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陛下重生了》 1、第一章 若你问,杜楚澜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人会告诉你,她是仁厚温良,母仪天下,仙女儿似的皇后娘娘。 也有人说,她是那眼泛绿光的恶狼,阴冷狠辣的毒蛇。 而裴井修会同你说,这是个可怜人。 “可怜?陛下说的是臣妾啊?还是陛下自己?” 说话的女子一身的尊贵,只是那有些凌乱的发丝,显示出此刻的诡异气氛,她秀丽绝俗的脸上,也带着些说不清的疯狂。 “朕与皇后,又有何分别?”一身明黄的帝王此刻到没了平时的淡漠,难得的和自己的这位你死我活斗了十年的枕边人,说了真心话,“我们,皆是输家。” “陛下,娘娘,二位莫说了,快快喝了这酒,老奴也好去交差。” 这房里的第三个人,却已经等不下去了。 他一开口,原本看着彼此的俩个人都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杜楚澜神情里皆是嘲讽,裴井修却与她不同,倒像是释然。 “你算个什么东西?”杜楚澜咬着牙,“不过是条狗罢了。” “娘娘怎么骂老奴,老奴都受了,”那老太监也不恼,“终归,活下来的才是赢家。” “活的像条狗一样?” “那也是活着,能喘口儿气。”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们死了,你如何还能活着?”杜楚澜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老太监的面前,纵使到了这步田地,依旧盛气凌人,咬着牙发出的气音,更显狠辣,“你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老太监神情有那么些慌乱,但很快就克制了下来。 “娘娘说的再多也无用,快些喝了吧,没有人能来救娘娘了,您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已经在黄泉路上等着了,娘娘也莫要让她等久了。”那老太监托着食案,那上面有两个杯子,用来索命的,“老奴是万万不想从外面叫人进来,要是&#xe863;上手了,也有损娘娘的体面,您说是么?” 杜楚澜一只手握拳,一只手拿过了杯子,她知道,没有人来救她。 因为能救她的人,就是要杀她的人。 杜楚澜接过了杯子,那老太监连忙上前几步,把另一个,递到了裴井 修的手边,裴井修接过杯子,还同他笑了笑。 老太监见这笑容,心里涌上了说不清的愧疚,但还是退了下来,他也没路可退了。 “陛下可知,为何是我这个从小养在外面的女儿能坐上这皇后的位置?而不是我二叔家那人人夸赞,明媚如朝阳的妹妹?”杜楚澜转身,看着裴井修,也不等他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不是因为我得祖父的宠爱,而是因为我不受宠爱。” 所有人都羡慕杜楚澜被娘家宠爱,连皇后的位置都送到她手边,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的。 “这宫中,齐家的女儿快人一步,已是贵妃,陛下的母亲,当今太后娘娘,那也是齐家人。” “只要有脑子就能想到,进了宫,定是一番厮杀,明枪暗箭,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尸骨无存。” “我那祖父,如何舍得让我那个从小养在身边,如花似玉的表妹来受这个苦。” “我那天真烂漫的表妹,进了宫,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被吃了个干净。” “所以,是我成了皇后,因为我狠毒,因为这杜家的女儿里,只有我是吃人的!” “我为了杜家,辛苦筹谋了十年,”杜楚澜越说越激&#xe863;,“这十年来,没有一日睡过安生觉,我将杜家放在了自己的前面,最后却只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她走到了裴井修的面前,拿着酒杯的手上,都可以看到青筋。 “最后,杜悟乾竟然和齐鹤鸣联手,置我于死地?” “可笑么?讽刺么?我的人生,却只是个笑话!” 说完这些,她不要裴井修的反应,又转身看着那老太监。 “你也帮我给你身后的人带句话,这阴曹地府里,我等着他们。” 一字一句,声如泣血。 说罢,她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裴井修没说什么,只是立刻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仿佛是怕在那黄泉路上,慢了杜楚澜一步似的。 毒发作的很快,没多久杜楚澜就觉得意识模糊,那心口仿佛有千百根针刺着,她咬紧了牙,不发出一点声音。 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恍惚间,杜楚澜感觉到裴井修用力的拉着她的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 说“皇后,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厮守终生了。” 可真矫情,罢了,终归黄泉路上不是独自一人,也是好的。 这是杜楚澜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再接着。 她就睁开了眼睛,与躺在身边的裴井修四目相对。 只是面前这人,一下子年轻了不少。 “这是,做梦么?” 所以,之前的种种皆是黄粱一梦? 可何故有梦境能来的那般真实? 杜楚澜立刻坐了起来,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 这里的一切,和记忆中,当年她大婚当时,一模一样,就连裴井修,都与当年一模一样。 她立刻下了床,光脚跑到镜子前,不敢相信的捏了捏自己的脸。 此刻的自己,也都和大婚那晚,一模一样! 梦? 还是那些人的阴谋诡计? 不对,那些人又不是神仙,如何能将人的模样也变了? 难道,还是梦?那一切种种,只是她紧张下的噩梦一场? 她转头去看裴井修。 他和以前一样的脸,不,有哪里不同。 是哪里? 就在这时,裴井修朝她笑了一下。 杜楚澜与他四目相对,却一下子懂了,俩人都懂了,对方眼里那未说出的话。 这不是梦,而是他们,重活了一次。 怕是老天,也都觉得他们可怜吧! 杜楚澜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 她一步步走回床边,心里的疯狂无处排解,于是拉过裴井修的领口,狠狠的咬了上去。 裴井修楞了一下,然后下一瞬就将她拉了过来,压到了身下。 衣裳翻滚,意乱情迷。 他们不像在洞房,倒像是要把彼此拆吃入腹,最后是还是裴井修将杜楚澜压在了身下,咬住了她的后颈。 而他的肩膀上,是可见血的咬痕,背后的抓痕也都渗着血。 俩人都没有喊痛,而是沉醉在此。 仿佛这样证明,他们还活着! “劫后余生,原来是这种感觉,”一切结束后,裴井修将杜楚澜拥在怀中,满身大汗也不嫌黏腻,“到底是上天垂怜。” 杜楚澜微微喘着粗气,轻轻的笑了两声。 “怎么了?”裴井修将她翻了个身,与她面对面. “我一直没有问过陛下,你想要什么 ?”杜楚澜还是在笑着,发自内心的笑着,笑的甚至有些诡异。 裴井修楞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想让这大宁的每个百姓,有衣穿,有饭吃,有房有田,有家可归,有人可念。” “想让这大宁,众生平等。” 他说起的时候,仿佛想到了那个景象,嘴角都带上了笑意。 “天真,”杜楚澜冷笑了一下,“这世上本就不公平,小人物命如草芥,上位者的一根&#xe863;&#xe863;手指,多少人就会丢了性命,陛下何故如此幼稚” “而且就是陛下,怕都是身不由己吧?” 裴井修没有因为杜楚澜语气里的嘲弄而生气,他还是笑着,将自己的江山蓝图说与她听。 “用我这命搏一搏,纵使失败,也问心无愧。” 杜楚澜倒是被裴井修这一想法震撼了,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想的不是开疆扩土,想的不是名垂青史,唯一所愿,乃是万民所安,众生平等。 不,万民所安,本就该是帝王根本! 只是,这么多年,杜楚澜在这阴谋诡计里沉浮,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了。 杜楚澜自己,在十年的后宫争夺里,迷失自己,但裴井修,却依旧保持了初心,何其难得。 “你倒是个好皇帝。”杜楚澜收起了言语里的打趣,神情严肃,“你该坐这皇位。”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杜楚澜声音悠悠,“我刚出生的时候,就被祖父送去了天门宗,你大概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他在天山之巅,长年飘雪,一直都很冷。” “那时候,将我养大的宗主就常说,上位者,当以万民为本,要将每一个人性命都放在心上,切不可将普通人的性命视如草芥。” “可在这阴谋里十年,我倒是将这些都忘了。” “这么多年,你也不曾害过无辜之人。”裴井修轻抚上杜楚澜的脸,将她皱着的眉头抚平。 裴井修的话,让杜楚澜从新打量这个自己提防了十年的男人,她知道,这不是个无能之人,只是年幼登基,空有帝位,但无权利,多年来,只能在杜家和齐家之间,艰难求一个平衡。 裴井修是个聪明人,杜楚澜一直都知道,但她没想过,他聪明至此。 也许这么多年,裴井 修才是将这一切看的最清楚的人,他知道自己是个傀儡,所以十年来表面示弱,与人周旋,等待着反击。 也恰恰他是个聪明人,所以知道这有多难,于是在生命的最后,他能豁达的接受自己的结局。 这样的人,比那齐鹤鸣与杜悟乾,更适合做皇帝,这大宁,也只有在这样的人手里,才有未来。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杜楚澜的心里发芽。 “你要同我合作么?”她发出邀请,“你求天下太平,我求报仇雪恨,各取所需,如何?” “如今,你独自一人,就连太后都偏着自己娘家,将你这亲儿子视若傀儡,而我不一样,我身后是杜家,不管十年后如何,现在的杜家和齐家,那是对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裴井修面上淡淡的,“是么?” “我就知道陛下是个聪明人。”杜楚澜点了点头。 “你要怎么做呢?”裴井修问。 “做我想做的,”杜楚澜笑了,那种带着疯狂的笑意。 “那我能为你做什么?”裴井修追问。 “你?”杜楚澜挑眉,轻轻抚摸裴井修的胸膛,声音柔和却诡异,“也一样,做你想做的。 <p/ 2、第二章 第二日一早,裴井修身边的大太监吴万全就带着人在长阳宫外等着了,眼瞅着太阳升了上来,该给太后请安去了,才上前轻轻敲了敲门,轻声的唤了两声陛下。 里面人应答的速度,倒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快。 跟着杜楚澜一起进宫的紫钤姑姑,立刻带着小侍女们鱼贯而入,等裴井修和杜楚澜穿好了衣裳,梳洗好了,吴万全这才弯着腰走了进来,这里只有皇帝,想来皇后该还在内殿。 长阳宫的各处,吴万全再熟悉不过,这里以前就是皇后寝宫,后来新帝登基之后就空了出来,原本按照太后娘娘的安排,该是她的表侄女儿,如今的贤贵妃入主后位,谁曾想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镇国公府的姑娘最终成了皇后。 为此太后还故意置气,将长阳宫的各处降了个档次,如今的皇后寝宫,其实还不如贤贵妃的寝宫来的华美。 这事,吴万全也知,因为这一切,皆是经他手做的。 他虽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但其实更是太后的心腹,太后将他放到皇帝身边,也有监视的意思。 “母后可起了?”裴井修的话打断了吴万全的思绪,他赶紧收起心神回答是。 裴井修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进去,吴万全虽是个阉人,但没有传唤,也不得进女眷内殿,所以就站着等着。 吴万全对杜楚澜很是好奇。 杜家说起来,那真是世代显赫,如今的杜家,当家的是镇国公杜悟乾,杜悟乾的母亲是已仙逝太皇太后的胞妹,杜悟乾也是一代英雄,他的父辈奉旨开疆扩土,他则是用一场场举世闻名的战役镇守边疆。 如今杜悟乾坐镇京中,西边是他的嫡次子杜玄镇守,北边是他的庶子杜翌镇守,可以说,这大宁国境线的安危,是杜家说了算。 按理来说,这大宁该是杜家一家独大才对,但偏偏杜悟乾的嫡长子,杜楚澜的父亲杜君,是个公认的浪荡子。 杜悟乾将嫡长子留在京中有意培养,却让齐家钻了空子,先帝娶了齐家的女儿,从而偏宠齐家,齐家也顺势而上,不到二十年,已经可以和世代显赫的杜家斗一斗了。 因着杜家在后宫毫无势力,先帝去的急,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留下口谕,让齐鹤鸣辅政。 也就是这时候,杜悟乾才惊觉,不能再将后宫之主的位置,让给齐家了,所以才费了一番力气,将杜楚澜抬上了后位。 吴万全之前也只见过杜楚澜两三次,只知道是个秀美绝俗的姑娘,但杜家的姑娘里,最有名的却不是她,而是她堂妹,杜玄的嫡幼女杜楚汐。 杜楚汐从小习武,本就与别的姑娘不一样,哪怕是在深宫,吴万全都知她大名,艳冠大宁,意气风发,嫉恶如仇,最出名的还是她将那当街调戏姑娘的礼部尚书嫡子揍了一顿,声名大振。 相比之下,杜楚澜就低调的多,她不常出府,也没什么事迹,据说早些年,是养在乡下的,她的父亲杜君,倒是花花故事满京中,比她有名气的多。 但杜楚澜是好看的,这一点吴万全只见过两次,都不得不承认。 杜楚汐美的像是太阳,那杜楚澜就像是月亮。 她清秀绝俗,不似杜楚汐那般夺目,但让你难以忘怀。 吴万全记得,自己去国公府宣旨,杜楚澜抬头的那一刻,他都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了,这样的人,如何能在深宫中活下来呢? 他叹息的摇了摇头,说一句红颜薄命。 话音刚落,那红颜就走了出来。 吴万全抬眼看,再道一句可惜,这样一身仙气儿的姑娘,就要蹉跎在这深宫里了。 他原本以为杜楚澜不记得他,谁曾想杜楚澜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那眼神,竟让让他这个.□□.湖,都打了个寒战。 “吴公公?”杜楚澜轻问,听不清情绪。 “是,”吴万全弯了弯腰,“是小的。” “啊,”杜楚澜托着长长的音调,然后轻轻抚了下自己的衣袖,“久闻大名。” 吴万全抬头看杜楚澜,只见她似笑非笑,眼里的神情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能有的,心下大惊,怕是自己一直以貌取人,看错这位皇后娘娘了。 “走吧,别让太后等急了。”裴井修淡淡的开口,也不去看杜楚澜。 吴万全心下又想,这怕是帝后关系不和。 杜楚澜没再说什么,一行人就往福宁宫走。 结果到了太后宫门口 ,又被拦了下来。太后身边的邱嬷嬷说,太后还未起,让她们在门外等一下。 吴万全下意识的看着杜楚澜,这是太后给的下马威,他想看看这位皇后娘娘,怎么接。 裴井修却是先开口说,“无妨,母后可是身体不适?” “太后娘娘这几日太忙,累着了,不过吃了几副汤药,好多了。”邱嬷嬷立刻换了笑脸,亲切的对着裴井修说道。 裴井修了然的点了点头。 杜楚澜却不客气的冷笑了一声。 其实这事,他们早就知道了,上辈子俩个人在福宁宫门口站了一个时辰,如今不过再体会一次罢了,而且就在刚才,吴万全都说,太后已经起了。 “皇后可是有什么意见?”邱嬷嬷听到她的冷笑,立刻不悦的转身看她。 她是太后的贴身侍女,和太后一起长大,这后宫中,就是皇帝,也对她客客气气,还没有人敢当面嗤笑她。 “意见倒是没有的,”杜楚澜懒懒的笑着,“只不过是心疼陛下,虽然时辰还早,但这太阳,确实有点晒人。” 说罢,她还拿手挡了挡太阳。 “皇后娘娘这话,是要将我大宁的礼数,全然不顾了,”邱嬷嬷冷笑了一下,不满的看着杜楚澜,“百善孝为先,太后娘娘身体不适,迟些来也是情理之中,陛下高德,体恤娘娘,怎倒是让皇后不悦了?” 言下之意,皇帝都没说什么,容得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杜楚澜还是笑着,显得邱嬷嬷像个笑话。 “邱嬷嬷这就误会本宫了,本宫只是怕母后知道我们在门外等着,着急上火,”她说话慢悠悠的,语气倒是诚心,“别我们一片孝心在外面等着,让母后急到了,到时候要是好心办了坏事可如何是好?” “你!”顾嬷嬷瞪大了眼睛,杜楚澜此刻在她眼里,分外荒唐,她气结,一句话都说不顺。 “嬷嬷也别急着了,您是母后身边的大红人,说句不好听的,狗仗人势,本宫也要看高看嬷嬷两眼的。”杜楚澜捂着嘴笑了笑,面上客客气气,语气嘲讽十足。 说完她又然后转向了裴景修,行了个礼,“陛下,那臣妾就先回了,若是母后醒了,您差人来叫臣妾一声,臣妾定不耽误分毫,恭恭敬 敬的来敬这一杯茶。” 说完,她不管神色各异,表情精彩的众人,转身就走,紫钤姑姑拉了她两下,被她甩开。 她白,要比所有人都白,嘴角带笑看你的时候,分外高贵,长长的金绣裙摆,衬的她格外的不可一世。 杜楚澜身边的侍女若桃,看了看裴井修,还是小跑着跟上了自己的姑娘。 吴万全心下诧异,这个皇后娘娘,看来是不好惹,但他又转念,太后娘娘,那是更不好惹。 杜楚汐是如今的大宁第一美人,之前这名号,却是属于齐太后的,齐太后一进宫就受独宠,哪怕是她害的几个妃子失了孩子,先帝也只是关她禁闭,没多久又会复宠,可以说这皇宫,除了先帝,也就是齐太后说了算了,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先帝去后,裴井修登基,但他只有名,没有实,前朝杜齐两家争权夺利,后宫齐太后一言堂,这样的情形下,这位才碧玉年纪的皇后娘娘,又能做些什么呢? 吴万全笑着摇了摇头,不得齐太后喜爱,又和皇帝不交心,空有清高,怕是凋零的命。 邱嬷嬷黑着一张脸看着杜楚澜的背影,双手握拳,强压下怒气,转头笑着将裴井修请进了宫门。 裴景修一进门,就看见太后打扮精细,正和身边坐着的贤贵妃说着话。 邱嬷嬷添油加醋的把刚才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太后越听脸色越黑,最后狠狠的摔碎了手里的杯子。 “好大的架子,”她一时语塞,这个说了好久才缓过来,“哀家倒是不知,谁给她的胆子!” “母后,您消消气,”贤贵妃齐沅连忙给太后顺气,“我听闻,杜楚澜从小是养在外面,八岁那年才回了京,到底不是正经大家闺秀的教养。” “这样的人,如何能治理好这后宫,”太后一拍桌子,“皇帝,她刚入宫就如此嚣张,以后又当如何?难道哀家以后要仰她鼻息不成?当真是荒唐。” “母后,您又何故为难她呢?”裴景修叹了口气,一脸为难,“说到底,她是镇国公府的女儿。” 下面的话,裴景修没说,但太后已经是知道了。 镇国公府,手握重兵,朝中党羽无数,就是齐家,都只能是勉强斗一斗。 简单 来说,惹不起。 “这是后宫,可不是前朝!”太后眼神狠辣,“她杜家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 裴景修眼神只是那么一转,已经懂了太后的意思,于是他顺着说,“那定是母后做主的,朕与母后,必是一心的。” 太后看着裴景修笑了笑,很满意自己这个儿子的乖顺。 “丽花,你让人往外捎个口信,把这事告诉鸣儿,让鸣儿找人在朝堂上参她一本,最好连着她杜家一起骂,”齐太后眼神阴冷,“这丫头到底是嫩了点。” 邱嬷嬷笑着点了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杜楚澜四面楚歌的样子,不自觉的笑了笑。 而那边的杜楚澜,回了宫将紫钤姑姑拦在了外面,让若桃陪着她小憩了一会儿,她头疼的厉害,心中像是有一团火压着,难以纾解。 这样的情绪在看到旧人的那一刻,越发明显,挠的她难以喘息。 若桃看着她明显不同于以往的样子,更是吓坏了,一步不停的守着她。 杜楚澜就这么握着若桃的手,睡了半个时辰,接着太后就传了她去敬茶了。 说是敬茶,杜楚澜却在太后的福宁宫,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要不是她自个儿起来,怕是还要继续跪下去。 “哀家,让你起来了?”太后声音低沉,但还是极力克制自己, “皇后好大的威风!” “儿臣以为,母后茶也喝了,跪也跪了好一会儿了,该消气了。”杜楚澜说的很恭敬,“也怕一直跪着,母后心疼。” 她这厚颜无耻的样子,让齐太后简直大开眼界。 “镇国公府就是这么教姑娘的?”齐太后嘲讽到,“礼数全无,飞扬跋扈,不知长幼尊卑这四字可识得?” “自然是识得的,”杜楚澜毫不介意,“儿臣知母后生气,但儿臣也有话说。” 杜楚澜越说越委屈,裴井修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楚楚可怜。 “儿臣知道,这后位,母后是想留给自己的侄女儿的,所以儿臣进了宫,注定得不到母后的喜爱。” “今个儿来敬茶,母后故意推托也是想让儿臣涨涨规矩,这都是应当的,” “你在说什么!”齐太后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她伸手想制止杜楚澜,杜楚澜这话,明显是在说自己小肚鸡肠 ,仗势欺人。 但杜楚澜丝毫不理会,继续说着自己的。 “可儿臣不能让陛下跟着一起在外面站着啊,”杜楚澜看了眼裴井修,接着又看向太后,语气更加真诚,“这是陛下,是皇帝,母后的做法,不是将陛下的脸面全然不顾么?” “何况如今这太阳,从早上开始,就毒的很了,儿臣实在是心疼。” “陛下孝顺,自然不会说什么,母后也不过是在气头上,所以儿臣就自作主张了,”杜楚澜越说越哀怨,“只是没想到,母后如此生气,而且如此耿耿于怀。” 杜楚澜这一番话,可谓是极其阴阳怪气,但偏偏她的样貌,又让她显得格外楚楚可怜,真情实意。 齐太后说她不知礼数,没有教养,她反手就讽刺齐太后没有脑子,心胸狭隘。 齐太后怎能容她。 杜楚澜大婚的第二天,就被禁了足,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p/ 3、第三章 长阳宫旁,有一颗高大的菩提树。 烈日曝晒之下,知了叫的越发大声,几个太监正小着声音,捕蝉。 长阳宫里,紫钤对着杜楚澜,苦口婆心的说教。 “娘娘,这皇宫可不是家里,怎的由着性子来?” “那是太后娘娘,她让您等着,您就得等着。” “您如此驳她面子,也落不下好,还让国公府跟着蒙羞。” “蒙羞?”杜楚澜原本闭目养神,听到这话突然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紫钤姑姑,“你说我让国公府蒙羞?” 她的眼神太过哀怨和愤怒,看的紫钤姑姑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杜楚澜猛的站了起来,还吓了若桃一跳。 “你说我,让国公府蒙羞?”她这话一字一句,一步步的朝着紫钤逼近,“啊?” “姑娘,姑娘,”若桃连忙上前拉住杜楚澜,不明白一直温柔的自家姑娘,为什么突然暴怒,“消消气,姑姑不是这个意思!” 若桃的父母是国公府的家仆,她是在杜楚澜八岁回府的时候,成了杜楚澜的侍女, 那时候她也才十岁,做事情笨手笨脚,胆子还小,府里的人都嫌弃她,说她是个草包,只有阿爹阿娘不嫌弃她,后来杜楚澜回京了,点名要她,她很开心可以伺候仙女一样的大小姐。 但哪怕她斗志昂扬,依然笨手笨脚,梳头不会,端个水盆都能打翻,有一次端着一杯热茶手一抖全都浇在了杜楚澜的腿上。 自家的大小姐疼的眼睛泛红,还将吓哭的她抱在怀里,说没事没事,然后对着国公爷说是自己没拿住。 这样的温柔的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呢。 杜楚澜被若桃拦着,下意识的转头看她。 那通红的眼眶和眼里看不出的情绪,吓得胆小的若桃瞪大了眼睛。 “姑..姑娘?”若桃的手还是没松,只是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小了很多。 杜楚澜看着若桃,空着的手在衣袖里握拳,然后闭上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又变成了往常那副平平淡淡的样子。 “没事,别怕,我只是头疼的很,”杜楚澜没有去管紫钤,而是反手握住了若桃的手,“那蝉叫 的我头疼。” “姑娘头疼么?”若桃赶忙拉着杜楚澜坐了下来,拿起扇子给她扇了起来,“我就说,姑娘早上起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我还以为是姑娘紧张没有睡好。” “而且刚刚跪了那么久,中午就喝了绿豆汤,这怎么受得了呢?” “姑娘现在想吃些什么?” 若桃哪里还记得刚才说的什么,满脑子只想着给自己姑娘吃点什么。 “娘娘!”紫钤姑姑还是不放弃,“您该去给太后娘娘赔礼。” 杜楚澜皱着眉看向紫钤姑姑,但她还没开口,若桃就已经不平了。 “这事明摆着是太后不对,怎的还要让我们姑娘去赔礼,姑娘都跪了一个时辰了!” “那是太后,太后说什么都该做。”紫钤不太看得上若桃,“你这个笨丫头,这是伦常!” “什么伦常不伦常,”若桃不服,“我是笨,但我知道要讲理,怎么还能仗势欺人呢!” “什么叫仗势欺人,这都是应该的!”紫钤姑姑嫌弃的看着若桃,“不知道怎么让你跟着进了宫。” “什么叫不知道我怎么进了宫,我从小就是跟在姑娘身边的,我这辈子都要跟在姑娘身边!”若桃一点都不怕紫钤姑姑,说的底气很足。 其实她很胆小,但是杜楚澜总是给她做主,以前府里有人欺负她,她就躲起来偷偷的哭,有一次大少爷房里的丫鬟欺负她,泼了她一身水,她的阿爹阿娘都只能偷偷掉眼泪。 但这事不知道怎么被杜楚澜知道了,杜楚澜不顾自己哥哥的面子,将那两个丫头抓了来,让若桃往她们身上浇水。 若桃刚开始不敢,杜楚澜就握着她的手泼水,还放言,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若桃,她必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次闹得很大,大少爷不满,将这事捅到了国公爷跟前,若桃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情形,但那日之后,那两个丫鬟就被卖出府了,自己的姑娘被罚抄了两本书,但自己没有受到一点波及。 大概就是这样的溺爱,只要杜楚澜在跟前,若桃说话就很有底气。 “我不与你说,”紫钤姑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但看向杜楚澜的眼神又不自觉的怯了怯,“娘娘,这事要是太后传出去,对您 和国公府的名声都不利。” “我头疼的厉害,姑姑莫要说了,”杜楚澜不耐烦的看了眼紫钤姑姑,“姑姑就先去歇息吧,剩下的,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紫钤还要说什么,但是杜楚澜已经闭上眼睛不再看她了,她只能跺了跺脚,转身出门。 “姑娘,要不再吃点吧?”若桃一边给杜楚澜扇着扇子,一遍关心的问,“饭还是要吃的。” “你饿了?”杜楚澜睁开眼,宠溺的看着若桃,“你这么能吃,定是饿了。” 若桃皱了皱鼻子,“才没有,我一点都不饿!” 话音刚落,她的肚皮特别配合的叫了两声。 杜楚澜没忍住笑出了声,“好了,让小厨房上菜吧。” “哎!”若桃心花怒放的小跑去传膳。 杜楚澜看着她的背影,也不自觉的带着笑意。 上辈子,她输的不明不白,唯有一点可以知道,若桃为了她是可以不要命的,这辈子怎么也要宠着她,给她一个让人艳羡的人生。 其他的人? 那就要看看,谁活的长了。 包括,这位打她进宫,才被祖父派到身边的紫钤姑姑。 “姑娘,姑娘,”不一会儿,若桃又小跑了进来,“姑娘。” “你可慢点,摔了又要哭鼻子。”杜楚澜看她急急忙忙的都慌。 “太医来了!”若桃哪管这些,“可是我问了紫钤姑姑,我们都没有叫太医。” “嗯?”杜楚澜不明白。 “太医说,是我们长阳宫差人唤他的!” 杜楚澜手指轻拈,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个太医。 她想让太医稍等片刻,然后起来梳妆,将脸上的胭脂水粉用水洗了去,一夜未睡的脸上还是有些许憔悴。 