐下来的事, 就算和我的理念相悖, 我也得听从命令。就算千难万难,我也得去做,这叫为君分忧。” 萧荣恨不得把自己的视线化成凌厉的小刀, 一刀刀甩在萧善脸上,最好把他割成个哑巴。 他胸口起伏怒气腾腾外加阴阳怪气的说道:“你既然还知道父皇是君, 要为君分忧,那为何刚才突口而出就说我去不得。在三弟眼中, 我这个大哥是不是就不能为君分忧?” 萧善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大哥,我就是这么给父皇说了说心里的想法。你要是真听不惯, 你完全可以反驳或者不听。我就是说说,过过嘴瘾而已,这最终不是还得父皇做决定嘛。你大可不必因为这个同我生气。” “你……”萧荣心口气血翻涌,心里憋屈的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他现在就想过去直接朝萧善脸上揍两拳,把他那张嘴都打烂,让他再也不可能开口说话。 皇帝:“……” 冷眼旁观刚才发生的一切。真要让他开口说些什么,他也只能说萧善有点忒不要脸了。 感情好的坏的都是他一嘴的事。 萧荣被气的差点哭了,他朝皇帝扑腾跪下凄声哭诉道:“父皇,三弟刚才的话实在是居心叵测。他同太子关系亲密,谁人不知?他敢说自己会在柳静轩这件事上没有丝毫偏心吗?儿臣觉得当派心中公正之人前去查案。” 皇帝还没有说话,萧善在一旁小声逼逼出声:“我当然敢了,我还敢当着父皇的面发誓呢。咱们兄弟之间吵个架磨个嘴,寻常的事,大哥你非要在父皇面前告状不说,还说的这么严重,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一样。都这么大人了,能不能成熟点。” 虽是小声,可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 萧荣:“……”有句脏话他现在就想对着萧善的脸吐出来。 萧锦:“……” 萧锦干咳了声,他看了萧善一眼,道:“三弟,父皇面前,不得失了庄重。” 萧善咧了下嘴,满脸神情都在说,他浑身上下哪里不庄重了。 最后皇帝制止了兄弟三人继续开口,主要是制止萧善。 一听他提到发誓,皇帝就不由的想到他拿祖宗十八代发誓的场景。 一想到这个场景,皇帝就想给萧善一脚。 皇帝开口,声音沉沉:“够了。” 于是三人不吭声了,六只眼睛都看向他。 皇帝仿佛又看到了三人小时候打架后的场景,都用懵懂的眼神盯着他瞧,让他给出个解决办法。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又体会到了年轻时的糟心心情。 皇帝道:“太子起来。” 萧锦说了声谢父皇,朝他拜了一拜才起身。 皇帝看着他们道:“朕不想听你们废话,就是想问问你们谁去凉州查证此事合适。” 这事萧锦不便开口,便没有吭声。 萧荣瞪了萧善一眼道:“想必父皇心中已有决断,儿臣听父皇的。” 萧善立刻接着快言快语道:“父皇,你要是让儿臣去儿臣就去,要是不让儿臣去,儿臣就回府休息。” 皇帝瞅了萧善一眼:“朕还以为你不爱往身上揽这种事呢。” 萧善表情终于严肃了几分,他大义凛然道:“儿臣是这么想的,要是那个什么柳静轩真做了这种不该是人干的事,儿臣就先替父皇和二哥打断他的腿。” “贪赃枉法、杀人灭口……这事哪一件不是往二哥脸上抹灰,不是给父皇丢脸?当然了,要真不是他干的,儿臣也愿意去盯着,不能冤枉了他。” 不知为何,皇帝心中总有一种感觉,同样的话,萧荣说起来就没有萧善说出来动听。 许是萧荣有私心,而萧善没有。 皇帝心里什么都清楚。 萧荣要真去了凉州,肯定会使着劲儿绞杀萧锦的羽翼。 现在因顾老爷子病逝的,顾宣的儿子江南知府顾印也回京守孝了,萧锦在江南的势力大大不如从前。萧荣可着劲儿折腾起来,弄不好萧锦在江南的势力会元气大伤。 皇帝允许萧荣闹,但闹得动静不能太过分,不能超过他的控制范围。 皇帝的态度就这样,太子只有一个,其他人小打小闹的嫉妒一下可以理解,但 27、027 若因此越了界,那不但伤兄弟之情更容易伤到父子之情。 所以他不可能由着萧荣一个人去江南那边折腾。 皇帝也没有立刻下决定,他看着三人道:“这事朕会好好考虑的,太子和萧善先回去,朕同萧荣有话要说。” 萧善干脆利索的行礼,萧锦比较矜贵克制。 两人走后,皇帝看向萧荣道:“你同素安县令王鑫可有深交?” 萧荣连连摇头否认:“回父皇,儿臣同王大人素不相识,何谈深交。” 皇帝幽幽道:“既然不熟那就怪了,王鑫这折子上所提之事看似在说柳静轩实则直指太子,他怎么敢把折子送到你府上?怎么知道你会把折子拿给朕?” 萧荣张了张嘴,许久后憋出一句:“父皇,儿臣觉得京中任何人哪怕是太子接到这折子都不敢隐瞒不报。这事大抵就是凑巧了。” 皇帝点了点头,语气更加幽深:“还不算糊涂,回去。” “是。”萧荣捉摸不准皇帝这话的意思,是在说他糊涂呢,还是意有所指。 还有他今日的举动是不是有点太迫切了,以至于皇帝故意说这话敲打他?想想都是萧善的错,要不是他在这里胡说不到,皇帝肯定不会这么问他。 萧荣越想心越慌,他急切的想出宫同顾广商量此事。 所以皇帝一开口让他走,他立马就走了。 看着萧荣离开,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招来常乐:“派人去查查王鑫和顾广有没有什么关系。” 和萧荣没关系,萧荣那老岳父顾广可不一定。不管怎么样,都得查上一查才能安心。 常乐低眉垂眼说了个是字,悄无声息的退下。 皇帝则坐在御椅上,垂眸看向御案上带血的折子沉默不语。 *** 萧善和萧锦出了乾明殿走了很远后,萧锦才长长松了口气。 他看向萧善道:“今日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就惨了。”说实话,他看到折子上的内容时,实在是吓了一跳,整个人懵了,背后冷汗都出来了。 还好,他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很快就稳住了,说话还算得体。 萧善则毫不在意的说道:“二哥,你是什么人父皇心里最清楚。事不出在你头上,父皇气极了也顶多骂你一顿。你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太担心。” 萧锦:“……” 骂一顿还不算惨?皇帝骂太子,传出去朝臣心里不知道会起什么想法呢。 身为太子,他最想得到的是平静,根本不想朝中升出一点波澜。 萧善看他一脸不同意自己的话,又叹了口气说:“二哥,你现在该考虑的是二嫂。她身子特殊,这事又同二嫂的亲哥有关。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一个弄不好柳静轩是要掉脑袋的。这个时候万一有个什么闲言碎语传入二嫂耳中,那二嫂激动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他非要这么说,这事萧荣知道,他要不弄个人尽皆知,萧善觉得自己可以把脑袋砍了给他当球踢。 萧锦:“……” 这么一想,被骂一顿还真不算啥。 柳家就柳静轩一个独子,平日里疼的跟眼珠子一样,柳静宜也是时常念叨。 就怕此时柳家有人心急脑子一个不清醒,会因这事求到柳静宜跟前。 想想那个场面,萧锦觉得头都大了,他神色一凛道:“我立刻回宫,下令禁止在她跟前提起此事,以免影响到她的心情。” 随即他沉默了一番,在原地转了两圈,又喃喃道:“有些事越是想瞒越瞒不住。东宫就算铁桶一块,只要有有心人在,苍蝇还是能飞得进去,这事她迟早都要知道。万一在有心人的挑唆下知道,她会觉得我是故意瞒着她,伤了夫妻感情不说,日后夫妻再难同心。倒不如现在就同她说,毕竟柳静轩有没有犯下那些罪谁都不知道,退一万步说……” 退一万步说,如果柳静轩真的犯罪,从现在道结案有那么长时间,柳静宜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也不会因此伤及身体和孩子。 柳静宜是太子妃,自打她嫁入东宫那天,想把她拉下来的人就很多。 这宫里,即便是皇帝下禁口令,也难保万无一失。 万一柳静宜月份大了,有人在故意泄露此事,那时恐怕对柳静宜打击更大。还不如一狠心趁现在开口,只要柳静宜能想通,那日后就容易防备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萧善听他这话,咳了一声:“二哥要真做了这决定,得请个太医在东宫候着。”万一柳静宜激动起来,对身体也不好。 听到提醒,萧锦朝萧善道:“我立刻派人去请苏御医过去一趟。”多余的话他没有说,他和萧善之间,用不着说这些虚东西。 萧善:“二哥你去忙,我出宫了。” 萧锦让常安送他出宫,自己则亲自去找苏御医。 把苏御医带到东宫,萧锦就去内院找了柳静宜。 他望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柳静宜,神色有些凝重道:“有件事我要同你说,我不想你因此事受到刺激,但更不想你日后突然从他人嘴中听到这件事。” 柳静宜被他这语气这表情吓了一跳,忙道:“太子请说。” 萧锦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把柳静轩的事说了一遍。 他话音还未落,柳静宜的脸瞬间就苍白起来,双手捂着肚子,腰都因此弯了一 27、027 些。 萧锦一边扶着她往床上躺,一边让人去请苏御医前来。 苏御医就在隔壁,很快就到了。 苏御医忙给柳静宜把脉,确认是动了胎气后,他用了针,然后去外室开药。 在此期间,眼泪滚滚而落,她抓着萧锦的手颤声道:“太子,不可能,臣妾的兄长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萧锦握着她的手沉声道:“是非对错,父皇会命人查清楚。” 柳静宜还想说什么,萧锦道:“知道为什么明知道你现在可能承受不住这些,我还是说了吗?” 柳静宜迟疑的摇了摇头。 萧锦神色不明,他轻声道:“我不说,等你月份越来越大,别人突然告诉你,你能接受吗?” 柳静宜没有吭声,想想怕是接受不了。 萧锦又道:“若那时,你接受不了,身体和孩子都出了事,该怎么办?” 