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总想弄死我》 正文 1.前夜 偌大的殿中,独留她一人静静的趴伏在皇位上,染着蔻丹的指甲在龙椅上点了几下,又轻轻地抚摸着它,像是抚摸着自己最珍贵的物什。 殿内烛光轻摇,噙不住的烛泪从顶端滚落,惹得灯芯‘噼啵’一声炸开,在这大殿内没来由显得孤寂。 “殿下,皇后娘娘方才派人请您到寿康宫用膳。”隐在暗处的宫女推开设于侧处的小门,轻声回禀道。 许久才听她的声音传来,似是远山的凤鸣碎玉。 “去将那枚从静安寺请来的舍利取来,孤给母后送去。” “是。”宫女应声退下,另一名上前小步踏上台阶将她从龙椅上扶起。“殿下,可要请大皇子一同过去?” 她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小宫女的腕上,伸出另一只手为自己正了正冠。转身时爱怜的用手绢拭了拭龙首上不存在的灰尘,袅袅前行。 “不必了。” 若是母后真心作宴,必不会让她和大哥同席。若不是,她便更无所谓了。 跨过殿门前行几步,她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悬在殿门上方的一块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烫金大字——紫瑞殿。 这是皇帝接受万臣朝拜的地方,是她的曾祖父亲笔题字,其中暗藏的恢弘志气正是当年曾祖父持一杆银枪横扫千军时所留下的。 只可惜到了父皇这里,已隐隐有了灰败之气。 “殿下?”身边的宫女见她许久不移步,轻唤了一声。见她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浑身一颤,立时脸色惨白,趴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奴婢无意惊了殿下,望殿下恕罪!” 摇了摇头,招手引了另一人来搀扶她离开。 后宫与前朝泾渭分明,太/祖皇帝为了避免子孙沉迷情/色不理朝政,特在后宫与前朝之间设了一条明渠,以此来警醒后人。只是前任挖坑,自有后人填土。先帝力排众议硬是在中间建了一座拱桥,如此与佳人相会之时,竟多了几分缠绵之意。 过了这桥,又行了不久便到了寿康宫。免了宫人的禀告,命人褪下自己身上的披肩便走了进去。 临近厅内,便听到屋内一阵畅笑。 她脚步不停,进了厅内遥遥向坐在主位的妇人行了大礼,“儿臣拜见母后,望母后福寿安康。” 皇后嘴角笑意微敛,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站起身子又转身看向仍稳坐在一旁的男子,疏离的笑道:“大哥原来也在。” “殿下。”他点了点头,恭敬的起身将次首的位置让给她自己站在另一边,待她落座才重又坐下。 皇后见此脸色越发沉郁,殿内气氛一时凝滞,她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兀自取了寿康宫宫女安置的茶,轻刮两下氤氲,沿着杯沿抿了一口,笑道:“果然是母后宫里的茶最香甜。” “你若喜欢便常来,本宫一会儿让人给你再带些回去。”说话间便起身来了大皇子身边,一手拉着大皇子,一手拉着她。“既然人齐了,便用膳吧。” 她似是没有发现皇后的异样,另一手覆上皇后的,笑眯眯的应了声是。 她自入主东宫后就再没有沾过酒,此时看着桌上的两只酒壶,看向皇后。 皇后沿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自己让人准备的酒,自然的拿过她位置上的酒杯斟满一杯,捏着酒杯递到她的面前。“恭贺我儿明日荣登大宝。” 她还未开口,便听身后的小太监先开口:“皇后娘娘容禀,自先皇驾崩,殿下每日的饮食皆需银针探毒,奴才——” 话未说完便见皇后身旁伺候的宫女上前一步,一个巴掌甩在了小太监的脸上,“放肆!主子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份儿!” 即便被如此落了面子她也不曾开口,只是眼神瞥向自己身后站着的大宫女。大宫女得了令,一把将小太监护在身后,更狠厉的将巴掌还了回去。“你放肆!敢在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面前动手,你居心何在!”大宫女名叫檀灵,是个练过武的,这一巴掌下去险些没将那个逞凶的小宫女扇飞。小宫女被这一下打蒙了,脸上的红痕迅速肿胀起来,像是嘴里含了东西似的。 “皇儿。”皇后手中的酒杯早已放下,语含严厉。“怪道你大哥说你这几年不同他亲近了,原来是你身边这些个东西把你带坏了吧。” 她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唇边始终浸着一抹笑。“母亲说笑了,是大哥自己娶了妻不和我一起玩了,母亲却又如何说是我疏离了大哥。” 见她用词亲昵,皇后也无意多计较,只接着刚才的话,“既是如此,我们母子三人便也没什么生疏了。”转向大皇子,“颐儿,还不敬你皇妹一杯,明明是你沉迷王府女色反倒推脱在玉儿的身上。” 大皇子心领神会,拎起另一只酒壶自斟一杯,站起身向她一敬。 “殿下!”刚才的小太监急忙阻止,她却只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不同意也不拒绝,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站着的,自己的皇长兄。 忽然举杯,一饮而尽。看着自己的母后皇兄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反而是身后的宫女太监目露紧张的瞧着她,仿佛她下一秒就要吐血身亡了。 这杯酒后,皇后难得同她多说了几句。可再好的饭菜,也不过一会儿就凉了。辞别皇后之后,身边只留了方才那两个奴才,一人提着宫灯,一人搀扶着她向东宫走去。 “我这一生,众叛亲离。”她终究没能再跨进东宫的殿门,跌坐在宫门前的石阶上仰望着夜空喃喃自语。“众叛亲离啊” 话毕,一口殷红的鲜血吐出,沾染了自己的蟒袍。她却好似毫无知觉一般,淡然的抹了抹自己的嘴角,见檀灵哭的凄惨,恶劣的将自己的鲜血抹在她冻得通红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转而咧嘴一笑,指着她问随行的小太监,“她美吗?” 小太监被她的惨状吓傻了,只知道咧着嘴哭。 这年的冬天,可真冷啊。她暗暗想着。身体中的血液渐渐凝结成冰,冻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眼前的景物不再清晰,她累得渐渐闭上了眼,将身旁的哀求与哭喊统统抛于脑后。 我这一生,众叛亲离。我自冷血冷清,任你百般哀求,也绝不回头。 她不知是何时醒来的,只看到自己正漂浮在空中。站在原地许久,才终于接受了自己没死透也离不开的现状。仔细游荡一圈,发现这正是自己的东宫。凭借记忆找到了自己的床榻,却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玉儿,我的玉儿”皇后轻轻抚摸着她青灰色的脸颊,脸上温柔的神情是她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玉儿,母后的宝贝女儿。” 她轻蹙娥眉,不太明白眼前这场面。 她本以为,即便母后来了,也该是指着她的尸体仰天长笑的。 她无意看这些,便想着离开东宫随便走走,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有地狱使者来接她来了。可没成想,这一等便等了近二十年—— 这二十年间,世事更迭,她却被拘在这偌大的皇城中出不去,被迫看着这大周朝的日月更替。 皇长兄自她死后即着人重制了一份父皇的遗诏,将她批驳为乱臣贼子,而他自己才是正统。尽管仍有一些人质疑,可对大多数人来讲相比对着一个女子俯首称臣,不若重选新君,也不枉自己的男儿气概。 新朝很快稳固下来,可时间越久,自己的好大哥便越显弱势——尽管励精图治却因为天资平平毫无作用。后来不知听到什么,一道圣旨降下召进宫中一位她从未见过的新面孔为内阁首辅。圣恩加身,一言一行,皆代天子意。 此人手段狠辣,上任不久,便大刀阔斧的洗改朝堂。一时之间,宫廷之内,血雨腥风,而这位新任首辅更是风头无两—— 而她,终于在一个阴雨天离开,时隔二十年,听着母亲最后一声“玉儿”散作一缕青烟离开了这囚禁她一生的皇城。 一日炎夏,暑意翻滚。 伴随着一阵嬉笑声,几个嗓门大的孩子喊得尤其使劲儿。“快啊,四叔,再不快点你就又要输了!” 明明置身于一片嘈杂的环境中,她却感觉像是有人在她外面罩了一层薄纱。声音似是空谷传来,余音绕梁三日而不止—— ‘四叔,四叔,你快点啊,快点啊!’ 混沌间只觉得头晕脑胀,更是浑身提不起劲。嬉闹中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身子一歪,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梦醒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她变成了宁国侯府的第四个孩子。饱含着家族期望出生的孩子却没有如愿是个男儿身,又是一位小姐。 “侯府决不能在我手中败落。”老人眼中渐渐暗淡,无力的叹了口气吩咐道,“去对外说,侯府里来了一位小少爷,打今儿起就是四少爷了。” 她父亲是宁国侯府的侯爷卫长林,年纪轻轻便赫赫战功加身。可惜的是,因为早年在边境御敌伤了身子,正值壮年便早早撒手人寰。 她无严父教养,家中祖母更是对她十分溺爱,小小年纪便越发的无法无天。整日与其他权贵府中的庶子厮混在一起,仗着父亲在京中的余威横行霸道,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也给侯府惹了不少麻烦。 躺在帷帐之中,睫毛轻动,肉嘟嘟的小手缩在薄被中虚虚一握才终于有了实感 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离开了皇城却没有重入轮回,反而阴差阳错的进了这女娃的身子。 正如老人所说,打今儿起,她就是侯府的小少爷,她今年七岁,名—— 卫沚。 竹影轻摇,卫沚轻咳一声,原本寂静的暖阁瞬间炸了开来。正在做事的丫头们跪了一地,带着哭腔冲外间喊着四少爷醒了!原本正坐在外间念佛祈福的老太君听到暖阁内的动静忙扶着嬷嬷的手往里面来。 走到床榻前,看着卫沚虚弱的模样,心尖儿一阵针扎似的疼。丢开嬷嬷的手,颤颤巍巍的弯腰拉着小卫沚放在薄被外的手,好一阵的疼惜。“我的好孙儿,可还疼着呢?还伤着哪儿没有啊?” 卫沚有些迟钝地看着眼前这位老太君,好半晌才摇了摇头,沙哑着嗓子答道:“孙儿不疼。” 一听她的声音,老太君心疼的眼泪又要下来了,转头厉声呵斥道:“没个眼力劲儿的东西,还不快去倒杯水来!” 老太君身边的方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儿了 ,一听暖阁里的动静就让一旁伺候的丫头去冲了杯蜜水。此时听到老太君的话,忙端过水杯恭敬道:“老太君,让奴婢来吧。” 温润的甜水滑过喉咙,她这才感觉好了一些。又顺着嬷嬷的力气,靠在立起的枕头上,看见眼前老人红肿的眼眶,小心的拉过老太君的手,“祖母莫哭,小心伤了身子。” 在小卫沚的印象里,老太君的身子骨一直不是很好,是当年老侯爷还在时便落下的病根儿。这些年汤药流水似的往府里进,才算是将将养住了性命。只是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切莫操劳,宁国侯府一家子的事不敢搁在老太君面前惹她烦心,可倒是这个被老太君当眼珠子疼的孙子,三天两头的闹事让她一刻不敢安宁。 老太君这次本有心让小卫沚得个教训,哪知她一睁眼就如此乖顺反倒叫她不忍心起来。转眼就将这些抛在脑后,又是一阵心肝儿的叫,问她还有哪里疼。 卫沚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回答自己不疼,直到老太君眼底有了倦意才先一步开口道:“祖母快回去休息吧,孙儿也有些困了。” 闻言方嬷嬷也在一旁劝道:“小少爷说的是,这几日您一直守在这暖阁,好容易小少爷好了,您若是再累倒了外面的人可指不定怎么嚼小少爷的是非呢。” “罢了。”老太君点了点头,又爱惜的点点孙子的额头。“这几日好生将养着,哪儿都不许去,听着没有。” “孙儿知道,祖母快回去歇着吧。等孙儿好了就去给您请安。”还没说完就小小打了个哈欠,然后对着老太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孙儿是困了,祖母可别告诉母亲。” 老太君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好笑道:“小机灵鬼。” 送走了老太君,卫沚又有些犯困,将枕头放好后就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这一睡,倒是让她想起了些事情。 小时候母后曾告诉过她关于宁国侯府的一些事情,只是随着她长大,侯府也渐渐衰败了。再次听到宁国侯府,还是很多年之后父皇要为她选驸马的时候。 时隔多年,记忆像是內侍手中那一张张男子的画像渐渐泛黄褪色。只隐隐记得,当年为她定下来的夫婿,好像就是宁国侯府的人 世人皆道,宁国侯府的败落是因为家中无男丁承袭爵位,可若是那人不是宁国侯府的主人,父皇又怎会欲将她配给那样一个提不上名的庸人? 如此想来,这宁国侯府的水,怕是不浅 七岁的孩童难免嗜睡,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扛不住慢慢沉进了梦中。 睡过去半日,卫沚是被肚子给闹醒的。还未睁眼就被丝丝缕缕的香味勾起了馋虫,小小的吞了口口水,睁开了眼。 “小少爷醒了。”是老太君身边的方嬷嬷。卫沚顺着方嬷嬷的力道坐了起来,问道:“嬷嬷怎么在这里?” 方嬷嬷笑着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沾湿了的手巾,仔细在她的脸上擦了两遍,这才道:“小少爷大病初愈,老太君不放心您房里这些个笨手笨脚的丫头,便让我在这里伺候几日。” 今日不知为何睡了这么久还是困得厉害,嬷嬷刚喂了她小半碗鸡丝米粥她便困得睁不开眼了。胡乱摆着小手就要跳下凳子回床上继续睡,方嬷嬷担心这么久不进食会饿着她,好一阵哄才又让她张嘴多吃了几口。 刚刚缩回床上掖好被子,还不等她睡着,就听到外面炮仗一般的声音炸了开来。 “卫四!我们听府里的丫头讲你终于醒了!” 被外面的叫声吓的一个激灵,刚刚养起的瞌睡虫瞬间被赶了个干净。气得她双手一提被角,蒙着头就要继续睡。 其他人可不管他,几个人合力连人带被子一起掀开了。吓得方嬷嬷忙上前用被子把卫沚整个包住,“小祖宗们,我家小少爷刚好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领头的一个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松开手。其余几个见他松了手也不敢再闹,遂乖乖退到了一边。 窝在方嬷嬷的怀里,卫沚小心的露出眼睛打量着屋里的几个小不点。站的最靠前的就是刚才领头扯她被子的那个,她好不容易从记忆里把这个人翻出来,又见他伸手要来拽她。杏仁儿大的眼睛霎时一瞪,骂道:“韩原文,你再敢扯我的被子我把你的大将军饿死你信不信!” 大将军是韩原文临时养在她家的鹦鹉,红冠绿翅,看着就好吃的很。 韩原文一听,手立马缩了回去。但一回头看见几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顿时又觉得脸上没面儿,丢下一句:“亏我好心来看你,下回求我来我都不来!”就气冲冲的走了。 其他的人见状也不多待,吃了两块丫头给的糕点也都离开了。 他们倒是走了,留下卫沚一人彻底没了睡意,无聊的爬到罗汉床上书瓜子儿玩儿。 日头渐渐落下,天上留下了一片红霞,不知为何,照在脸上竟没有了白日里的那股子燥热。就这丫头的手喝了半蛊温梨水,身上留下的寒意也渐渐褪了去。 听丫头们说她摔了之后直挺挺的躺了三天,吓坏了整个宁国侯府的人。父亲早逝,家中又只有她这么一个少爷,若是她没了,这爵位也就保不住了。 这话没人敢说出来,但却个个儿都心知肚明。 听见丫头的话,卫沚顿时觉得有些对不起刚才喝的梨水了,毕竟她也不是个真少爷。 天还没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这小小的暖阁中又来了一拨人。 卫沚坐在罗汉床上,看着为首的女人,眉眼似春,眼尾一颗淡淡的泪痣让整个人都柔媚了起来。乌发挽于脑后,簪一柄墨玉珠花,衬得墨发雪肌。 “三姨娘,大姐,二姐。”卫沚一一唤道。 三姨娘听到她出声,立时像是得了诏令一般向前一步,拉过她的手好生安抚,又一连串的问她身体好些没有c吃过饭没有。一长串问题也不见她歇口气,不等卫沚回答,立马又扯了自己的女儿过来教训,“你是怎么当姐姐的,小少爷就在你旁边玩你一眼照顾不到就差点出了大事,若是弟弟真出了事我看你怎么办!” 卫沚有些好笑的听着三姨娘讲话,先听她将女儿从自己受伤这件事中摘出来,又姐姐弟弟的和她拉近关系。卫沚顿时有些惋惜的看着这样一个美人,可惜,美则美矣,确是心术不正。若不是小卫沚的母亲常年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策略,小卫沚又怎么会和这三姨娘关系甚近。 没错,小卫沚在家中除了祖母,最亲近的便是三房姨娘。无论她做了什么事,三姨娘总是会夸她做得好,可到了母亲那里,她做的那些事少不得就要一顿揍。相比来看,自然是更亲近这位姨娘的。 可她却早已不是原先的小卫沚,她分得清善恶看得了是非,区区姨娘就妄图捧杀她,更是痴人说梦。 卫沚像往常一般亲昵的笑着,然后将手从三姨娘手中抽出。嗓音糯糯的说:“三姨娘不要骂二姐了,二姐当时正在和文家的小子说话,许是没注意到我。”说完也不顾三姨娘突变的脸色,从矮桌上取了一块酥饼让丫头那一块帕子包起来放进卫涟的手中,“二姐姐这个给你,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吃这个吗。” 卫沚笑眯眯的和三人待了许久,直到方嬷嬷催她回去睡觉,三姨娘才带着两个小姐离开。 临走时,卫姝趁人不注意将一条淡青色的手帕塞给她,朝她眨了眨眼便离开了。待到方嬷嬷将她抱回床上时,攥着帕子手一缩将它藏进了袖中。 给她盖好被子后,方嬷嬷用小剪子将燃着的灯芯剪灭,卫沚瞪着眼睛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三哥 烟水居内—— “你给我跪下!”三姨娘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白日里柔美的面庞在烛火的摇摆中竟显得有些可怖。 卫涟素来最怕娘亲,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正巧跪在摔碎的瓷片上,疼得她身子一歪豆大的眼泪顺着尖尖的下颌滴落在地上。 站在一边的大丫头碧荷看着二小姐裙子上渗出的血迹,登时面朝三姨娘跪了下去。“主子,求您让二小姐起身吧。女子最金贵的就是身子,若是日后腿上留了疤可如何是好啊。”见三姨娘面上有些动摇,索性咚咚咚的磕起响头来。 三姨娘看着女儿疼的眼泪直掉也不敢出声求饶,又是恨又是心疼,素手狠狠一拍桌子,将桌上的茶托震得跳了两下。“碧荷,将小姐扶起来!” 碧荷闻言也顾不上自己红肿的额头,忙膝行到小主子身边将她扶起来。 三姨娘在一旁看着碧荷为女儿上药,胸口憋着一股闷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再和文家的小子来往你怎么就是不听!文家那个不过区区五品官员的庶子怎么配得上你侯府小姐的身份!” 卫涟抬头看着母亲,动了动唇想为文公子辩解几句,终了还是没能说出口,复又低下了头。 三姨娘看着女儿软弱的性子一时心也软了下来,拉过女儿的手细细劝导道,“娘知道你中意那个文公子,可娘只是不想你嫁过去受嫡系打压。嫡庶之别你心里不是不清楚,娘不愿将来你的孩子也要被嫡子压一头。” 卫涟低垂着的脑袋轻轻点了点,示意自己知道了。 三姨娘心知女儿还是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只无奈的叹了口气。“休息吧,明日再去请外面的大夫瞧瞧。” 次日卫沚一醒,便让在屋内的丫头伺候她洗漱。草草用了些粥就向老太君的住处去了,到了屋内才得知老太君还没醒。 “本想早起些给祖母请安,没想到太早了些。”卫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一夜卫沚想通了许多,原来的小卫沚想是被人推在地上摔到了头,小孩子身子金贵竟一命呜呼,而自己则是阴差阳错的被留在了这小女娃的身体中。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要她留在宁国侯府,那她便安生住着。况且近十年佛教兴起,她也不想被人当精怪抓了,索性便重新过一遍自己幼时在宫中没有度过的闲散时光,承一次自己没有受过的宠爱,就当是上天补偿了将她困在皇城一生的孤寂。 “四少爷有心了,只是老太君约摸着还要两刻钟才能醒,不如奴婢先伺候四少爷用早饭。”方嬷嬷说着就要让人布置,卫沚忙拉住她的袖子让丫头们下去。“方嬷嬷别忙,我等祖母起了再一起用饭。” 方嬷嬷:“四少爷大病初愈,这——” 卫沚摇了摇头。 见状方嬷嬷也不再劝,只吩咐下人上了些零嘴让她先垫着。 卫沚坐在罗汉床上将一个果脯整个塞进了嘴里,来回的嚼着,腮帮子鼓得圆圆的。见有丫头看着自己偷笑也不在意,一挪屁股又想去够矮桌上的盘子。 手还没伸到就听到什么声音‘哗啦’一响,卫沚奇怪的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异样便疑心自己听错了,哪知刚一动就又听到了这声音。卫沚眨巴着眼睛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不知何时坐上了几张纸。 从竹席下将纸抽出来摊开在眼前—— “是心经?” 方嬷嬷此时正扶着老太君从暖阁出来,老太君起身时一听到自己的乖孙儿已经在外屋等了许久了,忙让人服侍她穿好衣服出来。出来看见她时,笑着问道:“怎么起得这样早啊?” 卫沚看到老太君出来了,随手将写有心经的纸放在桌上,跳下来扑到老太君怀里。撒泼道:“祖母起的可真晚,孙儿一盒果脯都要吃完了。” 老太君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听到她这蛮话,不由好笑道:“你自己平日里赖床得很,好容易起早一回怎么来这里了。” “我想和祖母一起用饭。”卫沚乖巧的答道。 她小小的个子扶不住老太君,便先一步跳到罗汉床上将踏上散落的纸一一捡好放在矮桌上。 老太君看她这般模样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儿,刚刚坐下余光瞥到桌上的纸脸上瞬间难看许多,“这东西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收起来了吗!” 方嬷嬷低头答道:“许是屋里的丫头粗心没看到榻上这几张。”说着将漏下的几张纸收了起来。“奴婢去将这些和其他的放在一起。” 看到方嬷嬷离开老太君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卫沚奇怪的看着她。 “祖母,我看纸上的字可真好看,只是看不懂是什么字?” 此时正好布置好了饭菜,老太君牵着她的手从榻上下来,说道:“你还没进学,看不懂也是难怪。那是你三哥抄的佛经。” “三哥?” 方嬷嬷处理好了稿纸回来,将卫沚抱坐在高凳上,“那日和您一行的几位公子说亲眼看见您被三少爷从假山上推了下来,老太君一气之下请了家法,让三少爷在自己院子里抄完三卷心经再给医治。” 从假山上被推下来? “说这些晦气事做什么,平白惹人生气。”老太君看了方嬷嬷一眼让她不要再多说,转手接过丫头手中薏米莲子粥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嘴边。“快吃饭,吃完了就自己去外面的凉亭坐会儿,让小厨房给你做碗酥山消消暑气。” “祖母不和孙儿一起吗?”卫沚一小口一小口的咽着,看祖母摇了摇头追问道:“祖母这里虽然有片竹林遮阳阴凉了些,可到底还是热的,您看孙儿身上都发汗了。” 老太君只是笑着拒绝,反倒是方嬷嬷多了一嘴,“老太君这几日因为四少爷受伤的事惊着了,身子有些不爽利,这才不和您一同去的。不若您回来时带几捧莲子给老太君,这夏日里莲子最是消暑了。” “好。”卫沚一抹嘴,从凳子上跳下。“我现在就去给祖母摘莲子去!”说完一溜烟的跑出去,不顾后面的喊声。 老太君看着远去的孙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还剩下的半碗粥放在一边。“恒儿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唉。” 将屋里的丫头打发走,方嬷嬷讨巧的安慰道:“四少爷这是还小,性子还没定下来,等再过两年就好了。”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用绢布包裹住的玉镯,“方才您起的急,这玉镯忘了给您戴上了。” 老太君点了点头,伸出手。“希望如此吧” 要说奇怪,也是真的奇怪。小卫沚的记忆十分完整,除了早几年还没开始记事,后来的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偏偏这个宁国侯府的三少爷,也就是她的三哥,她竟是一点没从记忆中看到过。即便忆及其他时会有一个瘦削的身影闪现,可却从未见过他的正脸。 一路上都在想事,没留神就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上了,卫沚哎呦一声向后坐倒在地上。 卫沚这个小少爷不比其他的注重体型,再加上老太太也不喜欢京中的什么君子风,为保持君子仪态须先有君子体态。卫沚自己又是个管不住嘴的,一身锦服中也藏了不少肉。可饶是如此,这样一摔也是疼的。 这个时辰太阳还未挂在当中,卫沚一抬头正好被阳光晃了眼,只隐隐看到了对方的轮廓,心中暗暗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将她扶起来后,身后的几个丫头齐齐一福身,恭敬道:“三少爷。” 太阳将她刺的眼眶中都浸着泪,还没等她看清他的脸就见他转身离开了。 卫沚站着任由身边的大丫头将自己身上的土拍掉,然后就近拉住这个丫头的手快走几步,远远的将身后的人赘着,开口问道:“是三c三哥,将我从假山上推下去的?”卫沚还不太习惯这样称呼。 丫头有些莫名的点了点头,但还是老实答道:“送您回来的几位小公子都是这么说的。” 可她明明记得昏迷之前,是那个喊她四叔的小胖子伸手推了她,怎么她睡了一觉就变成了刚才的三哥推得了? “奴婢说句话您别生气,四少爷您这些年总是变着法子的折腾三少爷,所以几个小公子说是三少年推了您,侯府内没一个人怀疑,都当是三少爷报复您呢。” 大丫头名叫宝枝,是照顾她起居的,故而与她亲近些,才敢这样同她讲话。 卫沚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眼珠子一转,委屈道:“我也没做什么啊,三哥怎么会用这么狠毒的法子报复我。” 适逢老太君吩咐送来的酥山到了,宝枝刚将琉璃碗接到手中,听到这话手一打颤差点将碗扔了出去。卫沚见状无辜的瞅了她一眼,宝枝遂好笑道:“是是是,四少爷什么都没做。只是将三少爷花了两年时间养出来入药的并蒂果随手摘了穿手串送给三姨娘,三九天将三少爷房中唯一的一床被子扔进冰湖让三少爷发了一整个冬天的寒病差点坏了脑子,您六岁那年将三少爷恩师送给他的名画扯了两半丢出府外,把三少爷气的脸色铁青,上个月” “停停停。”卫沚头疼的打住了她,看来这小家伙之前真的是作天作地的作。若不是她看到了,恐怕也会以为这一回是府里的三少爷要报复她。抬头看到宝枝冲她笑,卫沚勉力撑起了腰嘴硬道:“也c也差不多吧。” 宝枝见她有些心虚,拿了帕子掩住嘴边的笑,“是,差不多。” 不过,刚才的身影倒是让她有些在意,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四少爷。”卫沚回头看着唤她的宝枝,让她继续说。“这酥山刚刚送来有些太凉了,奴婢先放在这石桌上,然后安排人去采莲子,等他们回来了就能吃了。” 卫沚点了点头,倚靠在凉亭的眯着眼睛随意的摆了摆手,“你看着办吧,我在这儿吹会儿水里的凉气,好了叫我一声。” “是。” 感受着四面八方吹来的凉风,不禁让卫沚感叹侯府也太会选址了,这个凉亭立在这儿,不禁有水下的湿气还有从远处吹来的微风,若是午间能在这里小憩一会儿也是一桩美事。 思绪突然翻飞,想起了那年皇城,最好的艳阳天,紫瑞殿外一片哀嚎,正是新任的内阁首辅魏在衍初现雷霆手段,将查出的各处安插在宫内的眼线揪出来当场杖毙,一是要扫清宫内,二是给那些侥幸逃过的钉子警告——胆敢再要出手,下场同样如此! 卫沚嗤笑一声,骂了一句“奸臣”又回想起这个少年英才来。 她最初记住这人,便是因为其相貌。头戴梁冠,脚踏皂靴,长身玉立于紫瑞殿上,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可就是这样一幅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她却从中闻到了一丝铁锈的味道。 抿唇一笑,卫沚晃了晃手上的银铃铛。美人美则美矣,可惜—— 一阵沉默后,卫沚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眼神发直的看向方才少年离去的方向。阳光晃了她的眼,却将那熟悉的眼神留给她。 卫沚不由得屏住呼吸,清凉甜腻的莲花香气也掩盖不住那从时光中弥散而来的血腥味儿。 卫沚仍然不敢相信的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一次次去挑战那个未来佞臣的底线,又一次次去磋磨他的尊严。 那个人,她的三哥。 即便如今低入尘埃,可终将有一日,他将以铁血手段闯入朝局,洗改朝堂,成为敌人心中的噩梦,成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可如今,他只是她的三哥,她那个——不受宠的三哥。 卫沚有些头痛的捂住双眼,向后仰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凶手 外面都在传宁国侯府的小祖宗又开始整幺蛾子了。 继三天前失足跌落假山磕破了头后,今儿个又因为落水闹的整个宅子不得安宁,因为小孩子身子虚,侯府的老太君甚至亲自进宫去跪了天子,将宫内的御医请出来给孙子治病。要知道老太君得先皇一把御赐的龙头拐杖免御前跪礼,如此行径也算是对孙儿疼到心坎儿里去了。 相比外面说的热闹,宁国侯府内却是一片死寂。府内女眷集中在卫沚的竹溪小筑内,一声声压抑的抽噎声让人心烦。老太君坐在主位上眼神严厉的扫过众人,厉声呵斥道:“哭什么哭!恒儿还没死呢,你们要哭给我回自己房里哭,不要把晦气过给我的宝贝孙儿!” 胆子最小的卫涟被这么一吓,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直接晕了过去。 老太君见状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吩咐方嬷嬷将她送回房后又道:“王氏,你自去好生照看二小姐。” 三姨娘心中焦急女儿,此时得了话,急忙拎起裙摆脚步匆匆的跟着离开了。 “娘,儿媳回来迟了。”说话间一名女子大步跨进房门,只见她秀发高束,一身素色锦衣c袖口紧扎,冠上簪着一枚白玉簪,英气十足。说话间单膝着地,腰身挺直的向她一拜。“见过娘。” 老太君看着自己这儿媳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孩子扔在家中不管,整日去那练兵场与男子互搏,就连恒儿差点一命呜呼也只是命人捎来一封书信聊表关切。 此刻太医正在里间诊治,孙儿生死未卜,她更是不想多看她一眼。 褚氏见婆母不欲多言,也不自讨没趣,自个儿起了身往里走去看看孩子。 老太君看着褚氏的动作,只是手中捻着的佛珠一顿,眨眼间又重新拨动起来。 李太医是宫内资历最老的一位太医,夜里被圣上突然传召来给侯府的小少爷治病,心里虽有不满但仍尽心尽力。手下银针翻动,仔细的捻着小孩儿的穴位,同时口述药方让自己的药童抓紧将药煎好送进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看到一名浑身匪气的女子进来,略一思量便知是已过世侯爷的夫人褚氏。还未开口见拜,便听她问道:“这伤,能治好吗。” 李太医闻言一愣,以为她一小小女子竟看不起自己几十年的医术,登时气的胡子一翘,“老夫又不是庸医,小少爷不过呛了几口水,怎么会治不好呢!” 褚氏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床上小小的一团,看着她脸上扎着几枚银针又见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亵衣,心上密密麻麻的像是被木刺扎了许多下,又疼又麻。目光转向气呼呼的李太医,语气冷淡的拱手一拜:“那就劳烦太医救治我儿了。”话毕转身离开。 和老太君见了礼后便准备出门回练兵场,哪知刚出房门就看到站在拐角处的人影。 褚氏:“是谁在那。” 察觉到自己被发现,魏在衍向前走了几步,拱手施了一礼朝褚氏的方向遥遥一拜。 褚氏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几眼,遂点头离开。 “少爷,我们也回吧,您在这里站了一刻钟了。左右也进不去这小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跟在他身边的小厮见他身上的汗已经湿了后背的大半衣裳,忍不住出声劝道。 “我本就没有进去的打算。”魏在衍站在那里,一抬头正好与老太君的眼神对上,将其中的冷淡一五一十尽收眼底。尽管如此,仍是有礼的一拜,遂转身离开。 屋外的发生的事卫沚一概不知,可她知道的是,自己刚准备过两天好日子的计划,怕是要凉了。 怪道她从未听说过新任阁老与宁国侯府的关系,单看侯府如今这折腾他的架势,怕是魏在衍成事的那一日就让宁国侯府随风飘散了 可她如今是宁国侯府的四少爷,宁国侯府随风飘散了,那她还能是个完整的吗 而且,要说这侯府中谁看他最不顺眼,下手最黑,小卫沚更是一马当先,让众人望尘莫及。 想到这,卫沚更想哭了 “奇怪啊,按道理讲老夫这一针下去,就是死人也该疼醒了啊。”李太医手里攥着一根长针,看着床上还是毫无动静的男娃,有些摸不着头脑。 “师父,怎么了?”药童将煎好的汤药端过来,看师父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问道,“是四少爷的身体出什么状况了吗?” 李太医一揉胡子,咬了咬牙,“童儿,将老夫针灸包最外侧的那根银针取来。我就不信了,老夫这一辈子的医名还能毁在这小娃的手中!” 卫沚一听悄悄将眼皮掀开一个缝,余光看到李太医手中玉簪粗细的银针吓得腾地坐起身来,连忙摆手苦笑道:“醒了醒了,李太医,不用扎c不用扎了。” 李太医闻言笑逐颜开地看着她,“还是补一针吧,我心里踏实。” “不不不不。”卫沚连连摆手。“我好了我真好了,不信c不信我下床给您跑两步看看。”卫沚知道李太医这个医疯,生怕他脑子一糊涂非要给自己来上那么一针。“您医术真好,真的,我药还没喝呢,您几针就给我扎好了。要不是您常年在宫中,我都想拜您为师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她看到了药童眼中的敬佩,但是她知道,她不用挨针了! 知道卫沚醒了之后,小筑中乱作一团,但将李太医送出了侯府卫沚才算是彻底安心。优哉游哉的坐在床沿上,藕节似的小腿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看见宝枝将汤药端来,苦着脸一口饮尽看的宝枝一惊,生怕又呛着她。 将药碗收拾干净了,宝枝见四下无人便凑到她的耳边悄声问道:“小少爷,我听到您落水前大喊了一声三少爷的名字,是不是三少爷暗中作鬼您才掉入湖中的?” “胡说什么呢。”卫沚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再乱嚼舌根小心我禀告祖母将你发卖出去。” 如今看来,魏在衍年少时受尽欺辱,故而才有了后来的酷吏作风。小卫沚原先就欠着他的糊涂债,如今她补救都来不及,可不想再自找麻烦,去招惹这位未来的内阁首辅。 宝枝闻言有些急了,声音微微增大。“我亲耳听见的,您落湖之前大喊着‘魏在衍’三个字,那不就是三少爷的名讳吗。” 卫沚不欲与她搭话,眼睛一闭不再出声,心中已有了将她调离自己身边的主意。未料到此时远远传来一个声音,似是远山的暮鼓敲响,沉闷而庄严。 “方才那丫头,你且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鹦鹉 似乎是没想到老太君回来的这么快,宝枝一时间舌头竟打了结,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看的方嬷嬷都想上前替她将舌头捋直。 方嬷嬷:“方才你说四少爷是喊着三少爷的名讳掉下湖的,可是真的?” 听到方嬷嬷将话替她顺出来,宝枝点头如捣蒜,生怕惹了老太君不耐烦,“是真的,是真的,是奴婢亲耳听见的!” 卫沚在一旁小脸绷紧看着宝枝,连老太君都看出了不对劲。“恒儿,这丫头说的可有什么不对?” “祖母!”卫沚双手在床上一撑跳了下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蹬蹬蹬的窜到老太君面前。“祖母,昨日宝枝让我自己一个人在凉亭中玩一会,我不小心睡了过去。哪知梦里有只会说话的黑龙,张着大嘴斥责我平日顽劣要替我死去的父亲教训我。我怕极了却没处躲,是三哥突然出现护住了我,使出一把宝剑将龙角砍掉——” “别说了。”老太君一把捂住了卫沚的嘴,眼含威严的扫视一圈,暗藏警告的看着屋里的婆子丫头们。“今日之事如果让我从别的嘴里听到,老身就将你们统统卖进窑子里去,可听清楚了!” 屋子里顿时跪了一片,讨饶声不绝于耳。 老太君见此不再多言,唤了一声“方嬷嬷”让她将屋里的外人带出去。待清净了,才牵着卫沚肉乎乎的小手坐在一边的榻上。 老太君:“恒儿你记住,今日的话绝对不可外传,将那个梦也统统忘干净了。” 卫沚:“祖母,这是为何?” 老太君见孙儿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似喜似悲的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窗外摸了摸她细软的发髻。“仔细将祖母的话听进心里,日后,不要再对你三哥胡闹了。从前你还小我便由着你,之后你再不可如此了。”低头望进孙儿不安的眼眸中,佯作恶人的口气,抬手在她的鼻尖刮了一下。“否则,祖母就将你送进你娘的练兵场去!” 卫沚嬉笑着抱着老太君的手臂,“祖母才不舍得。” 才和卫沚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君就觉得有些精神不济,叫来方嬷嬷扶自己回房。 卫沚:“孙儿送送祖母。” 老太君揉了揉她的发顶将她按回床上,笑道:“你少闯祸就是孝顺祖母了。”说完扶着方嬷嬷的手缓步离开了。 走到竹林前,老太君转身看着四角飞起的屋檐,戴玉镯的手微微颤抖,喃喃自语。 “远古昊天上帝以甲乙杀青龙於东方,以丙丁杀赤龙於南方,以庚辛杀白龙於西方,以壬癸杀黑龙於北方。恒儿这梦平白叫我心里不安,上帝以七星剑斩黑龙以济冀州,可在恒儿梦中,这剑是三小子拿的,这龙也是三小子斩的” 方嬷嬷没读过书,不知道这些话的意思,但她服侍了老太君几十年且与老太君心意相通,看主子愁眉不展的样子便说道:“老太君从前便说三少爷是个能成事的,如今小少爷这梦不是准的吗。” 老太君摇了摇头,语气暗含忧愁,“我是担心啊。若我不等几年便作古去了,恒儿她娘的心是石头做的,大房三房又对爵位虎视眈眈。我的恒儿在这府中又该如何自处啊。” 方嬷嬷闻言眼眶微红,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吐出一句“小少爷的梦中有三少爷斩去恶龙,护她周全。若是梦成了真,想必日后三少爷定不会让小少爷吃苦头。”才让老太君凝重的神色稍缓。 捏紧手中的帕子,老太君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卫沚本身便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只是上辈子被礼教困住了心,又被宫墙困住了身,每日一抬头就只有四四方方的的天空,才被压抑住了个性。如今上天慈悲,给了她一副顽童的身子,便是叫她好生的给自己找补回来。 老太君离开没多久卫沚便挥退下人,找了件衣服穿上从窗户跳了出去。 刚才是生怕宝枝胡言乱语将魏在衍折进去,她曾亲眼见过c亲耳听过魏在衍和他手下商讨如何刑讯之前陷害他通敌之罪的官员,那话血腥的,她一个灵魂站在旁边都感觉血要溅到身上了。 她是疯了才会再去招惹魏在衍。 至于刚才的梦更是胡编乱造的,情急之下突然想起儿时看的话本,随口套用了进去。 从小筑中溜了出来,卫沚第一时间去后房拎了韩原文的鹦鹉出来。慢悠悠的拎着鹦鹉笼子绕圈,心里想着事情也没太注意脚下—— 小卫沚之前在魏在衍心中太黑了,心黑下手黑,小孩子也不带玩上命的。可小卫沚却生生几次差点要了他的命,如今她要是刻意讨好倒显得虚假了,可若是就放任自己的形象一直在那位的心里保持原样,她就算潇洒过了这几年,但凡魏在衍踏入紫瑞殿开始自己的仕途,她就迟早要玩儿完。 她不是没想过若是在魏在衍成长起来就先下手为强,可转念一想,若是魏在衍还在,那宁国侯府说不准还能受到他的庇荫。若是魏在衍不在卫沚路过湖边看看水里的自己—— 卫沚嫌弃的摇了摇头,然后看着水里的人也回以同样嫌弃的眼神。 她通晓帝王之术c权衡之术,可偏偏不懂为官之术c为臣之术 又闲逛了一会儿才发现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抬头一看‘文远居’三个大字映入眼中。一块普通的木匾上,墨黑色的大字恰似笔走龙蛇c铁划银钩,落笔之处意犹未尽,欲语还休,连卫沚这样的外行也能从中看出几分苍劲之美。 还不待她想明白这处居所的由来,便听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屋内的人与站在门外的卫沚打了个照面,双方皆是一愣。 还是魏在衍先开口道:“四弟来此所为何事?” 卫沚是第一次以‘人’的身份和魏在衍见面,明明知道他如今还只是个少年,可她却觉得那双乌黑的眼睛似是要将她的前世今生看透一般。 见她不答话,魏在衍眉心微皱又接一声,“四弟?” 卫沚努力活动着僵硬的舌头,装作不在乎道:“啊,啊那c那不是没事儿吗,过来给三哥送只鹦鹉解解馋。” 魏在衍这才注意到卫沚手中还拎了个鸟笼,仔细看去,鹦鹉的脚上还牵着一条金链子,是韩家的公子前段时间特意大张旗鼓在长安街上炫耀过的,如今卫沚将这活物当作食物送与他,不知又要作什么妖。 思及此,魏在衍冷淡的扯了扯嘴角,略有嘲讽的开口:“四弟这次难得用了脑子。” 不自己动手,而是学会了借刀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损友 卫沚懂了,但是她偏偏装傻,眨巴着眼伸长了脖子往他身后看。“三哥我看你这儿空地不少,正好能让人支个烧烤架。” 魏在衍不懂,但是他勤奋好学。身子微微一侧挡住了她的视线,声音四平八稳却带着复杂的意味:“四弟,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这个四弟,从小便性格乖戾。前些年还能说她稚子无知,天真无邪,可近来她的行事作风越发张扬。若说他之前还抱着兄友弟恭的想法,这些日子也被他磋磨没了。 他在侯府中步履维艰,但还不至于眼瞎耳聋。 从小厮口中得知卫沚落水前是大喊着他的名字掉下去的,他正在练字的手狠狠一顿,一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纸上被印上了一大块墨迹,他面无表情的让小厮将已经写了大半文章的纸拿去烧掉。 虽然不知这件事怎么就没了后续,但此时看到她状若无事来找他的模样,魏在衍面上越发冷淡。 卫沚心知之前结的梁子太大,想要一时半会儿和魏在衍缓和关系更是痴人说梦。低头看到魏在衍身上背着一个布包,疑惑道:“三哥这是要去哪儿?” “书院。”魏在衍简单明了的扔下两个字,转身拉住门上的铁环将大门关闭。掀了掀眼皮子看着仍挡在面前的人,冷淡道:“借过。” 像是被魏在衍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到,卫沚下意识的服从,侧身c撤步c后退,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魏在衍沉默着从她让出的路离开,卫沚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犹如她第一次在太极殿看到他,身着裁剪合体的官服,缓步走近殿内,鞋子与大理石敲击发生的响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渐渐的,那个权倾天下的背影缓缓与少年时的他重合。透过游廊中的雕花窗格,淡淡的暖光落在他淡青色的长衫上,少了些权倾朝野的贵气,多了份坚韧不拔的锐气。 游廊尽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可刚才那松竹般笔挺的腰背却像是折不断的一般,晃了卫沚的眼。 直到身后的门被再一次打开,卫沚才回了神。 “四少爷。”那人对着卫沚拜了一拜,卫沚微微抬了下颚瞧着眼前这人,模样倒是周正,只是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脸色有几分惨白。 有点眼熟。卫沚暗暗下了个结论。 卫沚:“你是三哥身边伺候的人?三哥怎么自己背了布包去书院,反而留你一个小厮在这里休息,难道我们宁国侯府的少爷要因为自力更生闻名京城吗?” 小厮:“”不,宁国侯府的少爷是因为纨绔登顶京城说书榜首位的。 见他刚要张口便满脸通红的掩住口鼻转向一边狠狠地咳嗽几声,卫沚这才发现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 卫沚:“三哥身边除了你没有别的伺候的人了吗?” 小厮:“回四少爷,三少爷身边就奴才一个。” 卫沚有些头疼的挠了挠耳朵,没想到魏在衍少年时期竟如此凄凉。她自己不过一个七岁顽童,身边就有丫头婆子小厮七八个人跟着伺候,就连两个庶姐身边也有四五人跟前跟后。 “行了,那没什么事了。”卫沚随意摆了摆手,刚抬脚,又收了回来。盯着那小厮疑问的目光,歪着脑袋想了想,将手中的鸟笼递给他。“这是我送给三哥的谢礼,专门答谢三哥的救命之恩。” 小厮愣愣的接过那个能买他身后一座别院的金丝鸟笼,望着卫沚蹦跶着离开的身影,不明所以的抓了抓后脑勺,嘟囔一句“三少爷什么时候救的四少爷?”便拎着笼子回了屋。 卫沚刚走出没多远就被找上门的韩原文逮了个正着,韩原文气喘吁吁地叉着腰站在她跟前,边喘边伸出一只手。 卫沚看的莫名其妙,抬手给了他手心一巴掌,转身就要走。 韩原文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另一只手将脑门上的汗珠抹掉,“还我。” 卫沚:“还什么?” 韩原文:“鹦鹉还我。” 卫沚想到刚刚被自己送出去的那只杂毛小畜生,咧嘴一笑,“吃了。” 韩原文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卫沚的脸,企图从中找到一些破绽拯救回自己的宝贝鹦鹉。 卫沚见他不相信,双手一叉腰理直气壮道:“我祖母说了,不能玩物丧志。我为了向祖母证明我真的弃恶从善,当天中午就喝了老火鹦鹉汤。” 见她说的情真意切,韩原文哀嚎一声就要挥拳揍她,“那是我给祖母的寿辰礼物,你居然给我吃了!卫四!你吃我一招!” 眼看韩原文这猛虎下山的架势,卫沚只好避其锋芒,左躲右闪。边躲边喊:“不就是一只绿毛畜生吗,我再给你买一只c再给你买一只不就行了!” “你懂个屁,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教它说生辰的吉祥话,就放在这你两天,就两天!那吉祥话就被你咽肚子里去了!” “停停停。”卫沚眼疾手快的爬到旁边的一座小假山上,看着下面韩原文一副跳脚的模样,犹豫了一下,狠心一咬牙。“吉祥话我也会说,说的还比那畜生好。这样,你祖母寿辰那日我肯定也要去,我专门过去给她老人家说吉祥话,这样成么。” 卫沚担心这家伙一言不合又动手,忙加了句:“保证不带重样的。” 韩原文犹豫了下,心知卫沚这小子既然说吃了,那估计连骨头都不会给他剩下。与其这样没完没了的纠缠,还不如就干脆让她替自己的‘大将军’说说吉祥话。卫沚从小别的不行,但哄长辈开心这方面十只鹦鹉也比不上她一张嘴。 韩原文:“既然‘大将军’意外遭此横祸进了你的肚子,那再追究也于事无补。再过两日就是我祖母的生辰,你给我好好的把‘大将军’肚子里的吉祥话吐出来。否则哼!” 卫沚这才从假山上跳下来。 “对了。”卫沚叫住想要离开的韩原文,抬起下颌点了点旁边的假山。“我前些日子怎么从假山上掉下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韩原文闻言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缓缓开口道:“谁告诉你你是从假山上摔下来的,你是被人推下去的。” 卫沚难得老老实实的坐在房中,双手托着下巴靠在窗沿上看着窗外大片的绿意盎然,只是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她就知道她没记错,她真的是被人推下去的,只是,不是魏在衍。 听韩原文说,他当时正站在下面,看的一清二楚,魏在衍当时离他远着呢。 不过想想也是,魏在衍当时只不过是被卫沚硬拉过去的。祖母不许她爬高上低,想要正大光明的去玩还不用受罚,无非就是找个人一起。若是祖母真的怪罪起来,她也可以说是三哥带她去玩的。 “唉”卫沚幽幽的叹了口气,白白浪费了这美景。 还不等她的哀愁叹完,便听身后一声柔柔的“四弟。”响起。 卫沚转身一看,原来是家里的大姐。 卫沚:“大姐,这个时辰过来是找我有事吗?” 卫姝有些忸怩的看着她,脸上浮现出几分薄红。手中的帕子捏着转着圈的揪,半天也不出声。过了许久才小声说:“那帕子你可给他送去了?他怎么说?” 经她这么一提,脑子里的画面一闪而过。好像是有这么一档子事—— 卫姝从很久前就仰慕朝中一名四品官员的长子,如今她也快到了出嫁的年龄便也开始活络起心思。偶然间得知卫沚和那官员的小儿子有几分交情,便央求他将自己亲自绣的手帕送给那人,以期求得一段良缘。 卫姝打得一手好算盘,但偏偏前几日小卫沚意外身亡被她换了灵魂,早已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卫沚:“大姐,我这几日也不知是惹了哪一路神仙,不是跌伤就是落水,从鬼门关走了好几趟,确实是无意将姐姐的大事忘了。” 卫沚服软服得快,再加上平日里和她相处的也不错。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多责备,只细细问了她身体可还好便起身回了。 临出门前还不放心的又叮嘱一番,“迟些也无碍,只是弟弟可千万莫要忘了。” 送走了卫姝,卫沚这才从箱中一堆衣服里面找到了那日胡乱塞进袖中的绣帕。一方雨过天青色帕子,下面绣着一张棋盘上面有几枚已经落下的棋子,而角落处则用金线绣了一个小小的‘姝’字。 卫姝倒是有心,那人的字中,正有一个‘棋’字。卫沚笑了笑将绣帕重又放入箱中。 卫沚不傻,没必要为了卫姝这不靠谱的姻缘将宁国侯府的脸面搭进去——侯府长女不顾身份不知廉耻,与朝廷官员家的长子暗通曲款? 丢不起这人,丢不起丢不起。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就到了和韩原文约定的日子。 像是怕她突然反悔,韩原文索性趁着府内杂乱趁机溜了出来,亲自上门将卫沚从床上拽起来。 “你这个懒鬼,我就知道你要假装睡过头逃过今日!”韩原文憋着一股子劲儿爬到床上去拽卫沚的胳膊。“赶紧给我起来!” 动作之间卫沚突然感觉到肩上一股凉意,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二话不说一脚将韩原文踹下床,迅速将自己被扯掉的衣服盖回肩上,双目圆睁警惕的看着床下被踹懵的韩原文。 卫沚:“你扯我衣服做什么。” 韩原文:“我没扯。” 卫沚:“你扯了!” 韩原文:“我是想叫你起床!” 卫沚:“你扯我衣服!” 韩原文:“” 韩原文被闹得不耐烦了,踹了一脚卫沚的床。“我扯了怎么了!小老爷们儿能不能别像我姐一样!以后去了书院不照样要通水性,有本事你穿着衣服下水!” 被噎的情绪躁郁,骂了一句“一会儿我就去和韩家主母告状,说你净学些市井浑话。”便让韩原文滚出去,卫沚这才慢悠悠的起身穿衣服。 为了不让她的女儿身被发现,前五年都是老太君将她养在身边,亲自给她换衣服。这几年老太君身子渐渐衰败,这才另辟了一个小筑给她住,只是再也没人能近她的身。 韩原文这么一闹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她迟早要进书院念书,到底要怎么做还得提早做打算。 整理好衣物,打开房门就看到韩原文蹲在门口一脸幽怨的瞅着她。 这鬼故事一般的开始让她有点发怵,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道:“还不走,一会儿要迟了。” 韩原文一巴掌打在她的小腿上,又拍了拍刚才她踢过的地方。犹豫了半晌,眼神飘忽,“卫兄啊,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卫沚:“你说。” 韩原文神秘兮兮的凑近,偷偷摸摸的开口:“我刚才,看见你肩膀了。你平时捂得紧我没发现,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保持一直那么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三哥 卫沚瞪着眼睛看着韩原文,随后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卫沚暴力镇压后成了一个迷。 按照规矩,卫沚应该和老太君一起去韩府,韩原文在和卫沚一起给老太君请安之后就被他大哥拎着耳朵带回家去了。 卫沚:“韩大哥可真可怕。” 老太君慢悠悠的含了口茶然后吐回杯中,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不许背后议论人家。” 卫沚哦了一声委委屈屈的缩回榻上,一手抓一块点心往嘴里塞,饿的直往小厨房瞅。但是卫沚的望眼欲穿没有等来粥饭,反而等来了另一个人。 “祖母安好。” 是魏在衍。 老太君点了点头,招手让丫头从书房里取一套文房四宝出来。 卫沚见状也规规矩矩的从榻上跳下来,清脆的童音乖乖的问好:“三哥。” 魏在衍听到这声音瞬间太阳穴一跳,被宽袖掩住的手下意识一蜷,面上毫无波澜的点头应道:“四弟。” 这时丫头正好将东西用布包装好带出来交给魏在衍,他双手接过看向坐在主位的老太君,“谢祖母。” 魏在衍刚要转身离开便听身后的四弟嗓音明快的问:“三哥不和我们一起用饭吗?” 顿时脚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粘上了一般,挪不动半步。 直到老太君开口,一句看似严厉实则宠溺的话“你三哥还要去进学,哪里像你,整日只知道赖在府里。”让他恍然回神,向老太君施了礼后转身离开。 独留身后一副祖孙颐享天年的好景。 看着魏在衍袍角消失在拐角后,卫沚这才好奇的开口:“祖母,您给三哥拿了什么?” 老太君淡淡开口道:“没什么。”然后转身过来牵卫沚的手,将她往饭桌的方向带。“是你远房的表叔带给你三哥的文房四宝,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卫沚:“表叔?远方的?” 老太君笑着将她面前的瓷碗又朝她坐的方向送了送,好笑的指着她对方嬷嬷说:“这孩子,倒是到了什么都好奇的年纪了。” 卫沚拿着汤匙等了半天也不见还有下文,只好悻悻的自己窝着喝粥。 即便老太君身份不俗也不好去太晚,吩咐人准备好了马车就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往韩府去。 此次韩府以老太太寿辰为名邀请了许多官员家的公子小姐,明着是祝寿,暗里却是给各家一个相看的机会。 姑娘们出嫁之前兴许也就这么一次看到自己未来夫婿模样的机会,因此也是格外珍重,纷纷将自己好看的头面戴出来希望也给未来夫家一个好印象。 这次老太君带着两个孙女出来,主要也是为了给大孙女卫姝相看人家的。 卫沚识趣的坐在了后面一辆马车上,和二姐姐卫涟坐在一起,将前面那架大马车让给大姐姐卫姝。 卫沚被丫头扶着踩着马凳上了马车,一掀车帘发现卫涟已经在里面了。卫沚对她笑了笑然后坐在靠窗户的一侧。 马车随着车外一声清脆的鞭响,轻轻一摇一晃的走了起来。 就在卫沚快要被摇睡着的时候突然被人拉住袖子摇了摇—— 卫沚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人影,揉了揉眼睛看清是谁后才道:“原来是二姐。” 卫涟腼腆的笑了笑,眼看四弟又要睡过去,一慌便伸手拉住她的,“四弟,不能再睡了,我们到韩大人的府邸了。” 卫沚:“哦。” 卫沚有些迷糊的坐在原地醒神,卫涟也好脾气的等她一起,直到外面老太君叫了她们才下车。 老太君见卫沚下车的步子迟钝,眉头一皱便朝卫沚走过去,独留卫姝一人尴尬的站在韩府门口。 老太君:“这是怎么了恒儿,怎么都走不稳了。” “孙儿没事。”卫沚晃了晃脑袋,将最后一丝瞌睡赶跑。笑着牵住老太君的手,扶着她往前走,然后自以为小声的说:“孙儿方才在马车上不小心睡着了,还是二姐姐将我叫醒的。” “你啊。”说着老太君勾起食指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 卫姝落下老太君一步,看着前面祖孙融洽的模样,嫉恨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大姐姐。”卫涟看着大姐有些狰狞的面庞,想起母亲平日里要她多堤防大姐的叮嘱。看卫姝回头看她,忙低下脑袋讷讷道:“我们快跟上去吧。” 到了府中,老太君先带着三人去韩老太太处问了好。姊妹两人一人说了一句吉祥话,上前领了一把银豆子。 卫沚又上前去人小鬼大的施了一礼,稚嫩的童声掐着嗓子唱了几句《麻姑拜寿》然后被嫌她唱的难听的老太君赶了出去,临走之前还被韩老太太叫住给了一把金锁挂在脖子上。 卫沚顶着韩原文杀人的目光昂首挺胸走出了寿堂,趁着他现在没机会出来,先去宴席上找她两个姐姐去了。 八岁不同席,可卫沚才刚过七岁,因此没那些个讲究,往卫涟旁边一坐就不动弹了。 席上的姑娘们大多都是待嫁的年龄,卫姝也是,所以她更和她们聊得来,反而生下了卫涟孤零零一个,此刻卫沚愿意和她坐在一起也免于她继续尴尬下去。 这样想着,卫涟用筷子夹了一块云片糕用帕子托着放在卫沚手里,见她看过来便浅浅的笑了笑。 卫沚向来不会委屈自己,迎着卫涟的目光伸手拿了帕子上放着的糕点咬了一口便又放下了,没有看到卫涟一瞬间像是被侮辱了一般羞红的脸,却无意间瞥到卫姝似笑非笑的表情。 从上辈子开始卫沚就不太在意这些女人之间的斗心,她被早早地立为皇太女,要在意的,只有父皇的心。 从两人身上抽离目光,看到不远处韩原文在挥手让她过去。和卫涟说了一声之后便起身往那边去了,在穿过竹林时一时不察竟被身后一个黑影锁住了脖子! 卫沚:“咳c咳咳,韩c韩原文你给我放手,你咳c你要勒死我啊!” 韩原文这才松了手,红着眼眶看着她,“都怪你,我娘说我一点都不会讨祖母欢心,本想买了一副观音大士的图像送给祖母。没成想却碰到了骗子,卖了我一幅送子观音,惹得祖母差点将我当场扔出来。”说着还吸了吸鼻子,“我真的用心准备了,我用了很久才教会那只鹦鹉说‘生辰吉日,恭喜发财’,但是被你给一口吞进肚子了,我挨了罚可你这个坏家伙却从我祖母那里得了一把金锁。” 越说越委屈,眼看眼睛一眨就要落下泪来却被树上的一声嗤笑给打断。 卫沚:“谁!” 两人抬头向上看,却突然听身后一道清亮的声音暗含笑意:“我本无意偷听两位讲话,只是恰巧想在这树上小憩一会儿,没想到两位竟在这里交起了心。” 韩原文已经忍不住转身要杀人灭口,这种丢人的事让卫沚知道也就算了,毕竟他们两个是好兄弟,可若是让外人看到他就非要缝上他的嘴不可! 身后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不时传来的熟悉的闷笑声,都让卫沚脑袋发懵。 “公子莫怪,在下却是不知你和这位姑娘在这里私会。”那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在耳边响,卫沚整个人却似处在一片极为嘈杂的环境中。 韩原文:“你胡说什么,这是宁国侯府的小少爷,什么姑娘,什么眼睛!”说着收回一拳,蓄了力又要往对方脸上打。 卫沚僵硬着脖子,咔吧咔吧的扭过脸。 眼前的少年眼角上挑,仿佛天生带笑,那笑带着些轻佻与不符合年龄的不羁。他穿的是最喜欢的浅黄色,衣袖翻腾间在阳光的辉映下尚能看见其中绣着的暗纹。腰间系着象牙白的回字纹腰带,和发间的羊脂玉交相辉映。 卫沚能轻松的说出他喜欢的,他不喜欢的,他会敷衍的与他不屑敷衍的。换句话说,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眼前的少年。 双目放空时,她甚至能回想起自己缩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抬头瞧他,可怜兮兮的开口求饶—— “三哥,能不能不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故人 卫沚看得出来他在有意避让着韩原文,既不让韩原文伤及自己,也不会主动出击伤他分毫。 又过几招,韩原文像是也知道了对方在只是在溜自己玩,登时也起了火气。一个闪身躲到少年身后去,抬手作爪抓向对方的肩膀,想要使用蛮力将他掀翻。 哪知少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还不等韩原文碰到他便率先手心朝外向后抓去—— “原文,向后!” 凌厉动作蓦地一顿,眨眼间的功夫被韩原文挣出了他的攻击范围,少年慢悠悠地收回手,有些惊讶的看着旁边那人。阳光下深褐色的眼眸似乎有钩子,要将卫沚整个人都勾进去。 卫沚被他看的心慌,刚要走开便看到韩原文想从身后偷袭的身影。唇瓣微张,还不等她开口警示,他便抬手向后挡住韩原文袭来的一拳,反手一折将他的手臂曲在身后,任他张牙舞爪也碰不到自己半分衣玦。 他眸色微沉直直地看着她,张口问道:“你认识我?” 看卫沚低着头不说话,手中一个用力差点将韩原文的胳膊折断。 他自幼随武师傅学习,第二年便自己研究出了一套打法。可那套拳法他只使过一次,因为他心里清楚,那套身法违背人趋利避害的本性,出招时等于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暴露给敌人,故而当年就连武师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吓了一跳。 可如今这人,竟像是十分熟悉他一般,为她的朋友警醒。 卫沚听到韩原文的哀嚎,抬头一看正好撞进他的眼中。 “你认识我?”他又问了一遍,只是这次语气已经不如之前那般温和了。“我再问第三遍的时候,就要拿你朋友的一条胳膊当见面礼了。” 韩原文疼得厉害,嘴里胡乱嚷着:“你不要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卫沚惊异于韩原文这种舍身取义的精神,然后十分感动的对眼前施暴的人拱了拱手,“兄台,动手吧,我朋友说他不怕。” 韩原文:“” 韩原文:“卫沚!!!” 这场闹剧终结于韩大人陪同宫中来的贵人途经此处,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和彼此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韩大人笑吟吟的拉过韩原文和卫沚的手,看着他们两个向贵人行了礼后才道:“殿下容禀,这个是臣的小儿子原文,这个是宁国侯府的卫沚,行四。” 说完余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少年,语气迟疑道:“这位是” 贵人见状遂招手让少年站在自己身后,唇边挂着浅浅的笑,“韩大人见笑了,这是本宫身边的伴读,本宫不知他竟私自跑到了这里来,回去之后定不会饶他。” 卫沚被身材魁梧的韩大人挡在身前,什么都看不见,此时听到前面那位贵人的话然后探出了半个脑袋瞧他。 韩大人看着少年一身贵气,虽然衣着低调但举止之间竟有些皇家仪态。不由心中疑惑这样的人物怎么只会是一个小小的伴读,但看贵人没有解释的意思便只当做没有察觉,遂抬手向前引路。“前面估计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不如请殿下移步寿厅开席。” 卫沚小步跟在韩大人身后,不时抬头偷瞄一下前面的人,连韩原文报复似的踩了她两下都没有察觉。 为了避免小辈鲁莽冲撞贵人,韩家索性另辟了一块地方给小辈,安排了十几个丫头婆子在旁边伺候照看着。 韩家和侯府的关系从上一辈人就建立了起来,此时自然也是卫沚和韩原文同桌坐着。 韩原文本就因为方才卫沚不救他还落井下石而委屈,此时看着卫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桌案的人后 更委屈了。 就像是三九天自己好不容易捂热的被窝还没要舒舒服服的享受一下,就被人扔了出来还要眼睁睁的看那人堂而皇之的钻进去。 韩原文看着对面的人似是有要抬头的趋势,一个没控制住力道狠狠捣向了卫沚正往自己嘴里送橘子的手。 卫沚低头看了眼掉在地上的橘子,又看了眼一脸心虚还梗着脖子不打算道歉的韩原文。 就在韩原文以为卫沚要跟他动手的时候,只见她淡淡的移开视线,又开始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人看。 韩原文气的抬手捂住卫沚的双眼,“看看看,看什么看,他脸上有花啊,不准看!” 卫沚一把打开他的手,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含糊道:“长得好看不让人看,你真有意思。” 韩原文被卫沚的厚颜无耻震惊了,动了动唇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卫沚以为自己终于能安静会儿的时候,韩原文将整个人前倾压在桌案上,一张大脸挡住了卫沚全部的视线,卫沚一副败给他的模样,用口型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原文:“我好看还是他好看。”他指了指对面的少年。 卫沚深呼了一口气,扯出一抹笑问他:“我好看还是怀玉公子好看。” 怀玉公子是如今京城风头正盛的君子第一人,更有‘君子如玉世无双’的美称,是个顶顶好看的人。 韩原文:“我觉得你不能这样对我。” 卫沚‘哦’了一声,重复道:“我好看还是怀玉公子好看。” 韩原文似是受了极大的屈辱一般,咬着后槽牙说着违心的话:“你好看,我觉得你比怀玉公子好看。” 卫沚闻言又‘哦’一声,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人淡淡道:“我觉得他比你好看。” 韩原文气的直到寿宴结束都没再和她说一句话。 卫沚也不在意,临上马车前还特意冲他的方向摆了摆手。 这次是她独自一人坐了第二辆马车,老太君说要同两位姐姐说些私房话,不乐意让她听。卫沚也不在意,只是抱了一个食盒在后面的马车上坐下。 卫沚将食盒放在自己的腿上 ,浑身脱力般将下巴放在刻有花纹的盖子上。 三哥 前世她在宫中行四,而且又是位公主,自小便受哥哥们疼爱,其中最疼她的便是三哥了。再有她和三哥的年龄最近,因此她的整个幼年都是在三哥身边度过的。 偶尔闯了祸害怕被父皇责罚,三哥便会弯下腰拍拍脑袋,笑眯眯的说:“小妹不怕,三哥在。” 而那套拳法,是三哥最喜欢打给她看的,故而方才他一抬手,卫沚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来到宁国侯府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想念皇宫,也是第一次想念宫里的人。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她的思绪也跟着摇摇晃晃的。 