杜楚澜坐到了外室的榻上,然后传了太医。 她原本以为该是太医院那胡子花白,还很啰嗦的苏太医。 但进来的这位,不仅年轻,还很俊秀,杜楚澜立马就认出了这是苏太医的嫡长孙,苏航,今年刚进的太医院。 上辈子的他对苏航倒是有些了解,因为若桃很喜欢这位相貌优越的小苏太医。 杜楚澜现下看了看若桃,只见她在见到苏航的那一刻瞪大了眼睛,然后开始不停的偷瞄了他。 杜楚澜虽然面无表情,但心底还是觉 得这很有趣。 “娘娘不知是哪里不舒服。”苏航低着头,不和杜楚澜对视,这是规矩。 杜楚澜笑了一下,然后语气微弱的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跪的久了,这膝盖疼得很。”她有气无力的开口,再加上昨晚一晚没睡,洗净脸之后,有些憔悴,说的话可信度就高了许多, “本不愿打扰太医,但实在是难受的紧。” 苏航这时才抬头看了眼杜楚澜,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很是吃惊,但只是看了眼杜楚澜,立刻再次低下了头。 他的惊讶,倒是让杜楚澜心里有了些眉目。 接下来苏航的所作所为印证了杜楚澜的想法,他帮杜楚澜把了把脉,接着说是跪的久了伤了膝盖,然后给杜楚澜配了两副外敷的药就走了。 他一走,若桃就急了。 “姑娘腿痛怎么忍着?该跟我说才是啊!” 杜楚澜没立刻回答,而是让她派人去拿药,然后关上了门。 “别急,我腿不疼,”杜楚澜觉得重生之后,一切都有意思极了,“对了,你派人去请皇上,就说…” 杜楚澜想了一下,继续说道,“皇后娘娘伤了腿,疼痛难忍,哭着喊着要见皇上。” 若桃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站在那里。 “乖,听话,等得空了,再说与你听。” 若桃这才点了点头,杜楚澜说什么她都是信的,在府里的时候,她的姑娘就待她极好。 她转身就往外走,没走两步杜楚澜又喊住了她。 “你让紫钤姑姑去,知道么?” “嗯!”若桃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裴井修陪着太后用了午膳,然后说这话,大婚前一日开始,三日不用上朝,今日正是第三日,他还算得空。 “皇帝,接下来的事情,你不要管了。”太后喝了口茶,她午膳用的少,被杜楚澜那么讽刺了一番,哪里还有胃口。 “母后,可是这么做,会不会?”裴井修有些为难,“要是镇国公有意刁难,怕是不好收场。” “他杜悟乾手再长,也伸不到这后宫,”齐太后志得意满,“只要我们先发制人即可。” 齐太后看了眼裴井修,笑了笑,“明日早朝,就会有人参皇后一本,到时候她就百口莫辩,杜悟乾就算不满 ,也只能忍着。” 后宫的手段,齐太后见的要比杜楚澜见的多了,黑白对错,原本就是位高者说了算。 几人正说着话,门外的小太监弯着腰进来,吴万全立刻迎了上去,听了小太监的话,脸色也不好了起来。 “怎么了?”齐太后见他如此,开口问。 吴万全先是看了眼裴井修,然后才开口。 “长阳宫派人来说,皇后娘娘腿疼,哭着喊着要见皇上。” 这话吴万全说的就有点打怵,也是实在小看了这个皇后娘娘,她竟然敢在这个时间火上浇油,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太后的脸色果然更加难看了起来。 “母后,那儿子就去看看吧。”裴井修叹了口气,满是对杜楚澜的无可奈何和不情愿。 “她哪里是要你去,她是在给哀家上眼药,我倒是真的小看这个人了,”齐太后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去看她才是着了她的道,吴万全,你亲自去告诉我们这位皇后娘娘,皇帝政务繁忙,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儿女情长,也让她好好想想,何为体面!” 吴万全点了点头。 裴井修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就到了御书房。 可还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告诉吴万全,杜悟乾的嫡长子,杜楚澜的父亲杜君请求面圣。 吴万全心下诧异,这一天的事情,可真的太多了,他立刻将此禀告裴井修,然后又让自己的手下去通知太后。 裴井修立刻点头,还嘱咐将杜大人请进来。 杜君这人,生的一副好皮囊,其实是个胸无大志,只喜爱玩乐的浪荡子。 这次他一进御书房,话都没说,直愣愣的就跪下了。 <p/ 4、第四章 杜楚澜还没被参一本,杜君负荆请罪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她敬茶被拦门外,之后又在福宁宫跪伤了膝盖,一传十十传百,已经成了京中达官贵族间的谈资了。 左右也没用了半天的时间。 齐太后原本就不满杜楚澜为后这件事,为这传言谈资增加了可信度。 齐太后此刻再说什么,倒像是泼脏水了。 紫钤为此长舒了一口气,杜楚澜倒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说若桃?若桃还在想着白日里的小苏太医,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这原本该有一场危机。 齐太后气的牙痒痒,也自觉是小看杜楚澜了,没想到自己倒是被先打了一拳,在吴万全调查下得知,长阳宫那位紫钤姑姑,往外传了消息,心下更是记住了这个人。 当天晚上,裴井修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杜楚澜一个人,她坐在镜子前面,甚至没有给裴井修一个眼神。 裴井修仿佛是习惯了,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刚从福宁宫来,因为那些流言,齐太后发了好大的脾气。 “今日你父亲进宫了,原本是想让他见见你,但他回绝了。”裴井修卸下一身的疲惫,靠坐在椅子上,就这么看着杜楚澜的背影。 就算是背影,也是好看的。 很多人都说,杜楚澜的堂妹杜楚汐艳冠大宁,倾国倾城,相比较下,杜楚澜美如秋水,但却冷淡,总归不那么热烈。 但裴井修知道上辈子的杜楚澜,看似冷淡,但心肠确实热的,是软的,上辈子他们之间是不死不休,但他在朝堂被欺负狠了,杜楚澜也会不忍,帮他制衡一下局势,让他喘口气。 “知道的,”杜楚澜的话打断了裴井修的思绪,“早就传遍了。” 裴井修无奈的摇了摇头,杜楚澜这话,倒是真的让你接不下去。 “腿可还好?”他继续问。 这话一说,杜楚澜才慢悠悠的转了过来,脸上似笑非笑。 “臣妾这腿好不好,陛下不是清楚的很?” 杜楚澜这才站了起来,坐到了裴井修的对面。 俩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杜楚澜其实只是想给齐太后点难堪,她 做的事情若是按伦常来说,实乃大不敬。 齐太后就是让她在暴雨烈日下等上三日,她也该等。 让她跪着,别说是一个时辰,一日她也得跪。 但她不乐意,委委屈屈了十年,到头来不过是一杯毒酒,那这辈子就算是死,也要死的痛快,所以她才大庭广众之下驳了齐太后的面子,还暗加讽刺。 至于后果,她早就想到了,不过是得了个恶名,她又不是不能接受,原本她就不想再做什么贤后了。 但裴井修想的,明显比她多。 太医是裴井修叫的,旨在给杜楚澜指一条路,先发制人。 “臣妾还未谢过陛下,”杜楚澜笑着帮裴井修手边的杯子倒满茶水,话锋一转,也不再用臣妾自称,“虽然我并不在乎。” 裴井修没有因为杜楚澜的话生气,杜楚澜这个人嘴硬心软,上辈子他就是知道的。 于是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算是接了杜楚澜的谢。 “母后是不是气坏了,”杜楚澜想到那个场景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肯定是气坏了,上辈子我刚嫁进来的时候才十六岁,她做的一切我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可现在回头看来,她好蠢,怎么这么蠢。” “皇后!”裴井修开口,觉得杜楚澜这话,过分了,“那是我的母后,是太后。” 这话是在警告杜楚澜,说话得有个度。 杜楚澜冷笑了一声,完全不把裴井修当回事。 “那又如何?”她耸了耸肩,“身份就能掩盖一个人的愚笨?而且,她有把你放在眼里么?” “没有,”杜楚澜突然靠近,“她只把你当成所有物,她和杜悟乾,齐鹤鸣没有任何分别。” 俩个人靠的很近,近到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他们都当你是傀儡,你难道不知道么?” “你知道的,这么多年你的日子怎么样,都是你自己在过的。” “只有我不一样,”杜楚澜伸手抚摸上裴井修的脸,“我利用你,光明正大,相对的,也会为你保驾护航,我们虽不交心,却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裴井修反手握住了杜楚澜放在她脸上的手,良久,还是没有说话,但眼底里,却带着不满。 杜楚澜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被 说中了恼羞成怒? 此时屋外,吴万全敲了敲门,唤了两声陛下。 屋内,杜楚澜收回了手,又坐了回去,裴井修清了清嗓子问怎么了。 “贤贵妃说头疼难忍,想请陛下去看看。” 吴万全话音刚落,屋内的杜楚澜就嗤笑了一声。 裴井修看了她一眼,但还是直起身子,理了理衣服,这架势就是准备去了。 “皇后就歇息吧,朕走了。” 裴井修转身往外走,齐沅也是小孩子性格,若是不哄着,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 “不准走,”杜楚澜站了起来,一把拉住裴井修的手臂,然后大声吩咐门外的吴万全,“吴公公,你去告诉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腿痛的很,没有陛下在身边,睡不着觉,让她忍忍吧!” “你知道齐沅的性格,不去她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裴井修小声警告杜楚澜。 “那又如何?”杜楚澜也放低了声音,“我就是要让她闹!” 俩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裴井修先服了软。 “就这么跟贵妃说吧。”他吩咐吴万全。 吴万全迟疑了一会儿,有些为难的支支吾吾。 “你就告诉她,记住自己什么身份!”杜楚澜很不客气。 吴万全思考了一番,还是喏了,然后去传话,他甚至自己亲自去跑了这一趟。 “真狗腿,身边放着这么一个人,很不方便吧?” “习惯了。” 杜楚澜怀疑的看了眼裴井修,然后又坐回了镜子前。 当晚,裴井修就睡在了长阳宫,杜楚澜醒的时候,裴井修已经走了。 “姑娘,你醒啦?”若桃见她醒了连忙走上来,伸手扶她。 “什么时候了?” “巳时过半了。” 杜楚澜点了点头,反正现在她正被关禁闭,起早起晚也没多大的差别。 “陛下走了?”杜楚澜又问。 若桃伺候杜楚澜洗漱,“陛下天一亮就走了,上早朝。” “哦,对了,紫钤姑姑呢?”杜楚澜想起了这么个人。 “不知道,今儿一早见了一次,之后就没见到姑姑了。”若桃这才反映过来,“对呀,姑姑人呢?” 杜楚澜想了下,然后挑眉笑了,“得了,不用管了,让人传膳吧。” 她这边是难得悠闲,裴井修那边 就不怎么好过了。 今日的早朝,杜悟乾直接告了假,杜君一上来就又一次请罪,但齐家一派立刻出来说皇后不恭,两方吵成一团,他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这事平了下来。 而下了朝,齐沅宫里又差人来请,说贤贵妃一晚未睡,眼泪打湿了半个枕头,他又只能去齐沅宫里。 齐沅在齐家,那是最得宠,齐家到她这辈,不算旁支,只有她这么一个姑娘,上面有两个嫡亲的哥哥,还有俩个庶出的哥哥,底下只有两个年龄相仿庶出的弟弟,所以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个从小就被宠着长大的姑娘,性子也是骄纵了一些。 进了宫之后,齐太后和裴井修也宠着她,故而她的性子也没有半分收敛,但要是真按年纪说来,她还要比裴井修年长两岁的。 裴井修哄了齐沅半天,强压下内心的不耐烦,才把这事搪塞过去,当晚还留宿在了齐沅宫里。 而另一边的御花园的一角,巡逻的侍卫刚刚走开,有两个人就悄默默的见了面。 “你这么急急忙忙叫我是何事?”其中一个人语气高高在上,“皇上今日留宿在贤贵妃那日了。” “这是知道的,”身形稍矮的是个女人,她讨好这语气,将手里的一个袋子塞到面前人的手里,“这些是孝敬公公的。” 面前的人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打开了袋子,趁着微弱的光,看清了里面的东西,这时面色才好了些。 “以后还望吴公公多照顾照顾。”那个女人继续讨好的说道。 那公公笑了笑,刚说了句这事好说,就被不知哪来的飞针刺中了脖子,应声倒下,女人吓坏了,又不敢声张,这时从黑影里出来了一个身影。 “嘘!”来人语气有些疯狂,“姑姑别说话,这事我知道是祖父让你这么做的。” 来人是正是穿着黑衣的杜楚澜,她一步步走近了,然后狠狠的掐住了昏迷的吴万全的脖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到吴万全没了呼吸,才将他一脚踢到了池子里。 接着她转身看向呆愣着的紫钤,慢悠悠的把手伸进了袖子里,“姑姑莫怕,今日这事。” “奴婢定保守秘密!”紫钤的声音在发着抖,像是看恶鬼一样看着杜楚澜,步步后退,从 未想过自家温柔的姑娘,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我知道,姑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杜楚澜声音天真慵懒,看人的模样都漫不经心,她慢慢的走到紫钤的身后,然后搂住了她的脖子,慢慢收紧,“姑姑可知,我在天门宗,不是只学着读了几本书的。” 说着她在紫钤的耳边呵呵笑了起来。 紫钤感觉像是被一直毒蛇绕住了脖子,吓得浑身都在打颤,杜楚澜一笑,她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紫钤告诉自己,要逃,但是她的腿像是失去了知觉,一直到一块白布捂住了她的嘴,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都没能移开一步。 <p/ 5、第五章 第二天这天还未大亮,裴井修就被人叫醒了,但这人还不是一直跟在身边的吴万全。 因为吴万全死了。 死在了御花园的池子里! 而且这池子里,是两具尸体。 此时,齐太后和裴井修站在御花园,脸色都很不好看。 “这是皇后身边的人,”邱嬷嬷上前辨认了下尸体,“就是那个叫紫钤的。” “皇后身边的人?”齐太后眼里带着狠辣,“真的是个丧门星!” 吴万全可以说是齐太后身边除了邱嬷嬷,最看重的心腹了,他死了,齐太后自断一臂,自然难过。 齐太后立刻命人将杜楚澜带了过来,意在问罪。 谁曾想杜楚澜一来,只是瞧了紫钤一眼,便泣不成声,模样很是让人怜惜,哪怕是知道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的裴井修,也想将她搂在怀里安慰。 直到他看到了杜楚澜的眼睛,满是泪水,却没有任何情绪。 这一刻,他脊背发凉。 杜楚澜演的太好了,好到齐太后就是再不喜欢她,也只能让她先回去,还保证查明真相,给她个交代。 杜楚澜戏做的足,回来之后就把自己一人关在房间了,亲密如若桃,都只能在屋外等着,外人都以为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皇后娘娘害怕了,身边亲密之人殒命让皇后娘娘难过,谁都不敢打扰她。 直到裴井修顶着月色走了进来。 他进来的时候,杜楚澜正躺在躺椅上慢悠悠的扇着扇子,哪里还有今天早上那伤心的样子。 “是你做的,对么?”裴井修紧紧皱着眉质问道,“那两个人,是你杀的!” “是啊,怎么了?”杜楚澜的声音满不在乎,好像她只是碾死了两只蚂蚁。 “那是两条人命,你如何能这么云淡风轻?”他快步上前,一把拉起了杜楚澜,“你怎么变得如此残忍,以前的你,哪怕机关算尽,都还有一丝良知,怎么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杜楚澜被他拉的一个踉跄,脸色也是不悦,她一把拽回了自己的手,不屑的看着裴井修。 “你觉得我残忍?”她冷笑了一下,“这可真是我最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以前的我不是这 样,可那个我已经死了,死了!”杜楚澜狠狠的甩了下手,“你不知道么?和你一起死的!你还记不记得最后给你一杯毒酒的是吴万全?” “那是十年后,如今的他,也不过只是趋炎附势罢了。”裴井修说道,“你身边的那个姑姑,又何罪之有呢?” “为人不忠,本就该死,”杜楚澜向前一步,死死的盯着裴井修,“她本就忠于我祖父,我给过她机会,可你看,上午发生的事情,下午就传出宫了,她甚至没问我一句,要不要告诉祖父!” 裴井修像是不认识面前的人了,以前那个心地善良的人,如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眼神闪烁,难以置信,杜楚澜皱着眉盯着他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你怕了,”杜楚澜有些疯癫的笑了起来,她靠近裴井修,压低了声音,像是恶鬼的低语,“你知道么?重活之后,我这头就痛得很,可是在我将那俩人掐死丢到池子里的时候,头不疼了,她不疼了。” 她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天真又无辜。 “你觉得可怕那就离我远一些,省的溅了你一身血。” 杜楚澜冷冷的看了裴井修一眼,然后坐到了镜子前。 “杜楚澜,老天是让我们重活一次,不是让我们来杀人的,”裴井修走到杜楚澜身后,看着镜子里的杜楚澜,“老天爷是让我们给天下苍生一个盛世太平。” “那是你的事情,”杜楚澜不回头,透过镜子看着裴井修,目光冷淡,“与我何干?” “你当成这么认为?”裴井修气结,“你可是一国之母,是皇后!” “你以为我想?”杜楚澜转头,“你当真以为这皇后的位子多金贵?我告诉你,裴井修!” 她又站了起来,远远的看着裴井修,长袖一甩。 “上辈子的我是为了杜家,这辈子的我是为了自己,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要是我有的选,我也绝不进宫,”她笑了,冷漠却又嘲弄,“天下苍生有你不就够了?” “我不相信,你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这次换到裴井修走上前来,“你是心有天下的,上辈子,你家哥哥贪了赈灾的银子,是你大义灭亲,举证予我的!” 裴井修的上一辈子,备受牵 制,幼年登基,在齐太后的授意下纳妃,其中齐沅最为得宠,因为不得不宠。 刚登基之时,后宫是齐太后说了算,前朝是杜齐两家剑拔弩张,他只是个傀儡,却不安于做傀儡。 再后来,杜楚澜进宫了,她知书达理,温婉坚毅,得体到齐太后都找不到差错,所有的为难针对都拂袖而过。 大家都说,皇后娘娘仁厚温良。 她的到来,让齐太后分散了注意力,这才使得他可以清肃身边人。 一开始,他以为杜楚澜只是这样,长久下来,他才恍然大悟,杜楚澜想的更远,也更有计谋。 她在后宫纵横捭阖,为杜家筹谋,却也会在关乎天下苍生大事时,与自己站在同一边。 纵使心机深沉,也是一腔赤诚。 裴井修自认为没有爱过任何人,但杜楚澜不一样,要说哪里不一样,他不知道,但总归是不一样的。 所以和她一起死,他愿意。 和她一起重生,他窃喜。 他以为这次,自己能和杜楚澜携手,给天下一个海晏河清,可谁曾想,他没变,杜楚澜却已经变了,她被仇恨迷了心窍,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失落,空虚扑面而来。 “我是,”杜楚澜毫不迟疑,“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心胸宽广不在乎,但我在乎!” “我恨不得将那些人挫骨扬灰,一口口的吃下去,我想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杜楚澜咬着牙,“我就是这样的人!” 裴井修看着杜楚澜,却只看到恨意,他怅然若失。 良久,才告诉自己,杜楚澜已经变了,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他冷笑了一声,慢慢的转身,也不再和杜楚澜争执。 “陛下。”在他要打开门的时候,杜楚澜叫住他了。 裴井修转身,带着希望看着自己的皇后。 “陛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若需要臣妾帮忙知会一声即可,我们如今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杜楚澜的脸上没有刚才的狠辣疯狂,又换上了天真的模样,“别想着背叛臣妾,没有臣妾,陛下想做什么,怕都是要事倍功半的。” 她在威胁我! 裴井修心里的希望彻底消散,是啊,还在期待什么呢? 她能面不改色的杀了俩个人,还不能说明么?神仙 皮囊下,已经是恶鬼的模样了。 她不是以前的她了,他们再也不能交心了,如今怕是只有个互相利用的关系! 到底,又是独自一人了。 “朕知道了,”裴井修转身不再看杜楚澜,语气嘲弄,“那还要谢谢皇后帮我清除异己!” “客气了!”杜楚澜的声音带着笑意,更是懒洋洋! 裴井修心里气结,左手握拳,微微颤抖! 接着他猛地转身,在杜楚澜诧异的目光里,将她按到了玉席上。 红烛闪烁,他们像是两只野兽,互相撕咬。 在结束时,裴景修再次狠狠咬住了她的后颈,眼泪顺着杜楚澜的脖子留到了玉枕上。 杜楚澜已经累得睡着了,自然没有察觉到裴井修的异样。 从这日起,俩个人陷入了诡异的冷战。 裴井修将身边的太监换成了自己人,没有了吴万全得到监视,他确实轻松的多。 杜楚澜被禁足,身边的姑姑死在了池子里,脖子上的指印触目惊喜,又传言皇后心思郁结,每日每日都做噩梦,大婚之后皇后宴请娘家日子也是一拖再拖,怎么看都是凄惨无比。 于是在朝堂之上,杜家也借机发难,再对比了下皇后和贤贵妃的住处,一个贵妃,宫里的样样件件都超皇后,直指太后不容人,摆明了说皇家寒了杜家的心,杜悟乾直接告假,朝堂氛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群臣激愤难平,就算是齐鹤鸣,也有些束手无策,毕竟这次他们不占理。 这闹剧持续了三天,最后在齐鹤鸣的劝说下,齐太后解了杜楚澜的禁足,将长阳宫的各处都换了物件,就是原本要给贤贵妃的牙席都给了杜楚澜,还赏赐了好些个珠宝首饰,才平息了这次纷争。 齐太后落了面子,一气之下去了慈宁寺静修,这也是齐鹤鸣的意思,先将太后至于弱处,以后说起来,可以说是杜楚澜将太后气到慈宁寺的。 杜楚澜却不在乎这些弯弯绕绕,她要准备宴请娘家人了。 这些若桃是不懂的,好在大内总管是个识趣儿,将这桩桩件件都安排的很好,杜楚澜每日悠闲在宫内闲逛,她头疼得很,呆在屋子里会越发难受。 这不,今日儿就遇到趣事儿了。 她刚到御花园,就听 到训斥声求饶声混成一团,吵闹的她头越发的疼了。 “姑娘,我们回去么?”若桃发觉她皱起了眉,连忙问道。 “回去做什么?”杜楚澜笑了,饶有兴致,“走,去瞧瞧!” 一行人不回避,往前走。 只见贤贵妃站着,一脸怒容,她身边的嬷嬷,正在鞭打一个躺在地上的人,还有个小太监正拦着,也没少挨打。 “哟,这不是贤贵妃么?”杜楚澜慢悠悠的总过去,看着地上的人,故作诧异的说,“啊呀,怎么还打人呢?” 她像是受惊般的捂住胸口,“这都见血了!” “皇后娘娘可莫要多管闲事,”齐沅冷笑着看了眼杜楚澜,“这俩个当值期间,竟躲在暗处私会,臣妾不教训教训他们,怕是这宫里要越发的乱了。” “再说,臣妾一直以来,都代理后宫上下事务,这本就是臣妾职责所在。” 齐沅说话冲的很,她一直得宠,从不知晓什么是收敛,且她对杜楚澜本就怨怼,这下子更没有好脸色了。 “哦?”杜楚澜眉眼一挑,这一声说的格外的意味不明。 <p/ 6、第六章 所有人都说,这京中最受宠的姑娘就是齐府的嫡女齐沅和杜府的杜楚汐。 杜楚汐此人齐沅不知晓,但她自己,确实是备受宠爱。 她的表姑是当今太后,她的长兄是如今的辅国大臣,她的夫君是那温柔英俊的皇帝。 要说她爱的人有很多,表姑,父母,哥哥,但最爱的还是裴井修。 她从小就爱慕着裴井修,当初嫁进宫来,她比谁都高兴,就连她那个不苟言笑的哥哥都难得打趣她迫不及待。 她知道女子该矜持,但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眉眼间都是那个人。 裴井修模样矜贵,气质清冷,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她的闺中好友曾说当时还是皇子的裴井修眼睛无神,可只有齐沅知道,不是的,当裴井修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摄人心魄,会让你不自觉的沉醉进去。 她进了宫也一直备受宠爱,裴井修是爱她的,会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连难得的牙席都要给她。 可是,偏偏,半路出现个杜楚澜,夺了她的后位,抢了她的夫君,就连牙席都夺了去,这是第一次,齐沅这么厌恶一个人,厌恶到如果不是自家哥哥的千叮咛万嘱咐,她能上去扇杜楚澜一巴掌。 而如今,那人吊着眉梢看自己的样子,让齐沅气不打一处来。 “皇后无事就走吧,省的脏了你的眼。”齐沅一口气咽不下去,说话都带着点讽刺。 杜楚澜只是这么笑着,意味不明的走近,然后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俩个人。 “这俩个看着年纪差了不少,怎的是厮混?”杜楚澜语气轻柔,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了。 “感情这事,本就难言,指不定是这宫女狐媚功夫了得!”齐沅被噎了一下,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俩人的关系,只是这俩人挡了她的路,而她气在心头,所以拿他们撒气。 “你们,可是一对?”不理会齐沅,杜楚澜低下头来,询问挨打的俩人。 “不,不是,”那小太监年纪小,看着十七八岁的模样,“是姑姑将我当儿子…一般照顾…皇后娘娘,我们真不是那般的关系。” 而那宫女的打扮,像是干重 活累活的三等宫女,一身见血的鞭痕,疼的嘴唇惨白,但一双眼睛满是不甘和不屈。 “你看,他们说不是了。”杜楚澜一脸无辜的看着齐沅,“贵妃也莫要再打了,再打下去,都要死人了。” 她说的软糯,当真一副菩萨模样。 齐沅见她这样子就来气,装模作样。 “皇后娘娘还小,容易被哄骗,这些肮脏下人的话,怎可当真!”齐沅不再理会杜楚澜,转头对着身边的嬷嬷说,“打,打死了最好,留着还惑乱后宫!” 身边那嬷嬷立刻心灵神会,鞭子高高举起,甩下。 接着,所有人都呆愣在了原地,那嬷嬷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谁也没想到杜楚澜会伸手,那鞭子重重打在她胳膊上,夏日衣服穿得薄,血立刻渗了出来。 “娘娘!”若桃吓得大叫,身边的宫人这时才缓了过来。 “叫太医,太医!” “把这俩个也带上吧,”杜楚澜脸色煞白,就像是要站不住,询问般的看着身边的若桃,“嗯?” 若桃立刻点头,身边的宫人立刻扶起地上的俩个人,跟着一起往长阳宫去了。 这次来的太医是苏老太医,她给杜楚澜清理了伤口,开了几副药和外敷的,又叮嘱了几样忌口的东西,这才松了口气。 “太医也帮那俩人看看吧,我只挨了一鞭子都受不住,”杜楚澜皱着眉,天真里透着怜悯,“劳烦太医了。” 苏老太医点了点头,心下说了一句皇后娘娘菩萨心肠,然后跟着侍女去看那两位了。 苏老太医前脚刚走,裴井修就来了。 他让若桃出去,屋子里只有他们俩个人。 杜楚澜见外人走了,也不装了,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倒是把陛下惊&#xe863;了,”她叹了口气,没受伤的手抚摸包扎好的胳膊,“怎么,贤贵妃求救去了?” 