皇帝、皇后甚至柳静宜自己盼望的孙子,要是这么没了,那事情会变成什么样,谁都说不准。 “你是太子妃时,可以做很多事,包括庇护你的家人。可你若不是太子妃呢?多少人等着看这一天,又有多少人不想让这个孩子出世。” “你绝不能因为这件事陷阱别人的圈套里。更何况现在一切都未有定论,父皇会派人去查,你心里知道有这件事就行了。” 柳静宜不是个傻子,很快就明白了萧锦的言下之意。 她好,柳家就好,即便柳家真的有个什么事,只要她这个太子妃在,柳家总有起来的一天。 这一切的前提是,她保重身体,保住孩子。 这是皇帝的嫡孙,意义非凡。 想明白这些,柳静宜吐了一口气道:“臣妾知道了,臣妾会好好喝药,不会受人蛊惑的。” 以后在她耳边故意提起这事的人,就是细作。 听到这话,萧锦握了握她的手。 过了片刻,萧锦走到外室,苏御医已经开好了药方,又叮嘱他该怎么熬药。 萧善问他柳静宜的身体情况,苏御医道:“太子妃身子骨健朗,今天不过一时情绪激动,并未大碍,好生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直到这一刻,萧锦才真正松了口气。 只要柳静宜稳得住,他这个东宫后院就稳的住。 *** 那厢萧善回到王府同谢追说起了宫里发生的事。 谢追听完,说:“想必王爷当时在宫里就已经存了去凉州的心。” 皇帝有这个意思,萧善也有这个想法。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不愿意吃亏,就顺便把想要搞事情的睿王给讥讽了一番,同时尽量打消皇帝对太子的疑心。 皇帝信任太子,可这并不意味着皇帝不怀疑他。 柳静轩如果真的贪赃枉法,又杀人灭口,那他贪来的银子去了哪里,又是谁给的他胆子去杀人? 想想这一言一语中暗藏的风险,谢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萧善叹了口气道:“说实话,这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我才懒得管呢。但这个时候我不出面,谁还能帮得到二哥呢。江南离京城太远,那里是富饶之地,局势也比较复杂,水也比较混。在那里当官没有几个能全身而退的。” 想往萧锦头上砸石头的人多,想把他从坑底拉上来的少。 说到这里,萧善突然骨头发软,他最讨厌这些麻烦事,想想头都大。 萧善趴在桌子上用下巴抵着桌子闷闷道:“到时候二哥一定要护着我做一条大周最舒服最闲适的咸鱼。” 他说这话有些含含糊糊,谢追就听到了二哥,咸鱼几个字。 谢追眨了眨眼,不明白萧善怎么把太子和咸鱼扯在一起的。 这时萧善又坐直身体,他抬头,双眼炯炯有神:“谢追,你去过江南吗?” 谢追的心猛然一跳,他缓缓摇头:“没去过。”他儿时就同父亲入了边境,只听说过江南,从来没有去过。 萧善拍手:“我……我这辈子也没去过,这次我带你一起去好好看看江南的风景。” 谢追稳了稳心神,“王爷若去江南是为了查案,我一同前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这有什么不好,你我夫夫同体,我走到哪里,自然要带上你一起的。” 何况查案归查案,这完全不耽搁溜达游玩。 他要带着谢追去公款旅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25 20:25:32~2021-03-27 13:2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江、海洋、苏格兰圆脸胖鸡、呆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洋 80瓶;喵喵喵 50瓶;何几何、元徽乾明 20瓶;娄潇滕 12瓶;舞流年 10瓶;可可爱爱 6瓶;lye 5瓶;凉 3瓶;黑白色调 2瓶;岁时、二木成林2016、m.ei、轻风吹过、wulicook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我在古代当咸鱼); 28、28、028 28、028 (我在古代当咸鱼); 看萧善对一同去江南这么有兴致, 谢追说了声好。 听到他的回应,萧善的眉眼都弯了起来。他笑起来星眸灿烂,如若仙人下凡。 谢追看着他, 第一次失了神忘了说话。 王鑫状告柳静轩的折子很快就传遍了前朝后宫。不管柳静轩有没有犯下这等恶事, 一些人就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皇后听到消息后第一反应是担心柳静宜, 怕她的身体受不住这个消息。她立刻派人去找萧锦, 想要叮嘱他,务必不让人那些闲言碎语传到柳静宜耳中。 皇后很焦心,一方面在心里骂王鑫竟然在这个时候往宫里递折子。 一方面担心柳静轩真的犯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若真是如此,柳静轩这次可把柳家给连累彻底了。 皇后心焦难耐, 没想到她不但等来了萧锦还等来了柳静宜。 看到柳静宜, 皇后想对萧锦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她艰难一笑, 看向柳静宜道:“你身子重,这个时候不宜多动。” 柳静宜看着皇后,突然跪下郑重道:“儿臣多谢母后的维护之心。” 皇后眨了眨眼, 28、028 萧善道:“母后,柳家的是, 静宜都知道了。” 皇后一惊,随即又怒:“都知道了?谁在太子妃面前嚼的舌根?”说罢这话, 她忙把柳静宜给扶了起来温声问:“听到这些事有没有受到惊吓?” 柳静宜摇头:“有太子陪着,儿臣并没有受到惊吓。” 这话听着怪怪的, 皇后心想。 然后耳边就传来了萧锦的声音,他徐声道:“母后,这事是儿臣亲自开口同静宜说的。儿臣怕她情绪波动的太厉害,还特意请了苏御医前去。” 皇后正一脸苦口婆心的安慰柳静宜呢, 乍然听到这话,她猛然转头看向萧锦,完全没想到这个长舌妇会是他,只觉得他脑子抽掉了。这种不着调的事一向是萧善才能做的出来的、,怎么萧锦现在也会这么干了? 难道人和人相处久了,性子是会遗传的? 萧锦原本觉得自己做的没错,现在被皇后这么盯着,突然就觉得有点心虚。 皇后想忍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她看着萧锦道:“这个时候你能给她说这个吗?万一她受不住怎么办?你有没有考虑到后果?” 萧锦小声道:“所以儿臣一开始就寻了苏御医……” 皇后还想说什么,柳静宜动了,她走到皇后跟前轻声道:“母后 28、028 ,太子也是为我好。”话是这么说,但难得见皇后训萧锦的画面,柳静宜突然想多看两眼,所以心思一转,解释起来的话说起来也格外慢。 等她慢吞吞的把萧锦的担心说完,皇后脸色来回变换着。 许久她叹了口气道:“你担心的也对,但这事做的还是太莽撞。你是太子,日后在其他方面行事绝不可如此。” 萧锦忙道:“是,母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柳静宜说话似乎格外慢,还时不时喘气一副很累的模样。 柳静宜静悄悄的站在一旁,神色无辜极了。 @@@ 皇帝的圣旨很快下达,派了萧善前往凉州查证王鑫所说的事是真是假。 同时还派了大理寺少卿宗清一同前去。 这宗清年近而立,非常耿直,只忠于皇帝。他查案从来不会偏向谁,更不怕得罪权贵,所以非常得皇帝信任。 人人都知道,宗清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 消息传出后,众人心里都有点想法。 皇帝派萧善去,他们本以为皇帝心里向着柳静轩。派萧善前去的意思是,不管柳静轩做过什么都要维护他的脸面。 可皇帝又派了宗清一起,这是闹的哪一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了,少更点,明天继续哈。 2(我在古代当咸鱼); 29、29、029 29、029 (我在古代当咸鱼); 不管皇帝在闹腾什么, 旨意已经下达,宗清前去凉州之事已无更改的可能。 萧善接到旨意后特意进了一趟宫,不为别的, 就是想告诉皇帝一声, 他要带谢追一起去凉州。直接带走谢追不是不可以, 只是后续麻烦事太多, 容易让**劾。 他懒得和那群吹毛求疵的御史吵架。 要是这事儿在皇帝这里过了明路,那御史也无话可说。 皇帝一听他的请求眉毛都翘了起来:“你去江南查案还要带着家属?” 萧善一脸正色道:“父皇,不是查案带家属, 而是查案要带谢追。谢追在战场上杀过敌,相比之下儿臣手无缚鸡之力, 要是遇到危险他能护着儿臣。” “呵。”听到这样的话, 皇帝冷笑两声:“说出这样的混账话你不觉得脸红吗?想我大周, 谁家不是男子护着自家夫郎?到了你这里就反过来了?哦, 就得人家谢追护着你?你就不能护着人家点?再说了,那些随行的卫兵护不住你?” “父皇,这不一样。”萧善眉头皱都没皱一下, 假装没有听到皇帝讽刺,他巧舌如簧道:“谢追是儿臣的夫郎, 他眼睛时刻都会看着儿臣,要是遇到危险, 他肯定第一个发现。随行的卫兵要护着的人太多,儿臣即便怕死也不能让他们光盯着儿臣, 不顾宗大人的安危啊。” “至于谁护着谁,儿臣同谢追乃是夫夫,夫夫一体,谁护着谁都一样。” 皇帝扯了扯嘴, 心道,真不要脸。 而且萧善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 明明是想带谢追出去玩,还能把借口找的这么清新脱俗。 不容易,真是不容易。 萧善看他这态度有所软化,趁热打铁道:“父皇,这点小事你就答应了。” 皇帝知道不答应,萧善能在自己眼前耗一上午,磨到最后,他耳朵受累还是会答应。 于是他大手一挥道:“行,这事朕应了。不过你身为皇子,第一次出京办差,在凉州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自己掂量着来,朕可不希望你人没回京,**你的折子就把桌子给堆满了。” 