快到侯府时,突然从马车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卫沚掀开帘子一看,发现府中的下人此时正压着一男一女跪在门前。 三姨娘也在,而她身边,正站着脸色铁青的魏在衍。 老太君没想到自己不过一会儿不在,府中就乱作了一锅粥。斜睨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三姨娘,心中更是烦躁,语带责备的说:“家中老身和大夫人不在,你便该是个主事的,如今竟将家中的丑事闹到了府外,还有脸哭!”说着狠狠一拍桌子吓得三姨娘浑身一个激灵,眼角的泪珠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睑上。 美人垂泪,也是美的。卫沚在心中暗暗评价。 三姨娘抽噎着应了话,“老夫人教训的是,妾身记得了。” 见三姨娘这般,老太君胸前的火气才沉住了一些。转头扫视跪在前厅中的人,然后道:“你二人为何在此。” 男人听到老太君问话,挣扎着一把甩开押着他的下人,谄媚着嘴脸凑到老太君跟前道:“见过老太君,我们夫妻二人这不是路过京城,想着顺便拜访一下老太君,也看看我们的儿子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卫沚眼尖的发现男人说到‘儿子’的时候,魏在衍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面上瞬间像是罩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隔得远远的将卫沚冻得一个激灵。 话头一转,男人忿忿的跳脚指着方才押着他的人,“但是这些狗奴才看我夫妻二人穿着破烂,狗眼看人低二话不说就要将我们扔出府外!请老太君为我们做主啊!”说完还得意的看着他们,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侯府下人一听这话慌忙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老太君明鉴,奴才们是看到这二人在四少爷房前鬼鬼祟祟才拿下他们的,老太君明鉴老太君明鉴!” 老太君极不耐烦他这般市井无赖的做派,更不喜欢让这种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摆了摆手让还押着女人的家奴放手,然后用帕子掩嘴对方嬷嬷吩咐了几句,就见方嬷嬷先退下了。 老太君:“你二人从家到京,路途遥远,至少二月有余,想必也想家了。我已经让方嬷嬷去给你们准备盘缠了,今日便先留在这里,待会儿让人将别院收拾出来,你二人且将就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男人一听脸上便有些不好了,好不容易借了盘缠从那个破茅屋里出来到了京城,哪能说回去就回去啊。不过老太君既已经让他夫妻二人住在这里,那便别想轻易赶他们走了。 这样想着,男人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残缺的牙,拉着妻子跪在地上磕了头跟着下人走了。 卫姝卫涟到底是姑娘家,老太君没想让这种人和家里的姑娘接触,故而一回来就让她们两姐妹各自回房了。只留下卫沚一个站在屏风后,看着这发生的一切。 三姨娘情绪看着有些低迷,那两人走后也向老太君告了退。 一刻钟前正厅还是挤满了人,而如今只剩下了魏在衍一人。 魏在衍沉默了一下,上前几步,“孙儿委实不知他们会到府里来。” 老太君闭着眼沉默,良久才淡淡道:“无妨。你若是想同你父亲母亲叙话,也可以到别院去住一晚,或者让他们先住进你的文远居。” 魏在衍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又过了半晌,老太君疲惫的声音才重又响起:“你也下去吧,我今日也乏了。” 魏在衍:“是,孙儿告退。” 魏在衍背过身时,嘲讽的扯了扯嘴角,余光一瞥,看到了在屏风后探头探脑的小家伙。 卫沚刚想和他笑一笑,便看他面无表情的回头,离开。 卫沚:“”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老太君这才轻轻唤了一声“恒儿”让她出来。 卫沚蹬着小短腿爬上了太师椅,和老太君挤在一起,稚嫩的童音软软的喊了声:“祖母。” 老太君轻轻揉了揉孙儿的头发,“恒儿乖,祖母累了,扶祖母回房歇息。” 她还不能倒下,至少,还不能在外人面前倒下。她的恒儿还那么小,像是花圃中最弱小的金银花,只能依靠藤架而生。 她必须将路为她铺好,然后将侯府完完整整的交到恒儿的手中,她才能离开。 她这一生求仁得仁,从无悔事。而如今,她最后悔的便是将她的小孙女变成了如今的恒儿,无论前进还是后退都将是无边的悬崖,稍不留神,便要粉身碎骨。 她撑不了多久了,在这之前,她必须再找一个c或者说,再培养一个能够将恒儿好好护住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勾三 第二日天才刚刚擦亮,就有老太君房里的人到小筑中请卫沚到正厅去。 往日祖母都是随着她睡,只要不是太晚都不会专门让人来叫她的。卫沚压下好奇,迷蒙着双眼穿好了衣衫,然后让宝枝进来为她整理散发。 宝枝手巧,不一会儿就将她的头发服服帖帖的梳理好,没有一根发丝外翘。 因为太久没有起早了,去正厅的路上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根本停不下来。宝枝遂牵着她的手停下来,取出帕子将她眼角的泪拭去。 宝枝:“四少爷,您一会儿进了正厅可不能像现在这样了,老太君虽然不注重君子仪态,可这样哈欠连天的总归叫外人笑话咱们家。” 卫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接着又打了两个哈欠都被她死死的包在了嘴里,小心的不让宝枝发现。 清晨的风不如午间的燥热,在林荫小道中吹了一会儿卫沚就慢慢清醒了。想起刚刚宝枝说的,拽了拽被她牵住的手,问道:“是昨天府里来的那两个人吗?是要和他们一起用饭吗?” 宝枝低头应是。 卫沚闻言刚想再问些什么,一个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宝枝好笑的重又用手帕沾了沾她的眼角。 卫沚虽然是孩子的身,可还有颗少女的心,知道宝枝是在笑她,不自在的伸手挠了挠耳垂。而后转移话题道:“他们是谁?我昨日在屏风后听到祖母说他们是三哥的父亲母亲。可是,三哥不是我们家的三哥吗,怎么又成了别人家的三哥?” 魏在衍今日本想换条远路,好能迟些到正厅去见那所谓的父亲母亲。不成想今日正巧撞见从不早起的四弟,本想从另一条岔路上离开,却见她小脸仰的高高的,脆生生的声音随即传进耳朵,不小心撩拨了他的心弦。 她说,三哥不是我们家的三哥吗,怎么又成了别人家的三哥。 魏在衍抬手止住小厮想上前请安的动作,看着前面主仆二人凑在一起低语,然后转身踏上了另一条岔路。 他倒是,从不知道,他的四弟在别人面前,是如此纯粹的好奇自己的事。 “少爷?”小厮见他突然停住,疑惑的喊他。 “无事,走吧。” 到了正厅,扫视四周发现他果然是最后一个到的。和主位上的老太君请安后,才落了座。 卫沚安稳的坐在一边,圆溜溜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跟着他四处转。直到他有些忍受不了这种目光,回头看时,才看她偏着脑袋好像刚才她什么都没做一般,只是那似有若无的余光仍在他身上打转。 魏在衍第一次有种无力感,对他的四弟。 这是一次难得的家宴,也是送别宴。 老太君让方嬷嬷将一个锦囊交给对面坐着的夫妻二人,拿着茶托抿了口茶淡淡道:“这里面是五十两纹银,还有一些细碎的银锭子,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车,你们夫妻等会儿用完饭就可以自行离开了。” 这话说得可以说十分不客气了,饶是男人没脸没皮惯了,此时也有一些窘迫。手里捏着筷子,眼神突然瞥到身边坐着的人,故作忧愁道:“我二人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怜了我这孩子,才刚见面就又要和我和她娘分开。” 说着撞了撞正在往自己碗里夹菜的女人,见她还杵着筷子,狠狠瞪了她一眼。女人这才反应过来,将嘴里的一口热粥咽下,状作亲热的拉住魏在衍的手放在桌上,“是啊,我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这十几年没见过爹娘了” 魏在衍接过丫头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唇边漱口的水痕,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四平八稳的接道:“您二老离家太久了,恐家中亲人思念,不必记挂我,还是尽快回去亲人团聚吧。” 男人被他的话顶的有些下不来台,语含羞愤:“你不也是我和你娘的儿子!怎么,现在你还敢教训你老子来了!” 老太君闻言皱了皱眉,不耐的看他一眼,男人立刻缩回了自己的凳子上,口里还念念叨叨的。 “老太君!”一个声音撞破了正厅诡异的气氛,来人正是侯府的管家。他一路跑进正厅,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老太君,门外有一群乞丐要死要活的非要见什么魏长生,我跟他说我们府里没有这个人,那些乞丐就站在门外不离开。现在现在门外已经聚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了!” 老太君看着两人躲闪的眼神,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牙一咬冷冷道:“你是不是进京前招惹了什么祸事,如今来宁国侯府避难来了!” 卫长生没想到那伙人这么快就查到自己在这里,而且居然还有胆子来侯府门前闹事,腿一软从凳子上滑下来,膝行到老太君跟前哭诉:“老太君老太君您可不能对我见死不救啊,是那个小畜生命短怎么能怪到我的身上啊,老太君您救救我吧。” 卫沚从到这里来就从未见过老太君动怒,此时看老太君一副恨不得掐死他们夫妻二人的模样,又有些担心的看看坐在一边好似事不关己稳如泰山的魏在衍。 老太君本就不喜欢三哥 ,如今若是迁怒的话可如何是好。 魏在衍察觉到有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顺着感觉看过去,正好望进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那双他曾经看到过最多的是嘲讽的眼睛,此刻正盈满了对他的担忧。 魏在衍动作一顿,然后收回视线,只当没有看到。 老太君咬着后槽牙看着眼前哀嚎的两人,心知自己是摊上了个祸患,宁国侯府从老侯爷留下来的盛誉,若是被这两人败坏了,她便是死了也无颜面对黄泉路上的列祖列宗。 “行了别哭了!”老太君厉声呵斥,然后转身看向此时正缩成鹌鹑瑟瑟发抖的三姨娘和两个姑娘,心中越发烦躁。“老身随他二人去府外看看,你们自在此用饭,三小子你也来。” 还没起身就看旁边一双满满都是期待的眼睛,老太君也有心磨炼她,遂弯下腰宠溺的掐了掐她的笑脸,“人小鬼大,你也一起来。” 说完牵着卫沚的手走在前面,将其他人留在身后。 恒儿迟早要接管侯府,这些事,是她必须学会面对的。老太君目光复杂的低头看着孙儿,将心中的不安摁了下去。 “快叫魏长生出来,否则我们买主说了,就将他告到御前去!”其中一个领头的嚣张的嚷嚷道。 老太君手持龙头拐杖,一步一步走向府外,扫视一圈威严的说道:“告御状须得滚得了钉板,不知在场诸位,谁的身子骨结实,老身可以替他敲一敲皇城前的牛皮鼓。” 到底只是混杂于市井的乞丐,见侯府的当家主母站出来,顿时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 只有一两个嘴硬的硬挺着喊了一嗓子:“难道宁国侯府就可以仗势欺人了吗?” 老太君将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砸,“当然不,我侯府绝不姑息养奸,在场若有苦主大可去京兆尹府击鼓鸣冤,天子脚下,想必京兆尹府自会还你等公道。但是——” “若是再敢在在我侯府门前闹事,老身即刻便进宫面见圣上治尔等一个聚众闹事之罪!” 他们被老太君震住了,原本嘈杂的人群一瞬间没了声响,半晌才从人群中战战兢兢走出一人,手捧一个檀木红盒上前。 “见c见过老太君,我们c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是接了赏银来给魏长生送东西的。”说着又把手里的盒子往前送了送。“说是给魏长生魏老爷的赔礼。” 魏长生原本藏在老太君身后,此时一听是来给他赔礼的,双手往身后一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看着眼前卑躬屈膝的小乞丐,掐着嗓子骂道:“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老爷的东西岂是你这脏手能碰的!”说完一把抢过檀木盒子,脚一抬将小乞丐踹下台阶。 老太君:“你放肆!” 老太君简直快要被这个蠢笨的外家子气疯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行如此作为!况且前脚有人高喊着要送他去见皇上,后脚即有人献上赔礼—— 这人居然还敢接! 不等老太君阻止,就见他伸手打开了盒子,然后一声哀嚎将盒子里的东西摔出来,屁滚尿流的躲到一边。眼瞧着盒子摔得四分五裂,里面圆滚滚的东西也从台阶上一路滚下去。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像是被凉水泼进了油锅,尖叫着四散开来。 卫沚人小,看不到前面,正要往前挤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被一只泛着凉意的手覆在了眼上。 眼前一片漆黑,雅羽般的睫毛扑闪着扫在他的手心。 卫沚疑惑的喊了一声:“三哥?” 魏在衍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回来,一转身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闭眼,别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股四 斑驳的血迹印在侯府门前的石阶上,被斩首的狗头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血迹已经干涸,将脖颈出的棕色毛发染成红色,而此时已经变成一撮撮干了的黑色。许是街巷中流浪的狗被人抓住,如今只剩下一双睁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小乞丐早已跑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慌乱的人群。 卫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还有基本的判断力。魏在衍捂上她的双眼将她交给站在一旁的管家后,刚想转身离开就被身后的小孩抓住了袖子。 “三哥。”卫沚努力踮起脚,摇摇晃晃的试图用自己的小手挡住魏在衍的视线。“三哥保护了我,我也保护三哥。” 魏在衍低头看着因为踮着脚尖而站不稳的卫沚,她的手举得高高的,举的时间长了微微发着抖,可是什么都挡不住。 魏在衍迟疑了一下,想要将手放在她的发顶,然而却在最后一刻调了方向握住她交叠的双手,用了些力气镇压了她的反抗,将她的手挪开,轻轻扔下一句“没事”转身回到老太君的身边。 老太君到底是陪同老侯爷上过战场的人,年纪虽然大了,也每日吃斋念佛,可眼界到底不是平常妇人所能比拟的,除了打开那一瞬间被惊到了之外,马上便回过了神。 看到魏在衍回来,遂问道:“恒儿怎么样了。” 魏在衍:“已经让管家送四弟回去了。” 老太君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似是在打量着什么,良久才道:“去将京兆尹府的郑大人请过来,就说要报案。” 瘫在地上的魏长生一听要见官,慌忙抓住老太君的龙头拐杖,哀求着她:“老太君您不能,您不能啊,不能报官,不能报官啊!” 老太君斜睨他一眼,将拐杖从他手中抽出来,后退一步,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在地上磕了磕。 魏长生见状目眦欲裂,又膝行上前跪在老太君面前嚎啕大哭。 “老太君,按辈分我是该叫您舅母的,您不能对我见死不救啊舅母!” 方嬷嬷上前一步挡在魏长生前面,躬身行礼:“老太君,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太君看着她,心知方嬷嬷跟了她大半辈子,若不是十分要紧的事不会在这个关口打断她。想到这里遂点了点头。 方嬷嬷又凑近了一些,用帕子掩住口附在老太君耳边低语:“魏长生一家好歹是三少爷名义上的父母,眼看乡试将近,若是因为长辈入狱导致三少爷再无官途,那小少爷那个梦” 话未说完,但老太君却已明白了。方才她气昏了头脑才让魏在衍去报官,此时冷静下来后背竟也发了一层虚汗。 方嬷嬷:“奴婢想,不如先将这一家子安置在京郊的别院,既能躲过苦主的追偿,也好过呆在这里碍着府里主子们的眼。” 老太君闻言点了点头,余光看着仍在哭嚎的魏长生,心底到底顾及侯府的名声,见门前又有人开始聚集,遂厉声呵斥道:“还不跟我进来!” 关起门来,魏长生哭得更加放肆,连带着他媳妇也开始干嚎,将整个侯府弄得乌烟瘴气的让人心烦不已。 适逢要说与大姑娘的许家主母要来,可也只能称病推了。 老太君看着因为眼前这人生的一摊子烂事,越发的恼火,一时之间竟因为急火攻心直接昏死过去,吓得全府上上下下乱成一片。 方嬷嬷守在老太君的床前,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两夫妻的哭喊声,抓着来送药丸的丫头的手,肃声道:“快去东街请大大爷来,就说老太君出事了。” 看着小丫头像是傻了一样,方嬷嬷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道:“快去啊!” 老侯爷生前膝下共育有三子两女,只可惜两位小姐福薄早早的去了,留下了三个儿子。其中卫沚的父亲卫长林行二,是身为嫡母的老太君的唯一的儿子,也顺理成章的承袭了爵位。 其余两位分别是两位姨娘的儿子,大伯卫长青凭借自己的本事早早中了科举做了官,时任工部尚书,前些年主动请了旨离开宁国侯府自立门户。三叔卫长松则是个闲散人,依靠着侯府的庇荫捞了个略有油水的小官在外省任职。 此时府内老太君倒下了,卫沚的母亲褚氏前两日才来了信说奉旨离京办事,方嬷嬷别无他法只能向大大爷求救 东街西街离得不近,可卫长青愣是在一炷香时间内赶到了。而他在路上时,已经听说了侯府发生的事。 在府门前下了马后,不用下人引路,脚底生风的赶到厢房。卫长青看着仍跪在外厅的两人,冷着脸一脚一个将他二人踢翻在地,眼神狠厉的看着想要反抗的魏长生,他伸出手隔空指了指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快步走进屋内。 “母亲。”卫长青挥退将房间围的水泄不通的下人,跪在老太君榻前。“孩儿不孝,近日公务繁忙没能常来探望母亲,竟叫那些个腌臜东西惊扰了您。” 老太君方才被喂了急救的药丸,已经悠悠转醒,睁眼便看见大儿子跪在自己眼前。老太君唇色苍白,刚想开口说话就感觉喉咙干痒捂着嘴一阵干咳。 卫长青连声喊大夫进来,大夫施了针才压住了这阵疾咳。 老太君疲惫的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些,嘱咐道:“做事到底还是顾及着些三小子,今年的乡试将近” 老太君的话没有说完,看着卫长青坚毅的面庞反而长长一叹,疲惫的合上了眼。“罢了,我老了,经不起事故了。外面的事就交给你来打理,成与不成都记得来同我说一声。” 卫长青拉住母亲的手,郑重的应了,为母亲掖好被子后又将大夫和方嬷嬷叫进来,吩咐了些事情便转身离开了。 他明白嫡母的意思,若是魏长生夫妇因事入狱,而魏在衍又是罪民之子那魏在衍这一生会怎么样,也能一眼望到头了。 这个结果无论于魏在衍还是于侯府,都是污点。 卫长青出来时魏长生还在与媳妇说话,听见脚步声看到他出来,心里还忌惮着刚才那一脚,不自觉收敛了自己。 魏长生见这人没有继续苛责自己,反而是当他不存在一般有条不紊的向下人吩咐事情,俨然是一副当家人的派头。魏长生虽然没有大智慧,可小聪明不断,脑子一转就明白眼前这人是谁了。 暗暗扯了妻子一把,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待看到卫长青身边最后一波下人离开这才蹑手蹑脚的靠近,讨好的嘿嘿一笑,“这就是卫家大哥了吧,你可能没见过我,我是宁州魏家的魏长生。” 卫长青喝茶的手一顿,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复又轻轻用茶盖刮了一层茶沫,抿了一口茶水这才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宁州卫家这一系在祖父生前就已经被剔除出族谱了吧,我记得连姓都改了。” 看着魏长生僵在脸上的谄笑,卫长青嗤笑一声盖上茶盖,淡淡下了定论,“不过是小小魏家姓,也胆敢贪图我卫氏权势为自己寻求庇护,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亲近 卫沚被管家送回房间,还没坐稳就听外面有丫头在喊:“老夫人出事了,快请大夫快请大夫过来!” 卫沚心头一凛,刚要起身就被管家扶着肩膀坐在竹椅上。卫沚看着眼前眼神复杂难辨的管家,心底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老太君一倒下牛鬼神蛇都要出来闹一闹了吗? 不想管家却只是矮下身子看着她,半晌才十分疲惫的捏了捏眼角,眼角的皱纹因为他的动作而更加明显。 卫沚心头一凛,刚要起身就被管家扶着肩膀坐在竹椅上:“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只是苦笑一声,将目光越过她投向身后那方小窗子,声音细弱蚊音:“上一辈人造的孽的,终究是降下惩罚来了” 卫沚不懂他的意思,但心知这其中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由来。而那些事情,或许能够解释眼前的这些乱象。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疼爱孙辈的老人,逾越的拍了拍她放在腿上的手。卫沚没有指责他的动作也没有避开,只是看着老人慢慢地起身。收敛了脸上亲近的笑意,年老的仿佛弯不下去的脊背,第一次弓做了一个弧度,然后恭敬后退,将门轻轻关上。 这一瞬间,她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 她跳下竹椅,将这把沉重的椅子搬在窗前,脱掉鞋子小心翼翼的爬上去,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外面。 她的小筑盖得很高,前些年在下面种了有些高度的松柏,此时已经郁郁葱葱的长大形成了一片绿林。她的房间在二层,虽能挡住下面向上看的视线,却不妨碍她躲在上面一览众山小。 她看到方嬷嬷最喜爱的那个丫头踉跄着跑出去,然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恭敬的引进来一位身穿官服的男人。 卫沚若有所思看着他们往祖母的屋子里去,仗着自己的位置隐蔽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那人。哪知他却像是有所察觉一般,犀利的目光透过一层层树叶的遮挡直直射向她所在的小楼,惊得她立刻缩了回去。 她躲在窗下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脑子也一刻不停的思考。 这人身上既穿着官服,又能被老太君身边的人如此对待,想必定是她那极有野心的大伯了。 在窗沿下猫了一会儿,想着人应该已经走远来,她的心思重又活络了起来。指头扒在窗沿上,慢慢探出头来,正想往刚才那人去的方向看,余光却瞥到站在远处的一人。 是三哥。 魏在衍的眼神中仿佛带刺一般,将卫沚扎的浑身一颤。脚下一蹬,差点将竹椅压翻,卫沚惊呼一声将自己挂在窗户上,脚下胡乱的蹬着竟意外又将竹椅踢回了原位。 刚刚舒了口气,低头看去,没想到魏在衍竟还在那个位置上直勾勾的盯着她。 按理说这样远的距离她是不应该看到魏在衍的眼睛的,可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她能感觉到刚才他在看着自己。 卫沚眉眼弯弯的一笑,伸着手探出窗外挥了挥,想要告诉他自己没事。 还没喊出声就看到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卫沚一嗓子没喊出来,扁了扁嘴像是斗败的公鸡将手垂了下来。 回去。 她看到了魏在衍对她做的口型,但是她真的不想听。冲他摇了摇头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看懂。 做完这些动作遂又矮下身子看向别处,只当没有看见他。 过了一会儿,她又往那个位置看,发现早已没了人影。卫沚突然惊悚的回神,自己刚才那样会不会被误认为是挑衅? 挑衅 一想到这个词卫沚瞬间懵了,恨不得再回到刚才那一瞬间将那个肆无忌惮的自己拽下来狠狠踹上两脚。 只是还不等她付诸行动,就听到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小丫头走路都是轻飘飘的,万不会有这种声音。 可这种时候,又是谁会来找他? 难道是三哥因为刚才自己无意间的‘挑衅’专门上来揍自己一顿。卫沚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如今祖母还在,他不会—— “四弟。” 不会—— “怎么爬的这样高,不怕再摔下来吗?” 听到他在这个时候翻旧账,卫沚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脸好疼。 “三c三哥。” 魏在衍听到这一声脆生生的‘三哥’面上平静的点了点头,没有卫沚想象中的暴躁和迫不及待想趁乱把她扔下楼的针对。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在桌子上放下一个包裹。 卫沚疑惑地看着她,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打开看看吧。”魏在衍的声音有种云淡风轻的淡然,仿佛外面不是一场乱局,自己也从未欺辱过他。 卫沚迟疑的看着眼前这个精致的包裹,心底不由得担心这里面是什么夺命回魂镖,就像是话本里说的那样,打开就会触发机关,将人扎成筛子。 她偷偷斜睨一眼坐在一旁的魏在衍,小小咽了口唾沫,将手伸向包裹。 卫沚:“?” 里面是一本心经,只是书页已经褪了色没有原先那样蓝了,书页的一角微微卷起像是被翻阅了很多遍留下了无法恢复的折痕。 卫沚将它从桌上拿了下来,翻开看了几页,发现里面许多地方都有用蝇头小楷写的注解。十分的详细,也十分的细心。 里面的注解完全可以让一个从未读过《心经》的人第一遍时读懂,书是好书,可是,她不懂。卫沚手压着书的首页将书合上,眼睛直直的看向坐在对面的人,眼中尽是不解。 魏在衍:“祖母说再有二月便到云深书院每年招收新弟子的日子,今年祖母预备让你同我一起进学。” 卫沚:“所以?”她还是不懂,为什么进学要送她一本这样的书。 魏在衍难得噎了一下,“云深书院非比寻常书院,书院是前朝大儒文先生所创,历来有考核新生的规矩,若是过不了入门考试,恐难进入。” 卫沚:“所以《心经》是考题?” 魏在衍:“不是。” 卫沚:“那为什么还给我看这个。” 魏在衍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快把卫沚看的跳脚时才道:“给你静心用,”说着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尘土,留下一句“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了。”便转身离开了。 “三少爷,卫大人让您到正厅一趟。”他身边的小厮从远处快步赶来。 “知道了。”他点了点头跟着小厮往正厅去。 来到正厅,魏在衍向卫长青撩袍施礼,“大伯。” 卫长青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动了动唇角像是想喊他不必多礼,却一时间忘记了他的名字。只开口道:“坐吧。” 待魏在衍落座,才听卫长青带来的人禀明道:“见过三少爷。奴才方才已经问清楚了,那魏长生在宁州仗势欺人,嚣张惯了,哪知告老还乡的李老带着回老家的儿子偏不服他,一时口角竟引来了魏长生的杀机,用一个酒坛子将人砸死了。” 卫长青点了点头没有表态,反而将目光转向他道:“母亲的意思是便宜行事,不好耽误你的乡试,可本官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魏在衍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件事,从祖母开口威胁魏长生要报官时,他心就已经沉下来了。无论如何,在家谱上他是魏家的儿子,若是魏长生夫妇有罪,那他这一辈子便再别想为官。仕途止步,又是区区身份,他能想到自己的前路艰难。 可哪成想,祖母竟是如此交代大伯的 魏在衍点头,遂起身向卫长青的方向行了一礼,“侄儿没什么想法,既然祖母有了定论那就要麻烦大伯了。此事侄儿不便多参与,也想尽快去拜谢祖母。” 卫长青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良久才挥了挥手让他自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冰释 像是魏长生这个人压根不存在一般,魏在衍沉默的坐在老太君床边的榻上。老太君也醒了神,祖孙二人就像往常一般相顾无言。 唯一不同的是,老太君这次并没有立刻让他离开。 老太君面色微微苍白,看着规矩坐着的孙子,叹了口气道:“方才你大伯派人来回话了,宁州的人家他让人送去了银钱安抚,你爹”老太君顿了顿,改口道:“魏长生夫妇被你大伯带去了京郊别院,并着人看着。你自安心考试,不必担心。” 魏在衍知道老太君的所谓‘担心’是什么,却并未多言,只是交代了自己的课业进程称自己一直在准备着。 老太君用气音回道:“那就好。”良久才又问道:“恒儿怎么样了,吓到了没有。” 魏在衍:“我让管家在小筑那里守着了,暂时先不让四弟离开。我来之前给四弟带了本《心经》过去,让她翻阅静心。” 老太君闻言难得一滞,长长叹了口气道:“等这桩事过去了你便去教你四弟识字吧,马上就要书院秋试了,也不好到了考场大字不识一个。” 魏在衍手一颤,险些摔了方嬷嬷刚刚给他泡的茶,低头隐了脸上的表情,闷声道:“是。” 他从前只知道祖母溺爱四弟,却从未想到竟溺爱到四弟已过七岁还未开始识字的地步。回想起方才四弟一脸懵懂的问他那是什么,原来不是疑惑为什么是《心经》,而是真的不懂那是什么 不远处小筑里的卫沚仰头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嘟囔一声“不知道谁在背后骂我”就又将书往后翻了一页。 这书中的字本就印的密集,空白处也很少,可魏在衍愣是能保持良好心态在夹缝中求生,将自己的理解和古字的注释标在一旁。 卫沚眯着眼睛,脑袋快要钻进书本中了才堪堪看清写的是什么。 门被轻轻推开,卫沚恍然未觉,还在努力想要辨认‘止’后面是什么字。 “看不懂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得卫沚脚下一滑,直接倒在竹椅里,摔了个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卫沚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的魏在衍,伸着食指指着他:“你c你” 你了好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魏在衍见状将她摔倒时也不忘护在怀里的书抽出来放在一边,手撑住她的腰让她坐起来。 卫沚虽然现在是个少爷,可她到底是个活了二十多年的灵魂,感觉到身后那只干燥的手正熨帖在自己的腰背上细细的按摩,不时有热量透过衣料传过来,还没反应等她过来就下意识的一把打开那只手。 抬头看到魏在衍瞬间变差的脸色,卫沚吓得又慌忙抱住那只被打掉的手,仿佛觉得这是比库房钥匙更烫手的存在,只好仰着小脸欲哭无泪的说:“我c我不是有意的三哥,我热。”卫沚憋出这个字后感觉自己也是蠢得不行,手一松羞的将脸埋在自己手心里。 小筑中令人难耐的气氛让卫沚快哭了,直到感觉到那人的手生硬在自己头发上摸了两把,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迟疑着小声问道:“三哥,你不生我的气了?” 魏在衍冷淡的扫她一眼,“若是这样我便生气,那你早就气死我几十回了。” 见卫沚又想将脸埋起来,魏在衍一把用手撑起她的下巴不让她低头。 魏在衍:“这会儿郑大人应该已经将魏长生带走了,闹剧结束了,不想去看看祖母吗?” 卫沚第一次平视自己这三哥,微微动唇想问些什么,但看着近在咫尺的已经有些风采的魏在衍的脸,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魏在衍近距离打量着卫沚的神色,见她一脸憋屈,遂放开了手问道:“想问什么?” 卫沚觉得好奇心和命比起来还是不值一提的,固执的摇了摇头坚决不开口。 魏在衍倒是无所谓,刚想站起身却被人扯住的衣角,低头看着卫沚一脸‘你再问我一次,我真的好想问,但是你不问我也不敢问’,眸光微闪,状似无意道:“到底想问什么?” 卫沚故作矜持的先放下一句“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的”然后紧接着问道:“三哥,为什么那什么魏长生是你的长辈?你不是我们家的三哥吗?” 没想到又会是这个问题,他突然想起几个时辰之前四弟问她侍女的问题。 “你不是问过宝枝了吗?怎么又来问我一遍。” 卫沚不知道三哥是怎么知道她偷偷打探过他的,面对这样的问题只好尴尬的挠了挠鼻尖,“没有没有,没问没问。” 反正打死不认就是了。她想。 魏在衍本也无意为难她,只当是小孩子好奇心重,况且这件事他本就没有什么可遮掩的。 想了想,魏在衍将杯盏打开,食指点了点茶水,在檀木桌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两个字。然后将小小的卫沚抱起来放在凳子上,敲敲桌子让她看。 小卫沚是个不识字的资深纨绔,但是卫沚又不想在魏在衍面前丢脸。正当她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听魏在衍沉声道:“这个,是卫。右边这个,也是魏。你的名字,左边这个卫,而我的,是右边这个。” 这件事倒是让卫沚没想到,前世只天天听别人喊“魏大人”c“魏大人”的,到了宁国侯府知道这未来首辅就是如今的魏在衍,她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此卫而非彼魏。 卫沚藏下情绪,抬头看着护在她两侧防止她站不稳摔下去的魏在衍,如今这个少年还是干干净净的,既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佞臣,也不是让诸多臣子敢怒不敢言的阁老 卫沚突然出声:“三哥?” 魏在衍手下动作微顿,敛眸看她一眼,“嗯?” 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声,抬头看时正与他四目相对。这是第一次,那双深色的眼眸中满满都是自己的倒影,耳畔是如暮鼓一般沉稳的心跳声。不知为何,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很想笑。 不用担心魏在衍成长起来后报复自己,也不再考虑魏在衍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庇荫。只是这一瞬间,感觉,他只是自己的三哥。 卫沚咧嘴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没事,就喊你一声。” 魏在衍难得无奈,屈起食指在她脑门上一敲,“既然问了就认真听。” “我是在父亲死后被母亲送进侯府的,那年我5岁,你才刚刚出生。可是父亲已死,祖母无法验明我的身份,可又不能放任有可能是父亲的血脉在外流浪,只得将我留了下来。但因为我已经5岁了,突然出现的孩子没有办法向朝廷解释,便只好从旁系找了一家人将我挂名在他家的名下。可不知为何,那本族谱还留有宁州卫氏这一系,便阴差阳错的将我的名字写在他们的下面,然后又将我以过继的方式带回侯府。” 卫沚听到这里,不禁小小感慨一声真的是命运弄人。 “可后来更正族谱时才发现已经没有了这一系,我的身份便变的尴尬,可既已拜过了宗祠便只能将错就错,将我改为‘魏’姓了。” 低头看着似懂非懂的卫沚,魏在衍毫不在意的随手将写在桌上的两个字抹去,只剩下一片水渍。 “去陪陪祖母,嗯?” 卫沚:“好。” 将卫沚送到院落的不远处,魏在衍就转身离开了。卫沚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有些感慨,怎么感觉每次遇见三哥,都是自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呢。 叹了口气,然后小跑着进了屋子,将挤在前面的丫头们挤开,卫沚向前一冲就趴到了老太君的床前,将正在闭目养神的老太君吓了一跳,看清是谁后才笑着拍了拍她有些婴儿肥的小脸。 老太君:“怎么跑的这么快啊,是自己过来的吗?” 卫沚笑了笑,然后在老太君手心里摇了摇头。“是三哥送我来的,可三哥说还有事要做就先离开了。” 老太君没有像卫沚想的一般继续追问,反而又问了些别的,这才让卫沚放松下来。 突然卫沚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祖母,大伯是不是来了?我在小筑里好像看到大伯了。” 老太君:“祖母有些累了,就让方嬷嬷将你大伯请过来对付那个泼皮无赖了。” 卫沚:“那我去给大伯见礼,刚才看见的时候离得太远的。” 老太君拉住说风就是雨的卫沚,笑道“你大伯刚刚来我这里,说是直接将魏长生送到京兆尹府顺便就回去东街的府邸了。你若是想见大伯,就等到下次吧。” 祖孙两人躺在一起,不知怎么突然说到了进学的事,老太君将要魏在衍教她识字的决定告诉她,本以为卫沚会激烈反对,没成想小家伙只是笑着答应了。 老太君:“你和你三哥的关系何时变得好了?” 卫沚笑得一脸神秘,恬不知耻的说:“一直都很好。” 老太君被卫沚一副小狐狸的模样逗笑了,以一句“好好好,一直都好。”终结了话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乞巧 离这件事又过了半个月,卫沚和魏在衍相处起来也没有那么战战兢兢了。褪去了未来首辅的外衣,她和魏在衍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期间老太君又病了一场,本来说好的教卫沚识字的事情也一推再推。 宫里那位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老太君身体抱恙,当即下了一道明旨。随着宫中的汤药流水般的往府里进,老太君的身子明显好了许多。 祖母生病,卫沚也没心情出去顽,老老实实的伺候在祖母身边,一待就是半个月。老太君担心总把卫沚拘在府里会把小孩儿闷坏了,因此乞巧这日自家孙儿说要和韩家小子出去玩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得了祖母的应允后,卫沚兴头十足的回到小筑连换了好几身衣服,最终挑中了一件绛紫色竹叶绣纹的冰丝面料的直。站在铜镜前展了展袖口,掐着腰左照照右照照,等的韩原文在外面简直想踹飞她的房门。 卫沚仿佛总能掐准时间,在他耐心告罄之前终于迈着轻快的步子跳出来了。 卫沚装模作样的扫了扫肩膀,斜睨着眼睛瞧他,刻意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能不能迷倒十里八乡的小姑娘。” 本身就是孩子心性,虽然觉得卫沚这么一打扮比他小妹看起来还要水灵,但听她这样一问,遂抬了抬下颌挑衅似的说道:“比小爷我差了十里八乡小姑娘那么远。” “我——”卫沚刚准备抬脚想将韩原文这个嘴欠的踹到十里八乡那么远,就见远远有人走过来,卫沚慌忙收回脚,清了清嗓子道:“那什么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韩原文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眼前这人像变戏法似的变脸有些惊着他了。刚要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就被对方一把将手打开。 卫沚后退两步,一脸警惕:“干什么,我就算是貌比潘安也是小姑娘的,你动什么手。” 听到这话,韩原文刚准备撸起袖子让她见识一下什么真正的动手,就听身后有声音响起:“这是要出门?” 韩原文从小和卫沚一起玩,她家的事多少也知道一点,但知道是知道他的礼数还是有的,放下袖子规规矩矩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魏在衍,叫了一声‘三哥’。 魏在衍点了点头,将视线锁在拼命躲在韩原文身后的人身上。 见实在躲不过,卫沚哭丧着脸从小伙伴身后出来,带这些讨好的意味:“三哥,今天是乞巧节,我和原文上个月就约好了要一起玩” 韩原文像是见鬼了一样看着身边的卫沚,又抬头看了眼魏在衍,有些莫名其妙。卫沚这个小霸王,什么时候连出门玩儿都要向她三哥报备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魏在衍淡淡的说:“今日先生有事没来书院我便先回来了,前些日子说教你认字,正巧赶上今天。” 卫沚一脸憋屈,试图进行最后的反抗,“可是祖母说我可以出去玩。” “哦。 ”魏在衍垂下眼眸,轻飘飘一句话成了压死卫沚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我也是刚从祖母那里回来。” 卫沚登时像是吃水太重的货船,马上就要有灭顶之灾那般绝望。转而将求救的眼神投向韩原文,却见韩原文连连摆手。 两人明目张胆的在魏在衍面前咬耳朵。 韩原文:“我不管你了,我先出去玩了,你好好念书,将来做了大官千万别忘了我。” 卫沚:“你是不是找死。” 韩原文遂笑嘻嘻的把卫沚往前一推,比了个手势:“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魏在衍稳稳的接住砸过来的卫沚,看她可怜巴巴的抬头还想再挣扎一下,“三哥,韩原文出去玩了。” 魏在衍不为所动,点了点头蹲下身子将她的小脑袋扭向韩原文离开的方向,淡淡在她耳边说:“因为人家会背‘苟富贵,勿相忘’,可你连这几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卫沚:“”卫沚真的很想大声的告诉眼前这个人,她会!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她明明能当炮弹以一敌百,她三哥却只拿她当弹弓去打打山鸡。 魏在衍没有像学院的先生一样将一本崭新的书仍在卫沚面前,反而是一个字一个字教她,不仅如此还拿了一本字帖放在她面前,每读一个字便要她在字帖上找到相应外形的字描出来—— 一刻钟后 卫沚:“三哥,出去玩!” 魏在衍:“坐下看书。” 两刻钟后 卫沚:“三哥,出去玩?” 魏在衍:“坐下看书。” 三刻钟后 卫沚:“三——” 魏在衍:“坐下看书。” 卫沚:“” 她心焦的拿着小狼毫在字帖上画,看着外面渐渐被黑幕蒙起来,从窗口望下去,竟能看到不远处长安街上的花灯。 卫沚简直要疯了,她甚至好像闻到了东街上那家她最喜欢的灌汤包的味道! 魏在衍余光看到前面书案上不停伸长脖子向外瞧的人,翻动书页的手一顿,将书放下后从竹椅上起身拿过卫沚手下压着的字帖。看了眼惨不忍睹的字,最终叹了口气。 “是不是真的很想出去玩。”魏在衍将大字放回桌上,看着卫沚希冀的眼神,指尖敲了敲方才教她读的那一页书。“读给我听,全对了我带你出去看花灯。” 卫沚瞬间挺直腰背,眼睛中是纯粹的欣喜,犹如不远处缓缓升起的璀璨的孔明灯。 正当卫沚一把抓起刚才被她弃之如敝履书,摇头晃脑的摆架势要开始时,却被魏在衍伸手叩住书脊翻了过来。 “算了。”卫沚疑惑的看着他,魏在衍却始终都是淡淡的,“如抱有功利之心读书对你日后进学毫无益处,想出去玩就出去吧。” 卫沚有些惊异,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这个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阁老,教她的第一件事竟是这个。 所幸能出去了,卫沚也不想想那么多。 她跳下凳子刚要出门,就看到魏在衍正将原本放在自己书案上的烛台移到了窗口,拿着一本书正要坐下研读。 卫沚眼神晃了晃,小跑到魏在衍跟前,压着他的腿撑起上身向烛台吹了口气。 只见烛焰摇摇晃晃的,仿佛在挣扎着最后一片光亮,最终在卫沚的瞪视下噗的一声熄灭了。 卫沚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一把抽出他手中的书放在一旁,借机拉住他还未合拢的手:“原文被三哥赶走了,那三哥就得替原文陪我一起出去。” 卫沚可不想听他的难听话,不由分说地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往门外跑。 “等等。”卫沚被他按住肩膀停在原地。 魏在衍从怀中取出手帕就近在汩汩流出的泉眼处濡湿,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用湿帕子一点点将脸颊上的墨印擦干净。 卫沚低头瞧见墨绿色上一片深色,这才反应过来往脸上摸了摸,喃喃道:“什么时候蹭上的,我都没有感觉出来。” 魏在衍将手帕叠了叠复又放回袖中,淡淡道:“在你描第二遍字帖的时候。” 卫沚:“那我刚才要自己出去玩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魏在衍:“我忘了。” 闻言卫沚努力撑起一抹笑,道:“那现在我们能出去了吗三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偶遇 魏在衍点了点头,率先向前走,卫沚落后两步小跑跟上。 出门时,两人刻意避开了家中两位姑娘邀请其他几位要好的姐妹在侧厅的祭祀,只远远能听到银铃般的笑声从院子上方飘散出去,饱含着对未来的期许与祝愿。 卫沚向来不太在意这种祭拜,只是此时不小心窥见了这些少女的私事,竟也隐隐记起了些幼时的蠢事。 6岁那年,她还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哥哥们总是调笑她长大一定是个丑姑娘,没有哪个两家子敢娶她。于是在她无意间听到身边小宫女们偷偷讨论‘拜织女,得良婿’的话后,便躲开众人自己偷偷在一座废宫中对着悬在深蓝色夜空中的朗朗明月,摆上时令瓜果,点燃红烛,朝天祭拜织女娘娘求她赐给自己一段好姻缘。 可就在收拾瓜果的时候,不小心打翻的烛台差点将她烧的尸骨无存 想起幼年的蠢事,卫沚不禁唇角微弯,随后带着些怀念遥遥看向那方院子。 她曾深恶痛绝自己女子的身份让她成为群臣攻讦的理由,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再难也只能咬着牙沿着悬崖峭壁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卫沚使劲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又何必庸人自扰。 跟在魏在衍身后踏出府门,这是自上次去为韩家祖母拜寿后的第一次出门,卫沚看着眼前不停穿梭的人群扬起的嘴角再也没放下过。 不远处的吃食勾的她馋虫都要爬出来了,只是她还惦记着方才读书时那股似有若无的包子味儿,遂伸手拽住前面人的衣袖,抬起头仰脸看着魏在衍:“三哥,我们去东街好不好,我想吃灌汤包。” 魏在衍今日本就没有出行的计划,如今被卫沚硬拽出来也便随着她去了。 见他点了头,卫沚兴奋的拉着他就往前跑。 只是她的个子太小了,被挤在人流中很难挪动步子。被一双双腿挤在中间卫沚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只能凭直觉在推搡间踉跄着向前走,走到最后彻底迷失了方向。 魏在衍跟在卫沚身后,悠闲自在的等着前面的小家伙拼死拼活挤出来一个缺口后迅速跟上。他的个子高些,眼看着她越走越偏,离包子铺越来越远却也并未出声阻止。 相比旁边过于纷杂的街市,他更喜欢卫沚正前方的那边空地。 在卫沚撞开最后一个人挤出人群后,清凉的水汽瞬间扑面而来。带着些腥味儿的凉风轻轻扫在被汗珠打湿后贴在背上的后襟,引得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与卫沚的狼狈截然不同,魏在衍如同信步踏月而来。不仅衣衫未见褶皱,连发丝也不见分毫凌乱。卫沚低头看看自己在方才挤入人堆的瞬间就被扯乱的衣服,又回头看看魏在衍的—— 卫沚:“”这人是怎么回事??? 她刚要开口就被清风送入鼻腔一阵淡淡的檀香味,她素来不喜欢香料,也从来不在房中点香炉,此时蓦地闻到这堪称刺鼻的味道立时转身掩嘴疾咳。 魏在衍趁着她咳得没办法作妖的时候迅速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收回视线时看卫沚仍是一副要咳出血的模样,这才皱着眉靠近,手一轻一重的拍在她的后背,直到她摇着手直起腰才放下。 卫沚:“谢谢三哥,我好多了。” 魏在衍收回手,蜷缩了指尖感觉到垂在身侧的手心中的湿意,想了想遂又拍了拍卫沚的肩膀,眉心微展:“无事。” 卫沚看了看在自己肩上停留时间有些长的那只手,思索了一下果断将这种亲昵的行为认定为‘三哥真好,还会用这种默默支持的方法安慰我。’并回以感动的眼神。 魏在衍不知道卫沚想了什么,但是他明显感觉到她再看他时,眼中多了很多他理解不了的情绪,如果非要分类的话,大概——是兴奋吧。 但是,为什么会突然兴奋? 卫沚没有告诉他原因,他也不会主动问。 直到那味道再次传来,卫沚才觉察出了异样。旁边的街市摩肩擦踵,可这里却十分冷清,像是被仙人开辟出来的世外之境一般。 像是看懂了卫沚的疑惑,魏在衍清冷的声音淡淡吐出答案:“这里是被圣上谕旨为学生赐下的祭祀之地,因此不允许平民随意进入。” 卫沚:“祭祀之地?” “我想起来了!”卫沚恍然大悟,乞巧这日不仅是女子要拜织女,想求取功名的书生也会备好蜡纸c香花c香茶c水果等祭拜魁星。卫沚想到这突然想起魏在衍也是今年的乡试,“三哥我们也去拜拜吧,信与不信都求个心安。” 还不等魏在衍张口,就听到身后的笑声,带些许兴奋,脚步声越近,直到在卫沚面前站定。 卫沚有些茫然看着自己面前跑的满脸通红的人,是个很小的孩子,看起来圆滚滚的模样浑身上下透着股奶香味儿。细软的发丝被松松的编成辫垂在脑后,其余部分只留下半长的头发,但在额前却留下了一撮水滴状的额发。脖子挂着一个大大的项圈,下面坠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平安锁。身上的衣服虽谈不上精致可到底也不是寻常人家穿得的。 卫沚越看越稀奇,单看这样的头发,只有在三四岁时不易打理的男童身上才会出现。可打量着眼前这个两眼放光的家伙,可不止三四岁。 卫沚:“你” 卫沚刚要开口就听眼前这个圆滚滚的团子开口:“终于找到你了!” 卫沚:“???”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被这种诡异的开头吓到,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在了魏在衍的胸膛上。 她从未和这样年龄的孩子打过交道,遂抬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后那人。 魏在衍顿了顿,斟酌了一下开口猜测道:“你打过他?” 想起小卫沚过往的种种前科,卫沚有些默然。张了张嘴,无力且苍白地辩解道:“我其实不随便欺负人。” 魏在衍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后退一步,显然不准备再开口了。 看到魏在衍明显不准备帮忙的模样,卫沚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还未出声就被对方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你的眼睛真好看,我想看看他们可你一直往前走不停下来。” 卫沚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迟疑的表情。转过头看向旁边的空地,想了一会儿又转过来看看眼前这个团子。微微动唇,却仿佛是失声了一般,过了许久才不敢相信的“啊”了一声。 什么意思?这个发展是什么意思? 自己没抢过这个团子的吃的,也没有揍过他,所以他不是来寻仇的。 所以卫沚嗓子有些干哑,僵硬的转头看向三哥,涩涩开口问道:“我是被当做小姑娘调戏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丸子 糯米团子仿佛没有嗅到空气中危险的味道,反而更靠近一步脆生生的问道:“你是不是偷偷将星星藏进眼睛里了?” 卫沚撸了撸袖子,揍他—— “我从未见过想你这样好看的眼睛。” 揍他吗。 “你和我回家好不好,我会将最明亮的夜明珠扔掉,因为你的眼睛比它更美更耀眼。” 真的要吗? 糯米团子说着解开自己腰间的一个口袋,撑开袋口,真的如他所说取出一枚超出寻常大小的夜明珠。肉乎乎的小手牵起她的,将那颗圆润的珠子放她的手心里。 “你看,在你面前它羞愧的不敢发光。” 卫沚的心房瞬间被攻破了 看眼前这个嘴甜的小团子,上前一步在他面前蹲下,伸出两只掐了掐他圆圆的双颊。调笑着问他:“你是不是刚刚吃了蜜。” 所以嘴才这么甜。 小团子眼睛瞬间瞪大,嘴巴张得圆圆的,因为被卫沚掐住了一边的脸,故而说话有些含糊:“你好厉害,我出门前喝了蜜水。” 卫沚刚刚放开手,就被眼前的小团子抱了个满怀。他的个头刚刚才到卫沚的肩膀,小脸仰高,面上尽是激动的红晕,“你是观音娘娘座下的仙童吗,你好厉害。” 自打来到这里,卫沚听到的不是好友对自己的控诉就是兄长对她的冷嘲热讽。短短时间里,被接连两次夸‘好厉害’,卫沚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萌萌的小家伙感觉心简直要化成水儿了。 嘴里嚷嚷着“好乖好乖”然后揉了揉小团子的发顶。 抱着他揉搓了好一会儿才将他放开,卫沚牵着他的手将他往魏在衍的方向带。 立在魏在衍面前,卫沚眼中尽是抹不开的喜悦,“三哥,我们把他带回家好不好。” 魏在衍:“” 他的四弟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先不说这个小孩一身的锦衣华服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就算不是,这种遇见会撒娇的小猫小狗,喜欢的要捡回家养着玩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见魏在衍不说话,卫沚渐渐从兴奋到理智全无的状态下抽离出来,扁了扁嘴侧过身看着小团子,遗憾地开口:“你自己一个人太久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团子闻言摇了摇头,声音清脆的开口道:“我有好多人。” 卫沚没听懂他的意思,又问道:“你知道家在哪儿吗?” 小团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那就好。”卫沚拉了拉魏在衍的袖子,“三哥,我们和他玩一会儿,然后再送他回家成么?” “不行。”魏在衍看着卫沚,想要伸手去牵那只圆滚滚的团子,却被躲开了。他也不尴尬,自然的收回手,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个孩子身上穿的,戴的,就连被他随手送你的那颗夜明珠,都不是俗物。若是被他的家族认为是宁国侯府蓄意诱拐,那你的眼睛就可能真的要送给这孩子当夜明珠玩儿了。” 一个美美的寓意被三哥一句话变得血腥无比,吓得卫沚手一颤差点将手里牵的小家伙扔出去。 卫沚瞪着眼睛看魏在衍,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见魏在衍丝毫不为所动的表情,只好黯然转身然后柔声问道:“小家伙,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小团子想了想,然后用短短的手指遥遥指了个方向,眼睛澄澈的看着卫沚,眼中满满都是信任,“那家的。” 卫沚没看明白,嘟囔一声:“那边我记得没什么府邸啊,是不是年纪太小记错了。”便没在追究,反而是魏在衍顺着指的方向看去,眼底划过一丝讶然。 那个方向是云深书院的方向。 云深书院是前朝大儒文先生所创,在前朝覆灭后先生身体迅速衰败,在油尽灯枯之时眼含热泪跪拜古都方向。 皇帝听闻龙颜大怒,颁下一道圣旨,朝堂之上文家后人永不录用。 也亏得文家后人有一身文人傲骨,从不与王公贵族交往谗言献媚,也从不接受任何世家的馈赠,因此清贫一代胜似一代。 可,如按照眼前的小家伙所指的方向,云深书院的那位,是万万养不起这样金贵的孩子的 其中,可是有该是有什么缘由才对。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小家伙的家,卫沚一边逗弄着他一边抬头看向魏在衍问道:“三哥,我们就站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左右找不到送他回去的方法,还不如等在原地让他的家人主动找来。” 魏在衍知道她的心思,面无表情的直接点破:“你赶紧让他再多夸你两句,听够了我们就顺着他来的路找回去。” 被戳破的虚荣心瞬间萎靡,卫沚硬撑着梗着脖子和他对视:“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觉得我和这个孩子还是有缘分的。” 从刚才开始魏在衍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明明卫沚也只是一个还带着平安锁的胖丸子,因为不刻意控制吃食,双颊上长了一圈软肉,再加上方才在人群中拥挤的缘故,此时脸上还带着红晕。 却还口口声声的叫着别人‘孩子’。 真的算起来,她可能也只长人家两三岁罢了。 魏在衍心思活络,嘴上却毫不耽误的讽刺道:“孩子家人要是找不到他报了官,那你这就是有缘无分。” 卫沚被噎了一下,微张着嘴想了半晌,待要反驳的时候却已经错过了时机,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闷死自己。 默念几句清心咒,卫沚默默抱住身边的小团子,一声不吭的蹲在一边。 魏在衍看着眼前一个胖丸子抱着一个白团子委委屈屈的缩在一起蹲在路边不禁觉得头疼,暗叹一口气,道:“不是说想去拜魁星吗,蹲在这里难道还等着魁星主动来求你拜他过秋试吗。” 卫沚仰着小脸看他,这才想起被之前被打断的事情:“那你拉我们起来。” 魏在衍上前一步,一手一个将两个人拉起来。卫沚主动替团子拍干净落在地上的衣摆,然后才去整理自己的。 卫沚:“三哥,你说这次秋试我能通过吗?” 魏在衍:“你这个问题不如去问问魁星,魁星乃天地奇才,学识渊博——” 卫沚打断道:“说不定能保佑我过秋试?” 魏在衍冲她勾了勾唇角,带着恶意:“魁星智多近妖,说不定能用不伤害你自尊心的话告诉你—— 他一字一顿道:“过不了。” 卫沚:“” 现在想想,有时候小卫沚想掐死他的心情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祸水 卫沚敛了眸,生怕自己的眼神如刀误伤到身边的团子。牵着他的手,卫沚跟在魏在衍的身后,往不远处的供桌走去。 卫沚看着越来越近的供桌,莫名有种心虚。 自己是个假学渣,魏在衍又是个真学霸。这样拉帮结派的骗魁星,她真的担心会有现世报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卫沚最终还是没能抵住心虚,伸手拽了拽前面魏在衍的衣袖。 迎着魏在衍询问的眼神,卫沚刚要编一套说辞骗他回府,就听身后有人扬声笑道:“这是经馆的侯府三少爷吧?” 那人身着深衣,边缘处以黑色用缀,腰间系一根回字暗纹的玉白腰带,一派雍容典雅。卫沚瞧着这身衣服眼熟,视线扫过那人身后着同样服装的男子,才恍然道:“三哥,他们是你的同窗啊?” 那是云深书院的衣裳,她也曾看到三哥在府中穿过一次。 小团子看到人多,原本躲在卫沚身后,可看到说话那人却突然笑了起来。卫沚以为她是看到家里人了,还没等她出声询问,便又听一人开口,语气颇为刻薄:“怎么,区区经馆末席也想要来祭拜魁星求取功名吗?” 末席? 卫沚疑惑的看着他,仿佛这人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三哥怎么会是末席?她曾听过皇长兄同其他朝臣在太极殿议事,有人想要打压风头过剩的魏在衍便讽刺他为‘杂学首辅’,非正统学派,当时就被皇长兄扔了一脸奏折。 皇长兄大骂道:“和卿乃先皇亲封‘智比公瑾,今科榜首’,竖子尔敢!” 卫沚眉间微蹙,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魏在衍的脸色。可他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反而低头看她:“这里太乱了,祖母在家一定也设了供桌,替这孩子找到家人后回家再祭拜如何?” 卫沚定定的看着魏在衍毫无波澜的眼睛,抿唇点头。 可有人却不愿放过他们,其中一人踱步上前,朝着魏在衍的方向作揖,声音如泉水轻击玉石般悦耳:“魏兄。” 转而又面向说话那人,“魏兄乃经馆中学业最用功者,曾被先生点名赞扬求学态度,虽然成绩不尽如人意,但是求学态度可见一斑,还请陈兄莫再要针对魏兄。” 虽然前面一大堆卫沚没懂,但最后这句话她懂了。大致是—— 魏在衍凭实力考的倒数,你就别多嘴了。 知道他明着解围,实则讽刺。卫沚这小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却被魏在衍背着手一把按住脑袋不让她主动去招惹是非。 卫沚可不管这些,一把拍开魏在衍的手从他身后钻出来:“诸位是我兄长的同窗,既是如此,合该友善相处,如此在魁星面前留下口舌业障不怕今科榜上无名教人笑话吗。” 考试将近,谁也不愿被这样平白的沾上晦气,先前那人遂啐了一口,眼中似浸有毒液狠狠的盯着卫沚:“你竟敢这样诅咒我!” 卫沚有礼的一拜:“沚本无意如此,但阁下先前言语伤及长兄,沚却不能坐视不理。” “原来这位就是靠着亡父庇荫,厮混在诸府庶子中的四少爷,久仰大名。”另一人将手搭在方才那人肩膀,笑嘻嘻的将话接过来。 “听闻四少爷自小喜爱容貌出众的,”说着似有若无的将眼神撇向卫沚怀中的小团子,灿然一笑,“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明明是一张笑脸,却口吐恶言。卫沚极厌恶这样的人,尤其听他牵扯到最无辜的孩子身上时,当即就要甩开魏在衍原本压在她肩上的手—— 还不等她再有动作就再次被那只手压住了动作,卫沚气的回头瞪他,什么‘智比公瑾,今科榜首’连被嘲讽都不知道回击,如今自己被人诋毁不肖想他能帮忙,怎么还要阻止她! 魏在衍突然一笑,安抚似的拍了拍她。他轻易不笑,卫沚还曾腹诽这样俊美无俦的脸却遇见那样没有生气的主人真真是暴殄天物。可如今这不分场合的一笑,倒是将卫沚吓了一跳。 魏在衍:“若说最爱美人的,当是李兄的长兄。” 卫沚不懂这其中的缘故,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似乎毫无杀伤力的一句话让对面满脸笑意的人突然面色阴沉,周身围绕着压抑的气息。 魏在衍却好似没有察觉,接着道:“刘四公子惊才艳艳,除了可惜生为男儿之身,同令兄再无不相配之处——” 那人厉声开口打断:“魏三你不要欺人太甚!” 众人皆知刘四公子不过是众人风花雪月中给的一个戏称罢了,这人原是青衣阁的琴师,和李府长子相识后不过五月就叫李大公子对他情根深种。李公子毅然决然的将他带回家中恩爱,金屋藏娇,被李父发现后将他扔进祠堂,险些打死。 最终还是李母心疼儿子悄悄将他放出,不过一夜李公子就收拾了家当带着刘四公子远走高飞,至今未归。 而这,永远都是李府的一块心病。如今被魏在衍堂而皇之的提出,简直就是在当面打他的耳光! 魏在衍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卫沚的后背,压根没用正眼瞧他:“舍弟虽然顽劣,却不劳李公子费心。若实在有心,不如再多派些人去找找令兄嫂的下落。” 卫沚有些惊异的瞧着身边这个看似漫不经心却好似毒蛇一般字句致命的人,仿佛刚才那个任人欺辱的人不是眼前这个。 李姓公子气的发疯,目眦欲裂,恨得一脚踢翻了身旁的供桌。 香灰随风扬起,顺着风的方向悄无声息的钻进她的眼睛。卫沚低呼一声,不顾魏在衍的劝阻,眯着眼睛用袖子使劲揉,直到眼眶发热,眼前雾蒙蒙的一片。 原本怀中毫无动静的小人儿突然伸手点了点她眼眶中的晶莹。卫沚下意识的一眨眼,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将小团子唬了一跳。 眼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星星掉落,顺着卫沚的下巴流进了脖颈被衣服吸收,小团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顿时嘴一扁,委屈的大哭起来。 原本因着供桌被踢倒而慌乱的众人,此时被这响亮的哭嚎声吓到,心中烦躁更胜,便听其中一人凶狠的道:“哭哭哭,若将魁星哭丧了气,本公子收拾人的手段可多的是!” 又有人应和道:“不知是谁家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怪道被家里人卖给卫家老四作玩物。” 那人话音刚落,便听一道低沉的嗓音暗隐怒气从众人身后传来。 “若真的好奇,不若来亲自问问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殿下 来人衣着一件浅灰色长袍,脸色有些发白,衬得浅浅的唇色正好,正脚步缓缓向众人而来。 男子走到团子身边蹲下将他抱进怀里,修长的指尖温柔的将小家伙的泪珠拭去。抬眸扫视面前众人,嘴角浸着抹冰凉的笑意,眼神不善:“不知方才是哪位好奇时儿的身世。”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年龄最小的方艾,只听他嗤笑一声不屑的上下打量着男子:“你又是谁。” 年纪较长的学生立刻抬手捂住他的嘴往后拖,脸色惨白的躬身作揖:“见过殿下。方艾尚年幼未曾见过殿下真容,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其余众人见此也顺势躬身行礼,方艾见状腿一软,幸而有身边的人搀扶才避免摔个头破血流。 众人皆矮下半个身子,独留卫沚一人鹤立鸡群,被小团子拽在手里立在原处。她抬头迎着男子的目光,微微有些发愣,听到不远处三哥轻咳一声才反应过来见礼:“见过大殿下。” 小团子还在抽泣,见到男子更是倒在他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男子只轻轻拍抚小家伙的后背却并未说话。 “恭贺殿下游历归来,不知您到这里来是” “寻子。”十分简洁明了的回答。 寻子?! 大殿下外出游历不过三年竟带回来了一个孩子?! 在场诸人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方才恶意揣测小皇孙的两人周围被隔开一大片空地,独留他二人面上惨白的将脑袋抵着地面,呼吸急促,低垂着脑袋恨不能将自己埋进土里。 魏在衍站在一旁,状似无意的看向几人,心中自有想法。 大皇子冷笑一声不再说话,敛眸扫了眼两个孩子紧握的手,放弃了将团子抱起来离开的想法。 扔下一句“不过尔尔”便令身后的侍卫将不远处摆放的供桌搬离,并让人送诸位公子回府,也好教侍卫们认认人家,以便他日后‘拜访’。 