裴井修被她气的一口气都喘不上来,是他身边的亲信盛昌告诉他的,知晓消息的那一刻,他丢下手里的折子,就来了,如今见杜楚澜这模样,他的急切倒像是个笑话。 “皇后是故意挨这一鞭的?” “是也不是,”杜楚澜满脸不耐烦,“我想要实权,就要把太后和齐沅都压下去,后方不稳,我如何和杜悟乾与齐鹤 鸣斗?” 裴井修已经习惯她常用我自称了。 “你想要齐沅如何?”裴井修又问。 “怎么,心疼了?”杜楚澜笑着看着裴井修,“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心疼齐沅是应该的。” 裴井修只是看着她,不言。 “成大事者,心一定要狠,”杜楚澜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慢慢握拳,“陛下只需要将那嬷嬷拘了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最好什么都别做,只需要看着就好!” 裴井修没再说话,立刻差人将那嬷嬷给抓了,然后立刻去了齐沅那,将她安抚住,当晚又留宿在了长阳宫。 外人都说,这是皇帝在保贤贵妃。 但他又如何保得住,第二日早朝,就有几人参了贤贵妃一本,贤贵妃如此草菅人命,还伤了皇后,如何能当的了一个贤字! 齐鹤鸣黑着脸,从未想过近来后宫接二连三出事,最关键他们都理亏,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下了朝裴井修皱着眉和齐鹤鸣在御书房商量该如何是好。 裴井修说齐沅只是小孩子心性,定是不能罚的,齐鹤鸣却说不罚平不了众怒,最后只能商议着,将齐沅贵妃之名撤去,降为齐妃。 第二日这消息一出,朝臣还是不满,因为这协理六宫之责,还在齐沅手上,杜悟乾咄咄逼人,齐家无法,裴井修只能又将齐沅这协理六宫之权给撤了。 齐鹤鸣原本在和杜悟乾争这户部尚书归属,两派都想让自己的人上,明争暗斗着,这后宫里却偏偏不安分,给他添乱。 于是他只能入宫,来看看这杜楚澜是何方神圣。 刚进宫不足一个月,让太后出走慈宁寺,让齐沅降为齐妃,齐鹤鸣可不觉的这一切只是巧合,哪有这么多巧合。 他递了帖子进宫,特地说明要给皇后娘娘请罪。 杜楚澜也准了,甚至没有问杜悟乾的意思。 杜楚澜被打伤的第三日,齐鹤鸣进了宫,带上了上好的药材,原本以为自己要被刁难,可一到长阳宫门口,就有人在候着了,见他到很是恭敬的将他请了进去。 齐鹤鸣皱着眉,跟着一步步走进长阳宫。 他从未来过长阳宫,也只见过杜楚澜两三次,还是远远的见着几次背影,因为世家宴席,杜楚澜从不参 加,都是杜楚汐参加。 齐鹤鸣对杜楚汐是了解的,这是个快意江湖的姑娘,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哪怕她是杜家人,齐鹤鸣都觉的她很有意思,也是打心眼里觉的她不错。 但杜楚澜?他却真的不了解。 而这长阳宫走进来,却让人眼前一亮,那些个花花草草生机勃勃,宫外的菩提树阴洒下来,说不清的惬意。 但,他总是感觉哪里不对。 是哪里不对呢? 他心里琢磨。 安静,对,太安静了,大夏天却连一声蝉鸣都听不见,而且这偌大的长阳宫,来来去去的下人,都轻手轻脚,不发出一点声音。 “皇后娘娘近日头总是疼,听不得吵闹。”引路的太监很会看脸色,连忙小声解释。 齐鹤鸣了然的挑了下眉,表示知晓。 见杜楚澜之前,齐鹤鸣很好奇,见了她之后,齐鹤鸣却又很惊讶。 杜楚澜就坐在那里,让人给他奉茶,声音轻轻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白,比齐鹤鸣见过的所有人都白,这夏日里,这位皇后娘娘白的像是在发光,再加上她长得美,五官秀丽,眉目间却又冷淡,真的像是画像里的仙女走了下来,纯洁无瑕。 来之前,齐鹤鸣心里想的是皇后娘娘不简单,见了之后却又觉得,这样小的姑娘,又如何会有坏心眼呢?难道一切当真是误会? “劳烦齐大人跑一趟了,”杜楚澜坐在椅子里,宽大的椅子衬得她很是单薄,“原本都是小事的。” “臣那妹妹被家里养的跋扈了,还请皇后娘娘莫要计较。”齐鹤鸣带上愧疚之色,站起来朝着杜楚澜行了个礼。 杜楚澜像是吓坏了般站了起来,连忙摇手,为此还牵&#xe863;了那受伤的胳膊,让她轻轻的哎呀了一声。 “娘娘小心!”齐鹤鸣不自觉的开口。 “是我太笨拙了,”杜楚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的一副天真模样,“齐大人莫要如此见外,我..本宫实在是不敢当。” 果然是个小孩子,连本宫这两个字,都说不利索,齐鹤鸣觉得她很有意思,嘴角也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杜悟乾为何要让这么个孩子进宫? 难道是因为杜楚汐年纪还小? 不对啊,听闻杜楚汐只比杜楚澜小了 两个月? 齐鹤鸣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杜楚澜交谈,却一无所获。 当晚他回到家中,父亲问他如何,齐鹤鸣摇了摇头,只说了句,“怕是误会,皇后娘娘还是孩子性格。” 齐老大人只能叹了口,说了句怕是自家女儿真的是嚣张惯了,不知收敛。 “表姑这么多年,在宫里就没看人眼色过,她给皇后脸色看我倒是不意外,”齐鹤鸣叹了口气,“再说我那妹妹父亲也知道,嚣张惯了,打人这事,也确实是她做的。” “哎,不说了不说了,”齐老大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对了,鸣儿,你近日怎么一直睡在书房,你已经二十有五了,到如今还没个孩子,外人都开始说闲话了。” 齐鹤鸣其实年纪也不大,如果说杜悟乾三个儿子,唯独嫡长子没有出息,那齐家这相反,齐鹤鸣这一辈,只出了个这么有出息的,其他都是草包。 有人说齐家这么多年的高香,只烧出了一个齐鹤鸣。 但就这一个齐鹤鸣,也就够了。 “近日事情太多,”齐鹤鸣安抚齐老大人,“父亲不用担心,儿子心里有数!” <p/ 7、第七章 齐鹤鸣到访的第二天,被救下来的太监宫女终于能下床了,俩个人非要见杜楚澜,若桃拦不住,便去禀告了。 杜楚澜正懒懒的在菩提树叶下躺着,闻言,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那俩人被人搀扶着踉踉跄跄走了过来,一到杜楚澜跟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吓得若桃惊呼了一声。 杜楚澜伸了伸手,若桃小跑着将她从摇椅上扶了起来。 “两位可小心些,别牵&#xe863;了伤口。”杜楚澜来到俩人的面前,示意在一旁侍奉的宫女将俩人扶了起来。 这俩人又是一阵感恩戴德,都说着要把命给皇后娘娘。 杜楚澜没再说什么,只是问了名字,那宫女叫栖雾,倒是个不俗的名字,那小公公叫平安,也是,乱世之中,求一平安,这大概就是父母最大的心愿了。 杜楚澜意味深长的在那宫女儿的肩上拍了三下。 “以后就留在长阳宫吧,”杜楚澜转头看向若桃,“你安排一下,嗯?” “姑娘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好的!”若桃将胸脯拍的老响。 杜楚澜见她这样,就觉得很是可爱,还很给面子的哄了她两句。 若桃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被宫人搀扶着的俩人走了,杜楚澜又慢慢悠悠的坐回了摇椅上,闭目养神。 “我们娘娘人很好的,你们先养好伤,其他不急的。”若桃边走边说,小嘴吧嗒吧嗒不停,“只有一点,最近娘娘头疼,听不得吵闹,安静些就好。” 栖雾和平安连连点头,若桃将他们安置好了,就往回走,刚到了院子里,杜楚澜就让她去歇息,说自己想一个人待会儿。 若桃一步三回头,还是很知趣儿的下去了。 长阳宫门外的小太监正眯着眼睛站着,太阳晒得他难受的紧,只想着快些有人来换他的班,好让他去洗个凉水澡。 但远远走过来的人让他突然提起了精神,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天子,裴井修。 小太监在裴井修一行还未到跟前儿的时候,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等他们走进了,才开口请安。 皇帝身边的太监盛昌年纪不大,却机灵的很,直接伸手示意不必通报, 裴井修示意让他们都呆在宫门,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只有杜楚澜一个人躺在那。 像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杜楚澜猛的睁开了眼,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像是不满般的皱了皱眉。 裴井修也不说话,只是慢慢走到杜楚澜身边,今日的杜楚澜穿了月白金丝牡丹马面裙,不过碍于她胳膊的伤,衣袖挽起,手腕纤细,陡然有股脆弱感。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杜楚澜看了眼裴井修,还是懒懒的躺在摇椅上,没有要起来请安的意思,“我可听说,齐沅这两天闹的很。” “那嬷嬷是从小照顾她到大的,一直被你拘着,没个定论,她一定是要闹的。”裴井修低头看着杜楚澜,她今日素面,脸色有些苍白。 想问她还好不好,但这话他如今如何都说不出口。 “闹吧,”杜楚澜呵呵笑了两声,“闹的越大越好,最好将这后宫闹翻天!” “那你又想如何?” “那是我的事情,陛下就莫要操这份闲心了,我记得户部尚书之位还没个定论,”说起这个,杜楚澜严肃了起来,“你知道,这位子,怎么给,给谁,都要好好细想一番才是。” 杜楚澜难得的认真,倒是让裴井修好奇了起来。 “我倒是想听听皇后的意见?”裴井修反问。 “那是你的事情,”说完杜楚澜怕说的还不明显,又加了一句,“别什么都指望我,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你不是也清楚的很?” 裴井修笑了笑,杜楚澜此刻,倒是显得有些生机些。 他也习惯只有俩人的时候都是用你我相称。 “明日,镇国公就要进宫赴宴了,怎么此刻还如此空闲?” “怎地还要我亲手做羹汤不成?”杜楚澜嗤笑,“要真是要我准备,怕是一户毒酒,大家都去黄泉路才好!” “你倒真是心狠,”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倒是让裴井修乐了,“要是真一户毒酒,那这天下可是要大乱了。” 杜楚澜皱着眉嫌弃的看了眼裴井修。 “所以,我不是正忍着么?”想到此处,杜楚澜更是不悦,甚至下手赶人,“陛下还是忙去吧,这些臣妾会自行安排妥帖的。” 赶人的意思不言而喻,裴井修 也是难得见她这般孩子气,甚至想上前去揉揉她的眉心。 但他们之间,远不是这么亲密的关系,裴井修也不再逗留,转身就走了。 杜楚澜只是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便又闭上了眼睛。 “陛下,齐妃又派人来请了。”昌盛面露难色,自家主子对齐沅实在算不上喜爱,他是知道的。 他从小跟在裴井修身边的,后来裴井修初初有要被定为太子苗头的时候,他被换下,但和裴井修之间一直都有联系。 昌盛私下里给裴井修做过很多事情,知道自家主子不是真的没有主见的人,也一直再等待个时机,吴万全死了,太后出宫,他终于光明正大的成了裴井修身边的太监内侍。 “你派人送碗汤去。”裴井修面无表情,昌盛点了点头,也知道这事该怎么做了。 第二日杜家人就被请进了宫,女眷先到,杜楚澜特地到长阳宫门口等着,将那桩桩件件都做的体贴。 “到底皇宫是不一样,真凉快啊。”杜楚澜的三婶白氏拿帕子擦了擦汗,喝了口凉茶觉得舒心无比。 白氏看了看这宫内的打扮,满脸羡慕。 “要不说是澜澜命好呢,”杜楚澜的二婶崔氏故作清高,“做了皇后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的口气里,还带着些不服气,也是,原本这后位外人皆说是杜楚汐的,就是国公府里,大家都这么认为,谁曾想最后落到了杜楚澜身上。 “哪有多好,也不看看受的罪。”杜楚澜的母亲苏氏摇了摇头,“刚进宫就受了伤,原本就瘦,如今看来,比在府里更瘦了。” 苏氏话一说完,崔氏就白了她一眼。 气氛一下子就有些尴尬,杜楚澜赶忙让若桃准备点心,内务府的也识趣儿,送了不少好东西来,杜楚澜将这些都给了自己的母亲和两位婶婶,这气氛啊,才缓了过来。 杜楚澜脸上带着害羞的笑意,衣袖里的拳头紧握,强硬压下心里的恨意,这已经让她用尽了力气。 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是自己掏心掏肺保护了十年却又抛弃她的家人, 没多久,裴井修就带着镇国公杜悟乾和杜君来了,说是家宴,其实也没多少人。 镇国公杜悟乾有三子,只有个嫡长子在京 中,其他两个儿子都在边关,而新后设宴,按先例是不会叫上兄弟姐妹的,于是来的也只有镇国公,杜楚澜的父亲杜君,母亲苏氏,和两个在京中的婶婶。 杜悟乾跟着裴井修进来的时候,杜楚澜连忙站了起来。 “皇后如今身份不同了,该是老臣给娘娘行礼才是。”杜悟乾虽然两鬓斑白,但身体硬朗,也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何等的潇洒,他的身上带着久经战场的杀气和朝堂沉浮的心机,说起话来,也是气势十足。 “祖父永远是祖父,”杜楚澜连忙开口,“这一点孙女一直记在心中。” 她这话,看似是表孝心,实则是表忠心。 杜悟乾听懂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杜楚澜的父亲杜君,看上去就显得比实际年纪年轻的多,整个人穿着打扮行为举止都是纨绔子弟的样子。 有皇帝在,女眷们也不方便说话,只能喝着茶说些场面话。 裴井修只是待了一会儿也懂了,开口邀请杜悟乾和杜君去御书房,他也正好要就户部尚书人选,探探口风。 他们三一走,在场的三个女眷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三婶白氏又开始夸赞这宫里的好,还站了起来,一边看一边感叹。 “哎呦,这可是好东西啊!” “这瓶子可真好看!” “哎哎哎,再看看这个,很贵吧!”说着她还伸手摸了摸。 “婶婶要是喜欢,我就让若桃将这给打包了,送到家里去。”杜楚澜也不拿身份,很是乖巧的样子。 二婶崔氏嫌弃的看了眼白氏,她一直很不喜欢这武将家出生的妯娌,嫌弃她没见过世面。 “好歹也是我们国公府出来的,怎么表现得如此市侩!” “那怎么了?我自比不上你这侯府里出来的小姐,”白氏回嘴,“我就是这般,如何了?” “这是长阳宫,还当着是家里呢?”不等杜楚澜说什么,苏氏已经开口训斥,“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话。” “这里都是自家人,还需要顾忌什么?”崔氏不服,“再说,丢人的又不是我!” 杜家的三个儿媳中,崔氏娘家最盛,又因着嫡长子杜君无能,杜玄行二,颇受重用,自家的女儿杜楚汐又是个人人羡慕夸赞的孩子,难免自视甚高 了些。 “我觉得你这清高的样子,更丢人!”白氏也不虚她,她的父亲是武将,一直很受重用,哪怕夫君是庶子,那也是带兵镇守一方,她又要怕谁? “你!”崔氏气节。 “怎么,还要在这打一架?”苏氏拔高了声音,“不怕父亲责罚?” 一想到杜悟乾,那俩人也不敢再吵了。 等着裴井修他们谈完事情,一家人吃了饭,没做停留就走了。 裴井修自然是不能去送的,杜楚澜倒是去了。 杜悟乾有话要说,拉着杜楚澜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都隔着有那么段距离。 “要不要再派个姑姑来?” “齐鹤鸣已经进过一次宫了,如果再叫个姑姑来,孙女怕惹他注意。” 杜悟乾皱着眉想了下,点了点头说了句也是。 “有什么事情,要及时通知家里,知道么?” “不过,到目前为止,你做的很好,祖父信你可以做的更好。” “别让我对你失望,澜澜。” 走之前杜悟乾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杜楚澜的肩膀。 <p/ 8、第八章 回长阳宫的路上,若桃给杜楚澜撑着伞,说着话。 “夫人们还吵呢,以前就怕夫人们拌嘴子拿我们撒气,现在倒还有些怀念。” “三夫人喜欢的那两个瓶子也打包好了,跟着姑娘赏赐的那些,明日儿就能送回去了。” “我阿爹也拖人带了口信,让我聪明些,说的像是我很蠢笨一样。” 若桃说着,就感觉杜楚澜脚步越来越快,她只能小跑着跟上,侧眼一看,自己姑娘脸色苍白的吓人。 “姑娘?”若桃小心翼翼的问。 “累了,想回去歇息下。”杜楚澜倒是回答了,可一脸苍白,吓得若桃赶忙扶着她。 “姑娘脸色不好,我去叫太医来看看吧!” “无妨,不用劳烦太医。”杜楚澜拍了拍若桃的手,哪怕若桃迟钝,都感觉到她的勉强。 一回到长阳宫,杜楚澜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若桃不放心,于是拔腿就往太医院跑。 不巧的是,路上却遇见了齐妃,她匆匆忙忙的给齐妃行了个礼,但好像齐妃并不想让她站起来。 “宫中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冒冒失失,要是冲撞了人可如何是好?”齐妃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杜楚澜身边的人,本来就恨着,治不了杜楚澜,还治不了这么个小丫鬟,“若是别人撞见了,你这个小丫头怕少不了一顿板子。” 齐沅那是巴不得打这小丫头板子,但身边的嬷嬷已经朝她眼色,提醒她如今该收敛起锋芒。 她想了想,太后不在宫中,自己也刚罚,来日方长,而且她身边的最为交心的那个嬷嬷还被杜楚澜压着呢。 思及此处,齐沅高姿态的笑了笑,虽不能打死这小丫头,让她受受罪也是该的。 “本宫这么放你这么走了,你这丫头也定不会长记性,”她故作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你就在这跪上几个时辰,等这太阳下山了,就可以起来了。” 若桃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但只看了一眼,便害怕的低下了头。 齐沅身边的嬷嬷留个人在这盯着,然后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走了。 “小公公,我可以先去请了太医,再来受罚么?”若桃看面 前的小太监年纪也不大的样子,想着先打个商量。 谁知那小太监听完她的话,立刻瞪了她一眼。 “你这小丫头心眼真多,要知道,齐妃娘娘是为你好,”小太监阴阳怪气她,“你刚进宫没多久,没规矩也能理解,都是要教的,这不,齐妃娘娘就教你了不是?” “你以为我愿意陪你站着啊,这太阳毒得很,”小太监指了指天上,叹了口气,“也是没办法,谁让我们家娘娘心慈呢?” 若桃被他几句话说得不敢言语,她原本就是胆小的性子,也只有杜楚澜在跟前儿时,胆子才大一些。 杜楚澜白着一张脸打开门的时候,小宫女们刚扶着若桃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杜楚澜向前几步走,伸手右手扶住了若桃。 小宫女将来龙去脉给说了,其实后宫能有多大,若桃被罚,没多久这事在娘娘们之间就传遍了,长阳宫的宫女也是知道的,有个大胆的也敲了敲杜楚澜的门,只是没有回应。 “齐沅?”杜楚澜左手握拳,眼神冷冷的就扫了过来。 小宫女连连点头。 “她倒是,一日都不想安生!”杜楚澜冷冷的说,“你把宫里的侍卫都找过来,本宫倒是要去跟我们这位齐妃娘娘,讲讲道理。” 站在最前面的宫女连忙小跑去叫人。 杜楚澜让人把若桃扶下去休息,还请了太医,估摸着是中了暑。 她则带着人就往齐沅的宫里去,声势大得很。 那之前被救下来的宫女栖雾听了这事,忍着伤也要跟杜楚澜一起去,杜楚澜只是看了她两眼,就应了。 一行人到齐沅宫里的时候,那守门的小太监还未来得及传话,就被杜楚澜身边的侍卫给押了。 一走进去,齐沅正坐在庭院里,傍晚的风说起来惬意的很,两个小太监扮丑逗她笑。 “你怎么来了?”齐沅一眼就看到了杜楚澜和她身后的人,立刻想到自己中午干了点什么,顿时有点心虚,但下一刻又觉得不至于,一个小丫头而已,“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楚澜倒是不说话,挑高了眉毛,慢悠悠的一步步走进。 齐沅身边的下人立刻跪了下来。 “哟,这么悠闲呢?”杜楚澜环视一周,“今儿过来,是 特地谢谢姐姐给我身边的丫头涨规矩的。” 杜楚澜一边说,一边坐到了齐沅身边。 “对了,今日陪着本宫那小丫头一起在烈日下晒的是哪位呀?站出来让本宫瞧瞧。” 齐沅被她那蔑视的态度一下子挑起了火,立刻对着杜楚澜怒目而视。 而跪着的人群里,有个小太监在杜楚澜话音刚落之时,下意识跪的更低。 杜楚澜了然的笑了笑。 “你到底想怎么样?”齐沅那被宠坏的性子,哪是真压得住的,“就因为白天那事?” “就?”杜楚澜挑眉。 “怎么了?她一个宫女,我还罚不得不成?”齐沅嗤笑,“皇后娘娘莫不是忘了,我哥哥是谁!” 齐鹤鸣,一直都是齐沅最可靠的靠山,只要有齐鹤鸣在,齐沅什么都不怕。 “那齐妃怕是忘了,本宫是谁?”杜楚澜一下子站了起来,直视齐沅,“本宫为后,你只不过是一个妃子,说难听点,就是个妾室,自古以来,妾室都只不过是一个物件,是生是死不过只是主人家的一句话罢了。” “你!”齐沅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怒上心头,脸一下子红了个透,“你算个什么东西,论进宫我比你早,要不是你家耍了些阴谋诡计,皇后之位该是我的!” 齐沅这话一说完,她身边的嬷嬷被吓了一跳。 “娘娘,这话肯不能乱说啊!”那嬷嬷也顾不得礼仪,站起来就去拦齐沅。 “怎么了?我哪句话不对!”齐沅不服。 “是,镇国公府耍的阴谋诡计,怎的你齐家就做不到呢?”杜楚澜也不怒,“啊,怕是姐姐都忘了,我杜家立足之本,是威名赫赫的战功,是长眠边境的先烈,是舍生忘死的豪气,这些,你齐家比得了?” “你比不了,也比不上。”杜楚澜不屑的笑了笑。 这时,裴井修却带着人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 “如此兴师&#xe863;众,这是做什么?”他几步上前,站在了杜楚澜和齐沅的中间,面朝着杜楚澜。 皇后带人去了齐妃宫里,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跑的飞快,不止是其他的妃子,就是皇帝,都在第一时间得知了。 “倒不是什么大事,”杜楚澜看着裴井修,眼神里都是不满,但话里还是 客客气气的,“今日姐姐教了臣妾身边一个丫头规矩,臣妾想着得礼尚往来呀。” 裴井修看了眼四周,然后上前两步,靠着杜楚澜,手搭在她肩膀上,压低了声音。 “你冷静一点,不要把事情闹大!” 杜楚澜抬起头,也压低了声音。 “今天,我带不走那个人,这事没完!” 她的表情太过狠辣,就是裴井修,都皱起了眉。 最后,那小太监还是被杜楚澜带走了,齐沅还想着拦,被裴井修皱着眉阻止了。 “你老是惹她做什么?”裴井修有点无奈,“怎么一次两次都不长记性。” 齐沅皱着眉,很是委屈,但还是没有反驳裴井修的话,她对裴井修从来都是顺服的。 “陛下,她这也太欺负臣妾了,”齐沅委委屈屈的拉着裴井修的衣袖,“说臣妾是妾室。” 裴井修看着齐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但这叹气的劲还没过呢,第二天晌午的时候,就又闹出事了。 这次不是齐沅,而是杜楚澜。 长阳宫里,那齐沅身边的嬷嬷和小太监齐齐的跪着,俩个人都在不住的发抖,身后的阴影处还有几个侍卫看押着。 杜楚澜还是坐在她的菩提树下,身后站着若桃,栖雾,平安。 诡异的安静,谁都没说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着杜楚澜开口。 杜楚澜喝完了一杯茶,才慢悠悠的说。 “东西呢?”她朝着身后的栖雾开口。 栖雾转身拿了什么,然后递到了杜楚澜手上。 那是一条鞭子。 “不用给本宫,这是给你的!” 栖雾有点不解。 “她,”杜楚澜指了指跪着的嬷嬷,“怎么对你的,你就可以怎么对她!”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杜楚澜。 “怎地?”杜楚澜轻轻笑了笑,“有什么好惊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个道理,不是通俗的很?” 栖雾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嬷嬷,又看了看手里的鞭子,还是有些怯懦。 杜楚澜啧了一声,然后看向平安,“你来?” 平安也连连摇头。 他们本来位低,被欺压惯了,如何敢做这样的事情。 杜楚澜皱起了眉,不满的摇了摇头,又看向了栖雾。 “被人欺了,辱了,若是一 直这么窝窝囊囊的受着,就一辈子受辱,”杜楚澜站了起来,右手接过了鞭子,慢悠悠的向前,“连反抗都不会的人,活该被欺负到死。” 说完鞭子一甩,重重的打在那嬷嬷的身上。 嬷嬷立刻惨叫了一声,但不容她反应,杜楚澜手下用力,那嬷嬷被她打得来回滚&#xe863;。 直到那嬷嬷身上见了血,杜楚澜才松手。 那嬷嬷忍着痛舒了一口气,但显然杜楚澜还是不准备放过她。 “现在,敢了么?”杜楚澜回身,伸出手把鞭子递给栖雾。 栖雾此时双手握拳,像是在思考,杜楚澜不急,就等着她。 最后,她还是接过了杜楚澜手里的鞭子。 “要用力!”杜楚澜轻飘飘的说了句,然后又坐到了椅子上。 栖雾打第一下的时候,还带着点迟疑,可看着那嬷嬷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内心也涌上了快感,下手越来越重,和越来越快。 那场面,若桃都不忍心再看,但杜楚澜就这么笑着,那嬷嬷越惨,她笑的越开心。 “娘娘?”若桃实在是忍不了了,小声的唤了一声杜楚澜。 “怎么了?”杜楚澜立刻回头看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看出了若桃的犹豫,杜楚澜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转头又去嘱咐栖雾,“还记得齐妃的话么?用力,打死了最好!” <p/ 9、第九章 什么是恶鬼呢? 在此刻的裴井修眼里,杜楚澜就是恶鬼。 她右手虚虚的拿着剑,一身白衣,衣角沾染着地上的血,特别的扎眼。 她就这么慢慢悠悠的看着你,满脸天真,带着难以言说的喜悦。 而她的身后,躺着俩个人。 一个皮开肉绽,一个人头落地。 这俩个人虽没了气息,但脸上的表情还是痛苦不堪,可以知晓刚才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咽气儿的那一刻,都没得解脱。 空气中是血在烈日下暴晒出的味道,整个长阳宫,都是这样的血腥气。 裴井修压下涌上来的呕吐感,手一挥让其他人都下去了。 而齐沅,早在看了这么残忍一幕的情况下,惊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那些个人本就被杜楚澜吓得不轻,除了若桃和栖雾,其他的巴不得立刻就走,裴井修的话吩咐下来,这些人立刻弯着腰快步走了。 齐沅也被身边的宫人搀扶着走了。 栖雾和若桃倒是迟疑了,最后还是下去了。 偌大的地方,只剩他们俩个。 “你疯了么?”裴井修咬着牙,“你看看这俩个人,他们是人,不是什么牲畜!” 裴井修指着地上的俩个人,那个嬷嬷仿佛是一团烂肉,浑身上下已经没一个好地方,皮肉翻飞,血流了一地。 那个小太监人头落地,滚在杜楚澜的脚边,睁大着双眼,裴井修自认为不是个脆弱的人,可见了这场景,都还是脊背发凉。 可杜楚澜丝毫不在意,她嘴角带着纯粹的笑意,仿佛在这种折辱别人的过程中,享受喜悦。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从不会如此,”裴井修知道杜楚澜变了,但他不知道,她变成了这样,像个疯子,像个恶狼,“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杜楚澜呵呵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怎地,被人欺了,还不能反抗了?哪来的道理?” “那也罪不至死,还是如此凌虐,”裴井修对杜楚澜很失望。 