对皇帝这若有所指的话,萧善笑道:“父皇,你还不了解儿臣的脾性,儿臣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根本不怕那些无中生有的**。” 看他把自己的好心当驴肝肺,皇帝心口一疼,顿时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连连摆手道:“你求的事儿朕已经同意了,出宫去。” 萧善得偿所愿,脚步欢快的出了乾明殿。 没过多久,有内监禀告说萧善没有直接出宫,也没有去景兰殿,而是去了东宫。 皇帝听了轻哼了一声:“朕就知道他没个稳重。” 常乐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王爷性情耿直,想做什么从来不掩饰。”若是旁人,这个时候哪里会去见太子,万一被皇帝猜疑是想和太子商量对策抹平柳静轩犯下的事怎么办? 萧善却不,他和萧锦关系好,从来不遮遮掩掩,临走也是大大方方的拜别。 猜疑什么的,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皇帝想到萧善那性子,哼哼道:“从小就是这犟脾气,若他学会了遮掩,那也就不是他了。” 常乐附和着皇帝。 常乐心里清楚,别看皇帝一直在这里吐槽,对萧善这脾气,心里却是喜欢着呢。 *** 萧善可不管皇帝乐不乐,他临走自然要见萧锦一面。 去东宫的时候,萧锦已经在等着他了,这是兄弟之间的默契。 柳静宜并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她自己不想出现,还是萧锦没让她出现。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她这个时候见萧善,说与不说一些话都没什么差别。 萧锦招呼萧善坐下,他瞅着不赞同的开口道:“圣旨都下了,你这个时候不在家收拾行李,现在入宫,是存心找骂呢。” 萧善喝了口茶道:“父皇骂人反反复复就那么两句,也没个新鲜词儿,对我来说不痛不痒,都习惯了。再说我今日入宫是有正事,哪里就会挨骂。” 萧锦也喝了口茶,他有心事,脸上表情有些沉重。 一杯茶下肚,他望着萧锦语重心长道:“你去凉州我心有不安,临行前只跟你说一句话,若那柳静轩没犯下什么事就罢了,若他真犯了事绝不可替他隐瞒犯了忌讳。” 有宗清在一旁盯着,萧善做事稍有不公,皇帝就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萧善点头:“二哥放心,他真要犯了事,我不但不会替他隐瞒,还会亲自揍他一顿。” 萧锦:“……” 他艰难了下道:“这倒也不用,你一个皇子,哪里能亲自动手。消息传到京城,御史 29、029 的折子怕是要像飞雪一样落到父皇案头。” 萧善弯起眼角,笑了,笑的那是一个灿烂,他对着萧锦道:“二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做事有分寸。” 萧锦一点也不放心,此刻担心完全代替了他沉重的心情。 他怕柳静轩真的犯事,不等被押送回京,就被萧善给打**。 萧锦心里很清楚,如果萧善真的动了手,那也是替自己打的。 柳静轩真的犯下王鑫折子上说的那些罪,他这个太子再怎么受皇帝宠信,再怎么得到文武百官的支持,在名声上也会有所伤。 萧善可没多想,他又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吃了两个橘子,然后拍拍手站起身道:“二哥,时间不早了,我回去收拾一下。” 萧锦没有拦他,而是亲自把他送到门口。 眼瞅着萧锦还想继续送,萧善道:“二哥,你再送下去就把我送出宫门了。二哥你不用担心,我这是去查案,又不是去送人头……” 他话未说完,萧锦脸色一变,朝着一旁呸呸两声后,他眼中有怒色:“你胡说什么呢,临行出远门,岂可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这是想让我在京城提心吊胆不好过是。” 看他真急了,气的脸都红了,萧善忙道:“二哥,你别生气啊,是我口无遮拦,胡说八道。呸呸呸,刚才的话就算我没说。我保证,凉州之行,我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不信的话,你回来数数。” 萧锦看他受到教训也是真心改过,这才缓下难看的脸色道:“下次再敢这么胡言乱语,我就奏请父皇好好教训你一顿。” “不敢了,不敢了。”萧善说道,顺势溜了。 看着他背影消失,萧锦才转身回去。 在前厅站了一会儿,他才去后院。 此时柳静宜正在园中散步,她身材仍旧纤细,从后面看根本看不出是个怀孕之人。 偶然有风吹过,衣服紧紧贴着肚子时,才会看到她微凸的小肚。 萧锦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心里则在想,不知道这份平静在以后会不会被打破。 这时,柳静宜恍然有觉,她转头看向萧锦所在的方向,目光落在萧锦身上时,她微微一愣,随后露出一个轻笑。 萧锦把所有心思压下,朝柳静宜走去。 不管以后怎样,至少现在一切都风平浪静。 兰妃一直在等着萧善来。 她想叮嘱萧善几句,柳静轩怎么说也是太子妃的兄长,能放他一马还是要放的。 兰妃最近因为顾老爷子的事,心里一直更着。 她想做点什么。 只是她左等右等,一直没把人等来。 听到萧善已经出宫后,兰妃顿时气哭了。 她这个儿子,要出远门了,竟然都不想着同她说一声。 *** 萧善回到王府,就招呼谢追一起收拾东西。 谢追一听这话就知道同行的事成了,他心下一喜忙跟着萧善进了房间。 要真说起来,谢追的东西并不多。 当初他入厉王府时根本没想能长久,加上身边并没有长辈,所以带来的东西除了衣服,基本上都是礼部和王府送过去的。 收拾到最后,萧善看着自己的几箱子东西,又看了看谢追脚边的一个小箱子。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成为夫夫这么多天,他竟然没有给谢追买过东西。 实在是太不合格了。 等到了凉州,查完柳静轩的案子,他一定要带着谢追逛逛江南,看看江南的大好风光。拿着皇帝给的私房钱,大杀四方,只要谢追看重的,他都买买买。 谢追自然不知道萧善在想什么,知道了他也会说一句,自己的东西够用了。 两人准备了一番,第二天就同宗清一起离开了京城。 萧荣听到消息后先是冷笑然后面上又带着几许喜意。 那天他从宫里出来就匆匆找到了顾广,把事情说了一遍。 顾广当时就顾不得他睿王的身份,满脸失望直言道:“王爷,这事儿你太急了。”刚得到信儿就往宫里跑,在别人眼里那就是想把太子给直接摁死。 事后又表现出想要去凉州审理此案,在皇上看来萧荣这对太子不但是有摁死太子的想法,而且还迫不及待的想要付之行动。 以皇帝看重太子的态度,除非是他糊涂了,要不然这事根本不成。 这不,派出去的是萧善,萧荣连个边都没摸着。 按照顾广的意思,那折子到了他这里就该拉着送折子的人一起入宫见皇帝,然后萧荣只管站在那里听,不用多说一句话。 可萧荣想搞死太子的心太急切,皇帝信他去凉州会好好查案才有鬼呢。 这话顾广即便身为萧荣的岳父也不好直说,最后只能安抚萧荣:“都是厉王太过嚣张跋扈在皇上面前抢了王爷的功劳。如今,王爷暂且忍耐一些时日,若萧善真查出柳静轩有问题,那伤的是他和太子的感情。若他查不出什么,王爷在皇上面前一开 29、029 始也表明了态度,也没什么损失。” 至于皇帝问萧荣的那些话,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反正他们同王鑫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是他们指使王鑫上折子的,这事可以任由皇帝去查。 总归查不到他们身上。 不过王鑫为什么会往睿王府送信,这事他们也的查一查,是不是有人想要陷害萧荣。 萧荣听了顾广的分析觉得有点道理,勉强耐下心。 今日一听萧善离京,先是想到他这是踩着自己的脸爬去凉州的,心里就不痛快,恨不得立刻找人半道上把萧善给剁了。 随即又想到萧善离京,就意味着她在京城要好长时间不用见到这个祸害,这简直是见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所以萧荣对此事是又悲愤又欢喜。 不只是他,宫里的萧艺和萧羡听到这事都松了口气。 萧艺主要是怕萧善那张嘴,这人一开口,他还没弄明白什么事,就先感受到皇帝的怒气,简直平白遭殃。萧艺平日里都是尽量避着萧善走,尽量不惹他。 萧羡则是想,没了萧善这混账,他又可以成为皇帝最疼爱的崽。稍微软着嗓子撒个娇,也不会被萧善那混账当众嘲笑说没断奶。 几个皇子中,唯有萧锦在担心。 ** 而被众皇子惦记着的萧善,在出京不久遇到了想去江南寻找名医的谢沉。 谢沉这次出门,几乎把谢府所有的下人都带走了。 京城谢府此刻只有一个管家、一个厨娘和几个婢女和小厮。 没有主人,谢府直接闭门谢客。 有心在萧善和谢追离京后对付谢沉的人看到这情况,都沉默了。 谢沉真不是个东西,釜底抽薪竟然玩的这么溜。 ‘巧遇’谢沉,萧善自然不能让他单独去江南,所以大家便一起走。 在出京五天后,他、谢追、谢沉和宗清悄悄离开大部队,坐上了前往江南的商船。 对于四人行这事萧善很不满,他本来是想同谢追一起坐船,就两人带点乔装打扮后的侍卫。结果宗清非要跟着,宗清跟着,他总不好让谢沉单独留下。 萧善自然不乐意宗清跟着,可他刚表达完自己的想法,宗清就面无表情的说:“皇上命微臣时时刻刻盯着王爷,王爷不要让微臣为难。” 萧善对刚正不阿的宗大人没辙,只好由着他。 只是四人上船前,萧善忍不住又挣扎了下,他朝宗清的头顶看了一圈,道:“宗大人,你不觉得自己头上的光太亮了点吗?”宗清要是愿意回大部队,他就可以开口让这人照顾谢沉…… 可惜,宗清不懂,他神色莫名,一板一眼道:“王爷莫开玩笑。”人头上怎么会有光。 谢沉站在一旁但笑不语。 萧善长叹一口气,牵着谢追的手上了船。 跟着就跟着,一个人是跟,两个人也是跟。 不过船开不久,萧善就没心想这个那个了。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晕船。 其实一开始还好,可是船开半个时辰后,他就实在受不了了,胃里翻腾的厉害。 