方才二人心知自己此番作为定惹怒了大殿下,即便日后有幸到了殿试,大殿下一句‘品行不佳’也能叫他们再无出头之日!思及此,一把甩开侍卫搀扶他们的手,膝行至前想要拉住孩子的手道歉却被殿下的近身侍卫一脚踹翻,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大皇子眼神无波的看着两人狼狈的倒在地上:“我不向来不喜外人近身,还是请二位速速回府休养吧。”话毕一招手命人将他二人提上一边的马车,驾车离开了。 湖边空地上只留下了几人,卫沚离他很近,近到能看清他眉间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他十岁那年不听宫女太监们的劝阻,硬要自己爬上假山去取风筝不慎失足跌下时留下的。 “你是哪家的孩子,时儿看起来很喜欢你。” 他的年龄不大,但身上却积淀了不可捉摸的优雅,淡淡的书墨香让人易生好感。可对卫沚来说,这幽幽的淡香却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死前的那一刻。 “那个”卫沚清了清发涩的喉咙,反握住团子的手介绍道:“我叫卫沚。” 他想了想,然后点头笑道:“原来你是卫侯爷的孩子,难怪品行如此端正。” 他只指方才自己护着团子的事。 卫沚心虚的领了这句赞赏,想要松开团子的手去找三哥却被他攥得更紧,只好无奈的解释道:“殿下,既然大殿下找到了团小皇孙,我也要和三哥回家了。出门的时间长了,家中祖母会担忧的。” “三哥?” 魏在衍闻言,上前一步见礼。 不等他开口就听到不远处有呼喊声传来,闯入视线的是一名男子,衣着虽然干净布料却隐隐泛白,像是被浆洗了许多次一般。 只见他一把将小皇孙从大皇子手中抢过,动作间意外地将卫沚被牵住的手拉开。男子将脸埋进孩子的颈窝,不多时竟隐隐的颤抖起身子,仔细去听好像还有细微的啜泣声。 卫沚正好奇是谁这样胆大包天竟敢从皇子手中抢人,就见团子笨拙的回抱住男子有样学样的轻轻拍打他的后背,糯糯的开口:“父亲,别哭。” 卫沚:“”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好奇孩子的母亲是个怎么样传奇的人物。 过了许久,才见男子红着眼眶用指尖梳理团子额前的碎发,爱惜的掐了掐他脸上的软肉,这才站起身来向大皇子行礼:“多谢大殿下替草民找回了孩子。” 只见殿下摇了摇头:“这也是我的孩子。” 卫沚:“” 此时团子发现卫沚不在自己身边了,这才叫嚷着让男子将他放下,跑到卫沚身边重又攥着她的手。 顿时两束打量的目光又开始在她身上扫射,大皇子先一步解释道:“是这位小公子找到了时儿,时儿也很喜欢她。” “多谢小公子,若非小公子在下怕是再也见不到时儿了,还请小公子受在下一拜。”男子情绪有些激动,感激的对她行了一个平礼吓得卫沚浑身抖了一个激灵,忙摆了摆手连声说不用。 见他还要再拜,卫沚只好被迫牵着团子的手往站在一旁的魏在衍身后钻。 魏在衍被身后两人向前一顶,踉跄两步才站定,面向男子:“学生魏在衍见过先生。” 听到魏在衍的称呼,卫沚有些好奇的探出脑袋看着对面的男子,这人大概不过而立之年,没想到竟会是云深书院的先生。 男子方才瞧着他的样貌便觉得有几分眼熟,此时听他说完才恍然道:“原来是侯府的学生,我道怎么有些眼熟。” 大皇子同样讶然,眼中带着些不知名的情绪看他,良久才意味深长的笑道:“原来你就是魏在衍。” 卫沚在一旁看着,心情莫名有些复杂,这一世两人初次相见竟是因为她而促成的吗。 大皇子说完话一时之间竟无人再开口,还是男子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时儿今日给诸位添麻烦了,如若不嫌弃还请到家中小叙,让在下聊表心意。” 大皇子闻言朗声笑道:“这邀本宫且应下了。只是今日可不行,本宫时隔三年回京,还须尽快回宫拜见父皇母后才是。” 男子也不坚持,拜别了大皇子后才看向魏在衍兄弟二人。 魏在衍:“今日时辰不早了,书院又离的太远。先生不若先到侯府将就一晚,明日学生再送先生离开。”顿了顿,又道:“而且舍弟和新朋友好似也不愿意这么快就分开。” 他本想拒绝,可看到团子一听到要去侯府就亮晶晶的眼睛一时有些无奈,半晌才应道:“那便麻烦你们了。” 魏在衍:“先生客气了。” 几人回了侯府,没想到男子的到来竟然惊动了已经准备休息的老太君,卫沚更加惊异。 这个敢于和皇子抢女人,还如此受到老太君尊重的人究竟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闲散 大皇子游历回京的消息传得很快,第二天卫沚还未睁眼就听到自己房门外的小丫头们正兴致勃勃的讨论。虽然被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说到兴起时还是会不自觉的爆出几个高音来。 卫沚叹了口气,一把拽过薄被闷在脑袋上。 昨天的事实在是太诡异了,先是大皇子笑眯眯的被人抢走了孩子,而抢孩子的那人竟然是被先租皇帝严厉打压的云深书院的文家后人。 这两个本应老死不相往来的后人们居然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这是什么情况? 令人烦躁的闷热不一会就把卫沚逼出了被子,掐住嗓子无声的大喊一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刚想让人伺候自己洗漱,手却好像按在一个硬硬的东西上面。 “什么东西”卫沚嘟囔一声。 掀开被子一看,正是昨晚被团子硬塞给她的那个巨无霸夜明珠。卫沚须得两只手才能捧住它,昨天没有仔细看,这样凑近看了才发现这不是市面上普通的莹白色的夜明珠,而是内里泛着浅浅的祖母绿,像是被困入囚笼的流萤。 卫沚笑着将手贴了上去,丝丝凉意渗入皮肤,在这样的艳阳天最舒服不过了。 她把玩了好一会儿才又放回了床上,跳下床穿好衣服后便让外面的丫头进来伺候自己洗漱。 “对了。”卫沚放下正在擦脸的手巾,拨了拨被水濡湿的碎发。“宝枝你一会儿去找一个好看的荷包给我,我要装东西。” 宝枝:“是,是要绣荷的那枚吗?” 卫沚想了想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要那个,要我记得有一个上面是两只正在玩球的小猫,团子应该会喜欢那个。” 在祖母处用过早饭回来宝枝才将荷包交给她,卫沚接过荷包点了点上面的绣纹,转身坐回床上撑开袋口将夜明珠放了进去。 宝枝看着顿时变得圆滚滚的荷包,有些地方也变得显眼起来,忙上前一步解释道:“这个荷包因为放的时间久了,针线已经有些破损,所以奴婢方才自作主张在上面缝补了几针” 卫沚闻言凑近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有些地方针线比较鲜艳,想来就是刚刚被缝补的地方。她蓦地有些失了兴致,扯着袋底将夜明珠又倒了出来,道:“送人的东西不好这样寒酸,不要这个了。去将上次二姐给我的那个拿来吧,图案都差不多。” 宝枝应声退下,这次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新的荷包取来了。 卫沚满意的将荷包放在自己眼前晃悠了两下,这才系在腰上出门。 刚出门就撞见背着书袋小厮,卫沚认出他就是三哥身边的那人,呵停他后问道:“三哥呢?” 小厮恭敬道:“三少爷一大早便随昨晚来的贵客出门了,方才命人回来让奴才将书袋直接带去书院。” 卫沚一惊,团子走了?那这颗夜明珠她还怎么还给他啊。 “贵客是几时走的?” “奴才不知只知道三少爷走了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那时天才刚刚擦亮吧。卫沚有些泄气,摆了摆手让他自去了。小厮见状躬身告退,小步快跑往书院去了。 夜明珠的小主人走了,三哥又不在,她就更懒得描那本三哥带给她的字帖了。她的字原有自己的特色,可惜小孩子的手腕绵软无力,无法写出其中的风采,更有甚者直接导致她的字犹如鬼画符一般不堪入目。 就连素来无底线宠溺她的老太君,在第一次看到她写的字时,也没能违背良心夸她写得好,只是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别灰心。 再者府中也未曾见过适合她用的毛笔,一方面她年龄尚小不适合过于沉重的笔杆。还有就是她素来不喜用如今盛行的狼毫笔,反而更偏爱紫毫笔。相比较狼毫的笔力劲挺c笔锋强劲,她更喜爱紫毫的刚柔并济c以柔带刚。只可惜紫毫笔是取野兔项背之毫所致,价格昂贵且十分稀有 卫沚思及此脚步一顿,正巧昨日因为那些人败了兴致,不若趁此出府去看看,也顺便去玲珑阁瞧瞧有没有紫毫笔,若有的话便买回来,也好写出些精致的字让三哥看看。 心里有了主意卫沚便又折回主厅,见祖母正坐在罗汉榻上看经书,忙小跑两步立在老太君面前。 老太君:“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落下了什么?” 卫沚摇了摇头:“祖母,我想出门买些东西。” 手中的佛珠一顿,老太君看着她:“可是要用在吃穿用度上?” 卫沚又摇头:“不是,三哥留下的毛笔孙儿用不惯,所以想去外面看看有什么笔管轻一些的孙儿好拿来练字。” 老太君颇有些欣慰的看着孙儿,摸了摸她的发顶笑道:“你自去账房那里支些银子吧,等练好了字定要拿来给祖母瞧瞧。” 卫沚应了声好便行礼离开了。 小卫沚虽然年龄不大,但却有一个自己的小私库。也不知她是哪里聚的银钱,但零零碎碎加起来看样子也有不少了。 她象征性的从账房支了一些钱,又回房倒空了自己的小私库。 若是运气好能碰上紫毫笔,那定然是价值不菲,到时如实将这笔账记在账簿上又是一堆麻烦。可如果因此错过了心爱之物,那便更令人呕血了。 卫沚随手将钱袋扔到宝枝怀里,带着她和两名随侍出了府。 街上还有昨夜留下的纷乱,白日里的阳光更加惨白,淡淡然拢着街边柳树飘摇的细枝,像是天地间茫茫的云雾,热的人心里烦躁的很。 卫沚无心再闲逛,只想尽快到玲珑阁去。 心里这样想着,脚步也慢慢加快。 玲珑阁是京城最大的一间书坊,可说是书坊也不准确,因为它不止卖书。字画c文房四宝等都是它闻名的原因,还有玲珑阁中既有一文钱两三本的书,也有几百两银子不卖的字画,它更像是一个独立的天地。 玲珑阁的东家更是扑朔迷离,传说玲珑阁所贩卖之物皆是他自己的家产。也曾有京中权贵扬言想要买下他的玲珑阁,却在第二天收到一封带有檀香的书信,上面用朱砂写下二字:不卖。 此次来玲珑阁也不过是碰运气,卫沚本就不抱多大希望。毕竟那样金贵的物件,哪能留到她来。 卫沚走到柜台前,随意的翻了翻被摊开放在上面的几本仙侠话本,为了阅读体验其中还有几幅插画。 “小公子,可是要买什么吗?”柜台的掌柜问道。 卫沚:“我想要的东西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掌柜:“玲珑阁只做正经买卖。” 卫沚看着掌柜一脸‘卖艺不卖身’的警惕,微微无语:“谁告诉你我不正经的。” 掌柜一脸正气:“我没说小公子您不正经,我是怕小公子的买卖不正经。” 卫沚:“” 素来传说玲珑阁乃奇葩之地,对京中权贵虽有尊敬却不卑微,因此惹怒了不少人,可同时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卫沚:“这里有紫毫笔吗?” “小公子稍等,紫毫笔用之甚少小的也不记得了,还须得找找。”掌柜闻言低头翻了翻入库账本,边看边问道:“只是如今狼毫笔更普遍,小公子怎的想要找紫毫笔。” 卫沚瞧着他似乎还要找一会儿,倚在柜台上随口答道:“我喜欢紫毫笔的黑针紫毫。” 掌柜有些诧异的抬起头问道:“为什么?” 卫沚:“好看。” 掌柜被话一噎,良久才回道:“那还真是千金难买小公子欢心。” 卫沚不再搭话,又等了一会儿才听掌柜说道:“去年店里还有一根,因为一直没人买所以就被收回库房了。烦劳小公子稍等,我差人去库房看看还在不在。” 没想到这一趟竟真的有意外之喜,卫沚站直身子兴奋地挥着手:“快去快去。” 掌柜:“那还请小公子里面稍等,外面热,里面有些去暑的吃食。” 卫沚点了点头向里面走去,哪知刚进去就被人叫住了,卫沚迎声望去只看到一个看起来同他相似年龄的少年。 “四叔,怎的今儿到这里来了。” 卫沚盯着他没说话,眼神直勾勾的把那人看的心里直发毛。 这人好生眼熟。 卫启见卫沚站着不动,便想起身去拉卫沚,不料却被她一闪身躲过了。 卫启收回悬在空中的手放在身侧,仍撑着一张笑脸见人:“四叔,好久不见了。” 她打量着眼前这张和她有着相似眉眼的脸,脑海中的记忆渐渐浮现。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大伯卫长青家的孙子,论辈分她确实称得上一句四叔。可除此之外,她倒是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还是半个月前她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推她下假山的嫌疑人中,似乎就有这么一个叫她‘四叔’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好运 “你怎么在这儿。”卫沚接过卫启递过来的茶水,她和卫启素来不和因此说话也毫不客气:“我记得大伯不是把你关小祠堂了吗,犯什么错了?” 卫启尴尬的想抬手捂她的嘴却被她偏头躲开了:“干嘛,连我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知道了,你还以为能瞒得住啊。” 卫启开始后悔刚才看到卫沚的时候没有转身就走了,低声嘟囔一句:“家丑不可外扬。” 卫沚像是浑身没骨头一般倚在竹椅上向周围打量:“都是外人,还不让人一吐为快了是吧。” 卫启:“”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一别,此次再见卫沚她身上就突然多了种让人忍不住动手的冲动。从前两人皆是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这是第一次,他想打破这个原则。 卫沚懒得知道卫启的心理活动,随手捞起他看的书。 卫启看到她拿的是哪本,一急整个人撞在桌子上伸手去够:“给我!” 卫沚一闪身躲了过去,两指捏着书封要空中摇摇晃晃。看着卫启着急的模样,笑得一脸恶劣:“刚才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就从没见过你那么认真的念书。还是” 她看了眼书封上的字:“《论语》?” 这种手段她用的多了,从前在上书阁念书时遇到不喜欢的课程她就把书封一撕,里面换上宫外最风行的话本。 几个时辰枯燥的经学课,她愣是能一动不动地坐着看书,因为这种‘艰苦’的求学精神,她还屡次被先生表扬,惹得其他几个哥哥嫉妒的很。 “清风扬起少女的衣玦,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女,骄阳似火,似乎要将他的整个世界点燃——” “啊啊啊别念了别念了!”卫启哀嚎着劈手躲过她手里的书。“我c我这是拿错了。” 卫沚笑着看他,直到把他盯的浑身难受才一挑眉挪开视线。 手忙脚乱的将书塞回书架,卫启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脑袋上的汗,随口问道:“四叔来这里是做什么?” 卫沚:“我要考状元,所以来买支新毛笔冲冲喜。” 卫启等了一会儿,发现她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迟疑着开口问道:“你c你的意思是,你买笔和考状元之间没有别的步骤了吗?” “还能有什么。”卫沚一皱眉,摊了摊手:“你还想知道什么。” 试图和卫沚沟通的他也是有脑疾。 卫启对于小卫沚来说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一般讨人厌,事事都做的比她好,也更懂得讨长辈的欢心,和卫沚一样的年龄就已经能做小诗,就连素来严肃的母亲都笑着夸奖卫启。母亲对于小卫沚来讲是最不能让的,可是就连母亲的视线都被卫启抢了过去,小卫沚也就更讨厌他了。 小卫沚的辈分高高压了卫启一头,因此从小到大,更是可着劲儿去收拾卫启。可卫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私下里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但面上却也都过得去。 说话间掌柜已经取出了一个细长盒子,卫沚远远看着掌柜走近,一双招子亮的可媲美天上的星辰。 “这就是紫毫笔吗。”卫沚看着掌柜缓缓推开盒盖,紫毫笔静静躺在其中,“很好看” 掌柜实在不想听被自己东家视若珍宝的物件被卫沚这样亵渎,忍痛将盒子往卫沚手里一塞转过身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才女耗费多年光景呕心沥血绣出一副山水河山巨制,可那群臭男人们却只关心她的脸蛋亲起来软不软。 卫沚小心翼翼的将笔管攥在手里,更加坚定了要把它带回家的信念:“掌柜您出个价吧。” 掌柜张开手比了个数,卫沚点了点头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宝枝:“够吗?” 宝枝出门前特意数了好几遍数目,生怕弄错了,但看到掌柜出的价时就知道还差一些,攥着手中的钱袋诚实的摇了摇头。 卫沚抿了抿唇,看着掌柜的手正放在盒子上一点点往回收,一抬手压住盒子的后半段:“我又没说不买。” 说着眼神瞥向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卫启,卫启迎着她的眼神身子向后撤了撤。 卫沚伸出另一只手:“拿钱。” 卫启:“???” 卫启:“你把钱寄存在我这儿了吗?” 她颇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然后执着的把手又伸了伸:“可是我没带够钱。” “那你就别买啊。”卫启惊异于卫沚的不要脸,“干嘛向我要。” “就作为你把我推下假山,差点摔死我的补偿吧。” 卫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一声扯下自己腰间的钱袋扔给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家伙:“如果还有剩下的,就拜托四叔你把它们放进海音寺的功德箱,就当是我为四叔的脑疾祈愿了。” 卫沚向卫启离开的背影挥了挥手,转身接过宝枝递过来的自己的钱袋然后递给掌柜:“够了吗?” 掌柜躬身请他稍等,自己到柜台数够数目后回来将剩下的碎银装进钱袋交给宝枝。 卫沚眉眼弯弯的笑着,捧着盒子笑得一脸满足。 “对了。”卫沚叫住正在整理钱袋数目的宝枝,指了指被摊开放着的那本卫启未看完的‘假《论语》’,“一会儿把这本书也带走吧,我刚才看卫启好像还挺喜欢的,有时间拿给他。” “是。” 时间过得很快,夏日不过是转瞬,花叶没了原本的生机,转眼间纷纷落叶便撒满了全京城。 在这秋意盎然的季节,宁国侯府发生了几件大事。 侯府三少爷魏在衍在云深书院的骑射课上演练骑射的马突然发疯,不慎从马背上颠落,摔断了左腿,还好在场的骑射师父反应的快,在白马朝着魏在衍扬蹄的时候干净利落的斩下了马首才避免了更严重的后果。 据说当时喷溅而出的鲜血将魏在衍整个人都染红了,而他送去医馆时已经陷入昏迷。 八月,秋闱,魏在衍腿上绑着夹板被人扶着进了考场。 也不知是怎样的运气,平日里学堂里的末席在放榜时名字竟也稳稳的卡在最后一名亚元上。 中了! 宁国侯府放榜当天大摆宴席,庆祝喜事。 秋闱之后便是云深书院的秋试,可惜侯府的小少爷没有赶上自家兄长的好运气,意料之中的没有考上。 侯府愁云惨淡了几日后,云深书院的文先生却意外的亲自上门,表示希望卫沚能去书院做他的书童,平日里整理一下藏书阁,也可以到蒙馆旁听,只是不能常回家。 老太君高兴的立马命人将小孙子的行李收拾好,连人带行李一并给扔到了云深书院去。 外人有羡慕侯府今年的大运者,也有戏谑侯府强硬c逼迫云深书院先生者,众说纷纭,可都挡不住自己心底对这一家子好运气的艳羡。 无论别人怎么说,侯府内却是有条不紊的活动着。侯府里的主子下人,也自有自己的活法更无暇去顾及外人如何评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四妹 打死卫沚也没想到,上辈子好不容易逃过的算筹竟然是开学第一课,看着前面扬着戒尺滔滔不绝的算筹先生,又看看自己周围的几张熟悉的脸 万万没想到死她都不怕,竟然会栽在算筹上。 文先生以书童之名将她从侯府带出来,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给她行了便利好让她也能到书院念书。因此在这一间小小的教室里,在最后一排也摆了一张属于她的书案。而她不过是在闲暇时才会被文先生叫去整理藏书阁。 卫沚听着先生的开学教诲,前一天熬夜的后遗症渐渐发作,眼皮止不住的打架,最终在先生的“希望你们能重视这门课程”的声音中阖上。 “啪——” 竹板敲击桌面的声音蓦地在耳边炸开,吓得卫沚浑身一抖从梦中醒来。迷茫的睁开眼睛左右看看,听到脑袋上方一声咳嗽,又看到坐在斜前排的韩原文正用拇指在脖颈上比划着横划一道 卫沚瞬间清醒过来,硬着头皮慢慢抬头看着站在自己后方的先生,在嘴角硬牵起一抹笑:“先生” 先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放在举在面前的书,踱步到前面意有所指的说:“诸位确实有家世显贵者,或许瞧不起我这一介布衣,也不屑听我的课。可老夫也要说一句,若是真的不在意又何必来云深书院,诸位家中想必是不缺请一个教书先生的银钱的,若真的无意,不必委屈自己呆在这里。” 说着,有意无意的瞥了卫沚一眼:“更何况有的人,也并非是云深书院主动接收的。如果没有能力,最好还是回家去吧。” 这位先生是许多年前的贡士,因不满朝局中的尔虞我诈而主动向朝廷请辞,后来不知因何缘故便进了云深书院教书。 经历使然,先生本就有些愤世嫉俗,故而对如今这些世家子也颇有些偏见,更逞论卫沚这样的正大光明的‘关系户’。 卫沚知道先生看不惯自己,因此也不主动去触他的霉头,低着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老先生说完余光瞥见她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心满意足的又回到了前面。 一堂课算筹课将学生们折磨的不轻,于是在老先生离开之后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 “你别在意先生的话,我爹说先生虽然讲话难听但可都是一身的真本领。”韩原文以为卫沚会因为听了难听话不开心,故而挪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卫沚疲惫地将他的手拍开,整张脸埋进书案,闷声道:“别理我,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韩原文疑心:“你会是哭了吧?” 见卫沚不理他,他的声调因为惊讶微微扬高,惹得剩下还没离开的学生纷纷将视线投向他们:“不至于吧,真的哭了?” 卫沚本就困得厉害,刚才正是最困的时候却被先生的‘心灵洗涤’给唤醒,现在好不容易能睡了这家伙又在耳边吵吵嚷嚷! 气的她一扬书狠狠拍在他胸口:“吵死了!” 看见卫沚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韩原文这才放心,摸了摸被砸的胸口,笑着摘了她的帽子:“走,吃饭去,我快饿死了。” 卫沚拿脑袋蹭着桌子上,嘟囔道:“你自己去吧,我等会儿要去找我三哥。三哥不是因为受伤行动不便吗,书院里又不允许家里的小厮伺候,所以我得和三哥一起才行。”说完又抢回帽子盖在脸上,“经馆比我们授课时间长,三哥要晚一些才下学,我趁着这会儿再睡一会儿,你自己赶紧去吧,不是早就说饿了吗。” 韩原文之前听说过卫家三哥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腿,听卫沚这么说也不再坚持,扔下一句“你不要睡熟了,小心着凉。”就摆摆手和其他同窗离开了。 微凉的秋风将她送进了梦里,梦里的她又变回了四公主。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女,只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她生活的逍遥自在,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小凉亭下,等着三皇兄从上书阁下学回来带她出宫去玩。 “三哥!”她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雀跃着小跑过去,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他的怀里。“三哥你终于来了,玉儿等了好久了。” “四妹乖,三哥带你去你一直想去的满酒楼。”低沉的声音轻刮着耳廓,浸着满满的宠溺。大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髻,挑动了发间的步摇,窸窣的碎玉声在耳畔响起。 听着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她觉得隐隐有些奇怪,想抬头看却只能看见他的下颚。心底不自觉的一阵轻颤,她有些不安的又唤一声:“三哥?” “玉儿,你在做什么?!”一声惊怒从身后传来,同样熟悉的声音让她的不安越发浓郁。 她回头去看。 “三c三哥?” 她看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的三皇兄 那,将她拥入怀中的,又是谁? 心跳如密集的鼓点,她不敢抬头,只是缓缓的收回自己的搭在对方腰间的手。 “你在叫谁三哥,我才是你的三哥。”那声音中夹杂着怒气,手指掐住她的下颌迫她抬起头来。 以这样的姿势被挟持让她羞忿难堪,她抬眸想要怒视这个贼人,却看到了万万不该在这里的人—— “魏c魏在衍?” “恒儿,你记起我了。”他温柔的笑了,却让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你迷路了,和三哥回家。” 另一道声音同时传来:“玉儿,莫要忘了你是皇室贵女,还不快过来。” 眼看两人渐渐逼近,她仿佛失去了判断力,只好下意识凭着感觉脚步踉跄着后退 “嘭!”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疾风将大开的窗户猛地闭上,卫沚浑身一颤从梦中醒来 “做的这是什么鬼梦,三皇兄怎么会和三哥在一起”她抚着胸口安慰着自己反应过激的小心脏。 白日做梦果然要不得。 卫沚嘟囔着将桌案上的纸笔收拾好放回书袋,心里约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起身往经馆的方向去了。 她进入学堂时才发现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知道自己睡过头了,卫沚心虚的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轻手轻脚地走进学堂。 走近时才听到里面隐隐有人在说话:“魏兄对山海经的研究很透彻,某自愧不如。”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诚恳的夸三哥不务正业,卫沚心底暗暗佩服。 不过知道还有同窗和三哥一起,而不是三哥独自一人,更没有想象中的三哥抱着伤腿孤独寂寞冷的坐在窗口望眼欲穿的等她来,卫沚心底的负罪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将半掩的木窗推开,卫沚笑着喊了一声:“三哥。” 屋内交谈声被打断,正在说话的两人听到这声脆生生的三哥,一人微笑一人皱眉,同时转过身看着趴在窗户上的人,开口问道。 “你怎么来了?” 卫沚一怔,看着并肩坐在一起的两人。 她心里咯噔一声,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三皇兄! 好好的上书阁你不去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眼前的画面慢慢与梦境中的相重合,她刚才叫了三哥吗?叫了吧!所以说为什么就算换了个身体也还是和三哥有着这样该死的缘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恒儿 卫沚万万没想到,这一声“三哥”竟穿越了时间,唤起了两个不同时空中的两个兄长。 空气诡异的静滞了几息,卫沚看着神色各异的兄长们,两个荣颜如玉,身姿如松的男子,或坐或站,两道视线如刀直直射在她的身上。看着这幅堪称精致的画面的正渐渐与梦境中的两人重合,卫沚阻止无能欲哭无泪,在这样的强压的下简直想跪倒在地上。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只知道两个兄长应该没有见面的机会,却忘了三皇兄是个打破陈规世俗的绝对好手。 率先开口打破这凝滞气氛的是魏在衍,他嘴角含笑:“桓弟认识恒儿?” 这是第一次三哥在外人面前这样亲密的称呼她,但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荣幸,更多的是想上前去捂住他的嘴。 “恒儿?”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重复她的名字?卫沚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唇瓣,生怕下一秒他会说‘这不是本宫的玉儿吗’。 魏在衍:“正是舍弟。” 卫沚此时完全陷入了心虚,两人之间的字字句句都觉得别有深意,身份被戳穿的恐惧完全支配了她的心神。 “原来你叫恒儿。”三皇兄蓦地一笑,声音低沉却悦耳:“上次在韩府误将你认作女子的事,我还未来得及向你道歉。今日可巧遇上了,还请小公子莫要责怪。” 说着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叠置于胸前行了个礼。 卫沚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了。 她因为先前被梦境折磨的神志近乎支离破碎,竟完全忘记了此时的自己是宁国侯府的小公子卫沚,而非梦中的那个四公主。 魏在衍看着仍保持着施礼姿势的男子,又回头看看怔愣的四弟。 “恒儿。” 听到三哥在唤她的名字,卫沚这才反应过来,忙连连摆手道:“无事无事,你是三哥的朋友,这点小事不必介怀。” 卫沚努力压下心底翻腾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缓缓一笑。 死亡,重生,女扮男装。 既要在老太局面前扮演不谙世事的小卫沚不被识破,也要在魏在衍面前扮演改过向善的纨绔卫沚不被怀疑。 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将她往绝路上逼。 前些日子之所以没有表现出异样,只是因为这些统统都被她强压在心底。 只是,今日竟意外的将这些恐惧通过一个荒诞的梦被释放出来,宛若心底的困兽终于咬断铁笼狂吠而出。带着血腥味,直直撞向她的心脏 她太紧张了。 紧张到甚至忘记了她之前从未和三皇兄有过过多的交流。 如今的她,是卫沚,不是皇太女,更不是他的皇妹。 卫沚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再抬眸,已自然许多。她扒着窗户,双腿一蹬挂在窗沿上,一滚翻了进去,坐在魏在衍旁边:“三哥,祖母说你腿脚不便要我多帮着你些,以后我们一起吃饭吧。”顿了顿,遗憾道,“只是蒙馆和经馆学舍不同不过我还是可以等三哥下学扶三哥一起回去。” 魏在衍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没料到卫沚会这样自作主张,缓缓抬手,有些生硬的在自己身旁那个稍矮一些的家伙头上揉了一把,声音轻缓:“听你的。” 三皇兄看见面前两人兄友弟恭的模样,既惊异于魏在衍不同于方才表现的生涩且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对卫沚眸中散落的星光感到莫名的熟悉。 他轻笑一声,暗骂自己多心。 “既然令弟找来了,那某就先离开了。改日若有机会,再找魏兄讨教山海经。” 魏在衍笑着向他施了一个平礼,在他离开后也将手搭在卫沚的肩膀上转身离开了学堂。 “三哥,今天和你一起在学堂的人是谁啊?我好像从没见过他。”吃饭时卫沚咬着筷子状若无意的问道。 魏在衍夹菜的手一顿,反问道:“你怎么突然对我身边的人感兴趣了?” 以为魏在衍是在不满自己插手他的交际,卫沚忙用拿筷子的手摆了摆:“没有,我就随口一问。” 魏在衍:“我只是知道他叫桓孟,是通过今年学院秋试进入的经馆。” 卫沚‘哦’了一声就不在说话了。 大周朝的国姓是孟,到了他们这一辈的男子排到了‘焕’字,据说三皇兄出生之时正值边境动乱,故而父皇为三皇兄赐名焕和,希望能尽快结束战争,还百姓和平。 孟焕和,桓孟。 卫沚嫌弃的扁了扁嘴,不过是颠倒了一下名字罢了。三皇兄自幼聪慧,为了逗她开心甚至自制了机关鸟给她玩,只是对于不在意的事向来随意。 就比如这个难听且毫无意义的假名。 简单用完了饭,卫沚主动将桌子收拾好,刚准备离开就听三哥突然说:“四弟,帮我倒杯水过来。” 又变回了四弟 卫沚不太懂,背对着他耸了耸肩乖乖去倒了一杯水送到魏在衍手上。 卫沚:“三哥,我先——” 魏在衍:“方才的饭菜咸的有些发苦,我记得之前有人给我送过一包杨梅糖,应该在你左手边,看看有没有。” 将没说出口的话压回喉咙,卫沚顺着魏在衍指的方向从一个小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纸包,拆开线绳看见几枚棕色杨梅糖。 卫沚:“找到了,三哥。” 魏在衍从卫沚手托着的纸包里捏出一个放进嘴里,点了点头:“挺甜的。” 魏在衍:“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卫沚:“我想说我先走——” 话没说完就被魏在衍塞了一颗杨梅糖进嘴里,魏在衍笑着问她:“甜吗?” 卫沚舔了舔,霎时被酸皱了小脸,面对着还笑着的魏在衍使劲摇了摇头。 不甜!是酸的!酸死了! 咔嚓咔嚓几声咬碎了咽进肚子里,口腔里还弥漫着散不开的酸味,卫沚哭丧着脸看着笑得开心的魏在衍:“三哥你干吗骗我” 魏在衍笑了笑没说话,卫沚猛灌几口水,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说:“真的觉得很酸?” 卫沚差点把头点掉。 第三次开口终于没再被打断,顺利回了蒙馆学舍,不顾韩原文的喋喋不休,一脑袋扎进被子昏睡了过去。 孟焕和坐在窗边,修长的指尖有节奏的轻轻敲着窗沿,另一只手中把玩着一只精致的茶杯,看着茶叶在杯中漂浮,水波轻颤。 “卫沚,卫四” 嗤笑一声,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扔下,青瓷撞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十足,打破了一室寂静。 遥遥望着远处的湖面,秋风扬起波澜,吹皱了一池碧水。 许是今天精神绷得太紧了,蓦地放松下来竟也没有做梦。再睁眼已经是下午了,她是被韩原文摇醒的,眯了眼看着他示意他有话就说。 韩原文:“赶紧起来,我听说下午骑射课的武师傅习惯每年第一堂课考校新生的水平,若是太差了会被单拎出来‘磨炼’的。就你那小身子骨还是抓紧早点过去和师傅讨讨饶,让他少罚你两圈吧。” 小卫沚打从娘胎生下来身体便不是很好,再加上前一阵子跌伤c落水,平时虽然生龙活虎的,但是确实还不足以应付骑射课的考校。 卫沚有些绝望的看着他:“是要跪地求饶吗” 韩原文摇了摇头,微微蹙眉揽住她的肩膀:“地下凉。” 卫沚有些感动的看着身边这个平时总是替自己背黑锅的好友,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还是关心她的 韩原文:“垫个垫子吧。” 卫沚手向后一摸抽出枕头直往他脑袋上招呼,被韩原文一把夺过枕头后气的一头砸进被子,还不等她哀嚎出声,突然听外面有人喊道:“卫沚在吗,有人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意外 卫沚用手指顺了顺杂乱的发丝,看着韩原文:“怎么样,丢我们老卫家的脸吗?” 韩原文无语道:“你们老卫家的脸早让你败光了。” 卫沚穿好鞋就近拎起一个枕头砸了过去,骂了一声“欠揍吧你”就逃也似的转身小跑出门。 站在不远处是一个书童打扮模样的人,看到他卫沚心里立刻就明白是谁找她了。 “你就是卫沚吧,文先生要我带你去雪园一趟。”书童恭敬的施礼后道。 雪园? 可那是先生的居所,怎么会找她去哪里? 卫沚:“先生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书童摇了摇头,然后侧身请她:“和我来吧。” 卫沚犹豫了一瞬,心想这里是云深书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点了点头随即转了脚步跟着小书童去了。 雪园的风格一如文先生本人一般简约,不大的园子里种了许多卫沚不认识的植物,因为入了秋所以显得颓靡,干枯的树杈相互交叉成拥抱之势,颇有些诡秘的美感。不远处的空地被摆放了石桌石凳,上面摆放着两只茶杯,和一只被掀开壶盖的瓷白的茶壶。 雪园今日,好像不止她一个客人。 房门半掩,卫沚刚要抬手扣门—— 突然,一个压抑的女声从屋内传来,其中隐隐夹杂的绝望与疯狂让隔着房门的卫沚都不寒而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这些为你做了这么多!哪怕是块石头也该被我捂热了吧,你怎么就——” 话没说完,就被人硬生生憋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压抑的啜泣声。 卫沚双眸微瞪,绷紧了正要落上门扉的手缓缓收回。下意识转身去看方才带她来的书童,却发现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紧抿着唇扫视一圈,发现确实找不到人了,这才咬着牙蹑手蹑脚的蹭着墙边向外走 “你回去吧,我说过,我无论如何不会妥协的。或许,命定这一生你我二人无缘吧” 这是文先生的声音? 卫沚有些惊讶,脚下微顿回首去看。 她本以为是这女子单相思,虽然文先生已有了孩子可仍是青年才俊,再加上身上那种文人特有的儒雅与风度,有女子倾心也不足为奇。 可是听先生的话,似也不是对这女子无意,反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怔愣间,她竟没注意转身蹭过木架上的盆栽。 枝杈勾住她的深衣,嘶啦一声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边缘的布帛拉扯着肆意生长的枝杈,一时不稳,竟直直坠下—— 卫沚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地一滚将这盆绿植抱在怀中。 “还好c还好没出声”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喃喃道。 撑地起身,一抬眸,视线直直对上正在开门的女子。 卫沚尴尬的扯唇微笑,大脑一片空白,红唇轻启:“师c师娘好。” 骑射场内。 “诶,怎么样怎么样,过去了么。”闹哄哄的训练场中,属这个嗓门最大。一手一个按住旁边人的脑袋,眼睛兴奋的像是要冒出光来。 “那还用说,也不看看我是谁!”说话的男子同着骑射服,浓眉方脸,神色桀骜,仔细看竟是刚才带卫沚离开的那个书童! 手持弓箭的的一学子伸手用力扯了一下弓弦,听着在耳边响起的一阵弓鸣,而后嗤笑一声:“我听说,每年的这个时候先生都要在雪园缅怀先人而且绝对不许被打扰,此次那小子扰了雪园清净,我就不信先生还愿意包庇他让他留在学院里。” 话毕骑射场内一片笑声。 韩原文刚刚换好骑射服出来就听到同窗们开怀的笑声,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就自顾自的去武器架上取弓。 选了适合自己的弓箭,韩原文用手肘顶了旁边的人一下,好奇的问道:“他们说什么呢,笑那么开心,自己捡钱了还是父亲升官了?” 那人犹豫地看着他,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出实情。 韩原文这才觉察出不对来,想起方才突然有人来找卫沚,神色一凛,冷冷的开口问道:“他们是不是找卫沚的麻烦了。” 从前一入学就不停有人对卫沚这个‘关系户’散发恶意,就连今日在学堂上,算筹先生也是如此。韩原文怕卫沚多想这才没有多说,可不代表他不知道。 韩原文在人前一直是笑呵呵的模样,再加上这京城中不过方寸之地,即便不是朋友也大多互相听说过。如今韩原文一反常态让那人更是不敢开口,只含糊的点了点头就转头跑到一边去了。 韩原文眼神冷冽的看着正聚成一群的人,颠了颠手里的长弓反手握住,背在身后。 “我听说啊,这小子的长兄也在书院里,不过也是个末席。” “听说宁国侯也是目不识丁的武夫一个,这可真是血脉相传啊哈哈哈哈。” “我们书院里怎么能容忍这种人的存在,真不知道文先生是怎么想的。” “我听说啊,是文先生欠了宁国侯府一个人情,侯府老太君挟恩图报——” 话音未落,说话那人后腰突然被猛踹一脚,一个趔趄扑向前面的人,两人叠罗汉似的倒在地上。 韩原文眼睛微眯,灿然一笑:“对不住,失误了。” “你——” 只见他缓缓收了唇角的弧度,将手中的长弓往地上一磕,眼神阴狠:“本来一个一个踹翻的,真是失误了。” 卫沚被文先生扶进屋里,手颤抖着端着一杯茶水,眼神时不时的瞄向正在收拾香炉的男子。 见男子将东西收进了箱子之后,卫沚立马放下茶杯,不等他开口立刻站起身先发制人,无比真诚的鞠躬道歉:“先生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文先生‘嗯’了一声,坐在他对面。 卫沚低垂着眉眼等待,确实不见先生还有后话。忍不住悄悄掀了掀眼皮瞧他,却看他只是静静的品着茶水,脸上没有什么异样。 “先生不怪我擅自来雪园?” 先生摇了摇头,迎着卫沚忐忑的视线:“怪自该怪,罚也当然要罚。” 卫沚又把头垂了下去。 “只是不该罚你。” 卫沚眼睛一亮,蓦地抬起头:“先生这是说真的?” 先生点了点头:“你初来乍到,若没有人特意引路,是万万进不来这雪园的。要罚,也该罚那个引你进来的人。” 卫沚刚要说话就被一声“但是”打断,卫沚哭丧着脸看着先生:“先生请讲。” 先生:“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对外提起” 想起方才那从屋里走出去的女子,卫沚了然的点了点头:“先生放心,学生绝不是卖弄口舌之人。” “我知道。”想了想,接着道:“以此为约,我许你一个要求,只要不违背仁义礼法且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皆可应你。” 文先生的做派在他印象中素来是仙风道骨,无欲无求。可如今她才隐隐感觉到先生骨子里的疏离,一来一回,互不相欠。 卫沚心知若不真的提一个要求出来,恐怕先生是无法相信她真的不会说出去的。 想了想,她眸中升起丝丝笑意:“既是如此,学生想见一见团子可以吗?上次一别,学生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还挺想他的。” 文先生眼眸微闪,掩饰般的敛了眸子,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半晌才道:“只要这个吗?” 卫沚笑着应是。 “下月吧。”他站起身。“下月我安排时儿到书院里来。” 卫沚施礼道谢,刚要说话,就听外面有人在喊。 “先生不好了,骑射场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弦五 路上来人大致说明了情况。 “具体原因还不太清楚,只知道是韩原文先动的手,一个人单挑了七八个同窗。武师傅到时已经乱作一团了,双方拉都拉不开。” 卫沚在听说骑射场出事时心就一直悬着,担心韩原文会吃亏。此时听见韩原文一人同七八个人武斗,更恨不能肩膀上长出一双翅膀飞过去。 文先生闻言也多起了三分忧虑,步伐加快。 三人赶到骑射场时,人已经被分作了两拨,一边站着韩原文自己,一边站着一群鼻青脸肿的学生们。武师傅抱臂站在双方中间,来回的走动,似乎是在训斥他们。 卫沚刚要迈步去好友那里,就被文先生伸手拦了下来。 “先生?” 文先生摇了摇头,道:“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走,也不要乱说话。” 走近了,才听武师傅说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刺儿头,我不管你们在家是什么样的大公子大少爷,到了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私自斗殴,严重违规,轻则受罚,重则逐出师门!” “武师傅。”文先生在他身后出声。 “文先生来了。”说着退后一步,与他并肩站着。“这些学生初来乍到,身上的血性还在,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了。” 文先生敛了眸,负手向前,目光凉凉的扫视着对峙的双方,最终将视线定格在眼眶青黑的韩原文身上,幽幽开口问道:“原文,为何动手伤人?” 被点名的韩原文毫无反应,倒是坐在对面的几人先慌了起来。如果他们将卫沚骗到雪园的事一旦暴露,就不只是聚众斗殴罚抄两遍经书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正如武师傅所讲,严重违规的学生是会被强制离开的,云深书院被读书人称为‘宝地’,倘若被书院逐出,怕是再没有脸面见人了! 八月里的凉风也吹不干他们额前的虚汗,几人瞪大眼睛看着韩原文不咸不淡的开口。 “没什么原因,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韩原文不咸不淡的说道,话尾不经意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下意思“嘶”了一声看的对面的人心里又是一颤。 这话是什么意思?‘嘶’又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先生他还有话没有说完吗?先生刚才的眉头好像皱了一下!不会是信了韩原文那臭小子的鬼话了吧! 等等,韩原文不再出声了,这难道就是欲扬先抑?!不好,韩原文又准备说话了,这个臭小子果然是想对他们赶尽杀绝! 这一瞬间,他们紧张的眼睛都不敢眨,全神贯注的盯着对面的交谈,恨不能要将韩原文的所有反应当社论来分析。一察觉到不对,立刻起来杀人灭——不是,开口解释! 文先生等了一会儿,见他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眉心微皱:“仅此而已?” 韩原文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仅此而已。” 对面的人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待到先生再问的时候,也异口同声的答只是口舌之争罢了。 先生无法,只得罚了双方每人抄三遍经书,韩原文又是先动手的一方,多加一遍,五日之内送到他那里去。 文先生一离开,卫沚就小跑着往韩原文的方向去。 刚才离得远她没看清,现在才看见他眼上和唇角的伤。 卫沚只敢虚虚扶住他的肩膀,手却不知往哪里放,生怕碰到他身上的暗伤:“怎么样,还伤到哪儿了。” 她看着好友疼的脸都变了形,恨铁不成钢骂道:“你傻啊,你怎么不知道打回去啊!” 正准备离开的人听到卫沚的喊声,眼角微微抽动,突然感觉自己胸口上的伤更疼了 韩原文不知道还手,那他们身上的伤是哪来的??? 这样想着,他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的兄弟们—— 各个面上光鲜亮丽,最狼狈也只是衣服上破了一个口子。这样看来,貌似韩原文却是伤得更重。 可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和他交过手的人心里却门儿清,这小子下手又黑c眼睛又毒,专往看不到的地方下狠手,不仅让他们背了黑锅还只能把苦水往心里倒。 骑射场里的人学生相继离开,独留卫c韩二人。 眼看课是上不成了,卫沚便搀扶着韩原文往回走。 卫沚:“你到底为什么和他们打架?是不是因为我?” 韩原文斜睨她一眼,呸了一声:“我就算年少轻狂,再不济也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你又算哪块小点心。” 卫沚被气笑了,抬腿给了他一脚然后拉着他转了方向:“走走走,我三哥那儿兴许有祖母给他准备的适龄女子的画像,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小点心。” 韩原文不敢再嚣张了,扯住她的胳膊讨饶:“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 卫沚被他拽停了脚步,这才好笑的解释道:“三哥腿上有伤,临行前祖母给了不少好药,我带你去找药去。” 韩原文犹豫的看着他,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魏在衍回来时,看到两个矮子在自己床褥上打滚,脸上顿时一黑。伸手敲了敲大开的门扉,示意自己回来了。 卫沚惊喜的抬头看他,“三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和原文快饿死了,你回来了我们就用饭吧。” 听到这如此熟稔的语气,魏在衍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桌上卫沚仰着筷子眉飞色舞的同魏在衍讲下午发生的事,讲到兴起还站起来比划两下。 韩原文:“你不要说的好像是你亲眼看见的一样。” 卫沚兴趣不减:“我也很想亲你一口!” 气氛突然凝滞,不知是谁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韩原文目光微怔的看着她,别有深意道:“你这样,我就有点怕了。” 卫沚:“”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卫沚憋红了一张脸拼命摇着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魏在衍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还是要以传宗接代为重。” 卫沚简直绝望了,她想说的明明是‘我也很想亲耳听你口述’为什么会歪成这样! 最终她无力地辩解声被强力镇压下来,卫沚委委屈屈的扶着韩原文回到自己的学舍,还不明不白的受到了他近一个月的‘敌视’。 九月中旬,叶落草枯。一年一度的秋狩近在眼前,云深书院的学生们大多来自高门因此也会受到邀请,故而这个月也是书院难得的休假。 回到了侯府,卫沚和祖母说了一会儿话就直接回了自己的小筑睡了个昏天黑地。在自己的地盘,再也没有同窗的汗臭,也不必担心自己半夜说梦话暴露自己的女儿身,更不用特意躲开同窗们自己偷偷的去河边洗澡 总之,一切都是无可比拟的舒坦。 但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姨娘 三姨娘一进门看见她眼眶瞬间就红了,眼角的泪痣更显得艳丽。她拉着卫沚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檀口微张,欲语泪先流。 三姨娘的手指细若葱根,柔若无骨,轻轻搭在她的手上,染着大红色蔻丹的指甲怜爱的在她的手上滑动,一声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从口中溢出。 卫沚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美人,只见美人肩膀轻轻抽动,细碎的抽噎声在室内响起。柔柔的光粉从她的背后落下,将侧颜抹的更美。 三姨娘美的无害,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的。 这么久了,小卫沚的感情第一次如潮水般喷薄而出。七岁的孩子,生父早亡,本应母子相依,可生母却视她若无物。 委屈c不甘c愤怒众多情绪被一股脑糅杂在一起让她无法纾解。 可就在此时,三姨娘带着她最渴望的关爱与照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弥补她对生母的缺憾,故而这么多年小卫沚对三姨娘近乎言听计从。 如今看她哭的如此可怜,属于小卫沚的心脏蓦地开始抽痛:“三姨娘怎么一见到恒儿就哭,可是恒儿做了什么错事恼了三姨娘?” 三姨娘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面上梨花带雨,摇了摇头语含关切:“三姨娘不曾恼你。只是三姨娘看你离家多日,黑了c也瘦了便止不住的心疼。” 卫沚低头看看自己相比前些日子已经略宽松的深衣,颇有些深藏功与名的成就感。对于男子来说从前那样的身材没什么大碍,可作为女子,卫沚着实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身材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圆。 一句‘瘦了’对她来讲堪称最好的赞美。 抿下扬起的唇角,卫沚抽出交叠的手放在三姨娘的手上面:“是恒儿不好,让三姨娘担心了,往后定会不时寄信回府报平安的。” 三姨娘欣慰的点了点头,取出帕子将眼角的泪珠拭去。 二人又小叙了一番,大多是卫沚在讲学院里的趣事,三姨娘则专注的听着,时而微笑时而蹙眉,即便有时卫沚讲的无聊,也不见她有片刻分神。 卫沚:“好在即便休假也能和原文一起去参加秋狩,要不然我自己可无聊死了。” 提到秋狩,三姨娘的笑声一顿,眸光微闪状似无意的问道:“我听说这次秋狩皇后娘娘和大殿下也会参加,是吗?” 卫沚:“是,前些年大殿下因为外出游历故而皇后娘娘也无心参与。可今年大殿下回京了,这一年一次的秋狩两位贵人一定会露面的。” 说话间抬头瞧见窗外被晚霞染红的晴空,卫沚想了想说道:“不知不觉竟说了这样久了,今日三姨娘不如留下用饭吧,回来时我特意让宝枝吩咐小厨房做了几样菜,这会儿应该也弄好了。” 三姨娘也没有推却,笑着应了。 卫沚:“宝枝,告诉小厨房再多添一副碗筷,三姨娘要留下用饭。” 宝枝应了声‘是’便行礼离开往外面去吩咐了。 三姨娘看着卫沚行止自然的吩咐下人,突然心底闪过一丝不安,似乎眼前的这个孩子在她不经意间突然长大了。 她出身卑贱,身边又没有儿子依靠,这些年若不是侯爷对她有愧日子哪里还能过的如此安稳。她原以为自己尚且年轻,早晚会生一个儿子出来,可哪成想侯爷英年早逝。除了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和这‘三姨娘’的身份,她什么都不能再奢望了。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了卫沚这个孩子,或者说,她发现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希望。 生母的冷漠让她很快获得了卫沚的信任和依赖,她近乎将全部精力c心血倾注给卫沚,她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抚育,却也在时时刻刻的担忧着她的离开。 她曾日日不得安眠,梦里的卫沚毫不留情的将她甩开,然后转身扑进生母的怀抱,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舍给她。 如今竟像是又重回噩梦一般。 卫沚突然感觉到身边灼灼的目光,迟疑着抬头迎上那双含情的眸子,里面汹涌澎湃的情绪仿佛要将她淹没。 三姨娘没想到卫沚会突然看她,慌乱间扭过头去。 不待卫沚开口说话就听宝枝推门进来,手上还拎了一个食盒。她看着宝枝小心的将食盒放在桌上,问道:“这是哪里送来的?” “是三少爷房里送来的,说是小厨房里新研究出来的吃食送来给小少爷尝尝。” 卫沚闻言眯眼一笑,亲自动手将里面的两碟糕点取出来,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好吃。” “不若让我也尝尝?” 卫沚一把拦下了三姨娘的手,笑着道:“还是先用饭吧,这糕点等等再吃也是一样的。” 她没想到卫沚竟会在这种小事上让她难堪,更别说是在下人面前。被挡下的手一时尴尬的停在空中,她余光瞧着就连宝枝好像也正在拿鄙夷的眼光打量着她——嘲笑她不过区区一个三姨娘就在嫡孙少爷面前如此失礼! 卫沚恍然未觉,将食盒重新放好交给宝枝然后招手让她靠近些,附耳说道:“去小厨房用糖粉将这个糕点挨个裹上一层,上面摆上两片花瓣,再换一个精致的食盒给三哥送去。就说是今儿新做出来的,作为回礼拿来给三哥尝尝。” 宝枝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的小主子,糊里糊涂的接了这个差事。 看着宝枝拎着食盒离开,卫沚这才舒然一笑。 什么新研究出来的吃食,那就是杨梅糕!酸的她到现在还牙齿直打颤! 既然三哥如此不藏私的命人送过来了,那她也非要三哥自己尝尝这‘人间美味’不可! 回了神,下人也陆陆续续将饭菜摆上,卫沚笑着请三姨娘动筷。 用饭时,三姨娘突然停了筷低叹一声,惹得卫沚拿眼瞧她:“三姨娘可是有什么烦恼的事?” 只见她神色黯淡的摇了摇头,卫沚心知这话若是不说出来今儿的饭也别想吃好,遂也放下碗筷耐心劝道:“三姨娘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同我说,您这样让我担忧,倒不如说出来,若是难事我也好尽快去见祖母。” 三姨娘犹豫的看她,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咱们侯府中,两个姑娘都要准备着相看人家了。前些日子因为那魏家的事,大姑娘的婚事没能说成,二姑娘也不能赶在前面说人家。可眼看着两个姑娘年龄越来越大,若是再不相看” “我听说这次秋狩皇后娘娘允许各府携女眷出席,也是意在为大殿下挑选正妃。” 卫沚闻言笑了笑,声音四平八稳道:“只可惜我同大殿下毫无交集,不然也能为两位姐姐引荐一番了。” 三姨娘提筷为她夹了一筷子菜:“大殿下曾命人私下递了一封信来府内给老太君,说是小少爷品性俱佳,若是皇上应允,希望能选作三皇子的伴读进宫。” 卫沚一惊,“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姨娘:“约莫着有一个月了吧。” 一个月 算算日子,正接近她在书院撞见三皇兄的那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前夜 三姨娘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反而接着说道:“以涟儿的身份是万万不敢肖想大殿下的正妃之位的,可若是能在殿下身边为殿下王妃排忧解难,服侍一二,也是她的福分。” 她话说的坦白,卫沚避无可避,可心底却实在不愿再和皇室牵扯,只得含糊道:“若是皇后娘娘有意,自是不会在意王妃的身份的,还请三姨娘放心。” 察觉到卫沚不愿再提,她笑着又给卫沚夹了菜说起府里的其他趣事。卫沚也乐得配合她,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卫沚喜静,一座小筑建的偏远难行,到了夜里树影婆娑颇有些可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难能可见几颗星子悬在半空中像是要掉下来一般。 “这天色阴沉,我本该送姨娘回去,可是下午答应祖母要去请安”卫沚将三姨娘送出小筑,看着前方道路昏暗,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三姨娘掩嘴一笑,宽袖在空中漾起一条波纹:“少年多忧虑,侯府内总是安全的。” 卫沚抿了抿唇,想了想说道:“还是让宝枝送您回去吧,夜路难行,多一盏灯笼总是好的。” “好。” 三姨娘无意在这种事上与卫沚争执,将手搭上碧荷的腕袅袅婷婷的离开了。 两个小厮在前面用灯笼引着路,宝枝垂首跟在三姨娘的身边用灯笼照亮了她近前的路。小筑多保留了原本的形态,颇有些山野之间的韵味,宝枝上前两步将前方拦路的石块踢走,回首恭敬道:“姨娘慢行。” 三姨娘眯眼迎着吹在面上的清风,慵懒地开口问道:“小少爷跟前近来可好?” 宝枝默默地走着并未开口,等不到宝枝的答案,三姨娘这才停下脚步扭脸看她:“怎么,我如今问不得了吗?还是” “你的小主子让你死心塌地了吗?” 只见她眼神一厉,纤细的手指掐住宝枝的下巴迫她抬头,修剪圆润的指甲似是要陷进她的颊肉里一般,痛的她神色疾变,可却仍撑着一言不发。 狭长的眼睛看着宝枝犹如死物一般,半晌才自觉无聊的甩开手,接过碧荷递上的手帕仔细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然后随意的扔在宝枝的脸上。 她嗤笑一声道:“跟在小少爷身边几年,竟还真的忠心起来了。” “真的不肯说?” 宝枝颤抖着身子,哆哆嗦嗦的答道:“不是奴c奴婢不肯c肯说,实在是不知。小少爷这c这些日子在书院,奴婢着c着实不c不知。” 她看着宝枝,突然伸手。 看着她因恐惧而躲闪,却因躲闪而瞬间僵硬的样子,着实痛快。她不过小小女子,因做了侯府的三姨娘,所有人都惧她c怕她c敬她c重她 她满足于上位者的权势,也不满足这区区妾室的权势! 三姨娘突然笑出声,摆摆手让碧荷收拾一下烂摊子自顾自的去了。 碧荷看着主子缓缓远去,冷笑着一把夺过宝枝手中的灯笼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抬脚将她踹翻,拍了拍裙摆上动作间沾染的尘土离开了。 宝枝双目无神的软倒在原地,一阵疾风穿过树林带起一阵呼啸,她像是突然被着声音吓醒,回过神来,低下头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秋狩将近,身为纨绔卫沚必须彻底贯彻执行自己的身份设定。叫了往常的狐朋狗友聚在香榭楼,她到的最晚,一脚踏进门就听这些家伙叫来了伙计七嘴八舌的点了一桌子菜。 不等卫沚开口,李真先举了杯子模仿着楼下的江湖大汉说道:“今日又让阿沚破费了,我以茶代酒聊表心意”说着一仰脖子将几两银子一壶的茶水牛饮下肚。 话音刚落又有一人接着道:“李真你说这话不是打我们阿沚的脸吗,阿沚是未来的宁国侯,又怎么会在意这么点小钱。” “对对对,李真你这话说的可不对,该罚该罚。” 然后卫沚看着叫李真的这人又端起杯子吞了一两银子下肚 卫沚唇边始终噙着一抹笑,坐在首位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朋友们耍闹。捏着一只做工精致的杯子放在手里把玩,不时抿上一口,任由茶叶的清香填满口腔。 “对了。”王兴夹了卫沚平时爱吃的菜放在她的碟子上。“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事怎么样了,我舅舅已经大赚一笔了,若是再不加入就没机会了啊。” 这人说的事她倒是有些印象,王兴的舅舅不知是开了个什么首饰店,店里的东西源源不断的进,件件精致,各个绝美,价值也相当不菲。 按说这样赚钱的买卖是万万不该找到她的,可不知王兴是怎么想的,愣是要让她也拿钱加入。虽说商道为下下流,可来钱却是最快的。而且王兴甚至还承诺她只需每年拿分红即可,抛头露面的事自有他舅舅在办。 卫沚虽小,可也不傻。这样的好事怎么会平白落到她的头上?可心里总存着一丝侥幸,在京的商铺又有哪个不是赚的盆钵皆满,侯府虽有个名号可到底没有实职,更没有俸禄,自父亲去了之后,家中的账房先生都走了好几个。 她自知自己是在祖母c大伯眼里是个浑的,可心里也总憋着一股劲儿想做出点事给他们瞧瞧,因此虽然察觉这事不对劲,可她到底也没拒绝狠了,王兴这才见她一次问一次。 卫沚眨了眨眼睛,一摊手:“拿一件来我看看,若是不好本少爷从来不做坏名声的事。” 王兴一听,知道这事有门儿了,神神秘秘的趁众人不注意拉着卫沚到一边的角落里从怀里取了一只金钗出来放在她手里:“看看,不错吧。” 卫沚看着这物件第一感觉不是惊艳它的鬼斧神工,反而觉得莫名有些眼熟。嘶了一声凑近看尾部刻着的花纹。 王兴以为她是感兴趣了,满脸得意的负手道:“这可是我舅舅店里的镇店之宝,为了你我特意求了舅舅才将它带出来。” 那种熟悉感越来越深,卫沚眉头也越拧越紧。眼神又扫了一遍钗身—— ‘凝梅敛情半遮掩,残雪枝头花欲放。’ 脑海中突然闪出的一句诗突然让她笑出了声,怪道她觉得这金钗如此眼熟。这是 前朝纪王妃的陪葬品啊这人,竟将前朝贵人的墓给盗了,还如此大摇大摆的在京中出售。卫沚对这样的不要脸c不要命的精神简直是佩服之至。 他二人看上的分明就是宁国侯府这棵大树,掘坟盗墓死罪难逃,她若是上了这条贼船,付出的绝对要比她想想的多得的,如此想来也难怪他们给的条件如此丰厚了。 她拍了拍王兴的肩膀,凑近他的耳边低声笑道:“盗墓?贼胆包天。”不顾王兴倏忽僵硬的表情,又回到了位置上。 刚要落座就听有人吆喝道:“王兴怎么又把阿沚拽到一边去了,有什么秘密怎么还要背着兄弟们讲,这可不厚道啊。” 王兴神情恍惚的落座,听到自己的名字也只是僵硬的笑了笑。他没想到卫沚竟能一眼看出这东西的来历,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要回去和舅舅报信。不知为何,这次再见到卫沚,总让他心里不安。 饭吃到一半,卫沚拭了拭嘴,起身扫视众人。 其他人被她这动作弄得一愣,纷纷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卫沚有礼的笑了笑,一伸手就是要钱。 “各位想必也听家里说了后日的秋狩,沚此次去参加,实在是缺了一套新骑装。若是各位最近手里宽裕了,还是将同沚借的银子还一还,也好让沚不至于在圣上面前丢我宁国侯府的脸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暴露 卫沚始终微笑着看着众人,手又向前伸了伸。 她不是冤大头,这些人平时跟在卫沚身边蹭吃蹭喝蹭玩也便算了,如今竟有人将主意打到了宁国侯府的身上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恰逢她最近确实不宽裕,该算的旧账如今正好算一算也省得日后麻烦。 卫沚笑看着眼前这些神色骤变的‘朋友’们,其中有人站起来打圆场道:“我听说阿沚最近去了玲珑阁一掷千金,想必确实难过了,我们大家把身上的碎银拢一拢先还阿沚一部分——” 话未说完,便听卫沚打断道:“各位欠沚的几块碎银怕是还不干净了,一会儿我会遣身边的小厮去各位府上,若是没有的话”卫沚轻笑出声,“沚就要拜求祖母亲自去见各位叔伯了。” 这些人都是在府里被嫡子打压的角色,本就不讨喜,若是侯府的老太君真的亲自登门惹恼了父亲,那他们便真的再也翻不了身了! “卫沚!那是你自愿给我们的,如今却说是借还逼着我们这些庶子去还,你明知我们的月银——” 卫沚眼神一一扫过桌上的一道道菜,随便一道菜的价钱都可支撑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山珍海味,胡吃海塞。” “卫四,你可不要把事做绝了啊。”李真一摔杯子,眼神阴狠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卫沚冷笑一声,扔下一句“多谢款待”拍了拍衣袖转身离开,走出香榭楼回头看了一眼这销金窟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酉时,宝枝带着小厮回了小筑,扛了一大个麻袋。 小厮将麻袋口松开,卫沚凑近一看,里面竟都是些小块的碎银,还有一本被撕毁了一半的旧书和一只残缺的步摇。 “怎么回事?” 小厮苦着脸向卫沚告状:“小少爷,那些公子们看到小的上门,像是商量好的似的二话不说就将小的带去后门,然后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扔了出来,就连c就连这麻袋还是小的雇人去街市上临时买的。” 卫沚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那些人倒是还有几分硬气。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吩咐宝枝去清点一下数目就自顾自回房睡去了。 