重活一次,他一直以为可以和杜楚澜携手,哪怕杜楚澜表现出和前世不一样,他内心还是保有着一丝期待,可是,一桩桩一件件都表 明了,杜楚澜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她残暴,喜虐,视人命为蝼蚁。 她可以在自己的注视下,面带笑容得到砍下别人的脑袋,她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想要将这人间一并给毁了。 她不再是她了。 她像是疯了。 “我倒是真不知道,陛下如此菩萨心肠。”杜楚澜扔掉了手里的剑,落地的哐当一声,让她皱起了眉。 她一步步走向裴井修,用自己沾染了血的右手,拍了拍他的胸口。 “其实,这个小太监,我本是不要杀的,”杜楚澜一副很讲理的样子,“那嬷嬷是该死,她鞭打她人的时候,都是下了死手的,那小太监,我原本是想让他跪着,跪个三天三夜就给齐沅送回去的。” “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带着齐沅到我这里来耀武扬威,她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时机未到,现在死的就该是她!” 杜楚澜说完,转了个身,宽大的裙摆上染上了更多的血迹,在这如同修罗般的地方,她像是盛开的一朵,地府之花。 裴井修却觉得彻底死了心,这样的杜楚澜,怕是对这天下,百害而无一利。 “你就是个疯子。”裴井修咬着牙,话从牙缝中挤了出来,“彻彻底底的疯子。” “是么?”听到裴井修的话,杜楚澜又转身看他,一脸否认,“我是个疯子,却还没有彻彻底底,否则你该知道,现在死的人,大概能让这个国家,地,&#xe863;,山,摇!” “你觉得她们负了你,可那是十年后,那十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也许现在,他们并没有那个想法!” “你大可不必觉得全天下负了你!” “而且这俩个人,”裴井修指了指地上的人,“他们真的该死么?他们又有何错?” 他的话丝毫没有说服杜楚澜,反而激怒了她。 “欺人辱人,就是错!” “仗势欺人也是错!” “我以前忍着受着,换来的是什么?一杯毒酒罢了!” “你说那些害死我的人,也许现在没有存这份心,但我告诉你,就算如今他们也不爱我!” “他们爱的是我二叔家的那个妹妹,你以为这皇后的位子为什么是我?” “我父亲胸无大志,这些年越发不受 器重,除了他只有二叔是嫡子,理所当然更受祖父起重,这皇后的位置,该是杜楚汐的。” “可我祖父知道,这后宫就是刀剑厂,冷箭暗枪防不胜防,这样苦的差事,他怎么舍得让我那妹妹来?送我来,不过是因为觉得我更能在这后宫活下来,在他心里,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死在这宫里,这对他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 “原本,我就是被舍弃的,十年后的一切不过是果,而因早就埋下了。” “我以前傻,自欺欺人,如今却是看明白了。” “委曲求全并不能得到将心比心。” 杜楚澜说到最后,渐渐冷静了下来。 “但这不是你虐杀别人的理由,”裴井修皱着眉,“你太过偏执,已经失去了理智。” “别在这里跟我假慈悲,”杜楚澜不屑,“你以为你宽容待人,别人就能放你一马了?” “这场战争,你死我活!上辈子你白活了?”杜楚澜压低了声音,一脸烦躁,“怎的还如此天真。” “那也不是该如同你这般!”裴井修反驳。 “我这般?”杜楚澜冷笑,“你说的是不该杀人,还是不该我亲手杀人?” 她这话,倒是让裴井修一时语塞。 是,是不该杀人,还是不该如此杀人? “啊!”杜楚澜看出了裴井修的迟疑,嘲讽的笑了起来,“原来你是认为我不该如此杀人?” “可笑,结果皆是一样的,何必如此在乎过程?” “你不该因为一件小事,就如此!”裴井修不放弃。 “怎么?”杜楚澜耸肩,“是要别人给我递毒酒了,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我才能反击是么?” “陛下,这话,你听着,觉不觉得荒唐啊?” “你觉得我残忍,就离我远一些,省的这血,溅到你身上!” 杜楚澜说完,看都没看裴井修一眼,就走进了屋子。 只留裴井修站在那里,良久才回过神。 他让盛昌找几个亲信来,将这尸体血迹处理了,然后又将在场除了杜楚澜的亲信的宫女侍卫全都送出宫去。 接着让盛昌给杜悟乾送出了消息。 杜楚澜的所作所为根本瞒不住,只能让镇国公来替她收拾烂摊子。 但同时,他也给齐鹤鸣递了消 息,说齐沅和杜楚澜又起了冲突,杜楚澜处死了齐沅身边的两个宫人。 至于那场面,他没有说,因为知道,即使他不说,齐沅也会说的。 两边都递了消息,且把决定权交给那两方,将自己软弱怕事的样子做了个彻底。 最后,这事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 一是齐鹤鸣和杜悟乾如今的精力都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二是这俩人都说不过死了两个下人,不算什么大事。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事情。 裴井修最后还是罚了杜楚澜的俸禄,给了两方面子,这事,倒真是就这么过去了。 杜楚澜的日子还是过的慢悠悠的,仿佛对这些了如指掌。 裴井修对这样的她,内心五味杂陈,但很少再去长阳宫了,每次一踏入那个地方,仿佛就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就户部尚书的位子,和齐鹤鸣杜悟乾周旋。 俩人皆有心腹,捧一个上来,另一方必拆台,你来我去,一月有余都没定下来。 裴井修不急,他早就做了安排,临安侯那庶子,郑如安! 临安侯祖上阔绰,世袭的爵位,不过几代皆是庸才,慢慢的也就没落了。 杜家齐家皆是看不上这一家,但不显山不漏水的时候,临安侯府出了个郑如安,是个玲珑心窍,做事情滴水不漏,为人却有种别样的执着和正直的人。 做着不大不小的官,能在党派争斗中处在中立,却又将民生大事放在首位,实乃第一人选。 裴井修早就和郑如安私下商议过,如今只等着一个机会,能让那两位注意到这么个人。 为什么不是他来提? 如果是他来推选这个人,齐鹤鸣和杜悟乾这样心思重的人,必然是要几番调查,心存疑虑的,他要等,等一个契机,让那俩人注意到郑如安,让那俩人都想把郑如安招致麾下。 这件事情说起来,不容易,他虽是皇帝,手下有话语权的,也只有几个耿直的老臣,一切都在明面上。 于是只能迂回着来,先安排了自己安插下的小官员,让他们把消息放出去,然后见机行事。 可结果来的比他想的快得多。 不出七日,提议郑如安的折子就交了上来。 不是一本,是两本。 <p/ 10、第十章 要说事情这么顺利,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裴井修是万万不信的,甚至说,背后推&#xe863;这一切的人是谁,他都知道。 杜楚澜。 除了她,再没有旁人。 再踏入长阳宫,裴井修还总是能闻到那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越靠近杜楚澜越甚。 “哟,稀客!”左右旁边没有人,杜楚澜也不客气。 她躺在那张牙席上,吃着寒瓜,还是一副慵懒的样子。 “你倒是悠闲。”裴井修不知怎的,口气也冲的很。 “臣妾又不是什么大忙人,”杜楚澜慢悠悠的坐了起来,“定是比不上陛下的。” 裴井修心里那个怄气。 杜楚澜私底下用臣妾自称,定是阴阳怪气。 裴井修那个憋屈,他自认为,是在和杜楚澜冷战的。 他对杜楚澜失望,明明可以和她分道扬镳,可又不知为何,心里总想着杜楚澜能认错。 明明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对着杜楚澜却又是拿不得放不下。 失望到恨不得与她再不相见,却又百般期望着她能变回以前。 杜楚澜就这么看着裴井修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是变了又变,难得的觉得有趣儿。 “陛下是想要来道谢呀?还是要来感化臣妾?” 裴井修眉毛皱的更紧,那口气憋得难受,手是握拳又放开,握拳又放开,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不知皇后是如何做到的?”一国之君就算其他不行,嘴还是要硬的。 他昂着头,不去看杜楚澜,那神色,那口气,好像是他给杜楚澜办了件什么事情。 “却也不是很难,”杜楚澜故作轻松的挥了挥手,“你知道我这长阳宫里啊,进了些其他宫的人,有个小丫头,齐沅的,还有个小太监,如妃的,热闹的很。” 裴井修闻言,也不吃惊,从上次血溅长阳宫之后,他让盛昌将这里的宫人换了个遍,难免被其他人钻了空子,盛昌知道,也禀告了裴井修。 裴井修想着不如将计就计,也就默许了。 他知道,杜楚澜会知道的,她是个心思比谁都重的人,就算是上辈子,自己也在她手里吃了不少闷亏。 “臣妾知道,陛下是清楚 的,”杜楚澜笑了笑,拿起盘子里的寒瓜,递给裴井修,“我们之间,心照不宣。” 裴井修看了看她,最后还是伸手将瓜接了过来,当然只是拿了过来。 他是很有腔调的,没有吃一口的。 “我故意在那小丫头面前说漏嘴,说我祖父正看好郑如安,就是苦于这人圆滑,拉不过来。” “这不,那小丫头立刻着急上火的就把这事告诉齐沅了,齐沅那是更急,立刻告诉了齐鹤鸣,看看吧陛下,你的枕边人,与你那是二心的。” “转身,我再告诉祖父,说齐沅说漏嘴了,齐鹤鸣正看好郑如安,正想将他招致麾下。” 裴井修皱眉,觉得这计谋属实有些荒唐了。 “怎么,觉得可笑?”杜楚澜看出了裴井修的想法,“那你可真是太小瞧我了,在镇国公府,我就是忠心不二,我说的一切,杜悟乾会思考,而且他思考的基础,是无条件的信任我。” “他觉得现在的我,完全在他掌心里,可笑的自大。” “只要杜悟乾做了,齐鹤鸣定能察觉,再加上郑如安不早就是你的人了?圆滑的很,他知道该怎么做。” “看似拙劣的计谋,对于现在剑拔弩张的那俩个人来说,恰恰能奏效。” 裴井修叹了口气,肩膀也耷拉了下来。 杜楚澜真的是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上辈子这户部尚书的位子,三年换了五个,皆没有好下场,导致朝堂不稳,淅州大水,救助不及时,也是这朝堂争斗造的孽,如今,既然得了机会,总该避免惨剧发生。” 杜楚澜说到淅州大水,裴井修也是一震,这个他没有忘,且重活以后,立刻将加固大坝这事提了上来,银子如今已拨到了,他暗中也派了人去,想要保一个平安。 “三个月。”裴井修喃喃自语。 三个月后,就是淅州大水冲垮了大坝的时间。 “来得及的,我都安排了。”裴井修像是安慰般的对着杜楚澜说道。 杜楚澜却完全没有放心的意思,反而是不满的皱起了眉。 “不亲自去看看,怎么放的下心,”她不认可的看着裴井修,“以前就是如此优柔寡断,怎么地府走了一遭还是如此?” “我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 裴井修争论。 “不,”杜楚澜声音比他更大,“你与以前一模一样,并无二致!” “你是个好的皇帝,心怀天下,慈悲心肠,这让你能成为一代仁君,却不能成为一代明君!” “上辈子你怎么败的?你难道怎么从未反思过?你聪明么?聪明!这大宁,没有一个人能比你更看得懂局势,更会伪装。” “但你太过心慈手软,不够狠辣,这就是你上辈子为什么输了的原因!” 杜楚澜站了起来,低下头看着坐着的裴井修,眼神冷漠。 “陛下,你要知道,这天下大争之势,虽不需要一直死人,但总有人要死!” “你厌恶我残忍暴虐,这却就是正解。”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裴井修抬头看着杜楚澜,没有说话,但是抗拒之意,不用言表。 从这次之后,裴井修直到去避暑山庄之前,都没再见过杜楚澜。 虽没见,却也知道,杜楚澜在后宫的雷厉手段,一时间,不管是明目张胆厌她的齐沅,还是只在背地里搞搞小&#xe863;作的如妃,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每年天气最热的时候,皇家会带着重臣以及部分家眷,一齐去避暑山庄,京中的盛夏,属实有些热的过分了。 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在路过淅州的时候,裴井修还专门停留了一天。 他带着人亲自去见了见那大坝。 淅州知府年纪不小,带着裴井修和杜楚澜将那大坝介绍了个完全,杜悟乾,齐鹤鸣和一众大臣们跟着。 那知府从未见过这大阵仗,说起话来都心虚的很。 裴井修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些工人加固大坝,心里总算安定了些。 “淅州这几十年,从未发过大水,故而大坝确实多年未曾加固,今年幸得陛下提醒,警觉此乃隐患,”那知府拍着马屁,“我大宁有陛下,实属幸事。” 裴井修听了这话,面无表情,心中却觉得尴尬异常,杜楚澜倒是很明显的白了这知府一眼。 “知府大人真是会说话!”这倒不是杜楚澜说的,是杜悟乾。 杜悟乾打了半辈子仗,对这种溜须拍马很是看不惯。 那知府尴尬的笑了笑。 “我倒是觉得知府大人所言非虚,”齐鹤鸣笑了,“陛下确 实高瞻远瞩。” 杜悟乾看了眼齐鹤鸣,然后也笑着说,“那是当然!” 老争锋相对了。 离开淅州之时,裴井修又着重嘱咐了那知府,要将大坝这事,放在重中之重处,得到了承诺之后,才放心的离开了淅州。 他带着手下跪着恭送皇帝一行,等人走的远远的,才站了起来。 “父亲,陛下确实是个好说话的。”淅州知府的嫡长子将他扶了起来。 “那是陛下仁厚,”淅州知府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这大坝之事交给你之后,切不可像以前那般,做事情三心二意。” “父亲放心,我定将这事办的漂漂亮亮,不过,也不知陛下怎么突然关注起了这个,我们淅州,哪里会有水灾。” 那男子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 “当今朝堂局势不明,陛下总是要做些什么的,”淅州知府说完才惊觉自己身边还有外人,连忙改口,训斥自己的儿子,“少说这些话,这不是你有资格评论的,好好把这事给我办好了!” “知道了父亲。”那男子被训了立刻点点头,心里却已经盘算起了能因着这事,挣多少银子。 而裴井修一行,浩浩荡荡走了半月有余,终于到了避暑山庄。 那行宫修的漂亮,处处都已经打理好了,齐太后一到,便谢绝她人的请安,歇息去了,舟车劳顿,让她累得不轻。 杜楚澜倒是主&#xe863;去了自己母亲的住处,还带了好些的东西,甚至是一张玉席。 一到那里,发现自己的俩个婶婶也在。 “哟,这可是好东西啊!”杜楚澜的三婶白氏也在,看到东西立刻喊了出来。 旁边的崔氏不自觉的翻白眼。 “母亲这里都是有的,你以后就莫要在送了,省的陛下和太后说话。”苏氏笑了笑,也觉得脸上有光了些。 “陛下和太后很疼女儿,不会在意这些的。”杜楚澜也笑着,她装的很好,眼睛里都是笑意。 “哼!”崔氏这下子是忍不住了,冷哼了一声,“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搞得我们国公府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没有这个意思的,”杜楚澜连忙摆手,无辜又局促,“婶婶不要误会。” “她哪里是误会,她是妒忌! ”白氏连忙阴阳怪气的讽刺道,她最喜欢看崔氏吃瘪了。 “皇后娘娘只是孝顺,你倒是也不必如此敏感。”苏氏看了眼崔氏,语气也不善。 崔氏站了起来,气呼呼的看了她们一眼,就走了。 “你瞅瞅她那副样子,当真好笑!”白氏那是笑的眯起了眼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苏氏没再说什么,而是拍了拍杜楚澜的手,“怎么最近越发瘦了?” “天气热了,胃口就小了,不碍事的。”杜楚澜柔着声音回答。 苏氏点了点头。 “对了,你来的不巧,你那没出息的哥哥,一到这就出去了,”苏氏像是想起什么,接着说道,“这么多年了,他倒是跟你父亲一样。” “哥哥只是爱玩了些,将来定是有出息的。”杜楚澜安慰苏氏。 苏氏状若无意的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杜楚澜知道她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在皇帝和杜悟乾面前说说她那哥哥杜楚游的好话,但她还是装作一副不知情样子开口问,“目前为何忧愁?” “澜澜,你也知道,你哥哥其实是个有才华的,只是缺个机会。” 她说的委婉,杜楚澜立马接话,“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在陛下和祖父面前,替哥哥说话的。” 苏氏心满意足的点头。 <p/ 11、第十一章 避暑山庄的日子,说起来还是悠闲。 每日一早,杜楚澜和一众嫔妃就要给齐太后请安去,原本是该下面的妃子给皇后请安,太后双手一甩,不管事才对。 但齐太后摆明了不想给杜楚澜好脸色看,这权也不放。 杜楚澜也不生气,每日都早早等在齐太后宫门口,笑意盈盈,齐太后先是有意晾晾她,可没两天,她刁难杜楚澜又传了个沸沸扬扬。 这次倒不是杜楚澜故意往外递消息,大家都住在一块,虽说离的远了些,但人多口杂的,消息传得自然就快。 那些个妃子也都是人精,以前就知道太后不喜皇后,一起请安这么多天来,齐太后也一直冷落杜楚澜,甚至说是有些针对,杜楚澜只是赔笑,心下又起了些心思。 这次倒不是齐沅,齐沅被上次杜楚澜那疯魔的样子吓到之后,就一直对她敬而远之,觉得这是个疯子。 这次是如妃。 如妃的母家,那是新贵。 她姓薛,单字一个如。 如妃祖父一辈起势,他的父亲,如今已经做到了刑部尚书的位子。 薛如相貌上没有齐沅美,自然更比不上杜楚澜。 她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一直自视甚高,很看不起齐沅,觉得那就是个脑袋空空的草包,对杜楚澜也没什么好感,武将家的女儿,虽说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骨子里不过流着莽夫的血罢了。 再加上杜楚澜在长阳宫残忍的处置了两个宫人,更是坐实了屠夫的名头。 薛如原本等着杜楚澜和齐沅两败俱伤,可如今瞅着,齐沅对杜楚澜敬而远之,杜楚澜也对着齐太后低头示弱。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不,刚从齐太后那请安回来,薛如就带了碗汤,来找杜楚澜说话了。 “娘娘,我上次可听说了,皇后娘娘下手可狠了,那个人头,”如妃身边的小丫鬟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咔嚓就砍掉了,还有啊,齐妃身边的那个嬷嬷,被打的血肉模糊,身上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 如妃想了想那个画面,皱着眉打了个寒颤。 “不要讲这些,听得晚上都要做噩梦了。” 那小丫鬟眨了眨 眼,也不说话了。 避暑山庄很大,但是人住的多,后宫嫔妃之间住的自然要比皇宫近,如妃刚走到杜楚澜宫门外,不自觉的就起了身鸡皮疙瘩。 “娘娘,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啊,一点儿人声都没有。” 小丫鬟一语惊醒梦中人,是了,这里却是太安静了。 “皇后娘娘原本就喜静,之前在皇宫不也是如此?”如妃强打起精神,然后让身边的小丫鬟去敲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开门的小丫鬟见了如妃,眼睛一下子瞪了个老大。 “娘娘,您怎么来了?”千茗有些诧异的问。 如妃眯着眼睛摇了摇头,千茗立刻心灵神会,她原本就是如妃安插在杜楚澜这儿的。 “如妃娘娘请稍等,奴婢这就去禀告皇后娘娘!” “去吧!” 千茗很快就回来了,弯着腰将如妃请了进来。 “皇后娘娘。”如妃一见到杜楚澜立刻堆上笑脸,给她行了个礼。 “姐姐怎的如此客气,快起来。”杜楚澜连忙抬了抬手,如妃身边的小丫鬟很懂事,立刻将自家娘娘扶了起来。 “姐姐可是有什么事?”杜楚澜无辜的看着薛如,言语里皆是真切。 薛如倒是真有那么瞬间的迷糊了,这杜楚澜看上去人畜无害,天真无知。 可她的所作所为又不是这样的人。 装的可太好了! “不是什么事,今日见娘娘脸色不是很好,正巧着臣妾那炖了汤,是个好滋补的,特地给娘娘送来,娘娘可莫要嫌弃。” “自然是不会的,姐姐也莫要娘娘,娘娘这般叫了,倒是生疏了。”杜楚澜示意若桃去将那汤取来,然后接过就喝了口。 “好喝!”她细细品了品,然后笑眯着眼睛看着薛如。 薛如连忙说了句,“娘娘,不,妹妹喜欢便好。” 俩个人气氛倒是愉快,主要是杜楚澜很给面子,最后还让若桃送送薛如。 薛如一转身消失在杜楚澜的视线里,杜楚澜脸上的笑意就没了,她左手细细的摸了摸碗口,然后眯起了眼睛。 “姑娘很喜欢如妃么?”若桃回来之后,好奇地问。 “喜欢啊,”杜楚澜挑眉,“我最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了。” “嗯?”若桃不明白了。 “我最喜欢 自作聪明的人,自食恶果了。”杜楚澜又笑了,只是这笑里多少带了些不怀好意。 “那就是不喜欢了?”若桃一下子明白了,“其实我也不喜欢,齐妃,如妃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啊?”杜楚澜打趣她,“小苏太医?” 若桃一下子红了脸,跺了跺脚,多少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姑娘就知道打趣我,太坏了!” 说完转身就跑出去了。 杜楚澜也没拦着,她转身走向屋内,打开了那封刚到的信,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然后提笔回了封信,叫来栖雾寄了出去。 寄了信之后,杜楚澜也没用膳,就午睡去了,那碗汤,还堵在她的喉咙口。 这刚醒,就觉得有人盯着她,一时间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猛地抬起身来,只见裴井修站在床边看着她。 “哟,你啊!”杜楚澜叹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裴井修眯了眯眼睛。 “那香炉里烧着的,不就是么?”杜楚澜伸出右手虚虚的一指着。 “不是这个,”裴井修摇了摇头,“血腥味。” 杜楚澜一愣,然后嗤笑了一声。 “我倒是不知道,我们皇帝陛下,如此胆小,”她慢慢的站了起来,“死了俩个人,让你记到现在。” 裴井修被她话里的嘲讽气的一结,转身就坐到了椅子上。 “今日,杜悟乾和齐鹤鸣大吵了一架。”裴井修开门见山。 “哟,这是什么新奇的事情么?”杜楚澜穿好了外衣,也做到了裴井修身边。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阴阳怪气?同我好好说句话,有那么难么?” “哟,不开心了?”杜楚澜转头看了下裴井修,“好听的话还缺有人与你说而且陛下不是说,对我很失望,觉得我很残忍,我变了。” “那话我可都还记着呢。” 裴井修被她噎的,只能给自己倒了杯茶,想了想,顺手又给杜楚澜倒了一杯。 “我这次来找你,是正事。”他强调。 杜楚澜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禹州异&#xe863;。” 短短的四个字,让杜楚澜睁大了眼睛。 “不可能,禹州异&#xe863;至少是两年后。”上辈子的两年后,禹州大旱,异&#xe863;。 “我原 本也不知,可如今看,禹州今年异&#xe863;被压下,两年后的那次不过是再一次罢了。” 杜楚澜右手握拳,眯着眼睛想了想。 “禹州那地方,干得很,土地贫瘠,常年靠朝廷贴补,不稳是必然的。” “老百姓其实要的不多,吃得饱饭,有个房子可以睡,就满足了。” “要不是被逼急了,定不会反。” “原本我是不知道的,可郑如安知道。”裴井修同意杜楚澜的话点了点头,“杜悟乾主张派兵镇压,齐鹤鸣主张给钱安抚。” “所以,他们吵了起来?”杜楚澜问。 “是!”裴井修点头。 “那陛下的意思是?”杜楚澜接着问。 “去禹州,”裴井修坚定地看着杜楚澜,“这一次,不该在有什么遗憾才是。” 杜楚澜这么看着裴井修,然后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裴井修说走就走,第二天带着杜楚澜,杜悟乾,齐鹤鸣和几个侍从就出发去了禹州。 齐沅本是要去的,裴井修只是说了一路天气炎热给吓了回去。 齐鹤鸣也是不答应的,那地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怎的能让自家妹妹去冒险,同时,他对杜楚澜随行很吃惊,说句实话,这样的事情,一个小姑娘,不是纯粹添乱么? 他们一路快马加鞭,很少歇息,六天时间到了禹州。 杜楚澜脸色一直不好,但却没喊一句累,倒是让齐鹤鸣有些惊讶。 他对杜楚澜是矛盾的,接触过觉得这是个小姑娘,但是听了她的事情,又觉得没这么简单。 但显然,禹州的事情让他没时间来观察杜楚澜。 他们到的时候,禹州知府跪在城门外接驾,裴井修倒是没说什么,跟着进了城。 城里的人很少,处处透露出肃杀之气。 进了府衙,禹州知府立刻跪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且说已经镇压了暴民,关了起来。 “朝廷一直补贴,怎的到了这一步?”裴井修压着怒气问。 “今年,今年大旱,灾情比往年来的都严重些。”那知府跪在地上,强打起胆量回话。 裴井修还想说什么,背后的杜楚澜却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手狠狠的揪了他一下,他立刻回过神来。 先看了看杜悟乾,又看了看齐鹤鸣,眼里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仿佛他只是个一腔热血却毫无对策的皇帝一样。 杜悟乾和齐鹤鸣先是看了裴井修一眼,眼神里透露出果然如此。 接着看向彼此,皆是不服。 <p/ 12、第十二章 禹州的异&#xe863;,怪不了天,怪不了地,得怪人。 说破上下两张嘴皮子,横竖都逃不过一个字,贪。 禹州是穷,土地贫瘠也不假,但朝廷每年拨款数额不少,怎么也不会因为可预期内的干旱让老百姓吃不上饭。 还不是这钱滚滚的来,禹州知府先是小贪,时间久了,在别人的阿谀奉承和天高皇帝远的环境下,渐渐地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一层层,一道道,最后落到老百姓手里的,少的可怜,活都活不下去了,只能反了。 禹州知府被押入了大牢,事后处置倒是没什么争议的,他既不在杜悟乾的旗下,也不得齐鹤鸣喜欢。 说来讽刺,禹州知府也是出生寒门,一朝中了状元,一步步的走到了知府的位子,先帝对他很是喜欢,谁曾想来讽刺,原本那个一心想要为国为民的状元郎,最后还是成为了权利金钱的奴隶,变成了他最讨厌最不屑的那种人。 处置他齐鹤鸣和杜悟乾倒是没有异议,但对着造反的头子,俩人意见却天差地别。 “得杀,不管事出何为,只要起了反&#xe863;的心,都得杀!”杜悟乾主张一个杀。 “杀不得,”齐鹤鸣反对,“本就是朝廷错了,你再杀了他,不是寒了百姓的心?” “不杀,后患无穷。” “杀了,尽失民心!” 杜悟乾很不满的看着齐鹤鸣,你说对着齐鹤鸣他服么?定是不服的,齐鹤鸣如今不过二十有五,在他看来,区区一个黄口小儿,乘风而上,到底浅薄。 “为首的必须杀了,其他的竭尽安抚即可,”他不再看齐鹤鸣,而是看向裴井修,“陛下,这个口子万万开不得,要是以后,其他人有样学样,我大宁必将大乱!” “禹州这是地域天气所致,百姓活不下去了也只能反了,哪里还会有样学样?”齐鹤鸣也看向裴井修,“若是这次杀了这几个人,陛下怎的也要落个暴君之名,不得民心,那才是会大乱!” “齐大人到底是年轻了,这世人,是皆不相同的,这次的百姓说是被逼无奈,但下次呢?”杜悟乾继续说道,“世人的欲望也不一样,房子,钱 ,权,不同位置的人不满足的东西皆是不同,他们看到了这次谋反可以全身而退,谁敢保证他们不会有样学样?” “镇国公此言,岂不是以他人之罪,来惩无辜之人?”齐鹤鸣反问。 “难道齐大人真的以为,这世界就是清清白白,善恶分明?”