谢追看他脸色难看的厉害,忙把他扶进房内躺下。 萧善望着船舱,喃喃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没想到栽到了水里游的上面了。” 他的话这次谢追听清楚了,但他没明白,他紧紧抓着萧善的手道:“王爷,我去请个大夫来。” 这次出京,他们随行的有大夫,只是因为怕走漏风声,大夫留在了假装萧善的吉安身边。 不过还好,谢沉身边常年带着大夫,这事并不难。 许是难得遇到难倒自己的事,萧善一点也不想让谢追离开。 他道:“大夫来了也是让喝药,这个时候喝药就等于**,你陪我睡会儿就好了。” 谢追其实想说大夫还是有很多办法缓解他的难受,不过看着萧善这模样,他实在是挪不动腿。 于是同萧善一起躺下。 这里的条件自然不如王府,别的不说,光是这床就小了一半。 两人紧紧的挨着,这个时候的天很热,不过两人谁都没有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善被行走在水上的船给晃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28 21:02:57~2021-03-29 11:0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的小天使:海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玲爱小猪 60瓶;3914697 20瓶;lye 16瓶;zhi、送你一朵小fafa 10瓶;dale 6瓶;二木成林201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我在古代当咸鱼); 30、30、030 30、030 (我在古代当咸鱼); 萧善醒来后, 闻到一股淡淡的清甜味。 他睁开眼看到床头放了一个果盘,还有几块橘子皮在枕边,而谢追已经不在身边。此时萧善胃里空荡荡的, 有点饿, 可他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以至于有点闹心。 他伸手拿过橘子皮放在鼻子上, 呼吸着里面淡淡的味道,头晕目眩的晕船特征仍旧存在,可那颗闹腾翻滚的心得到了绝对的慰藉。 换过一块橘子皮盖在鼻子上时, 谢追推门而入,入眼便是萧善白净的脸上一块黄。 见萧善这么孩子气, 他一愣, 瞅着萧善不再是一开始丧气沉沉的模样, 笑意弥漫眼底。 萧善用鼻子顶着橘子皮没有动, 用含着笑意的目光望着门前之人道:“挺有用的。”其实真正的效果也就那么回事,不过这是谢追的一片心意,他不能辜负。 心情也是治疗晕船的一种良药。 谢追情绪内敛, 听闻这话,他走了过去道:“是一些偏方。对有的人有用, 有的人没用。”萧善精神头仍旧不是很好,那话并不真诚, 可他并不想揭穿。 谢追坐在床边道:“我熬了一些粥,里面放了些开胃的东西, 你要不要喝一些?” 萧善挑眉道:“你亲自熬得?” 谢追点了点头,他对做饭没什么天赋,粥熬得还不错,不过比不上王府的厨子。 萧善坐起身橘子皮落在身上, 他心想,既然是谢追亲自动作做的粥,他就算再怎么没胃口也不能浪费了。 看他愿意吃东西,谢追有些高兴,立刻出去拿粥。 天气炎热,房内的窗户在开着,从窗户处能看到远处的江水。 水面来回涌荡着,一点也不平稳。 萧善看着看着就有点头晕,如果不是太热了,他恨不得立刻把窗户给关的严严实实。 萧善从来没坐过船,皇帝不爱南巡,他有理由怀疑,皇帝也晕船。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谢追把粥端了过来。 粥有些热,里面放了点碎山楂,满碗白中几点红,看上去很好看。 除了粥之外,谢追还端来了一碟腌制爽口的萝卜条。 萧善招呼谢追同他一起喝粥,谢追没过多犹豫,又出去盛了一碗,然后默默喝了起来。 粥还有点热,味道微带些酸甜,就上一口清脆可口的萝卜条,可以称得上完美。 谢追把萝卜条咽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萝卜条是萧善喂到他嘴边,他顺势给吃下去。 谢追觉得房内有些热,脸都热得烧了起来。 萧善神色却格外平静,仿佛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说:“光喝粥有什么意思,这个萝卜条好吃,你多吃点。”夫夫嘛,就要同喝粥,同吃萝卜条。 谢追低垂着眼道:“这东西是大哥带来的,你要是喜欢,我过去多拿一些。” “下次。”一听是谢沉的东西,萧善也没客气,直言道。 谢追应了声默默喝粥默默吃萧善给他夹的萝卜条。 在晕船的情况下,萧善的胃口难得不错,把一碗粥都喝了个干净。 谢追松了口气,他不怕萧善嘴刁,就怕他吃不下东西。 等萧善吃完,他把碗拿了出去。 萧善倒不觉得谢追该做这些杂事,只是现在让他起身在船上走动,他能给吐出来。 保险起见,他还是窝在床上没有动。 出去的谢追去厨房亲自把碗洗了。 他们并没有用船上的用具,这些都是他们从王府带来的。 谢追洗好,准备回去把碗收起来。 半路,碰到了谢沉身边的护卫 30、030 古宁。 古宁以前混江湖的,后来在北境受了重伤,被谢沉收留。古宁身手很好,平时沉默寡言。 谢追看到古宁,不等他开口便道:“是大哥想见我?” 古宁点了下头。 谢追抱着碗跟他去见谢沉。 谢沉倒是不晕船,不过他喝的也是谢追熬的粥。 听到谢追前来,谢沉脸上露出个浅笑:“三爷醒了?” 谢追嗯了声道:“勉强喝了点粥,这么下去怕是要受一阵子的罪了。” 谢沉沉默,若比受罪,当初谢追上阵杀敌岂不是更受罪?那个时候他都不觉得苦,这个时候竟然担心晕船的萧善。 他们出了京城,几人自然不会说出称号和真实姓名。 谢追比较例外,他额头上那枚黯然的朱痣是个特别醒目的标志。 只要有心人想查找这样的人,肯定能找到目标。 以谢追的意思,他此行扮做男子最合适,用粉把额头上黯然的朱痣掩盖着,用头发稍微遮挡着点前额就不会被人注意到。 他可以扮做萧善的护卫。 谢沉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可萧善不同意,萧善说谢追是他的夫郎,根本没必要遮掩。 最关键的是人人都知道谢追假装过男子入军,他们同行的还有宗清。 宗清知道谢追的身份,肯定不会真拿谢追当男子看,接触起来难免别扭,很容易让人看出来。 与其这样还不如大大方方表露出谢追小哥的身份,当然,也不能把那枚黯然的朱痣露出来,反而要让它更加艳丽。 于是同样做假,谢追想的是遮挡朱痣。 萧善想的是把黯然的朱痣描出它原本的颜色。 这样谢追和他同住一屋,也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不管别人怎么想,谢追被说服了。 此时他的身份是小哥,还是萧善这个三爷的夫郎。 谢沉把谢追叫来其实也没别的事,只是觉得这次同谢追近距离的接触,他突然发现谢追对萧善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 亲密亲近了很多。 谢沉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 谢追在军营,那里是最凶险却又是最单纯的地方。 只要你够强就能赢得众人的欣赏。 可王府后院同军营不一样,后院永远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他这么想并不是觉得谢追不够好,相反他觉得谢追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弟弟,值得任何人捧在手上。他只是不大相信萧善。 首先萧善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是一个王爷,他总要有属于自己的子嗣。 可谢追是小哥,生育艰难。 萧善身为王爷,就算是为了子嗣身边早晚会有各色各样的美人,谢沉怕谢追越陷越深,最终伤到自己。 以前谢追也明白这些,甚至对萧善将来会有侍妾这种事看的很淡,一点也不在意。 那时谢沉很放心,现在谢追似乎忘了初心有点陷下去了,这说起来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话谢沉原本想说给谢追听,让他心里有个底。 只是谢追真到了眼前,听着谢追语气里对萧善掩饰不住的担心,谢沉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至少这个时候谢追是欢喜的,是在体会同最亲密之人相处时的各种情绪。 一来一去江南的这段日子而已,让他欢欢乐乐的又有什么不好。 若真有一天,谢追被萧善伤了,那他还有一个家,还有他这个哥哥。 心里琢磨这些,谢沉说道:“听你这么说,三爷已经恢复了些胃口,你也不必太担心。” 谢追心里一直挂念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萧善,没空琢磨其他的事。 他心事重重道:“他很喜欢大哥带的萝卜条,大哥给我们多匀出来点。” 谢沉:“……” 他这边在担心弟 30、030 弟以后会受委屈,那厢弟弟已经开始从自己身边抠东西给他家王爷了。 *** 后面半个多月的时间证明谢追的担心不无道理。 萧善胃口一直很差,偶然勉强能吃点东西,胃里也因晕船翻腾的很,人一直恹恹的,也就在谢追面前勉强提起点精神。 折腾下来,萧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不少,脸颊上几乎没什么肉,整个人面黄肌瘦,跟逃难的难民一样。 现在要是指着他同人说这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根本不会有人信。 为此谢追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有点疼。 宗清对皇帝忠心耿耿,但真遇到事情他并不死板。 