一年一度的秋狝,既有大周向八方列国宣示国威的意思,也有先祖皇帝勉励后人不要忘记大周是先人从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切莫因为后世安娱便舍本逐末。 卫沚坐在祖母身边,悄悄打量着宴席的排位,圣上为主座,皇后作陪,往下皆是权臣宗室,唯有他们一桌显得不伦不类。 宁国侯在时,这殊荣他们享得起,可如今宁国侯早已离世,坐在这里卫沚难免觉得心慌。 魏在衍察觉到卫沚的不安,在桌下的手轻轻拍了拍卫沚的腿以示安抚。 感谢之言尚未出口便见圣上携皇后迎着小太监的呼声缓步入座。卫沚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世上最尊贵的两人,也是这世上最爱她和最恨她的人——爱她的恨不能将天下给她,而恨她的则欲杀她而后快。 帝后落座,众人起身跪拜。 顺庆帝朗笑几声让众人平身:“今日秋狝,在座诸位需各显神通也好对得起西边蛮夷对我们一声‘□□’的赞许。” 众朝臣皆应声而呼。 顺庆帝满意的扫视一圈,接过身边大太监送上的茶水,视线无意间落在一个在众人中颇显娇小的身影上。 他这些年不理朝事,与大臣们也不甚亲近,一时之间竟想不起这是谁家的孩子。 他看着眼前这个行止礼仪近乎完美的孩子一板一眼的行礼起身,随着众人回到席间,举手投足之间竟能堪比皇室。 皇后最先察觉到顺庆帝的心不在焉,微微倾斜身子小声问道:“皇上,可是有何不妥?” 顺庆帝摇了摇头却没有收回视线,皇后顺着他的视线正巧望进卫沚一双眼眸中,她微微诧异:“这孩子” 顺庆帝知道自己没有看错,点头赞道:“他的眼睛像。”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一般突然放下茶杯开口询问道,“那是谁家的孩子?” 卫沚左右扭头看看,发现顺庆帝确实是在问自己,刚要起身回禀却被祖母压下:“回皇上的话,这是臣妇的孙儿,是宁国侯卫长林的孩子。” 顺庆帝脸上笑意不减,继续问道:“原来是长林的孩子,对了,长林近来可好?这几年怎么也不见他进宫来找朕了?” 闻言众人皆是面上一白,纷纷跪拜下来。宁国侯卫长林早为鬼魂,岂能再去皇宫那祥瑞之地惊扰圣驾! 皇后冷笑着看向大太监王志,闭口不言。王志却似无事一般,凑近顺庆帝耳边禀道:“皇上,卫侯爷已经去了七八年了。” “这这事,朕如何不知呢?” 卫沚跟着众人将头垂下,心想父皇十二年不理朝政,整日沉迷求仙问道,内阁上呈的奏章也大多由大太监王志手下的秉笔太监批了朱批下发诸臣,代理朝事。 如今宁国侯府爵位空缺难定,想必也是被秉笔太监扣了宁国侯死后上书封爵的奏文,所以皇帝才不知道宁国侯早已不在了。 顺庆帝惋惜的叹了口气,安抚道:“长林生前为人良善,想必是舍弃肉身飞仙去了,老太君节哀。” 七八年前的事情老太君早已节哀,但听到这话还是象征性的落了两滴泪谢了恩。 狩猎场上瞬息万变,前一秒只是无品小官,后一秒便有可能因为猎了好物呈给圣上而加官进爵,故而在顺庆帝猎下第一只猎物作为这场围猎开始的信号后,众人策马扬鞭,转眼间便纷纷扎入了树林深处。 卫沚年龄尚小,个头还没有马腿高自然不会拿命去搏,站在原地见众人散开后便拉着魏在衍从帐篷后面偷偷绕去了另一边。 他们所在的是猎场外围,基本已经被护卫清了场,因此也不必担心会被猛兽袭击。卫沚背着特制的小弓转了半天,才只猎到了一只野兔。 短箭的准头不好瞄准,将猎物捡回来时才发现毛皮已经破坏的差不多了。卫沚遗憾的将猎物交给魏在衍:“只能吃肉了。” 魏在衍倒是无所谓这些,将猎物清洗之后,袖子挽至肘上蹲在原地生火烤肉。卫沚看到这一幕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近:“三哥,我之前送你的鹦鹉好吃吗。” 想起之前两人水火不相容之势,又打量着如今卫沚近乎放在他肩上的下巴突然之间,觉得有些不自在。 见魏在衍不理她,卫沚也不在意。趁着他摆弄烤架的时候四处走走,用弹弓吓飞枝杈上的鸟,用绷紧的空弦声赶走不知死活凑近的山鸡。 突然! 卫沚:“三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魏在衍警惕的拎起一只火把,若是有漏网的野兽也好借此赶跑他们。他走到卫沚身边,握住她的手刚想将她带到自己身后就被卫沚一把甩开—— “是人!” 魏在衍低头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 像是缺了什么一样。 卫沚快步跑到不远处的落叶丛,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人。疾步上前,将那人身边围着鸟雀赶走。 她扶住那人的肩膀,待看清是谁后才惊呼一声:“三皇兄?!” 他躺在地上,痛苦的用手用力攥紧胸前的布料,胸口剧烈的起伏,犹如缺水的鱼大张着嘴用力的呼吸空气。感觉到身边有人,强烈的求生欲望下意识的迫使他抓紧来人的手。 三皇兄自幼习武,力气极大,卫沚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的错位的响声,她痛的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还要尽力冷静下来安抚:“别紧张,慢慢呼吸,你先松开我,我拿药给你。” 可惜他已经痛的理智全无,只顾得上抓住这唯一一根水上的浮草。卫沚知道他神志不清,忍着手上的剧痛将手探进他的胸口摸出两个小药瓶出来。 “三c三哥,红色两丸,黑色一丸,快喂给他。”卫沚疼的直抽气,将药瓶交给赶来的魏在衍。 她不敢掰开三皇兄的手,生怕自己这一动作绝了他好不容易燃起的生机。只能死咬住牙用另一只手覆在三皇兄的手上,一下又一下用尽温柔的安抚。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魏在衍听着卫沚如此笃定的语气,手上动作一顿,听到卫沚的催促才打开瓶口。 看着魏在衍掐住他的下巴,将药丸塞进的他的口中,卫沚这才松了口气。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人,卫沚这才后知后觉的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虚脱的软倒在地上。 看着呼吸均匀的人,卫沚撑着魏在衍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 魏在衍:“先他带到火堆那里吧。” 卫沚点了点头。 被三哥搀扶着坐到火堆旁边,卫沚看着烤架上鲜嫩多汁的烤兔肉,猛吸两口肉香遗憾地说道:“还是先把兔肉扔了吧,他闻不得肉腥味儿。” 魏在衍拨弄火堆的手一顿,突然低头笑了一声,卫沚奇怪的看着他,却猛然对上了一双浸满了寒冰的眼眸。 卫沚被这一眼看的如坠冰窟,后知后觉的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突然脸色惨白,魂飞天外!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刚才的事情太紧急,她压根没来得及思考! 现在她该怎么向三哥解释自己不仅找到了药,还知道药的用量! 最关键的是,她为什么会知道他不能闻见肉腥味儿!!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编! 卫沚眼看着魏在衍的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那个该死的梦终于要实现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封爵(三合一) “怎么突然这么怕我?”魏在衍将她的恐惧全部印入眼中, 随手扔掉手中的木棍, 拍了拍手上的碳灰在,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坐下。 卫沚现在满脑子都是‘坦白坦白坦白’根本听不清魏在衍在说什么, 看着他的靠近只是本能的后退。 魏在衍又靠近了她,轻轻用指尖描绘着她的眉眼,语气低沉而鬼魅:“你为什么怕我?” 被他虚揽在怀中, 淡淡的清香围绕在她身边,在这样旖旎的氛围之下卫沚只想跪下给他磕头, 让他赶紧闭嘴! 卫沚绷紧身体,听着三哥又问了一句:“如果我说我不会问你, 你还会这么紧张吗?” 她的意识被魏在衍折磨的绷紧放松c又绷紧,那一瞬间的放松被魏在衍捕捉到,只听他在她耳边轻笑一声, 卫沚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算什么?不打自招?! 迎着魏在衍的眼神, 卫沚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本能的只为她留下了两个大字:解释,快解释! 卫沚动了动唇,下意识拉着魏在衍的衣袖,声线微颤带着些哀求。 “三哥, 求求你” “求我?” 话已经说出了口, 只要能打消三哥的疑虑,她也只能在撒谎的道路上撒丫子狂奔了。 “求求你三哥, 千万不能告诉祖母我逃学去李太医那里学医的事情, 要不然祖母会打死我的!” 魏在衍不可置否的看着她, 并没有接话。 “我c我知道父亲是因早年在战场上留下的暗伤过世,所以我私自去找了李太医想学医术可是三哥你知道的,书院课程繁重,若是不逃,我不知何日才能学到李太医的本事!” “李太医生性古怪,他肯答应收你为徒?” 不知为何,卫沚总觉得这话别有深意。卫沚不敢低估三哥,更担心他真的有能力去查,只得硬着头皮道:“自然是不肯的,我只在李太医身边做些杂事,顺便偷师” 一番话编的有因有果的,卫沚自己都差点要相信了。 她偷偷掀起眼皮打量着三哥的神色,见他面上平静无波也不知到底是何想法,有没有真的相信她。 她咬了咬牙,接着道:“三哥的这位朋友面色发青,有暂时性的呼吸困难,心脏绞痛所以会不停的捶打胸口,难以下药是因为咽喉因疼痛紧缩发病后须得用些清淡的粥菜,若是大鱼大肉可能会引起他的不适。” 凭着印象将御医对三皇兄的诊断回忆出来,看着魏在衍渐渐舒缓的神色,卫沚突然开始庆幸三皇兄只是对荤腥不适,而不是对什么奇怪的东西排斥,也好让她顺利圆了过去。 魏在衍不着痕迹的后退,与卫沚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声音也轻缓许多:“三脚猫的功夫也敢随便给人下药,若是用错了药我看你该如何。” 卫沚心下暗暗放松,心知这一关算是过了。不动声色的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低头认错:“下次不敢了。” 这次好不容易糊弄过去,再没下次了! 卫沚低着头不再说话,魏在衍将烤好的兔肉递给她,看着她疑惑的眼神说道:“桓弟呼吸平稳了许多,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在他醒来之前吃完就行。” 这会儿别说是吃肉了,只要魏在衍别再怀疑她,就是让她吃土她也没有二话。 接过兔肉,卫沚将手上的土在身上抹干净伸手去撕下一小块肉,忍着烫放在嘴边呼了两下然后递到魏在衍唇边,眯着眼笑:“三哥烤的,三哥吃第一口。” 魏在衍盯着她被烫红的指尖,愣了一瞬,听着卫沚的催促张嘴接过,含在嘴里嚼了嚼。明明没有撒任何配料,却觉得比往日里吃的任何东西都要甜上几分。 “好吃。”魏在衍评价了一句。 卫沚笑得更欢了,捧着兔肉大快朵颐。 魏在衍在旁边看着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弟弟肤色比同龄人竟要白上许多,手腕也很细,自己似乎一只手就能把握住。遗憾的是,眉眼没有遗传到父亲的英武,更多的是母亲的柔美。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和桓孟见面时,他说,误将恒儿错认为女子了 这样一看,倒是真有几分神韵。 “四弟长的娇小,若是女子定是美的。” 卫沚被这神来之笔吓得眼睛瞪圆,一口肉块卡在嗓子眼,呛得咳个不停。魏在衍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指责道:“吃个野味也能呛着自己。” 卫沚边咳便在心底痛斥三哥数十遍,用衣袖抿去眼角咳出来的泪花,心想她好好的坐着吃饭,要不是你突然吓她,她又怎么会呛着自己。 一餐野味吃的她战战兢兢,不时的拿眼瞧他,生怕三哥又突发奇想打她个措手不及。 平稳度过这尴尬的二人时光,在一边躺着的人终于悠悠转醒。 不知为何,卫沚突然有一种苦尽甘来的错觉 “桓弟。”魏在衍率先起身将孟焕和扶起来,“感觉怎么样?” 卫沚落后一步蹲在另一边,装模作样的把手搭在他的腕上,顿了顿说道:“已经没事了,但回去之后最好还是再请大夫诊一诊为好。” 孟焕和点了点头,这才后知后觉是眼前的两人救了他,想要起身行礼却被魏在衍按下:“桓弟刚醒,快不必多礼。” 深知自己如今的状况,孟焕和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 “对了,”魏在衍从袖中取出两个药瓶,“方才情况紧急,舍弟未经同意擅自拿了桓弟你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还望见谅。” 孟焕和闻言神色微变,转瞬间又立刻恢复,轻轻摇了摇头:“魏兄言重了,今日若不是你兄弟二人救我,在这猎场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魏在衍笑了笑,将人扶起靠在一旁的大树上:“不远处有条河,我去为你取些水来。” 听着三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人皆没有开口说话,卫沚只默默的蹲在一边用手指在地上画圈,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孟焕和:“你和我四妹一样,一有心事就喜欢随手画圈。” 卫沚手上动作一顿,状似无意的收回手并在身上蹭了蹭,问道:“你家里还有妹妹?” 他点了点头。 提起妹妹他的神色舒缓了许多,眼中尽是温柔,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也悄悄消散。 来这里这么久,卫沚一直在尽量克制自己打听宫内的事情。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 “嗯,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和另外两位兄长都很喜欢她。” 卫沚撇了撇嘴,才不是,大皇兄还亲手杀了她呢。 “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了,兄长们都在精心为她准备礼物。” 那是你没看到二皇兄拆了她的发髻还把她最喜欢的步摇抢走的事 “最喜欢她的就是长兄了,钦算命的说四妹命里有一死劫,须得贵人相助才能度过。长兄便向家中辞别,借游历之便四处奔波,找了三年才将贵子带回。” 胡说那杯酒,明明是大皇兄敬给她的,皇位是他坐的,天下也是他的,明明什么都是他的怎么三皇兄还要帮皇长兄说话! “别说了!” 她情绪平复的快,再加上孟焕和精神不济,竟也没有立刻察觉到她的不对。只当她是觉得无聊,便歉意一笑:“抱歉,一直在说我的家事,说的有些多了。” 卫沚只闷头说‘不是’。 孟焕和性格随和,引着卫沚又说了一会儿别的话,气氛才稍稍缓和。 过了近一炷香的时间,魏在衍还未回来。卫沚开始频繁地向他离开的方向望去,看着精神已经渐渐转好的孟焕和,犹豫的咬了咬牙,说道:“三哥去的时间太长了,我有些担心” 孟焕和理解的拍了拍她的手臂:“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你去看看吧,魏兄离开的时间是过于长了。” “——” 卫沚将一把小匕首从鞋管拔出放在孟焕和手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安,你拿好武器,若是有事就大声喊我。”说完便快步往前方去了。 “救命啊!!救命!” 卫沚被不远处突然传来的尖锐的求救声吓得脚下一滑跌落在山坡下,魏在衍听到卫沚的惊呼声眼看着他从山坡上滚下来,一把扔掉手里的水袋,疾步赶来,矮下身子从山坡上滑下。 魏在衍一手将她揽在怀里,一手去检查她的腿,语气焦急:“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骨头?” 卫沚被摔的有些头脑发懵,拍了拍自己身上摇摇头道:“我没事” “救命,有没有人能救救我!!不管是谁求求你救救我吧啊啊啊啊——” 这样迫切的求救声透过树林被风送进他们的耳廓,其中所传达的对生存的渴望让人不寒而栗。 卫沚一阵头皮发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如果现在不过去,她一定会后悔的! 她从三哥怀里挣脱,颤抖着手将自己背着的小弓握在手里,从箭筒中取出两支箭搭在弦上。魏在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c我去救人,就算救不了,也能给c给她一个痛快。” 魏在衍死死盯着卫沚虽然充满恐惧却没有退缩的眼睛,默了一瞬,握住他手中的小弓,沉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 卫沚神色愣愣的看着三哥掰开她的五指接过她的武器,将她的箭筒背在自己身上。弓着腰快速靠近前方那面连阳光都无法透过的密林,脚步轻快的跃上几米高的树杈继续向里行进。 野兽的嚎叫声和人痛苦的嘶吼声交杂,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卫沚解下绑在自己腰间的锦袋,指尖发颤怎么也解不开扎紧的袋口。 “啊!!!” 卫沚发疯的尖叫:“为什么解不开为什么解不开!” 她用牙去咬,唇角被粗粝的绳结割的生疼,牙齿死死咬住绳套。 里面有一只小小的烟火弹,只要发射出去c只要发射出去—— 野兽的嘶吼声越发惨烈,人声渐渐消磨。血腥味儿夹杂着枯枝败叶的尘埃的味道钻进卫沚的鼻子里。 她蓦地抬头,绝望的看着三哥离开的方向,泪珠一滴滴打在枯草上,“我不该让三哥去的,我不该让三哥去的——” 她嘴角带血,近乎癫狂的将锦带从中间咬了个口子出来。伸入两根细指将烟火弹夹了出来,拔掉底部的引线,看着白日焰火伴随着嗡鸣声在空中炸开。 捡起脚边三哥落下的一只短箭反握在手,双目通红的踉跄着往深林跑。 她到时,看见一只浑身带血的老虎正死死的压制住魏在衍,若不是他拼了一双手不要死死用小弓塞进猛虎嘴里,早已成为它的口粮了! 卫沚一时竟没了神志,闷声冲过去用铁箭猛地插入猛虎的脊背。猛虎痛的嘶吼出声,一把甩开卫沚,从魏在衍身上跃开,虎头疯狂的甩着想要用嘴将背上的铁箭咬断! 卫沚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来,想要往三哥的方向去却腿一软,一个趔趄跌坐在他的身边,哭着去摸他脸上的伤口。魏在衍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发顶,捡起手边的染血的弓箭,单膝跪在地上,神色紧绷,瞄准虎头—— “!” 利箭稳稳地扎在凶兽的喉咙,卫沚眼看着它一点点倒地,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层尘土。 卫沚来不及确认它是否真的死了,一把抱住浑身脱力往后仰倒的三哥。她将三哥抱在怀里,看着他脱力的阖上眼睛,她哭着抱住他的肩膀,眼泪划过面庞夹杂着脸上溅上的血迹流下:“三哥,三哥我错了,我再也不任性了。求求你,求求你起来看看我吧,三哥你别死你别死,我什么都告诉你。我再也不骗你了,三哥,三哥——” 卫沚哭的近乎脱力,抱着魏在衍跪坐在枯叶中,一声又一声的喊他:“三哥对不起,三哥你和玉儿说说话好不好。玉儿再也不敢了,玉儿以后一定听三哥的话,你别死求你了求你了啊啊啊啊啊啊!” 她崩溃的看着这周遭的一切,天地间竟没有能帮她的人,沙哑的喉咙嘶哑的狂吼:“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我三哥吧,我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没有人 没人来帮他们 一想到三哥会死,一想到三哥会因她而死,卫沚更是哭的浑身战栗。 “别怕”突然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虽然微弱却让卫沚欣喜若狂。 “三哥!三哥!” 她只知道叫着三哥,一声声如归巢的乳燕。 “谁在那里!” 卫沚抱住重又陷入昏迷的三哥,高声喊道:“我们是宁国侯府的人!我们在这里,有人受伤了!” 护卫们一看到遇到危险时发射的烟火弹就立刻匆匆往这里赶,哪成想刚刚赶到就看到满地血迹斑斑。 “四公主!”一人眼尖的看到在地上小小蜷缩成一团的女孩。“是四公主!” 原本散漫的护卫们紧急集合,迅速商量好将昏迷的四公主背出去,只留下两个矮个头的护卫因为挤不进去被留了下来。 “倒霉,又让他们抢先了。”其中一人啐了一口,羡慕的看着已经离开的众人。 “就是,回去说不定又是一大把赏银。” 卫沚眼看着两人站在原地抱怨,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还有人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一样,“没看到还有人受伤吗?!”卫沚撕扯着喉咙吼道。 宁国侯府这些年渐渐败落,至今爵位无人继承,所有人都在猜测爵位最终会落在老大卫长青的手里,因此对这两个没落贵族也不甚在意。 甚至,在他们身上找到了践踏上位者的快感。 两人对视一眼,“抬着出去?” “当然了,难不成你想让我自己出力!” “你们两个”卫沚气的浑身颤抖,指尖指着两人,“你们两个难道想谋杀我三哥吗?!抬着出去,再好的人也死透了!” “我告诉你们,宁国侯府虽然败落,可若是我三哥因为你们丧了命,本少爷就算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将你们两个狗奴才的所作所为上达圣听,诛你们满族!” 小小年纪,卫沚身上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压迫感,两人既为自己被七岁幼童恐吓感到羞耻,又担心事情败露真的殃及自身。两人低声骂了几句,不情不愿的将卫沚手中的血人接过,背在身上。 “四少爷,我二人要先带三少爷回去治疗,一会儿会有其他人来接四少爷。”一人讥笑着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独留下卫沚和一具高大的虎尸。 卫沚看着两人脚步稳健的迅速穿过密林远去,这才彻底放松了神经。 她方才哭的狠了,又因为和两个侍卫对峙而耗尽体力。虚弱的仰倒在地上,任由凉风划过面颊,吹干了脸上的泪痕。 天地间像是独留下了她一人,风带走了这一地的荒唐,也带走了她的思绪。 突然,一阵微弱的鹿鸣声顺着风的方向钻进她的耳朵里,卫沚耸了耸耳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胳膊后撑坐了起来,一路膝行到不远处被枯藤掩盖的石洞处。 拨开枯藤,小小的洞穴中正趴着一只小鹿,通身雪白,正是古籍中所记载的白鹿! 传说白鹿为祥瑞,白鹿出现,则天下大安。 鹿眼湿润且懵懂,看着她伸出的双手,试探的向前靠近,见卫沚没有动作便更靠近一些。 卫沚安抚的在它脊背上抚摸,陪它玩了好一会儿才将它从洞穴中抱出。 白鹿出世,朝中定会有一番风浪。与其将这功劳平白让给别人,还不如她亲自将这祥瑞之物送到皇上手中。 离开密林时,她特意避开了来寻她的护卫队。 着一身血衣,拼一股狠劲儿冲过护卫的刀戟,跪倒在皇上的帐前,高呼万岁。 顺庆帝此时正守在自己四丫头的床边,看着太医一点一点剪碎她伤口处的血衣,有些伤口深了,太医只能用针挑出来,疼的她即便昏迷也下意识的抽搐。 他心疼的握住女儿的小手,看着她身上的狼狈,心底恨不能将公主身边的侍卫碎尸万段!难道宫里的侍卫都是吃干饭的吗?连一个小小的女孩都看不住,竟叫她偷偷跑出宫外,还一路摸索到了猎场! “父皇我疼。”小公主迷迷糊糊的呼痛,却不知道顺庆帝一颗父亲的心早就碎成了千八百片。 朝臣眼中的顺庆帝昏聩无能,整日只知求仙问道,大小朝事一概推给宦官,导致如今宦臣当道,令忠义之臣苦不堪言。可在小公主眼中,他就只是个对她极尽宠爱的父亲。 “玉儿不怕,父皇在这儿,父皇在这儿。” “皇上。”帐外的护卫身着铠甲疾步而来,“帐外宁国侯府卫沚求见。” 顺庆帝大手一挥:“不见!” 护卫抱拳应是,转身走出帐外,低头看着蓬头垢面的卫沚,一板一眼的说:“皇上说不见,你快走吧,若是再要喧哗就别怪我手中的长剑奉命护主了。” 方才她抱着白鹿闯进来时引起了不少骚动,尽管她尽力遮掩可总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卫沚知道今日若是见不到皇帝,自己是绝对守不住这只幼鹿的! 她一咬牙,跪在地上用尽力气求见:“卫沚求见圣上!事关天下苍生,望圣上见卫沚一面!” 护卫见她不仅不听,反而惊扰圣驾,厉声骂道:“你这人不要不知好歹,圣上已经说了不见你竟还敢在此喧哗,还不快滚!” 顺庆帝心底本就烦躁,听到外面的吵嚷声更是心烦,吩咐一句“好生照顾公主”便大步往帐外走去。 “什么人胆敢在此喧哗!” 帐外护卫队皆俯首跪拜,没了护卫的阻拦,卫沚快步上前行跪礼:“卫沚见过皇上。” “刚才的人是你?” 他对这个孩子有印象,看着那双酷似玉儿的双眼,顺庆帝火气稍减,但仍怒不可遏:“朕不是说过不见吗,你为何仍在帐前喧哗!” 卫沚:“皇上恕罪,事出有因,卫沚此举着实无奈。” 卫沚丝毫不惧的直视龙颜,不卑不亢的回禀:“草民,找到了白鹿。” 白鹿几百年未曾出世,据史料记载,上一次出现白鹿,是在前朝开朝皇帝居住的茅屋内。开朝皇帝有感白鹿是在要他带领民众脱离苦海,一举揭竿而起,八方呼应,短短三年推翻了灵帝坐上帝位! 若是白鹿此时现世,那岂不是上苍认可了他在凡间的政绩,派白鹿下凡意在引领他飞升上界,成神成仙?! 想到这儿,顺庆帝语含催促:“此话当真?若敢欺君,朕一定砍了你的脑袋!” 卫沚没有回话,只是低头将怀中被自己用衣衫遮住的幼鹿抱出,“皇上请看。” 顺庆帝小心翼翼的急忙接过幼鹿,仔仔细细的抚摸着它的毛皮,双眼的兴奋几欲化为实质。 “好好好。”顺庆帝连喊三声好,朗声大笑,“天佑我大周,天佑我大周!” 将白鹿抱在怀里,顺庆帝低头看着将祥瑞带来的卫沚,简直越看越满意。好似将她也一同当作了祥瑞,就连方才被他厌恶的呵斥也忘了个一干二净,语气亲昵的说道:“卫家小子携宝不易,你且先回去休息,明日朕再传你面圣,一定要好好同朕说说白鹿的由来。” 卫沚心知这件事算是成了,磕头谢恩,在众人的或羡或妒的目光中离去。 侯府帐内。 老太君牵挂孙子,不听劝阻一定要等卫沚回来,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大孙子浑身是血的回来,小孙子还不知所踪。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也活不下去了! 突然,一声“祖母”在帐内炸开。 老太君看着一身狼狈的卫沚,不等她开口说话就抱着她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就怎么不听话。不让你乱跑还偏偏往深林里钻,若是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和你死去的父亲交代啊” “祖母,孙儿没事,是三哥救了孙儿。”卫沚心系魏在衍,眼神不住地往里面看,“祖母,三哥怎么样了,伤的重吗?” 老太君知道卫沚忧心兄弟,擦了擦眼泪说道:“你三哥没事,你回来之前,圣上特意派了太医来给他诊治。说是身上的外伤虽多可都不致命,好好将养几月即可。” 卫沚有些不敢相信,只当是祖母在哄她,“怎么可能只有一点皮外伤?是三哥亲手杀了猛虎救了四公主救了我!” 老太君这才发觉事情不对,拉着卫沚不让她走,神情严肃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沚心里着急,恨不能立刻去看三哥,听到祖母问话便如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说完趁祖母没注意,一个闪身从祖母怀中躲出,往里间去了。 “三哥!” 魏在衍刚要睡下就听到这一声脆生生的‘三哥’,挣扎着睁开眼虚弱的说了一句:“毛毛躁躁的。” 看到三哥没事,虽然虚弱但还能骂他,卫沚止不住的憋着哭腔喊他:“三哥” 魏在衍叹了口气,明明受伤的是他,她却哭的更厉害又是什么道理,他无奈地忍着痛将手放在卫沚发顶揉了揉:“我没事。” 卫沚突然抬头握住他的手,语速极快:“三哥,太医不好,太医骗祖母说你只有皮外伤。我们回去找别的大夫好不好,你伤的那么重怎么会只有皮外伤” 魏衍好笑的看着一本正经的指责太医医术的小家伙,心想还好太医走得快,然听到话怕是要气伤了。 他拍了拍卫沚的头,轻声安抚道:“太医没说错,我确实伤得不重。我到时,那只猛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地上有打斗的痕迹,许是刚和其他猛兽厮打过受了重伤,被我捡了个便宜。” “可是你身上的血——” “大多是那凶兽身上的,它本就受伤了,我和它近身搏斗过,不小心沾染上的。” 听到魏在衍这样仔细地解释给她听,卫沚才真的放下心来。 只是下一秒,却又将她吓得心脏差点骤停。 “玉儿是你给自己起的名吗?” 听到了,他竟然听到了!他不是昏过去了吗,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c我我没有啊!什么玉儿,我不知道啊!” 魏在衍点了点头,作势起身:“那我问问祖母去。” “啊啊啊别去别去。”卫沚一把按住他,不小心按到他的伤口听到他闷哼一声,又吓得急忙松手。“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你别乱动了!” 卫沚心一横,心想与其让魏在衍自己瞎猜,不如自己先给他一个答案! “确c确实是我给自己起的名字,我c那什么我心底其实一直觉得自c自己——” 话没说完就被突然进来的祖母打断,“你兄弟二人的话有时间再叙,恒儿,祖母有事问你,过来一下。” 卫沚眼睛一亮,就像是突然又获得了一个重生的机会,扔下一句“祖母叫我”就一溜烟的跑了,独留下魏在衍一人躺在床上轻笑。 祖母拉着她问了许多细节,有的地方更是重复确认了好几遍,直到天色擦黑卫沚实在困得睁不开眼,老太君才放她去睡觉。 老太君看着宝枝将卫沚抱回床上,这才肃了神色,正了正衣冠对方嬷嬷说道:“扶我去拜见圣上。” “是。” 到了帐外,守在外面的护卫看到是宁国侯府的老太君,想到白天的事,心知这一次宁国侯府怕是要翻身了,也不敢怠慢,“老太君请帐外等候。” 没过多久就见护卫出来恭敬的拉开帐门:“老太君请。” 不出她所料,这只象征着祥瑞的白鹿果然被顺庆帝视若珍宝。她进来时,正看到一根皇上将幼鹿放在桌案上抚摸,一根细链套在它的脖颈上。 “这么晚了,老太君来找朕是有何事啊?” “回皇上,臣妇的孙儿卫沚今日受了惊吓,唯恐自己殿前失仪,故而央求臣妇来将这来龙去脉禀告皇上。” 顺庆帝点了点头:“卫沚不过七八岁,今日之事确实为难他了”顿了顿,接着问道:“老太君可知,这白鹿是在哪里找到的?” “回皇上,是在四公主受袭不远处的一处山洞中。” 一提到昨日四公主受伤的事,顺庆帝就觉得心中不快,神思凝重,抚摸幼鹿的手一时重了,疼的白鹿叫出声来。 小鹿在看到有人进来时就不停地挣扎着想往别处躲,此时受了疼更是一股脑的想往外跑,却被脖颈上的细链一次次的挡了回去。 “这么说,是卫沚救了四公主,也是卫沚将白鹿带来给朕的?” 老太君携龙头拐杖行了一个大礼:“天佑圣上,保护公主是卫家后人应当拼尽全力去做的。” 皇帝满意的看了她一眼:“卫沚是朕的爱女的救命恩人,又将祥瑞带至朕的身边。想要什么赏赐,都尽管提来” “卫氏一门世代侍奉皇室,宁国侯卫长林因旧疾复发离世,如今宁国侯府没有掌事之人。臣妇代亡父亡子叩拜圣上,请圣上御批袭爵奏章,让卫氏嫡孙卫沚承袭爵位,继续为皇室尽忠。” 皇帝竟这么一提醒,突然想到确实如此。卫长林离世七年,宁国侯的爵位也空缺了七年,如今既然被提起来了也确实该解决一下了。 “王志,拟旨。卫氏嫡孙卫沚袭宁国侯爵位,赏千金,增封食邑两千户。” “是。” 第二天刚睡醒,宝枝就拉着她洗漱,卫沚云里雾里的穿了一身连夜从京带来的新衣裳,跟在祖母身后到御前领旨,跪谢圣恩。 直到走出帐篷她还有些不真实感,她c这从今以后就是小侯爷了?那种京城一大半人都要给他行礼的侯爵? 她拉着祖母的手,又确定了一遍:“祖母,我真的是小侯爷了?” 老太君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语速缓慢却不可置疑:“除了你,没人能再担得起‘宁国侯’三个字。” 卫沚整个人像是飘忽在云彩里一样,充满了不真实感,一路都在不停的和祖母确认,祖母始终面上带笑,不厌其烦的回答她。 “恒儿。”老太君站在帐门前突然停了脚步,慈爱的掐了掐她的面颊,“你去找你两个姐姐玩一会,我和你三哥有话要说。” 卫沚听话的点了点头,却在转了一圈之后又悄悄的回来了。避开众人的视线靠近帐篷,能隐约听到里面的人在讲话。 “我知道你委屈,可是侯府的爵位只能由恒儿继承。所以,那猛虎,也只能是恒儿杀的。” “孙儿没有委屈,确实是四弟听到呼救声,也是四弟决定要去救人的。我救的是四弟,不是四公主。” “你是个好孩子。若是回来的早一些,祖母不会让你受这些委屈的” 卫沚愣在原地,突然想到之前宝枝同她说的话。 三哥是父亲下葬当日被一个自称是父亲留在边城的女人找上门送进家里的,老太君心中生疑却苦于无法验证。 适逢母亲受惊临盆在即,老太君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的身上。可惜一声啼哭彻底打破了老太君的希望,又是一个女胎。 老太君不愿冒险将侯府交给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男童,但也不想放弃这唯一的男子血脉,故而将三哥的名字落在旁系族谱上,对外声称是旁系妾室子嗣过继而来的。 换句话说,一旦她出事,三哥是随时可以顶替她的存在。 因此,小卫沚对于这个三哥,始终也喜欢不起来。 祖母说的是,若是三哥早些回来,若是那时宁国侯没死,将三哥认回了侯府。那她,也不必时刻警醒自己,只需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四小姐。 里面隐隐传出魏在衍的声音:“四弟,很好。虽然心性未定,可毕竟年龄尚小,倘若好好用功,以后定可重扬卫氏门威。” 这些日子她和三哥虽然关系亲近了不少,可她从未想过三哥对她的期望竟是如此之高。如今亲耳听到,她只觉得眼眶微热,心底一阵暖流流过。 后面的话她无意再听,蹑手蹑脚的离开往别处去了。 离开大帐没走几步,她就被迎面来的人狠狠撞了一下,卫沚心绪正乱,皱着眉心刚要发火就感觉那人往自己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待她转身去找那人时,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迹。 卫沚奇怪的看了一眼,低头看了看手里被塞的纸条,转身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纸团拆开打开,上书: 得知你二人安然无恙,甚是心安。只因擅闯皇家猎场不可轻易露面,无法亲自看望,望见谅。 落字:桓。 卫沚这才突然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竟把三皇兄给忘在密林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护卫 皇家猎场的守卫森严, 因着四公主猎场内受袭, 岗哨又增加了一轮。 金甲银盔,草木皆兵。 他狼狈的躲过新一轮的护卫队, 九月的天气背后却出了一层薄汗。 他咬着牙在心里计算着两队护卫交替的时间,看见最后一个人转过拐角,矮下身子就地一滚—— 此次他私自出宫, 绝不能被父皇发现,否则又会是一番事故。 兵甲在走动间相互碰撞, 发出冰冷的金属声。 再过一会儿,最外围的巡逻护卫队就是最后一队了。之后护卫队会派出一支精英队驻守在这里, 所以,若是想要离开猎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凉风吹散了他濡湿的额发, 眼睛死死盯着护卫们的脚步, 在心底默数。 三 二 一! 他整个人如绷紧的弦,足尖微转,后撤半步—— “你疯了!” 他被人猛然拖入身后的大帐,下意识右肘后砸,被人用掌接住后, 顺势左脚向后一扫。那人闷哼一声被他反手制住。 “大哥?!”看清是谁后孟焕和忙松开手, 关切的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无事。”孟焕颐摇了摇头无意和他计较这些小事,当务之急是三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父皇不是命你留在宫中吗?” 闻言孟焕和颇为散漫的答道:“大哥你是知道的, 我惯不是个能闲下来的,一年一度的秋狝我又怎么能错过。” 三弟和四妹自小感情深厚,对比他这个亲兄长,四妹反倒是更亲近三弟一些。昨日四妹在猎场出事,再加上卫四献上了一只白鹿将猎场整个搅得翻了起来。 可如今看三弟,却好似一无所觉的样子 他迎着长兄打量的目光,有些奇怪的反问道:“大哥为何这样看我?” 孟焕颐试探着问道:“你可知昨日宁国侯府的出事了?” 宁国侯府? 那不就是魏在衍卫沚两兄弟。 孟焕和点了点头,昨日卫沚离开后不久就有护卫队赶来,他便趁机往深林里面躲去了,虽然知道的不清晰,但还是答道:“听说昨日他二人在林中被凶兽袭击了,不过还好有惊无险,否则侯府的老太君怕是” 他打量着三弟神色自然,便知他还不知道四妹受袭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更无意节外生枝,心底做好将他尽快送回宫的打算才发现他身上灰蒙蒙的外衣。孟焕颐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行止随心的弟弟,这样的性格生在皇家,也不知是喜是忧。 “先不说这些了,我先送你出去。若是被父皇发现你违抗圣命,擅自出宫”话尾在舌尖绕了绕却未说出口,他看着三弟默然淡下的神色,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带你出去”便掀开帐帘出去了。 不知从何时起,三弟在父皇面前就像是多余的一般,他甚至怀疑,父皇是否已经忘却了自己还有一个三郎。 摇了摇头甩掉脑中杂念,孟焕颐招手唤来一个小太监,低语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见那小太监正带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童往这边来。孟焕颐温和的笑了笑,蹲下来接住如炮弹一般砸过来的小家伙,“时儿乖,想我了吗。” “想了。”童音清脆如泉水叮咚,充斥着真情实意。 孟焕颐亲昵的用额头顶了顶他的,遂站起身牵住他的小手,问道:“来时可有谁看到了?” “殿下,奴才接小公子过来时正巧碰到卫二小姐。”小太监如实回道。 卫家随着卫长林的死亡一步步走向没落,因此就连卫家的姑娘似乎也少被人提起了。他敛了眸,视线扫过时儿襟带上绑着的一个陌生锦袋。 针脚细密却不精致,倒像是寻常女儿家绣出来的物件。 想到方才小太监所言,心底暗疑是卫二姑娘送给时儿的。 可是时儿从来不接姑娘家的赠物的,怎的如今不仅接了还大摇大摆的带出来了? 虽然好奇但是眼前有更紧迫的事情,他打量着眼前小太监的身量,沉吟一阵,说道:“你把衣服脱了。” 猎场封禁,除非有圣上手谕,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猎场。 “你说怎么突然就下了封禁?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护卫手持一杆银枪,威风凛凛的立在寒风中,悄悄看向身边的同伴。 “昨天四公主受袭的事你不知道啊。” “那不应该围猎猛兽吗,怎么还要我们站在这里守人?” 赵兴已经算是军中的老人了,被一个新兵的问题问倒难免丢脸,模棱两可的放话道:“圣上的旨意岂是尔等所能揣摩的?” 不等他接着说便看到不远处的一阵骚动,这里属于他的管辖区,若是出了问题他可是要首当其冲被问罪的。 拎起银枪,大步向前迈去。 “殿下恕罪,皇上有令,猎场从昨日起开始封禁,还望殿下不要为难属下。” “本宫手持皇后娘娘凤令也不行吗?”孟焕颐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竖在身前。 “殿下恕罪。” 赵兴走近一看,眼睛差点瞪掉,快步上前挤在护卫新人身前,嬉笑着和大皇子低头行礼。“原来是大殿下,大殿下在此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孟焕颐淡然一笑,用凤令一端遥遥点了点方才将他拦住的守卫,戏谑道:“倒是个尽忠职守的,只是太过死板了。” 赵兴一听便心道不好,若是大殿下上报皇上治他一个御下不良之罪—— 看着大殿下脸上笑容微敛,他忙道:“殿下教训的是,只是不知殿下是要出去” 孟焕颐并未开口任由赵兴胡思乱想,浑身抖成了个筛子。 他从军数十年,眼看马上就要告老还乡,属实不愿惹上麻烦,转身呵斥了不知所畏的新兵便一脸谄媚的弯腰请了大殿下带着随侍的小太监离开。 新兵还要再说,却被赵兴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自从收到孟焕和的‘平安信’后,卫沚便一直觉得神思不属,坐在不远处半人高的石头上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直到有人唤她才堪堪回神。 “侯爷,小侯爷。” 卫沚还不太适应别人这样唤她,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别人叫的是她。 “公公有何事?” 被唤作公公的人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她疑惑的瞧着他,不明白他找自己做什么。 “皇后娘娘命奴才来请您去帐内一叙。” 尖细的嗓音好如绣花针刮刺在光滑的石板上,这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让卫沚无奈的低头一笑。 从大石头上跳下来,一路随行,跟着公公进了大帐,她余光扫过上首精致的毛皮座椅,却发现不见贵人。 方才的不安重又从心底浮现,卫沚眉心微皱看着行礼退下的公公。 目光扫视一圈,帐内寂静的竟不似有活物一般 不待卫沚多想,帐外脚步声乍起。 她回头去看,这一眼,却好似穿梭了数十年的光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天灯 “卫沚参见皇后娘娘。”卫沚撩袍后裾, 恭敬的向来人行礼。 皇后缓缓停下脚步, 低垂着眼眸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凭着一股子狠劲儿硬闯过护卫将白鹿送到圣上手中。 若是给她成长的空间, 假以时日,也说不准她会将宁国侯府重新带入朝堂。 帐内只有低低的呼吸声,卫沚保持着跪姿, 目不斜视看着地面,皇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遂伸手遥遥一抬:“起来吧。” 卫沚视线下意识的要直视皇后的眼睛, 忽而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复又垂下眼睑。 皇后素来不喜爱艳色, 一袭雅黑色长裙虽将身姿掩了去, 却在无形中给人以压迫感。发间一枚凤头钗尽显国母威仪,眼角细纹淡淡,被脂粉轻扫两下遮去。 她对孩子向来宽容,并不在意这小小的无礼, 反而唇角微弯,轻缓问道:“本宫听说是你为大周带来了祥瑞?” 卫沚不敢接下这种殊荣,重又规正的跪下答道:“臣惶恐, 是陛下治国有道,故而上天降下了祥瑞。” 皇后看着她这般中正的做派笑了笑道:“如今倒是有几分你父亲的风采了。” 卫沚听到皇后提起已故的老宁国侯,心头突然一紧,她对卫长林的了解不过停留在他人只言片语上。若是皇后突然聊兴大发要和她回顾一下英雄战史—— 她腰板绷直,在心底将老侯爷的战绩默背了几遍就等着皇后娘娘‘考校’。 不过皇后似乎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草草聊了几句便转而问道:“你今天多大年纪了?” 卫沚暗暗松了口气, 从善如流的答道:“回娘娘, 过了今年就八岁了。” 皇后沉吟一阵:“小了些。” 正当卫沚以为问话结束时,又听她接着道:“可进学了?” “正在云深书院”卫沚噎了一下,补充道:“进学。” 虽然这身体年龄小,可她却不小,想到自己响彻云深书院的‘关系户’的名号,到底还是微微红了脸。 “云深书院”将这四个字在唇间绕了一遍,皇后凤眼微眯,良久才道,“既是如此,那便算了。” 余光打量着皇后晦暗不明的神色,卫沚突然想起秋狝前一日三姨娘特意来她房中正提到过的,太子曾私下询问老太君欲将她送入宫中作伴读的事。 怪道方才皇后说她太小了,若是给三皇子作伴读,她确实小了些。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皇后自听到她在云深书院进学后态度便冷淡了几分,似乎也没了让她进宫的意思。 卫沚心下微缓,上一世被困在那高墙至死方休,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回去了。 在这之后皇后少问了几句话便挥挥手让她自去了。 一手掀开帐门,卫沚又回头看了一眼倚在上首轻抚额角的皇后,转身离开。 皇后娘娘,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一句四公主的事。 不知是觉得她身份卑微不配知晓,还是从未放在心上。 一次秋狝,圣上朱批宁国侯府的袭爵奏章,在京城之中如石沉大海并未激起波澜。毕竟在这样的地界,一块砖头随便扔出去砸到的就是个官,谁也不稀罕,也不影响谁。 回了学院里,大家又都是端端正正坐在学堂的学生,过了新鲜劲儿也就回归了正常。 反倒是算筹先生越发不待见她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纨绔子弟c朝廷毒瘤。有事没事便要在课堂上点她两句,短短两个月时间彻底让卫沚变成了算筹课上最认真听讲的学生。 好不容易下了学,卫沚哀嚎一声趴在书案上:“我恨啊!” 韩原文走过来颇为同情把书从她脸下拯救出来,好心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撑住,兄弟,今天先生还多给你留了三道题,解完再恨。” 卫沚气的一把拍开他的手,脸一扭不想理他。 手被打开,他锲而不舍又去逗她,直将她惹了险些恼了才堪堪求饶道:“别生气别生气,大不了我帮你写,正好我也闲着没事。” 闻言卫沚眼睛一亮,腾地坐直身子将韩原文身上的背包一扯背在自己身上,催促道:“走走走,带你去我三哥那儿蹭饭去,你不是早就觊觎经馆的饭菜了吗。” 韩原文可不听她的,端着架子摇了摇头故作深沉:“算了,还是先写完再走吧。” 说着又补充道:“你真该为自己有这样一个朋友感到高兴。” 卫沚没说话,笑呵呵的看着他,看着他替自己解完了题,收拾好了笔墨,然后按着他的脸在书案上拼命摩擦。 一路上他都在抱怨卫沚毁了他的脸,直到卫沚实在忍不住恶狠狠的让他闭嘴,他才委委屈屈的小声道:“我可是一个眼神就能迷倒万千少女的人,你竟然这样对我!” 卫沚斜睨他一眼,淡淡道:“那我看你恐怕是没睁过眼吧。” 韩原文: 到了魏在衍的学舍两个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嘲讽对方,进门时正看到他在摆碗筷。 这些日子来这里的次数多了,韩原文也便没最初那般拘谨了,看着桌上的三副碗筷笑道:“三哥怎么知道我们要来的。” 魏在衍一手指了指角落里的铜盆,头也不回的说道:“一会儿如果还让我看到你们两个脏的像泥地里打过滚的,你们就给我滚出去。” 两个人对视一眼,老老实实的洗手去了。 经馆的饭菜比蒙馆的要有味道的多,故而两人总喜欢有事没事来蹭一顿。韩原文嬉笑着从卫沚筷子底下夹过最后一块肉,惬意的在空中摇了摇然后塞进嘴里。 卫沚刚要呲牙就感觉到魏在衍轻飘飘的一眼扫了过来,立马如鹌鹑一般又缩了回去。 “对了,阿沚,今天晚上你陪我去一趟后山吧。”韩原文突然说道。 “去后山干吗,你终于想开了要脱离凡尘了?” “口无遮掩。”魏在衍拿筷子敲了一下她夹菜的手,看见卫沚扁了扁嘴不说话转头问道,“后山那处是个断崖,到底是什么要紧事必须要今晚去?” 韩原文夹菜的手一顿,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清楚。 卫沚坐在对面眼看着好友脸上悄悄浮上的两朵红云,突然想到前几日在学堂上有人在讨论的话—— “你不会是听见卫启说的后山断崖的故事才突然要去的吧?!” 魏在衍:“什么故事?” 卫沚挣脱韩原文的桎梏,站在远远的说道:“三哥你不知道,前两天卫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一件事,说是云深书院的学子只要在后山放飞写有自己心爱女子的天灯,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完遥遥指着韩原文大笑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居然还学会大人思春了哈哈哈哈!” 韩原文被戳穿心事,羞的满脸通红,嗷嗷乱叫地追着卫沚满屋子乱跑。 等到两个人累得瘫在床榻上,魏在衍才开口问道:“原文心中真的有属意的女子了?是谁家的姑娘?” 听到这话韩原文瞬蔫了下来,摇了摇头只说:“我配不上她,所以才想用天灯祈愿” 卫沚在一边听着,心中似有万般豪气,坐起拍了拍胸口道:“你可是我卫小侯爷最好的朋友,只有别人配不上你,哪有你配不上她的道理!” 魏在衍顺手从床上抄起一本书往她脑袋上砸下:“和你说了多少遍让你收敛,还敢这么大言不惭。” 卫沚委屈的揉了揉被砸的地方,嘟囔道:“能拿出来炫耀的东西,还不是要随时准备好吗。” 魏在衍眯了眯眼睛,口吻低沉:“还说?” 卫沚老老实实的闭嘴。 魏在衍:“是不是即便我阻止你二人,你也会自己偷偷的去?” 韩原文沉默着点了点头。 卫沚:“三哥,还是让我陪原文去吧,学院虽然没什么危险可他自己去我还是不放心。” 魏在衍点了点头,拎着两人的领子将两人拎下床:“先吃饭。” 卫沚:“三哥!” 魏在衍:“晚上我和你们一起。” 卫沚闻言绷着嘴角的笑意,悄悄在桌下踢了踢韩原文的腿。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躲过众人上了山,卫沚站在崖边探头去看崖下—— 黑漆漆的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的墨色,吓得卫沚忙后退两步。 她回头看看笑得一脸痴傻的好友,心道真的是为了爱情不要命,夜里这样黑还敢靠近这处断崖 魏在衍:“一会儿把蜡烛点上就可以了,原文你要在上面写些什么吗?” 韩原文点了点头,小声道:“我想把她的名字写在上面,带着我的愿望一起” 卫沚正蹲在一边研墨,听到这话突然抬头说道:“你要把你喜欢的女子的写在这天灯上面?” 韩原文不懂她的意思,反问道:“那又如何?” 卫沚抿着唇,斟酌了语句犹豫着说道:“你把她的名字写在天灯上” “不就等于要亲手送她上西天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风寒 “我就问一句。”卫沚腾出一只手抓了抓被夜风吹乱的头发, “你是爱她还是恨她, 还是像最近的话本中说的一样爱她爱到杀死她?” 韩原文: 魏在衍: 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诡异, 卫沚抬头看了看好友难看的脸色,以为是自己戳中了他心底的小秘密伤到了他,便违心地安慰道:“死亡也是美丽的。” 魏在衍:“胡说八道。” 夜色凝重,呼吸被疾风夺走,卫沚听不到韩原文回话,担心他想歪了忙接着道:“当然,你也是美丽的。” 韩原文冷笑一声:“别, 我还不想死。” 卫沚: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卫沚全程老老实实的跟在韩原文身边, 让递笔不研墨, 让点蜡不吹火。 韩原文则完全不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挽袖执笔, 思索了一瞬决心不让卫沚这个深受脑疾毒害的患者影响自己的思路。 笔尖落墨, 手腕忽转, 笔锋微调。 卫沚在他身边蹭过, 伸长脖子眯着眼睛去瞧写了什么。一字一顿地读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将这诗在嘴里品了又品,卫沚抚掌赞道:“你又背着我学习了。” 落笔狠狠一甩, 几点墨迹落在手上。 韩原文看着她, 神色冷淡, “你真该为有我这么一个宽容大度的朋友而感到高兴。” 他逆着光, 卫沚看不清她的神情,微哑的声线被风散去了冷淡,竟意外留下几分柔和。卫沚有些感动的接道:“我也替自己感到高兴!” 魏在衍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蠢货的互相告白,上前将天灯上褶皱的角展开,听着风灌进灯内呼呼作响。 “要起风了,准备——” 她从未见过好友如此认真的神情,收起了嬉笑同样上前提着天灯的两角。 “放。” 素白色的天灯中拢着点点烛光,昏黄的光晕打在灯壁上,将尚且稚嫩的字衬得多了几分神韵。 忽而一阵谷风刮过,将正稳稳上升的天灯吹下,卫沚“诶”了一声下意识往前赶,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两人一人抓住了一只胳膊。 “你疯了?!” “你要做什么!” 卫沚扯了扯胳膊,无奈笑道:“我有分寸,不会掉下去的。” 魏在衍难得沉了脸色,厉声道:“胡闹,还不快过来。” 她刚要张嘴说话就被一阵邪风灌了一嘴,被迫咽下了一口凉气。 “又升起来了!” 卫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方才斜斜坠下的天灯竟又摇摇晃晃的升了起来! “对了,你没在天灯上写她的名字?”她突然问道。 韩原文目不斜视的看向远方,嘲讽的嗤笑一声:“因为我想和她做的是比翼鸟,不是亡命鸳鸯。” 卫沚尴尬的用食指碰了碰鼻尖,将视线同样远远散开,不再说话了。 小小的烛光在这广阔的黑暗中,正带着韩原文的对某个姑娘的思念往远方飘去。她悄悄侧身看着好友满眼都是希冀的光,也衷心的祝愿那盏天灯能保佑他如愿以偿。 十月的天着实凉了起来,卫沚身上的薄衫远不足以御寒,连打了两个喷嚏。 魏在衍看着她皱了皱眉,伸手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就像是握住了一团冰块一样。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抓紧时间回去吧。” 将两人送回蒙馆学舍,魏在衍接着烛光看着卫沚冻得惨白的小脸,说道:“回去记得多盖一床被子,若是得了风寒就有你受的了。” 卫沚脑袋早已被寒风吹木了,此时只想赶紧回房睡个天昏地暗,也不知三哥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不停的点头。 送走了三哥后,卫沚也不听身后韩原文的呼喊,一路小跑一个猛子扎进了被窝里。 韩原文一直对韩原文这种说睡就睡,雷打不醒的睡眠深感羡慕,听着被窝里传来的逐渐均匀的呼吸声,韩原文笑着摇摇头转身洗漱去了。 回来时扫了一眼隔壁床铺鼓起的一团大包,转身钻进自己的被窝,刚阖上眼就听旁边传来细碎的呻吟声。 “冷c冷” 他侧耳去听,发现似乎是卫沚那里发出的声音。 将自己的睡眠质量和卫沚的生死对比了一下,韩原文扁了扁嘴,好吧,还是卫沚的生死稍微重要一点点。 裹着自己的被子,韩原文像是蚕蛹一样蹦到了卫沚的床上,弯下腰听见确实是卫沚在喊冷。 学院自有自己的规矩,什么时间薄被c什么时间厚被c什么时间两床被都是有定数的,魏三哥虽说要卫沚夜里用两床被子捂一捂,可实际操作起来确实有难度 蹲在卫沚身边,一声声如奶猫一般的叫声实在让他烦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裹着的曾经被卫沚无比嫌弃的被子,咬了咬牙展开—— “你做什么。” 声音冷静的宛如从未入睡过一般。 韩原文盯着她涣散的眼睛,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发现她完全处于毫无反应的状态。 “不会是说梦话吧” “滚下我的床。”还是那种毫无波澜的声调。 他被卫沚吓得有点怕了,打了个激灵立刻熄了要和她同床共枕的念头,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床上捂着脑袋睡去了。 第二天要进学时,卫沚毫不意外的发了热。 韩原文伸手探了探她额上的温度,‘嘶’了一声收回手,嘟囔一句“昨天就不该被她吓着”忙整理好衣衫出去找书院的先生。 路上遇见了卫启,还被嘲讽了一句“见了鬼”他也难得的没有回嘴。 同先生告了假后,他回到学舍将卫沚从被窝里捞出来。入手的亵衣被卫沚身上的虚汗打湿,沾了他一手的粘腻。 “这一身的湿衣服,出去风一吹岂不是要病废了。”韩原文嫌弃的用手在她的被上抹了抹。 云深书院的学舍素来是两人一间,有一个共同的箱柜用来放衣物,可卫沚却像只疯狗一样一股脑的把他的衣服倒了出来还一副良家大姑娘被欺负的表情。 将他恶心的立马又去找学舍先生要了一个箱柜放自己的衣物。 将卫沚慢慢放倒回床上,掖好被子。 从她的床上跳下来,找到了散乱在一边的外衫中的铜钥匙打开了箱柜。 “这五颜六色的穿衣风格娘里娘气的怪不得不敢和我放在一起。”韩原文无语的在箱柜中捞了又捞,终于找到了一件正常的衣裳。 他坐在床沿上撑着卫沚的后背将她扶起,手指探到领口的边缘—— “笃笃笃。” 韩原文眉心微皱,以掌化拳揽住卫沚的腰身,伸手捞起被子往她身上一裹,扬声问道:“谁啊?” “原文,是我。” “三哥?”卫沚挣扎着撑起眼皮,喉咙干痒的又问了一声:“是三哥吗?” 韩原文不自在的用另一只手挪了挪她的脑袋,卫沚的炙热的鼻息全然喷洒在他的脖颈,温度高的似乎要烫伤他一般。 卫沚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似乎有谁在她脑袋里面尖叫。 他一时腾不出手去开门,便冲外大声喊道:“三哥你进来吧。” 魏在衍听卫启说韩原文看着不太对劲,去问了先生才知道是卫沚染了风寒。 看着卫沚满脸通红副病恹恹的模样,他就知道这两人昨天定是没有听他的话。大步走近两人,伸手连人带被子一并从韩原文手中接过抱在怀里。 “三哥?” 魏在衍头也不回的道:“我带她去医馆。” 韩原文诶了一声,直到两人出了门才反应过来,将新的衣服从床上捞起来就赶了上去。 到了医馆,相比韩原文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抱着病患的魏在衍反倒是呼吸平稳,仔细的将卫沚放在床上,惹得大夫不停的拿眼瞥他。 韩原文在医馆待了没一会儿就被人瞧的受不住了,将带来的衣服往魏在衍手里一塞躲避似的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他捏着衣服:“大夫,是不是要先给她换一身衣服?” “我先给你弟弟诊脉,然后你再给她换。” 魏在衍点了点头,后退一步给老大夫让了位置。 老大夫一手捏着胡子一手搭在她的腕上,沉了几息,忽然皱了皱眉,手指在腕上点了两下重又稳下再诊一次。 收回手,老大夫坐在桌边提笔写了一张药方,边写边道:“这位小公子虚汗需得发一下,我一会儿唤药童来换衣裳,公子你先去抓药吧。” 魏在衍不疑有他,将衣服留下后接过药方便出去了。 “小五,过来帮忙将她的汗衫换掉。” 小五是个扎着包包头的小姑娘,听到师父这样说羞的一跺脚,娇嗔道:“师父!说过多少遍了小五是女子!怎么能怎么能脱这个小公子的衣服!” 老大夫抿了口茶,意味深长的说道:“谁说她是小公子” 小五没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会儿突然捂住嘴指着卫沚,颤抖着唇:“她c她是” 小五的话没有说完,却被门外突然传来的一声轻响打断。老大夫放下茶杯点了点小五的额头,说道:“你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原文 小五忙追出去看,老大夫抚须长叹一声并未阻止。 过了一会儿, 小五垂着头进来, 他刚要安慰就被紧接而来的笑声震得浑身一麻。 “师弟,别来无恙啊。”来人褪去了一身官服须发尽白, 一手拎着小五的领子走了进来。扫视一周屋内摆设,笑着评价道:“真土。” 老大夫木着一张脸, 不悲不喜像是压根没看见这个人一般, 转而将视线投向站在角落里的小五:“小五, 怎么回事。” 来人闻言附和道:“就是,小五,怎么回事, 一见到我就跑,这是遇见师伯的态度吗, 啊?” 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现在却被双面夹击, 小五被养的娇惯了些, 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跑出去了。 “诶,你——”来人看着小五甩门而去的背影, 恨铁不成钢的面向对面那个状若无事c自顾自喝茶的师弟。“你看你怎么养的徒弟, 居然敢和师父耍小性子” 他迎着师弟狠厉的目光, 声音渐渐变小,嘟囔着把话补充完整了。 放下粗制的茶杯, 老大夫淡淡问道:“李大人莅临寒舍, 不知所谓何事啊。” “师弟见外了, 我虽然入朝为官可还是你的师兄不是。”他随意的说道,看到屏风后似有人影,不等师弟阻拦就擅自闯入,看到床上双目紧闭的人,皱了皱眉。 “谁让你随便进来的!” 被人强硬的拽了出来,还未措辞便见桌上的一张药方,拿起来细细看了一遍,下意识吩咐道:“把药方换了,这药对里面的人太霸道了,可能会伤了根基。” 只听老大夫冷笑一声,语含讥讽:“李大人,您是错把我这医馆当作太医院了吧。” 他一愣,抖了抖手中的药方,大方的笑道:“师弟对不住了,习惯了,习惯了。” 老大夫哼了一声并未接话。 “只是,这药确实不合适。”他委婉的建议道。“这位可是宁国侯府的小侯爷,若是被你治伤了身体,恐后患无穷啊。” “小侯爷?”他诧异的回头去看屏风后那个模糊的人影。 他看她一身云深书院的深衣,本以为最多是个不甘礼教女扮男装外出求学的女娃娃,没想到竟是近来风头正盛的小侯爷?! 思及此,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正坐在那里执笔修改药方的师兄。“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顺利的将药方一气呵成,两手捏起纸张的两角,吹了吹半干的墨迹,缓缓答道:“前些日子她险些溺死,老太君进宫求了皇上这才让我去为她诊治。” “你会诊不出来她是”他谨慎的将门窗关闭,压低声音道:“你会诊不出来她是女儿身?” “我诊出来了啊。”李太医淡淡道。 “你诊出来了?”他冷笑一声,一把夺过药方撕了个粉碎扔在地上。“你诊出来了却不上禀皇上再求一份赏赐?” 接着脸色一变,甩袖骂道:“李修你莫在我这里装好人,当年若不是你,师父又怎么会被杀。若说别人可怜这女娃我便信了,若说是你,哼,我半字不信!” 听他又提起当年之事,李太医无意再作解释,已经解释了十几年了,如果能信,早就信了。他眼眸微敛,重又提笔写了一张药方放在桌上:“方才的药方委实不妥,我一会儿让身边的药童再抓一副药送过来。” “等等。” 李太医脚步微顿,转身去看他却听他道:“你既认识里面的人,就把她带走,我从不为朝廷中的人治病。” 李太医摇了摇头,“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你无法要求我做任何事。” 话毕,不顾身后摔砸之声缓步离去了。 魏在衍拿药回来时就看到屋内有小童正在收拾碎片,他一惊忙到屏风后面查看,却见床上早已没有了四弟的人影。 他随手抓住一个小童问道;“刚才躺在这里面的人呢!” 小童摇了摇头,“我们来时就不曾看到有人。” 他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四弟竟不见了! “你们快着些,一会儿师父回来了如果还收拾不好我们都要挨罚的。”一个娇俏的女声突然从门外传来,魏在衍认出了这个声音一撩袍就往外走。 小五一手抓着一串冰糖葫芦,正眯着眼睛往嘴里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挡住了路。抬头一看,竟是之前的人。 见到是他,小五一阵心虚,低着头嘟囔一句“怎么走路看不到前面有人的”就想从他身侧绕过去,没成想又被挡住了。 魏在衍:“我四弟呢。” 小五没说话,又想转身往回跑,却被人一把抢走了手里的冰糖葫芦,“我的冰糖葫芦!” 魏在衍神色淡淡,手中举着两串红彤彤的山楂,又问一遍:“我四弟被你们带去哪里了。” 若是方才只是怀疑,但看到眼前的少女眼神闪烁的想要躲开他,他便知道四弟一定是被他们带走了。 心知躲不过了,小五眼一闭,硬撑着胆子耍横道:“谁让你们先骗我师父的,我们医馆的规矩所有人都知道,救穷救凶不救官!是你们先隐瞒的,我师父没直接把你们扔出去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魏在衍自知理亏,可若非云深书院实在偏僻,四弟又高烧不退,事出紧急,他也不会将四弟送来这里! 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他一字一顿道:“还望姑娘告知我四弟的去处,今日之事我兄弟二人改日再来登门致歉。” 没想到魏在衍会是这番态度,小五试探着睁开眼瞧他,确认他确是真诚,然后犹豫着指了一个方向,“是刚才和你们一起的那位公子将你四弟带走了,我看到他们往那边去了。” 看着魏在衍离开的背影,小五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站在原地,直到被师兄从后面拍了一巴掌才反应过来。 “发什么呆呢,小五,脸都红了!” 小五下意识捂住双颊,羞愤的回了师兄一拳当作回礼,转身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卫沚在黑暗中只觉得像是被人用绳子吊着,颠簸的厉害。 “卫沚你再等等,我们马上就到山下了。” 像是韩原文的声音。 她想睁眼看看,可眼皮却仿若重似千斤。想开口问问,自己这是在哪里,却觉得舌头像是木的一般。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终于在幽深的泥沼挣脱,拖着疲惫的身躯从识海中爬出。 “原文”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被风一吹就散了。 她又喊了几声,韩原文这才听到。 “卫沚,你终于醒了!”他惊喜的停下脚步,就近找到一块石头缓缓矮下身子将她放下。 他扶着摇摇欲坠的卫沚,撑住她几乎下一秒就要软倒的身体,几乎要哭出来:“你总算醒了,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我非要你陪我去后山,你就不会我差点以为差点以为你要病死了” 卫沚喉咙发干,却还是强撑起一抹笑,看着眼前这个自责的要将自己埋入地底的少年,轻声安慰道:“我不死,我不会死的。” 她想去拍一拍他的肩膀,让他别难过,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抬头去看周围,却好像从未见过一般。 “这是在哪儿”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韩原文更是崩溃的一把抱住卫沚:“卫沚,卫沚我对不起你,我本来想抄近路尽快将你送去山下,但是我现在我现在却找不到路了卫沚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卫沚无语凝噎。 身体内突然涌现出一股力量,最后一股力量,揍死韩原文的力量。 还不等卫沚动手,韩原文却好像突然被什么扎到一下,腾地从卫沚身上跳开。 卫沚:??? 卫沚:“背了我这么才突然和我‘授受不亲’是不是晚了点。” 韩原文瞪着眼睛不说话,良久才憋出一句:“我有喜欢的人。” 卫沚:“好巧,我也有。”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凉凉的秋风突然为他们带来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韩原文下意识挡在卫沚前面,侧身问道“你有没有听什么什么奇怪的声音?” 