杜悟乾冷笑了一声,“世道就是如此,再者说,谋反,就是事出有因,那也是死罪!” 俩人见着是说服不了对方了,就又都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裴井修。 “还是请陛下定夺!” “不能杀,”裴井修这次很难得的,明确与齐鹤鸣站到了一处,“他们那是活不下去了,让老百姓活不下去,本就是朕的错,他们何错之有?” “不应该有无辜的人,为朕的错而丢了性命。” “若是做了这样的事情,朕有何脸面坐在那皇位上?我于心有愧。” 齐鹤鸣赞同的点了点头,杜悟乾则是叹了口气。 “陛下,老臣要说些可能您听不惯的话,”杜悟乾往前走了一步,“为君,可以仁慈,也不能太过仁慈。” 裴井修这次丝毫没有犹豫,还是摇了摇头。 他的百姓,为了活下去反了,那是他的错,如何能再惩治他们? 杜悟乾的话,他懂。 为了活下去反了,没有得到惩治,可能会在某些人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可能会在日益增长的欲望里生根发芽。 杜悟乾想要杀鸡儆猴,在他看来,为首的那几个,不过只是小人物,死了就死了。 可在裴井修心里,他们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是谁的夫君,是谁的儿子,是谁的女儿,他们不是无名小卒,也不该被牺牲。 杜悟乾见他坚定,只能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陛下圣明!”齐鹤鸣笑着点了点头。 可这时,一直坐在角落的杜楚澜,开口了。 “为首的人,留不得。” 在场的三个人皆诧异的看向她。 杜悟乾先是惊讶,随后给了她个赞赏的笑容。 齐鹤鸣则是疑惑的皱起了眉。 杜楚澜睁着无辜的双眼,但说出的话,又残忍。 裴井修很不留情面的开口阻止。 “皇后,这是前朝的事情,皇后就莫要操心了。” 这话,已然很不给杜楚澜面 子。 “臣妾身为大宁皇后一日,那就不是局外人。” 杜楚澜站了起来,从角落里走到了杜悟乾身边,像是要表明立场般。 “那微臣倒是想听一听皇后娘娘的高见。”齐鹤鸣手一伸,脸上略带些不屑。 在他看来,杜楚澜这明显,只是为了给杜悟乾撑一撑场面。 “陛下,您和齐大人的想法,在道义上确是没有任何错处,”杜楚澜语气克制,“他们不过是被逼急了,要是有一口饭吃,也不会如此。” “可是,他打得名号,那是反天,反陛下。” “朕是天子,大宁的皇帝,他们过上这样的日子,本就是朕的错,反朕,又何错之有?”裴井修也站了起来,“皇后,上位者需有敬畏之心才是。” “不管事出为何,打着反陛下的名头造反,就是错,”杜楚澜语气恭敬,但态度寸步不让,“皇权,需要绝对的威严,威严不稳,天下易乱。” “到时候其他人再给陛下一个什么罪名,将那些贪官的过错全算在陛下的身上,用来谋反,又当如何?” “一个两个都起了谋反的心思,国内&#xe863;乱必不可少,到时候会有更多无辜百姓流离失所,失去性命。 “敬畏之心,该有,但也不该让别人,对皇权没了敬畏之心。” “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可就关不上了。” “可是,”齐鹤鸣皱眉,“微臣还是那句话,不该为了可能的事情,惩治无辜之人。” “那就当他们是为了大宁的安定,牺牲了呢?”杜楚澜转身看向齐鹤鸣,“他们死了,朝廷妥善安置好他们家人,保他们岁月无忧,不就好了?” “不可,”裴井修拒绝,“无辜之人,皆该有个好下场才对!” “有何不可?”杜楚澜长袖一甩,“这世界上,为了大局而死的人,还少么?” “那边境上的累累白骨,哪个不是为了大局而死?怎的,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两位是菩萨心肠,可是却又天真的想着理所当然,”杜楚澜像是忍无可忍,声音都大了,“这次饶了他们,就是将皇权下移,不杀他们,会得一个仁慈之名,可这名头伴随的,就是不敬之心。” “手段不狠,皇权不稳,这样的道理 ,陛下和齐大人不知?” “如今的大宁,说句难听的话,有多少个禹州知府这样的人?”杜楚澜和齐鹤鸣四目相对,不屑的转过了头,“这事只要传了出去,那些天高皇帝远的贪官,定会为了自己的稳固,先下手为强,到时候又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死去呢?” “而那些百姓看到了希望,也会有样学样,全国内乱,我就问一句,齐大人,你处理的过来么?” 这话堵得齐鹤鸣和裴井修哑口无言。 他们心知肚明,大宁的地方,烂的不止是禹州。 “禹州知府和谋反的头子都要处理,”杜楚澜直直的看着裴井修,“同时,朝廷还要指派官员,到各个地方调查,这才是正解!” 这话一说,就是杜悟乾,都对自家的孙女儿,刮目相看了。 “皇后娘娘所言,有理!”杜悟乾点了点头,“陛下,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 裴井修和齐鹤鸣脸色难看,却也是说不出话来。 裴井修甩袖离场,齐鹤鸣跟上,现场只留下杜悟乾和杜楚澜俩人。 “澜澜,你做的很好,”杜悟乾先是夸了杜楚澜,接着话锋一转,“可是这巡视一事,是否太过草率了。” “祖父,话赶话说到那个地方了,是孙女考虑不周了。”杜楚澜像是才回过神来。 “这倒是也不怪你,”杜悟乾拍了拍杜楚澜的肩膀,“我们事先通通气,让他们收敛点就好,而且也没几个,做的如同这禹州知府般不给百姓活路,这禹州知府当真愚蠢,杀鸡取卵,不留余地。” 其实这地方,很多都是有党派的,有的支持杜悟乾,有的支持齐鹤鸣,每年还会进京送礼。 杜楚澜低头笑了笑。 裴井修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一直到晚上都没出来,盛昌害怕了,于是去请了杜楚澜。 杜楚澜面带不悦的敲了敲裴井修的门,然后走了进去。 随行的宫人们都说,帝后这是不合了。 “如何?”杜楚澜一走进来,裴井修就急着问。 “我已经打点好了,行刑之时,会找俩个死囚,将那俩人给换了!” 杜楚澜边说边坐了下来,裴井修立刻给她到了茶。 “那便好,否则我总是,于心不忍。”裴井修舒了口气。 “陛下,这次的巡视之人,你得好好选,”杜楚澜拉过裴井修的衣袖,“地方知府,大多是杜齐两家的同党,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清扫清扫!” “那是一定!”裴井修笑着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了杜楚澜的手。 他们中午的争执,其实不过是演戏一场。 刚到禹州的两天,他们忙于封锁消息,抓人。 这一切做的差不多了,俩人合计起了后续。 其实起因不过是那造反为首的俩个人如何处置,杜楚澜和裴井修本就意见相对,一个是杀鸡儆猴,一个是理当补偿。 她们争执到了半夜,谁都有理,谁都没错,那必定难以说服对方,冷战到半夜,俩个人猛地回过了神。 他们有争执,按照杜悟乾和齐鹤鸣的性子,那也是必定会如此的,不如正好借这个机会,将这地方的贪腐治一治。 顺便告诉杜悟乾,杜楚澜和他站在同一边,也安抚安抚因为齐太后和齐沅之事心存疑虑的齐鹤鸣,告诉齐鹤鸣,帝后之间,其实没那么合。 俩人秘见了那俩个早造反的头子,确实老实巴交,想来是走投无路了。 于是杜楚澜退了半步,找两个死囚将那俩人掉了个包,将他们秘密送走,只不过此生都要活在监视中。 裴井修也接受了杜楚澜的建议,俩人最终和解,演了这出戏。 <p/ 13、第十三章 那晚,杜楚澜很快从裴井修房间里走了出来,面色不悦。 若桃担心的问如何了,杜楚澜笑着说不是大事,栖雾倒是一直皱着眉。 栖雾和平安,伤好了之后,一直在杜楚澜身边侍奉着。 若桃和栖雾伺候杜楚澜睡下,若桃先下去了,栖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姑姑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他们来的匆忙,玉席什么都是没有的,天气炎热,杜楚澜自己慢悠悠的扇着扇子。 “娘娘,奴婢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栖雾也不避讳,“咱们虽有镇国公在后面撑着,但这后宫中,说到底还是圣宠最重,和陛下,不可搞得如此对立。” 杜楚澜扇扇子的手一停,片刻后笑了,把扇子递给栖雾。 栖雾立刻接了过来,给杜楚澜扇起了扇子。 “姑姑,我不求名,不求利,不求权,更不奢求什么情爱,所以着实没什么好怕的。” “他们,该怕我才是!” 栖雾看着杜楚澜志在必得的笑脸,还是低下头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杜楚澜带着若桃和栖雾就出了门,如今这城东设了个粥棚,杜楚澜闲来无事总是要过来看看。 顺便,让栖雾和若桃去帮帮忙。 这禹州的天,确实比其他地方热得多,空气中是可见的尘土飞扬,人们在太阳底下排着队,为了果腹。 队伍里不乏幼童,天气又热,没一会儿孩子就哇哇直哭,一个哭了,其他的也跟着哭。 热气,尘土,哭声在一片压抑中,让人很是烦躁。 已经有不少人皱起了眉。 杜楚澜没觉得丝毫不耐,只觉得悲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她招了招手,找来了旁边站着的监工。 “你去找些带着官印的纸来,排上序,写明一家几口人,然后让每家只留一个人排着就好了,”杜楚澜吩咐道,“天这么热,这些孩子怎么吃得住。” “是!”那人连忙点头,下去找纸了。 那人手脚麻利,没半个时辰,就将一切做好了,队伍里多是男人排着队,家里没男人的,就把孩子托给邻居。 杜楚澜就这么站着看着,其他人因为她在,也不 敢懈怠,和百姓说话的语气,都柔和的多。 “姐姐,你不累么?”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杜楚澜低头一看,是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他的衣服很旧,但却很干净,想来有个持家有道的母亲。 那监工的人看见有人接近杜楚澜,连忙走了上来想要把孩子带走,杜楚澜朝他摇了摇头,他就又退了回去。 那小男孩还直勾勾的看着杜楚澜,丝毫没察觉自己差点被人带走。 “姐姐,你站这好一会儿,不累么?太阳可大了。” “那你看我看了好一会儿了,不累么?”杜楚澜脸上难得有了点笑意,低头看着那孩子。 “姐姐太好看了,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小男孩踮了踮脚,“阿娘说,姐姐是菩萨。” “那你阿娘说错了,姐姐不是菩萨,”杜楚澜弯下腰,“姐姐都不是个好人,怎的算是菩萨?” “姐姐给我们吃的,就是好人。”小男孩振振有词。 “不是姐姐给你吃的,这是陛下给的。” 小男孩皱起了眉,似乎是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他想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脑袋。 “好看的,都是菩萨!” 杜楚澜没忍住笑了出来,“好看的可不一定是菩萨,画皮恶鬼也是好看的,要是只看脸,你长大了是要吃大亏的。” “是么?”小男孩疑惑的挠了挠头。 “是啊,”杜楚澜悠悠的眯起了眼睛,“你可要把我这话记牢了!” 小男孩皱着眉看着杜楚澜,看了好一会儿,愁得很的模样。 良久,他一跺脚,一昂小脑袋,视死如归,“可是,姐姐这么好看,是个坏人,我也是喜欢的!” 这倒是让杜楚澜愣住了。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了下小男孩的脑袋,“孺子不可教!” 那小孩憨憨的笑了起来,觉得杜楚澜是在逗他玩。 齐鹤鸣就在远处这么看着,他没有上前,也不走开,就这么看着杜楚澜弯腰,带着笑容和那小孩子说话。 杜楚澜,杜楚澜,杜楚澜! 可真是个怪人。 一双眼睛天真无邪,但定人生死时,又很是狠辣。 看来,齐沅说的没错,杜楚澜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怕是上次她对着自己,是在演戏呢。 “大人?” 齐鹤鸣身边的随从小声的叫了下他,“还要去么?” 他们本是来巡视的。 齐鹤鸣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往粥棚走。 俩人走到了杜楚澜身边,杜楚澜也发现了俩人,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齐鹤鸣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齐大人,快请起。”杜楚澜面带笑意,伸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客气。 “天气这么热,娘娘怎的亲自来了。” “那齐大人不也来了么?”杜楚澜还是笑着,温柔且乖顺。 齐鹤鸣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醒醒,她不是这样的人,可看着杜楚澜的眼睛,还是会不自觉的,相信她。 “皇后娘娘?”那孩子听到了,也不害怕,抬头看着杜楚澜,“怪不得姐姐这么好看,是皇后娘娘。” 齐鹤鸣听着孩子的话,面带不悦,皱着眉。 “姐姐?”他声音严厉,“这孩子如此大不敬…” “齐大人不必如此,不过一个称呼罢了,”杜楚澜连忙摆了摆手,然后弯下腰,轻声对小男孩说,“你快去玩吧,否则,这位大人就要把你抓起来了,快跑!” 说完,揉了揉小男孩的头。 那小男孩看了看杜楚澜,然后对着齐鹤鸣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了。 他一走,齐鹤鸣倒是觉得有些尴尬了。 “娘娘不如回去歇息吧,这里微臣派人看着便可。” 这属于,没话找话。 “齐大人,这个世界最难做到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么?”杜楚澜站了起来,就这么看着齐鹤鸣。 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齐鹤鸣被她看的有些局促,但转念又想,这不过一个小姑娘,自己不该如此,于是回过神。 “大概是万事顺心?”他答。 “本宫倒是觉得,是感同身受。” “倒是想听听娘娘的高见。”齐鹤鸣觉得杜楚澜这是故作深沉。 “很多人,都喜欢将人分个善恶,可这世上的人啊,哪有纯粹的善恶之分,”杜楚澜转过头,看着人群,声音幽幽,“陛下一直觉得,这世界是黑白分明,善恶有别的。” “可其实,这天下就是善恶交织,不黑不白。” “只不过是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罢了。” “本宫得站在这里,把这一刻记住牢牢记住 才行!” 杜楚澜说完,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齐鹤鸣,又转身不再说话了。 齐鹤鸣在杜楚澜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剧烈摇晃。 一个碧玉年华的小姑娘,却说出如此看透沧桑的话,多少让齐鹤鸣有些吃惊。 而且,杜楚澜的身上,还有这不符合年龄的气势,她,确实不是凡人。 齐鹤鸣突然理解,为什么杜悟乾让杜楚澜进宫做了皇后,而不是那盛名在外的杜楚汐。 这样的人,才能在后宫里,活了下来。 不得不说,他倒是有些欣赏杜楚澜了,可惜,他们终究是对立面。 她说的没错,这世上最难得是感同身受,就像齐鹤鸣知道,他要赢,那杜楚澜必须要死一个道理。 思及此处,他也不再停留,行了个礼就告辞了。 杜楚澜则是一直到粥棚关了,才回了知府府衙,他们暂住的地方。 一走进府衙,杜楚澜就察觉了异样,她皱着眉走回了房间里。 若桃和栖雾忙了一天,累得很,她就让这俩个人赶紧去歇息了。 可是那股子不对劲,一直围绕在杜楚澜心里,她打开门,看了一会儿,这里有侍卫巡逻,和往常倒是并无二样。 可她,从来都是相信直觉的一个人。 于是她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慢慢悠悠的在府里转了一圈,然后走到了关押禹州知府和相关要犯的屋子外。 那屋子外有众人把守,一见杜楚澜,连忙上前行礼。 “今日可有异样?”杜楚澜问。 那侍卫想了想,摇了摇头,“今日陛下提了两次人,除此并无异样。” 杜楚澜点了点头,裴井修提人审问,确实正常。 “好好看住了。” “是!” 杜楚澜转身就要走。 “娘娘,是否要派人跟着您?”侍卫见她独自一人,连忙开口问。 “不必。”杜楚澜面无表情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回过神来,又问,“本宫好像,不曾见过你?” 那侍卫一愣,连忙说到,“小的是刚借调过来,娘娘没见过是应当的。” 杜楚澜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然后转身就走了。 她倒也没直接回去休息,而是去见了裴井修,问了问这侍卫是哪来的。 裴井修说是人手不够,从附近几个州借调了一些过来。 杜楚澜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就回去了,裴井修问她要不要就在这歇了,杜楚澜摇了摇头,提醒裴井修,这戏还得接着演。 裴井修啧了一声,也就看着杜楚澜出了这门。 齐鹤鸣回来的时候,正巧见着杜楚澜从裴井修那出来,他皱着眉,倒没出声。 夜深了,整个府衙也静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候,有几个人影,鬼鬼祟祟的靠近了关押犯人的地方。 <p/ 14、第十四章 那几人一身黑衣,黑布蒙面,身手了得,像是对这禹州府衙很是熟悉,刚刚才换班上来,看守犯人的侍卫被他们轻而易举的放倒。 “&#xe863;静小些!”为首的人轻声吩咐道。 其他几个人立刻点了点头。 他从怀里拿出了钥匙,看了眼左右,然后去开门。 刚把锁拿了起来,还未来得及&#xe863;作,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啊,果然!” 诡异的安静中,出现了一个更加诡异的声音,那声音很是柔和,还带着笑意,只是听到的人,莫名的觉得胆寒。 几个人惊慌的往后看,先是听到了脚步声,接着一个白衣女子,手提了盏灯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杜楚澜一双眼睛懵懂无辜,像是误入迷途的小鹿,说出来的话,还带着点亲昵。 “等了你们好久,怎么来的如此晚?” 这话,可真是和这个场景格格不入。 “皇…皇后娘娘…”为首的人瞪大了眼睛,转身就要跑,可杜楚澜哪里会给他这样的机会,这外面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人了。 杜楚澜笑着看着黑衣人被按在地上,然后一步步上前,扯下了为首那黑衣人的面巾,不出她所料,正是晚上她见的那侍卫。 “就知道你这人有问题,”杜楚澜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说吧,谁让你来的,你悄悄的说,本宫定不会告诉旁人的。” 那人先是慌乱,又冷静了下来,他一咬牙,嘴立刻渗出了血。 “不好!”杜楚澜面色一冷,用力捏住那人下巴,掰开他的嘴,但已经来不及的。 他死了,伴随着他头无力的垂下,身后的几个人也同样没了气息。 “娘娘,这?”身边站着的侍卫也很是吃惊。 “死了,”杜楚澜狠狠的将那死人的脑袋撞到了地上,“大意了。” 怒从心中来,一股烦躁感充斥全身,杜楚澜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犯了如此低劣的错误,是了,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截人或者是灭口,怎么也不会是简单的图财! 干这种事情的,死士居多。 自己竟然没有防备这一手! 怎的如此愚蠢! 蠢笨! 她从身旁侍卫的腰 间将剑抽了出来,然后狠狠的插进了黑衣人的脑袋,用力且缓慢的转&#xe863;。 齐鹤鸣披着外衣,小跑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杜楚澜皱着眉,显得很无措,像是谁欺负了她,不得不说,她的样貌太过讨巧,惹人怜爱。 哪怕她衣摆带血,手里的剑刺穿了地上人的脑袋,红红白白流了一地,她的样子却还是无辜。 “娘娘。”齐鹤鸣走向前,看到地上的场景,心里竟涌出一股恶心,他咬了咬牙,将呕吐感压了下去。 “啊?”杜楚澜抬头看他,没什么兴致,“齐大人来了。” 她一边说着话,手下却也没停,那场面,就是身边平日和刀剑为伴的侍卫,都不敢去看。 残忍,血腥,这就是单纯的凌虐。 齐鹤鸣终于知道,齐沅当日见到的是什么了? 是恶鬼。 “娘娘,您这是?”他压下恶心,想要阻止。 “啊,太生气了。”杜楚澜语气平淡,且理所当然。 齐鹤鸣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接着是杜悟乾和裴井修,他们在半路上就遇到了,俩个人走了进来,见到这一幕。 杜悟乾脚步一顿,裴井修则大步向前,拉过了杜楚澜,杜楚澜松了手,那把剑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靠的最近的那个侍卫,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裴井修捧着杜楚澜的脸,见她眼神涣散,情绪有些许不对。 “他们死了,什么都没问出来,”杜楚澜懊恼的皱眉,“我怎么连这个都注意不到,蠢,太蠢了!” 他们的声音很小,小到别人都听不到。 裴井修用余光看了看,然后将手放在了杜楚澜的脑袋上。 “怎么这么烫?” 他突然大喊了一句,杜楚澜还没反映过来,裴井修就用力把她扯到怀里,然后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这里就劳烦两位了,皇后身体不适,像是着了风寒,朕先带她回去休息。” 说完,不等对面俩人的反映,抱着杜楚澜就回了自己的屋子,进了屋子就将她放了下来,然后关上了门。 “你不该独自行&#xe863;,最起码应该提前知会我!”裴井修声音嘶哑,手指着杜楚澜。 杜楚澜歪着头看他,不发一言。 “ 杜楚澜,说话!”他伸手按着面前的人的肩膀,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怒意。 “说什么?”杜楚澜觉得这人多事的很,“我自己都不能确定,何故说与你听,要是闹了个乌龙不是笑话?” “我以为,”裴井修很不满杜楚澜的态度,“我们俩个是同心的,不必在乎这些。” “我们是么?”杜楚澜冷笑了一声,思绪也从刚才的怒意中稍微清醒了些,“你与我同心么?你厌我残忍,我嫌你软弱,说到底只能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怎么都说不到同心上去。” 杜楚澜说完就这么看着裴井修,见他瞪大了眼睛,很是失望的样子,心中难免觉得好笑。 他们一起重活一次,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变得不似以往,裴井修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韬光养晦,天真慈悲。 “你不应该…你不该这么说。”裴井修摇了摇头,像是接受不了一般,“我虽不喜你视人为蝼蚁,我虽对你曾有过失望,但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们,才是自己人!” “我们是,但陛下,”杜楚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那里沾染了血迹,她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我们并不同心。” “你求盛世江山,百姓安康,”她不再去看那血迹,而是看向裴井修,眼神无悲无喜,“但我不一样,我要的是报仇雪恨,血债血偿。” 裴井修看着杜楚澜,良久,才放弃的摇了摇头。 “今日定是漏了马脚了,杜悟乾和齐鹤鸣本就是多疑之人,如今怕是,对我们心存怀疑了。” 杜楚澜听到裴井修的话,有些懊恼的啧了一声。 “是我冲&#xe863;了。”她知道自己是病了,心里病了。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被怀疑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裴井修继续说道,“早晚都有这么一天。” 杜楚澜闭上眼睛,难得的露出了一脸疲惫。 “先休息吧!”裴井修打开门叫人来给杜楚澜梳洗了一番,就让她睡在了自己处,当然也找了太医,来走了个过场。 第二天杜楚澜还是在休息,齐鹤鸣和杜悟乾就黑衣人的事情与裴井修说了。 查不出来历,他们不过是从附近抽调过来的,派人去查,都是独身一人,无牵无挂。 也只能不了了之。 裴井修还给他们解释了那日杜楚澜的反常,着了凉,发着高热,脑袋烧糊涂了,这才做了这些事情。 虽说牵强,但杜悟乾和齐鹤鸣到底是认了这个说法。 他们在禹州又待了两天,就出发回避暑山庄了。 一路上杜楚澜一直在马车里,对外说身体不适,杜悟乾倒是来过两次,只是问问她身体如何,对那晚之事,闭口不谈。 但杜楚澜却先开了口。 “祖父是不是觉得孙女做的不对?” 她的眼睛干净的很,但杜悟乾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是皇后娘娘心有怀疑,应该跟我说才是,而不是自己一个人。” 至于杜楚澜将那黑衣人脑袋捣成浆糊?这又算得了什么大事,那战场上的场景,可比这血腥的多。 而且自己的孙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清楚,一双无辜得到眼睛下面,那是心狠手辣,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了杜楚澜去做皇后,而不是杜楚汐。 杜楚澜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别人伤她一分,她是定要十分还回去的。 “孙女只是猜测,时间也紧,故而没有及时说与祖父听。” 杜悟乾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下次注意。 在她走后,杜楚澜狠狠的握紧了拳,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些人再不能高高在上,她要拉着这些人,共赴地狱。 半个月后,他们到了避暑山庄。 杜楚澜倒是轻松地多,裴井修就要忙了。 巡查组选人,还有各地河道疏通改进,这次禹州的事情也让他明白,一味地给银子是不够的,有的地方水患,有的地方大旱,总要想想办法才是。 当然,他还要应付太后和齐妃如妃。 这不,刚陪齐沅用完午膳,他又要去书房同杜悟乾,齐鹤鸣和郑如安谈挖掘河道的事情。 他脚步匆匆,路过花园的时候,却被陌生的笑声,惹停了脚步。 “来,我来教你如何挽剑花!” “哇!” “这也太厉害了。” 像是几个姑娘家。 “陛下?”盛昌看了眼裴井修,然后小心翼翼的问。 “走吧!”裴井修没在意,估摸着是哪家的小姐们吧。 刚走了没两步,从远处飞来一个小物件,直逼裴井修,盛昌反应不及,惊呼了一声。 但裴井修眼疾手快,手一抬,将那东西握在了手上,他拿来一瞧,那是个荷包,像是姑娘家的。 这时,从旁边有几个人小步跑了上来,见到是裴井修,吓得立刻跪了下来。 只有一个人,她一袭红衣,头发高高束起,手里还拿着一把剑,就这么直直的看着裴井修,脸上还带着说不清的情绪。 “大胆!”盛昌指着红衣少女大喊了一声。 这倒是让她回了神,立刻跪了下来。 “你回来了?”裴井修倒也不气,而是越过旁边的人,走到了红衣少女身边,“起来吧!” “你们都起来吧!” 其他姑娘都小心翼翼的,只有那红衣姑娘,麻利儿的就站了起来。 “陛下,好久不见!”她笑了,那张脸比头顶上酷热的太阳还要耀眼。 就是见惯了美人的盛昌都要说一句,倾国倾城不过如此了吧。 “确实一年有余了。”裴井修笑了笑,将手里的荷包递了过去。 那红衣少女却没有接,而是自顾自说道,“臣女昨儿才到,还未来得及给陛下请安呢?”