看到萧善这模样,他心里也很着急,怕他万一出个什么事,自己跟着完蛋。所以萧善在船上带了几天,他看情况不对,就提议让萧善在最近的渡口下船,同钦差的仪仗汇合。 而他独自坐船去凉州。 皇帝让他盯着萧善,除了不让他捣乱,更多的是让他护着萧善的安全。 万一萧善跟着他有个什么问题,皇帝那里他交不了差。 可萧善不同意。 去凉州,走水路要比陆地上有着偌大仪仗队的钦差快很多。 蹲在钦差的仪队里,他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他看到的。 自己提前到达凉州蹲点,听听老百姓的声音才能知道凉州的真实情况,才能知道柳静轩到底是个好官还是个贪官。 这个时候他下船同仪仗队汇合,是个人都会觉得有问题。 到时万一有人走漏消息传到凉州,万一有人怀疑船上还有人,那宗清就危险了。 人心险恶起来,谁都没办法预料。 所以,萧善再怎么难受,最终他还是选择忍了。 反正一闭眼一睁眼间就是一天,时间总是会过去的,早晚一天他们会踏上凉州的地界。 宗清说服不了他,也就由着他了。 只是他的脸越发沉静,神色也越发肃穆。 好在后面几天,不知道是适应了船上的生活,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催眠自己根本不晕船,又或者是谢追的贴心照顾,总之在凉州渡口下船前,萧善胃口好了一点,至少吃下的东西不会一直吐了。 看到这情况,谢追悄悄松了口气。 好在这一路比较顺利,因为萧善每天都有勉强自己吃东西,身体还好,没有生病。 凉州水上交通枢纽,这里内离扬州比较近,外一直顺着运河走的话可以到达到东海,是个进行海上交易的好地方。 他们排了很长的队才下船。 萧善的脚再次踏上地面上,他的腿都是软的,踩在地上跟踩在棉花上一样,根本找不到根儿。 一直抓着谢追的手,才勉强没有摔倒。 下船的人很多,大家走的很慢,一开始萧善等人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临近了才发现是有人在那里收银子。 据说这银子就叫下船银,让萧善吃惊的是,收银子的不是官府,而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他身后还站着一派家丁一样的人,银箱子就放在桌子旁边。 收满一箱,换另一箱。 前面很多人都交了,有的交几个铜板,有的就要交的多,也不知道是什么标准,反正是人无论穷富都得交。而且看看那些人的模样早已经习惯了。 萧善人还没进凉州,就被它们这里风气给镇住了。 临到他们时,坐在那里收银子的人看到萧善病秧秧的模样只觉得晦气,他一脸不耐烦的敲着桌子道:“你们,一两下船银。” 萧善乐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爹都没有过。 而且如果没看错,刚才他前面的只交了几个铜板。 不过萧善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找茬,所以他一句话没有说就把这银子给交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都顺着他们了,这群人却嘴贱起来。 2(我在古代当咸鱼); 31、31、031 31、031 (我在古代当咸鱼); 嘴贱的不是旁人, 就是那个让他们交银子的人,嘴上有两撇小胡子,看穿戴是个管家模样的人。 他原本见萧善那模样就嫌弃的很, 在谢追给了银子后, 他一眼看到谢追眉间的艳红的朱痣, 忍不住瞥眼不屑的讥讽道:“病秧子口味怪特别的, 不过和丑哥也是绝配。” 声音不小,惹得他身后站着的人哈哈大笑。 萧善瞬间就不高兴了,看不起他也就算了, 这么当众贬低谢追,这事儿让他很生气。 于是萧善皮笑肉不笑的看了那人一眼, 谢追看他神色不对, 忙抓了抓他的胳膊。 谢追的意思很明显, 他们是来查案的, 这个时候没必要同这人多说话。这种小人,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 谢追不想现在**,收银子的人却看到了萧善的眼神, 他挑起眉头一副要刁难人找茬的模样:“你这是什么表情,爷说的难道不对吗?” 萧善心中冷呵两声, 在他跟前敢称爷的人,现在还没出生呢。 他瞅着此人慢声说道:“你知道吗, 这世上敢比我嚣张的人没几个,我爹都没这么跟我说过话。” “你爹?”这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跋扈道:“入了凉州这地界,我就是你爹。既然你在我跟前提到了你爹,那我今日要不代替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就说不过去了。” 萧善眯了眯眼冷笑道:“我怕你没这个福分。” 听闻这话,收银子的人站起身捋了捋袖子, 31、031 然后不等他有所动作,突然他双腿一疼,人摔趴在了地上。 他嗷一声:“谁暗算我?” 他身后的人也一阵慌张,嘴里喊着柳爷柳爷两个字。 这个时候,同萧善分散开的那些卫兵故意闹腾起来了,他们往前涌,看似没有章法,实则上前打骂这些家丁,同时嗷嗷着不愿意交这个银子。 混乱之中,萧善狠狠踩了趴在地上那人两脚。若不是他腿脚无力,他能把这人的嘴给踩烂。 不少人趁着混乱离开了渡口。 萧善等人也在其中,本来准备和他们分开走的宗清和谢沉也**到他们身边一起离开。 走出渡口,萧善回头望了望这个渡口。 就凭凉州渡口如今的情况,不管柳静轩这个知州有没有贪赃王法,有没有**,他身上都不干净。 单凭今日这事,这顿揍柳静轩就少不了。 一群人入了凉州城,凉州城内繁华无比,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同萧善一起入城的人都散了,没过多久,那些故意惹是生非的卫兵也赶来了。 十几个人站在大街上十分显眼。 这时有个穿着朴素还带有几个补丁衣衫的年轻人犹豫了一番,走到萧善跟前低声道:“你们要是不想惹麻烦就不要住城内那些客栈,要不然那些人很快会找到你们的。” 萧善挑眉,心道,这话的意思是那些家丁同城内客栈都有联系? 那个什么柳爷,一听就和柳家有关。 柳家,客栈,难不成是**结。 年轻人只是良心不安好心提醒一下,说完这话,他就准备溜走。 不过他到底没溜成,被宗清挡住了去路。 宗清在船上的这些日子,除了黑了点,精神头还算好,那张脸很刚毅,给人一 31、031 种很安全正义的感觉。 宗清认真的说道:“公子既然开口提醒了,为何不好人做到底,帮我们寻一处能暂住的地方。” 年轻人:“……” 他这是好心没好报吗? 谢追道:“只要有地方,我们可以付银子。” 说罢这话,他又若无若有的朝四周看了看:“我们爷也是有身份的人,今日刚到凉州只是不想惹麻烦,并不是怕他们。我们可以保证,护佑你的安全。” 年轻人瞅了瞅他们的穿着,又看了看他们又这么多人,一脸悻悻道:“你们再有身份又怎么样,入了这凉州,还不是被人瓮中捉鳖?” 说罢这话他抿了抿嘴道:“我倒是可以帮你们寻住处,但你们真的给银子?” 谢追道:“自然给的。” 年轻人犹豫了一番,一咬牙道:“那你们跟我来。” 跟着年轻人走的路上,他们得知年轻人姓金,名金桂,是个书生,因囊中羞涩才出凉州去亲戚家借银子。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才冒着风险答应给萧善等人找地方住。 金桂没把人往别处带,而是直接带回了家。他把家庭情况提前说,也是在表明,他家穷。 萧善这群人要是想仗着人多**什么的,那根本没用。 一群人走着,说起了凉州的形式。 宗清道:“你们初来乍到,但也听说有朝廷有钦差要来,那些人胡乱收银子,就不怕?” 金桂哼哼冷笑:“就是知道才不怕,来的是谁,厉王!他和柳家是同盖一床被子的关系,他来有什么用。” 萧善:“……” 这就冤枉了,他只和谢追同盖过一条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尽量补哈。 2(我在古代当咸鱼); 32、32、032 32、032 (我在古代当咸鱼); 因金桂的话, 萧善表情很臭,不过这些天他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所以除了亲近之人, 其他人是瞧不出来的。 谢追瞧出来了, 握了握他的手, 无声的安慰了一番。 萧善瞅了他一眼, 心里是既憋屈又委屈。也不知道柳静轩在闹什么幺蛾子,把他的名声败坏成这样。 当然,要说名声, 萧善的名声一直不怎么好。 可那是针对他个人,他纨绔胸无点墨不学无术, 这同外人没有关系。现在他的名字和柳静轩联系在一起, 这让萧善听到就觉得浑身难受。 金桂的家在城边, 有座宅子, 除了大门上的门匾字迹清晰,其他地方都掉了漆,一眼就能看出里面的破败。金桂家祖上有实力时买下这座宅子, 只不过到了他父亲这辈,心气高总沉溺的幻想祖上以前的风光日子, 自己却不怎么爱吃苦,又要供养金桂读书, 家里的东西卖了个七七八八。 最近金桂一直做工的母亲身体又不好,眼瞅着再这么下去就要把宅子给卖了, 一家连住的地方都没了。金桂这才出凉州城去乡下的外祖家借些银钱。 他外祖家并不富裕,三个舅舅常年种地干苦力,一年到头交完税也攒不下什么银子。不过想到金桂是读书人,以后说不定会考取功名, 他们还是比较重视的,便从手头上挤了挤,挤出了二两银子给了金桂。 这也是当出现混乱时,金桂趁机溜走的原因。 实在是家里没什么银钱,想着能省一分是一分,这也是金桂冒着风险收留萧善等人的最大缘由。 贫穷容易让人走而挺险。 金桂把人带回家时,他父亲喝醉了正在做回到金家鼎盛时期的美梦,他母亲正在打扫院子。 看到金桂突然带这么多人回来,金母吓了一跳,手脚顿时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 金桂上前同金母解释了一番,说萧善等人是他同窗的亲友,因为同窗家中有事,这些人需要在他们这里暂住一段时间。 这是个漏洞百出的借口,可金母听了却一点怀疑都没有。 她很朴实,又有些自卑,小声问金桂:“那要不要把我们住的地方收拾出来给他们住?” 