卫沚浑身一颤,咬着牙说道:“不会这么背吧。” “嗷呜——” 卫沚崩溃的抓着韩原文的肩膀:“真的假的啊,为什么云深书院的附近会有狼啊啊啊啊——” “我害怕啊韩原文!” 韩原文努力定了定神,忍住自己肩膀上的剧痛,眼神死死的盯着前方的不远处的丛林,边捡了几块脚边的石头便安抚卫沚:“别害怕,抱紧我。” 卫沚感动的看着他。 韩原文:“抱紧我,我也怕。” 卫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来人 此为防盗章 委屈c不甘c愤怒众多情绪被一股脑糅杂在一起让她无法纾解。 可就在此时,三姨娘带着她最渴望的关爱与照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弥补她对生母的缺憾, 故而这么多年小卫沚对三姨娘近乎言听计从。 如今看她哭的如此可怜,属于小卫沚的心脏蓦地开始抽痛:“三姨娘怎么一见到恒儿就哭, 可是恒儿做了什么错事恼了三姨娘?” 三姨娘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面上梨花带雨, 摇了摇头语含关切:“三姨娘不曾恼你。只是三姨娘看你离家多日, 黑了c也瘦了便止不住的心疼。” 卫沚低头看看自己相比前些日子已经略宽松的深衣, 颇有些深藏功与名的成就感。对于男子来说从前那样的身材没什么大碍,可作为女子,卫沚着实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身材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圆。 一句‘瘦了’对她来讲堪称最好的赞美。 抿下扬起的唇角, 卫沚抽出交叠的手放在三姨娘的手上面:“是恒儿不好,让三姨娘担心了, 往后定会不时寄信回府报平安的。” 三姨娘欣慰的点了点头,取出帕子将眼角的泪珠拭去。 二人又小叙了一番, 大多是卫沚在讲学院里的趣事, 三姨娘则专注的听着,时而微笑时而蹙眉, 即便有时卫沚讲的无聊, 也不见她有片刻分神。 卫沚:“好在即便休假也能和原文一起去参加秋狩, 要不然我自己可无聊死了。” 提到秋狩,三姨娘的笑声一顿, 眸光微闪状似无意的问道:“我听说这次秋狩皇后娘娘和大殿下也会参加, 是吗?” 卫沚:“是, 前些年大殿下因为外出游历故而皇后娘娘也无心参与。可今年大殿下回京了,这一年一次的秋狩两位贵人一定会露面的。” 说话间抬头瞧见窗外被晚霞染红的晴空,卫沚想了想说道:“不知不觉竟说了这样久了,今日三姨娘不如留下用饭吧,回来时我特意让宝枝吩咐小厨房做了几样菜,这会儿应该也弄好了。” 三姨娘也没有推却,笑着应了。 卫沚:“宝枝,告诉小厨房再多添一副碗筷,三姨娘要留下用饭。” 宝枝应了声‘是’便行礼离开往外面去吩咐了。 三姨娘看着卫沚行止自然的吩咐下人,突然心底闪过一丝不安,似乎眼前的这个孩子在她不经意间突然长大了。 她出身卑贱,身边又没有儿子依靠,这些年若不是侯爷对她有愧日子哪里还能过的如此安稳。她原以为自己尚且年轻,早晚会生一个儿子出来,可哪成想侯爷英年早逝。除了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和这‘三姨娘’的身份,她什么都不能再奢望了。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了卫沚这个孩子,或者说,她发现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希望。 生母的冷漠让她很快获得了卫沚的信任和依赖,她近乎将全部精力c心血倾注给卫沚,她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抚育,却也在时时刻刻的担忧着她的离开。 她曾日日不得安眠,梦里的卫沚毫不留情的将她甩开,然后转身扑进生母的怀抱,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舍给她。 如今竟像是又重回噩梦一般。 卫沚突然感觉到身边灼灼的目光,迟疑着抬头迎上那双含情的眸子,里面汹涌澎湃的情绪仿佛要将她淹没。 三姨娘没想到卫沚会突然看她,慌乱间扭过头去。 不待卫沚开口说话就听宝枝推门进来,手上还拎了一个食盒。她看着宝枝小心的将食盒放在桌上,问道:“这是哪里送来的?” “是三少爷房里送来的,说是小厨房里新研究出来的吃食送来给小少爷尝尝。” 卫沚闻言眯眼一笑,亲自动手将里面的两碟糕点取出来,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好吃。” “不若让我也尝尝?” 卫沚一把拦下了三姨娘的手,笑着道:“还是先用饭吧,这糕点等等再吃也是一样的。” 她没想到卫沚竟会在这种小事上让她难堪,更别说是在下人面前。被挡下的手一时尴尬的停在空中,她余光瞧着就连宝枝好像也正在拿鄙夷的眼光打量着她——嘲笑她不过区区一个三姨娘就在嫡孙少爷面前如此失礼! 卫沚恍然未觉,将食盒重新放好交给宝枝然后招手让她靠近些,附耳说道:“去小厨房用糖粉将这个糕点挨个裹上一层,上面摆上两片花瓣,再换一个精致的食盒给三哥送去。就说是今儿新做出来的,作为回礼拿来给三哥尝尝。” 宝枝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的小主子,糊里糊涂的接了这个差事。 看着宝枝拎着食盒离开,卫沚这才舒然一笑。 什么新研究出来的吃食,那就是杨梅糕!酸的她到现在还牙齿直打颤! 既然三哥如此不藏私的命人送过来了,那她也非要三哥自己尝尝这‘人间美味’不可! 回了神,下人也陆陆续续将饭菜摆上,卫沚笑着请三姨娘动筷。 用饭时,三姨娘突然停了筷低叹一声,惹得卫沚拿眼瞧她:“三姨娘可是有什么烦恼的事?” 只见她神色黯淡的摇了摇头,卫沚心知这话若是不说出来今儿的饭也别想吃好,遂也放下碗筷耐心劝道:“三姨娘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同我说,您这样让我担忧,倒不如说出来,若是难事我也好尽快去见祖母。” 三姨娘犹豫的看她,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咱们侯府中,两个姑娘都要准备着相看人家了。前些日子因为那魏家的事,大姑娘的婚事没能说成,二姑娘也不能赶在前面说人家。可眼看着两个姑娘年龄越来越大,若是再不相看” “我听说这次秋狩皇后娘娘允许各府携女眷出席,也是意在为大殿下挑选正妃。” 卫沚闻言笑了笑,声音四平八稳道:“只可惜我同大殿下毫无交集,不然也能为两位姐姐引荐一番了。” 三姨娘提筷为她夹了一筷子菜:“大殿下曾命人私下递了一封信来府内给老太君,说是小少爷品性俱佳,若是皇上应允,希望能选作三皇子的伴读进宫。” 卫沚一惊,“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姨娘:“约莫着有一个月了吧。” 一个月 算算日子,正接近她在书院撞见三皇兄的那一天! 令人烦躁的闷热不一会就把卫沚逼出了被子,掐住嗓子无声的大喊一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刚想让人伺候自己洗漱,手却好像按在一个硬硬的东西上面。 “什么东西”卫沚嘟囔一声。 掀开被子一看,正是昨晚被团子硬塞给她的那个巨无霸夜明珠。卫沚须得两只手才能捧住它,昨天没有仔细看,这样凑近看了才发现这不是市面上普通的莹白色的夜明珠,而是内里泛着浅浅的祖母绿,像是被困入囚笼的流萤。 卫沚笑着将手贴了上去,丝丝凉意渗入皮肤,在这样的艳阳天最舒服不过了。 她把玩了好一会儿才又放回了床上,跳下床穿好衣服后便让外面的丫头进来伺候自己洗漱。 “对了。”卫沚放下正在擦脸的手巾,拨了拨被水濡湿的碎发。“宝枝你一会儿去找一个好看的荷包给我,我要装东西。” 宝枝:“是,是要绣荷的那枚吗?” 卫沚想了想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要那个,要我记得有一个上面是两只正在玩球的小猫,团子应该会喜欢那个。” 在祖母处用过早饭回来宝枝才将荷包交给她,卫沚接过荷包点了点上面的绣纹,转身坐回床上撑开袋口将夜明珠放了进去。 宝枝看着顿时变得圆滚滚的荷包,有些地方也变得显眼起来,忙上前一步解释道:“这个荷包因为放的时间久了,针线已经有些破损,所以奴婢方才自作主张在上面缝补了几针” 卫沚闻言凑近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有些地方针线比较鲜艳,想来就是刚刚被缝补的地方。她蓦地有些失了兴致,扯着袋底将夜明珠又倒了出来,道:“送人的东西不好这样寒酸,不要这个了。去将上次二姐给我的那个拿来吧,图案都差不多。” 宝枝应声退下,这次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新的荷包取来了。 卫沚满意的将荷包放在自己眼前晃悠了两下,这才系在腰上出门。 刚出门就撞见背着书袋小厮,卫沚认出他就是三哥身边的那人,呵停他后问道:“三哥呢?” 小厮恭敬道:“三少爷一大早便随昨晚来的贵客出门了,方才命人回来让奴才将书袋直接带去书院。” 卫沚一惊,团子走了?那这颗夜明珠她还怎么还给他啊。 “贵客是几时走的?” “奴才不知只知道三少爷走了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那时天才刚刚擦亮吧。卫沚有些泄气,摆了摆手让他自去了。小厮见状躬身告退,小步快跑往书院去了。 夜明珠的小主人走了,三哥又不在,她就更懒得描那本三哥带给她的字帖了。她的字原有自己的特色,可惜小孩子的手腕绵软无力,无法写出其中的风采,更有甚者直接导致她的字犹如鬼画符一般不堪入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矛盾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凌厉动作蓦地一顿, 眨眼间的功夫被韩原文挣出了他的攻击范围, 少年慢悠悠地收回手,有些惊讶的看着旁边那人。阳光下深褐色的眼眸似乎有钩子, 要将卫沚整个人都勾进去。 卫沚被他看的心慌,刚要走开便看到韩原文想从身后偷袭的身影。唇瓣微张,还不等她开口警示, 他便抬手向后挡住韩原文袭来的一拳,反手一折将他的手臂曲在身后,任他张牙舞爪也碰不到自己半分衣玦。 他眸色微沉直直地看着她,张口问道:“你认识我?” 看卫沚低着头不说话,手中一个用力差点将韩原文的胳膊折断。 他自幼随武师傅学习,第二年便自己研究出了一套打法。可那套拳法他只使过一次,因为他心里清楚,那套身法违背人趋利避害的本性,出招时等于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暴露给敌人,故而当年就连武师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吓了一跳。 可如今这人, 竟像是十分熟悉他一般, 为她的朋友警醒。 卫沚听到韩原文的哀嚎,抬头一看正好撞进他的眼中。 “你认识我?”他又问了一遍,只是这次语气已经不如之前那般温和了。“我再问第三遍的时候, 就要拿你朋友的一条胳膊当见面礼了。” 韩原文疼得厉害, 嘴里胡乱嚷着:“你不要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卫沚惊异于韩原文这种舍身取义的精神, 然后十分感动的对眼前施暴的人拱了拱手,“兄台,动手吧,我朋友说他不怕。” 韩原文:“” 韩原文:“卫沚!!!” 这场闹剧终结于韩大人陪同宫中来的贵人途经此处,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和彼此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韩大人笑吟吟的拉过韩原文和卫沚的手,看着他们两个向贵人行了礼后才道:“殿下容禀,这个是臣的小儿子原文,这个是宁国侯府的卫沚,行四。” 说完余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少年,语气迟疑道:“这位是” 贵人见状遂招手让少年站在自己身后,唇边挂着浅浅的笑,“韩大人见笑了,这是本宫身边的伴读,本宫不知他竟私自跑到了这里来,回去之后定不会饶他。” 卫沚被身材魁梧的韩大人挡在身前,什么都看不见,此时听到前面那位贵人的话然后探出了半个脑袋瞧他。 韩大人看着少年一身贵气,虽然衣着低调但举止之间竟有些皇家仪态。不由心中疑惑这样的人物怎么只会是一个小小的伴读,但看贵人没有解释的意思便只当做没有察觉,遂抬手向前引路。“前面估计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不如请殿下移步寿厅开席。” 卫沚小步跟在韩大人身后,不时抬头偷瞄一下前面的人,连韩原文报复似的踩了她两下都没有察觉。 为了避免小辈鲁莽冲撞贵人,韩家索性另辟了一块地方给小辈,安排了十几个丫头婆子在旁边伺候照看着。 韩家和侯府的关系从上一辈人就建立了起来,此时自然也是卫沚和韩原文同桌坐着。 韩原文本就因为方才卫沚不救他还落井下石而委屈,此时看着卫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桌案的人后 更委屈了。 就像是三九天自己好不容易捂热的被窝还没要舒舒服服的享受一下,就被人扔了出来还要眼睁睁的看那人堂而皇之的钻进去。 韩原文看着对面的人似是有要抬头的趋势,一个没控制住力道狠狠捣向了卫沚正往自己嘴里送橘子的手。 卫沚低头看了眼掉在地上的橘子,又看了眼一脸心虚还梗着脖子不打算道歉的韩原文。 就在韩原文以为卫沚要跟他动手的时候,只见她淡淡的移开视线,又开始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人看。 韩原文气的抬手捂住卫沚的双眼,“看看看,看什么看,他脸上有花啊,不准看!” 卫沚一把打开他的手,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含糊道:“长得好看不让人看,你真有意思。” 韩原文被卫沚的厚颜无耻震惊了,动了动唇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卫沚以为自己终于能安静会儿的时候,韩原文将整个人前倾压在桌案上,一张大脸挡住了卫沚全部的视线,卫沚一副败给他的模样,用口型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原文:“我好看还是他好看。”他指了指对面的少年。 卫沚深呼了一口气,扯出一抹笑问他:“我好看还是怀玉公子好看。” 怀玉公子是如今京城风头正盛的君子第一人,更有‘君子如玉世无双’的美称,是个顶顶好看的人。 韩原文:“我觉得你不能这样对我。” 卫沚‘哦’了一声,重复道:“我好看还是怀玉公子好看。” 韩原文似是受了极大的屈辱一般,咬着后槽牙说着违心的话:“你好看,我觉得你比怀玉公子好看。” 卫沚闻言又‘哦’一声,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人淡淡道:“我觉得他比你好看。” 韩原文气的直到寿宴结束都没再和她说一句话。 卫沚也不在意,临上马车前还特意冲他的方向摆了摆手。 这次是她独自一人坐了第二辆马车,老太君说要同两位姐姐说些私房话,不乐意让她听。卫沚也不在意,只是抱了一个食盒在后面的马车上坐下。 卫沚将食盒放在自己的腿上 ,浑身脱力般将下巴放在刻有花纹的盖子上。 三哥 前世她在宫中行四,而且又是位公主,自小便受哥哥们疼爱,其中最疼她的便是三哥了。再有她和三哥的年龄最近,因此她的整个幼年都是在三哥身边度过的。 偶尔闯了祸害怕被父皇责罚,三哥便会弯下腰拍拍脑袋,笑眯眯的说:“小妹不怕,三哥在。” 而那套拳法,是三哥最喜欢打给她看的,故而方才他一抬手,卫沚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来到宁国侯府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想念皇宫,也是第一次想念宫里的人。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她的思绪也跟着摇摇晃晃的。 快到侯府时,突然从马车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卫沚掀开帘子一看,发现府中的下人此时正压着一男一女跪在门前。 三姨娘也在,而她身边,正站着脸色铁青的魏在衍。 老太君没想到自己不过一会儿不在,府中就乱作了一锅粥。斜睨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三姨娘,心中更是烦躁,语带责备的说:“家中老身和大夫人不在,你便该是个主事的,如今竟将家中的丑事闹到了府外,还有脸哭!”说着狠狠一拍桌子吓得三姨娘浑身一个激灵,眼角的泪珠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睑上。 美人垂泪,也是美的。卫沚在心中暗暗评价。 三姨娘抽噎着应了话,“老夫人教训的是,妾身记得了。” 见三姨娘这般,老太君胸前的火气才沉住了一些。转头扫视跪在前厅中的人,然后道:“你二人为何在此。” 男人听到老太君问话,挣扎着一把甩开押着他的下人,谄媚着嘴脸凑到老太君跟前道:“见过老太君,我们夫妻二人这不是路过京城,想着顺便拜访一下老太君,也看看我们的儿子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卫沚眼尖的发现男人说到‘儿子’的时候,魏在衍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面上瞬间像是罩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隔得远远的将卫沚冻得一个激灵。 话头一转,男人忿忿的跳脚指着方才押着他的人,“但是这些狗奴才看我夫妻二人穿着破烂,狗眼看人低二话不说就要将我们扔出府外!请老太君为我们做主啊!”说完还得意的看着他们,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侯府下人一听这话慌忙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老太君明鉴,奴才们是看到这二人在四少爷房前鬼鬼祟祟才拿下他们的,老太君明鉴老太君明鉴!” 老太君极不耐烦他这般市井无赖的做派,更不喜欢让这种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摆了摆手让还押着女人的家奴放手,然后用帕子掩嘴对方嬷嬷吩咐了几句,就见方嬷嬷先退下了。 老太君:“你二人从家到京,路途遥远,至少二月有余,想必也想家了。我已经让方嬷嬷去给你们准备盘缠了,今日便先留在这里,待会儿让人将别院收拾出来,你二人且将就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酒疯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迎着魏在衍询问的眼神, 卫沚刚要编一套说辞骗他回府, 就听身后有人扬声笑道:“这是经馆的侯府三少爷吧?” 那人身着深衣, 边缘处以黑色用缀, 腰间系一根回字暗纹的玉白腰带,一派雍容典雅。卫沚瞧着这身衣服眼熟, 视线扫过那人身后着同样服装的男子, 才恍然道:“三哥,他们是你的同窗啊?” 那是云深书院的衣裳, 她也曾看到三哥在府中穿过一次。 小团子看到人多, 原本躲在卫沚身后, 可看到说话那人却突然笑了起来。卫沚以为她是看到家里人了, 还没等她出声询问, 便又听一人开口,语气颇为刻薄:“怎么,区区经馆末席也想要来祭拜魁星求取功名吗?” 末席? 卫沚疑惑的看着他,仿佛这人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三哥怎么会是末席?她曾听过皇长兄同其他朝臣在太极殿议事,有人想要打压风头过剩的魏在衍便讽刺他为‘杂学首辅’,非正统学派,当时就被皇长兄扔了一脸奏折。 皇长兄大骂道:“和卿乃先皇亲封‘智比公瑾, 今科榜首’,竖子尔敢!” 卫沚眉间微蹙, 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魏在衍的脸色。可他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反而低头看她:“这里太乱了, 祖母在家一定也设了供桌,替这孩子找到家人后回家再祭拜如何?” 卫沚定定的看着魏在衍毫无波澜的眼睛,抿唇点头。 可有人却不愿放过他们,其中一人踱步上前,朝着魏在衍的方向作揖,声音如泉水轻击玉石般悦耳:“魏兄。” 转而又面向说话那人,“魏兄乃经馆中学业最用功者,曾被先生点名赞扬求学态度,虽然成绩不尽如人意,但是求学态度可见一斑,还请陈兄莫再要针对魏兄。” 虽然前面一大堆卫沚没懂,但最后这句话她懂了。大致是—— 魏在衍凭实力考的倒数,你就别多嘴了。 知道他明着解围,实则讽刺。卫沚这小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却被魏在衍背着手一把按住脑袋不让她主动去招惹是非。 卫沚可不管这些,一把拍开魏在衍的手从他身后钻出来:“诸位是我兄长的同窗,既是如此,合该友善相处,如此在魁星面前留下口舌业障不怕今科榜上无名教人笑话吗。” 考试将近,谁也不愿被这样平白的沾上晦气,先前那人遂啐了一口,眼中似浸有毒液狠狠的盯着卫沚:“你竟敢这样诅咒我!” 卫沚有礼的一拜:“沚本无意如此,但阁下先前言语伤及长兄,沚却不能坐视不理。” “原来这位就是靠着亡父庇荫,厮混在诸府庶子中的四少爷,久仰大名。”另一人将手搭在方才那人肩膀,笑嘻嘻的将话接过来。 “听闻四少爷自小喜爱容貌出众的,”说着似有若无的将眼神撇向卫沚怀中的小团子,灿然一笑,“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明明是一张笑脸,却口吐恶言。卫沚极厌恶这样的人,尤其听他牵扯到最无辜的孩子身上时,当即就要甩开魏在衍原本压在她肩上的手—— 还不等她再有动作就再次被那只手压住了动作,卫沚气的回头瞪他,什么‘智比公瑾,今科榜首’连被嘲讽都不知道回击,如今自己被人诋毁不肖想他能帮忙,怎么还要阻止她! 魏在衍突然一笑,安抚似的拍了拍她。他轻易不笑,卫沚还曾腹诽这样俊美无俦的脸却遇见那样没有生气的主人真真是暴殄天物。可如今这不分场合的一笑,倒是将卫沚吓了一跳。 魏在衍:“若说最爱美人的,当是李兄的长兄。” 卫沚不懂这其中的缘故,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似乎毫无杀伤力的一句话让对面满脸笑意的人突然面色阴沉,周身围绕着压抑的气息。 魏在衍却好似没有察觉,接着道:“刘四公子惊才艳艳,除了可惜生为男儿之身,同令兄再无不相配之处——” 那人厉声开口打断:“魏三你不要欺人太甚!” 众人皆知刘四公子不过是众人风花雪月中给的一个戏称罢了,这人原是青衣阁的琴师,和李府长子相识后不过五月就叫李大公子对他情根深种。李公子毅然决然的将他带回家中恩爱,金屋藏娇,被李父发现后将他扔进祠堂,险些打死。 最终还是李母心疼儿子悄悄将他放出,不过一夜李公子就收拾了家当带着刘四公子远走高飞,至今未归。 而这,永远都是李府的一块心病。如今被魏在衍堂而皇之的提出,简直就是在当面打他的耳光! 魏在衍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卫沚的后背,压根没用正眼瞧他:“舍弟虽然顽劣,却不劳李公子费心。若实在有心,不如再多派些人去找找令兄嫂的下落。” 卫沚有些惊异的瞧着身边这个看似漫不经心却好似毒蛇一般字句致命的人,仿佛刚才那个任人欺辱的人不是眼前这个。 李姓公子气的发疯,目眦欲裂,恨得一脚踢翻了身旁的供桌。 香灰随风扬起,顺着风的方向悄无声息的钻进她的眼睛。卫沚低呼一声,不顾魏在衍的劝阻,眯着眼睛用袖子使劲揉,直到眼眶发热,眼前雾蒙蒙的一片。 原本怀中毫无动静的小人儿突然伸手点了点她眼眶中的晶莹。卫沚下意识的一眨眼,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将小团子唬了一跳。 眼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星星掉落,顺着卫沚的下巴流进了脖颈被衣服吸收,小团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顿时嘴一扁,委屈的大哭起来。 原本因着供桌被踢倒而慌乱的众人,此时被这响亮的哭嚎声吓到,心中烦躁更胜,便听其中一人凶狠的道:“哭哭哭,若将魁星哭丧了气,本公子收拾人的手段可多的是!” 又有人应和道:“不知是谁家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怪道被家里人卖给卫家老四作玩物。” 那人话音刚落,便听一道低沉的嗓音暗隐怒气从众人身后传来。 “若真的好奇,不若来亲自问问我。” 相比外面说的热闹,宁国侯府内却是一片死寂。府内女眷集中在卫沚的竹溪小筑内,一声声压抑的抽噎声让人心烦。老太君坐在主位上眼神严厉的扫过众人,厉声呵斥道:“哭什么哭!恒儿还没死呢,你们要哭给我回自己房里哭,不要把晦气过给我的宝贝孙儿!” 胆子最小的卫涟被这么一吓,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直接晕了过去。 老太君见状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吩咐方嬷嬷将她送回房后又道:“王氏,你自去好生照看二小姐。” 三姨娘心中焦急女儿,此时得了话,急忙拎起裙摆脚步匆匆的跟着离开了。 “娘,儿媳回来迟了。”说话间一名女子大步跨进房门,只见她秀发高束,一身素色锦衣c袖口紧扎,冠上簪着一枚白玉簪,英气十足。说话间单膝着地,腰身挺直的向她一拜。“见过娘。” 老太君看着自己这儿媳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孩子扔在家中不管,整日去那练兵场与男子互搏,就连恒儿差点一命呜呼也只是命人捎来一封书信聊表关切。 此刻太医正在里间诊治,孙儿生死未卜,她更是不想多看她一眼。 褚氏见婆母不欲多言,也不自讨没趣,自个儿起了身往里走去看看孩子。 老太君看着褚氏的动作,只是手中捻着的佛珠一顿,眨眼间又重新拨动起来。 李太医是宫内资历最老的一位太医,夜里被圣上突然传召来给侯府的小少爷治病,心里虽有不满但仍尽心尽力。手下银针翻动,仔细的捻着小孩儿的穴位,同时口述药方让自己的药童抓紧将药煎好送进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看到一名浑身匪气的女子进来,略一思量便知是已过世侯爷的夫人褚氏。还未开口见拜,便听她问道:“这伤,能治好吗。” 李太医闻言一愣,以为她一小小女子竟看不起自己几十年的医术,登时气的胡子一翘,“老夫又不是庸医,小少爷不过呛了几口水,怎么会治不好呢!” 褚氏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床上小小的一团,看着她脸上扎着几枚银针又见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亵衣,心上密密麻麻的像是被木刺扎了许多下,又疼又麻。目光转向气呼呼的李太医,语气冷淡的拱手一拜:“那就劳烦太医救治我儿了。”话毕转身离开。 和老太君见了礼后便准备出门回练兵场,哪知刚出房门就看到站在拐角处的人影。 褚氏:“是谁在那。” 察觉到自己被发现,魏在衍向前走了几步,拱手施了一礼朝褚氏的方向遥遥一拜。 褚氏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几眼,遂点头离开。 “少爷,我们也回吧,您在这里站了一刻钟了。左右也进不去这小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跟在他身边的小厮见他身上的汗已经湿了后背的大半衣裳,忍不住出声劝道。 “我本就没有进去的打算。”魏在衍站在那里,一抬头正好与老太君的眼神对上,将其中的冷淡一五一十尽收眼底。尽管如此,仍是有礼的一拜,遂转身离开。 屋外的发生的事卫沚一概不知,可她知道的是,自己刚准备过两天好日子的计划,怕是要凉了。 怪道她从未听说过新任阁老与宁国侯府的关系,单看侯府如今这折腾他的架势,怕是魏在衍成事的那一日就让宁国侯府随风飘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梦醒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卫启开始后悔刚才看到卫沚的时候没有转身就走了,低声嘟囔一句:“家丑不可外扬。” 卫沚像是浑身没骨头一般倚在竹椅上向周围打量:“都是外人,还不让人一吐为快了是吧。” 卫启:“”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一别, 此次再见卫沚她身上就突然多了种让人忍不住动手的冲动。从前两人皆是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 这是第一次,他想打破这个原则。 卫沚懒得知道卫启的心理活动,随手捞起他看的书。 卫启看到她拿的是哪本, 一急整个人撞在桌子上伸手去够:“给我!” 卫沚一闪身躲了过去,两指捏着书封要空中摇摇晃晃。看着卫启着急的模样, 笑得一脸恶劣:“刚才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我就从没见过你那么认真的念书。还是” 她看了眼书封上的字:“《论语》?” 这种手段她用的多了, 从前在上书阁念书时遇到不喜欢的课程她就把书封一撕, 里面换上宫外最风行的话本。 几个时辰枯燥的经学课, 她愣是能一动不动地坐着看书, 因为这种‘艰苦’的求学精神, 她还屡次被先生表扬,惹得其他几个哥哥嫉妒的很。 “清风扬起少女的衣玦,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女, 骄阳似火,似乎要将他的整个世界点燃——” “啊啊啊别念了别念了!”卫启哀嚎着劈手躲过她手里的书。“我c我这是拿错了。” 卫沚笑着看他,直到把他盯的浑身难受才一挑眉挪开视线。 手忙脚乱的将书塞回书架, 卫启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脑袋上的汗, 随口问道:“四叔来这里是做什么?” 卫沚:“我要考状元, 所以来买支新毛笔冲冲喜。” 卫启等了一会儿,发现她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迟疑着开口问道:“你c你的意思是,你买笔和考状元之间没有别的步骤了吗?” “还能有什么。”卫沚一皱眉,摊了摊手:“你还想知道什么。” 试图和卫沚沟通的他也是有脑疾。 卫启对于小卫沚来说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一般讨人厌,事事都做的比她好,也更懂得讨长辈的欢心,和卫沚一样的年龄就已经能做小诗,就连素来严肃的母亲都笑着夸奖卫启。母亲对于小卫沚来讲是最不能让的,可是就连母亲的视线都被卫启抢了过去,小卫沚也就更讨厌他了。 小卫沚的辈分高高压了卫启一头,因此从小到大,更是可着劲儿去收拾卫启。可卫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私下里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但面上却也都过得去。 说话间掌柜已经取出了一个细长盒子,卫沚远远看着掌柜走近,一双招子亮的可媲美天上的星辰。 “这就是紫毫笔吗。”卫沚看着掌柜缓缓推开盒盖,紫毫笔静静躺在其中,“很好看” 掌柜实在不想听被自己东家视若珍宝的物件被卫沚这样亵渎,忍痛将盒子往卫沚手里一塞转过身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才女耗费多年光景呕心沥血绣出一副山水河山巨制,可那群臭男人们却只关心她的脸蛋亲起来软不软。 卫沚小心翼翼的将笔管攥在手里,更加坚定了要把它带回家的信念:“掌柜您出个价吧。” 掌柜张开手比了个数,卫沚点了点头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宝枝:“够吗?” 宝枝出门前特意数了好几遍数目,生怕弄错了,但看到掌柜出的价时就知道还差一些,攥着手中的钱袋诚实的摇了摇头。 卫沚抿了抿唇,看着掌柜的手正放在盒子上一点点往回收,一抬手压住盒子的后半段:“我又没说不买。” 说着眼神瞥向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卫启,卫启迎着她的眼神身子向后撤了撤。 卫沚伸出另一只手:“拿钱。” 卫启:“???” 卫启:“你把钱寄存在我这儿了吗?” 她颇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然后执着的把手又伸了伸:“可是我没带够钱。” “那你就别买啊。”卫启惊异于卫沚的不要脸,“干嘛向我要。” “就作为你把我推下假山,差点摔死我的补偿吧。” 卫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一声扯下自己腰间的钱袋扔给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家伙:“如果还有剩下的,就拜托四叔你把它们放进海音寺的功德箱,就当是我为四叔的脑疾祈愿了。” 卫沚向卫启离开的背影挥了挥手,转身接过宝枝递过来的自己的钱袋然后递给掌柜:“够了吗?” 掌柜躬身请他稍等,自己到柜台数够数目后回来将剩下的碎银装进钱袋交给宝枝。 卫沚眉眼弯弯的笑着,捧着盒子笑得一脸满足。 “对了。”卫沚叫住正在整理钱袋数目的宝枝,指了指被摊开放着的那本卫启未看完的‘假《论语》’,“一会儿把这本书也带走吧,我刚才看卫启好像还挺喜欢的,有时间拿给他。” “是。” 时间过得很快,夏日不过是转瞬,花叶没了原本的生机,转眼间纷纷落叶便撒满了全京城。 在这秋意盎然的季节,宁国侯府发生了几件大事。 侯府三少爷魏在衍在云深书院的骑射课上演练骑射的马突然发疯,不慎从马背上颠落,摔断了左腿,还好在场的骑射师父反应的快,在白马朝着魏在衍扬蹄的时候干净利落的斩下了马首才避免了更严重的后果。 据说当时喷溅而出的鲜血将魏在衍整个人都染红了,而他送去医馆时已经陷入昏迷。 八月,秋闱,魏在衍腿上绑着夹板被人扶着进了考场。 也不知是怎样的运气,平日里学堂里的末席在放榜时名字竟也稳稳的卡在最后一名亚元上。 中了! 宁国侯府放榜当天大摆宴席,庆祝喜事。 秋闱之后便是云深书院的秋试,可惜侯府的小少爷没有赶上自家兄长的好运气,意料之中的没有考上。 侯府愁云惨淡了几日后,云深书院的文先生却意外的亲自上门,表示希望卫沚能去书院做他的书童,平日里整理一下藏书阁,也可以到蒙馆旁听,只是不能常回家。 老太君高兴的立马命人将小孙子的行李收拾好,连人带行李一并给扔到了云深书院去。 外人有羡慕侯府今年的大运者,也有戏谑侯府强硬c逼迫云深书院先生者,众说纷纭,可都挡不住自己心底对这一家子好运气的艳羡。 无论别人怎么说,侯府内却是有条不紊的活动着。侯府里的主子下人,也自有自己的活法更无暇去顾及外人如何评论。 “原文,向后!” 凌厉动作蓦地一顿,眨眼间的功夫被韩原文挣出了他的攻击范围,少年慢悠悠地收回手,有些惊讶的看着旁边那人。阳光下深褐色的眼眸似乎有钩子,要将卫沚整个人都勾进去。 卫沚被他看的心慌,刚要走开便看到韩原文想从身后偷袭的身影。唇瓣微张,还不等她开口警示,他便抬手向后挡住韩原文袭来的一拳,反手一折将他的手臂曲在身后,任他张牙舞爪也碰不到自己半分衣玦。 他眸色微沉直直地看着她,张口问道:“你认识我?” 看卫沚低着头不说话,手中一个用力差点将韩原文的胳膊折断。 他自幼随武师傅学习,第二年便自己研究出了一套打法。可那套拳法他只使过一次,因为他心里清楚,那套身法违背人趋利避害的本性,出招时等于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暴露给敌人,故而当年就连武师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吓了一跳。 可如今这人,竟像是十分熟悉他一般,为她的朋友警醒。 卫沚听到韩原文的哀嚎,抬头一看正好撞进他的眼中。 “你认识我?”他又问了一遍,只是这次语气已经不如之前那般温和了。“我再问第三遍的时候,就要拿你朋友的一条胳膊当见面礼了。” 韩原文疼得厉害,嘴里胡乱嚷着:“你不要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卫沚惊异于韩原文这种舍身取义的精神,然后十分感动的对眼前施暴的人拱了拱手,“兄台,动手吧,我朋友说他不怕。” 韩原文:“” 韩原文:“卫沚!!!” 这场闹剧终结于韩大人陪同宫中来的贵人途经此处,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和彼此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韩大人笑吟吟的拉过韩原文和卫沚的手,看着他们两个向贵人行了礼后才道:“殿下容禀,这个是臣的小儿子原文,这个是宁国侯府的卫沚,行四。” 说完余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少年,语气迟疑道:“这位是” 贵人见状遂招手让少年站在自己身后,唇边挂着浅浅的笑,“韩大人见笑了,这是本宫身边的伴读,本宫不知他竟私自跑到了这里来,回去之后定不会饶他。” 卫沚被身材魁梧的韩大人挡在身前,什么都看不见,此时听到前面那位贵人的话然后探出了半个脑袋瞧他。 韩大人看着少年一身贵气,虽然衣着低调但举止之间竟有些皇家仪态。不由心中疑惑这样的人物怎么只会是一个小小的伴读,但看贵人没有解释的意思便只当做没有察觉,遂抬手向前引路。“前面估计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不如请殿下移步寿厅开席。” 卫沚小步跟在韩大人身后,不时抬头偷瞄一下前面的人,连韩原文报复似的踩了她两下都没有察觉。 为了避免小辈鲁莽冲撞贵人,韩家索性另辟了一块地方给小辈,安排了十几个丫头婆子在旁边伺候照看着。 韩家和侯府的关系从上一辈人就建立了起来,此时自然也是卫沚和韩原文同桌坐着。 韩原文本就因为方才卫沚不救他还落井下石而委屈,此时看着卫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桌案的人后 更委屈了。 就像是三九天自己好不容易捂热的被窝还没要舒舒服服的享受一下,就被人扔了出来还要眼睁睁的看那人堂而皇之的钻进去。 韩原文看着对面的人似是有要抬头的趋势,一个没控制住力道狠狠捣向了卫沚正往自己嘴里送橘子的手。 卫沚低头看了眼掉在地上的橘子,又看了眼一脸心虚还梗着脖子不打算道歉的韩原文。 就在韩原文以为卫沚要跟他动手的时候,只见她淡淡的移开视线,又开始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人看。 韩原文气的抬手捂住卫沚的双眼,“看看看,看什么看,他脸上有花啊,不准看!” 卫沚一把打开他的手,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含糊道:“长得好看不让人看,你真有意思。” 韩原文被卫沚的厚颜无耻震惊了,动了动唇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卫沚以为自己终于能安静会儿的时候,韩原文将整个人前倾压在桌案上,一张大脸挡住了卫沚全部的视线,卫沚一副败给他的模样,用口型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无情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她曾深恶痛绝自己女子的身份让她成为群臣攻讦的理由, 可如今, 已是物是人非, 再难也只能咬着牙沿着悬崖峭壁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卫沚使劲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又何必庸人自扰。 跟在魏在衍身后踏出府门, 这是自上次去为韩家祖母拜寿后的第一次出门, 卫沚看着眼前不停穿梭的人群扬起的嘴角再也没放下过。 不远处的吃食勾的她馋虫都要爬出来了,只是她还惦记着方才读书时那股似有若无的包子味儿, 遂伸手拽住前面人的衣袖, 抬起头仰脸看着魏在衍:“三哥, 我们去东街好不好, 我想吃灌汤包。” 魏在衍今日本就没有出行的计划, 如今被卫沚硬拽出来也便随着她去了。 见他点了头, 卫沚兴奋的拉着他就往前跑。 只是她的个子太小了, 被挤在人流中很难挪动步子。被一双双腿挤在中间卫沚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只能凭直觉在推搡间踉跄着向前走,走到最后彻底迷失了方向。 魏在衍跟在卫沚身后, 悠闲自在的等着前面的小家伙拼死拼活挤出来一个缺口后迅速跟上。他的个子高些,眼看着她越走越偏,离包子铺越来越远却也并未出声阻止。 相比旁边过于纷杂的街市, 他更喜欢卫沚正前方的那边空地。 在卫沚撞开最后一个人挤出人群后, 清凉的水汽瞬间扑面而来。带着些腥味儿的凉风轻轻扫在被汗珠打湿后贴在背上的后襟, 引得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与卫沚的狼狈截然不同,魏在衍如同信步踏月而来。不仅衣衫未见褶皱,连发丝也不见分毫凌乱。卫沚低头看看自己在方才挤入人堆的瞬间就被扯乱的衣服,又回头看看魏在衍的—— 卫沚:“”这人是怎么回事??? 她刚要开口就被清风送入鼻腔一阵淡淡的檀香味,她素来不喜欢香料,也从来不在房中点香炉,此时蓦地闻到这堪称刺鼻的味道立时转身掩嘴疾咳。 魏在衍趁着她咳得没办法作妖的时候迅速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收回视线时看卫沚仍是一副要咳出血的模样,这才皱着眉靠近,手一轻一重的拍在她的后背,直到她摇着手直起腰才放下。 卫沚:“谢谢三哥,我好多了。” 魏在衍收回手,蜷缩了指尖感觉到垂在身侧的手心中的湿意,想了想遂又拍了拍卫沚的肩膀,眉心微展:“无事。” 卫沚看了看在自己肩上停留时间有些长的那只手,思索了一下果断将这种亲昵的行为认定为‘三哥真好,还会用这种默默支持的方法安慰我。’并回以感动的眼神。 魏在衍不知道卫沚想了什么,但是他明显感觉到她再看他时,眼中多了很多他理解不了的情绪,如果非要分类的话,大概——是兴奋吧。 但是,为什么会突然兴奋? 卫沚没有告诉他原因,他也不会主动问。 直到那味道再次传来,卫沚才觉察出了异样。旁边的街市摩肩擦踵,可这里却十分冷清,像是被仙人开辟出来的世外之境一般。 像是看懂了卫沚的疑惑,魏在衍清冷的声音淡淡吐出答案:“这里是被圣上谕旨为学生赐下的祭祀之地,因此不允许平民随意进入。” 卫沚:“祭祀之地?” “我想起来了!”卫沚恍然大悟,乞巧这日不仅是女子要拜织女,想求取功名的书生也会备好蜡纸c香花c香茶c水果等祭拜魁星。卫沚想到这突然想起魏在衍也是今年的乡试,“三哥我们也去拜拜吧,信与不信都求个心安。” 还不等魏在衍张口,就听到身后的笑声,带些许兴奋,脚步声越近,直到在卫沚面前站定。 卫沚有些茫然看着自己面前跑的满脸通红的人,是个很小的孩子,看起来圆滚滚的模样浑身上下透着股奶香味儿。细软的发丝被松松的编成辫垂在脑后,其余部分只留下半长的头发,但在额前却留下了一撮水滴状的额发。脖子挂着一个大大的项圈,下面坠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平安锁。身上的衣服虽谈不上精致可到底也不是寻常人家穿得的。 卫沚越看越稀奇,单看这样的头发,只有在三四岁时不易打理的男童身上才会出现。可打量着眼前这个两眼放光的家伙,可不止三四岁。 卫沚:“你” 卫沚刚要开口就听眼前这个圆滚滚的团子开口:“终于找到你了!” 卫沚:“???”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被这种诡异的开头吓到,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在了魏在衍的胸膛上。 她从未和这样年龄的孩子打过交道,遂抬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后那人。 魏在衍顿了顿,斟酌了一下开口猜测道:“你打过他?” 想起小卫沚过往的种种前科,卫沚有些默然。张了张嘴,无力且苍白地辩解道:“我其实不随便欺负人。” 魏在衍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后退一步,显然不准备再开口了。 看到魏在衍明显不准备帮忙的模样,卫沚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还未出声就被对方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你的眼睛真好看,我想看看他们可你一直往前走不停下来。” 卫沚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迟疑的表情。转过头看向旁边的空地,想了一会儿又转过来看看眼前这个团子。微微动唇,却仿佛是失声了一般,过了许久才不敢相信的“啊”了一声。 什么意思?这个发展是什么意思? 自己没抢过这个团子的吃的,也没有揍过他,所以他不是来寻仇的。 所以卫沚嗓子有些干哑,僵硬的转头看向三哥,涩涩开口问道:“我是被当做小姑娘调戏了吗?” 文先生以书童之名将她从侯府带出来,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给她行了便利好让她也能到书院念书。因此在这一间小小的教室里,在最后一排也摆了一张属于她的书案。而她不过是在闲暇时才会被文先生叫去整理藏书阁。 卫沚听着先生的开学教诲,前一天熬夜的后遗症渐渐发作,眼皮止不住的打架,最终在先生的“希望你们能重视这门课程”的声音中阖上。 “啪——” 竹板敲击桌面的声音蓦地在耳边炸开,吓得卫沚浑身一抖从梦中醒来。迷茫的睁开眼睛左右看看,听到脑袋上方一声咳嗽,又看到坐在斜前排的韩原文正用拇指在脖颈上比划着横划一道 卫沚瞬间清醒过来,硬着头皮慢慢抬头看着站在自己后方的先生,在嘴角硬牵起一抹笑:“先生” 先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放在举在面前的书,踱步到前面意有所指的说:“诸位确实有家世显贵者,或许瞧不起我这一介布衣,也不屑听我的课。可老夫也要说一句,若是真的不在意又何必来云深书院,诸位家中想必是不缺请一个教书先生的银钱的,若真的无意,不必委屈自己呆在这里。” 说着,有意无意的瞥了卫沚一眼:“更何况有的人,也并非是云深书院主动接收的。如果没有能力,最好还是回家去吧。” 这位先生是许多年前的贡士,因不满朝局中的尔虞我诈而主动向朝廷请辞,后来不知因何缘故便进了云深书院教书。 经历使然,先生本就有些愤世嫉俗,故而对如今这些世家子也颇有些偏见,更逞论卫沚这样的正大光明的‘关系户’。 卫沚知道先生看不惯自己,因此也不主动去触他的霉头,低着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老先生说完余光瞥见她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心满意足的又回到了前面。 一堂课算筹课将学生们折磨的不轻,于是在老先生离开之后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 “你别在意先生的话,我爹说先生虽然讲话难听但可都是一身的真本领。”韩原文以为卫沚会因为听了难听话不开心,故而挪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卫沚疲惫地将他的手拍开,整张脸埋进书案,闷声道:“别理我,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韩原文疑心:“你会是哭了吧?” 见卫沚不理他,他的声调因为惊讶微微扬高,惹得剩下还没离开的学生纷纷将视线投向他们:“不至于吧,真的哭了?” 卫沚本就困得厉害,刚才正是最困的时候却被先生的‘心灵洗涤’给唤醒,现在好不容易能睡了这家伙又在耳边吵吵嚷嚷! 气的她一扬书狠狠拍在他胸口:“吵死了!” 看见卫沚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韩原文这才放心,摸了摸被砸的胸口,笑着摘了她的帽子:“走,吃饭去,我快饿死了。” 卫沚拿脑袋蹭着桌子上,嘟囔道:“你自己去吧,我等会儿要去找我三哥。三哥不是因为受伤行动不便吗,书院里又不允许家里的小厮伺候,所以我得和三哥一起才行。”说完又抢回帽子盖在脸上,“经馆比我们授课时间长,三哥要晚一些才下学,我趁着这会儿再睡一会儿,你自己赶紧去吧,不是早就说饿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疯狂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卫沚像是浑身没骨头一般倚在竹椅上向周围打量:“都是外人, 还不让人一吐为快了是吧。” 卫启:“”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一别,此次再见卫沚她身上就突然多了种让人忍不住动手的冲动。从前两人皆是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这是第一次, 他想打破这个原则。 卫沚懒得知道卫启的心理活动, 随手捞起他看的书。 卫启看到她拿的是哪本,一急整个人撞在桌子上伸手去够:“给我!” 卫沚一闪身躲了过去,两指捏着书封要空中摇摇晃晃。看着卫启着急的模样,笑得一脸恶劣:“刚才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我就从没见过你那么认真的念书。还是” 她看了眼书封上的字:“《论语》?” 这种手段她用的多了,从前在上书阁念书时遇到不喜欢的课程她就把书封一撕,里面换上宫外最风行的话本。 几个时辰枯燥的经学课, 她愣是能一动不动地坐着看书,因为这种‘艰苦’的求学精神, 她还屡次被先生表扬,惹得其他几个哥哥嫉妒的很。 “清风扬起少女的衣玦,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女,骄阳似火, 似乎要将他的整个世界点燃——” “啊啊啊别念了别念了!”卫启哀嚎着劈手躲过她手里的书。“我c我这是拿错了。” 卫沚笑着看他,直到把他盯的浑身难受才一挑眉挪开视线。 手忙脚乱的将书塞回书架,卫启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脑袋上的汗, 随口问道:“四叔来这里是做什么?” 卫沚:“我要考状元, 所以来买支新毛笔冲冲喜。” 卫启等了一会儿, 发现她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迟疑着开口问道:“你c你的意思是,你买笔和考状元之间没有别的步骤了吗?” “还能有什么。”卫沚一皱眉,摊了摊手:“你还想知道什么。” 试图和卫沚沟通的他也是有脑疾。 卫启对于小卫沚来说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一般讨人厌,事事都做的比她好,也更懂得讨长辈的欢心,和卫沚一样的年龄就已经能做小诗,就连素来严肃的母亲都笑着夸奖卫启。母亲对于小卫沚来讲是最不能让的,可是就连母亲的视线都被卫启抢了过去,小卫沚也就更讨厌他了。 小卫沚的辈分高高压了卫启一头,因此从小到大,更是可着劲儿去收拾卫启。可卫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私下里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但面上却也都过得去。 说话间掌柜已经取出了一个细长盒子,卫沚远远看着掌柜走近,一双招子亮的可媲美天上的星辰。 “这就是紫毫笔吗。”卫沚看着掌柜缓缓推开盒盖,紫毫笔静静躺在其中,“很好看” 掌柜实在不想听被自己东家视若珍宝的物件被卫沚这样亵渎,忍痛将盒子往卫沚手里一塞转过身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才女耗费多年光景呕心沥血绣出一副山水河山巨制,可那群臭男人们却只关心她的脸蛋亲起来软不软。 卫沚小心翼翼的将笔管攥在手里,更加坚定了要把它带回家的信念:“掌柜您出个价吧。” 掌柜张开手比了个数,卫沚点了点头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宝枝:“够吗?” 宝枝出门前特意数了好几遍数目,生怕弄错了,但看到掌柜出的价时就知道还差一些,攥着手中的钱袋诚实的摇了摇头。 卫沚抿了抿唇,看着掌柜的手正放在盒子上一点点往回收,一抬手压住盒子的后半段:“我又没说不买。” 说着眼神瞥向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卫启,卫启迎着她的眼神身子向后撤了撤。 卫沚伸出另一只手:“拿钱。” 卫启:“???” 卫启:“你把钱寄存在我这儿了吗?” 她颇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然后执着的把手又伸了伸:“可是我没带够钱。” “那你就别买啊。”卫启惊异于卫沚的不要脸,“干嘛向我要。” “就作为你把我推下假山,差点摔死我的补偿吧。” 卫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一声扯下自己腰间的钱袋扔给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家伙:“如果还有剩下的,就拜托四叔你把它们放进海音寺的功德箱,就当是我为四叔的脑疾祈愿了。” 卫沚向卫启离开的背影挥了挥手,转身接过宝枝递过来的自己的钱袋然后递给掌柜:“够了吗?” 掌柜躬身请他稍等,自己到柜台数够数目后回来将剩下的碎银装进钱袋交给宝枝。 卫沚眉眼弯弯的笑着,捧着盒子笑得一脸满足。 “对了。”卫沚叫住正在整理钱袋数目的宝枝,指了指被摊开放着的那本卫启未看完的‘假《论语》’,“一会儿把这本书也带走吧,我刚才看卫启好像还挺喜欢的,有时间拿给他。” “是。” 时间过得很快,夏日不过是转瞬,花叶没了原本的生机,转眼间纷纷落叶便撒满了全京城。 在这秋意盎然的季节,宁国侯府发生了几件大事。 侯府三少爷魏在衍在云深书院的骑射课上演练骑射的马突然发疯,不慎从马背上颠落,摔断了左腿,还好在场的骑射师父反应的快,在白马朝着魏在衍扬蹄的时候干净利落的斩下了马首才避免了更严重的后果。 据说当时喷溅而出的鲜血将魏在衍整个人都染红了,而他送去医馆时已经陷入昏迷。 八月,秋闱,魏在衍腿上绑着夹板被人扶着进了考场。 也不知是怎样的运气,平日里学堂里的末席在放榜时名字竟也稳稳的卡在最后一名亚元上。 中了! 宁国侯府放榜当天大摆宴席,庆祝喜事。 秋闱之后便是云深书院的秋试,可惜侯府的小少爷没有赶上自家兄长的好运气,意料之中的没有考上。 侯府愁云惨淡了几日后,云深书院的文先生却意外的亲自上门,表示希望卫沚能去书院做他的书童,平日里整理一下藏书阁,也可以到蒙馆旁听,只是不能常回家。 老太君高兴的立马命人将小孙子的行李收拾好,连人带行李一并给扔到了云深书院去。 外人有羡慕侯府今年的大运者,也有戏谑侯府强硬c逼迫云深书院先生者,众说纷纭,可都挡不住自己心底对这一家子好运气的艳羡。 无论别人怎么说,侯府内却是有条不紊的活动着。侯府里的主子下人,也自有自己的活法更无暇去顾及外人如何评论。 “原文,向后!” 凌厉动作蓦地一顿,眨眼间的功夫被韩原文挣出了他的攻击范围,少年慢悠悠地收回手,有些惊讶的看着旁边那人。阳光下深褐色的眼眸似乎有钩子,要将卫沚整个人都勾进去。 卫沚被他看的心慌,刚要走开便看到韩原文想从身后偷袭的身影。唇瓣微张,还不等她开口警示,他便抬手向后挡住韩原文袭来的一拳,反手一折将他的手臂曲在身后,任他张牙舞爪也碰不到自己半分衣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变化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那人身着深衣, 边缘处以黑色用缀, 腰间系一根回字暗纹的玉白腰带, 一派雍容典雅。卫沚瞧着这身衣服眼熟, 视线扫过那人身后着同样服装的男子, 才恍然道:“三哥,他们是你的同窗啊?” 那是云深书院的衣裳,她也曾看到三哥在府中穿过一次。 小团子看到人多,原本躲在卫沚身后, 可看到说话那人却突然笑了起来。卫沚以为她是看到家里人了, 还没等她出声询问, 便又听一人开口,语气颇为刻薄:“怎么, 区区经馆末席也想要来祭拜魁星求取功名吗?” 末席? 卫沚疑惑的看着他, 仿佛这人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三哥怎么会是末席?她曾听过皇长兄同其他朝臣在太极殿议事,有人想要打压风头过剩的魏在衍便讽刺他为‘杂学首辅’,非正统学派, 当时就被皇长兄扔了一脸奏折。 皇长兄大骂道:“和卿乃先皇亲封‘智比公瑾, 今科榜首’,竖子尔敢!” 卫沚眉间微蹙,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魏在衍的脸色。可他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反而低头看她:“这里太乱了, 祖母在家一定也设了供桌, 替这孩子找到家人后回家再祭拜如何?” 卫沚定定的看着魏在衍毫无波澜的眼睛, 抿唇点头。 可有人却不愿放过他们,其中一人踱步上前,朝着魏在衍的方向作揖,声音如泉水轻击玉石般悦耳:“魏兄。” 转而又面向说话那人,“魏兄乃经馆中学业最用功者,曾被先生点名赞扬求学态度,虽然成绩不尽如人意,但是求学态度可见一斑,还请陈兄莫再要针对魏兄。” 虽然前面一大堆卫沚没懂,但最后这句话她懂了。大致是—— 魏在衍凭实力考的倒数,你就别多嘴了。 知道他明着解围,实则讽刺。卫沚这小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却被魏在衍背着手一把按住脑袋不让她主动去招惹是非。 卫沚可不管这些,一把拍开魏在衍的手从他身后钻出来:“诸位是我兄长的同窗,既是如此,合该友善相处,如此在魁星面前留下口舌业障不怕今科榜上无名教人笑话吗。” 考试将近,谁也不愿被这样平白的沾上晦气,先前那人遂啐了一口,眼中似浸有毒液狠狠的盯着卫沚:“你竟敢这样诅咒我!” 卫沚有礼的一拜:“沚本无意如此,但阁下先前言语伤及长兄,沚却不能坐视不理。” “原来这位就是靠着亡父庇荫,厮混在诸府庶子中的四少爷,久仰大名。”另一人将手搭在方才那人肩膀,笑嘻嘻的将话接过来。 “听闻四少爷自小喜爱容貌出众的,”说着似有若无的将眼神撇向卫沚怀中的小团子,灿然一笑,“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明明是一张笑脸,却口吐恶言。卫沚极厌恶这样的人,尤其听他牵扯到最无辜的孩子身上时,当即就要甩开魏在衍原本压在她肩上的手—— 还不等她再有动作就再次被那只手压住了动作,卫沚气的回头瞪他,什么‘智比公瑾,今科榜首’连被嘲讽都不知道回击,如今自己被人诋毁不肖想他能帮忙,怎么还要阻止她! 魏在衍突然一笑,安抚似的拍了拍她。他轻易不笑,卫沚还曾腹诽这样俊美无俦的脸却遇见那样没有生气的主人真真是暴殄天物。可如今这不分场合的一笑,倒是将卫沚吓了一跳。 魏在衍:“若说最爱美人的,当是李兄的长兄。” 卫沚不懂这其中的缘故,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似乎毫无杀伤力的一句话让对面满脸笑意的人突然面色阴沉,周身围绕着压抑的气息。 魏在衍却好似没有察觉,接着道:“刘四公子惊才艳艳,除了可惜生为男儿之身,同令兄再无不相配之处——” 那人厉声开口打断:“魏三你不要欺人太甚!” 众人皆知刘四公子不过是众人风花雪月中给的一个戏称罢了,这人原是青衣阁的琴师,和李府长子相识后不过五月就叫李大公子对他情根深种。李公子毅然决然的将他带回家中恩爱,金屋藏娇,被李父发现后将他扔进祠堂,险些打死。 最终还是李母心疼儿子悄悄将他放出,不过一夜李公子就收拾了家当带着刘四公子远走高飞,至今未归。 而这,永远都是李府的一块心病。如今被魏在衍堂而皇之的提出,简直就是在当面打他的耳光! 魏在衍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卫沚的后背,压根没用正眼瞧他:“舍弟虽然顽劣,却不劳李公子费心。若实在有心,不如再多派些人去找找令兄嫂的下落。” 卫沚有些惊异的瞧着身边这个看似漫不经心却好似毒蛇一般字句致命的人,仿佛刚才那个任人欺辱的人不是眼前这个。 李姓公子气的发疯,目眦欲裂,恨得一脚踢翻了身旁的供桌。 香灰随风扬起,顺着风的方向悄无声息的钻进她的眼睛。卫沚低呼一声,不顾魏在衍的劝阻,眯着眼睛用袖子使劲揉,直到眼眶发热,眼前雾蒙蒙的一片。 原本怀中毫无动静的小人儿突然伸手点了点她眼眶中的晶莹。卫沚下意识的一眨眼,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将小团子唬了一跳。 眼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星星掉落,顺着卫沚的下巴流进了脖颈被衣服吸收,小团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顿时嘴一扁,委屈的大哭起来。 原本因着供桌被踢倒而慌乱的众人,此时被这响亮的哭嚎声吓到,心中烦躁更胜,便听其中一人凶狠的道:“哭哭哭,若将魁星哭丧了气,本公子收拾人的手段可多的是!” 又有人应和道:“不知是谁家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怪道被家里人卖给卫家老四作玩物。” 那人话音刚落,便听一道低沉的嗓音暗隐怒气从众人身后传来。 “若真的好奇,不若来亲自问问我。” 卫沚心头一凛,刚要起身就被管家扶着肩膀坐在竹椅上。卫沚看着眼前眼神复杂难辨的管家,心底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老太君一倒下牛鬼神蛇都要出来闹一闹了吗? 不想管家却只是矮下身子看着她,半晌才十分疲惫的捏了捏眼角,眼角的皱纹因为他的动作而更加明显。 卫沚心头一凛,刚要起身就被管家扶着肩膀坐在竹椅上:“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只是苦笑一声,将目光越过她投向身后那方小窗子,声音细弱蚊音:“上一辈人造的孽的,终究是降下惩罚来了” 卫沚不懂他的意思,但心知这其中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由来。而那些事情,或许能够解释眼前的这些乱象。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疼爱孙辈的老人,逾越的拍了拍她放在腿上的手。卫沚没有指责他的动作也没有避开,只是看着老人慢慢地起身。收敛了脸上亲近的笑意,年老的仿佛弯不下去的脊背,第一次弓做了一个弧度,然后恭敬后退,将门轻轻关上。 这一瞬间,她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 她跳下竹椅,将这把沉重的椅子搬在窗前,脱掉鞋子小心翼翼的爬上去,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外面。 她的小筑盖得很高,前些年在下面种了有些高度的松柏,此时已经郁郁葱葱的长大形成了一片绿林。她的房间在二层,虽能挡住下面向上看的视线,却不妨碍她躲在上面一览众山小。 她看到方嬷嬷最喜爱的那个丫头踉跄着跑出去,然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恭敬的引进来一位身穿官服的男人。 卫沚若有所思看着他们往祖母的屋子里去,仗着自己的位置隐蔽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那人。哪知他却像是有所察觉一般,犀利的目光透过一层层树叶的遮挡直直射向她所在的小楼,惊得她立刻缩了回去。 她躲在窗下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脑子也一刻不停的思考。 这人身上既穿着官服,又能被老太君身边的人如此对待,想必定是她那极有野心的大伯了。 在窗沿下猫了一会儿,想着人应该已经走远来,她的心思重又活络了起来。指头扒在窗沿上,慢慢探出头来,正想往刚才那人去的方向看,余光却瞥到站在远处的一人。 是三哥。 魏在衍的眼神中仿佛带刺一般,将卫沚扎的浑身一颤。脚下一蹬,差点将竹椅压翻,卫沚惊呼一声将自己挂在窗户上,脚下胡乱的蹬着竟意外又将竹椅踢回了原位。 刚刚舒了口气,低头看去,没想到魏在衍竟还在那个位置上直勾勾的盯着她。 按理说这样远的距离她是不应该看到魏在衍的眼睛的,可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她能感觉到刚才他在看着自己。 卫沚眉眼弯弯的一笑,伸着手探出窗外挥了挥,想要告诉他自己没事。 还没喊出声就看到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卫沚一嗓子没喊出来,扁了扁嘴像是斗败的公鸡将手垂了下来。 回去。 她看到了魏在衍对她做的口型,但是她真的不想听。冲他摇了摇头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看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求你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宝枝:“四少爷, 您一会儿进了正厅可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老太君虽然不注重君子仪态, 可这样哈欠连天的总归叫外人笑话咱们家。” 卫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接着又打了两个哈欠都被她死死的包在了嘴里,小心的不让宝枝发现。 清晨的风不如午间的燥热, 在林荫小道中吹了一会儿卫沚就慢慢清醒了。想起刚刚宝枝说的,拽了拽被她牵住的手,问道:“是昨天府里来的那两个人吗?是要和他们一起用饭吗?” 宝枝低头应是。 卫沚闻言刚想再问些什么,一个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宝枝好笑的重又用手帕沾了沾她的眼角。 卫沚虽然是孩子的身,可还有颗少女的心,知道宝枝是在笑她, 不自在的伸手挠了挠耳垂。而后转移话题道:“他们是谁?我昨日在屏风后听到祖母说他们是三哥的父亲母亲。可是, 三哥不是我们家的三哥吗, 怎么又成了别人家的三哥?” 魏在衍今日本想换条远路,好能迟些到正厅去见那所谓的父亲母亲。不成想今日正巧撞见从不早起的四弟, 本想从另一条岔路上离开, 却见她小脸仰的高高的,脆生生的声音随即传进耳朵,不小心撩拨了他的心弦。 她说,三哥不是我们家的三哥吗, 怎么又成了别人家的三哥。 魏在衍抬手止住小厮想上前请安的动作, 看着前面主仆二人凑在一起低语, 然后转身踏上了另一条岔路。 他倒是,从不知道,他的四弟在别人面前,是如此纯粹的好奇自己的事。 “少爷?”小厮见他突然停住,疑惑的喊他。 “无事,走吧。” 到了正厅,扫视四周发现他果然是最后一个到的。和主位上的老太君请安后,才落了座。 卫沚安稳的坐在一边,圆溜溜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跟着他四处转。