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可曾见过你阿姐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宁最美的女子,杜楚汐。 “今日早上去了,阿姐说是不舒服,臣女准备着晚些时候再去.” 裴井修没再说什么,而是拉过红衣少女的手,将荷包放到了她手里。 <p/ 15、第十五章 裴井修只是和杜楚汐寒暄了几句,也没停留,点了点头就走了。 等他走了老远,这群贵家小姐们才又敢大着声音说起话来。 “我早先就听闻,说杜家妹妹和陛下是相识的,今日一见,竟是真的。” 一个红裳姑娘凑到了杜楚汐身边,她和杜楚汐穿着同色,这样貌对比更加明显。 “我阿娘说,要不是楚汐姐姐一年前非要去那边境,皇后这位子,就该是姐姐的。”一个一脸稚嫩的蓝衣姑娘连忙补充,她年纪小,说起话来也没个遮拦。 “燕妹妹还小,说话这没遮没拦的。”那红裳姑娘反而先开了口,这话说的要是被旁人听了去,怕是少不了一场风波。 “这话确实不妥,”杜楚汐收起了刚才的笑脸,“姐姐当皇后,也是不易的。” 这个姐姐,说的是杜楚澜,杜楚汐这话,也是在说齐太后为难杜楚澜的事情。 在场的姑娘,只能悻悻的笑了笑,便将话题岔开了。 她们大多是不喜欢杜楚澜的,杜楚澜为人很是孤僻,不像杜楚汐,为人热情,一点架子都没有。 而不远处在谁都没注意到的地方,站着三个人。 “姑娘,看我怎么教训教训她们!”若桃皱着鼻子,像个发脾气的小猫一样,准备上去挠人。 “这会儿胆子倒是大了,”杜楚澜不在乎的笑了笑,仿佛刚才被背后说闲话的不是她一般,“不值当,被人说两句,也不会掉块肉,回吧,省的尴尬。” 没错,你说巧不巧,这些人背后说小话,被当事人听了个正着。 栖雾在暗处将那几个人仔仔细细的看了个清楚,就跟着杜楚澜回去了,这么大热的天气,自家主子愿意出来走两步,已是例外,想来自家主子是真的很在乎这个妹妹。 回了休息的地方,杜楚澜先是睡了个午觉,一醒,栖雾已经在外间候着了。 “可是有信来了?”杜楚澜声音都懒懒的,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栖雾连忙上前将她扶着站了起来。 杜楚澜伸手将信接了过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栖雾虽说跟在她身边不久,可明显察觉,自家主子 这是生气了。 “姑娘,表小姐来了。” 若桃小跑着进来了,杜楚澜连忙转过头,很快,等她再转过来的时候,脸上又是那雷打不&#xe863;的淡淡笑容。 “快让妹妹进来吧,”杜楚澜转头对着栖雾吩咐,“倒两杯凉茶过来,对了,再带上点豌豆黄。” 栖雾点点头,跟着若桃就出去了。 杜楚汐跟着若桃走进来,就看到杜楚澜坐在那对着她笑,和以前一模一样,杜楚汐的心里也就松了一大口气。 她和杜楚澜关系说不上最亲密,但绝对是要好的,杜楚澜在家里也不常走&#xe863;,要真说这一辈儿和谁关系近一些,也只有她这个表妹了。 “皇后娘娘。”杜楚汐给她行了个大礼。 “妹妹不比如此客气,都是一家人,何故搞得如此生分,”杜楚澜连忙示意让她起来,“快,若桃,扶着楚汐坐下。” 若桃抿了下嘴,还是上前,给杜楚汐搭了把手。 杜楚汐刚坐下,栖雾就端着点心茶水走了进来。 “这豌豆黄是你爱吃的,虽说比不上家里厨子的手艺,就将就吃两口。” “我就知道,阿姐对我最好了。”杜楚汐放下了局促,开开心心的吃起了点心。 杜楚澜就这么看着她,嘴角带着笑意,这是真心实意的。 这镇国公府的人啊,说起来是各有各的心思,只有杜楚汐,活的飞扬洒脱,自由自在,杜楚澜很羡慕她,也希望她能一直快快乐乐。 “这次回来怎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原本是不愿意回来的,阿姐你不知道,西边的风土人情和京中是大大的不同,那里对女子没有那么多的束缚,自在得很。” 杜楚汐手舞足蹈的说着,她一直这样,充满活力。 “还不是母亲一直催着让我快些回来,”杜楚汐叹了口气,“那催命一般的信铺天盖地的,父亲觉得我再不回来,母亲得亲自杀到西边了,这不,把我赶回来了。” 杜楚汐一说,杜楚澜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自己做了皇后,以前杜君不得重用,大家也都不太看得上他,今时不同往日,皇后的父亲,总是不一样的。 杜楚汐的母亲崔氏,高高在上了半辈子,怎能容忍别人压她一头,更何况她女儿那还是京 中最耀眼的姑娘,所以,这不赶忙让杜楚汐回来了。 但杜楚汐肯定不知道这些小心思的,她本就单纯的很。 “及笄礼是要好好办的,婶婶让你回来,也是有道理的。”杜楚澜安慰道,“再说,在哪你不自在?” 杜楚汐憨憨一笑,“这倒也是,在哪我都自在,祖父说过,不管我做什么,都会给我撑腰的,如今阿姐是皇后,自然也会给我撑腰。” “看把你得意的。”杜楚澜也跟这笑了起来,“我定是给你撑腰的。” 气氛正好,但总有人,要来坏了这气氛。 齐沅不请自来,打着要见杜楚汐的名号,自得其乐的坐到了杜楚澜面前。 “汐妹妹这一年多没见,越发的好看了,”齐沅瞟了眼杜楚澜,“刚才太后还在说,多日没见你,想你想的很。” 杜楚澜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自觉是不是自己给的下马威还不够,齐沅怎么又敢到她这现眼了。 齐沅呢,倒也不是无缘无故,她现在看到杜楚澜,都冒冷汗,但是心里那个怨,怎么都有口气,找着机会定是要来恶心杜楚澜一番。 再者说,自家哥哥都跟交代了,让自己再来探探这杜楚澜的性子,这不,杜楚汐回来了,大好的机会来了。 她和杜楚汐的关系,也还是过的去的。 “前两次给太后请安,皆是不太巧,太后正休息着,待会儿便给太后请安去。”杜楚汐有些尴尬,她看了眼杜楚澜,只见自家姐姐朝她笑笑,示意她别在意。 “那现在就去吧,”齐沅说着就站了起来,拉起了杜楚汐的走,“太后实在想你想的很。” 齐太后想杜家的姑娘,怕是说梦话呢。 杜楚汐也明白,她一直不太喜欢太后,此刻更为难了,下意识的看向杜楚澜。 “要不,本宫陪着一起去吧,也是好久没有陪着母后说说贴心话了。”杜楚澜说着便站了起来,一点都不给齐沅反应的余地,直接就往前走。 这下子反倒是齐沅骑虎难下了,齐太后现在最烦谁?最烦杜楚澜,她原本只是想捧着杜楚汐给杜楚澜难堪,可真没想要带着杜楚澜去见齐太后,这不是给齐太后添堵么? 杜楚澜走了几步,回头发现齐沅还在原地,疑惑的 开口,“怎么了?” 齐沅白了眼杜楚澜,咬了咬嘴唇,还是松开了握着杜楚汐的那只手。 “倒是突然记起,母后说今日要好好歇息,”她一脸尴尬,“还是换个时间吧。” 杜楚汐长长的松了口气。 “那可真是不巧呢!”杜楚澜笑看着齐沅,与她四目相对。 杜楚澜的眼神里都是挑衅,但是齐沅就是拿她没有办法。 “怎么都站在这?”一阵尴尬中,裴井修走了进来。 几人连忙给他行了礼,杜楚澜最敷衍。 “都起吧,”裴井修抬抬手,然后坐到主位上,“怎的齐妃今日也得空来了。” 齐沅可真是尬到挠手心,胡乱搪塞了两句就走了。 齐沅走了,但杜楚汐还在,杜楚澜还是很克制的,对着裴井修恭恭敬敬。 “陛下怎么来了?” 裴井修看了看杜楚汐,又看了看杜楚澜,脸色明显有些尴尬。 杜楚汐也很识趣儿,立马看到了裴井修的意思,行了个礼就下去了。 她一走,若桃和栖雾都在外面站着,杜楚澜也不装了,自己慢悠悠坐到了裴井修身边。 “怎么了?” 口气都与刚才不同。 “远平侯与我交好,你可知?” 裴井修难得说话吞吞吐吐了起来。 “这我倒是不知。”杜楚澜耸了耸肩。 裴井修啧了一声,然后对着杜楚澜,翻了个不起眼的白眼。 “那皇后如今应该是知晓了!”裴井修说的一字一句。 杜楚澜一摊手,示意他继续。 “远平侯的嫡长孙叶凌,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少年才俊,”裴井修呼了口气,继续说,“可谓是文武双全,去边境锻炼了两年,这次同你妹妹一起回来了。” “只不过他直接回了京城,没来这避暑山庄!” 杜楚澜回想了一下,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一黑衣公子的模样。 “今日,远平侯来找我,说要求一门亲事。”裴井修这话越说声音越小。 杜楚澜只是稍加思索就明白了。 “楚汐?” 裴井修立刻点了点头。 “俩人不管是样貌还是才识,都是配的上的。”他补充道,“远平侯说,俩人在边境,也是好友。” 裴景修有些期待的看着杜楚澜,这事说到底,他还是 要先看看杜楚澜的意愿,再者说,他也得尊重尊重杜楚汐的想法才是。 杜楚澜没说话,只是喝完了手边的那杯茶,才缓缓开口。 “这人啊,最讲究两情相悦。”杜楚澜严肃了起来,“是好友,却不一定会是爱人。” 裴井修从杜楚澜的话里听出了些端倪。 “你是,知道什么内情?”他问的小心翼翼。 “楚汐虽然是落落大方,豪爽的性子,但她真心喜欢一个人,”杜楚澜笑了笑,接着说道,“那一定是很克制的,好友?那定是不喜欢的。” “你这,是不是武断了些?”裴景修不赞同。 “再者说,楚汐的夫君,那一定是要满心满眼皆是她才好。” 她这话让裴景修越发的不明白了起来,“你怎知,叶凌不是满心满眼的杜楚汐呢?这大宁,哪有人不喜欢你妹妹?” “上辈子叶凌娶了兵部尚书的女儿,但过得并不好,”裴景修继续说道,“那时我就知道,叶凌心中另有他人,如今看来,正是你妹妹。” 杜楚澜有些烦躁的眯了眯眼,手扶着额头,想了想,还是要跟裴景修交个底。 “你错了,”杜楚澜看着裴景修的眼睛,“叶凌心中的那个人,不是杜楚汐,他一直心悦的,是我!” <p/ 16、第十六章 “他送我玉佩,愿我岁岁安康。” “他送我发簪,许我一世情长。” “他喜欢的从不是阿汐,而是我。” 杜楚澜说完,心中难免惆怅,说起这么个人,倒是勾起了些很悠长的回忆。 叶凌,叶凌,叶凌。 叶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担得上谦谦君子四个字的人。 在心里描摹了叶凌的样子,杜楚澜这才抬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裴井修的脸色难看的吓人。 想来也是,哪一个皇帝能容忍自己的皇后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哪怕是不爱这个人。 “所以,是我棒打鸳鸯了?”裴井修幽幽开口问,那话像是从牙缝中一字一字磨出来的。 “齐沅那么爱你,你爱她么?”杜楚澜不正面回答,而是挑眉反把问题抛给了裴井修。 “我和她之间不一样,我们,”裴井修皱眉,理所当然的回答,“我们之间,本就是各方博弈罢了,说到底,就连我,也不过是傀儡,谈什么真情?” “那我倒是替齐沅不值,虽然她这个人没脑子,嚣张跋扈,但对你,却也是真心实意。”杜楚澜伸手点了点裴井修。 “倒也不必顾左右而言他。”裴井修直直的盯着杜楚澜,像是要不到一个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如果你真喜欢他,我,我…” “你知道叶凌为什么要去边境么?”杜楚澜站了起来,打断了裴井修的支支吾吾,她慢慢悠悠的走了两步,歪着头看着裴井修,“是因为我说,人该出去走走,不要窝在一个地方,把情爱看的太重,太小家子气。” 裴井修一时语塞,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杜楚澜没给他一个答案。 “所以,你与他?”他还是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我是我,他是他,不要说,我和他。”杜楚澜摆了摆手,“上辈子我入宫之后,和他就再也没交集,他是个守规矩的人。” “这辈子也是如此,我从未想过和他还会有什么交集,”杜楚澜叹了口气,“你不说阿汐这婚事,我都想不起来这么个人。” “可是,你们!”裴井修松了口气之后,还是不依不饶,“你是皇后 ,一国之母,怎的还能和他有瓜葛。” 杜楚澜无语的看着裴井修,想了想都不知道,所谓的瓜葛是什么? “我和他有何瓜葛?”杜楚澜也不惯着他,声音比他还大的反问。 她气势足,裴井修被她吼的,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你说给我听听,来,说!”杜楚澜觉得裴井修就像个胡搅蛮缠的小孩子,活了二十几年了,怎么还如此幼稚,“阿汐的婚事,该她自己来说,你也别想着乱点鸳鸯谱!” “我,我,”裴井修不服气,但是又说不过杜楚澜,给自己憋得不轻,“反正,你该和他保持距离才是!” “我和他什么距离?”杜楚澜啧了一声,“十年间没说过两句话,这是什么距离?” 裴井修一摸脸,然后赌气般的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说也说不过,吵也吵不赢,还不占理。 想了想,他还转个了身背朝杜楚澜! 杜楚澜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然后理都没理,提脚往里走。 裴井修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有些狐疑,于是偷偷转头看了眼,发现杜楚澜竟然走到了里屋,都没继续跟他解释的意思,这么一想,又委屈又气。 “不说我是皇帝,就是平常人家,做妻子的也是要百般解释,将我哄开心了才对。” “她怎么如此不在乎,说到底是不把我放在心里!” “和别的男人有过这么一段,呸,呸呸呸!” “不是一段,是叶凌一厢情愿罢了!” “但说到底,她还是应该解释才是,怎么这么咄咄逼人!” 裴井修心里那么堵得慌,坐在那里,小声嘀咕。 “说什么呢?”杜楚澜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裴井修看到她出来,被吓了一跳,连忙坐直了身子,故作清高的哼了一声,不再理杜楚澜。 “别哼了,跟你说正事!”杜楚澜走到他背后,拍了一下裴井修的后背。 裴井修扭了一下,摆明了自己生气中,不会理你的态度。 杜楚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右手用力,将他给掰了过来。 裴井修目瞪口呆的看着杜楚澜,就这么看着,然后慢慢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你轻点..”这次呢喃的很小声,看来也是知道要脸 了。 “从淅州离开之时,我留了个人。” 一说到正是,裴井修也不闹别扭了,严肃了起来。 “那个小太监?” “你知道?”这倒是杜楚澜有些诧异了。 “跟着你一起来的,走到中途人不见了,别人可能不在意这个小角色,我是一眼就发现了。”这么说起来,裴井修竟然还有些得意了起来。 “你今日,是喝了酒来的?”杜楚澜觉得裴井修像是变了个性子,“算了,不是什么事,你看这个!” 她把信递给了裴井修,裴井修也有些傲娇的接过信,但是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看完了信,裴井修将那张纸拍在了桌子上。 平安的信中说,淅州大坝,淅州知府交给了自己儿子全程打理,原本修缮按部就班,是很好的,可是没过半个月,那小子就生了点别的心思,总想把银子塞到自己兜里,平安在那给自己谋了个差事,给修缮大坝的工人做饭,自然能知道一切情况,那材料是一日不如一日,偷工减料,不言而喻。 于是他赶紧写信给了杜楚澜。 “可是真的?” “你说呢?” “我曾以为,那淅州知府,虽然平庸,却也不是无可救药。”淅州的事情,是裴井修的一块心病,他原本以为这是天灾,如今看来,却是人祸。 “可是事实证明,他就是个任人唯亲的蠢货。”杜楚澜冷笑,这避暑山庄凉快,她原本觉得自己那嗜血的性子,平缓了不少,可见了这封信,那股子无处抒发的怒意又涌上了心头。 “不,”裴井修摇了摇头,“也许我才是那个蠢货,不长记性的蠢货。” “这倒是实话。”杜楚澜难得同意。 裴井修哀怨的看了她一眼。 “三日后,我们提前启程回京,还是先去淅州。”裴井修手指点了点桌子,然后说。 “我们?”杜楚澜指了指自己和裴井修,“你是想把谁留在这?母后?” 裴井修点了点头。 要说最了解裴井修的是谁,那非杜楚澜莫属了。 “提前回去,你得有个理由才是,”杜楚澜提醒,“如今,那两位应该对你我有些怀疑了才对,贸贸然提出要回京,还要从淅州走,这事很难圆。” 杜楚澜说的话,不是 没有道理的。 也许后宫那些事,只是让齐鹤鸣对她起了疑心,那禹州的事情,就是让齐鹤鸣心里更加确定,他们有问题。 而杜悟乾?目前他还没什么想法,不过是因为自大的觉得,自家的孙女儿一直被掌握在手里罢了。 可一而再再而三,他们还是会想到,裴井修有自己的人脉,在私下做些事情。 这才是最危险的。 羽翼未丰之前,暴露自己。 “这也是,如今,确实没什么好理由。”裴井修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京中的什么事情,杜悟乾和齐鹤鸣不知道呢? 他们都知道! 看着裴井修的脸,杜楚澜突然心生一计。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在裴井修疑惑的眼光中,笑了起来。 “陛下,你说,要是我有了身孕,想要回京养胎呢?” “我这样偏执的性格,有了身孕,一定要回去才能安心,不过分吧?” “我记得,苏航,小苏太医,也跟着来了这避暑山庄的,是么?” 裴井修看着杜楚澜,也跟着笑出了声。 第二天,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这件事,就在行宫里传了个遍,苏航小苏太医在皇后住处来来回回了不知道多少趟,裴井修见谁都是一张笑脸,谁都知道陛下很开心。 想来也是,齐沅,如妃,还有两个位份不高的,这两年一直没个消息,外界早就是流言四起了,不过只是碍于皇威,只敢悄悄说罢了。 有的人说,是那齐妃善妒,她也正得势,除了她,谁都不能怀有龙子,但齐妃本人这么多年却没个消息,怕是身体还要调理。 也有人说,这显然是陛下的原因,陛下才是要调理的那一个。 这一切流言蜚语,在杜楚澜怀有身孕的那一刻,全部来到了对齐沅不利的这一边。 “怎么可能呢?”她在齐太后和齐鹤鸣跟前,难以置信的拍了拍桌子,“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哀家早说过,她的手段,不简单!”齐太后脸色更不好,她想要个孙子,却不想要是从杜家姑娘肚子里出来的那个。 “我派人去探过了,那边说的倒是真切。”齐鹤鸣脸色也不好,“说是杜楚澜从前段时间开始,就觉得浑身无力,嗜睡,不 过昨天吐得厉害,这才叫了太医。” “不可能的,”齐沅接连摇头,“不可能的,她才进宫多久啊,不可能的。” 她难以接受,裴景修的第一个孩子,不是她的。 这两年,她一直未怀有身孕,太医说是寒气入体,只得调理,于是她一碗碗的苦汤眉头都不皱的喝下去,其他的妃子,她也送去一碗碗避子汤,可最后,却便宜了杜楚澜? “我明明,我明明,在她的的宫里,安插了人的,”齐沅对着齐鹤鸣哭诉,“不可能的,她怎么会有孩子呢?哥哥,不可能的。” 齐鹤鸣看着齐沅的眼泪,叹了口气,用手将她的眼泪抹去。 “别急,她不一定是真有了身孕,就算是有了,谁能保证她能生下来呢?”齐鹤鸣安慰齐沅,“一切都有哥哥呢。” “哥哥!”齐沅扑到了他怀里,“哥哥一定要帮帮我。” “哥哥定是站在你身后的。”齐鹤鸣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齐太后朝他眼神示意,表示赞同他的做法。 是啊,且不说是不是真的怀上了,就是有了,能不能生下来,谁说的准呢?这后宫人这么多,发生点意外也是很平常的。 齐鹤鸣从齐太后那出来,就去了太医们临时的住处,到那一看,苏杭不在,但是老苏太医在。 齐鹤鸣上去和苏老太医寒暄了几句,接着就将话题带到了杜楚澜。 “太医,皇后可还好?听说害喜的厉害。” 苏老太医这人,永远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早先年,也救了齐太后几次,故而齐鹤鸣对他,很是客气。 “其实皇后早些时日身子就一直不大爽利,听不得吵闹,嗜睡,那时候以为是心思郁结,谁曾想,是有了身孕。” 苏老太医见是齐鹤鸣也不藏着捏着,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了个精光。 “如今也不习惯这避暑山庄,刚刚又把苏航叫去了,说喘不过气。” 齐鹤鸣尴尬的笑了笑,有何苏老太医寒暄了几句,就出来了。 回来的路上还碰见了杜悟乾和杜君。 “齐大人,这是刚见了太医?”杜悟乾看了看齐鹤鸣的身后,了然的笑了笑,语气里都带了些讽刺,“怎的,身体不舒服?” “不妨事,只是有些胸闷罢了 。”齐鹤鸣强颜欢笑,“还未恭喜国公爷呢,皇后娘娘有了身孕。” 一说到这个,杜悟乾脸上的得意更胜。 “那是天恩浩荡,”杜悟乾挑眉,“当然,也是皇后娘娘自己争气。” 言下之意,你家妹妹,不争气。 齐鹤鸣强压下怒气,给杜悟乾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了。 杜悟乾朝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然后就往杜楚澜的住处去,到那只见苏氏和杜楚汐在,其他杜家女眷想来是来了又回了。 杜楚澜脸色苍白,委委屈屈的躺在那里。 “这是怎么了?”杜悟乾走上前,这情形,想来是有什么争执。 “父亲,”苏氏站了起来,“皇后娘娘说这里住不惯,要回宫,说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可是到底这不是我们说了算。” “姐姐不喜欢,姐姐想回去就可以回去,只要陛下同意就好了。”杜楚汐显然是站在杜楚澜这边。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如此轻率,而且这还涉及太后娘娘。”苏氏叹了口气,“皇家哪能这么随性,哪能一点委屈都不受。” 杜楚汐委委屈屈的不再说话了。 杜悟乾往前走了走,走到杜楚澜的床边。 杜楚澜见他到了,眼泪不自觉的在眼眶里打转,谁看了,都会不忍心。 “很想回去么?”杜悟乾问。 “祖父,我在这里要死了,我喘不上气,我不喜欢。”杜楚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害怕。” 杜悟乾点了点头,都说有了身孕的女子,多少都会敏感些。 “好,那我们回去!”杜悟乾摸了摸杜楚澜的头发,“你放心,一切有祖父呢!” “父亲,这怕是?”杜君这时,有些疑问的开口。 “怕什么?澜澜才多大,害怕是必然的,”杜悟乾皱眉,“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在杜悟乾的支持下,裴景修也答应的爽快,哪怕齐家不乐意,但现在,龙子为大,杜楚澜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更别说杜悟乾和裴景修无条件支持了。 两天之后,他们就从避暑山庄往京城走,齐太后也不留,她怕齐沅对付不了杜楚澜,想着回去至少能牵制些。 他们走了两天,杜楚澜提了无数个很为难人的要求,但没办法,谁都知道, 皇后如今情绪不稳,得哄着。 第三天又说要去淅州,说要去吃之前吃过的绿豆糕。 别人都说,去买来给她,她不答应,说一定要吃刚出笼的。 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看着来的人,她的样子,谁都不忍说一句重话,更何况她还怀有龙子,众人只能顺着。 裴景修最后一拍板,说其他人原地休息两天,他带着杜楚澜去淅州就行了。 齐鹤鸣一听,就要跟着,齐鹤鸣跟着,杜悟乾也是不可能不去的,杜楚汐也不放心,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最后,就他们几个人,奔着淅州去了。 <p/ 17、第十七章 去淅州的路上杜楚澜也没歇着,可谓是作到极点。 一有个不顺心,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那样子,楚楚可怜,惹人怜惜,谁见了都硬不下心肠来。 这不,齐鹤鸣正跟裴井修说着巡查组人选的事情,杜楚汐就急慌慌的跑来了,说自家阿姐睡醒了,没见到皇上,急着在掉泪了。 裴井修二话不说,立马就往杜楚澜那去,谁也不敢拦着,毕竟那肚子里,可是龙种。 齐鹤鸣眯着眼睛看着裴井修的背影,不得不感叹,杜楚澜这小丫头,手段还是有的。他又看了眼身边还没走的杜楚汐,那一脸真情实感,到底是单纯了些。 怪不得杜悟乾让杜楚澜进宫,这个老狐狸,确实是有自知之明。 杜楚汐看了看裴井修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齐鹤鸣,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 “齐大人。”她还是给齐鹤鸣行了个礼。 “杜姑娘。”齐鹤鸣给她回了个礼,“不知皇后娘娘今日身体如何了?” “比往日是好些了,有精神了。”杜楚汐也不抗拒和齐鹤鸣说话,她一项磊落大方,而且之前她还在京中的时候,与齐鹤鸣遇见,也都相处的不错。 “那真是万幸。”齐鹤鸣笑着,只是这话里多少带了点说不明的情绪,但杜楚汐看不出来,“对了,我听闻这次你回来,是要办及笄礼的,到时候我一定给你送上份大礼。” “嗯?”这么一说,杜楚汐倒是来了个兴趣,眼珠子转了转,颇为俏皮的说道,“我早些年听闻,齐大人得了把很好的剑。” 齐鹤鸣是真没想到,杜楚汐原来惦记那把七星剑,而且还能这么大方的说给他听。 “好,到时候我一定把七星剑送到你手里。”齐鹤鸣从杜楚汐得到眼中,能看到齐沅还未入宫前的那种张扬,让他对杜楚汐的好感更添几分。 谁会不喜欢眼里有光的女孩子呢?不是情爱之情,但肯定带着欣赏。 “一言为定!!”说到七星剑,杜楚汐眼睛发光,开心的伸出了手,要跟齐鹤鸣击掌。 齐鹤鸣有这么间的错愕,还是伸出了手,和杜楚汐击了个掌,心中还纳 闷,杜家那一家子心思深沉的人,怎么能养出杜楚汐这般讨人喜欢的姑娘。 不像如今那位皇后娘娘,让人只能吃哑巴亏,一口气呕在心里,不上不下。 在刚到淅州,杜楚澜就迫不及待要去吃绿豆糕,一群人风尘仆仆,休息不得,只能跟着去的时候,齐鹤鸣心里更加确认,这就是个麻烦精。 他们这一群人气势太足,那卖糕点的商家见他们都束手束脚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杜楚澜却不在乎,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那绿豆糕,裴井修也是哄着,连那绿豆糕,都要喂给杜楚澜。 杜楚澜张开嘴咬住了裴井修手里的糕点,吃了一口,然后满足的叹了口气,那样子,竟然还有些可爱。 齐鹤鸣心里不满的啧了一声,这长相好就是有优势,哪怕他再不喜欢杜楚澜,但见她那餍足的样子,心里竟会觉得满足。 当真是荒唐。 吃了绿豆糕,淅州知府闻声就来了,杜楚澜和裴井修也不客气,直接跟着回了府衙,一到府衙,杜楚澜就喊累,要休息,还拉着裴井修的手,说一定要皇帝陪着。 当真是娇惯的不得了,裴井修一脸的乐在其中,扶着杜楚澜就进屋了。 齐鹤鸣冷眼看着,然后和杜悟乾对视了一眼,俩个皆是不服,转身都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屋子里那俩个,一关上门,杜楚澜就把裴井修推到了一边。 “做样子就罢了,怎么还&#xe863;上手了,”杜楚澜很嫌弃,“也太过了。” “你对着我撒娇,我不能给你喂吃的?”裴井修不服,“怎么只难受我一个人,再怎么说,也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 哎,这俩个人,就是互相恶心。 你对着我泪眼汪汪,我就对你含情脉脉,看谁这鸡皮疙瘩起的多。 杜楚澜白了裴井修一眼,不再理他,自己躺到床上休息去了。 裴井修看着杜楚澜,也不转开眼神,就这么看着,然后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皇宫,杜楚澜的性子不像刚重生那时候一样阴郁,易怒了,虽然有些暴躁,但看久了竟还觉得有些可爱。 也许这就是杜楚澜原本的样子,上辈子十年宫斗,磨平他们俩的性子,带着面具相处了十年,没想到还能有 如今这日子,想来也心酸。 杜楚澜也没睡多久,半个时辰就起了,裴井修扶着她,她懒懒的样子竟然还真像有了孩子。 他情不自禁的上手摸了摸杜楚澜的肚子,被杜楚澜瞪了一眼,用手拍了下,示意安分些。 “这戏,可要做足了,”杜楚澜清了清嗓子,“随机应变。” “这你可小瞧我了,这么多年,装疯卖傻,自觉,还是有些心得的。”