金桂迟疑了下,心想收了人家银子,总要问一问,于是他看向萧善道:“家里最好的几间房子我们在住着,还有几间厢房……” “厢房就可以。”萧善道。 金桂点了点头,心下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萧善等人是给银子的,真不愿意住厢房,他也得考虑下。 搬家是一件很累的事,虽然他们也没有几件东西可以搬。 金桂又同金母说了两句话,然后带着一群人往厢房走。 一共有四间厢房。 里面常年没人住,落了厚厚一层灰。好在没有放置杂物,也一直通着风,没有特别大的味道,收拾起来也比较方便。 萧善和宗清对视间就把房子分好了。 萧善同谢追一间,宗清和谢沉一间,剩下的两间给那些侍卫。 萧善和谢追不说,他们是夫夫,没有分开住的道理。再者萧善是皇子,身份最为尊贵,他占一间理所当然。 他要是不单独住,宗清说不定还惶恐呢。 宗清和谢沉,房内完全放置个床榻,放置个屏风,隔成两个小房间。再者,宗清很快就会出门巡防查案,他在房内的时间非常少,对谢沉来说也非常方便。 他们带来的侍卫比较多,好在他们要分开巡逻,两间房子勉强能住得下。 房间分好,侍卫以最快的速度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又洒了水。 等一切收拾好,谢追把他们带来的用品和行李安放好,住的地方就成了型。 萧善实在是难受的不行,在谢追整理床铺时,他扶着有些眩晕的头吩咐人去烧点水,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赶快洗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 有侍卫应了声,金桂在一旁闷闷道:“后院有井,你们可以自己打水。水不要银子,但柴要。” 不是他小气,什么都斤斤计较。他们家的柴大部分是买来的,还有一部分是金母和他一起从山上背回来的。他们住在城边,离山不远也不近,捡一捆柴背回来也非常不容易。 萧善自然不会在这上面同他计较,点头同意了。 金桂心下松了口气,又给众人说了厨房的位置,这才离开。 大热天洗澡不需要太热的水。 萧善很快洗好了,躺在床上,然后等着谢追洗完一起睡。 谢追原本没打算在这个时候睡觉的,毕竟厢房是连在一起的,谢沉和宗清就住在他们旁边。他们是夫夫,白日里同住一房,即便只是普通的睡觉,也没这规矩。 萧善看出谢追心里的想法,他撑起身子用手在这人眼下抹了一圈道:“想这么多做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哪有这么多规矩。你都累成这样了,赶快休息才是。” 这些日子,他在船上没吃好睡好,谢追因担心他也一样。 若谢追真要忍一忍,完全可以等到晚上睡觉。 可对上萧善那双温和的眼眸,他不自觉的躺在了床上。 萧善这才满意,同他嘟囔了两句话,然后就睡去了。 谢追望着他疲倦憔悴到了极点 32、032 的脸庞,他很想伸手抚平萧善脸上的疲惫。可最终他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到底没有举起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闭上眼也睡去了。 天很热,两人却挨得很近,发丝交缠在一起,一时都分不清是谁的。 *** 这一觉萧善睡得不是很安稳,朦朦胧胧间他总觉得自己还在船上,随着水流来回晃着。 睡梦中感到猛然踩落空,他心中一惊睁开了双眼。 望着头顶上光秃秃的房梁,他一时还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 朝身边看了看,谢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萧善坐起身,感到有丝凉意,抬起眼看到了离床不远处放了两盆冰。 他挑了下眉,冰在这个时候可是个稀罕玩意儿,有银子都不一定买到。以前每逢夏天,宫里分的冰不够用后,他就恨自己学识少,要不然可以自己制冰。 知识到用时方恨少,说的就是他。 不过过了夏天,他又想不起这件事就是了。 萧善下床洗漱。 这一觉睡得很不好,睡的时候跟坐船一样,醒来浑身骨头架子都在泛酸泛软。 用凉水往脸上拍了拍,萧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想到自己在船上吐得昏天暗地的模样,他忍不住扯了扯嘴。对于晕船的人来说,在船上呆那么久实在是一种折磨。 东西他吃不下,想让时间过得快就睡觉。 因为没吃东西,所以这觉睡得并不长,醒来后饿的抓心挠肺的难受。 可一吃东西又会吐的撕心裂肺。 每每这个时候,萧善总会想到那些怀孕孕吐的人。 他觉得这就是在活受罪。 好在谢追是个小哥,子嗣本就艰难。 而他根本没有期望过有孩子,他早已经想好,等以后过继个孩子。 这事他没有跟谢追提过,现在就说这个有点太过惊世骇俗,若消息传到他爹耳中也不好,他怕谢追心里有压力。 不过不提也不行,没有孩子就等于没有后代,谢追要是不知道他的想法,怕是更有压力。 所以还是找个时间同谢追提一提这事。 说与不说,时间点还是要拿捏好,免得把人给震住了。 擦干脸,萧善走出房间。 有侍卫前来行礼,他让人退下了。 这个时间,天已经快黑了,金家这条件自然没有准备灯。 萧善习惯了房内夜晚有烛光,正准备吩咐侍卫去买灯,就看到了谢追提着一盏灯走过来。 谢追看到站在门口的萧善,他心下一喜,快步走了过来。 萧善望着他手里的灯道:“怎么来的?” 谢追笑道:“凉州城繁华,什么都有得卖。” “房内的冰也是买的?” 谢追点头:“多亏了金公子提醒说,凉州城每年都有人存冰,等天热拿出来卖,价钱比平常高一些就是了。” 萧善笑了:“倒是个会做生意的。” 灯火之下,他才发现谢追把画上去的朱痣洗了,那道显眼黯然的朱痣被粉遮盖住。 想来他是以男子身份出去了。 其实萧善并不在乎谢追以小哥的身份出去。谢追曾经是鹰,如今被束缚在王府后院,他能做的就是给这人自己能给的最大自由。 至于谢追眉间那道黯然的朱痣,萧善也并不讨厌。甚至在亲热的时候,他会吻这个地方,也会亲吻谢追身上所有的伤疤。 这些东西并不丑陋,相反,在萧善眼里这些是值得珍惜的东西。 血肉之躯,满满伤痕,护佑了他在京城的安逸生活。 当然,萧善更不在乎谢追乔装打扮成男子出门。 他想看这个世界,那就去看。 想到这些,萧善伸手在谢追额头上轻轻弹了下。 谢追被他弹的一懵,只觉得萧善手指碰触过的地方发烫。 他错开眼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买了馄饨回来,是生的,我去给你下一碗。” “好。”萧善笑道:“的确是有点饿了。” 谢追把灯递给他,转身离开。 萧善则让人在院子里摆放个桌子,又把房内的冰抱出来一盆。 这个时候要有几块西瓜放在冰上面镇一会儿,吃起来肯定特别爽口。 不过没有西瓜,这个想法暂时是实现不了了。 过了一会儿,谢追端着馄饨回来了。 萧善在船上几乎没吃过带油星的东西,现在闻到香味,食指大动。 谢追知道他这个时候不适合吃肉,不过他看了,这馄饨里面肉非常少,吃下完全能受得住。 萧善吃之前看向谢追。 谢追忙道:“我们都吃过了,这是给你留下的。” 萧善这才开始吃。 这个时候吃热汤热饭很容易出汗,但萧善还是慢慢把一碗馄饨给吃完了。 胃里舒坦后,萧善乐了,谢追看着他也笑了。 *** 饭后,宗清来见萧善。 谢追看他们有话要说,便去找谢沉说话。 宗清找萧善主要是说查案的事。 宗清刚正不阿,看到渡口那一幕,心里就一直记挂着,他现在只想赶快把事情给查清楚,然后上报皇上。 但现在他要动的是柳静轩,太子的大舅子。 所以他必须知道萧善的态度。 萧善的态度很明确 32、032 ,他眼神微冷:“查,自然要查,不但要查,还要好好查一查。凉州城现在这情况,我看人家底气十足,根本不怕查。” 宗清认真看了看萧善的神色,然后他站起身躬身道:“臣明白了,王爷放心,凉州城的事,臣一定会查的清清楚楚。” 萧善嗯了声。 这厢两人在谈论凉州城的事,那厢谢沉和谢追在说一些寻常话。 谢沉知道谢追出门了,不但他知道,宗清和那些侍卫都知道。古宁事后说,谢追扮做男子出门时,那些侍卫的表情很纠结,想阻止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谢沉并不在乎这些侍卫的态度,他在乎的是萧善的态度。 萧善醒来,根本没在意这些事。 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等着以后算账? 谢沉其实还有些纳闷,在他印象中,谢追不会犯下这种错误。他现在并非在北境,他是小哥身份,是萧善的王君,就这么不说一声就出门,是故意的吗? 故意试探萧善的态度? 所以谢追是认定萧善不会追究这件事? 想到这个,谢沉突然笑了。 谢追抬眸,问:“大哥,怎么了?” 谢沉摇头道:“没什么,想到一些高兴的事儿。”他好像无意中发现了一只小狐狸,正在试探的往前伸出爪子碰触人。 那养狐狸的人知不道狐狸想做什么呢? 谢追看谢沉不说,他也没有多想,然后同谢沉说起了别的。 当晚,谢追在怀里熟睡后,萧善睁开了眼。 他白天睡得有些多,加上有心思一时有些睡不着。 他在想这个凉州城,在想柳静轩,从今日的情形看,柳静轩要是没犯事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在想柳静轩犯下的事对萧锦有多大的影响。 会影响到萧锦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吗?会动摇他这个太子在群臣中的形象吗? 这些事跟纠缠在一起的线团一样,暂时理不清。 萧善琢磨了一会儿也琢磨不清,便闭着眼睡了。 他本以为自己睡不着,没想到心实在太累,很快就睡熟了。 而后几天,宗清早出晚归,萧善也没有问他到底查到了什么。 不过就他从金桂那里侧面打听到的消息来看,柳静轩在凉州可以说是任性妄为的代表。那收银子收的是想一出是一出,好比那个下船银,说起来也是刚实行不久。 正好让他们给撞上了。 除此之外,柳静轩同凉州那些商人关系很好。