直到他有些忍受不了这种目光,回头看时,才看她偏着脑袋好像刚才她什么都没做一般,只是那似有若无的余光仍在他身上打转。 魏在衍第一次有种无力感,对他的四弟。 这是一次难得的家宴,也是送别宴。 老太君让方嬷嬷将一个锦囊交给对面坐着的夫妻二人,拿着茶托抿了口茶淡淡道:“这里面是五十两纹银,还有一些细碎的银锭子,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车,你们夫妻等会儿用完饭就可以自行离开了。” 这话说得可以说十分不客气了,饶是男人没脸没皮惯了,此时也有一些窘迫。手里捏着筷子,眼神突然瞥到身边坐着的人,故作忧愁道:“我二人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怜了我这孩子,才刚见面就又要和我和她娘分开。” 说着撞了撞正在往自己碗里夹菜的女人,见她还杵着筷子,狠狠瞪了她一眼。女人这才反应过来,将嘴里的一口热粥咽下,状作亲热的拉住魏在衍的手放在桌上,“是啊,我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这十几年没见过爹娘了” 魏在衍接过丫头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唇边漱口的水痕,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四平八稳的接道:“您二老离家太久了,恐家中亲人思念,不必记挂我,还是尽快回去亲人团聚吧。” 男人被他的话顶的有些下不来台,语含羞愤:“你不也是我和你娘的儿子!怎么,现在你还敢教训你老子来了!” 老太君闻言皱了皱眉,不耐的看他一眼,男人立刻缩回了自己的凳子上,口里还念念叨叨的。 “老太君!”一个声音撞破了正厅诡异的气氛,来人正是侯府的管家。他一路跑进正厅,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老太君,门外有一群乞丐要死要活的非要见什么魏长生,我跟他说我们府里没有这个人,那些乞丐就站在门外不离开。现在现在门外已经聚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了!” 老太君看着两人躲闪的眼神,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牙一咬冷冷道:“你是不是进京前招惹了什么祸事,如今来宁国侯府避难来了!” 卫长生没想到那伙人这么快就查到自己在这里,而且居然还有胆子来侯府门前闹事,腿一软从凳子上滑下来,膝行到老太君跟前哭诉:“老太君老太君您可不能对我见死不救啊,是那个小畜生命短怎么能怪到我的身上啊,老太君您救救我吧。” 卫沚从到这里来就从未见过老太君动怒,此时看老太君一副恨不得掐死他们夫妻二人的模样,又有些担心的看看坐在一边好似事不关己稳如泰山的魏在衍。 老太君本就不喜欢三哥 ,如今若是迁怒的话可如何是好。 魏在衍察觉到有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顺着感觉看过去,正好望进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那双他曾经看到过最多的是嘲讽的眼睛,此刻正盈满了对他的担忧。 魏在衍动作一顿,然后收回视线,只当没有看到。 老太君咬着后槽牙看着眼前哀嚎的两人,心知自己是摊上了个祸患,宁国侯府从老侯爷留下来的盛誉,若是被这两人败坏了,她便是死了也无颜面对黄泉路上的列祖列宗。 “行了别哭了!”老太君厉声呵斥,然后转身看向此时正缩成鹌鹑瑟瑟发抖的三姨娘和两个姑娘,心中越发烦躁。“老身随他二人去府外看看,你们自在此用饭,三小子你也来。” 还没起身就看旁边一双满满都是期待的眼睛,老太君也有心磨炼她,遂弯下腰宠溺的掐了掐她的笑脸,“人小鬼大,你也一起来。” 说完牵着卫沚的手走在前面,将其他人留在身后。 恒儿迟早要接管侯府,这些事,是她必须学会面对的。老太君目光复杂的低头看着孙儿,将心中的不安摁了下去。 “快叫魏长生出来,否则我们买主说了,就将他告到御前去!”其中一个领头的嚣张的嚷嚷道。 老太君手持龙头拐杖,一步一步走向府外,扫视一圈威严的说道:“告御状须得滚得了钉板,不知在场诸位,谁的身子骨结实,老身可以替他敲一敲皇城前的牛皮鼓。” 到底只是混杂于市井的乞丐,见侯府的当家主母站出来,顿时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 只有一两个嘴硬的硬挺着喊了一嗓子:“难道宁国侯府就可以仗势欺人了吗?” 老太君将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砸,“当然不,我侯府绝不姑息养奸,在场若有苦主大可去京兆尹府击鼓鸣冤,天子脚下,想必京兆尹府自会还你等公道。但是——” “若是再敢在在我侯府门前闹事,老身即刻便进宫面见圣上治尔等一个聚众闹事之罪!” 他们被老太君震住了,原本嘈杂的人群一瞬间没了声响,半晌才从人群中战战兢兢走出一人,手捧一个檀木红盒上前。 “见c见过老太君,我们c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是接了赏银来给魏长生送东西的。”说着又把手里的盒子往前送了送。“说是给魏长生魏老爷的赔礼。” 魏长生原本藏在老太君身后,此时一听是来给他赔礼的,双手往身后一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看着眼前卑躬屈膝的小乞丐,掐着嗓子骂道:“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老爷的东西岂是你这脏手能碰的!”说完一把抢过檀木盒子,脚一抬将小乞丐踹下台阶。 老太君:“你放肆!” 老太君简直快要被这个蠢笨的外家子气疯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行如此作为!况且前脚有人高喊着要送他去见皇上,后脚即有人献上赔礼—— 这人居然还敢接! 不等老太君阻止,就见他伸手打开了盒子,然后一声哀嚎将盒子里的东西摔出来,屁滚尿流的躲到一边。眼瞧着盒子摔得四分五裂,里面圆滚滚的东西也从台阶上一路滚下去。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像是被凉水泼进了油锅,尖叫着四散开来。 卫沚人小,看不到前面,正要往前挤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被一只泛着凉意的手覆在了眼上。 眼前一片漆黑,雅羽般的睫毛扑闪着扫在他的手心。 卫沚疑惑的喊了一声:“三哥?” 魏在衍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回来,一转身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闭眼,别看。” 卫沚像是浑身没骨头一般倚在竹椅上向周围打量:“都是外人,还不让人一吐为快了是吧。” 卫启:“”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一别,此次再见卫沚她身上就突然多了种让人忍不住动手的冲动。从前两人皆是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这是第一次,他想打破这个原则。 卫沚懒得知道卫启的心理活动,随手捞起他看的书。 卫启看到她拿的是哪本,一急整个人撞在桌子上伸手去够:“给我!” 卫沚一闪身躲了过去,两指捏着书封要空中摇摇晃晃。看着卫启着急的模样,笑得一脸恶劣:“刚才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就从没见过你那么认真的念书。还是” 她看了眼书封上的字:“《论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危机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是。”宫女应声退下, 另一名上前小步踏上台阶将她从龙椅上扶起。“殿下,可要请大皇子一同过去?” 她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小宫女的腕上,伸出另一只手为自己正了正冠。转身时爱怜的用手绢拭了拭龙首上不存在的灰尘, 袅袅前行。 “不必了。” 若是母后真心作宴,必不会让她和大哥同席。若不是, 她便更无所谓了。 跨过殿门前行几步, 她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 悬在殿门上方的一块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烫金大字——紫瑞殿。 这是皇帝接受万臣朝拜的地方, 是她的曾祖父亲笔题字, 其中暗藏的恢弘志气正是当年曾祖父持一杆银枪横扫千军时所留下的。 只可惜到了父皇这里, 已隐隐有了灰败之气。 “殿下?”身边的宫女见她许久不移步, 轻唤了一声。见她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浑身一颤,立时脸色惨白,趴伏在地, 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奴婢无意惊了殿下,望殿下恕罪!” 摇了摇头,招手引了另一人来搀扶她离开。 后宫与前朝泾渭分明,太/祖皇帝为了避免子孙沉迷情/色不理朝政, 特在后宫与前朝之间设了一条明渠, 以此来警醒后人。只是前任挖坑, 自有后人填土。先帝力排众议硬是在中间建了一座拱桥, 如此与佳人相会之时, 竟多了几分缠绵之意。 过了这桥, 又行了不久便到了寿康宫。免了宫人的禀告,命人褪下自己身上的披肩便走了进去。 临近厅内,便听到屋内一阵畅笑。 她脚步不停,进了厅内遥遥向坐在主位的妇人行了大礼,“儿臣拜见母后,望母后福寿安康。” 皇后嘴角笑意微敛,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站起身子又转身看向仍稳坐在一旁的男子,疏离的笑道:“大哥原来也在。” “殿下。”他点了点头,恭敬的起身将次首的位置让给她自己站在另一边,待她落座才重又坐下。 皇后见此脸色越发沉郁,殿内气氛一时凝滞,她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兀自取了寿康宫宫女安置的茶,轻刮两下氤氲,沿着杯沿抿了一口,笑道:“果然是母后宫里的茶最香甜。” “你若喜欢便常来,本宫一会儿让人给你再带些回去。”说话间便起身来了大皇子身边,一手拉着大皇子,一手拉着她。“既然人齐了,便用膳吧。” 她似是没有发现皇后的异样,另一手覆上皇后的,笑眯眯的应了声是。 她自入主东宫后就再没有沾过酒,此时看着桌上的两只酒壶,看向皇后。 皇后沿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自己让人准备的酒,自然的拿过她位置上的酒杯斟满一杯,捏着酒杯递到她的面前。“恭贺我儿明日荣登大宝。” 她还未开口,便听身后的小太监先开口:“皇后娘娘容禀,自先皇驾崩,殿下每日的饮食皆需银针探毒,奴才——” 话未说完便见皇后身旁伺候的宫女上前一步,一个巴掌甩在了小太监的脸上,“放肆!主子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份儿!” 即便被如此落了面子她也不曾开口,只是眼神瞥向自己身后站着的大宫女。大宫女得了令,一把将小太监护在身后,更狠厉的将巴掌还了回去。“你放肆!敢在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面前动手,你居心何在!”大宫女名叫檀灵,是个练过武的,这一巴掌下去险些没将那个逞凶的小宫女扇飞。小宫女被这一下打蒙了,脸上的红痕迅速肿胀起来,像是嘴里含了东西似的。 “皇儿。”皇后手中的酒杯早已放下,语含严厉。“怪道你大哥说你这几年不同他亲近了,原来是你身边这些个东西把你带坏了吧。” 她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唇边始终浸着一抹笑。“母亲说笑了,是大哥自己娶了妻不和我一起玩了,母亲却又如何说是我疏离了大哥。” 见她用词亲昵,皇后也无意多计较,只接着刚才的话,“既是如此,我们母子三人便也没什么生疏了。”转向大皇子,“颐儿,还不敬你皇妹一杯,明明是你沉迷王府女色反倒推脱在玉儿的身上。” 大皇子心领神会,拎起另一只酒壶自斟一杯,站起身向她一敬。 “殿下!”刚才的小太监急忙阻止,她却只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不同意也不拒绝,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站着的,自己的皇长兄。 忽然举杯,一饮而尽。看着自己的母后皇兄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反而是身后的宫女太监目露紧张的瞧着她,仿佛她下一秒就要吐血身亡了。 这杯酒后,皇后难得同她多说了几句。可再好的饭菜,也不过一会儿就凉了。辞别皇后之后,身边只留了方才那两个奴才,一人提着宫灯,一人搀扶着她向东宫走去。 “我这一生,众叛亲离。”她终究没能再跨进东宫的殿门,跌坐在宫门前的石阶上仰望着夜空喃喃自语。“众叛亲离啊” 话毕,一口殷红的鲜血吐出,沾染了自己的蟒袍。她却好似毫无知觉一般,淡然的抹了抹自己的嘴角,见檀灵哭的凄惨,恶劣的将自己的鲜血抹在她冻得通红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转而咧嘴一笑,指着她问随行的小太监,“她美吗?” 小太监被她的惨状吓傻了,只知道咧着嘴哭。 这年的冬天,可真冷啊。她暗暗想着。身体中的血液渐渐凝结成冰,冻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眼前的景物不再清晰,她累得渐渐闭上了眼,将身旁的哀求与哭喊统统抛于脑后。 终于结束了,这一场荒唐的盛事。 眼前的景似乎又变回了那一天,云朗风清,一纸立东宫的圣旨如坠落冰河中的巨石,激起轩然大波。 她不过小小公主,却被一纸圣书压上王座。 似乎除了父皇,没有人相信天资平平的她能带领新朝走向另一片天地,当然,也包括她自己。或许,将新朝交还给皇长兄,会是她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事。 她突然很想笑一笑,她一直这么听话,却在最后做了这世上最大逆不道的事。 父皇,你看到了吗,女儿想要的,从来不是这天下啊 她不知是何时醒来的,只看到自己正漂浮在空中。站在原地许久,才终于接受了自己没死透也离不开的现状。仔细游荡一圈,发现这正是自己的东宫。凭借记忆找到了自己的床榻,却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玉儿,我的玉儿”皇后轻轻抚摸着她青灰色的脸颊,脸上温柔的神情是她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玉儿,母后的宝贝女儿。” 她轻蹙娥眉,不太明白眼前这场面。 她本以为,即便母后来了,也该是指着她的尸体仰天长笑的。 她无意看这些,便想着离开东宫随便走走,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有地狱使者来接她来了。可没成想,这一等便等了近二十年—— 这二十年间,世事更迭,她却被拘在这偌大的皇城中出不去,被迫看着这大周朝的日月更替。 皇长兄自她死后即着人重制了一份父皇的遗诏,将她批驳为乱臣贼子,而他自己才是正统。尽管仍有一些人质疑,可对大多数人来讲相比对着一个女子俯首称臣,不若重选新君,也不枉自己的男儿气概。 新朝很快稳固下来,可时间越久,自己的好大哥便越显弱势——尽管励精图治却因为天资平平毫无作用。后来不知听到什么,一道圣旨降下召进宫中一位她从未见过的新面孔为内阁首辅。圣恩加身,一言一行,皆代天子意。 此人手段狠辣,上任不久,便大刀阔斧的洗改朝堂。一时之间,宫廷之内,血雨腥风,而这位新任首辅更是风头无两—— 而她,终于在一个阴雨天离开,时隔二十年,听着母亲最后一声“玉儿”散作一缕青烟离开了这囚禁她一生的皇城。 一日炎夏,暑意翻滚。 伴随着一阵嬉笑声,几个嗓门大的孩子喊得尤其使劲儿。“快啊,四叔,再不快点你就又要输了!” 明明置身于一片嘈杂的环境中,她却感觉像是有人在她外面罩了一层薄纱。声音似是空谷传来,余音绕梁三日而不止—— ‘四叔,四叔,你快点啊,快点啊!’ 混沌间只觉得头晕脑胀,更是浑身提不起劲。嬉闹中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身子一歪,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魏在衍不懂,但是他勤奋好学。身子微微一侧挡住了她的视线,声音四平八稳却带着复杂的意味:“四弟,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这个四弟,从小便性格乖戾。前些年还能说她稚子无知,天真无邪,可近来她的行事作风越发张扬。若说他之前还抱着兄友弟恭的想法,这些日子也被他磋磨没了。 他在侯府中步履维艰,但还不至于眼瞎耳聋。 从小厮口中得知卫沚落水前是大喊着他的名字掉下去的,他正在练字的手狠狠一顿,一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纸上被印上了一大块墨迹,他面无表情的让小厮将已经写了大半文章的纸拿去烧掉。 虽然不知这件事怎么就没了后续,但此时看到她状若无事来找他的模样,魏在衍面上越发冷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死亡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这么久了, 小卫沚的感情第一次如潮水般喷薄而出。七岁的孩子, 生父早亡, 本应母子相依, 可生母却视她若无物。 委屈c不甘c愤怒众多情绪被一股脑糅杂在一起让她无法纾解。 可就在此时, 三姨娘带着她最渴望的关爱与照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弥补她对生母的缺憾, 故而这么多年小卫沚对三姨娘近乎言听计从。 如今看她哭的如此可怜, 属于小卫沚的心脏蓦地开始抽痛:“三姨娘怎么一见到恒儿就哭, 可是恒儿做了什么错事恼了三姨娘?” 三姨娘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面上梨花带雨,摇了摇头语含关切:“三姨娘不曾恼你。只是三姨娘看你离家多日,黑了c也瘦了便止不住的心疼。” 卫沚低头看看自己相比前些日子已经略宽松的深衣,颇有些深藏功与名的成就感。对于男子来说从前那样的身材没什么大碍,可作为女子,卫沚着实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身材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圆。 一句‘瘦了’对她来讲堪称最好的赞美。 抿下扬起的唇角,卫沚抽出交叠的手放在三姨娘的手上面:“是恒儿不好, 让三姨娘担心了, 往后定会不时寄信回府报平安的。” 三姨娘欣慰的点了点头, 取出帕子将眼角的泪珠拭去。 二人又小叙了一番, 大多是卫沚在讲学院里的趣事,三姨娘则专注的听着, 时而微笑时而蹙眉, 即便有时卫沚讲的无聊, 也不见她有片刻分神。 卫沚:“好在即便休假也能和原文一起去参加秋狩,要不然我自己可无聊死了。” 提到秋狩,三姨娘的笑声一顿,眸光微闪状似无意的问道:“我听说这次秋狩皇后娘娘和大殿下也会参加,是吗?” 卫沚:“是,前些年大殿下因为外出游历故而皇后娘娘也无心参与。可今年大殿下回京了,这一年一次的秋狩两位贵人一定会露面的。” 说话间抬头瞧见窗外被晚霞染红的晴空,卫沚想了想说道:“不知不觉竟说了这样久了,今日三姨娘不如留下用饭吧,回来时我特意让宝枝吩咐小厨房做了几样菜,这会儿应该也弄好了。” 三姨娘也没有推却,笑着应了。 卫沚:“宝枝,告诉小厨房再多添一副碗筷,三姨娘要留下用饭。” 宝枝应了声‘是’便行礼离开往外面去吩咐了。 三姨娘看着卫沚行止自然的吩咐下人,突然心底闪过一丝不安,似乎眼前的这个孩子在她不经意间突然长大了。 她出身卑贱,身边又没有儿子依靠,这些年若不是侯爷对她有愧日子哪里还能过的如此安稳。她原以为自己尚且年轻,早晚会生一个儿子出来,可哪成想侯爷英年早逝。除了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和这‘三姨娘’的身份,她什么都不能再奢望了。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了卫沚这个孩子,或者说,她发现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希望。 生母的冷漠让她很快获得了卫沚的信任和依赖,她近乎将全部精力c心血倾注给卫沚,她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抚育,却也在时时刻刻的担忧着她的离开。 她曾日日不得安眠,梦里的卫沚毫不留情的将她甩开,然后转身扑进生母的怀抱,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舍给她。 如今竟像是又重回噩梦一般。 卫沚突然感觉到身边灼灼的目光,迟疑着抬头迎上那双含情的眸子,里面汹涌澎湃的情绪仿佛要将她淹没。 三姨娘没想到卫沚会突然看她,慌乱间扭过头去。 不待卫沚开口说话就听宝枝推门进来,手上还拎了一个食盒。她看着宝枝小心的将食盒放在桌上,问道:“这是哪里送来的?” “是三少爷房里送来的,说是小厨房里新研究出来的吃食送来给小少爷尝尝。” 卫沚闻言眯眼一笑,亲自动手将里面的两碟糕点取出来,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好吃。” “不若让我也尝尝?” 卫沚一把拦下了三姨娘的手,笑着道:“还是先用饭吧,这糕点等等再吃也是一样的。” 她没想到卫沚竟会在这种小事上让她难堪,更别说是在下人面前。被挡下的手一时尴尬的停在空中,她余光瞧着就连宝枝好像也正在拿鄙夷的眼光打量着她——嘲笑她不过区区一个三姨娘就在嫡孙少爷面前如此失礼! 卫沚恍然未觉,将食盒重新放好交给宝枝然后招手让她靠近些,附耳说道:“去小厨房用糖粉将这个糕点挨个裹上一层,上面摆上两片花瓣,再换一个精致的食盒给三哥送去。就说是今儿新做出来的,作为回礼拿来给三哥尝尝。” 宝枝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的小主子,糊里糊涂的接了这个差事。 看着宝枝拎着食盒离开,卫沚这才舒然一笑。 什么新研究出来的吃食,那就是杨梅糕!酸的她到现在还牙齿直打颤! 既然三哥如此不藏私的命人送过来了,那她也非要三哥自己尝尝这‘人间美味’不可! 回了神,下人也陆陆续续将饭菜摆上,卫沚笑着请三姨娘动筷。 用饭时,三姨娘突然停了筷低叹一声,惹得卫沚拿眼瞧她:“三姨娘可是有什么烦恼的事?” 只见她神色黯淡的摇了摇头,卫沚心知这话若是不说出来今儿的饭也别想吃好,遂也放下碗筷耐心劝道:“三姨娘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同我说,您这样让我担忧,倒不如说出来,若是难事我也好尽快去见祖母。” 三姨娘犹豫的看她,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咱们侯府中,两个姑娘都要准备着相看人家了。前些日子因为那魏家的事,大姑娘的婚事没能说成,二姑娘也不能赶在前面说人家。可眼看着两个姑娘年龄越来越大,若是再不相看” “我听说这次秋狩皇后娘娘允许各府携女眷出席,也是意在为大殿下挑选正妃。” 卫沚闻言笑了笑,声音四平八稳道:“只可惜我同大殿下毫无交集,不然也能为两位姐姐引荐一番了。” 三姨娘提筷为她夹了一筷子菜:“大殿下曾命人私下递了一封信来府内给老太君,说是小少爷品性俱佳,若是皇上应允,希望能选作三皇子的伴读进宫。” 卫沚一惊,“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姨娘:“约莫着有一个月了吧。” 一个月 算算日子,正接近她在书院撞见三皇兄的那一天! 魏在衍低头看着因为踮着脚尖而站不稳的卫沚,她的手举得高高的,举的时间长了微微发着抖,可是什么都挡不住。 魏在衍迟疑了一下,想要将手放在她的发顶,然而却在最后一刻调了方向握住她交叠的双手,用了些力气镇压了她的反抗,将她的手挪开,轻轻扔下一句“没事”转身回到老太君的身边。 老太君到底是陪同老侯爷上过战场的人,年纪虽然大了,也每日吃斋念佛,可眼界到底不是平常妇人所能比拟的,除了打开那一瞬间被惊到了之外,马上便回过了神。 看到魏在衍回来,遂问道:“恒儿怎么样了。” 魏在衍:“已经让管家送四弟回去了。” 老太君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似是在打量着什么,良久才道:“去将京兆尹府的郑大人请过来,就说要报案。” 瘫在地上的魏长生一听要见官,慌忙抓住老太君的龙头拐杖,哀求着她:“老太君您不能,您不能啊,不能报官,不能报官啊!” 老太君斜睨他一眼,将拐杖从他手中抽出来,后退一步,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在地上磕了磕。 魏长生见状目眦欲裂,又膝行上前跪在老太君面前嚎啕大哭。 “老太君,按辈分我是该叫您舅母的,您不能对我见死不救啊舅母!” 方嬷嬷上前一步挡在魏长生前面,躬身行礼:“老太君,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太君看着她,心知方嬷嬷跟了她大半辈子,若不是十分要紧的事不会在这个关口打断她。想到这里遂点了点头。 方嬷嬷又凑近了一些,用帕子掩住口附在老太君耳边低语:“魏长生一家好歹是三少爷名义上的父母,眼看乡试将近,若是因为长辈入狱导致三少爷再无官途,那小少爷那个梦” 话未说完,但老太君却已明白了。方才她气昏了头脑才让魏在衍去报官,此时冷静下来后背竟也发了一层虚汗。 方嬷嬷:“奴婢想,不如先将这一家子安置在京郊的别院,既能躲过苦主的追偿,也好过呆在这里碍着府里主子们的眼。” 老太君闻言点了点头,余光看着仍在哭嚎的魏长生,心底到底顾及侯府的名声,见门前又有人开始聚集,遂厉声呵斥道:“还不跟我进来!” 关起门来,魏长生哭得更加放肆,连带着他媳妇也开始干嚎,将整个侯府弄得乌烟瘴气的让人心烦不已。 适逢要说与大姑娘的许家主母要来,可也只能称病推了。 老太君看着因为眼前这人生的一摊子烂事,越发的恼火,一时之间竟因为急火攻心直接昏死过去,吓得全府上上下下乱成一片。 方嬷嬷守在老太君的床前,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两夫妻的哭喊声,抓着来送药丸的丫头的手,肃声道:“快去东街请大大爷来,就说老太君出事了。” 看着小丫头像是傻了一样,方嬷嬷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道:“快去啊!” 老侯爷生前膝下共育有三子两女,只可惜两位小姐福薄早早的去了,留下了三个儿子。其中卫沚的父亲卫长林行二,是身为嫡母的老太君的唯一的儿子,也顺理成章的承袭了爵位。 其余两位分别是两位姨娘的儿子,大伯卫长青凭借自己的本事早早中了科举做了官,时任工部尚书,前些年主动请了旨离开宁国侯府自立门户。三叔卫长松则是个闲散人,依靠着侯府的庇荫捞了个略有油水的小官在外省任职。 此时府内老太君倒下了,卫沚的母亲褚氏前两日才来了信说奉旨离京办事,方嬷嬷别无他法只能向大大爷求救 东街西街离得不近,可卫长青愣是在一炷香时间内赶到了。而他在路上时,已经听说了侯府发生的事。 在府门前下了马后,不用下人引路,脚底生风的赶到厢房。卫长青看着仍跪在外厅的两人,冷着脸一脚一个将他二人踢翻在地,眼神狠厉的看着想要反抗的魏长生,他伸出手隔空指了指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快步走进屋内。 “母亲。”卫长青挥退将房间围的水泄不通的下人,跪在老太君榻前。“孩儿不孝,近日公务繁忙没能常来探望母亲,竟叫那些个腌臜东西惊扰了您。” 老太君方才被喂了急救的药丸,已经悠悠转醒,睁眼便看见大儿子跪在自己眼前。老太君唇色苍白,刚想开口说话就感觉喉咙干痒捂着嘴一阵干咳。 卫长青连声喊大夫进来,大夫施了针才压住了这阵疾咳。 老太君疲惫的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些,嘱咐道:“做事到底还是顾及着些三小子,今年的乡试将近” 老太君的话没有说完,看着卫长青坚毅的面庞反而长长一叹,疲惫的合上了眼。“罢了,我老了,经不起事故了。外面的事就交给你来打理,成与不成都记得来同我说一声。” 卫长青拉住母亲的手,郑重的应了,为母亲掖好被子后又将大夫和方嬷嬷叫进来,吩咐了些事情便转身离开了。 他明白嫡母的意思,若是魏长生夫妇因事入狱,而魏在衍又是罪民之子那魏在衍这一生会怎么样,也能一眼望到头了。 这个结果无论于魏在衍还是于侯府,都是污点。 卫长青出来时魏长生还在与媳妇说话,听见脚步声看到他出来,心里还忌惮着刚才那一脚,不自觉收敛了自己。 魏长生见这人没有继续苛责自己,反而是当他不存在一般有条不紊的向下人吩咐事情,俨然是一副当家人的派头。魏长生虽然没有大智慧,可小聪明不断,脑子一转就明白眼前这人是谁了。 暗暗扯了妻子一把,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待看到卫长青身边最后一波下人离开这才蹑手蹑脚的靠近,讨好的嘿嘿一笑,“这就是卫家大哥了吧,你可能没见过我,我是宁州魏家的魏长生。” 卫长青喝茶的手一顿,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复又轻轻用茶盖刮了一层茶沫,抿了一口茶水这才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宁州卫家这一系在祖父生前就已经被剔除出族谱了吧,我记得连姓都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最疼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这么久了, 小卫沚的感情第一次如潮水般喷薄而出。七岁的孩子, 生父早亡,本应母子相依,可生母却视她若无物。 委屈c不甘c愤怒众多情绪被一股脑糅杂在一起让她无法纾解。 可就在此时,三姨娘带着她最渴望的关爱与照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弥补她对生母的缺憾,故而这么多年小卫沚对三姨娘近乎言听计从。 如今看她哭的如此可怜,属于小卫沚的心脏蓦地开始抽痛:“三姨娘怎么一见到恒儿就哭,可是恒儿做了什么错事恼了三姨娘?” 三姨娘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面上梨花带雨,摇了摇头语含关切:“三姨娘不曾恼你。只是三姨娘看你离家多日,黑了c也瘦了便止不住的心疼。” 卫沚低头看看自己相比前些日子已经略宽松的深衣, 颇有些深藏功与名的成就感。对于男子来说从前那样的身材没什么大碍,可作为女子, 卫沚着实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身材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圆。 一句‘瘦了’对她来讲堪称最好的赞美。 抿下扬起的唇角, 卫沚抽出交叠的手放在三姨娘的手上面:“是恒儿不好, 让三姨娘担心了, 往后定会不时寄信回府报平安的。” 三姨娘欣慰的点了点头,取出帕子将眼角的泪珠拭去。 二人又小叙了一番, 大多是卫沚在讲学院里的趣事, 三姨娘则专注的听着, 时而微笑时而蹙眉, 即便有时卫沚讲的无聊, 也不见她有片刻分神。 卫沚:“好在即便休假也能和原文一起去参加秋狩,要不然我自己可无聊死了。” 提到秋狩,三姨娘的笑声一顿,眸光微闪状似无意的问道:“我听说这次秋狩皇后娘娘和大殿下也会参加,是吗?” 卫沚:“是,前些年大殿下因为外出游历故而皇后娘娘也无心参与。可今年大殿下回京了,这一年一次的秋狩两位贵人一定会露面的。” 说话间抬头瞧见窗外被晚霞染红的晴空,卫沚想了想说道:“不知不觉竟说了这样久了,今日三姨娘不如留下用饭吧,回来时我特意让宝枝吩咐小厨房做了几样菜,这会儿应该也弄好了。” 三姨娘也没有推却,笑着应了。 卫沚:“宝枝,告诉小厨房再多添一副碗筷,三姨娘要留下用饭。” 宝枝应了声‘是’便行礼离开往外面去吩咐了。 三姨娘看着卫沚行止自然的吩咐下人,突然心底闪过一丝不安,似乎眼前的这个孩子在她不经意间突然长大了。 她出身卑贱,身边又没有儿子依靠,这些年若不是侯爷对她有愧日子哪里还能过的如此安稳。她原以为自己尚且年轻,早晚会生一个儿子出来,可哪成想侯爷英年早逝。除了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和这‘三姨娘’的身份,她什么都不能再奢望了。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了卫沚这个孩子,或者说,她发现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希望。 生母的冷漠让她很快获得了卫沚的信任和依赖,她近乎将全部精力c心血倾注给卫沚,她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抚育,却也在时时刻刻的担忧着她的离开。 她曾日日不得安眠,梦里的卫沚毫不留情的将她甩开,然后转身扑进生母的怀抱,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舍给她。 如今竟像是又重回噩梦一般。 卫沚突然感觉到身边灼灼的目光,迟疑着抬头迎上那双含情的眸子,里面汹涌澎湃的情绪仿佛要将她淹没。 三姨娘没想到卫沚会突然看她,慌乱间扭过头去。 不待卫沚开口说话就听宝枝推门进来,手上还拎了一个食盒。她看着宝枝小心的将食盒放在桌上,问道:“这是哪里送来的?” “是三少爷房里送来的,说是小厨房里新研究出来的吃食送来给小少爷尝尝。” 卫沚闻言眯眼一笑,亲自动手将里面的两碟糕点取出来,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好吃。” “不若让我也尝尝?” 卫沚一把拦下了三姨娘的手,笑着道:“还是先用饭吧,这糕点等等再吃也是一样的。” 她没想到卫沚竟会在这种小事上让她难堪,更别说是在下人面前。被挡下的手一时尴尬的停在空中,她余光瞧着就连宝枝好像也正在拿鄙夷的眼光打量着她——嘲笑她不过区区一个三姨娘就在嫡孙少爷面前如此失礼! 卫沚恍然未觉,将食盒重新放好交给宝枝然后招手让她靠近些,附耳说道:“去小厨房用糖粉将这个糕点挨个裹上一层,上面摆上两片花瓣,再换一个精致的食盒给三哥送去。就说是今儿新做出来的,作为回礼拿来给三哥尝尝。” 宝枝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的小主子,糊里糊涂的接了这个差事。 看着宝枝拎着食盒离开,卫沚这才舒然一笑。 什么新研究出来的吃食,那就是杨梅糕!酸的她到现在还牙齿直打颤! 既然三哥如此不藏私的命人送过来了,那她也非要三哥自己尝尝这‘人间美味’不可! 回了神,下人也陆陆续续将饭菜摆上,卫沚笑着请三姨娘动筷。 用饭时,三姨娘突然停了筷低叹一声,惹得卫沚拿眼瞧她:“三姨娘可是有什么烦恼的事?” 只见她神色黯淡的摇了摇头,卫沚心知这话若是不说出来今儿的饭也别想吃好,遂也放下碗筷耐心劝道:“三姨娘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同我说,您这样让我担忧,倒不如说出来,若是难事我也好尽快去见祖母。” 三姨娘犹豫的看她,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咱们侯府中,两个姑娘都要准备着相看人家了。前些日子因为那魏家的事,大姑娘的婚事没能说成,二姑娘也不能赶在前面说人家。可眼看着两个姑娘年龄越来越大,若是再不相看” “我听说这次秋狩皇后娘娘允许各府携女眷出席,也是意在为大殿下挑选正妃。” 卫沚闻言笑了笑,声音四平八稳道:“只可惜我同大殿下毫无交集,不然也能为两位姐姐引荐一番了。” 三姨娘提筷为她夹了一筷子菜:“大殿下曾命人私下递了一封信来府内给老太君,说是小少爷品性俱佳,若是皇上应允,希望能选作三皇子的伴读进宫。” 卫沚一惊,“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姨娘:“约莫着有一个月了吧。” 一个月 算算日子,正接近她在书院撞见三皇兄的那一天! 卫沚向来不太在意这种祭拜,只是此时不小心窥见了这些少女的私事,竟也隐隐记起了些幼时的蠢事。 6岁那年,她还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哥哥们总是调笑她长大一定是个丑姑娘,没有哪个两家子敢娶她。于是在她无意间听到身边小宫女们偷偷讨论‘拜织女,得良婿’的话后,便躲开众人自己偷偷在一座废宫中对着悬在深蓝色夜空中的朗朗明月,摆上时令瓜果,点燃红烛,朝天祭拜织女娘娘求她赐给自己一段好姻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放弃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这是什么情况? 令人烦躁的闷热不一会就把卫沚逼出了被子,掐住嗓子无声的大喊一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刚想让人伺候自己洗漱, 手却好像按在一个硬硬的东西上面。 “什么东西”卫沚嘟囔一声。 掀开被子一看, 正是昨晚被团子硬塞给她的那个巨无霸夜明珠。卫沚须得两只手才能捧住它,昨天没有仔细看,这样凑近看了才发现这不是市面上普通的莹白色的夜明珠,而是内里泛着浅浅的祖母绿, 像是被困入囚笼的流萤。 卫沚笑着将手贴了上去, 丝丝凉意渗入皮肤, 在这样的艳阳天最舒服不过了。 她把玩了好一会儿才又放回了床上,跳下床穿好衣服后便让外面的丫头进来伺候自己洗漱。 “对了。”卫沚放下正在擦脸的手巾,拨了拨被水濡湿的碎发。“宝枝你一会儿去找一个好看的荷包给我,我要装东西。” 宝枝:“是, 是要绣荷的那枚吗?” 卫沚想了想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要那个, 要我记得有一个上面是两只正在玩球的小猫, 团子应该会喜欢那个。” 在祖母处用过早饭回来宝枝才将荷包交给她, 卫沚接过荷包点了点上面的绣纹,转身坐回床上撑开袋口将夜明珠放了进去。 宝枝看着顿时变得圆滚滚的荷包, 有些地方也变得显眼起来, 忙上前一步解释道:“这个荷包因为放的时间久了, 针线已经有些破损, 所以奴婢方才自作主张在上面缝补了几针” 卫沚闻言凑近仔细看了看, 发现确实有些地方针线比较鲜艳,想来就是刚刚被缝补的地方。她蓦地有些失了兴致,扯着袋底将夜明珠又倒了出来,道:“送人的东西不好这样寒酸,不要这个了。去将上次二姐给我的那个拿来吧,图案都差不多。” 宝枝应声退下,这次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新的荷包取来了。 卫沚满意的将荷包放在自己眼前晃悠了两下,这才系在腰上出门。 刚出门就撞见背着书袋小厮,卫沚认出他就是三哥身边的那人,呵停他后问道:“三哥呢?” 小厮恭敬道:“三少爷一大早便随昨晚来的贵客出门了,方才命人回来让奴才将书袋直接带去书院。” 卫沚一惊,团子走了?那这颗夜明珠她还怎么还给他啊。 “贵客是几时走的?” “奴才不知只知道三少爷走了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那时天才刚刚擦亮吧。卫沚有些泄气,摆了摆手让他自去了。小厮见状躬身告退,小步快跑往书院去了。 夜明珠的小主人走了,三哥又不在,她就更懒得描那本三哥带给她的字帖了。她的字原有自己的特色,可惜小孩子的手腕绵软无力,无法写出其中的风采,更有甚者直接导致她的字犹如鬼画符一般不堪入目。 就连素来无底线宠溺她的老太君,在第一次看到她写的字时,也没能违背良心夸她写得好,只是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别灰心。 再者府中也未曾见过适合她用的毛笔,一方面她年龄尚小不适合过于沉重的笔杆。还有就是她素来不喜用如今盛行的狼毫笔,反而更偏爱紫毫笔。相比较狼毫的笔力劲挺c笔锋强劲,她更喜爱紫毫的刚柔并济c以柔带刚。只可惜紫毫笔是取野兔项背之毫所致,价格昂贵且十分稀有 卫沚思及此脚步一顿,正巧昨日因为那些人败了兴致,不若趁此出府去看看,也顺便去玲珑阁瞧瞧有没有紫毫笔,若有的话便买回来,也好写出些精致的字让三哥看看。 心里有了主意卫沚便又折回主厅,见祖母正坐在罗汉榻上看经书,忙小跑两步立在老太君面前。 老太君:“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落下了什么?” 卫沚摇了摇头:“祖母,我想出门买些东西。” 手中的佛珠一顿,老太君看着她:“可是要用在吃穿用度上?” 卫沚又摇头:“不是,三哥留下的毛笔孙儿用不惯,所以想去外面看看有什么笔管轻一些的孙儿好拿来练字。” 老太君颇有些欣慰的看着孙儿,摸了摸她的发顶笑道:“你自去账房那里支些银子吧,等练好了字定要拿来给祖母瞧瞧。” 卫沚应了声好便行礼离开了。 小卫沚虽然年龄不大,但却有一个自己的小私库。也不知她是哪里聚的银钱,但零零碎碎加起来看样子也有不少了。 她象征性的从账房支了一些钱,又回房倒空了自己的小私库。 若是运气好能碰上紫毫笔,那定然是价值不菲,到时如实将这笔账记在账簿上又是一堆麻烦。可如果因此错过了心爱之物,那便更令人呕血了。 卫沚随手将钱袋扔到宝枝怀里,带着她和两名随侍出了府。 街上还有昨夜留下的纷乱,白日里的阳光更加惨白,淡淡然拢着街边柳树飘摇的细枝,像是天地间茫茫的云雾,热的人心里烦躁的很。 卫沚无心再闲逛,只想尽快到玲珑阁去。 心里这样想着,脚步也慢慢加快。 玲珑阁是京城最大的一间书坊,可说是书坊也不准确,因为它不止卖书。字画c文房四宝等都是它闻名的原因,还有玲珑阁中既有一文钱两三本的书,也有几百两银子不卖的字画,它更像是一个独立的天地。 玲珑阁的东家更是扑朔迷离,传说玲珑阁所贩卖之物皆是他自己的家产。也曾有京中权贵扬言想要买下他的玲珑阁,却在第二天收到一封带有檀香的书信,上面用朱砂写下二字:不卖。 此次来玲珑阁也不过是碰运气,卫沚本就不抱多大希望。毕竟那样金贵的物件,哪能留到她来。 卫沚走到柜台前,随意的翻了翻被摊开放在上面的几本仙侠话本,为了阅读体验其中还有几幅插画。 “小公子,可是要买什么吗?”柜台的掌柜问道。 卫沚:“我想要的东西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掌柜:“玲珑阁只做正经买卖。” 卫沚看着掌柜一脸‘卖艺不卖身’的警惕,微微无语:“谁告诉你我不正经的。” 掌柜一脸正气:“我没说小公子您不正经,我是怕小公子的买卖不正经。” 卫沚:“” 素来传说玲珑阁乃奇葩之地,对京中权贵虽有尊敬却不卑微,因此惹怒了不少人,可同时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卫沚:“这里有紫毫笔吗?” “小公子稍等,紫毫笔用之甚少小的也不记得了,还须得找找。”掌柜闻言低头翻了翻入库账本,边看边问道:“只是如今狼毫笔更普遍,小公子怎的想要找紫毫笔。” 卫沚瞧着他似乎还要找一会儿,倚在柜台上随口答道:“我喜欢紫毫笔的黑针紫毫。” 掌柜有些诧异的抬起头问道:“为什么?” 卫沚:“好看。” 掌柜被话一噎,良久才回道:“那还真是千金难买小公子欢心。” 卫沚不再搭话,又等了一会儿才听掌柜说道:“去年店里还有一根,因为一直没人买所以就被收回库房了。烦劳小公子稍等,我差人去库房看看还在不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今生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卫沚听着先生的开学教诲, 前一天熬夜的后遗症渐渐发作, 眼皮止不住的打架, 最终在先生的“希望你们能重视这门课程”的声音中阖上。 “啪——” 竹板敲击桌面的声音蓦地在耳边炸开,吓得卫沚浑身一抖从梦中醒来。迷茫的睁开眼睛左右看看,听到脑袋上方一声咳嗽,又看到坐在斜前排的韩原文正用拇指在脖颈上比划着横划一道 卫沚瞬间清醒过来,硬着头皮慢慢抬头看着站在自己后方的先生, 在嘴角硬牵起一抹笑:“先生” 先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放在举在面前的书,踱步到前面意有所指的说:“诸位确实有家世显贵者, 或许瞧不起我这一介布衣, 也不屑听我的课。可老夫也要说一句, 若是真的不在意又何必来云深书院, 诸位家中想必是不缺请一个教书先生的银钱的,若真的无意,不必委屈自己呆在这里。” 说着, 有意无意的瞥了卫沚一眼:“更何况有的人, 也并非是云深书院主动接收的。如果没有能力,最好还是回家去吧。” 这位先生是许多年前的贡士,因不满朝局中的尔虞我诈而主动向朝廷请辞, 后来不知因何缘故便进了云深书院教书。 经历使然, 先生本就有些愤世嫉俗, 故而对如今这些世家子也颇有些偏见, 更逞论卫沚这样的正大光明的‘关系户’。 卫沚知道先生看不惯自己,因此也不主动去触他的霉头,低着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老先生说完余光瞥见她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心满意足的又回到了前面。 一堂课算筹课将学生们折磨的不轻,于是在老先生离开之后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 “你别在意先生的话,我爹说先生虽然讲话难听但可都是一身的真本领。”韩原文以为卫沚会因为听了难听话不开心,故而挪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卫沚疲惫地将他的手拍开,整张脸埋进书案,闷声道:“别理我,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韩原文疑心:“你会是哭了吧?” 见卫沚不理他,他的声调因为惊讶微微扬高,惹得剩下还没离开的学生纷纷将视线投向他们:“不至于吧,真的哭了?” 卫沚本就困得厉害,刚才正是最困的时候却被先生的‘心灵洗涤’给唤醒,现在好不容易能睡了这家伙又在耳边吵吵嚷嚷! 气的她一扬书狠狠拍在他胸口:“吵死了!” 看见卫沚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韩原文这才放心,摸了摸被砸的胸口,笑着摘了她的帽子:“走,吃饭去,我快饿死了。” 卫沚拿脑袋蹭着桌子上,嘟囔道:“你自己去吧,我等会儿要去找我三哥。三哥不是因为受伤行动不便吗,书院里又不允许家里的小厮伺候,所以我得和三哥一起才行。”说完又抢回帽子盖在脸上,“经馆比我们授课时间长,三哥要晚一些才下学,我趁着这会儿再睡一会儿,你自己赶紧去吧,不是早就说饿了吗。” 韩原文之前听说过卫家三哥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腿,听卫沚这么说也不再坚持,扔下一句“你不要睡熟了,小心着凉。”就摆摆手和其他同窗离开了。 微凉的秋风将她送进了梦里,梦里的她又变回了四公主。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女,只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她生活的逍遥自在,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小凉亭下,等着三皇兄从上书阁下学回来带她出宫去玩。 “三哥!”她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雀跃着小跑过去,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他的怀里。“三哥你终于来了,玉儿等了好久了。” “四妹乖,三哥带你去你一直想去的满酒楼。”低沉的声音轻刮着耳廓,浸着满满的宠溺。大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髻,挑动了发间的步摇,窸窣的碎玉声在耳畔响起。 听着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她觉得隐隐有些奇怪,想抬头看却只能看见他的下颚。心底不自觉的一阵轻颤,她有些不安的又唤一声:“三哥?” “玉儿,你在做什么?!”一声惊怒从身后传来,同样熟悉的声音让她的不安越发浓郁。 她回头去看。 “三c三哥?” 她看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的三皇兄 那,将她拥入怀中的,又是谁? 心跳如密集的鼓点,她不敢抬头,只是缓缓的收回自己的搭在对方腰间的手。 “你在叫谁三哥,我才是你的三哥。”那声音中夹杂着怒气,手指掐住她的下颌迫她抬起头来。 以这样的姿势被挟持让她羞忿难堪,她抬眸想要怒视这个贼人,却看到了万万不该在这里的人—— “魏c魏在衍?” “恒儿,你记起我了。”他温柔的笑了,却让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你迷路了,和三哥回家。” 另一道声音同时传来:“玉儿,莫要忘了你是皇室贵女,还不快过来。” 眼看两人渐渐逼近,她仿佛失去了判断力,只好下意识凭着感觉脚步踉跄着后退 “嘭!”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疾风将大开的窗户猛地闭上,卫沚浑身一颤从梦中醒来 “做的这是什么鬼梦,三皇兄怎么会和三哥在一起”她抚着胸口安慰着自己反应过激的小心脏。 白日做梦果然要不得。 卫沚嘟囔着将桌案上的纸笔收拾好放回书袋,心里约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起身往经馆的方向去了。 她进入学堂时才发现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知道自己睡过头了,卫沚心虚的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轻手轻脚地走进学堂。 走近时才听到里面隐隐有人在说话:“魏兄对山海经的研究很透彻,某自愧不如。”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诚恳的夸三哥不务正业,卫沚心底暗暗佩服。 不过知道还有同窗和三哥一起,而不是三哥独自一人,更没有想象中的三哥抱着伤腿孤独寂寞冷的坐在窗口望眼欲穿的等她来,卫沚心底的负罪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将半掩的木窗推开,卫沚笑着喊了一声:“三哥。” 屋内交谈声被打断,正在说话的两人听到这声脆生生的三哥,一人微笑一人皱眉,同时转过身看着趴在窗户上的人,开口问道。 “你怎么来了?” 卫沚一怔,看着并肩坐在一起的两人。 她心里咯噔一声,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三皇兄! 好好的上书阁你不去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眼前的画面慢慢与梦境中的相重合,她刚才叫了三哥吗?叫了吧!所以说为什么就算换了个身体也还是和三哥有着这样该死的缘分啊! 卫沚看着越来越近的供桌,莫名有种心虚。 自己是个假学渣,魏在衍又是个真学霸。这样拉帮结派的骗魁星,她真的担心会有现世报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卫沚最终还是没能抵住心虚,伸手拽了拽前面魏在衍的衣袖。 迎着魏在衍询问的眼神,卫沚刚要编一套说辞骗他回府,就听身后有人扬声笑道:“这是经馆的侯府三少爷吧?” 那人身着深衣,边缘处以黑色用缀,腰间系一根回字暗纹的玉白腰带,一派雍容典雅。卫沚瞧着这身衣服眼熟,视线扫过那人身后着同样服装的男子,才恍然道:“三哥,他们是你的同窗啊?” 那是云深书院的衣裳,她也曾看到三哥在府中穿过一次。 小团子看到人多,原本躲在卫沚身后,可看到说话那人却突然笑了起来。卫沚以为她是看到家里人了,还没等她出声询问,便又听一人开口,语气颇为刻薄:“怎么,区区经馆末席也想要来祭拜魁星求取功名吗?” 末席? 卫沚疑惑的看着他,仿佛这人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三哥怎么会是末席?她曾听过皇长兄同其他朝臣在太极殿议事,有人想要打压风头过剩的魏在衍便讽刺他为‘杂学首辅’,非正统学派,当时就被皇长兄扔了一脸奏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旖旎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话未说完, 便听卫沚打断道:“各位欠沚的几块碎银怕是还不干净了,一会儿我会遣身边的小厮去各位府上,若是没有的话”卫沚轻笑出声, “沚就要拜求祖母亲自去见各位叔伯了。” 这些人都是在府里被嫡子打压的角色, 本就不讨喜, 若是侯府的老太君真的亲自登门惹恼了父亲,那他们便真的再也翻不了身了! “卫沚!那是你自愿给我们的,如今却说是借还逼着我们这些庶子去还,你明知我们的月银——” 卫沚眼神一一扫过桌上的一道道菜, 随便一道菜的价钱都可支撑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山珍海味,胡吃海塞。” “卫四, 你可不要把事做绝了啊。”李真一摔杯子, 眼神阴狠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卫沚冷笑一声, 扔下一句“多谢款待”拍了拍衣袖转身离开, 走出香榭楼回头看了一眼这销金窟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酉时,宝枝带着小厮回了小筑,扛了一大个麻袋。 小厮将麻袋口松开, 卫沚凑近一看,里面竟都是些小块的碎银,还有一本被撕毁了一半的旧书和一只残缺的步摇。 “怎么回事?” 小厮苦着脸向卫沚告状:“小少爷, 那些公子们看到小的上门, 像是商量好的似的二话不说就将小的带去后门, 然后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扔了出来,就连c就连这麻袋还是小的雇人去街市上临时买的。” 卫沚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那些人倒是还有几分硬气。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吩咐宝枝去清点一下数目就自顾自回房睡去了。 一年一度的秋狝,既有大周向八方列国宣示国威的意思,也有先祖皇帝勉励后人不要忘记大周是先人从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切莫因为后世安娱便舍本逐末。 卫沚坐在祖母身边,悄悄打量着宴席的排位,圣上为主座,皇后作陪,往下皆是权臣宗室,唯有他们一桌显得不伦不类。 宁国侯在时,这殊荣他们享得起,可如今宁国侯早已离世,坐在这里卫沚难免觉得心慌。 魏在衍察觉到卫沚的不安,在桌下的手轻轻拍了拍卫沚的腿以示安抚。 感谢之言尚未出口便见圣上携皇后迎着小太监的呼声缓步入座。卫沚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世上最尊贵的两人,也是这世上最爱她和最恨她的人——爱她的恨不能将天下给她,而恨她的则欲杀她而后快。 帝后落座,众人起身跪拜。 顺庆帝朗笑几声让众人平身:“今日秋狝,在座诸位需各显神通也好对得起西边蛮夷对我们一声‘□□’的赞许。” 众朝臣皆应声而呼。 顺庆帝满意的扫视一圈,接过身边大太监送上的茶水,视线无意间落在一个在众人中颇显娇小的身影上。 他这些年不理朝事,与大臣们也不甚亲近,一时之间竟想不起这是谁家的孩子。 他看着眼前这个行止礼仪近乎完美的孩子一板一眼的行礼起身,随着众人回到席间,举手投足之间竟能堪比皇室。 皇后最先察觉到顺庆帝的心不在焉,微微倾斜身子小声问道:“皇上,可是有何不妥?” 顺庆帝摇了摇头却没有收回视线,皇后顺着他的视线正巧望进卫沚一双眼眸中,她微微诧异:“这孩子” 顺庆帝知道自己没有看错,点头赞道:“他的眼睛像。”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一般突然放下茶杯开口询问道,“那是谁家的孩子?” 卫沚左右扭头看看,发现顺庆帝确实是在问自己,刚要起身回禀却被祖母压下:“回皇上的话,这是臣妇的孙儿,是宁国侯卫长林的孩子。” 顺庆帝脸上笑意不减,继续问道:“原来是长林的孩子,对了,长林近来可好?这几年怎么也不见他进宫来找朕了?” 闻言众人皆是面上一白,纷纷跪拜下来。宁国侯卫长林早为鬼魂,岂能再去皇宫那祥瑞之地惊扰圣驾! 皇后冷笑着看向大太监王志,闭口不言。王志却似无事一般,凑近顺庆帝耳边禀道:“皇上,卫侯爷已经去了七八年了。” “这这事,朕如何不知呢?” 卫沚跟着众人将头垂下,心想父皇十二年不理朝政,整日沉迷求仙问道,内阁上呈的奏章也大多由大太监王志手下的秉笔太监批了朱批下发诸臣,代理朝事。 如今宁国侯府爵位空缺难定,想必也是被秉笔太监扣了宁国侯死后上书封爵的奏文,所以皇帝才不知道宁国侯早已不在了。 顺庆帝惋惜的叹了口气,安抚道:“长林生前为人良善,想必是舍弃肉身飞仙去了,老太君节哀。” 七八年前的事情老太君早已节哀,但听到这话还是象征性的落了两滴泪谢了恩。 狩猎场上瞬息万变,前一秒只是无品小官,后一秒便有可能因为猎了好物呈给圣上而加官进爵,故而在顺庆帝猎下第一只猎物作为这场围猎开始的信号后,众人策马扬鞭,转眼间便纷纷扎入了树林深处。 卫沚年龄尚小,个头还没有马腿高自然不会拿命去搏,站在原地见众人散开后便拉着魏在衍从帐篷后面偷偷绕去了另一边。 他们所在的是猎场外围,基本已经被护卫清了场,因此也不必担心会被猛兽袭击。卫沚背着特制的小弓转了半天,才只猎到了一只野兔。 短箭的准头不好瞄准,将猎物捡回来时才发现毛皮已经破坏的差不多了。卫沚遗憾的将猎物交给魏在衍:“只能吃肉了。” 魏在衍倒是无所谓这些,将猎物清洗之后,袖子挽至肘上蹲在原地生火烤肉。卫沚看到这一幕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近:“三哥,我之前送你的鹦鹉好吃吗。” 想起之前两人水火不相容之势,又打量着如今卫沚近乎放在他肩上的下巴突然之间,觉得有些不自在。 见魏在衍不理她,卫沚也不在意。趁着他摆弄烤架的时候四处走走,用弹弓吓飞枝杈上的鸟,用绷紧的空弦声赶走不知死活凑近的山鸡。 突然! 卫沚:“三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魏在衍警惕的拎起一只火把,若是有漏网的野兽也好借此赶跑他们。他走到卫沚身边,握住她的手刚想将她带到自己身后就被卫沚一把甩开—— “是人!” 魏在衍低头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 像是缺了什么一样。 卫沚快步跑到不远处的落叶丛,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人。疾步上前,将那人身边围着鸟雀赶走。 她扶住那人的肩膀,待看清是谁后才惊呼一声:“三皇兄?!” 他躺在地上,痛苦的用手用力攥紧胸前的布料,胸口剧烈的起伏,犹如缺水的鱼大张着嘴用力的呼吸空气。感觉到身边有人,强烈的求生欲望下意识的迫使他抓紧来人的手。 三皇兄自幼习武,力气极大,卫沚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的错位的响声,她痛的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还要尽力冷静下来安抚:“别紧张,慢慢呼吸,你先松开我,我拿药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相逢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可就在收拾瓜果的时候, 不小心打翻的烛台差点将她烧的尸骨无存 想起幼年的蠢事,卫沚不禁唇角微弯, 随后带着些怀念遥遥看向那方院子。 她曾深恶痛绝自己女子的身份让她成为群臣攻讦的理由, 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再难也只能咬着牙沿着悬崖峭壁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卫沚使劲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又何必庸人自扰。 跟在魏在衍身后踏出府门, 这是自上次去为韩家祖母拜寿后的第一次出门, 卫沚看着眼前不停穿梭的人群扬起的嘴角再也没放下过。 不远处的吃食勾的她馋虫都要爬出来了, 只是她还惦记着方才读书时那股似有若无的包子味儿, 遂伸手拽住前面人的衣袖, 抬起头仰脸看着魏在衍:“三哥,我们去东街好不好,我想吃灌汤包。” 魏在衍今日本就没有出行的计划,如今被卫沚硬拽出来也便随着她去了。 见他点了头, 卫沚兴奋的拉着他就往前跑。 只是她的个子太小了,被挤在人流中很难挪动步子。被一双双腿挤在中间卫沚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 只能凭直觉在推搡间踉跄着向前走,走到最后彻底迷失了方向。 魏在衍跟在卫沚身后, 悠闲自在的等着前面的小家伙拼死拼活挤出来一个缺口后迅速跟上。他的个子高些, 眼看着她越走越偏, 离包子铺越来越远却也并未出声阻止。 相比旁边过于纷杂的街市,他更喜欢卫沚正前方的那边空地。 在卫沚撞开最后一个人挤出人群后,清凉的水汽瞬间扑面而来。带着些腥味儿的凉风轻轻扫在被汗珠打湿后贴在背上的后襟,引得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与卫沚的狼狈截然不同,魏在衍如同信步踏月而来。不仅衣衫未见褶皱,连发丝也不见分毫凌乱。卫沚低头看看自己在方才挤入人堆的瞬间就被扯乱的衣服,又回头看看魏在衍的—— 卫沚:“”这人是怎么回事??? 她刚要开口就被清风送入鼻腔一阵淡淡的檀香味,她素来不喜欢香料,也从来不在房中点香炉,此时蓦地闻到这堪称刺鼻的味道立时转身掩嘴疾咳。 魏在衍趁着她咳得没办法作妖的时候迅速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收回视线时看卫沚仍是一副要咳出血的模样,这才皱着眉靠近,手一轻一重的拍在她的后背,直到她摇着手直起腰才放下。 卫沚:“谢谢三哥,我好多了。” 魏在衍收回手,蜷缩了指尖感觉到垂在身侧的手心中的湿意,想了想遂又拍了拍卫沚的肩膀,眉心微展:“无事。” 卫沚看了看在自己肩上停留时间有些长的那只手,思索了一下果断将这种亲昵的行为认定为‘三哥真好,还会用这种默默支持的方法安慰我。’并回以感动的眼神。 魏在衍不知道卫沚想了什么,但是他明显感觉到她再看他时,眼中多了很多他理解不了的情绪,如果非要分类的话,大概——是兴奋吧。 但是,为什么会突然兴奋? 卫沚没有告诉他原因,他也不会主动问。 直到那味道再次传来,卫沚才觉察出了异样。旁边的街市摩肩擦踵,可这里却十分冷清,像是被仙人开辟出来的世外之境一般。 像是看懂了卫沚的疑惑,魏在衍清冷的声音淡淡吐出答案:“这里是被圣上谕旨为学生赐下的祭祀之地,因此不允许平民随意进入。” 卫沚:“祭祀之地?” “我想起来了!”卫沚恍然大悟,乞巧这日不仅是女子要拜织女,想求取功名的书生也会备好蜡纸c香花c香茶c水果等祭拜魁星。卫沚想到这突然想起魏在衍也是今年的乡试,“三哥我们也去拜拜吧,信与不信都求个心安。” 还不等魏在衍张口,就听到身后的笑声,带些许兴奋,脚步声越近,直到在卫沚面前站定。 卫沚有些茫然看着自己面前跑的满脸通红的人,是个很小的孩子,看起来圆滚滚的模样浑身上下透着股奶香味儿。细软的发丝被松松的编成辫垂在脑后,其余部分只留下半长的头发,但在额前却留下了一撮水滴状的额发。脖子挂着一个大大的项圈,下面坠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平安锁。身上的衣服虽谈不上精致可到底也不是寻常人家穿得的。 卫沚越看越稀奇,单看这样的头发,只有在三四岁时不易打理的男童身上才会出现。可打量着眼前这个两眼放光的家伙,可不止三四岁。 卫沚:“你” 卫沚刚要开口就听眼前这个圆滚滚的团子开口:“终于找到你了!” 卫沚:“???”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被这种诡异的开头吓到,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在了魏在衍的胸膛上。 她从未和这样年龄的孩子打过交道,遂抬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后那人。 魏在衍顿了顿,斟酌了一下开口猜测道:“你打过他?” 想起小卫沚过往的种种前科,卫沚有些默然。张了张嘴,无力且苍白地辩解道:“我其实不随便欺负人。” 魏在衍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后退一步,显然不准备再开口了。 看到魏在衍明显不准备帮忙的模样,卫沚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还未出声就被对方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你的眼睛真好看,我想看看他们可你一直往前走不停下来。” 卫沚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迟疑的表情。转过头看向旁边的空地,想了一会儿又转过来看看眼前这个团子。微微动唇,却仿佛是失声了一般,过了许久才不敢相信的“啊”了一声。 什么意思?这个发展是什么意思? 自己没抢过这个团子的吃的,也没有揍过他,所以他不是来寻仇的。 所以卫沚嗓子有些干哑,僵硬的转头看向三哥,涩涩开口问道:“我是被当做小姑娘调戏了吗?” 可就在收拾瓜果的时候,不小心打翻的烛台差点将她烧的尸骨无存 想起幼年的蠢事,卫沚不禁唇角微弯,随后带着些怀念遥遥看向那方院子。 她曾深恶痛绝自己女子的身份让她成为群臣攻讦的理由,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再难也只能咬着牙沿着悬崖峭壁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卫沚使劲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又何必庸人自扰。 跟在魏在衍身后踏出府门,这是自上次去为韩家祖母拜寿后的第一次出门,卫沚看着眼前不停穿梭的人群扬起的嘴角再也没放下过。 不远处的吃食勾的她馋虫都要爬出来了,只是她还惦记着方才读书时那股似有若无的包子味儿,遂伸手拽住前面人的衣袖,抬起头仰脸看着魏在衍:“三哥,我们去东街好不好,我想吃灌汤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回京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卫沚装模作样的扫了扫肩膀, 斜睨着眼睛瞧他,刻意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 能不能迷倒十里八乡的小姑娘。” 