裴井修得意的摇了下头,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你可瞧好了。” 杜楚澜被他逗笑了,然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俩个人换了个表情,打开了大门。 侍女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本宫要去透透气。”杜楚澜一脸委委屈屈,还用手抚了抚胸口,“总觉的喘不上气来。” “你那是舟车劳顿,累着了。”裴井修一脸宠溺,细声细语。 他这话一说,杜楚澜眼睛里立马涌上了泪水,撇着嘴就要哭,裴井修藏在衣袖里的左手狠狠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要说演戏,他是真的自愧不如啊! “好,好,你莫难过,”他赶紧伸手给杜楚澜擦去眼泪,然后摸了摸她的脸,哄着她,“去,你想去哪都可以,你一落泪,朕这心里,就心疼。” 杜楚澜没忍住,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白了裴井修一眼。 带着眼泪,那委委屈屈的表情还在脸上,白眼就情不自禁的翻了起来,那模样,裴井修觉得当真有趣的很。 俩人在门口演了出全套的戏,接着就出门了,那淅州知府急急忙忙的跟上,本还带着一队侍卫,但杜楚澜不乐意,觉得人跟着多她难受,所以只带了几个身手好的。 这俩人有意的朝着大坝的路线上走,淅州知府一路跟着介绍,眼看着走出了城区,淅州知府连忙劝阻。 “陛下,娘娘,再往外就出城了,也没什么好瞧的了,而且也不太安全。” “说的是,澜澜,要不就回吧,”裴井修立刻顺着说,“那城外,也没什么好瞧的了。” 杜楚澜闻言,立刻嘟起了嘴,皱起了眉头,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她话还没说,裴井修立刻哄道,“去,去,哪里都去,澜澜可莫要哭了。” 杜楚澜这才期期艾艾的点了点头 ,心满意足的坐在马车上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淅州知府叹了口气,果然,皇后娘娘怀有身孕,陛下对她就是言听计众了,这陪同的差事,可真是不好做啊。 马车哒哒哒,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那是不是上次说的大坝?”隔得远远的,杜楚澜就伸手指了过去,“那里好多人啊。” 一说到这个,淅州知府可就不困了,立刻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了修缮的情况,最后还要总结一句。 “陛下,娘娘,百姓都会感恩二位的恩德。” 什么时候,都不忘溜须拍马。 “那,去瞧瞧?”杜楚澜略带期待的看着裴井修,“陛下,好不好?” “好,澜澜想做什么,都可以!”裴井修抚上她的手,然后示意马车靠过去。 那淅州知府灵光一闪,正想着这是个在陛下面前好好邀一下功,此刻机会来了,更是积极,将俩人带到了大坝上。 他先是看了一圈,没看见自家儿子,有些不满意的撇了撇嘴,知道这小子又去偷懒了,但还是及时转过情绪,一张笑脸对着裴井修和杜楚澜。 那些工人见淅州知府来了,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跪了下来,他们不认识裴井修和杜楚澜,但见着样子还是知道,这大概是什么大人物。 “起来吧。”裴井修笑着招了招手,但杜楚澜的脸色就没那么好了。 “陛下,娘娘,你看看这多结实!”淅州知府用力的剁了剁脚。 “确实不错。”裴井修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杜楚澜往前走。 走到中途,俩人交换了个眼色,然后杜楚澜转了个身,往边缘走了两步,然后脚下用力的碾了碾。 就这两步,出了大问题,那土石块松&#xe863;,竟然掉下了一块下去,杜楚澜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裴井修赶忙伸手将她拉住。 “如何了?如何了?”他紧张的抱着杜楚澜,“可有哪里受伤?” 杜楚澜一双眼睛,惊恐而又无措,呆愣愣的摇了摇头。 裴井修将杜楚澜往里拉了拉,然后蹲下来,用手拈了下大坝上的土,那土石根本没有夯实,或者说是偷工减料,夯不实! 淅州知府见状,吓得腿都在发抖,但是又不敢相信。 在裴井修的怒视下,他上前也看 了看,看完了心一凉,跪了下来。 裴井修指着他,怒气冲冲,“好,好啊,知府大人!” 然后他下去又看了看堆在一旁的材料,竟是松土,想来是随便挖来的,这样的东西,还能修大坝?那才是可笑! 淅州知府跪趴在地上,心下恨不得把自己那儿子给大卸八块了,这个不孝子,想来是贪图钱财,公报私囊了。 这个逆子,当真是害惨了他。 “陛下,这,这,您听微臣解释!”淅州知府咽了下口水,还想说什么,但却被裴井修一脚给踹翻了。 “有什么话,我们回去慢慢说!”裴井修冷着脸,拳头握的老紧。 一回了知府衙门,杜楚澜就用受了惊的理由,回屋休息了。 杜悟乾和齐鹤鸣跟着裴井修一起审问淅州知府,杜楚汐也跟着,听了全程。 其实说什么都没用,铁证如山,那淅州知府和儿子家眷都被关了起来。 “当真是贪婪,”淅州知府和杜悟乾本就不交好,此刻更是毫无顾忌,“陛下跟前,还敢耍心机。” “没错,”杜楚汐跟着说,“不把老百姓看在眼里的放在心里的,都不配做官。” 她这话让裴井修对她刮目相看。 “说到底,还是他任人唯亲,本意倒是不坏的,陛下,您看如何处置为好?”齐鹤鸣和淅州知府,倒是有那么些来往,也是收过礼的,虽然不用护他周全,但还是帮他说句话。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灭他九族,就是好的。”杜悟乾冷哼,“藐视陛下,就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国公爷这倒是严重了,说到底,没有酿成大祸,”齐鹤鸣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一时贪念,倒也不该被诛九族。” “也是啊,祖父,”杜楚汐想到那场景,打了个冷战,“说到底是没有酿成大祸,诛九族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杜悟乾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杜楚汐,转而想到杜楚汐的性子,她是个善良的人,定是看不惯那血腥的场面。 “这里哪有你一个姑娘说话的地方。”不能在齐鹤鸣面前丢了面子,杜悟乾还是冷着训了杜楚汐一句。 杜楚汐有些不服气的嘟了嘟嘴,退后一步,不再说话了。 “淅州知府抄家,革职移交大理寺,涉及者非死不可,不知情者,发配流放!”按照裴井修的性子,原本是该放他们一马,但上辈子淅州百姓的惨状还历历在目,怎得也不能轻易放过。 “陛下英明!”杜悟乾立刻附和。 齐鹤鸣还想说什么,裴井修已经起身走了,说是去安慰皇后。 皇后,皇后,皇后! 齐鹤鸣如今,听到皇后这两个字,就烦得很! 如今因为杜楚澜,皇帝明显偏向杜家,这是齐鹤鸣万万不能接受的。 杜楚澜这个人,留不得。 <p/ 18、第十八章 杜悟乾安慰了杜楚澜几句,就走了。 这屋子里,又只剩下架台子唱戏的两位十几岁模样,二十几年阅历的…转世狐狸。 “我本以为,你这次又要手下留情了呢。”杜楚澜倚在床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裴井修,“但如果要我来做,那定是要诛九族的。” “诛九族…”裴井修摇了摇头,“淅州到底还未生大灾,如此重罚,说来也牵强。” “啧,”杜楚澜嫌弃的撇了撇嘴,“心慈手软,成不了大事。” “心狠手辣,也服不了人心,”裴井修反驳,“.暴.政不可取。” “喲,”杜楚澜颇为嘲讽,“别那么高高在上看不起我,一味的容忍,只会让人家不把你放在眼里。” 裴井修连忙挥挥手,“这个话题打住吧,我们谁都说服不了对方。” “你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才是对的那个。”杜楚澜颇为不屑。 裴井修也不服气的朝她看了几眼。 俩个人,打开了门同仇敌忾,关上了门,互相嫌弃。 “不过,你这孩子,怎么圆?”裴井修原本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突然回过神来,开口问。 声音突兀的吓了杜楚澜一跳,她下意识的拍了拍胸口,没好气的瞪了裴井修一眼。 “还能怎么着,难道我还能把她生下来?”杜楚澜语气不善,“也要有啊!” “怎么对我如此不耐烦,”裴井修有些委屈,“怎么着,我也是一国之君。” “在我这里,”杜楚澜伸出右手,竖起食指摇了摇,“我们不过是俩个得了上天眷顾,重活一次的失败者。” “不过,”她再补充,“我已经知道改变,而你还和以前一样,注定是要吃大亏的。” “未来的事情,可说不准。”裴井修打心底里不服,“而且,人要积德。” “积德?哈,”杜楚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得了吧,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不管积多少德,也入不了菩萨的眼,还不如啊,下手狠一点,以后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而且,将这些世家大族,贪官豪绅清一清,反而还算点功德。” “不过,”杜楚澜摆了下手,“那是你的事 情,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负我的人,都该死。” 裴井修叹了口气,他和杜楚澜,到底还是殊途。 “那我们还是先说说,这谎怎么圆吧。” “这不简单?”杜楚澜眯着眼睛,“钓鱼啊,就看看谁心里有鬼,自投罗网了。” 裴井修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也算是承认了杜楚澜的做法。 接下来两天,他们就启程和大部队会合了,只留了杜悟乾,来处理淅州的事情,原本齐鹤鸣是想把这个差事给领下来的。 但杜楚澜在众人面前,红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摸着腹部,百般不愿。 “他差点害了臣妾的孩子,臣妾要亲自留下来。” “乖,昨天你还说,待在这里透不过气,要回去,”裴井修很配合的演戏,“怎的今日又改变主意了?” 杜楚澜没说话,但是颇为古怪的看了齐鹤鸣一眼。 就这一眼,意味十足。 她这是觉得齐鹤鸣有问题,对他不放心。 齐鹤鸣那一刻,心底涌上一团怒气,死死的握着拳头,才没发作。 裴井修更是配合,“那就让镇国公留下来善后如何?” 杜楚澜一下子笑开了花,算是答应了。 杜悟乾巴不得留下来,这淅州知府,和齐鹤鸣也是有过来往的,指不定还能问出些什么。 他很是欣慰的看了杜楚澜一眼,杜楚澜也不避着点。 这明晃晃的,杜楚澜因着肚子里的孩子,获得了裴井修无条件的纵容,原本齐家还能和杜家抗衡一二,如今裴井修的倒戈,齐家一下子就陷入了劣势。 皇帝没实权,却也是皇帝。 齐鹤鸣心底更加确认,杜楚澜,留不得。 但在淅州,他确实做不了什么了,只得跟着裴井修去和大部队会合。 三天后,他们和大部队会合,一起往京中走。 这期间,少不了杜楚澜的存在,不是要皇帝陪着,就是要皇帝哄着,还时不时的出现在齐沅面前,也不说话,就摸着肚子笑。 齐沅被她气的不轻,要不是齐鹤鸣拦着,还真能上去扇杜楚澜一巴掌。 这不,今晚他们刚刚到了包场下来的客栈,最好的房间给了齐太后,其次就是杜楚澜了,这都不用猜。 齐沅忍着怒气出来散散心,刚转身就遇到 了杜楚汐搀扶着杜楚澜走了出来。 “哟,姐姐,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杜楚澜故作惊讶,“是不是旅途劳顿,累着了?” 齐沅冷眼看她,一言不发。 “姐姐,”杜楚汐为难的晃了晃杜楚澜的胳膊,“别这样。” “是我说错话了?”杜楚澜装作小心翼翼的问齐沅,“是不是惹姐姐不开心了?对不起姐姐,自从怀了身孕,感觉这脑袋,就迟缓了起来,有些时候话说,都不过脑子。” 说完,她还抬手,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齐沅牙口咬紧,但看着杜楚澜的脸,还是忍不住想要上前。 “齐妃娘娘!” 有人叫住了她。 几个人转头看去,齐鹤鸣一身蓝衣,面上还带着笑容,走了过来。 “皇后娘娘也在啊!”说完,他还给杜楚澜行了个礼。 “齐大人客气了。”杜楚澜赶忙挥手让他起来。 “太后正找你呢,”齐鹤鸣又看向齐沅,伸手拉她。 齐沅眼眶发红,不服气的瞪了杜楚澜一眼,然后又转向齐鹤鸣,很是委屈。 “那姐姐就快去吧,省的母后着急,”杜楚澜很贴心,“我也就随处逛逛,不敢走太远的,陛下会担心。” 她这后面一句话,没头没尾的,显然是气人用的。 齐沅立刻瞪大了眼睛,那眼珠子都要冒火了,亏得齐鹤鸣在一旁拉住了她。 “我们也走吧,”杜楚澜对着杜楚汐说道,“得抓紧时间多走两步,被陛下发现了,就又要说我了。” 杜楚汐有些尴尬的赔笑,然后和杜楚澜一起慢慢往外走。 齐鹤鸣就这么看着杜楚澜,脸上的笑容还是未变。 直到,杜楚澜经过他身边时,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和杜楚澜以往天真,无辜的样子不同,那一眼里,带着不符合她年岁的杀气。 就是齐鹤鸣,心里都难以避免的咯噔了一下。 杜楚澜已经越过了他,齐鹤鸣还是下意思的转身看他的背影,心里对这个人,越发的捉摸不清。 “哥哥!”齐沅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你看她,故意欺辱我!” “无妨,”齐鹤鸣冷着说道,“她会付出代价的。” “哥哥可是有了什么办法?”齐沅心底生出一丝希望。 “ 等着吧!”齐鹤鸣安抚的拍了拍齐沅的手背,然后带着她见太后去了。 而往外走的俩人,气氛也不算好。 “姐姐何如如此气她呢?说到底,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杜楚汐对杜楚澜用孩子还气齐沅,心中多少还有不赞同,“怀不上孩子,她心底也不好过。” “哦?”杜楚澜看着杜楚汐,眼神中看不出情绪。 但杜楚汐还是说自己的,她一直被宠爱着,从来都是有话说话。 “怀不上孩子,她也难过,姐姐这样咄咄逼人,实在是有些不妥,”说完,她还加了一句,“我觉得不妥。” “你是觉得,怀不上孩子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可怜人,是这个意思么?”杜楚澜也真的没生气,杜楚汐就是这样的性子,正因为是这样对事不对人的性格,所以大家才喜欢她。 “没错。”杜楚汐点了点头。 “她怀不上孩子,确实不是她的错,”杜楚澜脚步不停,右手抚摸着小腹,慢慢往前走,“可她也绝不是什么无辜之人。” “什么意思?”杜楚汐有些迷糊。 “你觉得,两年了,后宫中从未有喜讯传来,是因为什么?齐沅是自己的问题,那其他三个呢?” 杜楚汐浑身一震,停下了脚步。 “难道?”她难以置信。 “后宫,齐家独大,齐沅一日无子,其他三个,也不该有孩子,”杜楚汐冷笑,“一碗碗避子汤,齐沅可没少送,她有什么无辜的?” “你啊,”杜楚澜拍了拍杜楚汐的手,“到底是个孩子。” 杜楚汐难以置信的叹了口气,再也没有说话。 就这样诡异的相处氛围,走了小半个月,再过三日,就该入京了。 这一日,他们在路上因着马车坏了,耽误了好一会,所以没按计划到达附近的城里,一直到晚上,才遇上了个小客栈,下人们匆匆忙忙的归置车马和东西, 杜楚澜被杜楚汐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齐鹤鸣和裴井修原本在说话,见到杜楚澜下来了,裴井修也打断了齐鹤鸣,示意他要去陪杜楚澜了。 齐鹤鸣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杜楚澜抬起眼就看到了他们两个,然后就看到了齐鹤鸣。 他正盯着她,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不 似以往不情愿的假笑,这次是真的,在笑。 杜楚澜心里不安,但在裴井修得到搀扶下,还是走进了客栈。 里面的店家和小二慌慌张张的将他们迎了进来。 小客栈,房间也不多,只能紧着大人物来,齐太后将唯一还剩下的收拾好的屋子占了,被人扶着上去休息了。 其他的房间,那掌柜的说现在就收拾,劳烦他们等一下。 大家只能在厅内等着。 杜楚澜就这么站着,看着大家忙忙碌碌,突然,这客栈的大门,轰的一声关了起来。 院子外立刻传来了惨叫声。 杜楚澜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什么擦身而过,然后就被人拉了一把,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 定眼看去,那地上是一把箭。 “有刺客!”杜楚汐拔出了腰间的剑,大喊了一声。 屋子里仅剩的侍卫连忙将裴井修他们围了起来。 “这次,是个大货!”这时,二楼出现了不少黑衣人,为首的那个看着楼下的人,大笑了几声。 而刚才还恭恭敬敬的店家,此刻换了张脸,从柜子下面拿出了一把大刀。 黑店! 他们都知道这是遇到黑店了! “兄弟们,别客气,把那好看的小娘子,都给掳了!”为首的说着浑话,“其他的,杀了杀了!” 完全不给裴井修说话的机会,那群黑衣人一拥而上。 但显然他们低估了这些侍卫的能力,一时间,竟然分不清高下。 裴井修连忙上前把杜楚澜拉在身后。 “跟着我,别怕!”他轻声安慰杜楚澜,“澜澜,别怕。” 杜楚澜其实不怕,她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又看了看站在他们不远处,也被保护着的齐鹤鸣。 黑店? 巧合? 不! 杜楚澜晃了神,但立马,她就被一声尖叫声唤了回来。 “小心!”杜楚汐站在他们不远处,她看见二楼有个拿着弓箭的人正对着裴井修,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一脚将面前的人踹了个老远,然后大步越到裴井修身边,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澜澜!”这次喊得,却是裴井修。 他原本将杜楚澜护在身后,完全没有注意到楼上的人,只是小心的看着四周,接着就被杜楚汐给拉了个踉跄。 等他站稳了,一切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箭,射出来了。 裴井修被杜楚汐给拉开了。 那就没有人,再挡在杜楚澜面前了。 杜楚澜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能呆呆的站在那,迎接死亡,来不及反抗。 <p/ 19、第十九章 “躲开点!” 这是杜君挡在杜楚澜面前时,说的唯一一句话。 如果说杜楚汐在裴井修和她之间选择了前者,让她心生疑惑,那杜君可以不顾安危挡在她前面,才是让她难以置信。 杜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要说杜悟乾的三个儿子中,长得最好的,就是杜君。 虽说如今大家公认杜家最好看的是杜玄的嫡幼女杜楚汐,但杜玄的孩子里,也只有杜楚汐这么一个好看的。 杜君却不一样,他的夫人苏氏长相只算得上清秀,但他们的三个孩子,却是个顶个的美人,其中杜楚澜最盛。 而原因,也就是杜君那张俊雅秀气的脸。 但一张好看的脸,却没给杜君一个好看的前途,或者说,是杜君不要那好看的前途。 镇国公的嫡长子,这么多年来,只留下了一个纨绔子弟的名号,而且他对人也冷漠的很,和苏氏客客气气,对自己的孩子还不如院子里的那几坛子酒用心,就是对杜悟乾,也不过是糊弄。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生死攸关之时,竟然挡在了杜楚澜的前面。 “父亲。”杜楚澜愣愣的站着,心里百感交集。 所以,为什么一向冷漠的杜君会替她挡剑,但是十年后,却又要了自己的命呢? 还是说,那一杯毒酒,只是杜悟乾的意思? 那箭射进了杜君的肩膀,他一声闷哼,便再也站不住。 杜楚澜连忙伸手将他扶住。 裴井修这时候也挣脱开了杜楚汐,将他们两往角落里拉。 这家黑店有备而来,但显然低估了皇帝随行护卫的实力,没多久,这群打劫的伤的伤,死的死。 裴井修先派人去看了看齐太后,确认她安全之后,还是决定在这住一晚,很多人受了伤,这又是深更半夜,现在出发,反而危险。 同时派人往最近的城里送信,让知府赶紧带了一队人过来护卫。 随行的太医们则抓紧时间给大家治伤。 杜君虽说肩膀中了一剑,但好歹不是要害,没有生命危险,杜楚澜就这么站着,不顾其他人的劝说,一直到苏老太医说没有危险了,才从杜君的房间里出来。 一走出来,就看见杜楚汐直直的站在那里,显然是正在等她。 俩人面对面,杜楚汐却一句话说不出。 “怎么还不去歇息,这天可就要亮了。”杜楚澜仿佛看不见杜楚汐的局促,还是很亲昵的口吻。 “阿姐,对不起,”杜楚汐低下了头,声音也是蔫蔫的,“我不是存心的,我只是…我只是…” 她只是什么呢? 她没说,但是杜楚澜知道。 “他非良人,”杜楚澜走到杜楚汐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合该有更好的归宿。” 这个他,虽并未说出名姓,俩人也心照不宣。 杜楚汐的脸上,满是愧疚,羞愧和无地自容,但杜楚澜已经不去看她了,杜楚澜看的是,正站在楼下大堂的那个男人。 齐鹤鸣! 齐鹤鸣一抬头,就看见杜楚澜死死的盯着他,他不慌不忙的行了个礼,有些意味不明的朝她挑了个眉。 杜楚澜没有再看他,转身走了。 齐鹤鸣不屑的转过了头,然后和自己的亲信交代了几句。 “不用管,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人是死是活无所谓,死了更好,在这也害了不少无辜百姓。” “只需要把我们的尾巴,扫干净了就好,知道么?” 那亲信点了点头,齐鹤鸣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上楼了。 是的,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当然这个黑店不是,他只是事先调查了这个地方,然后在行程中做了点手脚。 只要人到了这里,一切就顺理成章。 他还安插了几个黑衣人混迹在此,俩个保护已经进屋子休息的齐太后和齐沅,还有的在暗中保护他和裴井修。 当然,剩下的人的任务,就是要杜楚澜的命。 那一箭射出之前,他已经准备好拉裴井修了,没想到杜楚汐快她一步,不过这也无妨,只要杜楚澜死了,怎么样都行。 但是这个杜君,偏偏还有个杜君,怀了他的大计,当真是晦气。 他花了点时间说服自己,没关系,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总有一天,杜楚澜会死在他手里的。 他缓步走到了房门口,推门走进,然后关上了门,就在此时,他却感觉到了些…异样。 像是有人在,盯着他! 他机敏的转头看过 去,却被人狠狠的撞了一把,然后一把匕首,架到了脖子上。 “是你吧?” 齐鹤鸣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惊讶,还有些惊喜,没想到这个人,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皇后娘娘这么做,怕是不妥吧。”他没有&#xe863;,只是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看着杜楚澜,“要是被旁人看到了,那可真是害了微臣。” “我知道是你,”杜楚澜笑的比他还要淡定,只是按着他肩膀的手,更加用力,“你说这无缘无故的怎么坏了马车,耽搁了那么久,不耽搁也就到不了这。” “娘娘可是说笑了,”齐鹤鸣不以为然,“这店家显然是在这有些时日了,难道还是微臣养着他们为害百姓?” “别装了,”杜楚澜匕首往下,齐鹤鸣的脖子上立刻出现血痕,“怎么,敢做不敢当?” “娘娘,”齐鹤鸣脖子流了血,但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即便是我做的,可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好乱说的。” 齐鹤鸣原本以为杜楚澜还要逼他,谁知道他说完这话,面前的人反而笑着开怀,然后松开了他。 什么意思? 齐鹤鸣这时反而疑惑了。 “原本以为,你也是一方枭雄,却原来,也是这般迂腐模样,”杜楚澜把沾了血的匕首放到了房间的桌子上,“这样的你,拿什么跟我斗啊?” 齐鹤鸣收起笑容,冷冷的看着杜楚澜。 “你没发现么?齐太后,齐沅,都不是我的对手,要不是陛下拦着,如今她们下场怕更是凄惨,”杜楚澜拍了两下手,“我原本在想,她们称霸后宫好些年,怎的如此愚蠢,现在倒是明白原因了,因为是一脉相传啊,你们都蠢的很,祖父说的对,杜家最终都是胜者!” “你什么意思?”齐鹤鸣没想到杜楚澜跟他说这些,“你是说,你陷害了太后和齐妃娘娘?” “什么叫陷害啊,齐大人,”杜楚澜挑眉,“是她们先惹得我,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我这个人,一向如此,别人待我好,我必是待她也好,”杜楚澜手指轻点,话风也是跟着一转,“如果别人欺我辱我,那我必定也是百倍奉还。” “齐大人,今日你做的事情,来日我必定也是要加倍还给你的,” 杜楚澜眯着眼睛,笑的高傲,“你可好生瞧着了。” “对了,”杜楚澜伸手指了指那把带血的匕首,“这就算,是本宫送给齐大人的第一份小礼!” 说完,杜楚澜就笑着开门走了。 齐鹤鸣看着她的背影,是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姑娘身上,有的竟是杀气。 当真无辜模样,蛇蝎心肠。 他当真不该,轻敌! ………………….. 这事是要严查,但大家也不能久留,于是一行人还是很快回了宫。 齐鹤鸣让齐沅多加注意杜楚澜,齐沅点了点头,说自己会避着她。 但她没想到的事,杜楚澜没事就在她眼前晃悠,一天,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齐沅每日都在看着,听着裴井修多么宠爱杜楚澜。 什么好的,都是送到长阳宫,从避暑山庄回来之后,裴井修再也没去过其他人宫里,那怕是齐太后让他去,可人还没到其他人宫门口,皇后娘娘哭着要找皇上这话,已经传到了。 每当此刻,裴井修也不迟疑,转身就往长阳宫走。 谁都知道,皇后娘娘,如今是皇上的心头宝。 齐沅心思郁结,只能到御花园散散心,可她前脚刚到,杜楚澜后脚就来了,身边还跟着如妃。 “娘娘可慢些走,”如妃狗腿的很,“要小心才是。” “谢谢如妃姐姐关心,”杜楚澜娇滴滴的,在看到齐沅的那一刻,故作诧异和做作的喊了一声,“这不是齐妃姐姐么?” 齐沅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给杜楚澜行了个礼,在杜楚澜还没开口的时候,自己站了起来。 “今日遇到姐姐,真是巧了,本就想约姐姐晚上到我那吃饭,陛下将那三株雪莲赏我了,我想着不能我一个人吃才是。” 雪莲,天山雪莲一共三株,在宫中都算得上珍品,没想到竟数给了杜楚澜。 当真是… 齐沅手紧握,当真是让人不爽! “娘娘,陛下正找您呢,”栖雾小跑了过来,对着杜楚澜说道,“太医说,让您要养着,您又偷偷跑出来。” “哎,陛下就是黏人,”杜楚澜做作的叹了口气,“那我们就回吧,对了,两位姐姐,今晚可一定要来呀,我跟陛下说好了的。” 一听陛下在,如妃很识 趣儿的不跟着参合了,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然后就看着杜楚澜在若桃的搀扶下回长阳宫。 等杜楚澜走了,如妃走到齐妃面前,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肚子争气就是不一样啊,等这孩子生下来,这后宫就真的是皇后娘娘一人说了算了。” “放什么屁,”齐沅瞪了她一眼,“这后宫是太后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得到她!” “姐姐莫气,”如妃叹了口气,“太后到底是太后,管不了那么许多,说到底,还是皇后的,而且,如果皇后娘娘更争气点生个儿子,那就是前朝,也要支持皇后娘娘的。” “我可听说了,”如妃特地降低了音量,“如今皇后娘娘,嗜酸的很!” 