在凉州这地界,官员说话不一定有用,但关系错综复杂的几大商家就不一定了。 那些商人都十分给柳静轩面子,他在凉州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商人给他方便,他护着那些商人的生意。 从金桂说的这些事可以看出,贪赃枉法,官商勾结,这两条罪柳静轩是跑不掉了。 而且从一开始,凉州城就有一种传言,说太子十分看重柳静轩,而他萧善同柳静轩关系极好。 萧善下凉州,那就等于给柳静轩头上罩了一把伞。 也因为这些传言,柳家下人走在路上步伐都比别人嚣张。 这些事都是可以查出来的,事实太过清楚明白,民生怨道,让人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所有的罪证都指向柳静轩。 萧善在想这些事,宗清已经把柳静轩犯下的事查的差不多了。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查案查的这么顺利,人证,整个凉州城都是,物证,每日往知府衙门搬进搬出的银子就是。 就如同凉州城传言的那般,柳静轩因厉王的到来有恃无恐。 他贪污都贪的明明白白堂堂正正。 还有当初渡口那群人,宗清也给查清了,都是柳家的家丁。 那个敢自称萧善爹的人是柳静轩的管家,在外面人称柳爷。 宗清拿着这些证据,有些犹豫。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若说有人陷害,可他实在说不出柳静轩是个好官的话。昨天他去城内逛逛时,亲眼看到柳静轩大白天从青楼上回府衙。 据说柳静轩在青楼有雅间,里面的头牌只接到他一人。 柳静轩为这头牌花费不少银子。 这哪里是一个官员该做的事,仅凭这点,柳静轩就不配当官。 宗清想通这些,他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去见了萧善。 他算了算时间,钦差那些仪仗队最近几天也就该到凉州城了。 他的意思是,等仪仗一到,就去拿柳静轩进行审问。 萧善听了宗清的话点了点头,他说:“事情宗大人既然已经查证清楚,咱们也的确应该见见这个柳大人。” 宗清看他没有任何意见,忍不住道:“王爷可还要查证什么?” 萧善瞅了他一眼:“本王又不会查案,就不查了,宗大人查到什么,等审完就如实上报给父皇就是了。” 宗清:“……” 萧善一开始就当个甩手掌柜,他还以为这人到了最后会有别的想法。 毕竟事关太子…… 萧善可没管宗清在那里想什么,现在萧善就好奇一点,到底是柳静轩做事太绝惹得天怒人怨,还是他真以为自己会护着他,又或者是这凉州城已经不受他控制。 想着这些萧善站起身道:“不等仪仗了,咱们现在就去知州府衙走一趟,见见柳静轩。” 宗清:“……” 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萧善还在那里说道:“给他个措手不及,走。” 2(我在古代当咸鱼); 33、33、033 33、033 (我在古代当咸鱼); 眼瞅着萧善一脸兴致勃勃准备直奔知州府, 宗清终于体会到京城那些官员私下说厉王太过随心所欲,同他共事比小鬼还难缠是什么情况了。 此时宗清心中大悟,萧善不是比小鬼难缠, 他根本就是小鬼中的一员。 萧善心里想一出, 立刻就要做出行动, 根本不考虑后果, 宗清可不敢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他低声劝慰道:“王爷王爷,此事得从长计议。” 萧善静静瞅着他不说话,一脸他不想耽搁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柳静轩有很深的感情, 想要立刻前去探望他似的。 宗清耿直着一张脸,认真分析着眼前的形势:“王爷, 咱们带来的人手不多, 万一拿柳静轩问罪时, 他有所反抗伤到王爷的千金之躯就不好了。” 萧善道:“宗大人说的有道理, 但本王是这么想的,根据宗大人这些日子的调查,柳静轩有罪, 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证据几乎是光明正大送到了宗大人的手上, 凉州城内也可以说是官商一体。如今凉州城内人人都知道本王同柳静轩关系十分要好,若是被人发现本王来了却对他避而不见, 本王是怕有人狗急跳墙。柳静轩有罪不假,但同他一起犯罪之人, 一个都不能放过。” “官商勾结,既然都勾结在了一起,那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吃牢饭才好。” 宗清听了这话心思一动。 他们到底是生人, 要是真被有心人怀疑继而查到身份,这事的确不好处理。 如今他拿到的证据都是对柳静轩不利的,如果这个时候真有人狠下心对柳静轩出手,那一切证据都会指向柳静轩。 同柳静轩同流合污的那些人若是找不到其他证据,他们受到的影响最小。 可这世上之事向来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种情况的确有可能出现,但他要把萧善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萧善看出宗清的担忧,笑道:“宗大人与其担心本王,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宗清一愣,随即心中一寒,心想也是了。 柳静轩犯罪,如今证据确凿,这是走在大街上都知道的事实。无论皇帝派谁前来查,这都是事实。 可如果这事牵扯的不只有柳静轩一人,若有人不想他们拔出萝卜带出泥,那对他动手是最好的。 因为萧善同太子关系好,到时候他没了,有人想要搅浑水,事后完全可以说是萧善为了维护柳静轩对他动的手,闹到皇帝那里,皇上那里肯定会起疑心。 无论对太子还是对萧善。 退一万步说,就算柳静轩背后没有其他人,单是他自己罪孽深重想对他们动手。 那也是留下萧善这个皇子杀了他宗清比较安全,只要萧善同意,他们完全可以把他的死给掩盖掉,继而编造故事,说他是被诬陷柳静轩的贼人所杀。 “他有这么大胆吗?”宗清忍不住道,他可是皇上亲封的钦差,对钦差动手,可是要掉脑袋的。 “不大胆的话,证据都摆出来了。”萧善淡淡道:“人家不是大胆,根本就是有恃无恐。反正到时候人一死,长多少张嘴都说不出来话。” 这也是萧善来到凉州之后觉得最违和的地方,证据太全,太容易得到,好像根本不怕被人发现。 柳静轩是太子妃的兄长,他父亲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深得皇帝宠信,为人正直清廉,要不然皇帝也不会给萧锦赐下这门婚事。 萧善和柳静轩没打过什么交道,但也听说这人颇具父辈风气,至少是个有头脑的人。 可他在凉州呆了几年,如今这事做的跟没长脑子一样。 什么下船银,这是多贫银子才想的出来的昏招? 难不成真如传言所说,江南是个能腐蚀人心的地界。 有人说就算是铁打的人到了这里,心都能变成貔貅,只进不出。 还有人说江南富裕,连江水里面的光都是银子反射出来的。江南人员的关系错综复杂牵扯甚多,皇帝是年年往这里派遣清廉的官员,却年年都有人落马。 柳静轩若真被江南的银子腐蚀了心,也说得过去。 宗清认真考虑了一下眼前的情况,觉得萧善这话也有道理。 只是现在上门拿人……想到这个,他心思一转,看向萧善:“王爷不打算拿人。” 是肯定,而非疑问。 萧善理所当然道:“拿什么人,人家不是在城内放话了么,我们关系好。既然关系好,自然是要上门做客。” 宗清心想,这样也好,先上门做客,堵住一些人的嘴,等大部队到了再把人拿下。 萧善这个王爷呆在知州府,真是有人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情况。伤到萧善这个皇子,皇帝动气怒来,那是要株连九族的。 想到这些,宗清突然觉得萧善这个人还挺有趣,想法常人不同,做事也比较出乎人意料。 若是他一人前来查案,肯定会私下把柳静轩犯的罪查清楚,同人汇合后再把犯人拿下,然后在慢慢审理这个案子,看这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这么做慢是慢了点,但比较稳妥,不像萧善这样,想到什么直接就横插一道。 *** 虽然准备到知州府上住,萧善也没有把金家这里的房子直接退了。 他把金桂招来,先付了一个月的房租,说是有事要先离开几天,以后还会回来住。 金桂接过银子觉得有点多,他除了提供个住处,萧善等人的吃穿用都没有经过他们家,为此他心中有些不安,犹豫了一番他道:“我听说厉王他们过几天就要入城了,官府都在等着迎接厉王入城呢,这几日根本顾不上查那日渡口的事。我 33、033 先把银子退给你们,等以后你们要是还愿意住,我再收你们的银子。” 萧善道:“这个你拿着,是你应得的。” 金桂还想说什么,萧善道:“你收留我们有一定的风险,风险投资有时候血本无归,有时候会得到一定回报。现在这银子就是给你的回报,合情合理。” 金桂:“……” 他听不懂萧善再说什么,但又觉得特别有道理,让他找不到反驳的话。 萧善带着谢追要去知州府,谢沉却不打算和他们同行。萧善和宗清都有皇命在身,要去查案,他们一路上‘恰好’同行还好说,要是让他也住进知州府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可没皇命。 谢沉直接把话说开,他并不打算在凉州城久呆,而是准备下扬州。他这次来江南,除了想避开京城那些风风雨雨,还有就是听他那些属下说扬州有名医,他想去拜访一下。 对于恢复光明的事,他从来没有放弃。 谢追自然舍不得谢沉一个人离开,谢沉则安抚他道:“我身边带的有护卫还有古宁,你不用担心。去扬州能找到名医自然好,如果实在是找不到,我就在扬州四处转转。等你们这里完事,还可以一起回京城。” “可是……”谢追还是不放心。 谢沉正色道:“没什么可是的,这些年我一个人去求医那么多次早已经习惯了。再说我现在身上有爵位,又有王爷的面子在,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别光担心我,在这里要好生护着你家王爷才是。” 