本身就是孩子心性,虽然觉得卫沚这么一打扮比他小妹看起来还要水灵, 但听她这样一问, 遂抬了抬下颌挑衅似的说道:“比小爷我差了十里八乡小姑娘那么远。” “我——”卫沚刚准备抬脚想将韩原文这个嘴欠的踹到十里八乡那么远,就见远远有人走过来,卫沚慌忙收回脚,清了清嗓子道:“那什么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韩原文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眼前这人像变戏法似的变脸有些惊着他了。刚要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 就被对方一把将手打开。 卫沚后退两步, 一脸警惕:“干什么,我就算是貌比潘安也是小姑娘的, 你动什么手。” 听到这话, 韩原文刚准备撸起袖子让她见识一下什么真正的动手,就听身后有声音响起:“这是要出门?” 韩原文从小和卫沚一起玩, 她家的事多少也知道一点,但知道是知道他的礼数还是有的,放下袖子规规矩矩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魏在衍,叫了一声‘三哥’。 魏在衍点了点头,将视线锁在拼命躲在韩原文身后的人身上。 见实在躲不过, 卫沚哭丧着脸从小伙伴身后出来, 带这些讨好的意味:“三哥, 今天是乞巧节,我和原文上个月就约好了要一起玩” 韩原文像是见鬼了一样看着身边的卫沚,又抬头看了眼魏在衍,有些莫名其妙。卫沚这个小霸王,什么时候连出门玩儿都要向她三哥报备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魏在衍淡淡的说:“今日先生有事没来书院我便先回来了,前些日子说教你认字,正巧赶上今天。” 卫沚一脸憋屈,试图进行最后的反抗,“可是祖母说我可以出去玩。” “哦。 ”魏在衍垂下眼眸,轻飘飘一句话成了压死卫沚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我也是刚从祖母那里回来。” 卫沚登时像是吃水太重的货船,马上就要有灭顶之灾那般绝望。转而将求救的眼神投向韩原文,却见韩原文连连摆手。 两人明目张胆的在魏在衍面前咬耳朵。 韩原文:“我不管你了,我先出去玩了,你好好念书,将来做了大官千万别忘了我。” 卫沚:“你是不是找死。” 韩原文遂笑嘻嘻的把卫沚往前一推,比了个手势:“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魏在衍稳稳的接住砸过来的卫沚,看她可怜巴巴的抬头还想再挣扎一下,“三哥,韩原文出去玩了。” 魏在衍不为所动,点了点头蹲下身子将她的小脑袋扭向韩原文离开的方向,淡淡在她耳边说:“因为人家会背‘苟富贵,勿相忘’,可你连这几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卫沚:“”卫沚真的很想大声的告诉眼前这个人,她会!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她明明能当炮弹以一敌百,她三哥却只拿她当弹弓去打打山鸡。 魏在衍没有像学院的先生一样将一本崭新的书仍在卫沚面前,反而是一个字一个字教她,不仅如此还拿了一本字帖放在她面前,每读一个字便要她在字帖上找到相应外形的字描出来—— 一刻钟后 卫沚:“三哥,出去玩!” 魏在衍:“坐下看书。” 两刻钟后 卫沚:“三哥,出去玩?” 魏在衍:“坐下看书。” 三刻钟后 卫沚:“三——” 魏在衍:“坐下看书。” 卫沚:“” 她心焦的拿着小狼毫在字帖上画,看着外面渐渐被黑幕蒙起来,从窗口望下去,竟能看到不远处长安街上的花灯。 卫沚简直要疯了,她甚至好像闻到了东街上那家她最喜欢的灌汤包的味道! 魏在衍余光看到前面书案上不停伸长脖子向外瞧的人,翻动书页的手一顿,将书放下后从竹椅上起身拿过卫沚手下压着的字帖。看了眼惨不忍睹的字,最终叹了口气。 “是不是真的很想出去玩。”魏在衍将大字放回桌上,看着卫沚希冀的眼神,指尖敲了敲方才教她读的那一页书。“读给我听,全对了我带你出去看花灯。” 卫沚瞬间挺直腰背,眼睛中是纯粹的欣喜,犹如不远处缓缓升起的璀璨的孔明灯。 正当卫沚一把抓起刚才被她弃之如敝履书,摇头晃脑的摆架势要开始时,却被魏在衍伸手叩住书脊翻了过来。 “算了。”卫沚疑惑的看着他,魏在衍却始终都是淡淡的,“如抱有功利之心读书对你日后进学毫无益处,想出去玩就出去吧。” 卫沚有些惊异,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这个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阁老,教她的第一件事竟是这个。 所幸能出去了,卫沚也不想想那么多。 她跳下凳子刚要出门,就看到魏在衍正将原本放在自己书案上的烛台移到了窗口,拿着一本书正要坐下研读。 卫沚眼神晃了晃,小跑到魏在衍跟前,压着他的腿撑起上身向烛台吹了口气。 只见烛焰摇摇晃晃的,仿佛在挣扎着最后一片光亮,最终在卫沚的瞪视下噗的一声熄灭了。 卫沚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一把抽出他手中的书放在一旁,借机拉住他还未合拢的手:“原文被三哥赶走了,那三哥就得替原文陪我一起出去。” 卫沚可不想听他的难听话,不由分说地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往门外跑。 “等等。”卫沚被他按住肩膀停在原地。 魏在衍从怀中取出手帕就近在汩汩流出的泉眼处濡湿,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用湿帕子一点点将脸颊上的墨印擦干净。 卫沚低头瞧见墨绿色上一片深色,这才反应过来往脸上摸了摸,喃喃道:“什么时候蹭上的,我都没有感觉出来。” 魏在衍将手帕叠了叠复又放回袖中,淡淡道:“在你描第二遍字帖的时候。” 卫沚:“那我刚才要自己出去玩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魏在衍:“我忘了。” 闻言卫沚努力撑起一抹笑,道:“那现在我们能出去了吗三哥?” 他在侯府中步履维艰,但还不至于眼瞎耳聋。 从小厮口中得知卫沚落水前是大喊着他的名字掉下去的,他正在练字的手狠狠一顿,一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纸上被印上了一大块墨迹,他面无表情的让小厮将已经写了大半文章的纸拿去烧掉。 虽然不知这件事怎么就没了后续,但此时看到她状若无事来找他的模样,魏在衍面上越发冷淡。 卫沚心知之前结的梁子太大,想要一时半会儿和魏在衍缓和关系更是痴人说梦。低头看到魏在衍身上背着一个布包,疑惑道:“三哥这是要去哪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生疏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卫沚被他看的心慌, 刚要走开便看到韩原文想从身后偷袭的身影。唇瓣微张, 还不等她开口警示, 他便抬手向后挡住韩原文袭来的一拳, 反手一折将他的手臂曲在身后, 任他张牙舞爪也碰不到自己半分衣玦。 他眸色微沉直直地看着她, 张口问道:“你认识我?” 看卫沚低着头不说话,手中一个用力差点将韩原文的胳膊折断。 他自幼随武师傅学习, 第二年便自己研究出了一套打法。可那套拳法他只使过一次,因为他心里清楚,那套身法违背人趋利避害的本性, 出招时等于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暴露给敌人, 故而当年就连武师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吓了一跳。 可如今这人,竟像是十分熟悉他一般, 为她的朋友警醒。 卫沚听到韩原文的哀嚎, 抬头一看正好撞进他的眼中。 “你认识我?”他又问了一遍,只是这次语气已经不如之前那般温和了。“我再问第三遍的时候, 就要拿你朋友的一条胳膊当见面礼了。” 韩原文疼得厉害,嘴里胡乱嚷着:“你不要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卫沚惊异于韩原文这种舍身取义的精神,然后十分感动的对眼前施暴的人拱了拱手,“兄台, 动手吧, 我朋友说他不怕。” 韩原文:“” 韩原文:“卫沚!!!” 这场闹剧终结于韩大人陪同宫中来的贵人途经此处,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和彼此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韩大人笑吟吟的拉过韩原文和卫沚的手,看着他们两个向贵人行了礼后才道:“殿下容禀,这个是臣的小儿子原文,这个是宁国侯府的卫沚,行四。” 说完余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少年,语气迟疑道:“这位是” 贵人见状遂招手让少年站在自己身后,唇边挂着浅浅的笑,“韩大人见笑了,这是本宫身边的伴读,本宫不知他竟私自跑到了这里来,回去之后定不会饶他。” 卫沚被身材魁梧的韩大人挡在身前,什么都看不见,此时听到前面那位贵人的话然后探出了半个脑袋瞧他。 韩大人看着少年一身贵气,虽然衣着低调但举止之间竟有些皇家仪态。不由心中疑惑这样的人物怎么只会是一个小小的伴读,但看贵人没有解释的意思便只当做没有察觉,遂抬手向前引路。“前面估计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不如请殿下移步寿厅开席。” 卫沚小步跟在韩大人身后,不时抬头偷瞄一下前面的人,连韩原文报复似的踩了她两下都没有察觉。 为了避免小辈鲁莽冲撞贵人,韩家索性另辟了一块地方给小辈,安排了十几个丫头婆子在旁边伺候照看着。 韩家和侯府的关系从上一辈人就建立了起来,此时自然也是卫沚和韩原文同桌坐着。 韩原文本就因为方才卫沚不救他还落井下石而委屈,此时看着卫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桌案的人后 更委屈了。 就像是三九天自己好不容易捂热的被窝还没要舒舒服服的享受一下,就被人扔了出来还要眼睁睁的看那人堂而皇之的钻进去。 韩原文看着对面的人似是有要抬头的趋势,一个没控制住力道狠狠捣向了卫沚正往自己嘴里送橘子的手。 卫沚低头看了眼掉在地上的橘子,又看了眼一脸心虚还梗着脖子不打算道歉的韩原文。 就在韩原文以为卫沚要跟他动手的时候,只见她淡淡的移开视线,又开始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人看。 韩原文气的抬手捂住卫沚的双眼,“看看看,看什么看,他脸上有花啊,不准看!” 卫沚一把打开他的手,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含糊道:“长得好看不让人看,你真有意思。” 韩原文被卫沚的厚颜无耻震惊了,动了动唇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卫沚以为自己终于能安静会儿的时候,韩原文将整个人前倾压在桌案上,一张大脸挡住了卫沚全部的视线,卫沚一副败给他的模样,用口型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原文:“我好看还是他好看。”他指了指对面的少年。 卫沚深呼了一口气,扯出一抹笑问他:“我好看还是怀玉公子好看。” 怀玉公子是如今京城风头正盛的君子第一人,更有‘君子如玉世无双’的美称,是个顶顶好看的人。 韩原文:“我觉得你不能这样对我。” 卫沚‘哦’了一声,重复道:“我好看还是怀玉公子好看。” 韩原文似是受了极大的屈辱一般,咬着后槽牙说着违心的话:“你好看,我觉得你比怀玉公子好看。” 卫沚闻言又‘哦’一声,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人淡淡道:“我觉得他比你好看。” 韩原文气的直到寿宴结束都没再和她说一句话。 卫沚也不在意,临上马车前还特意冲他的方向摆了摆手。 这次是她独自一人坐了第二辆马车,老太君说要同两位姐姐说些私房话,不乐意让她听。卫沚也不在意,只是抱了一个食盒在后面的马车上坐下。 卫沚将食盒放在自己的腿上 ,浑身脱力般将下巴放在刻有花纹的盖子上。 三哥 前世她在宫中行四,而且又是位公主,自小便受哥哥们疼爱,其中最疼她的便是三哥了。再有她和三哥的年龄最近,因此她的整个幼年都是在三哥身边度过的。 偶尔闯了祸害怕被父皇责罚,三哥便会弯下腰拍拍脑袋,笑眯眯的说:“小妹不怕,三哥在。” 而那套拳法,是三哥最喜欢打给她看的,故而方才他一抬手,卫沚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来到宁国侯府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想念皇宫,也是第一次想念宫里的人。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她的思绪也跟着摇摇晃晃的。 快到侯府时,突然从马车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卫沚掀开帘子一看,发现府中的下人此时正压着一男一女跪在门前。 三姨娘也在,而她身边,正站着脸色铁青的魏在衍。 老太君没想到自己不过一会儿不在,府中就乱作了一锅粥。斜睨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三姨娘,心中更是烦躁,语带责备的说:“家中老身和大夫人不在,你便该是个主事的,如今竟将家中的丑事闹到了府外,还有脸哭!”说着狠狠一拍桌子吓得三姨娘浑身一个激灵,眼角的泪珠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睑上。 美人垂泪,也是美的。卫沚在心中暗暗评价。 三姨娘抽噎着应了话,“老夫人教训的是,妾身记得了。” 见三姨娘这般,老太君胸前的火气才沉住了一些。转头扫视跪在前厅中的人,然后道:“你二人为何在此。” 男人听到老太君问话,挣扎着一把甩开押着他的下人,谄媚着嘴脸凑到老太君跟前道:“见过老太君,我们夫妻二人这不是路过京城,想着顺便拜访一下老太君,也看看我们的儿子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卫沚眼尖的发现男人说到‘儿子’的时候,魏在衍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面上瞬间像是罩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隔得远远的将卫沚冻得一个激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诡事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其余众人见此也顺势躬身行礼,方艾见状腿一软,幸而有身边的人搀扶才避免摔个头破血流。 众人皆矮下半个身子, 独留卫沚一人鹤立鸡群, 被小团子拽在手里立在原处。她抬头迎着男子的目光,微微有些发愣, 听到不远处三哥轻咳一声才反应过来见礼:“见过大殿下。” 小团子还在抽泣, 见到男子更是倒在他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男子只轻轻拍抚小家伙的后背却并未说话。 “恭贺殿下游历归来,不知您到这里来是” “寻子。”十分简洁明了的回答。 寻子?! 大殿下外出游历不过三年竟带回来了一个孩子?! 在场诸人面面相觑, 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方才恶意揣测小皇孙的两人周围被隔开一大片空地,独留他二人面上惨白的将脑袋抵着地面,呼吸急促,低垂着脑袋恨不能将自己埋进土里。 魏在衍站在一旁, 状似无意的看向几人,心中自有想法。 大皇子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敛眸扫了眼两个孩子紧握的手,放弃了将团子抱起来离开的想法。 扔下一句“不过尔尔”便令身后的侍卫将不远处摆放的供桌搬离,并让人送诸位公子回府,也好教侍卫们认认人家,以便他日后‘拜访’。 方才二人心知自己此番作为定惹怒了大殿下,即便日后有幸到了殿试, 大殿下一句‘品行不佳’也能叫他们再无出头之日!思及此, 一把甩开侍卫搀扶他们的手, 膝行至前想要拉住孩子的手道歉却被殿下的近身侍卫一脚踹翻,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大皇子眼神无波的看着两人狼狈的倒在地上:“我不向来不喜外人近身,还是请二位速速回府休养吧。”话毕一招手命人将他二人提上一边的马车,驾车离开了。 湖边空地上只留下了几人,卫沚离他很近,近到能看清他眉间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他十岁那年不听宫女太监们的劝阻,硬要自己爬上假山去取风筝不慎失足跌下时留下的。 “你是哪家的孩子,时儿看起来很喜欢你。” 他的年龄不大,但身上却积淀了不可捉摸的优雅,淡淡的书墨香让人易生好感。可对卫沚来说,这幽幽的淡香却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死前的那一刻。 “那个”卫沚清了清发涩的喉咙,反握住团子的手介绍道:“我叫卫沚。” 他想了想,然后点头笑道:“原来你是卫侯爷的孩子,难怪品行如此端正。” 他只指方才自己护着团子的事。 卫沚心虚的领了这句赞赏,想要松开团子的手去找三哥却被他攥得更紧,只好无奈的解释道:“殿下,既然大殿下找到了团小皇孙,我也要和三哥回家了。出门的时间长了,家中祖母会担忧的。” “三哥?” 魏在衍闻言,上前一步见礼。 不等他开口就听到不远处有呼喊声传来,闯入视线的是一名男子,衣着虽然干净布料却隐隐泛白,像是被浆洗了许多次一般。 只见他一把将小皇孙从大皇子手中抢过,动作间意外地将卫沚被牵住的手拉开。男子将脸埋进孩子的颈窝,不多时竟隐隐的颤抖起身子,仔细去听好像还有细微的啜泣声。 卫沚正好奇是谁这样胆大包天竟敢从皇子手中抢人,就见团子笨拙的回抱住男子有样学样的轻轻拍打他的后背,糯糯的开口:“父亲,别哭。” 卫沚:“”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好奇孩子的母亲是个怎么样传奇的人物。 过了许久,才见男子红着眼眶用指尖梳理团子额前的碎发,爱惜的掐了掐他脸上的软肉,这才站起身来向大皇子行礼:“多谢大殿下替草民找回了孩子。” 只见殿下摇了摇头:“这也是我的孩子。” 卫沚:“” 此时团子发现卫沚不在自己身边了,这才叫嚷着让男子将他放下,跑到卫沚身边重又攥着她的手。 顿时两束打量的目光又开始在她身上扫射,大皇子先一步解释道:“是这位小公子找到了时儿,时儿也很喜欢她。” “多谢小公子,若非小公子在下怕是再也见不到时儿了,还请小公子受在下一拜。”男子情绪有些激动,感激的对她行了一个平礼吓得卫沚浑身抖了一个激灵,忙摆了摆手连声说不用。 见他还要再拜,卫沚只好被迫牵着团子的手往站在一旁的魏在衍身后钻。 魏在衍被身后两人向前一顶,踉跄两步才站定,面向男子:“学生魏在衍见过先生。” 听到魏在衍的称呼,卫沚有些好奇的探出脑袋看着对面的男子,这人大概不过而立之年,没想到竟会是云深书院的先生。 男子方才瞧着他的样貌便觉得有几分眼熟,此时听他说完才恍然道:“原来是侯府的学生,我道怎么有些眼熟。” 大皇子同样讶然,眼中带着些不知名的情绪看他,良久才意味深长的笑道:“原来你就是魏在衍。” 卫沚在一旁看着,心情莫名有些复杂,这一世两人初次相见竟是因为她而促成的吗。 大皇子说完话一时之间竟无人再开口,还是男子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时儿今日给诸位添麻烦了,如若不嫌弃还请到家中小叙,让在下聊表心意。” 大皇子闻言朗声笑道:“这邀本宫且应下了。只是今日可不行,本宫时隔三年回京,还须尽快回宫拜见父皇母后才是。” 男子也不坚持,拜别了大皇子后才看向魏在衍兄弟二人。 魏在衍:“今日时辰不早了,书院又离的太远。先生不若先到侯府将就一晚,明日学生再送先生离开。”顿了顿,又道:“而且舍弟和新朋友好似也不愿意这么快就分开。” 他本想拒绝,可看到团子一听到要去侯府就亮晶晶的眼睛一时有些无奈,半晌才应道:“那便麻烦你们了。” 魏在衍:“先生客气了。” 几人回了侯府,没想到男子的到来竟然惊动了已经准备休息的老太君,卫沚更加惊异。 这个敢于和皇子抢女人,还如此受到老太君尊重的人究竟是谁? 继三天前失足跌落假山磕破了头后,今儿个又因为落水闹的整个宅子不得安宁,因为小孩子身子虚,侯府的老太君甚至亲自进宫去跪了天子,将宫内的御医请出来给孙子治病。要知道老太君得先皇一把御赐的龙头拐杖免御前跪礼,如此行径也算是对孙儿疼到心坎儿里去了。 相比外面说的热闹,宁国侯府内却是一片死寂。府内女眷集中在卫沚的竹溪小筑内,一声声压抑的抽噎声让人心烦。老太君坐在主位上眼神严厉的扫过众人,厉声呵斥道:“哭什么哭!恒儿还没死呢,你们要哭给我回自己房里哭,不要把晦气过给我的宝贝孙儿!” 胆子最小的卫涟被这么一吓,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直接晕了过去。 老太君见状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吩咐方嬷嬷将她送回房后又道:“王氏,你自去好生照看二小姐。” 三姨娘心中焦急女儿,此时得了话,急忙拎起裙摆脚步匆匆的跟着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软禁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那人身着深衣, 边缘处以黑色用缀,腰间系一根回字暗纹的玉白腰带,一派雍容典雅。卫沚瞧着这身衣服眼熟, 视线扫过那人身后着同样服装的男子, 才恍然道:“三哥, 他们是你的同窗啊?” 那是云深书院的衣裳, 她也曾看到三哥在府中穿过一次。 小团子看到人多,原本躲在卫沚身后, 可看到说话那人却突然笑了起来。卫沚以为她是看到家里人了, 还没等她出声询问,便又听一人开口, 语气颇为刻薄:“怎么,区区经馆末席也想要来祭拜魁星求取功名吗?” 末席? 卫沚疑惑的看着他, 仿佛这人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三哥怎么会是末席?她曾听过皇长兄同其他朝臣在太极殿议事,有人想要打压风头过剩的魏在衍便讽刺他为‘杂学首辅’,非正统学派, 当时就被皇长兄扔了一脸奏折。 皇长兄大骂道:“和卿乃先皇亲封‘智比公瑾,今科榜首’, 竖子尔敢!” 卫沚眉间微蹙, 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魏在衍的脸色。可他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反而低头看她:“这里太乱了, 祖母在家一定也设了供桌, 替这孩子找到家人后回家再祭拜如何?” 卫沚定定的看着魏在衍毫无波澜的眼睛, 抿唇点头。 可有人却不愿放过他们,其中一人踱步上前,朝着魏在衍的方向作揖,声音如泉水轻击玉石般悦耳:“魏兄。” 转而又面向说话那人,“魏兄乃经馆中学业最用功者,曾被先生点名赞扬求学态度,虽然成绩不尽如人意,但是求学态度可见一斑,还请陈兄莫再要针对魏兄。” 虽然前面一大堆卫沚没懂,但最后这句话她懂了。大致是—— 魏在衍凭实力考的倒数,你就别多嘴了。 知道他明着解围,实则讽刺。卫沚这小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却被魏在衍背着手一把按住脑袋不让她主动去招惹是非。 卫沚可不管这些,一把拍开魏在衍的手从他身后钻出来:“诸位是我兄长的同窗,既是如此,合该友善相处,如此在魁星面前留下口舌业障不怕今科榜上无名教人笑话吗。” 考试将近,谁也不愿被这样平白的沾上晦气,先前那人遂啐了一口,眼中似浸有毒液狠狠的盯着卫沚:“你竟敢这样诅咒我!” 卫沚有礼的一拜:“沚本无意如此,但阁下先前言语伤及长兄,沚却不能坐视不理。” “原来这位就是靠着亡父庇荫,厮混在诸府庶子中的四少爷,久仰大名。”另一人将手搭在方才那人肩膀,笑嘻嘻的将话接过来。 “听闻四少爷自小喜爱容貌出众的,”说着似有若无的将眼神撇向卫沚怀中的小团子,灿然一笑,“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明明是一张笑脸,却口吐恶言。卫沚极厌恶这样的人,尤其听他牵扯到最无辜的孩子身上时,当即就要甩开魏在衍原本压在她肩上的手—— 还不等她再有动作就再次被那只手压住了动作,卫沚气的回头瞪他,什么‘智比公瑾,今科榜首’连被嘲讽都不知道回击,如今自己被人诋毁不肖想他能帮忙,怎么还要阻止她! 魏在衍突然一笑,安抚似的拍了拍她。他轻易不笑,卫沚还曾腹诽这样俊美无俦的脸却遇见那样没有生气的主人真真是暴殄天物。可如今这不分场合的一笑,倒是将卫沚吓了一跳。 魏在衍:“若说最爱美人的,当是李兄的长兄。” 卫沚不懂这其中的缘故,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似乎毫无杀伤力的一句话让对面满脸笑意的人突然面色阴沉,周身围绕着压抑的气息。 魏在衍却好似没有察觉,接着道:“刘四公子惊才艳艳,除了可惜生为男儿之身,同令兄再无不相配之处——” 那人厉声开口打断:“魏三你不要欺人太甚!” 众人皆知刘四公子不过是众人风花雪月中给的一个戏称罢了,这人原是青衣阁的琴师,和李府长子相识后不过五月就叫李大公子对他情根深种。李公子毅然决然的将他带回家中恩爱,金屋藏娇,被李父发现后将他扔进祠堂,险些打死。 最终还是李母心疼儿子悄悄将他放出,不过一夜李公子就收拾了家当带着刘四公子远走高飞,至今未归。 而这,永远都是李府的一块心病。如今被魏在衍堂而皇之的提出,简直就是在当面打他的耳光! 魏在衍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卫沚的后背,压根没用正眼瞧他:“舍弟虽然顽劣,却不劳李公子费心。若实在有心,不如再多派些人去找找令兄嫂的下落。” 卫沚有些惊异的瞧着身边这个看似漫不经心却好似毒蛇一般字句致命的人,仿佛刚才那个任人欺辱的人不是眼前这个。 李姓公子气的发疯,目眦欲裂,恨得一脚踢翻了身旁的供桌。 香灰随风扬起,顺着风的方向悄无声息的钻进她的眼睛。卫沚低呼一声,不顾魏在衍的劝阻,眯着眼睛用袖子使劲揉,直到眼眶发热,眼前雾蒙蒙的一片。 原本怀中毫无动静的小人儿突然伸手点了点她眼眶中的晶莹。卫沚下意识的一眨眼,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将小团子唬了一跳。 眼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星星掉落,顺着卫沚的下巴流进了脖颈被衣服吸收,小团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顿时嘴一扁,委屈的大哭起来。 原本因着供桌被踢倒而慌乱的众人,此时被这响亮的哭嚎声吓到,心中烦躁更胜,便听其中一人凶狠的道:“哭哭哭,若将魁星哭丧了气,本公子收拾人的手段可多的是!” 又有人应和道:“不知是谁家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怪道被家里人卖给卫家老四作玩物。” 那人话音刚落,便听一道低沉的嗓音暗隐怒气从众人身后传来。 “若真的好奇,不若来亲自问问我。” 卫沚心头一凛,刚要起身就被管家扶着肩膀坐在竹椅上。卫沚看着眼前眼神复杂难辨的管家,心底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老太君一倒下牛鬼神蛇都要出来闹一闹了吗? 不想管家却只是矮下身子看着她,半晌才十分疲惫的捏了捏眼角,眼角的皱纹因为他的动作而更加明显。 卫沚心头一凛,刚要起身就被管家扶着肩膀坐在竹椅上:“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只是苦笑一声,将目光越过她投向身后那方小窗子,声音细弱蚊音:“上一辈人造的孽的,终究是降下惩罚来了” 卫沚不懂他的意思,但心知这其中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由来。而那些事情,或许能够解释眼前的这些乱象。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疼爱孙辈的老人,逾越的拍了拍她放在腿上的手。卫沚没有指责他的动作也没有避开,只是看着老人慢慢地起身。收敛了脸上亲近的笑意,年老的仿佛弯不下去的脊背,第一次弓做了一个弧度,然后恭敬后退,将门轻轻关上。 这一瞬间,她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 她跳下竹椅,将这把沉重的椅子搬在窗前,脱掉鞋子小心翼翼的爬上去,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外面。 她的小筑盖得很高,前些年在下面种了有些高度的松柏,此时已经郁郁葱葱的长大形成了一片绿林。她的房间在二层,虽能挡住下面向上看的视线,却不妨碍她躲在上面一览众山小。 她看到方嬷嬷最喜爱的那个丫头踉跄着跑出去,然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恭敬的引进来一位身穿官服的男人。 卫沚若有所思看着他们往祖母的屋子里去,仗着自己的位置隐蔽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那人。哪知他却像是有所察觉一般,犀利的目光透过一层层树叶的遮挡直直射向她所在的小楼,惊得她立刻缩了回去。 她躲在窗下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脑子也一刻不停的思考。 这人身上既穿着官服,又能被老太君身边的人如此对待,想必定是她那极有野心的大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朝事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祖母安好。” 是魏在衍。 老太君点了点头, 招手让丫头从书房里取一套文房四宝出来。 卫沚见状也规规矩矩的从榻上跳下来,清脆的童音乖乖的问好:“三哥。” 魏在衍听到这声音瞬间太阳穴一跳, 被宽袖掩住的手下意识一蜷, 面上毫无波澜的点头应道:“四弟。” 这时丫头正好将东西用布包装好带出来交给魏在衍, 他双手接过看向坐在主位的老太君,“谢祖母。” 魏在衍刚要转身离开便听身后的四弟嗓音明快的问:“三哥不和我们一起用饭吗?” 顿时脚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粘上了一般, 挪不动半步。 直到老太君开口, 一句看似严厉实则宠溺的话“你三哥还要去进学, 哪里像你, 整日只知道赖在府里。”让他恍然回神, 向老太君施了礼后转身离开。 独留身后一副祖孙颐享天年的好景。 看着魏在衍袍角消失在拐角后, 卫沚这才好奇的开口:“祖母,您给三哥拿了什么?” 老太君淡淡开口道:“没什么。”然后转身过来牵卫沚的手, 将她往饭桌的方向带。“是你远房的表叔带给你三哥的文房四宝, 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卫沚:“表叔?远方的?” 老太君笑着将她面前的瓷碗又朝她坐的方向送了送, 好笑的指着她对方嬷嬷说:“这孩子,倒是到了什么都好奇的年纪了。” 卫沚拿着汤匙等了半天也不见还有下文, 只好悻悻的自己窝着喝粥。 即便老太君身份不俗也不好去太晚,吩咐人准备好了马车就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往韩府去。 此次韩府以老太太寿辰为名邀请了许多官员家的公子小姐, 明着是祝寿,暗里却是给各家一个相看的机会。 姑娘们出嫁之前兴许也就这么一次看到自己未来夫婿模样的机会, 因此也是格外珍重, 纷纷将自己好看的头面戴出来希望也给未来夫家一个好印象。 这次老太君带着两个孙女出来, 主要也是为了给大孙女卫姝相看人家的。 卫沚识趣的坐在了后面一辆马车上,和二姐姐卫涟坐在一起,将前面那架大马车让给大姐姐卫姝。 卫沚被丫头扶着踩着马凳上了马车,一掀车帘发现卫涟已经在里面了。卫沚对她笑了笑然后坐在靠窗户的一侧。 马车随着车外一声清脆的鞭响,轻轻一摇一晃的走了起来。 就在卫沚快要被摇睡着的时候突然被人拉住袖子摇了摇—— 卫沚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人影,揉了揉眼睛看清是谁后才道:“原来是二姐。” 卫涟腼腆的笑了笑,眼看四弟又要睡过去,一慌便伸手拉住她的,“四弟,不能再睡了,我们到韩大人的府邸了。” 卫沚:“哦。” 卫沚有些迷糊的坐在原地醒神,卫涟也好脾气的等她一起,直到外面老太君叫了她们才下车。 老太君见卫沚下车的步子迟钝,眉头一皱便朝卫沚走过去,独留卫姝一人尴尬的站在韩府门口。 老太君:“这是怎么了恒儿,怎么都走不稳了。” “孙儿没事。”卫沚晃了晃脑袋,将最后一丝瞌睡赶跑。笑着牵住老太君的手,扶着她往前走,然后自以为小声的说:“孙儿方才在马车上不小心睡着了,还是二姐姐将我叫醒的。” “你啊。”说着老太君勾起食指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 卫姝落下老太君一步,看着前面祖孙融洽的模样,嫉恨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大姐姐。”卫涟看着大姐有些狰狞的面庞,想起母亲平日里要她多堤防大姐的叮嘱。看卫姝回头看她,忙低下脑袋讷讷道:“我们快跟上去吧。” 到了府中,老太君先带着三人去韩老太太处问了好。姊妹两人一人说了一句吉祥话,上前领了一把银豆子。 卫沚又上前去人小鬼大的施了一礼,稚嫩的童声掐着嗓子唱了几句《麻姑拜寿》然后被嫌她唱的难听的老太君赶了出去,临走之前还被韩老太太叫住给了一把金锁挂在脖子上。 卫沚顶着韩原文杀人的目光昂首挺胸走出了寿堂,趁着他现在没机会出来,先去宴席上找她两个姐姐去了。 八岁不同席,可卫沚才刚过七岁,因此没那些个讲究,往卫涟旁边一坐就不动弹了。 席上的姑娘们大多都是待嫁的年龄,卫姝也是,所以她更和她们聊得来,反而生下了卫涟孤零零一个,此刻卫沚愿意和她坐在一起也免于她继续尴尬下去。 这样想着,卫涟用筷子夹了一块云片糕用帕子托着放在卫沚手里,见她看过来便浅浅的笑了笑。 卫沚向来不会委屈自己,迎着卫涟的目光伸手拿了帕子上放着的糕点咬了一口便又放下了,没有看到卫涟一瞬间像是被侮辱了一般羞红的脸,却无意间瞥到卫姝似笑非笑的表情。 从上辈子开始卫沚就不太在意这些女人之间的斗心,她被早早地立为皇太女,要在意的,只有父皇的心。 从两人身上抽离目光,看到不远处韩原文在挥手让她过去。和卫涟说了一声之后便起身往那边去了,在穿过竹林时一时不察竟被身后一个黑影锁住了脖子! 卫沚:“咳c咳咳,韩c韩原文你给我放手,你咳c你要勒死我啊!” 韩原文这才松了手,红着眼眶看着她,“都怪你,我娘说我一点都不会讨祖母欢心,本想买了一副观音大士的图像送给祖母。没成想却碰到了骗子,卖了我一幅送子观音,惹得祖母差点将我当场扔出来。”说着还吸了吸鼻子,“我真的用心准备了,我用了很久才教会那只鹦鹉说‘生辰吉日,恭喜发财’,但是被你给一口吞进肚子了,我挨了罚可你这个坏家伙却从我祖母那里得了一把金锁。” 越说越委屈,眼看眼睛一眨就要落下泪来却被树上的一声嗤笑给打断。 卫沚:“谁!” 两人抬头向上看,却突然听身后一道清亮的声音暗含笑意:“我本无意偷听两位讲话,只是恰巧想在这树上小憩一会儿,没想到两位竟在这里交起了心。” 韩原文已经忍不住转身要杀人灭口,这种丢人的事让卫沚知道也就算了,毕竟他们两个是好兄弟,可若是让外人看到他就非要缝上他的嘴不可! 身后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不时传来的熟悉的闷笑声,都让卫沚脑袋发懵。 “公子莫怪,在下却是不知你和这位姑娘在这里私会。”那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在耳边响,卫沚整个人却似处在一片极为嘈杂的环境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密事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站在不远处是一个书童打扮模样的人,看到他卫沚心里立刻就明白是谁找她了。 “你就是卫沚吧,文先生要我带你去雪园一趟。”书童恭敬的施礼后道。 雪园? 可那是先生的居所, 怎么会找她去哪里? 卫沚:“先生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书童摇了摇头, 然后侧身请她:“和我来吧。” 卫沚犹豫了一瞬,心想这里是云深书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点了点头随即转了脚步跟着小书童去了。 雪园的风格一如文先生本人一般简约, 不大的园子里种了许多卫沚不认识的植物, 因为入了秋所以显得颓靡, 干枯的树杈相互交叉成拥抱之势, 颇有些诡秘的美感。不远处的空地被摆放了石桌石凳,上面摆放着两只茶杯, 和一只被掀开壶盖的瓷白的茶壶。 雪园今日, 好像不止她一个客人。 房门半掩, 卫沚刚要抬手扣门—— 突然, 一个压抑的女声从屋内传来,其中隐隐夹杂的绝望与疯狂让隔着房门的卫沚都不寒而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这些为你做了这么多!哪怕是块石头也该被我捂热了吧,你怎么就——” 话没说完, 就被人硬生生憋了回去。取而代之的, 是一阵阵压抑的啜泣声。 卫沚双眸微瞪,绷紧了正要落上门扉的手缓缓收回。下意识转身去看方才带她来的书童, 却发现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紧抿着唇扫视一圈, 发现确实找不到人了, 这才咬着牙蹑手蹑脚的蹭着墙边向外走 “你回去吧,我说过,我无论如何不会妥协的。或许,命定这一生你我二人无缘吧” 这是文先生的声音? 卫沚有些惊讶,脚下微顿回首去看。 她本以为是这女子单相思,虽然文先生已有了孩子可仍是青年才俊,再加上身上那种文人特有的儒雅与风度,有女子倾心也不足为奇。 可是听先生的话,似也不是对这女子无意,反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怔愣间,她竟没注意转身蹭过木架上的盆栽。 枝杈勾住她的深衣,嘶啦一声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边缘的布帛拉扯着肆意生长的枝杈,一时不稳,竟直直坠下—— 卫沚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地一滚将这盆绿植抱在怀中。 “还好c还好没出声”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喃喃道。 撑地起身,一抬眸,视线直直对上正在开门的女子。 卫沚尴尬的扯唇微笑,大脑一片空白,红唇轻启:“师c师娘好。” 骑射场内。 “诶,怎么样怎么样,过去了么。”闹哄哄的训练场中,属这个嗓门最大。一手一个按住旁边人的脑袋,眼睛兴奋的像是要冒出光来。 “那还用说,也不看看我是谁!”说话的男子同着骑射服,浓眉方脸,神色桀骜,仔细看竟是刚才带卫沚离开的那个书童! 手持弓箭的的一学子伸手用力扯了一下弓弦,听着在耳边响起的一阵弓鸣,而后嗤笑一声:“我听说,每年的这个时候先生都要在雪园缅怀先人而且绝对不许被打扰,此次那小子扰了雪园清净,我就不信先生还愿意包庇他让他留在学院里。” 话毕骑射场内一片笑声。 韩原文刚刚换好骑射服出来就听到同窗们开怀的笑声,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就自顾自的去武器架上取弓。 选了适合自己的弓箭,韩原文用手肘顶了旁边的人一下,好奇的问道:“他们说什么呢,笑那么开心,自己捡钱了还是父亲升官了?” 那人犹豫地看着他,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出实情。 韩原文这才觉察出不对来,想起方才突然有人来找卫沚,神色一凛,冷冷的开口问道:“他们是不是找卫沚的麻烦了。” 从前一入学就不停有人对卫沚这个‘关系户’散发恶意,就连今日在学堂上,算筹先生也是如此。韩原文怕卫沚多想这才没有多说,可不代表他不知道。 韩原文在人前一直是笑呵呵的模样,再加上这京城中不过方寸之地,即便不是朋友也大多互相听说过。如今韩原文一反常态让那人更是不敢开口,只含糊的点了点头就转头跑到一边去了。 韩原文眼神冷冽的看着正聚成一群的人,颠了颠手里的长弓反手握住,背在身后。 “我听说啊,这小子的长兄也在书院里,不过也是个末席。” “听说宁国侯也是目不识丁的武夫一个,这可真是血脉相传啊哈哈哈哈。” “我们书院里怎么能容忍这种人的存在,真不知道文先生是怎么想的。” “我听说啊,是文先生欠了宁国侯府一个人情,侯府老太君挟恩图报——” 话音未落,说话那人后腰突然被猛踹一脚,一个趔趄扑向前面的人,两人叠罗汉似的倒在地上。 韩原文眼睛微眯,灿然一笑:“对不住,失误了。” “你——” 只见他缓缓收了唇角的弧度,将手中的长弓往地上一磕,眼神阴狠:“本来一个一个踹翻的,真是失误了。” 卫沚被文先生扶进屋里,手颤抖着端着一杯茶水,眼神时不时的瞄向正在收拾香炉的男子。 见男子将东西收进了箱子之后,卫沚立马放下茶杯,不等他开口立刻站起身先发制人,无比真诚的鞠躬道歉:“先生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文先生‘嗯’了一声,坐在他对面。 卫沚低垂着眉眼等待,确实不见先生还有后话。忍不住悄悄掀了掀眼皮瞧他,却看他只是静静的品着茶水,脸上没有什么异样。 “先生不怪我擅自来雪园?” 先生摇了摇头,迎着卫沚忐忑的视线:“怪自该怪,罚也当然要罚。” 卫沚又把头垂了下去。 “只是不该罚你。” 卫沚眼睛一亮,蓦地抬起头:“先生这是说真的?” 先生点了点头:“你初来乍到,若没有人特意引路,是万万进不来这雪园的。要罚,也该罚那个引你进来的人。” 卫沚刚要说话就被一声“但是”打断,卫沚哭丧着脸看着先生:“先生请讲。” 先生:“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对外提起” 想起方才那从屋里走出去的女子,卫沚了然的点了点头:“先生放心,学生绝不是卖弄口舌之人。” “我知道。”想了想,接着道:“以此为约,我许你一个要求,只要不违背仁义礼法且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皆可应你。” 文先生的做派在他印象中素来是仙风道骨,无欲无求。可如今她才隐隐感觉到先生骨子里的疏离,一来一回,互不相欠。 卫沚心知若不真的提一个要求出来,恐怕先生是无法相信她真的不会说出去的。 想了想,她眸中升起丝丝笑意:“既是如此,学生想见一见团子可以吗?上次一别,学生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还挺想他的。” 文先生眼眸微闪,掩饰般的敛了眸子,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半晌才道:“只要这个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书院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空气诡异的静滞了几息,卫沚看着神色各异的兄长们, 两个荣颜如玉,身姿如松的男子, 或坐或站, 两道视线如刀直直射在她的身上。看着这幅堪称精致的画面的正渐渐与梦境中的两人重合,卫沚阻止无能欲哭无泪,在这样的强压的下简直想跪倒在地上。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只知道两个兄长应该没有见面的机会,却忘了三皇兄是个打破陈规世俗的绝对好手。 率先开口打破这凝滞气氛的是魏在衍, 他嘴角含笑:“桓弟认识恒儿?” 这是第一次三哥在外人面前这样亲密的称呼她,但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荣幸, 更多的是想上前去捂住他的嘴。 “恒儿?”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重复她的名字?卫沚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唇瓣, 生怕下一秒他会说‘这不是本宫的玉儿吗’。 魏在衍:“正是舍弟。” 卫沚此时完全陷入了心虚, 两人之间的字字句句都觉得别有深意, 身份被戳穿的恐惧完全支配了她的心神。 “原来你叫恒儿。”三皇兄蓦地一笑,声音低沉却悦耳:“上次在韩府误将你认作女子的事,我还未来得及向你道歉。今日可巧遇上了, 还请小公子莫要责怪。” 说着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叠置于胸前行了个礼。 卫沚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了。 她因为先前被梦境折磨的神志近乎支离破碎, 竟完全忘记了此时的自己是宁国侯府的小公子卫沚,而非梦中的那个四公主。 魏在衍看着仍保持着施礼姿势的男子, 又回头看看怔愣的四弟。 “恒儿。” 听到三哥在唤她的名字, 卫沚这才反应过来, 忙连连摆手道:“无事无事,你是三哥的朋友,这点小事不必介怀。” 卫沚努力压下心底翻腾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缓缓一笑。 死亡,重生,女扮男装。 既要在老太局面前扮演不谙世事的小卫沚不被识破,也要在魏在衍面前扮演改过向善的纨绔卫沚不被怀疑。 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将她往绝路上逼。 前些日子之所以没有表现出异样,只是因为这些统统都被她强压在心底。 只是,今日竟意外的将这些恐惧通过一个荒诞的梦被释放出来,宛若心底的困兽终于咬断铁笼狂吠而出。带着血腥味,直直撞向她的心脏 她太紧张了。 紧张到甚至忘记了她之前从未和三皇兄有过过多的交流。 如今的她,是卫沚,不是皇太女,更不是他的皇妹。 卫沚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再抬眸,已自然许多。她扒着窗户,双腿一蹬挂在窗沿上,一滚翻了进去,坐在魏在衍旁边:“三哥,祖母说你腿脚不便要我多帮着你些,以后我们一起吃饭吧。”顿了顿,遗憾道,“只是蒙馆和经馆学舍不同不过我还是可以等三哥下学扶三哥一起回去。” 魏在衍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没料到卫沚会这样自作主张,缓缓抬手,有些生硬的在自己身旁那个稍矮一些的家伙头上揉了一把,声音轻缓:“听你的。” 三皇兄看见面前两人兄友弟恭的模样,既惊异于魏在衍不同于方才表现的生涩且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对卫沚眸中散落的星光感到莫名的熟悉。 他轻笑一声,暗骂自己多心。 “既然令弟找来了,那某就先离开了。改日若有机会,再找魏兄讨教山海经。” 魏在衍笑着向他施了一个平礼,在他离开后也将手搭在卫沚的肩膀上转身离开了学堂。 “三哥,今天和你一起在学堂的人是谁啊?我好像从没见过他。”吃饭时卫沚咬着筷子状若无意的问道。 魏在衍夹菜的手一顿,反问道:“你怎么突然对我身边的人感兴趣了?” 以为魏在衍是在不满自己插手他的交际,卫沚忙用拿筷子的手摆了摆:“没有,我就随口一问。” 魏在衍:“我只是知道他叫桓孟,是通过今年学院秋试进入的经馆。” 卫沚‘哦’了一声就不在说话了。 大周朝的国姓是孟,到了他们这一辈的男子排到了‘焕’字,据说三皇兄出生之时正值边境动乱,故而父皇为三皇兄赐名焕和,希望能尽快结束战争,还百姓和平。 孟焕和,桓孟。 卫沚嫌弃的扁了扁嘴,不过是颠倒了一下名字罢了。三皇兄自幼聪慧,为了逗她开心甚至自制了机关鸟给她玩,只是对于不在意的事向来随意。 就比如这个难听且毫无意义的假名。 简单用完了饭,卫沚主动将桌子收拾好,刚准备离开就听三哥突然说:“四弟,帮我倒杯水过来。” 又变回了四弟 卫沚不太懂,背对着他耸了耸肩乖乖去倒了一杯水送到魏在衍手上。 卫沚:“三哥,我先——” 魏在衍:“方才的饭菜咸的有些发苦,我记得之前有人给我送过一包杨梅糖,应该在你左手边,看看有没有。” 将没说出口的话压回喉咙,卫沚顺着魏在衍指的方向从一个小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纸包,拆开线绳看见几枚棕色杨梅糖。 卫沚:“找到了,三哥。” 魏在衍从卫沚手托着的纸包里捏出一个放进嘴里,点了点头:“挺甜的。” 魏在衍:“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卫沚:“我想说我先走——” 话没说完就被魏在衍塞了一颗杨梅糖进嘴里,魏在衍笑着问她:“甜吗?” 卫沚舔了舔,霎时被酸皱了小脸,面对着还笑着的魏在衍使劲摇了摇头。 不甜!是酸的!酸死了! 咔嚓咔嚓几声咬碎了咽进肚子里,口腔里还弥漫着散不开的酸味,卫沚哭丧着脸看着笑得开心的魏在衍:“三哥你干吗骗我” 魏在衍笑了笑没说话,卫沚猛灌几口水,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说:“真的觉得很酸?” 卫沚差点把头点掉。 第三次开口终于没再被打断,顺利回了蒙馆学舍,不顾韩原文的喋喋不休,一脑袋扎进被子昏睡了过去。 孟焕和坐在窗边,修长的指尖有节奏的轻轻敲着窗沿,另一只手中把玩着一只精致的茶杯,看着茶叶在杯中漂浮,水波轻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卫涟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他这个四弟, 从小便性格乖戾。前些年还能说她稚子无知, 天真无邪, 可近来她的行事作风越发张扬。若说他之前还抱着兄友弟恭的想法,这些日子也被他磋磨没了。 他在侯府中步履维艰,但还不至于眼瞎耳聋。 从小厮口中得知卫沚落水前是大喊着他的名字掉下去的,他正在练字的手狠狠一顿, 一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纸上被印上了一大块墨迹, 他面无表情的让小厮将已经写了大半文章的纸拿去烧掉。 虽然不知这件事怎么就没了后续,但此时看到她状若无事来找他的模样, 魏在衍面上越发冷淡。 卫沚心知之前结的梁子太大, 想要一时半会儿和魏在衍缓和关系更是痴人说梦。低头看到魏在衍身上背着一个布包,疑惑道:“三哥这是要去哪儿?” “书院。”魏在衍简单明了的扔下两个字,转身拉住门上的铁环将大门关闭。掀了掀眼皮子看着仍挡在面前的人, 冷淡道:“借过。” 像是被魏在衍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到,卫沚下意识的服从,侧身c撤步c后退,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魏在衍沉默着从她让出的路离开, 卫沚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犹如她第一次在太极殿看到他,身着裁剪合体的官服,缓步走近殿内, 鞋子与大理石敲击发生的响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渐渐的, 那个权倾天下的背影缓缓与少年时的他重合。透过游廊中的雕花窗格, 淡淡的暖光落在他淡青色的长衫上, 少了些权倾朝野的贵气,多了份坚韧不拔的锐气。 游廊尽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可刚才那松竹般笔挺的腰背却像是折不断的一般,晃了卫沚的眼。 直到身后的门被再一次打开,卫沚才回了神。 “四少爷。”那人对着卫沚拜了一拜,卫沚微微抬了下颚瞧着眼前这人,模样倒是周正,只是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脸色有几分惨白。 有点眼熟。卫沚暗暗下了个结论。 卫沚:“你是三哥身边伺候的人?三哥怎么自己背了布包去书院,反而留你一个小厮在这里休息,难道我们宁国侯府的少爷要因为自力更生闻名京城吗?” 小厮:“”不,宁国侯府的少爷是因为纨绔登顶京城说书榜首位的。 见他刚要张口便满脸通红的掩住口鼻转向一边狠狠地咳嗽几声,卫沚这才发现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 卫沚:“三哥身边除了你没有别的伺候的人了吗?” 小厮:“回四少爷,三少爷身边就奴才一个。” 卫沚有些头疼的挠了挠耳朵,没想到魏在衍少年时期竟如此凄凉。她自己不过一个七岁顽童,身边就有丫头婆子小厮七八个人跟着伺候,就连两个庶姐身边也有四五人跟前跟后。 “行了,那没什么事了。”卫沚随意摆了摆手,刚抬脚,又收了回来。盯着那小厮疑问的目光,歪着脑袋想了想,将手中的鸟笼递给他。“这是我送给三哥的谢礼,专门答谢三哥的救命之恩。” 小厮愣愣的接过那个能买他身后一座别院的金丝鸟笼,望着卫沚蹦跶着离开的身影,不明所以的抓了抓后脑勺,嘟囔一句“三少爷什么时候救的四少爷?”便拎着笼子回了屋。 卫沚刚走出没多远就被找上门的韩原文逮了个正着,韩原文气喘吁吁地叉着腰站在她跟前,边喘边伸出一只手。 卫沚看的莫名其妙,抬手给了他手心一巴掌,转身就要走。 韩原文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另一只手将脑门上的汗珠抹掉,“还我。” 卫沚:“还什么?” 韩原文:“鹦鹉还我。” 卫沚想到刚刚被自己送出去的那只杂毛小畜生,咧嘴一笑,“吃了。” 韩原文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卫沚的脸,企图从中找到一些破绽拯救回自己的宝贝鹦鹉。 卫沚见他不相信,双手一叉腰理直气壮道:“我祖母说了,不能玩物丧志。我为了向祖母证明我真的弃恶从善,当天中午就喝了老火鹦鹉汤。” 见她说的情真意切,韩原文哀嚎一声就要挥拳揍她,“那是我给祖母的寿辰礼物,你居然给我吃了!卫四!你吃我一招!” 眼看韩原文这猛虎下山的架势,卫沚只好避其锋芒,左躲右闪。边躲边喊:“不就是一只绿毛畜生吗,我再给你买一只c再给你买一只不就行了!” “你懂个屁,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教它说生辰的吉祥话,就放在这你两天,就两天!那吉祥话就被你咽肚子里去了!” “停停停。”卫沚眼疾手快的爬到旁边的一座小假山上,看着下面韩原文一副跳脚的模样,犹豫了一下,狠心一咬牙。“吉祥话我也会说,说的还比那畜生好。这样,你祖母寿辰那日我肯定也要去,我专门过去给她老人家说吉祥话,这样成么。” 卫沚担心这家伙一言不合又动手,忙加了句:“保证不带重样的。” 韩原文犹豫了下,心知卫沚这小子既然说吃了,那估计连骨头都不会给他剩下。与其这样没完没了的纠缠,还不如就干脆让她替自己的‘大将军’说说吉祥话。卫沚从小别的不行,但哄长辈开心这方面十只鹦鹉也比不上她一张嘴。 韩原文:“既然‘大将军’意外遭此横祸进了你的肚子,那再追究也于事无补。再过两日就是我祖母的生辰,你给我好好的把‘大将军’肚子里的吉祥话吐出来。否则哼!” 卫沚这才从假山上跳下来。 “对了。”卫沚叫住想要离开的韩原文,抬起下颌点了点旁边的假山。“我前些日子怎么从假山上掉下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韩原文闻言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缓缓开口道:“谁告诉你你是从假山上摔下来的,你是被人推下去的。” 卫沚难得老老实实的坐在房中,双手托着下巴靠在窗沿上看着窗外大片的绿意盎然,只是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她就知道她没记错,她真的是被人推下去的,只是,不是魏在衍。 听韩原文说,他当时正站在下面,看的一清二楚,魏在衍当时离他远着呢。 不过想想也是,魏在衍当时只不过是被卫沚硬拉过去的。祖母不许她爬高上低,想要正大光明的去玩还不用受罚,无非就是找个人一起。若是祖母真的怪罪起来,她也可以说是三哥带她去玩的。 “唉”卫沚幽幽的叹了口气,白白浪费了这美景。 还不等她的哀愁叹完,便听身后一声柔柔的“四弟。”响起。 卫沚转身一看,原来是家里的大姐。 卫沚:“大姐,这个时辰过来是找我有事吗?” 卫姝有些忸怩的看着她,脸上浮现出几分薄红。手中的帕子捏着转着圈的揪,半天也不出声。过了许久才小声说:“那帕子你可给他送去了?他怎么说?” 经她这么一提,脑子里的画面一闪而过。好像是有这么一档子事—— 卫姝从很久前就仰慕朝中一名四品官员的长子,如今她也快到了出嫁的年龄便也开始活络起心思。偶然间得知卫沚和那官员的小儿子有几分交情,便央求他将自己亲自绣的手帕送给那人,以期求得一段良缘。 卫姝打得一手好算盘,但偏偏前几日小卫沚意外身亡被她换了灵魂,早已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卫沚:“大姐,我这几日也不知是惹了哪一路神仙,不是跌伤就是落水,从鬼门关走了好几趟,确实是无意将姐姐的大事忘了。” 卫沚服软服得快,再加上平日里和她相处的也不错。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多责备,只细细问了她身体可还好便起身回了。 临出门前还不放心的又叮嘱一番,“迟些也无碍,只是弟弟可千万莫要忘了。” 送走了卫姝,卫沚这才从箱中一堆衣服里面找到了那日胡乱塞进袖中的绣帕。一方雨过天青色帕子,下面绣着一张棋盘上面有几枚已经落下的棋子,而角落处则用金线绣了一个小小的‘姝’字。 卫姝倒是有心,那人的字中,正有一个‘棋’字。卫沚笑了笑将绣帕重又放入箱中。 卫沚不傻,没必要为了卫姝这不靠谱的姻缘将宁国侯府的脸面搭进去——侯府长女不顾身份不知廉耻,与朝廷官员家的长子暗通曲款? 丢不起这人,丢不起丢不起。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就到了和韩原文约定的日子。 像是怕她突然反悔,韩原文索性趁着府内杂乱趁机溜了出来,亲自上门将卫沚从床上拽起来。 “你这个懒鬼,我就知道你要假装睡过头逃过今日!”韩原文憋着一股子劲儿爬到床上去拽卫沚的胳膊。“赶紧给我起来!” 动作之间卫沚突然感觉到肩上一股凉意,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二话不说一脚将韩原文踹下床,迅速将自己被扯掉的衣服盖回肩上,双目圆睁警惕的看着床下被踹懵的韩原文。 卫沚:“你扯我衣服做什么。” 韩原文:“我没扯。” 卫沚:“你扯了!” 韩原文:“我是想叫你起床!” 卫沚:“你扯我衣服!” 韩原文:“” 韩原文被闹得不耐烦了,踹了一脚卫沚的床。“我扯了怎么了!小老爷们儿能不能别像我姐一样!以后去了书院不照样要通水性,有本事你穿着衣服下水!” 被噎的情绪躁郁,骂了一句“一会儿我就去和韩家主母告状,说你净学些市井浑话。”便让韩原文滚出去,卫沚这才慢悠悠的起身穿衣服。 为了不让她的女儿身被发现,前五年都是老太君将她养在身边,亲自给她换衣服。这几年老太君身子渐渐衰败,这才另辟了一个小筑给她住,只是再也没人能近她的身。 韩原文这么一闹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她迟早要进书院念书,到底要怎么做还得提早做打算。 整理好衣物,打开房门就看到韩原文蹲在门口一脸幽怨的瞅着她。 这鬼故事一般的开始让她有点发怵,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道:“还不走,一会儿要迟了。” 韩原文一巴掌打在她的小腿上,又拍了拍刚才她踢过的地方。犹豫了半晌,眼神飘忽,“卫兄啊,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卫沚:“你说。” 韩原文神秘兮兮的凑近,偷偷摸摸的开口:“我刚才,看见你肩膀了。你平时捂得紧我没发现,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保持一直那么白的?” 他这个四弟,从小便性格乖戾。前些年还能说她稚子无知,天真无邪,可近来她的行事作风越发张扬。若说他之前还抱着兄友弟恭的想法,这些日子也被他磋磨没了。 他在侯府中步履维艰,但还不至于眼瞎耳聋。 从小厮口中得知卫沚落水前是大喊着他的名字掉下去的,他正在练字的手狠狠一顿,一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纸上被印上了一大块墨迹,他面无表情的让小厮将已经写了大半文章的纸拿去烧掉。 虽然不知这件事怎么就没了后续,但此时看到她状若无事来找他的模样,魏在衍面上越发冷淡。 卫沚心知之前结的梁子太大,想要一时半会儿和魏在衍缓和关系更是痴人说梦。低头看到魏在衍身上背着一个布包,疑惑道:“三哥这是要去哪儿?” “书院。”魏在衍简单明了的扔下两个字,转身拉住门上的铁环将大门关闭。掀了掀眼皮子看着仍挡在面前的人,冷淡道:“借过。” 像是被魏在衍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到,卫沚下意识的服从,侧身c撤步c后退,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魏在衍沉默着从她让出的路离开,卫沚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犹如她第一次在太极殿看到他,身着裁剪合体的官服,缓步走近殿内,鞋子与大理石敲击发生的响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渐渐的,那个权倾天下的背影缓缓与少年时的他重合。透过游廊中的雕花窗格,淡淡的暖光落在他淡青色的长衫上,少了些权倾朝野的贵气,多了份坚韧不拔的锐气。 游廊尽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可刚才那松竹般笔挺的腰背却像是折不断的一般,晃了卫沚的眼。 直到身后的门被再一次打开,卫沚才回了神。 “四少爷。”那人对着卫沚拜了一拜,卫沚微微抬了下颚瞧着眼前这人,模样倒是周正,只是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脸色有几分惨白。 有点眼熟。卫沚暗暗下了个结论。 卫沚:“你是三哥身边伺候的人?三哥怎么自己背了布包去书院,反而留你一个小厮在这里休息,难道我们宁国侯府的少爷要因为自力更生闻名京城吗?” 小厮:“”不,宁国侯府的少爷是因为纨绔登顶京城说书榜首位的。 见他刚要张口便满脸通红的掩住口鼻转向一边狠狠地咳嗽几声,卫沚这才发现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 卫沚:“三哥身边除了你没有别的伺候的人了吗?” 小厮:“回四少爷,三少爷身边就奴才一个。” 卫沚有些头疼的挠了挠耳朵,没想到魏在衍少年时期竟如此凄凉。她自己不过一个七岁顽童,身边就有丫头婆子小厮七八个人跟着伺候,就连两个庶姐身边也有四五人跟前跟后。 “行了,那没什么事了。”卫沚随意摆了摆手,刚抬脚,又收了回来。盯着那小厮疑问的目光,歪着脑袋想了想,将手中的鸟笼递给他。“这是我送给三哥的谢礼,专门答谢三哥的救命之恩。” 小厮愣愣的接过那个能买他身后一座别院的金丝鸟笼,望着卫沚蹦跶着离开的身影,不明所以的抓了抓后脑勺,嘟囔一句“三少爷什么时候救的四少爷?”便拎着笼子回了屋。 卫沚刚走出没多远就被找上门的韩原文逮了个正着,韩原文气喘吁吁地叉着腰站在她跟前,边喘边伸出一只手。 卫沚看的莫名其妙,抬手给了他手心一巴掌,转身就要走。 韩原文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另一只手将脑门上的汗珠抹掉,“还我。” 卫沚:“还什么?” 韩原文:“鹦鹉还我。” 卫沚想到刚刚被自己送出去的那只杂毛小畜生,咧嘴一笑,“吃了。” 韩原文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卫沚的脸,企图从中找到一些破绽拯救回自己的宝贝鹦鹉。 卫沚见他不相信,双手一叉腰理直气壮道:“我祖母说了,不能玩物丧志。我为了向祖母证明我真的弃恶从善,当天中午就喝了老火鹦鹉汤。” 见她说的情真意切,韩原文哀嚎一声就要挥拳揍她,“那是我给祖母的寿辰礼物,你居然给我吃了!卫四!你吃我一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女子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卫沚抿了抿唇,想了想说道:“还是让宝枝送您回去吧,夜路难行, 多一盏灯笼总是好的。” “好。” 三姨娘无意在这种事上与卫沚争执, 将手搭上碧荷的腕袅袅婷婷的离开了。 两个小厮在前面用灯笼引着路,宝枝垂首跟在三姨娘的身边用灯笼照亮了她近前的路。小筑多保留了原本的形态,颇有些山野之间的韵味,宝枝上前两步将前方拦路的石块踢走, 回首恭敬道:“姨娘慢行。” 三姨娘眯眼迎着吹在面上的清风,慵懒地开口问道:“小少爷跟前近来可好?” 宝枝默默地走着并未开口, 等不到宝枝的答案, 三姨娘这才停下脚步扭脸看她:“怎么, 我如今问不得了吗?还是” “你的小主子让你死心塌地了吗?” 只见她眼神一厉, 纤细的手指掐住宝枝的下巴迫她抬头, 修剪圆润的指甲似是要陷进她的颊肉里一般, 痛的她神色疾变,可却仍撑着一言不发。 狭长的眼睛看着宝枝犹如死物一般,半晌才自觉无聊的甩开手,接过碧荷递上的手帕仔细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然后随意的扔在宝枝的脸上。 她嗤笑一声道:“跟在小少爷身边几年,竟还真的忠心起来了。” “真的不肯说?” 宝枝颤抖着身子, 哆哆嗦嗦的答道:“不是奴c奴婢不肯c肯说, 实在是不知。小少爷这c这些日子在书院, 奴婢着c着实不c不知。” 她看着宝枝, 突然伸手。 看着她因恐惧而躲闪, 却因躲闪而瞬间僵硬的样子,着实痛快。她不过小小女子,因做了侯府的三姨娘,所有人都惧她c怕她c敬她c重她 她满足于上位者的权势,也不满足这区区妾室的权势! 三姨娘突然笑出声,摆摆手让碧荷收拾一下烂摊子自顾自的去了。 碧荷看着主子缓缓远去,冷笑着一把夺过宝枝手中的灯笼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抬脚将她踹翻,拍了拍裙摆上动作间沾染的尘土离开了。 宝枝双目无神的软倒在原地,一阵疾风穿过树林带起一阵呼啸,她像是突然被着声音吓醒,回过神来,低下头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秋狩将近,身为纨绔卫沚必须彻底贯彻执行自己的身份设定。叫了往常的狐朋狗友聚在香榭楼,她到的最晚,一脚踏进门就听这些家伙叫来了伙计七嘴八舌的点了一桌子菜。 不等卫沚开口,李真先举了杯子模仿着楼下的江湖大汉说道:“今日又让阿沚破费了,我以茶代酒聊表心意”说着一仰脖子将几两银子一壶的茶水牛饮下肚。 话音刚落又有一人接着道:“李真你说这话不是打我们阿沚的脸吗,阿沚是未来的宁国侯,又怎么会在意这么点小钱。” “对对对,李真你这话说的可不对,该罚该罚。” 然后卫沚看着叫李真的这人又端起杯子吞了一两银子下肚 卫沚唇边始终噙着一抹笑,坐在首位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朋友们耍闹。捏着一只做工精致的杯子放在手里把玩,不时抿上一口,任由茶叶的清香填满口腔。 “对了。”王兴夹了卫沚平时爱吃的菜放在她的碟子上。“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事怎么样了,我舅舅已经大赚一笔了,若是再不加入就没机会了啊。” 这人说的事她倒是有些印象,王兴的舅舅不知是开了个什么首饰店,店里的东西源源不断的进,件件精致,各个绝美,价值也相当不菲。 按说这样赚钱的买卖是万万不该找到她的,可不知王兴是怎么想的,愣是要让她也拿钱加入。虽说商道为下下流,可来钱却是最快的。而且王兴甚至还承诺她只需每年拿分红即可,抛头露面的事自有他舅舅在办。 卫沚虽小,可也不傻。这样的好事怎么会平白落到她的头上?可心里总存着一丝侥幸,在京的商铺又有哪个不是赚的盆钵皆满,侯府虽有个名号可到底没有实职,更没有俸禄,自父亲去了之后,家中的账房先生都走了好几个。 她自知自己是在祖母c大伯眼里是个浑的,可心里也总憋着一股劲儿想做出点事给他们瞧瞧,因此虽然察觉这事不对劲,可她到底也没拒绝狠了,王兴这才见她一次问一次。 卫沚眨了眨眼睛,一摊手:“拿一件来我看看,若是不好本少爷从来不做坏名声的事。” 王兴一听,知道这事有门儿了,神神秘秘的趁众人不注意拉着卫沚到一边的角落里从怀里取了一只金钗出来放在她手里:“看看,不错吧。” 卫沚看着这物件第一感觉不是惊艳它的鬼斧神工,反而觉得莫名有些眼熟。嘶了一声凑近看尾部刻着的花纹。 王兴以为她是感兴趣了,满脸得意的负手道:“这可是我舅舅店里的镇店之宝,为了你我特意求了舅舅才将它带出来。” 那种熟悉感越来越深,卫沚眉头也越拧越紧。眼神又扫了一遍钗身—— ‘凝梅敛情半遮掩,残雪枝头花欲放。’ 脑海中突然闪出的一句诗突然让她笑出了声,怪道她觉得这金钗如此眼熟。这是 前朝纪王妃的陪葬品啊这人,竟将前朝贵人的墓给盗了,还如此大摇大摆的在京中出售。卫沚对这样的不要脸c不要命的精神简直是佩服之至。 他二人看上的分明就是宁国侯府这棵大树,掘坟盗墓死罪难逃,她若是上了这条贼船,付出的绝对要比她想想的多得的,如此想来也难怪他们给的条件如此丰厚了。 她拍了拍王兴的肩膀,凑近他的耳边低声笑道:“盗墓?贼胆包天。”不顾王兴倏忽僵硬的表情,又回到了位置上。 刚要落座就听有人吆喝道:“王兴怎么又把阿沚拽到一边去了,有什么秘密怎么还要背着兄弟们讲,这可不厚道啊。” 王兴神情恍惚的落座,听到自己的名字也只是僵硬的笑了笑。他没想到卫沚竟能一眼看出这东西的来历,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要回去和舅舅报信。不知为何,这次再见到卫沚,总让他心里不安。 饭吃到一半,卫沚拭了拭嘴,起身扫视众人。 其他人被她这动作弄得一愣,纷纷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卫沚有礼的笑了笑,一伸手就是要钱。 “各位想必也听家里说了后日的秋狩,沚此次去参加,实在是缺了一套新骑装。若是各位最近手里宽裕了,还是将同沚借的银子还一还,也好让沚不至于在圣上面前丢我宁国侯府的脸面。” 离这件事又过了半个月,卫沚和魏在衍相处起来也没有那么战战兢兢了。褪去了未来首辅的外衣,她和魏在衍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期间老太君又病了一场,本来说好的教卫沚识字的事情也一推再推。 宫里那位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老太君身体抱恙,当即下了一道明旨。随着宫中的汤药流水般的往府里进,老太君的身子明显好了许多。 祖母生病,卫沚也没心情出去顽,老老实实的伺候在祖母身边,一待就是半个月。老太君担心总把卫沚拘在府里会把小孩儿闷坏了,因此乞巧这日自家孙儿说要和韩家小子出去玩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得了祖母的应允后,卫沚兴头十足的回到小筑连换了好几身衣服,最终挑中了一件绛紫色竹叶绣纹的冰丝面料的直。站在铜镜前展了展袖口,掐着腰左照照右照照,等的韩原文在外面简直想踹飞她的房门。 卫沚仿佛总能掐准时间,在他耐心告罄之前终于迈着轻快的步子跳出来了。 卫沚装模作样的扫了扫肩膀,斜睨着眼睛瞧他,刻意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能不能迷倒十里八乡的小姑娘。” 本身就是孩子心性,虽然觉得卫沚这么一打扮比他小妹看起来还要水灵,但听她这样一问,遂抬了抬下颌挑衅似的说道:“比小爷我差了十里八乡小姑娘那么远。” “我——”卫沚刚准备抬脚想将韩原文这个嘴欠的踹到十里八乡那么远,就见远远有人走过来,卫沚慌忙收回脚,清了清嗓子道:“那什么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韩原文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眼前这人像变戏法似的变脸有些惊着他了。刚要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就被对方一把将手打开。 卫沚后退两步,一脸警惕:“干什么,我就算是貌比潘安也是小姑娘的,你动什么手。” 听到这话,韩原文刚准备撸起袖子让她见识一下什么真正的动手,就听身后有声音响起:“这是要出门?” 韩原文从小和卫沚一起玩,她家的事多少也知道一点,但知道是知道他的礼数还是有的,放下袖子规规矩矩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魏在衍,叫了一声‘三哥’。 魏在衍点了点头,将视线锁在拼命躲在韩原文身后的人身上。 见实在躲不过,卫沚哭丧着脸从小伙伴身后出来,带这些讨好的意味:“三哥,今天是乞巧节,我和原文上个月就约好了要一起玩” 韩原文像是见鬼了一样看着身边的卫沚,又抬头看了眼魏在衍,有些莫名其妙。卫沚这个小霸王,什么时候连出门玩儿都要向她三哥报备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魏在衍淡淡的说:“今日先生有事没来书院我便先回来了,前些日子说教你认字,正巧赶上今天。” 卫沚一脸憋屈,试图进行最后的反抗,“可是祖母说我可以出去玩。” “哦。 ”魏在衍垂下眼眸,轻飘飘一句话成了压死卫沚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我也是刚从祖母那里回来。” 卫沚登时像是吃水太重的货船,马上就要有灭顶之灾那般绝望。转而将求救的眼神投向韩原文,却见韩原文连连摆手。 两人明目张胆的在魏在衍面前咬耳朵。 韩原文:“我不管你了,我先出去玩了,你好好念书,将来做了大官千万别忘了我。” 卫沚:“你是不是找死。” 韩原文遂笑嘻嘻的把卫沚往前一推,比了个手势:“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魏在衍稳稳的接住砸过来的卫沚,看她可怜巴巴的抬头还想再挣扎一下,“三哥,韩原文出去玩了。” 魏在衍不为所动,点了点头蹲下身子将她的小脑袋扭向韩原文离开的方向,淡淡在她耳边说:“因为人家会背‘苟富贵,勿相忘’,可你连这几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卫沚:“”卫沚真的很想大声的告诉眼前这个人,她会!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她明明能当炮弹以一敌百,她三哥却只拿她当弹弓去打打山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勾三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三姨娘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反而接着说道:“以涟儿的身份是万万不敢肖想大殿下的正妃之位的, 可若是能在殿下身边为殿下王妃排忧解难,服侍一二,也是她的福分。” 她话说的坦白, 卫沚避无可避, 可心底却实在不愿再和皇室牵扯,只得含糊道:“若是皇后娘娘有意,自是不会在意王妃的身份的,还请三姨娘放心。” 察觉到卫沚不愿再提, 她笑着又给卫沚夹了菜说起府里的其他趣事。卫沚也乐得配合她,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卫沚喜静,一座小筑建的偏远难行,到了夜里树影婆娑颇有些可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难能可见几颗星子悬在半空中像是要掉下来一般。 “这天色阴沉, 我本该送姨娘回去, 可是下午答应祖母要去请安”卫沚将三姨娘送出小筑,看着前方道路昏暗,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三姨娘掩嘴一笑, 宽袖在空中漾起一条波纹:“少年多忧虑,侯府内总是安全的。” 卫沚抿了抿唇,想了想说道:“还是让宝枝送您回去吧, 夜路难行, 多一盏灯笼总是好的。” “好。” 三姨娘无意在这种事上与卫沚争执, 将手搭上碧荷的腕袅袅婷婷的离开了。 两个小厮在前面用灯笼引着路,宝枝垂首跟在三姨娘的身边用灯笼照亮了她近前的路。小筑多保留了原本的形态,颇有些山野之间的韵味,宝枝上前两步将前方拦路的石块踢走,回首恭敬道:“姨娘慢行。” 三姨娘眯眼迎着吹在面上的清风,慵懒地开口问道:“小少爷跟前近来可好?” 宝枝默默地走着并未开口,等不到宝枝的答案,三姨娘这才停下脚步扭脸看她:“怎么,我如今问不得了吗?还是” “你的小主子让你死心塌地了吗?” 只见她眼神一厉,纤细的手指掐住宝枝的下巴迫她抬头,修剪圆润的指甲似是要陷进她的颊肉里一般,痛的她神色疾变,可却仍撑着一言不发。 狭长的眼睛看着宝枝犹如死物一般,半晌才自觉无聊的甩开手,接过碧荷递上的手帕仔细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然后随意的扔在宝枝的脸上。 她嗤笑一声道:“跟在小少爷身边几年,竟还真的忠心起来了。” “真的不肯说?” 宝枝颤抖着身子,哆哆嗦嗦的答道:“不是奴c奴婢不肯c肯说,实在是不知。小少爷这c这些日子在书院,奴婢着c着实不c不知。” 她看着宝枝,突然伸手。 看着她因恐惧而躲闪,却因躲闪而瞬间僵硬的样子,着实痛快。她不过小小女子,因做了侯府的三姨娘,所有人都惧她c怕她c敬她c重她 她满足于上位者的权势,也不满足这区区妾室的权势! 三姨娘突然笑出声,摆摆手让碧荷收拾一下烂摊子自顾自的去了。 碧荷看着主子缓缓远去,冷笑着一把夺过宝枝手中的灯笼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抬脚将她踹翻,拍了拍裙摆上动作间沾染的尘土离开了。 宝枝双目无神的软倒在原地,一阵疾风穿过树林带起一阵呼啸,她像是突然被着声音吓醒,回过神来,低下头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秋狩将近,身为纨绔卫沚必须彻底贯彻执行自己的身份设定。叫了往常的狐朋狗友聚在香榭楼,她到的最晚,一脚踏进门就听这些家伙叫来了伙计七嘴八舌的点了一桌子菜。 不等卫沚开口,李真先举了杯子模仿着楼下的江湖大汉说道:“今日又让阿沚破费了,我以茶代酒聊表心意”说着一仰脖子将几两银子一壶的茶水牛饮下肚。 话音刚落又有一人接着道:“李真你说这话不是打我们阿沚的脸吗,阿沚是未来的宁国侯,又怎么会在意这么点小钱。” “对对对,李真你这话说的可不对,该罚该罚。” 然后卫沚看着叫李真的这人又端起杯子吞了一两银子下肚 卫沚唇边始终噙着一抹笑,坐在首位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朋友们耍闹。捏着一只做工精致的杯子放在手里把玩,不时抿上一口,任由茶叶的清香填满口腔。 “对了。”王兴夹了卫沚平时爱吃的菜放在她的碟子上。“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事怎么样了,我舅舅已经大赚一笔了,若是再不加入就没机会了啊。” 这人说的事她倒是有些印象,王兴的舅舅不知是开了个什么首饰店,店里的东西源源不断的进,件件精致,各个绝美,价值也相当不菲。 按说这样赚钱的买卖是万万不该找到她的,可不知王兴是怎么想的,愣是要让她也拿钱加入。虽说商道为下下流,可来钱却是最快的。而且王兴甚至还承诺她只需每年拿分红即可,抛头露面的事自有他舅舅在办。 卫沚虽小,可也不傻。这样的好事怎么会平白落到她的头上?可心里总存着一丝侥幸,在京的商铺又有哪个不是赚的盆钵皆满,侯府虽有个名号可到底没有实职,更没有俸禄,自父亲去了之后,家中的账房先生都走了好几个。 她自知自己是在祖母c大伯眼里是个浑的,可心里也总憋着一股劲儿想做出点事给他们瞧瞧,因此虽然察觉这事不对劲,可她到底也没拒绝狠了,王兴这才见她一次问一次。 卫沚眨了眨眼睛,一摊手:“拿一件来我看看,若是不好本少爷从来不做坏名声的事。” 王兴一听,知道这事有门儿了,神神秘秘的趁众人不注意拉着卫沚到一边的角落里从怀里取了一只金钗出来放在她手里:“看看,不错吧。” 卫沚看着这物件第一感觉不是惊艳它的鬼斧神工,反而觉得莫名有些眼熟。嘶了一声凑近看尾部刻着的花纹。 王兴以为她是感兴趣了,满脸得意的负手道:“这可是我舅舅店里的镇店之宝,为了你我特意求了舅舅才将它带出来。” 那种熟悉感越来越深,卫沚眉头也越拧越紧。眼神又扫了一遍钗身—— ‘凝梅敛情半遮掩,残雪枝头花欲放。’ 脑海中突然闪出的一句诗突然让她笑出了声,怪道她觉得这金钗如此眼熟。这是 前朝纪王妃的陪葬品啊这人,竟将前朝贵人的墓给盗了,还如此大摇大摆的在京中出售。卫沚对这样的不要脸c不要命的精神简直是佩服之至。 他二人看上的分明就是宁国侯府这棵大树,掘坟盗墓死罪难逃,她若是上了这条贼船,付出的绝对要比她想想的多得的,如此想来也难怪他们给的条件如此丰厚了。 她拍了拍王兴的肩膀,凑近他的耳边低声笑道:“盗墓?贼胆包天。”不顾王兴倏忽僵硬的表情,又回到了位置上。 刚要落座就听有人吆喝道:“王兴怎么又把阿沚拽到一边去了,有什么秘密怎么还要背着兄弟们讲,这可不厚道啊。” 王兴神情恍惚的落座,听到自己的名字也只是僵硬的笑了笑。他没想到卫沚竟能一眼看出这东西的来历,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要回去和舅舅报信。不知为何,这次再见到卫沚,总让他心里不安。 饭吃到一半,卫沚拭了拭嘴,起身扫视众人。 其他人被她这动作弄得一愣,纷纷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卫沚有礼的笑了笑,一伸手就是要钱。 “各位想必也听家里说了后日的秋狩,沚此次去参加,实在是缺了一套新骑装。若是各位最近手里宽裕了,还是将同沚借的银子还一还,也好让沚不至于在圣上面前丢我宁国侯府的脸面。” “侯府决不能在我手中败落。”老人眼中渐渐暗淡,无力的叹了口气吩咐道,“去对外说,侯府里来了一位小少爷,打今儿起就是四少爷了。” 她父亲是宁国侯府的侯爷卫长林,年纪轻轻便赫赫战功加身。可惜的是,因为早年在边境御敌伤了身子,正值壮年便早早撒手人寰。 她无严父教养,家中祖母更是对她十分溺爱,小小年纪便越发的无法无天。整日与其他权贵府中的庶子厮混在一起,仗着父亲在京中的余威横行霸道,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也给侯府惹了不少麻烦。 躺在帷帐之中,睫毛轻动,肉嘟嘟的小手缩在薄被中虚虚一握才终于有了实感 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离开了皇城却没有重入轮回,反而阴差阳错的进了这女娃的身子。 正如老人所说,打今儿起,她就是侯府的小少爷,她今年七岁,名—— 卫沚。 竹影轻摇,卫沚轻咳一声,原本寂静的暖阁瞬间炸了开来。正在做事的丫头们跪了一地,带着哭腔冲外间喊着四少爷醒了!原本正坐在外间念佛祈福的老太君听到暖阁内的动静忙扶着嬷嬷的手往里面来。 走到床榻前,看着卫沚虚弱的模样,心尖儿一阵针扎似的疼。丢开嬷嬷的手,颤颤巍巍的弯腰拉着小卫沚放在薄被外的手,好一阵的疼惜。“我的好孙儿,可还疼着呢?还伤着哪儿没有啊?” 卫沚有些迟钝地看着眼前这位老太君,好半晌才摇了摇头,沙哑着嗓子答道:“孙儿不疼。” 一听她的声音,老太君心疼的眼泪又要下来了,转头厉声呵斥道:“没个眼力劲儿的东西,还不快去倒杯水来!” 老太君身边的方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儿了 ,一听暖阁里的动静就让一旁伺候的丫头去冲了杯蜜水。此时听到老太君的话,忙端过水杯恭敬道:“老太君,让奴婢来吧。” 温润的甜水滑过喉咙,她这才感觉好了一些。又顺着嬷嬷的力气,靠在立起的枕头上,看见眼前老人红肿的眼眶,小心的拉过老太君的手,“祖母莫哭,小心伤了身子。” 在小卫沚的印象里,老太君的身子骨一直不是很好,是当年老侯爷还在时便落下的病根儿。这些年汤药流水似的往府里进,才算是将将养住了性命。只是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切莫操劳,宁国侯府一家子的事不敢搁在老太君面前惹她烦心,可倒是这个被老太君当眼珠子疼的孙子,三天两头的闹事让她一刻不敢安宁。 老太君这次本有心让小卫沚得个教训,哪知她一睁眼就如此乖顺反倒叫她不忍心起来。转眼就将这些抛在脑后,又是一阵心肝儿的叫,问她还有哪里疼。 卫沚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回答自己不疼,直到老太君眼底有了倦意才先一步开口道:“祖母快回去休息吧,孙儿也有些困了。” 闻言方嬷嬷也在一旁劝道:“小少爷说的是,这几日您一直守在这暖阁,好容易小少爷好了,您若是再累倒了外面的人可指不定怎么嚼小少爷的是非呢。” “罢了。”老太君点了点头,又爱惜的点点孙子的额头。“这几日好生将养着,哪儿都不许去,听着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身死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往日祖母都是随着她睡,只要不是太晚都不会专门让人来叫她的。卫沚压下好奇,迷蒙着双眼穿好了衣衫,然后让宝枝进来为她整理散发。 宝枝手巧, 不一会儿就将她的头发服服帖帖的梳理好, 没有一根发丝外翘。 因为太久没有起早了, 去正厅的路上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 根本停不下来。宝枝遂牵着她的手停下来,取出帕子将她眼角的泪拭去。 宝枝:“四少爷, 您一会儿进了正厅可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老太君虽然不注重君子仪态,可这样哈欠连天的总归叫外人笑话咱们家。” 卫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接着又打了两个哈欠都被她死死的包在了嘴里,小心的不让宝枝发现。 清晨的风不如午间的燥热, 在林荫小道中吹了一会儿卫沚就慢慢清醒了。想起刚刚宝枝说的, 拽了拽被她牵住的手, 问道:“是昨天府里来的那两个人吗?是要和他们一起用饭吗?” 宝枝低头应是。 卫沚闻言刚想再问些什么, 一个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宝枝好笑的重又用手帕沾了沾她的眼角。 卫沚虽然是孩子的身, 可还有颗少女的心,知道宝枝是在笑她,不自在的伸手挠了挠耳垂。而后转移话题道:“他们是谁?我昨日在屏风后听到祖母说他们是三哥的父亲母亲。可是, 三哥不是我们家的三哥吗, 怎么又成了别人家的三哥?” 魏在衍今日本想换条远路, 好能迟些到正厅去见那所谓的父亲母亲。不成想今日正巧撞见从不早起的四弟,本想从另一条岔路上离开,却见她小脸仰的高高的,脆生生的声音随即传进耳朵,不小心撩拨了他的心弦。 她说,三哥不是我们家的三哥吗,怎么又成了别人家的三哥。 魏在衍抬手止住小厮想上前请安的动作,看着前面主仆二人凑在一起低语,然后转身踏上了另一条岔路。 他倒是,从不知道,他的四弟在别人面前,是如此纯粹的好奇自己的事。 “少爷?”小厮见他突然停住,疑惑的喊他。 “无事,走吧。” 到了正厅,扫视四周发现他果然是最后一个到的。和主位上的老太君请安后,才落了座。 卫沚安稳的坐在一边,圆溜溜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跟着他四处转。直到他有些忍受不了这种目光,回头看时,才看她偏着脑袋好像刚才她什么都没做一般,只是那似有若无的余光仍在他身上打转。 魏在衍第一次有种无力感,对他的四弟。 这是一次难得的家宴,也是送别宴。 老太君让方嬷嬷将一个锦囊交给对面坐着的夫妻二人,拿着茶托抿了口茶淡淡道:“这里面是五十两纹银,还有一些细碎的银锭子,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车,你们夫妻等会儿用完饭就可以自行离开了。” 这话说得可以说十分不客气了,饶是男人没脸没皮惯了,此时也有一些窘迫。手里捏着筷子,眼神突然瞥到身边坐着的人,故作忧愁道:“我二人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怜了我这孩子,才刚见面就又要和我和她娘分开。” 说着撞了撞正在往自己碗里夹菜的女人,见她还杵着筷子,狠狠瞪了她一眼。女人这才反应过来,将嘴里的一口热粥咽下,状作亲热的拉住魏在衍的手放在桌上,“是啊,我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这十几年没见过爹娘了” 魏在衍接过丫头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唇边漱口的水痕,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四平八稳的接道:“您二老离家太久了,恐家中亲人思念,不必记挂我,还是尽快回去亲人团聚吧。” 男人被他的话顶的有些下不来台,语含羞愤:“你不也是我和你娘的儿子!怎么,现在你还敢教训你老子来了!” 老太君闻言皱了皱眉,不耐的看他一眼,男人立刻缩回了自己的凳子上,口里还念念叨叨的。 “老太君!”一个声音撞破了正厅诡异的气氛,来人正是侯府的管家。他一路跑进正厅,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老太君,门外有一群乞丐要死要活的非要见什么魏长生,我跟他说我们府里没有这个人,那些乞丐就站在门外不离开。现在现在门外已经聚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了!” 老太君看着两人躲闪的眼神,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牙一咬冷冷道:“你是不是进京前招惹了什么祸事,如今来宁国侯府避难来了!” 卫长生没想到那伙人这么快就查到自己在这里,而且居然还有胆子来侯府门前闹事,腿一软从凳子上滑下来,膝行到老太君跟前哭诉:“老太君老太君您可不能对我见死不救啊,是那个小畜生命短怎么能怪到我的身上啊,老太君您救救我吧。” 卫沚从到这里来就从未见过老太君动怒,此时看老太君一副恨不得掐死他们夫妻二人的模样,又有些担心的看看坐在一边好似事不关己稳如泰山的魏在衍。 老太君本就不喜欢三哥 ,如今若是迁怒的话可如何是好。 魏在衍察觉到有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顺着感觉看过去,正好望进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那双他曾经看到过最多的是嘲讽的眼睛,此刻正盈满了对他的担忧。 魏在衍动作一顿,然后收回视线,只当没有看到。 老太君咬着后槽牙看着眼前哀嚎的两人,心知自己是摊上了个祸患,宁国侯府从老侯爷留下来的盛誉,若是被这两人败坏了,她便是死了也无颜面对黄泉路上的列祖列宗。 “行了别哭了!”老太君厉声呵斥,然后转身看向此时正缩成鹌鹑瑟瑟发抖的三姨娘和两个姑娘,心中越发烦躁。“老身随他二人去府外看看,你们自在此用饭,三小子你也来。” 还没起身就看旁边一双满满都是期待的眼睛,老太君也有心磨炼她,遂弯下腰宠溺的掐了掐她的笑脸,“人小鬼大,你也一起来。” 说完牵着卫沚的手走在前面,将其他人留在身后。 恒儿迟早要接管侯府,这些事,是她必须学会面对的。老太君目光复杂的低头看着孙儿,将心中的不安摁了下去。 “快叫魏长生出来,否则我们买主说了,就将他告到御前去!”其中一个领头的嚣张的嚷嚷道。 老太君手持龙头拐杖,一步一步走向府外,扫视一圈威严的说道:“告御状须得滚得了钉板,不知在场诸位,谁的身子骨结实,老身可以替他敲一敲皇城前的牛皮鼓。” 到底只是混杂于市井的乞丐,见侯府的当家主母站出来,顿时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 只有一两个嘴硬的硬挺着喊了一嗓子:“难道宁国侯府就可以仗势欺人了吗?” 老太君将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砸,“当然不,我侯府绝不姑息养奸,在场若有苦主大可去京兆尹府击鼓鸣冤,天子脚下,想必京兆尹府自会还你等公道。但是——” “若是再敢在在我侯府门前闹事,老身即刻便进宫面见圣上治尔等一个聚众闹事之罪!” 他们被老太君震住了,原本嘈杂的人群一瞬间没了声响,半晌才从人群中战战兢兢走出一人,手捧一个檀木红盒上前。 “见c见过老太君,我们c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是接了赏银来给魏长生送东西的。”说着又把手里的盒子往前送了送。“说是给魏长生魏老爷的赔礼。” 魏长生原本藏在老太君身后,此时一听是来给他赔礼的,双手往身后一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看着眼前卑躬屈膝的小乞丐,掐着嗓子骂道:“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老爷的东西岂是你这脏手能碰的!”说完一把抢过檀木盒子,脚一抬将小乞丐踹下台阶。 老太君:“你放肆!” 老太君简直快要被这个蠢笨的外家子气疯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行如此作为!况且前脚有人高喊着要送他去见皇上,后脚即有人献上赔礼—— 这人居然还敢接! 不等老太君阻止,就见他伸手打开了盒子,然后一声哀嚎将盒子里的东西摔出来,屁滚尿流的躲到一边。眼瞧着盒子摔得四分五裂,里面圆滚滚的东西也从台阶上一路滚下去。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像是被凉水泼进了油锅,尖叫着四散开来。 卫沚人小,看不到前面,正要往前挤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被一只泛着凉意的手覆在了眼上。 眼前一片漆黑,雅羽般的睫毛扑闪着扫在他的手心。 卫沚疑惑的喊了一声:“三哥?” 魏在衍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回来,一转身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闭眼,别看。” 魏在衍知道老太君的所谓‘担心’是什么,却并未多言,只是交代了自己的课业进程称自己一直在准备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重逢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恰逢她最近确实不宽裕, 该算的旧账如今正好算一算也省得日后麻烦。 卫沚笑看着眼前这些神色骤变的‘朋友’们,其中有人站起来打圆场道:“我听说阿沚最近去了玲珑阁一掷千金, 想必确实难过了,我们大家把身上的碎银拢一拢先还阿沚一部分——” 话未说完,便听卫沚打断道:“各位欠沚的几块碎银怕是还不干净了, 一会儿我会遣身边的小厮去各位府上, 若是没有的话”卫沚轻笑出声, “沚就要拜求祖母亲自去见各位叔伯了。” 这些人都是在府里被嫡子打压的角色,本就不讨喜, 若是侯府的老太君真的亲自登门惹恼了父亲, 那他们便真的再也翻不了身了! “卫沚!那是你自愿给我们的,如今却说是借还逼着我们这些庶子去还, 你明知我们的月银——” 卫沚眼神一一扫过桌上的一道道菜,随便一道菜的价钱都可支撑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山珍海味, 胡吃海塞。” “卫四, 你可不要把事做绝了啊。”李真一摔杯子, 眼神阴狠的看着她, 一字一顿道。 卫沚冷笑一声, 扔下一句“多谢款待”拍了拍衣袖转身离开, 走出香榭楼回头看了一眼这销金窟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酉时,宝枝带着小厮回了小筑, 扛了一大个麻袋。 小厮将麻袋口松开, 卫沚凑近一看, 里面竟都是些小块的碎银,还有一本被撕毁了一半的旧书和一只残缺的步摇。 “怎么回事?” 小厮苦着脸向卫沚告状:“小少爷,那些公子们看到小的上门,像是商量好的似的二话不说就将小的带去后门,然后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扔了出来,就连c就连这麻袋还是小的雇人去街市上临时买的。” 卫沚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那些人倒是还有几分硬气。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吩咐宝枝去清点一下数目就自顾自回房睡去了。 一年一度的秋狝,既有大周向八方列国宣示国威的意思,也有先祖皇帝勉励后人不要忘记大周是先人从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切莫因为后世安娱便舍本逐末。 卫沚坐在祖母身边,悄悄打量着宴席的排位,圣上为主座,皇后作陪,往下皆是权臣宗室,唯有他们一桌显得不伦不类。 宁国侯在时,这殊荣他们享得起,可如今宁国侯早已离世,坐在这里卫沚难免觉得心慌。 魏在衍察觉到卫沚的不安,在桌下的手轻轻拍了拍卫沚的腿以示安抚。 感谢之言尚未出口便见圣上携皇后迎着小太监的呼声缓步入座。卫沚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世上最尊贵的两人,也是这世上最爱她和最恨她的人——爱她的恨不能将天下给她,而恨她的则欲杀她而后快。 帝后落座,众人起身跪拜。 顺庆帝朗笑几声让众人平身:“今日秋狝,在座诸位需各显神通也好对得起西边蛮夷对我们一声‘□□’的赞许。” 众朝臣皆应声而呼。 顺庆帝满意的扫视一圈,接过身边大太监送上的茶水,视线无意间落在一个在众人中颇显娇小的身影上。 他这些年不理朝事,与大臣们也不甚亲近,一时之间竟想不起这是谁家的孩子。 他看着眼前这个行止礼仪近乎完美的孩子一板一眼的行礼起身,随着众人回到席间,举手投足之间竟能堪比皇室。 皇后最先察觉到顺庆帝的心不在焉,微微倾斜身子小声问道:“皇上,可是有何不妥?” 顺庆帝摇了摇头却没有收回视线,皇后顺着他的视线正巧望进卫沚一双眼眸中,她微微诧异:“这孩子” 顺庆帝知道自己没有看错,点头赞道:“他的眼睛像。”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一般突然放下茶杯开口询问道,“那是谁家的孩子?” 卫沚左右扭头看看,发现顺庆帝确实是在问自己,刚要起身回禀却被祖母压下:“回皇上的话,这是臣妇的孙儿,是宁国侯卫长林的孩子。” 顺庆帝脸上笑意不减,继续问道:“原来是长林的孩子,对了,长林近来可好?这几年怎么也不见他进宫来找朕了?” 闻言众人皆是面上一白,纷纷跪拜下来。宁国侯卫长林早为鬼魂,岂能再去皇宫那祥瑞之地惊扰圣驾! 皇后冷笑着看向大太监王志,闭口不言。王志却似无事一般,凑近顺庆帝耳边禀道:“皇上,卫侯爷已经去了七八年了。” “这这事,朕如何不知呢?” 卫沚跟着众人将头垂下,心想父皇十二年不理朝政,整日沉迷求仙问道,内阁上呈的奏章也大多由大太监王志手下的秉笔太监批了朱批下发诸臣,代理朝事。 如今宁国侯府爵位空缺难定,想必也是被秉笔太监扣了宁国侯死后上书封爵的奏文,所以皇帝才不知道宁国侯早已不在了。 顺庆帝惋惜的叹了口气,安抚道:“长林生前为人良善,想必是舍弃肉身飞仙去了,老太君节哀。” 七八年前的事情老太君早已节哀,但听到这话还是象征性的落了两滴泪谢了恩。 狩猎场上瞬息万变,前一秒只是无品小官,后一秒便有可能因为猎了好物呈给圣上而加官进爵,故而在顺庆帝猎下第一只猎物作为这场围猎开始的信号后,众人策马扬鞭,转眼间便纷纷扎入了树林深处。 卫沚年龄尚小,个头还没有马腿高自然不会拿命去搏,站在原地见众人散开后便拉着魏在衍从帐篷后面偷偷绕去了另一边。 他们所在的是猎场外围,基本已经被护卫清了场,因此也不必担心会被猛兽袭击。卫沚背着特制的小弓转了半天,才只猎到了一只野兔。 短箭的准头不好瞄准,将猎物捡回来时才发现毛皮已经破坏的差不多了。卫沚遗憾的将猎物交给魏在衍:“只能吃肉了。” 魏在衍倒是无所谓这些,将猎物清洗之后,袖子挽至肘上蹲在原地生火烤肉。卫沚看到这一幕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近:“三哥,我之前送你的鹦鹉好吃吗。” 想起之前两人水火不相容之势,又打量着如今卫沚近乎放在他肩上的下巴突然之间,觉得有些不自在。 见魏在衍不理她,卫沚也不在意。趁着他摆弄烤架的时候四处走走,用弹弓吓飞枝杈上的鸟,用绷紧的空弦声赶走不知死活凑近的山鸡。 突然! 卫沚:“三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魏在衍警惕的拎起一只火把,若是有漏网的野兽也好借此赶跑他们。他走到卫沚身边,握住她的手刚想将她带到自己身后就被卫沚一把甩开—— “是人!” 魏在衍低头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 像是缺了什么一样。 卫沚快步跑到不远处的落叶丛,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人。疾步上前,将那人身边围着鸟雀赶走。 她扶住那人的肩膀,待看清是谁后才惊呼一声:“三皇兄?!” 他躺在地上,痛苦的用手用力攥紧胸前的布料,胸口剧烈的起伏,犹如缺水的鱼大张着嘴用力的呼吸空气。感觉到身边有人,强烈的求生欲望下意识的迫使他抓紧来人的手。 三皇兄自幼习武,力气极大,卫沚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的错位的响声,她痛的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还要尽力冷静下来安抚:“别紧张,慢慢呼吸,你先松开我,我拿药给你。” 可惜他已经痛的理智全无,只顾得上抓住这唯一一根水上的浮草。卫沚知道他神志不清,忍着手上的剧痛将手探进他的胸口摸出两个小药瓶出来。 “三c三哥,红色两丸,黑色一丸,快喂给他。”卫沚疼的直抽气,将药瓶交给赶来的魏在衍。 她不敢掰开三皇兄的手,生怕自己这一动作绝了他好不容易燃起的生机。只能死咬住牙用另一只手覆在三皇兄的手上,一下又一下用尽温柔的安抚。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魏在衍听着卫沚如此笃定的语气,手上动作一顿,听到卫沚的催促才打开瓶口。 看着魏在衍掐住他的下巴,将药丸塞进的他的口中,卫沚这才松了口气。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人,卫沚这才后知后觉的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虚脱的软倒在地上。 看着呼吸均匀的人,卫沚撑着魏在衍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 魏在衍:“先他带到火堆那里吧。” 卫沚点了点头。 被三哥搀扶着坐到火堆旁边,卫沚看着烤架上鲜嫩多汁的烤兔肉,猛吸两口肉香遗憾地说道:“还是先把兔肉扔了吧,他闻不得肉腥味儿。” 魏在衍拨弄火堆的手一顿,突然低头笑了一声,卫沚奇怪的看着他,却猛然对上了一双浸满了寒冰的眼眸。 卫沚被这一眼看的如坠冰窟,后知后觉的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突然脸色惨白,魂飞天外!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刚才的事情太紧急,她压根没来得及思考! 现在她该怎么向三哥解释自己不仅找到了药,还知道药的用量! 最关键的是,她为什么会知道他不能闻见肉腥味儿!!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编! 卫沚眼看着魏在衍的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那个该死的梦终于要实现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苦笑一声,将目光越过她投向身后那方小窗子,声音细弱蚊音:“上一辈人造的孽的,终究是降下惩罚来了” 卫沚不懂他的意思,但心知这其中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由来。而那些事情,或许能够解释眼前的这些乱象。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疼爱孙辈的老人,逾越的拍了拍她放在腿上的手。卫沚没有指责他的动作也没有避开,只是看着老人慢慢地起身。收敛了脸上亲近的笑意,年老的仿佛弯不下去的脊背,第一次弓做了一个弧度,然后恭敬后退,将门轻轻关上。 这一瞬间,她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 她跳下竹椅,将这把沉重的椅子搬在窗前,脱掉鞋子小心翼翼的爬上去,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外面。 她的小筑盖得很高,前些年在下面种了有些高度的松柏,此时已经郁郁葱葱的长大形成了一片绿林。她的房间在二层,虽能挡住下面向上看的视线,却不妨碍她躲在上面一览众山小。 她看到方嬷嬷最喜爱的那个丫头踉跄着跑出去,然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恭敬的引进来一位身穿官服的男人。 卫沚若有所思看着他们往祖母的屋子里去,仗着自己的位置隐蔽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那人。哪知他却像是有所察觉一般,犀利的目光透过一层层树叶的遮挡直直射向她所在的小楼,惊得她立刻缩了回去。 她躲在窗下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脑子也一刻不停的思考。 这人身上既穿着官服,又能被老太君身边的人如此对待,想必定是她那极有野心的大伯了。 在窗沿下猫了一会儿,想着人应该已经走远来,她的心思重又活络了起来。指头扒在窗沿上,慢慢探出头来,正想往刚才那人去的方向看,余光却瞥到站在远处的一人。 是三哥。 魏在衍的眼神中仿佛带刺一般,将卫沚扎的浑身一颤。脚下一蹬,差点将竹椅压翻,卫沚惊呼一声将自己挂在窗户上,脚下胡乱的蹬着竟意外又将竹椅踢回了原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凶案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揍他吗。 “你和我回家好不好,我会将最明亮的夜明珠扔掉,因为你的眼睛比它更美更耀眼。” 真的要吗? 糯米团子说着解开自己腰间的一个口袋,撑开袋口,真的如他所说取出一枚超出寻常大小的夜明珠。肉乎乎的小手牵起她的, 将那颗圆润的珠子放她的手心里。 “你看, 在你面前它羞愧的不敢发光。” 卫沚的心房瞬间被攻破了 看眼前这个嘴甜的小团子,上前一步在他面前蹲下,伸出两只掐了掐他圆圆的双颊。调笑着问他:“你是不是刚刚吃了蜜。” 所以嘴才这么甜。 小团子眼睛瞬间瞪大,嘴巴张得圆圆的,因为被卫沚掐住了一边的脸,故而说话有些含糊:“你好厉害,我出门前喝了蜜水。” 卫沚刚刚放开手, 就被眼前的小团子抱了个满怀。他的个头刚刚才到卫沚的肩膀,小脸仰高, 面上尽是激动的红晕, “你是观音娘娘座下的仙童吗,你好厉害。” 自打来到这里, 卫沚听到的不是好友对自己的控诉就是兄长对她的冷嘲热讽。短短时间里, 被接连两次夸‘好厉害’,卫沚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萌萌的小家伙感觉心简直要化成水儿了。 嘴里嚷嚷着“好乖好乖”然后揉了揉小团子的发顶。 抱着他揉搓了好一会儿才将他放开,卫沚牵着他的手将他往魏在衍的方向带。 立在魏在衍面前, 卫沚眼中尽是抹不开的喜悦, “三哥, 我们把他带回家好不好。” 魏在衍:“” 他的四弟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先不说这个小孩一身的锦衣华服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就算不是,这种遇见会撒娇的小猫小狗,喜欢的要捡回家养着玩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见魏在衍不说话,卫沚渐渐从兴奋到理智全无的状态下抽离出来,扁了扁嘴侧过身看着小团子,遗憾地开口:“你自己一个人太久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团子闻言摇了摇头,声音清脆的开口道:“我有好多人。” 卫沚没听懂他的意思,又问道:“你知道家在哪儿吗?” 小团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那就好。”卫沚拉了拉魏在衍的袖子,“三哥,我们和他玩一会儿,然后再送他回家成么?” “不行。”魏在衍看着卫沚,想要伸手去牵那只圆滚滚的团子,却被躲开了。他也不尴尬,自然的收回手,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个孩子身上穿的,戴的,就连被他随手送你的那颗夜明珠,都不是俗物。若是被他的家族认为是宁国侯府蓄意诱拐,那你的眼睛就可能真的要送给这孩子当夜明珠玩儿了。” 一个美美的寓意被三哥一句话变得血腥无比,吓得卫沚手一颤差点将手里牵的小家伙扔出去。 卫沚瞪着眼睛看魏在衍,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见魏在衍丝毫不为所动的表情,只好黯然转身然后柔声问道:“小家伙,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小团子想了想,然后用短短的手指遥遥指了个方向,眼睛澄澈的看着卫沚,眼中满满都是信任,“那家的。” 卫沚没看明白,嘟囔一声:“那边我记得没什么府邸啊,是不是年纪太小记错了。”便没在追究,反而是魏在衍顺着指的方向看去,眼底划过一丝讶然。 那个方向是云深书院的方向。 云深书院是前朝大儒文先生所创,在前朝覆灭后先生身体迅速衰败,在油尽灯枯之时眼含热泪跪拜古都方向。 皇帝听闻龙颜大怒,颁下一道圣旨,朝堂之上文家后人永不录用。 也亏得文家后人有一身文人傲骨,从不与王公贵族交往谗言献媚,也从不接受任何世家的馈赠,因此清贫一代胜似一代。 可,如按照眼前的小家伙所指的方向,云深书院的那位,是万万养不起这样金贵的孩子的 其中,可是有该是有什么缘由才对。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小家伙的家,卫沚一边逗弄着他一边抬头看向魏在衍问道:“三哥,我们就站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左右找不到送他回去的方法,还不如等在原地让他的家人主动找来。” 魏在衍知道她的心思,面无表情的直接点破:“你赶紧让他再多夸你两句,听够了我们就顺着他来的路找回去。” 被戳破的虚荣心瞬间萎靡,卫沚硬撑着梗着脖子和他对视:“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觉得我和这个孩子还是有缘分的。” 从刚才开始魏在衍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明明卫沚也只是一个还带着平安锁的胖丸子,因为不刻意控制吃食,双颊上长了一圈软肉,再加上方才在人群中拥挤的缘故,此时脸上还带着红晕。 却还口口声声的叫着别人‘孩子’。 真的算起来,她可能也只长人家两三岁罢了。 魏在衍心思活络,嘴上却毫不耽误的讽刺道:“孩子家人要是找不到他报了官,那你这就是有缘无分。” 卫沚被噎了一下,微张着嘴想了半晌,待要反驳的时候却已经错过了时机,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闷死自己。 默念几句清心咒,卫沚默默抱住身边的小团子,一声不吭的蹲在一边。 魏在衍看着眼前一个胖丸子抱着一个白团子委委屈屈的缩在一起蹲在路边不禁觉得头疼,暗叹一口气,道:“不是说想去拜魁星吗,蹲在这里难道还等着魁星主动来求你拜他过秋试吗。” 卫沚仰着小脸看他,这才想起被之前被打断的事情:“那你拉我们起来。” 魏在衍上前一步,一手一个将两个人拉起来。卫沚主动替团子拍干净落在地上的衣摆,然后才去整理自己的。 卫沚:“三哥,你说这次秋试我能通过吗?” 魏在衍:“你这个问题不如去问问魁星,魁星乃天地奇才,学识渊博——” 卫沚打断道:“说不定能保佑我过秋试?” 魏在衍冲她勾了勾唇角,带着恶意:“魁星智多近妖,说不定能用不伤害你自尊心的话告诉你—— 他一字一顿道:“过不了。” 卫沚:“” 现在想想,有时候小卫沚想掐死他的心情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她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小宫女的腕上,伸出另一只手为自己正了正冠。转身时爱怜的用手绢拭了拭龙首上不存在的灰尘,袅袅前行。 “不必了。” 若是母后真心作宴,必不会让她和大哥同席。若不是,她便更无所谓了。 跨过殿门前行几步,她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悬在殿门上方的一块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烫金大字——紫瑞殿。 这是皇帝接受万臣朝拜的地方,是她的曾祖父亲笔题字,其中暗藏的恢弘志气正是当年曾祖父持一杆银枪横扫千军时所留下的。 只可惜到了父皇这里,已隐隐有了灰败之气。 “殿下?”身边的宫女见她许久不移步,轻唤了一声。见她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浑身一颤,立时脸色惨白,趴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奴婢无意惊了殿下,望殿下恕罪!” 摇了摇头,招手引了另一人来搀扶她离开。 后宫与前朝泾渭分明,太/祖皇帝为了避免子孙沉迷情/色不理朝政,特在后宫与前朝之间设了一条明渠,以此来警醒后人。只是前任挖坑,自有后人填土。先帝力排众议硬是在中间建了一座拱桥,如此与佳人相会之时,竟多了几分缠绵之意。 过了这桥,又行了不久便到了寿康宫。免了宫人的禀告,命人褪下自己身上的披肩便走了进去。 临近厅内,便听到屋内一阵畅笑。 她脚步不停,进了厅内遥遥向坐在主位的妇人行了大礼,“儿臣拜见母后,望母后福寿安康。” 皇后嘴角笑意微敛,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站起身子又转身看向仍稳坐在一旁的男子,疏离的笑道:“大哥原来也在。” “殿下。”他点了点头,恭敬的起身将次首的位置让给她自己站在另一边,待她落座才重又坐下。 皇后见此脸色越发沉郁,殿内气氛一时凝滞,她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兀自取了寿康宫宫女安置的茶,轻刮两下氤氲,沿着杯沿抿了一口,笑道:“果然是母后宫里的茶最香甜。” “你若喜欢便常来,本宫一会儿让人给你再带些回去。”说话间便起身来了大皇子身边,一手拉着大皇子,一手拉着她。“既然人齐了,便用膳吧。” 她似是没有发现皇后的异样,另一手覆上皇后的,笑眯眯的应了声是。 她自入主东宫后就再没有沾过酒,此时看着桌上的两只酒壶,看向皇后。 皇后沿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自己让人准备的酒,自然的拿过她位置上的酒杯斟满一杯,捏着酒杯递到她的面前。“恭贺我儿明日荣登大宝。” 她还未开口,便听身后的小太监先开口:“皇后娘娘容禀,自先皇驾崩,殿下每日的饮食皆需银针探毒,奴才——” 话未说完便见皇后身旁伺候的宫女上前一步,一个巴掌甩在了小太监的脸上,“放肆!主子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份儿!” 即便被如此落了面子她也不曾开口,只是眼神瞥向自己身后站着的大宫女。大宫女得了令,一把将小太监护在身后,更狠厉的将巴掌还了回去。“你放肆!敢在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面前动手,你居心何在!”大宫女名叫檀灵,是个练过武的,这一巴掌下去险些没将那个逞凶的小宫女扇飞。小宫女被这一下打蒙了,脸上的红痕迅速肿胀起来,像是嘴里含了东西似的。 “皇儿。”皇后手中的酒杯早已放下,语含严厉。“怪道你大哥说你这几年不同他亲近了,原来是你身边这些个东西把你带坏了吧。” 她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唇边始终浸着一抹笑。“母亲说笑了,是大哥自己娶了妻不和我一起玩了,母亲却又如何说是我疏离了大哥。” 见她用词亲昵,皇后也无意多计较,只接着刚才的话,“既是如此,我们母子三人便也没什么生疏了。”转向大皇子,“颐儿,还不敬你皇妹一杯,明明是你沉迷王府女色反倒推脱在玉儿的身上。” 大皇子心领神会,拎起另一只酒壶自斟一杯,站起身向她一敬。 “殿下!”刚才的小太监急忙阻止,她却只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不同意也不拒绝,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站着的,自己的皇长兄。 忽然举杯,一饮而尽。看着自己的母后皇兄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反而是身后的宫女太监目露紧张的瞧着她,仿佛她下一秒就要吐血身亡了。 这杯酒后,皇后难得同她多说了几句。可再好的饭菜,也不过一会儿就凉了。辞别皇后之后,身边只留了方才那两个奴才,一人提着宫灯,一人搀扶着她向东宫走去。 “我这一生,众叛亲离。”她终究没能再跨进东宫的殿门,跌坐在宫门前的石阶上仰望着夜空喃喃自语。“众叛亲离啊” 话毕,一口殷红的鲜血吐出,沾染了自己的蟒袍。她却好似毫无知觉一般,淡然的抹了抹自己的嘴角,见檀灵哭的凄惨,恶劣的将自己的鲜血抹在她冻得通红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转而咧嘴一笑,指着她问随行的小太监,“她美吗?” 小太监被她的惨状吓傻了,只知道咧着嘴哭。 这年的冬天,可真冷啊。她暗暗想着。身体中的血液渐渐凝结成冰,冻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眼前的景物不再清晰,她累得渐渐闭上了眼,将身旁的哀求与哭喊统统抛于脑后。 终于结束了,这一场荒唐的盛事。 眼前的景似乎又变回了那一天,云朗风清,一纸立东宫的圣旨如坠落冰河中的巨石,激起轩然大波。 她不过小小公主,却被一纸圣书压上王座。 似乎除了父皇,没有人相信天资平平的她能带领新朝走向另一片天地,当然,也包括她自己。或许,将新朝交还给皇长兄,会是她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事。 她突然很想笑一笑,她一直这么听话,却在最后做了这世上最大逆不道的事。 父皇,你看到了吗,女儿想要的,从来不是这天下啊 她不知是何时醒来的,只看到自己正漂浮在空中。站在原地许久,才终于接受了自己没死透也离不开的现状。仔细游荡一圈,发现这正是自己的东宫。凭借记忆找到了自己的床榻,却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玉儿,我的玉儿”皇后轻轻抚摸着她青灰色的脸颊,脸上温柔的神情是她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玉儿,母后的宝贝女儿。” 她轻蹙娥眉,不太明白眼前这场面。 她本以为,即便母后来了,也该是指着她的尸体仰天长笑的。 她无意看这些,便想着离开东宫随便走走,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有地狱使者来接她来了。可没成想,这一等便等了近二十年—— 这二十年间,世事更迭,她却被拘在这偌大的皇城中出不去,被迫看着这大周朝的日月更替。 皇长兄自她死后即着人重制了一份父皇的遗诏,将她批驳为乱臣贼子,而他自己才是正统。尽管仍有一些人质疑,可对大多数人来讲相比对着一个女子俯首称臣,不若重选新君,也不枉自己的男儿气概。 新朝很快稳固下来,可时间越久,自己的好大哥便越显弱势——尽管励精图治却因为天资平平毫无作用。后来不知听到什么,一道圣旨降下召进宫中一位她从未见过的新面孔为内阁首辅。圣恩加身,一言一行,皆代天子意。 此人手段狠辣,上任不久,便大刀阔斧的洗改朝堂。一时之间,宫廷之内,血雨腥风,而这位新任首辅更是风头无两—— 而她,终于在一个阴雨天离开,时隔二十年,听着母亲最后一声“玉儿”散作一缕青烟离开了这囚禁她一生的皇城。 一日炎夏,暑意翻滚。 伴随着一阵嬉笑声,几个嗓门大的孩子喊得尤其使劲儿。“快啊,四叔,再不快点你就又要输了!” 明明置身于一片嘈杂的环境中,她却感觉像是有人在她外面罩了一层薄纱。声音似是空谷传来,余音绕梁三日而不止—— ‘四叔,四叔,你快点啊,快点啊!’ 混沌间只觉得头晕脑胀,更是浑身提不起劲。嬉闹中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身子一歪,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凶手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欢迎读者正版订阅~  卫沚穿好鞋就近拎起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骂了一声“欠揍吧你”就逃也似的转身小跑出门。 站在不远处是一个书童打扮模样的人,看到他卫沚心里立刻就明白是谁找她了。 “你就是卫沚吧, 文先生要我带你去雪园一趟。”书童恭敬的施礼后道。 雪园? 可那是先生的居所,怎么会找她去哪里? 卫沚:“先生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书童摇了摇头,然后侧身请她:“和我来吧。” 卫沚犹豫了一瞬, 心想这里是云深书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点了点头随即转了脚步跟着小书童去了。 雪园的风格一如文先生本人一般简约, 不大的园子里种了许多卫沚不认识的植物, 因为入了秋所以显得颓靡, 干枯的树杈相互交叉成拥抱之势,颇有些诡秘的美感。不远处的空地被摆放了石桌石凳,上面摆放着两只茶杯, 和一只被掀开壶盖的瓷白的茶壶。 雪园今日,好像不止她一个客人。 房门半掩, 卫沚刚要抬手扣门—— 突然, 一个压抑的女声从屋内传来, 其中隐隐夹杂的绝望与疯狂让隔着房门的卫沚都不寒而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这些为你做了这么多!哪怕是块石头也该被我捂热了吧,你怎么就——” 话没说完,就被人硬生生憋了回去。取而代之的, 是一阵阵压抑的啜泣声。 卫沚双眸微瞪, 绷紧了正要落上门扉的手缓缓收回。下意识转身去看方才带她来的书童, 却发现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紧抿着唇扫视一圈, 发现确实找不到人了,这才咬着牙蹑手蹑脚的蹭着墙边向外走 “你回去吧,我说过,我无论如何不会妥协的。或许,命定这一生你我二人无缘吧” 这是文先生的声音? 卫沚有些惊讶,脚下微顿回首去看。 她本以为是这女子单相思,虽然文先生已有了孩子可仍是青年才俊,再加上身上那种文人特有的儒雅与风度,有女子倾心也不足为奇。 可是听先生的话,似也不是对这女子无意,反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怔愣间,她竟没注意转身蹭过木架上的盆栽。 枝杈勾住她的深衣,嘶啦一声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边缘的布帛拉扯着肆意生长的枝杈,一时不稳,竟直直坠下—— 卫沚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地一滚将这盆绿植抱在怀中。 “还好c还好没出声”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喃喃道。 撑地起身,一抬眸,视线直直对上正在开门的女子。 卫沚尴尬的扯唇微笑,大脑一片空白,红唇轻启:“师c师娘好。” 骑射场内。 “诶,怎么样怎么样,过去了么。”闹哄哄的训练场中,属这个嗓门最大。一手一个按住旁边人的脑袋,眼睛兴奋的像是要冒出光来。 “那还用说,也不看看我是谁!”说话的男子同着骑射服,浓眉方脸,神色桀骜,仔细看竟是刚才带卫沚离开的那个书童! 手持弓箭的的一学子伸手用力扯了一下弓弦,听着在耳边响起的一阵弓鸣,而后嗤笑一声:“我听说,每年的这个时候先生都要在雪园缅怀先人而且绝对不许被打扰,此次那小子扰了雪园清净,我就不信先生还愿意包庇他让他留在学院里。” 话毕骑射场内一片笑声。 韩原文刚刚换好骑射服出来就听到同窗们开怀的笑声,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就自顾自的去武器架上取弓。 选了适合自己的弓箭,韩原文用手肘顶了旁边的人一下,好奇的问道:“他们说什么呢,笑那么开心,自己捡钱了还是父亲升官了?” 那人犹豫地看着他,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出实情。 韩原文这才觉察出不对来,想起方才突然有人来找卫沚,神色一凛,冷冷的开口问道:“他们是不是找卫沚的麻烦了。” 从前一入学就不停有人对卫沚这个‘关系户’散发恶意,就连今日在学堂上,算筹先生也是如此。韩原文怕卫沚多想这才没有多说,可不代表他不知道。 韩原文在人前一直是笑呵呵的模样,再加上这京城中不过方寸之地,即便不是朋友也大多互相听说过。如今韩原文一反常态让那人更是不敢开口,只含糊的点了点头就转头跑到一边去了。 韩原文眼神冷冽的看着正聚成一群的人,颠了颠手里的长弓反手握住,背在身后。 “我听说啊,这小子的长兄也在书院里,不过也是个末席。” “听说宁国侯也是目不识丁的武夫一个,这可真是血脉相传啊哈哈哈哈。” “我们书院里怎么能容忍这种人的存在,真不知道文先生是怎么想的。” “我听说啊,是文先生欠了宁国侯府一个人情,侯府老太君挟恩图报——” 话音未落,说话那人后腰突然被猛踹一脚,一个趔趄扑向前面的人,两人叠罗汉似的倒在地上。 韩原文眼睛微眯,灿然一笑:“对不住,失误了。” “你——” 只见他缓缓收了唇角的弧度,将手中的长弓往地上一磕,眼神阴狠:“本来一个一个踹翻的,真是失误了。” 卫沚被文先生扶进屋里,手颤抖着端着一杯茶水,眼神时不时的瞄向正在收拾香炉的男子。 见男子将东西收进了箱子之后,卫沚立马放下茶杯,不等他开口立刻站起身先发制人,无比真诚的鞠躬道歉:“先生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文先生‘嗯’了一声,坐在他对面。 卫沚低垂着眉眼等待,确实不见先生还有后话。忍不住悄悄掀了掀眼皮瞧他,却看他只是静静的品着茶水,脸上没有什么异样。 “先生不怪我擅自来雪园?” 先生摇了摇头,迎着卫沚忐忑的视线:“怪自该怪,罚也当然要罚。” 卫沚又把头垂了下去。 “只是不该罚你。” 卫沚眼睛一亮,蓦地抬起头:“先生这是说真的?” 先生点了点头:“你初来乍到,若没有人特意引路,是万万进不来这雪园的。要罚,也该罚那个引你进来的人。” 卫沚刚要说话就被一声“但是”打断,卫沚哭丧着脸看着先生:“先生请讲。” 先生:“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对外提起” 想起方才那从屋里走出去的女子,卫沚了然的点了点头:“先生放心,学生绝不是卖弄口舌之人。” “我知道。”想了想,接着道:“以此为约,我许你一个要求,只要不违背仁义礼法且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皆可应你。” 文先生的做派在他印象中素来是仙风道骨,无欲无求。可如今她才隐隐感觉到先生骨子里的疏离,一来一回,互不相欠。 卫沚心知若不真的提一个要求出来,恐怕先生是无法相信她真的不会说出去的。 想了想,她眸中升起丝丝笑意:“既是如此,学生想见一见团子可以吗?上次一别,学生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还挺想他的。” 文先生眼眸微闪,掩饰般的敛了眸子,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半晌才道:“只要这个吗?” 卫沚笑着应是。 “下月吧。”他站起身。“下月我安排时儿到书院里来。” 卫沚施礼道谢,刚要说话,就听外面有人在喊。 “先生不好了,骑射场出事了!” 三姨娘的手指细若葱根,柔若无骨,轻轻搭在她的手上,染着大红色蔻丹的指甲怜爱的在她的手上滑动,一声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从口中溢出。 卫沚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美人,只见美人肩膀轻轻抽动,细碎的抽噎声在室内响起。柔柔的光粉从她的背后落下,将侧颜抹的更美。 三姨娘美的无害,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的。 这么久了,小卫沚的感情第一次如潮水般喷薄而出。七岁的孩子,生父早亡,本应母子相依,可生母却视她若无物。 委屈c不甘c愤怒众多情绪被一股脑糅杂在一起让她无法纾解。 可就在此时,三姨娘带着她最渴望的关爱与照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弥补她对生母的缺憾,故而这么多年小卫沚对三姨娘近乎言听计从。 如今看她哭的如此可怜,属于小卫沚的心脏蓦地开始抽痛:“三姨娘怎么一见到恒儿就哭,可是恒儿做了什么错事恼了三姨娘?” 三姨娘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面上梨花带雨,摇了摇头语含关切:“三姨娘不曾恼你。只是三姨娘看你离家多日,黑了c也瘦了便止不住的心疼。” 卫沚低头看看自己相比前些日子已经略宽松的深衣,颇有些深藏功与名的成就感。对于男子来说从前那样的身材没什么大碍,可作为女子,卫沚着实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身材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圆。 一句‘瘦了’对她来讲堪称最好的赞美。 抿下扬起的唇角,卫沚抽出交叠的手放在三姨娘的手上面:“是恒儿不好,让三姨娘担心了,往后定会不时寄信回府报平安的。” 三姨娘欣慰的点了点头,取出帕子将眼角的泪珠拭去。 二人又小叙了一番,大多是卫沚在讲学院里的趣事,三姨娘则专注的听着,时而微笑时而蹙眉,即便有时卫沚讲的无聊,也不见她有片刻分神。 卫沚:“好在即便休假也能和原文一起去参加秋狩,要不然我自己可无聊死了。” 提到秋狩,三姨娘的笑声一顿,眸光微闪状似无意的问道:“我听说这次秋狩皇后娘娘和大殿下也会参加,是吗?” 卫沚:“是,前些年大殿下因为外出游历故而皇后娘娘也无心参与。可今年大殿下回京了,这一年一次的秋狩两位贵人一定会露面的。” 说话间抬头瞧见窗外被晚霞染红的晴空,卫沚想了想说道:“不知不觉竟说了这样久了,今日三姨娘不如留下用饭吧,回来时我特意让宝枝吩咐小厨房做了几样菜,这会儿应该也弄好了。” 三姨娘也没有推却,笑着应了。 卫沚:“宝枝,告诉小厨房再多添一副碗筷,三姨娘要留下用饭。” 宝枝应了声‘是’便行礼离开往外面去吩咐了。 三姨娘看着卫沚行止自然的吩咐下人,突然心底闪过一丝不安,似乎眼前的这个孩子在她不经意间突然长大了。 她出身卑贱,身边又没有儿子依靠,这些年若不是侯爷对她有愧日子哪里还能过的如此安稳。她原以为自己尚且年轻,早晚会生一个儿子出来,可哪成想侯爷英年早逝。除了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和这‘三姨娘’的身份,她什么都不能再奢望了。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了卫沚这个孩子,或者说,她发现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希望。 生母的冷漠让她很快获得了卫沚的信任和依赖,她近乎将全部精力c心血倾注给卫沚,她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抚育,却也在时时刻刻的担忧着她的离开。 她曾日日不得安眠,梦里的卫沚毫不留情的将她甩开,然后转身扑进生母的怀抱,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舍给她。 如今竟像是又重回噩梦一般。 卫沚突然感觉到身边灼灼的目光,迟疑着抬头迎上那双含情的眸子,里面汹涌澎湃的情绪仿佛要将她淹没。 三姨娘没想到卫沚会突然看她,慌乱间扭过头去。 不待卫沚开口说话就听宝枝推门进来,手上还拎了一个食盒。她看着宝枝小心的将食盒放在桌上,问道:“这是哪里送来的?” “是三少爷房里送来的,说是小厨房里新研究出来的吃食送来给小少爷尝尝。” 卫沚闻言眯眼一笑,亲自动手将里面的两碟糕点取出来,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好吃。” “不若让我也尝尝?” 卫沚一把拦下了三姨娘的手,笑着道:“还是先用饭吧,这糕点等等再吃也是一样的。” 她没想到卫沚竟会在这种小事上让她难堪,更别说是在下人面前。被挡下的手一时尴尬的停在空中,她余光瞧着就连宝枝好像也正在拿鄙夷的眼光打量着她——嘲笑她不过区区一个三姨娘就在嫡孙少爷面前如此失礼! 卫沚恍然未觉,将食盒重新放好交给宝枝然后招手让她靠近些,附耳说道:“去小厨房用糖粉将这个糕点挨个裹上一层,上面摆上两片花瓣,再换一个精致的食盒给三哥送去。就说是今儿新做出来的,作为回礼拿来给三哥尝尝。” 宝枝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的小主子,糊里糊涂的接了这个差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