谢追一心担心他,对他这句调侃根本没放在心上。他见谢沉执意要离开,只得交代古宁让他好好照顾谢沉。 兄弟二人说完话要分别了,萧善才从远处走上前,他们看着谢沉带人离开。 等人走后,他握了握谢追的手。 谢追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以前打起仗来,他要很多天都呆在营中,有时谢沉出门一趟回来他还没有回过家,等他知道那些事时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担心都没处可放。 现在两人都在京城,远离了那些战乱,那颗心反而时时刻刻在提着。 “你和大哥感情好,担心他是人之常情。”萧善道。 谢追嗯了声,他觉得一些话从萧善嘴里说出来就特别好听。 萧善拉着他往前走道:“既然担心,那咱们就快点把案子给结了,然后同大哥汇合。” 谢追说了声好。 萧善一群人离开时遇到了金桂的父亲。 金桂的父亲喝得迷迷糊糊,脑子里正在回忆儿时高门大院的日子,陡然看到他们一群人要离开。他脑子一个激灵,人立刻清醒了过来,他不敢往萧善跟前凑,只好抓着金桂的胳膊小声道:“怎么让财神爷给走了?” 他那个心急,这几天他看在眼里,萧善等人的花费颇高,是个有银子的主。如今财神爷要走了,那他什么时候能回到以前的生活? 金桂望着满身酒味的父亲心里有些生气,以往他秉承言行,即便知道金父喝酒装醉沉溺白日梦他都没指责过金父一句。 今天他也不知怎么的,看着金父满脸惊讶的样子,他悻悻道:“财神爷觉得咱们这家里主人不够勤劳,留不住了。爹,要不你还是回去睡觉,睡觉能梦到财神爷回来。” “啊?”金父傻眼了。 金桂没理会他,转身去找正在做绣工的金母。 金父站在院子里,怎么也醉不起来了。他四处看了看走了走,然后没精打采的走出大门。 他觉得自己的美梦是彻底醒了,这辈子金家都回不到祖上风光的时候了。 金家发生的事萧善等人自然不知道,出了金家,萧善就命一队护卫前去接钦差仪仗,让吉安等人加速前行。 剩下的则跟着他去知州衙门。 他们一群人是骑着马去的知州衙门,骑马在凉州城是件稀疏平常的事,路上倒也没有引起人的围观。 到了知州衙门口,衙役看到他们打着哈欠问有什么事。 一群人没有理会他,翻身下马后,萧善甩给衙役一块玉佩,略带几分不耐道:“把这个拿给柳静轩,让他出来见我。” 衙役本来想说什么,一听他们直呼的是柳静轩的名字,再看到他们气势汹汹的模样也没敢多言,就急匆匆的往里面跑。 不一会儿柳静轩出来了,他应该是还在睡觉,衣服带子都没系好,头发也有些凌乱。 柳静轩面容很斯文,看着很老实。 说实话单从面相上看,根本看不出他是个敢明目张胆贪污的人。 看到萧善,柳静轩走上前想行礼,萧善一把把人抓住笑道:“柳兄,有话咱们里面说。” 柳静轩看了四周想围上来的人群一眼,又看了看宗清,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把萧善往里面迎。 到了后院,关上门,侍卫守着,萧善也没往内堂走,他人往那院子里一站,然后挑眉看了柳静轩两眼。 柳静轩忙让人给他们拿椅子,萧善拉着谢追坐下,宗清犹豫了下坐在了一旁。 柳静轩抿了抿嘴,上前行礼。 这礼行了一半,萧善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柳大人,你先别忙,本王有件事想请教你。” 柳静轩一顿,是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姿态难受的很。萧善一看就是想找事,这是个下马威,柳静轩以那别扭的姿势忍耐着道:“下官不敢,王爷请说。” “渡口收下船银子的是你府上的人?”萧善很直白的问道。 柳静轩没否认,道:“回王爷,是的,那些人是下官府上的管家和家丁。” 萧善拍了下手道:“这就好办了,你把人给叫过来,本王想见一见他们。” 柳静轩也没有多问,忙让下人去把渡口收银子的人都给叫过来。 人到齐了后,萧善一眼就看到了当初那个想教训他的管家。 萧善瞅了他一眼,看到他震惊的浑身发抖,心中很是满意,又把目光一一落在旁人身上。 眼神漫不经心 33、033 却又让人觉得如刀割的皮肤,疼的厉害。 这么慢悠悠的看了一圈,萧善抬起手指向那个管家道:“那个,柳爷是,上前说话。” 柳静轩被柳爷这两个字喊得心惊胆战,更不用说浑身发抖的管家。 管家几乎是爬出队伍的,一脸泪痕朝着萧善死劲儿磕头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都怪小人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这头磕的很响很实在,一会儿额头就磕肿了起来。 哭的也很可怜,同当日的嚣张跋扈完全不能比。 求着萧善,这管家还看向柳静轩,鼻涕眼泪流了一地,他道:“大人救命,大人救命啊。” 柳静轩看了看管家,又瞅了瞅萧善,有一瞬间,他的表情很冷淡,他平静的说道:“不知道柳三哪里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明示。” 萧善微微一笑,背靠在椅子上懒声道:“当日本王同宗大人经过渡口,被他要了下船银。这下船银是你们凉州独有的,本王和宗大人初来乍到想着怎么也得尊重你们这的风俗人情,这下船银子就给了。结果你们家柳爷还不满意,左一句本王是病秧子右一句入了这凉州城他就是本王的爹。哦了,本王当时告诉他没福分当这个爹,他还不乐意,非要代替我爹教育我。” 柳静轩听到半途,人已经撑不住扑腾跪在了地上。 那管家更是瑟瑟发抖,抖的嘴巴直颤,说不出来话。如果他知道当日和他叫板的是萧善,就是让他的舌头断了,他都不敢说出那样的话。 萧善直直的望着柳静轩道:“柳大人,你们家柳爷这口气可真大,比我爹都厉害。本王是真害怕,要不柳大人你说,这人该怎么处置?” 柳静轩想也不想,平静道:“此人冒犯皇上,杀了都算便宜他,当处以极刑才是。” 柳三听了瞬间脸色苍白冷汗直流,他不敢置信的望着柳静轩道:“大人,你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啊。”说罢他朝萧善爬过去惊恐的说道:“王爷,大人这是不想让小人开口说话,他想灭口,求王爷给小人一条活路。” 萧善拍了拍手,瞬间有侍卫上前堵住了柳三的嘴。 萧善似笑非笑的看着柳三道:“你的活路当日被自己给堵死了,今日本王又如何能给你活路?拉下去,既然是柳大人家的管家,一会儿让柳大人自己处置。” 柳三呜呜着一脸绝望的想要说话,那表情简直是含了千言万语。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被侍卫直接拉了下去。 宗清看到这一幕一愣,然后他站起身看向萧善道:“王爷,此人既然说有隐情,为何不让他说出来?”他现在突然觉得又看不透萧善了,甚至觉得萧善这行为很像是替柳静轩杀人灭口。 萧善瞅了他一眼,一脸莫名其妙道:“他冒犯父皇本就是死罪,本王知道他肚子里有东西也没有立刻杀他,宗大人着什么急。再说了,他说的无非是柳静轩犯下的那些事,顶多也就是个人证。现在柳静轩在眼前,宗大人先审柳静轩,到时候再审这个柳三,不都一样吗?” 宗清:“……” 想想,萧善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凉州之行的所见所闻,他肯定会一一上奏皇上,萧善见了柳三要是没有任何动作,到时皇帝知道了心里怕是会有疙瘩。 毕竟柳三那番作态就是在找死。 只是萧善先维护皇上脸面,就容易让人误会。好比他刚才就忍不住在想,萧善是不是要当众包庇柳静轩。 宗清想通这些自觉没意思,又坐了下来。 萧善盯着柳静轩瞧,上上下下的瞧。 瞧了半晌,他语气淡淡,问:“本王和宗大人来凉州所谓何事,柳大人知道。” 柳静轩点头平静道:“下官知道。” “素安县令王鑫给皇上的折子上面所言可为真?”萧善又道。 柳静轩闭了闭眼:“大部分为真。” “例如?” 柳静轩:“贪赃枉法。” “杀人灭口呢?”萧善冷声道。 柳静轩:“下官没有杀人,但做下此事的是下官身边的人,同下官杀人也没什么区别。” 听闻这番话,萧善没有再问,宗清第一次看到有人认罪认得这么坦诚,他忍不住道:“柳大人,这是为何?” “为何?”柳静轩脸上终于浮现出第二种表情,似笑非笑,有些自嘲又有些心悸,他道:“人称江南是富贵银窝,脚下遍地都是银子。下官也曾想做个清廉之官,可惜身边之人被人利用,自己又上了当,后来也没有管住手,到底是辜负了圣恩。下官也不想被查出来,也曾抱有侥幸心理,可江南局势太复杂,商人和官家多有来往,下官越陷越深,眼瞅着就要把手伸向科考……再这么下去就要连累到家父和太子。” 说道后面,柳静轩表情也说不出是笑还是哭。 他父亲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主持今年科举考试。江南有银子的人多,想做官的人更多,那些人有他贪污的把柄,自然想要通过他作弊,提前拿到试题。 他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平日里疼之入骨。 他真要写封书信哭诉一番自己的处境,他爹就算是再气,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说不定就把他爹给拉下了水,试题也就泄露出来了。 柳静轩也不想死,可他还有一点良心,他想到这事若是败露,家人和太子妃甚至太子都会被连累,他实在是害怕。 怕的还不如认了自己犯的罪。 这些天,他一方面同人演戏,一方面担心自己的处境。 现在好了,一切到此为止。 宗清:“……” 这人在大是大非上也算是个明白人,怎么就糊涂了呢。 柳静轩看出他心中所想,苦笑,刚开始,他也没想辜负皇恩。他家世代清廉,他也想过在江南大伸拳脚,好好干一番事业。 只是真到了地方,一切都控制不住了。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众人沉默间,萧善冷声道。 2(我在古代当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