爱吃酸的..不正是怀了儿子的征兆。 齐沅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说不出一句话。 如妃见她这样子,内心笑开了花。 “齐妃姐姐,我也就先回了,我们晚点见。”如妃说完转身就走,脸上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p/ 20、第二十章 如坐针毡! 齐沅看着面前的裴景修和杜楚澜,咬着牙才忍住掀桌子的冲&#xe863;。 杜楚澜满面笑容,双手轻拍了两下,下人们立刻端着汤盅就走了进来,挨个放到了四人的面前。 “陛下给我了,我也是个急性子,这不,今日就给炖了,”杜楚澜笑着帮裴景修把盅盖打开,继续说道,“两位王爷那,也送了,陛下放心。” 她说的王爷,是裴景修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年级都还小的很,故而还在宫里住着。 “朕就知道,皇后做事很妥帖。”裴景修脸上带着宠溺,捏了捏杜楚澜的手。 杜楚澜害羞的低下了头,如妃是个知道看脸色的,一句句夸人的话,那是脱口而出。 齐沅就不同了,她心里对杜楚澜的恨意,已经滔天,要不是齐鹤鸣的话还在耳边,她真的恨不得手刃了杜楚澜。 凭什么? 明明是她先来的,却又被杜楚澜抢了风头。 后位被抢了,如今就是孩子,都是杜楚澜在她前面,凭什么? 这两年,她苦心筹谋才成了皇帝最宠爱的人,偏偏,出来个杜楚澜! “姐姐,你尝尝,还合不合口味?” 杜楚澜像是故意的那般,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问齐沅。 齐沅脸色挤着难堪的笑脸,手僵硬的拿起了汤匙,喝了一口,点了点头,说了句很好。 “那你多喝点,最近脸色是不太好。”裴景修看着齐沅,眼神倒也关切。 这是这么长时间来,裴景修第一次关心齐沅,齐沅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她想说些什么,想让裴景修来陪陪她。 “陛下...” “陛下,那你看臣妾这脸色怎么样?”杜楚澜打断了齐沅的话,“他最近闹得很,臣妾都睡不好。” 说着还拉过裴景修的手,摸上自己的肚子。 “朕还不知道你啊,”裴景修又把目光全给了杜楚澜,“每晚朕不都陪着你?哄着你?” 杜楚澜轻哼了一声,然后满脸通红的开始喝汤。 一顿饭,四个人,心思各异! 喝完了汤,这席也就散了,杜楚澜也没有故意留着她们。 是,这么做是可以刺激如妃,恶心齐沅, 可她自己也是一身鸡皮疙瘩,肉麻的不行,目的达到了就行了,着实没必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回了寝宫,在下人的伺候下梳洗完,俩个人一脸疲惫的躺在床上。 杜楚澜的里衣穿得齐整,袖子还束着,裴景修觉得她是太过压抑了。 “你这像是在防着我似的,”裴景修躺在里侧,“穿得这般齐整。” 杜楚澜瞄了他一眼,才慢慢悠悠的说,“我是怕,半夜要是被人叫起来,给了一杯毒酒,最少这样还体面些。” 裴景修叹了口气,也不去反驳她。 “对了,齐鹤鸣最近花了不少力气,到太医院打听,”杜楚澜摸了摸肚子,“看来他还在怀疑着。” “他是这样的个性,”裴景修叹了口气,“他和杜悟乾,都是这样的人。” “你不也是么?”杜楚澜转过了身,侧躺着看着裴景修,“你那些心眼,不比他们少。” 裴景修也转过了身,看着她,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两声,“所以我还活着,所以这傀儡皇帝,还不是我那两个弟弟。” “如果你心狠一点,也许会活的更久。”杜楚澜看着裴景修,她不能理解他,却又不会逼迫他,“心慈手软,后患无穷。” “心狠手辣,也许事得而反呢?”裴景修知道说服不了杜楚澜,如今他反而又不纠结了,“我们是两面,也许没有对错。” 杜楚澜残杀齐沅两个下人的时候,他的心底,是恶心,是失望,是落空,那时候他觉得,杜楚澜也许已经疯了,也许他应该放弃她。 可到如今,他觉得,他们都变了。 杜楚澜学会了忍耐,他也学会了释怀。 只要杜楚澜,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还是可以牵起她的手,往以后走。 “对了,平安怎么还是那么黑,这都回宫多久了。”裴景修想到了杜楚澜身边的小太监,忍不住想笑,那一张脸,黑的和宫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你还笑话人家?”杜楚澜手拍了一下裴景修的胳膊,“他在淅州待了一个月,那大夏天,他就在大坝那待着,换谁都黑。” “但他倒是做了件大好事,”裴景修笑的开怀,“淅州发了大水,但大坝抗住了,也是护了一方平安,不枉费他这 个名字。” “平安,平安,是个好名字,”杜楚澜也笑了,“不过平安也是不容易,在淅州待了那么久,后来又怕引起别人怀疑,自己从淅州出发回宫,一路上也是受了不少罪,这孩子打小就没出过宫。” “你定是好好赏了他的。” “那是当然,”杜楚澜得意的挑眉,“我这个人虽然不是好人,但也是个护短的人。” “你父亲昨日上朝了,我瞧着,气色好多了。” “那你去看了太后没有?如今天天礼佛,但脸色还是难看的很。” “怎么没见,昨日还叫我去,训了一顿,说我专宠你,实为不妥。” “看,看,都急了。” 杜楚澜和裴景修就这么闲说着话,也只有面对彼此,俩人才能说些话。 最后还是裴景修先睡了,他每日都是要比杜楚澜累些的。 杜楚澜看着他的脸,看了很久。 裴景修以为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其实不是的,如今已经有了。 齐鹤鸣的刺杀,杜楚澜没有说与裴景修听,这是她和齐鹤鸣之间的事情,这个仇,她要自己报,他要让齐鹤鸣,钻心挠肺的痛。 还有一件,就是杜楚汐。 杜楚澜实在不知,杜楚汐如此洒脱的性格,怎么会喜欢上裴景修这样心慈手软,有时候还有些优柔寡断的人。 不行,杜楚汐嫁给谁都可以,唯独裴景修不行! 嫁给裴景修,那才是真正的用命献祭,不值得。 ........................... 杜楚澜是真的为了杜楚汐好,故而往国公府送东西的时候,每次都会有杜楚汐那一份。 这不,杜楚汐穿着杜楚澜送的衣裳,去了远平侯府的宴席。 镇国公家的几个孩子都来了,其中最耀眼的就是一身红衣的杜楚汐,崔氏觉得脸上有光极了,走起路来也是气昂昂的。 苏氏则不在乎这些,远平侯夫人早就拉着她说话了,皇后的母亲,谁都要高看几眼才是,小辈们先是陪着长辈说了说话,然后就自行去玩了。 杜楚汐身边围了一圈的姑娘,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杜姑娘,好久不久!” 一个男声,透过人群传来,姑娘们转头就见一个黑衣劲装男子,那男子皮肤不白,但相貌精致,看的好些个姑娘都红了脸。 “叶公子,”杜楚汐笑弯了眉眼,“也没多久没见呀。” 来人正是远平侯嫡长子叶凌。 杜楚汐和叶凌,那可是在边境有一年交情的好兄弟。 “我跟叶公子说会儿话,待会再教你们啊。”杜楚汐和身边的姑娘打了招呼,然后跑向叶凌。 等他们走远,那群姑娘就发出了一阵嬉笑。 有的说俩个人般配,有的花痴叶凌。 但已经走远的俩人是听不见的。 “好久不见,阿汐!”叶凌拍了拍杜楚汐的肩膀,“待会打马球啊?” “好啊,怎么,没我你赢不了?”杜楚汐挑眉。 “可不是嘛,我们老搭档了!”叶凌很给面子。 他们俩找了个亭子,坐下来喝起了茶。 “可惜这不是酒,”杜楚汐叹了口气,“喝茶有什么意思?” “来,去拿两壶好酒来,”叶凌很懂她,转头就吩咐站在不远处的下人,“再来两碟小菜!” 那侍从点了点头,小跑着下去了。 等酒菜来了,杜楚汐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满足的叹了口气。 “啊,好久没这么爽快喝酒了,”杜楚汐摇了摇头,“京中规矩太大了。” “谁说不是呢?”叶凌不置可否。 “对了,这两个月,怎么一直没见着你,各大家的宴会你都不参加?”杜楚汐好奇,“按理说,你的身份,谁能不请你啊!” 叶凌笑了笑,然后耸了耸肩,“最近事情多,哪有那些精力。” 杜楚汐怀疑的看了他两眼,也不追问,适合而知这道理,她懂。 “不过,听说你的及笄礼快了,”叶凌转移话题,“那礼我都备好了。” “哦?”杜楚汐很有兴趣,“是什么?我猜猜,刀剑?还是?” “现在说与你听,不就没意思了?”叶凌伸手摇了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杜楚汐哼了一声,然后话锋一转,“累得慌,最近试衣服,首饰,试的我比打一套拳还累。” “你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叶凌指了指,“你不知道,老远就瞧见你了,这衣服透露出一个字,贵!” “你还有嫌贵的东西?”杜楚汐皱眉,“不过你猜的不错,这衣服是我阿姐给我的,说是宫里的绣娘绣了很久,而且这布匹都是好的。” 杜楚汐伸出手臂给叶凌展示衣袖上的刺绣,却见叶凌一瞬间没了表情。 或者说,是一瞬间换了表情。 “你怎么了?”杜楚汐疑惑,然后朝四周看了看,没看见其他人,“怎的突然这个样子。” 叶凌这时回过神来,解释道,“刚才像是看见个人,再一瞧,是看错了。” 杜楚汐不疑有他。 “对了,”叶凌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你阿姐,不,皇后娘娘可还好?” <p/ 、21、第二十一章 杜楚汐在远平侯宴席的马球赛上出尽了风头,她和叶凌配合默契,打得其他公子小姐连连求饶。 京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事,很快传到了宫里。 若桃手舞足蹈的给杜楚澜说着,杜楚澜则带着笑看着她。 “当然,我还是觉得我家姑娘最厉害!” 话尾,若桃还是要照例夸一下自家的姑娘。 杜楚澜没接她这个话茬,而是看了看桌子上的汤碗。 “这是?” “啊,”若桃看了眼,然后不屑的撇了撇嘴,“齐妃送的!” “齐妃姐姐?”杜楚澜恍然大悟。 “姑娘,”若桃有些疑惑,“姑娘为何一直唤她姐姐,您身份高些,何故对她如此客气,她对我们可没有这么好!” “我唤她姐姐就是客气了?”杜楚澜端过碗来,抬眼看了下若桃,“我那是恶心她,讽刺她,我越对她客客气气,她这心里啊越怄的慌。” 说完,拿起勺子就要喝,吓得若桃赶忙拉住她。 “姑娘,你疯啦,齐妃送来的东西,怎么好喝的!” 若桃边说边把勺子从杜楚澜手里夺下来。 杜楚澜也不去争,而是端起碗喝了一口。 “她没那么傻,”喝完一口,杜楚澜才解释给若桃听,“这么明目张胆的事情,她不会做。” “那她是何意?”若桃分外不解。 “她是忍不了了,”杜楚澜抬头看向门外,目光幽远,“她也不是个善于忍耐的人,马上,马上好戏就开场了。” 若桃听不太明白,但是她从不去质疑。 喝完了汤,杜楚澜就让若桃扶她歇息去了。 而另一边的御书房,盛昌也将这事,仔仔细细的说给裴井修听。 “可验过了?”裴井修看着手里的折子,没有抬头,手边茶杯里茶水已经凉了,他都还没有喝上一口。 世人皆说做皇帝好,可做皇帝哪有那么好,哪怕是他这样的,也都忙的不可开交。 “验过的,”盛昌点了点头,“皇后娘娘的吃穿用度,皆是查验过的。” “那便好。”裴井修拿起笔,在折子上写了两句,放到一边,又拿起新的看了起来。 盛昌想上前帮裴 井修换杯茶,却被他挥手示意,“不用换了,就这样吧。” “是!”盛昌往后退了两步。 “对了,前些日子,让你做的那簪子,可做出来了?” 裴井修突然发问,盛昌还楞了一下,得亏他每日都问着,倒也还知晓。 “陛下的图很是精巧,工匠正做着呢,说是还需三日。” “三日?”裴井修皱了皱眉。 “是的,”盛昌又补上一句,“最晚三日。” 裴井修听完,才松开眉头,满意的点了点头。 盛昌想了想,再过三日,就是杜家姑娘的及笄礼,故而陛下才再三催促那簪子。 从避暑山庄回宫之后,裴井修自个人花了点时间,画了两个簪子的图,说不上好看,但是真正用心,所有细节都考虑到了,还吩咐用最好的材料。 盛昌见着都是颜色艳丽的,想来也不是给皇后娘娘的,如此看来,也只有杜家那姑娘。 在避暑山庄,盛昌见过杜楚汐,那是个顶适合艳色的姑娘,而且陛下和她之间,看起来也很是熟稔。 “站着做什么,研墨。”裴井修的声音打断了盛昌的思绪,他连忙应声,然后上前给裴井修研墨。 ****************** 另一边的齐沅,倒真是被杜楚澜给气疯了,往家里写的信,一天能有个三封,齐鹤鸣明显感觉到她情绪不对,于是下了早朝就请了命来瞧她。 一见着她,便皱起了眉。 齐沅一脸的憔悴,黑眼圈分外明显,她就那么坐着,像是一晚未睡的样子。 “哥哥。”看见齐鹤鸣,齐沅沙哑着开口,一声哥哥里是无尽的怒气。 “如何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齐鹤鸣叹了口气,上前扶住了齐沅。 “哥哥,我恨,我太恨了。”齐沅双眼通红,“杜楚澜她欺人太甚!” “哥哥让你等一等,”齐鹤鸣苦口婆心,如今杜悟乾在前朝对他步步逼近,他已是吃了两次亏,故而还没来得及对付杜楚澜,“再等一等。” “哥哥,等一等,等一等,”齐沅挥开齐鹤鸣的手,怒目而视,“哥哥,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她孩子生下来?等他的孩子成为太子,还是长公主?” “哥哥根本不知道,我的日子又多难过,便一直让我等!” “我在 这里,一日都要过不下去了,陛下已经好久好久没来见过我了,哪怕太后授意,可陛下还是不来!” “没有陛下,我要死了,哥哥,我要死了!” 齐沅说着便哭了起来,齐鹤鸣看着她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他心疼自己的妹妹,却又对她恨铁不成钢。 这后宫里,哪有人不受委屈的?就是杜楚澜,不也会在入宫之时被太后刁难? 可说到底,这一切也都是他们惯出来的。 谁都可以受委屈,可他看不惯自家妹妹受委屈。 “哥哥并没有忘了你,这些日子我在太医院多方打听,这孩子,确实是有了,”齐鹤鸣叹了口气,“不过无妨,有了孩子不一定生的下来。” “哥哥,我给她送了碗汤,”说到这个,齐沅突然收起了眼泪,神色有些阴郁,“在长阳宫的人告诉我,她喝了个干干净净。” “你做了什么?”齐鹤鸣一把拉住齐沅的手,“你再说一次,你做了什么?” “哥哥莫担心,”齐沅用力的擦干了眼泪,“我也不笨的,那不过是碗很普通,很普通的汤。” “我没有那么蠢的!” “那你做这个是为何?”齐鹤鸣不信齐沅是真的好心。 “我每日都给她送,也许有一天出了问题,但谁能确定就是我呢?” 齐沅的算盘打得响,她每日都送,如果有一天出了问题,也好陷害给其他人,说辞也有了。 这么多日都没有问题,怎的今日就有了? 定是其他人知道她每日都送,买通了人陷害她。 只要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愚蠢,”齐鹤鸣被齐沅的说辞气乐了,“你怎的如此天真?” “你的说辞,以为自己信了,别人就会信?” “掩耳盗铃?” “不说陛下,你当杜家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 “是不是我们把你养得太好了,所以你才这么无知?” “哥哥!”齐沅被说的生了气,一脸的不服气,脸上的泪水都还没干。 “三日后,哥哥一定给你个交代?好么?”齐鹤鸣拉过了齐沅的手,“哥哥求你,什么都不要在做了,好么?” “三日?”齐沅怀疑的看着齐鹤鸣。 “三日,”齐鹤鸣点了点头,“杜楚 汐及笄那日,杜楚澜一定会来的,我会让她出了宫,就再也回不来。” “如果她回来呢?”齐沅还是不放心。 “后招我也有,”齐鹤鸣眯起了眼睛,“杜悟乾我如今是拿他没什么法子,但杜楚澜,还是有的!” “哥哥,你一定一定,不要让我失望!”齐沅反手握住齐鹤鸣的手,“哥哥!” 齐鹤鸣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齐沅的肩膀,脸上皆是自信。 三日后,是杜楚汐及笄大礼,颇为隆重。 因着杜楚澜,杜家如今隐约有压过齐家一头的样子,故而杜楚汐也沾了光,大操大办了起来。 裴井修和杜楚澜,提前也说了要出席。 所以这下午,俩人就坐上马车轿撵准备出宫了。 “陛下,陛下,”盛昌急急忙忙的捧了个盒子,递给裴井修,“做好了!” 裴井修在杜楚澜的目光下接了过来,然后放下了车帘。 “哟,什么东西,值得我们盛昌跑的如此气喘吁吁。”杜楚澜穿着繁复,慢悠悠的给自己剥着橘子吃。 吃了一口,还皱起了眉,“真的酸倒牙!” “那你还吃,”裴井修接过她手里吃了一半的橘子放到了嘴里,酸的他没忍住,挤眉弄眼了起来,好不容易咽下去,他愤愤不平,“这是在醋里泡了两天两宿了是么?” “酸吧,臣妾可是吃了不少。”杜楚澜拿起几个橘子,塞到了袖子里,继续阴阳怪气,“陛下你才吃了几口啊!” 裴井修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又拿起了个橘子,颇为不服气的剥开,一股气的塞到嘴里,他强忍着酸意看向杜楚澜。 如果他没有眯着眼睛的话,可信度大概更高一些。 “对了,我听闻,上个月那空缺出来的两个大理寺少卿之位,你给我家哥哥,和杜楚清?” 杜楚清是杜玄的嫡长子,杜楚汐的大哥。 作为嫡长子的杜君娶妻要比弟弟杜玄来的早,但生孩子的速度,杜君委实赶不上自家弟弟。 杜玄生了俩个孩子,杜君的嫡长子才出生。 故而杜玄最小的女儿杜楚汐,其实也没有比杜楚澜小上多少,更不说杜玄的嫡幼女杜楚渝,那是如今杜家孙辈里最小的那个。 “该给,”裴井修好不容易将那酸 橘子咽下去,说话都不比往常利索,“我得先把镇国公府抬到高处,引的齐鹤鸣不满才是。” “齐鹤鸣和齐沅能忍到现在,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杜楚澜见他这模样,又把盘子里的橘子,往袖子里塞了两个,“得让他们狗咬狗才行。” “正是此理。”裴井修赞同的点点头,然后伸手去拿盘子里的橘子,想了想,一把拿过盘子,把里面仅剩不多的,都塞到了自己袖子里。 吃是吃不下了,找个地方偷偷丢掉吧。 “对了,”裴井修把盘子放了回去,然后支支吾吾的,“那个…” “什么?”杜楚澜歪头看他。 裴井修有些局促,显示理了理衣袖,然后摸了摸头发,最后还是把刚才盛昌给的盒子,递给了杜楚澜。 “给你的!” 杜楚澜有些狐疑的接过,打开,然后瞪大了眼睛。 盒子里是两个簪子,但这不是她吃惊的理由。 她吃惊的是,这簪子,可真是丑啊! 一金一玉,金簪上点了翠,玉簪首装饰鸾鸟,怎么说呢,确实是看得出匠人用了心,这盒子一打开,扑面而来的…贵气。 还是…只有贵气的那种! “好看吧?”裴井修看着杜楚澜呆愣的表情,不由得得意起来,“我就知道你会是这般表情,这可是我亲自画图设计的,画了三天,盛昌看了,都说我比那匠人更胜。” 杜楚澜僵硬的笑着点了点头,盛昌还是挺能睁眼说瞎话的。 “我瞧着你一直素的很,衬的人飘飘晃晃的,这可不好,”裴井修语重心长,像个长辈般说教,“就看带点金,带点红,这才好看!” 说罢,他坐到了杜楚澜那一边,从盒子里挑出了一支金簪来,轻轻的插到了杜楚澜的头上。 然后上下瞧了瞧,颇为得意。 “好看,我就知道,肯定好看!” 杜楚澜脸上在笑,心里却很是无语:我是做了什么孽!! 看在三天的份上,她还是没反驳裴井修。 “以后我每年都给你画,”裴井修挑眉,“每年每年。” <p/ 二22、第二十二章 马车晃晃悠悠的赶在天黑之前,到了镇国公府。 盛昌扶着裴井修下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若桃搀扶着杜楚澜下马车,皇后娘娘头上的金簪耀眼的不得了。 盛昌一时间愣住了,原来是给皇后娘娘的。 “是不是好看的很?”裴井修顺着盛昌的目光看过去,知道他看的是什么,颇为得意。 “是,是,”盛昌连连点头,“娘娘花容月貌,在这金簪下,更是倾国倾城!” 杜楚澜意味深长的看了盛昌两眼,觉得这人还是挺能说瞎话的。 但裴井修高兴啊,走起路来都气昂昂的,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向身后的杜楚澜伸出了手。 杜楚澜叹了口气,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辛苦了,皇后。” “有劳了,陛下。” 俩人对视一眼,然后挂起了心照不宣的假笑,在众人的拥护下,一步步走进了镇国公府。 杜楚汐跟在杜悟乾身边,给皇帝皇后行礼,身边众人皆是艳羡的目光,及笄礼不仅盛大,就连皇帝都亲自到场,这是多少姑娘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哪怕是杜楚澜,当年的及笄也不如今日的一半。 杜楚汐站了起来,看着自家阿姐跟身边的若桃说了些什么,然后身后鱼贯而入的人抬着礼箱,看样子就知道这礼有多重。 等盛昌报了礼单,杜楚澜看向了裴井修。 裴井修有些莫名其妙的回看。 “你的呢?”杜楚澜靠近裴井修,压低了声音。 “什么我的?”裴井修更加疑惑。 “你什么都没备着?”杜楚澜脸还是笑着的。 “你送了不就好了,何故我们还要备两份。”裴井修一脸理直气壮,还带着点说教的意思,“我有多忙你是知晓的,哪里还想得到这么多。” 杜楚澜想了想你能花几天,设计出我头上这么个儿玩意,着实是挺忙的。 有这时间,您老人家干点什么不好? 但总归是不好打击人的,她只能笑着咬了咬牙。 杜楚汐看着面前俩人窃窃私语,然后相视一笑的模样,觉得心口相识压了个大石块,她告诉自己,这份心思是不对的。 “陛下,娘娘,请上 座!”杜悟乾脸上有光,伸手请俩人进来,这空挡还看了眼不远处的齐鹤鸣,得意之色,不用言表。 裴井修牵着杜楚澜的手,走了进来,这一桌,除了杜楚汐那都是皇亲国戚,杜家孙儿辈的都未能坐在这一桌上。 叶凌就这么看着俩人落座,然后看见杜楚澜环视了一周之后,目光与他对上。 瞬间,他像是连吸气都做不到,只能这么愣在原地。 可杜楚澜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面无表情的就转过了头,只当他是陌路人。 叶凌有些意料中的低头笑了笑。 她就是这样的人。 主桌的人却不知道叶凌的小心,已经推杯换盏了起来。 “杜玄杜爱卿被战事所累,未能回京,倒也是委屈你了。”裴井修看着杜楚汐,颇为可惜的口气。 边境其实一直都是小战事不断,杜玄这次着实是走不开。 “父亲保家卫国,此为大义,”杜楚汐一脸认真,“有国才有家,我恨不得能陪着父亲,将敌国那些人杀个片甲不留才好!” 她的话带着稚气,但大家都知道她是这样的真性情。 “巾帼英雄,”裴井修也点点头,“不愧是杜家的女儿。” 远平侯看着杜楚汐的目光,更加欣赏。 他也是武将出身,不过嫡长子却重文不重武,他一直不太满意,谁曾想两年前,自家儿子自告奋勇去了边境,没多久杜楚汐也去了,听闻俩人还是投机。 如果能让杜楚汐做儿媳,那是顶顶好的。 上次他跟陛下去请赐婚,但陛下只说要看当事人的意思,如今他只得撮合二人。 远平侯带着小心思,夸起人来,那是更控制不住。 主桌上的人对杜悟乾和杜楚汐又是一顿夸赞,除了齐鹤鸣,齐鹤鸣就那么坐着,面带微笑的听着。 杜楚澜一个眼神过去,与他四目相对。 杜楚澜的眼神里是不屑,齐鹤鸣的眼神里是隐忍。 一顿饭,倒也是吃的很有滋味。 原本中途杜楚澜和裴井修就该退场回宫,但话赶话的说了下去,反而是到了宴席散场,也不方便回了,俩人便留宿在了杜家。 宴席一散,裴井修就带着杜悟乾和齐鹤鸣,远平侯以及郑如安去了书房。 杜楚澜则是要休息, 于是就在带着若桃栖雾往自己的旧处去。 “皇后娘娘,让奴才给您引路吧。”苏氏身边的婢女小跑着过来,原本苏氏要送她,杜楚澜给拒了,今日来的客人多,有几个和自己母亲相熟,让她们说会儿话。 其实按时间来说,她已经十年,没有回过杜府了,甚至已经不太记得起,这里是什么模样了,她的脑袋里,都是那深沉又压抑的后宫,那层层高墙,把人像是猛禽般圈了起来,在里面斗个你死我活。 “怎的走了这条路?”若桃看了看,“这原本该有灯的,怎的这般暗。” 她不记得,若桃却是记得的。 走着走着,她们进来到了一偏僻小道,只有走在前面的婢女手里的灯笼有点光,其他的也只有月光了。 风吹起了路边的树叶,发出了沙沙沙的声响,反而像是有很多人在那窃窃私语般。 若桃和栖雾不舒服的皱起了眉头。 “若桃姑娘有所不知,那条路通前面,如今很多小姐们都在那,我怕吵着皇后娘娘,”引路的女子赶忙解释,“原本也是有灯的,可这今日来的人太多了,就没照顾到这。” “原来如此。”若桃想了想今日来的人,点了点头。 栖雾一直扶着杜楚澜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的神色还是怀疑。 另一边,杜楚汐则在崔氏的授意下,将杜楚澜送的衣服步摇首饰,换到了身上,然后到书房谢恩。 原本裴井修他们正在谈土地改制,杜楚汐来了,他们便又换了个话题。 “倒是合身。”裴井修夸奖的真心实意。 “陛下说的是,汐丫头是穿什么都不凡。”远平侯更是欣赏,他的心思,那是呼之欲出。 “这丫头,确实生的好,性子也好。”杜楚汐被夸,杜悟乾脸上更是有光,今天杜家是风光无限,杜悟乾都觉得有些飘飘然,夸奖之词也毫不吝啬。 崔氏那更是脸上有光,得意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齐鹤鸣就这么看着,没有说话。 他看着杜楚汐的侧脸,却又想到了杜楚澜的样子。 当今的皇后娘娘挑着眉,志得意满的说,你给我的等着的模样,在他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是,论长相,杜楚汐更加艳丽,杜楚澜则是秀雅脱俗, 故而杜楚汐理所当然的更吸引人目光,但为什么,此刻齐鹤鸣的脑海里,都是杜楚澜那嚣张飞扬的模样。 如果,只是说如果,杜楚澜不是杜家的姑娘,他也是会欣赏的,她有胆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下面是心狠手辣的做派,实在是让人,很难不欣赏。 如果他们不是敌人的话。 这不该,也不对。 不过没关系,此刻,杜楚澜大概已经,要一命呜呼了。 后宫他安插不进人,但是杜府,却没有那么难。 如果杜楚澜死在了杜府,那这事,和他齐家可没任何关系! 下辈子,可别再投身做杜家人了,皇后娘娘。 “齐大人,齐大人!”远平侯的声音把齐鹤鸣的思绪拉了回来,“怎的你脸色不太好。” “不胜酒力,让陛下和各位大人见笑了。”齐鹤鸣立马回过神来,言语真诚,“陛下,下官想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来人,快陪着齐大人,”裴井修当然同意,还很是关切,“齐大人可小心些。” 齐鹤鸣笑着微微低下了头,走出了房间。 “别跟着了,我透透气。”出了门,他便换了个脸色。 手下点了点头,停住了脚步。 齐鹤鸣三拐俩拐,到了国公府的一侧,这是杜楚澜必经的路,按时间算算,事情应该成了。 他安排的俩个人,皆是身手不凡,其中一个已经在杜家待了一年,成了杜楚澜母亲苏氏的眼前红人,此次更是被苏氏安排照顾杜楚澜。 他们本就是不要命的,事成之后更会自刎不留证据,只求齐鹤鸣将他们深陷大牢的家人捞出来。 他齐鹤鸣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心不狠手不辣胆子不大,是坐不到现在这个位子的。 他快步走过去,原本该是有亮光的地方,一片黑暗。 四处无声,一片黑暗,空气里流&#xe863;着杀气。 地上躺了俩个人,想来就是杜楚澜和她身边的小侍女了。 齐鹤鸣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再看旁边半蹲着的俩人,看不真切。 “事成了?”齐鹤鸣向前走了两步,眯着眼睛。 静寂无声,此刻刮起了一阵风,齐鹤鸣立刻闻到了血腥味。 那半蹲着的人嗯了一声。 齐鹤鸣心中觉得不对劲,再离那人还有三 步的距离,他停了下来。 不对,怎的是俩个?杜楚澜身边是俩个侍女的! 躺在地上的该是三个才对。 他赶忙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蹲着的人中有一个站了起来,两步跨到了齐鹤鸣身边,接着齐鹤鸣的肩膀,接着,他的胳膊便感受到了一阵剧痛。 血腥味更重了。 这时,月光终于穿破云层撒了下来。 杜楚澜的脸上还带着血迹,但她笑的开怀。 “齐大人果然神通广大!”杜楚澜咯咯咯的笑出了声,这笑声很小,却又像女鬼那般凄厉,“但怎的总是棋差一着呢?” <p/ 二23、第二十三章 “本宫刚才还在想,是谁要置本宫于死地,脑袋里的人啊,来来回回转了三圈,都没想明白,原来,是齐大人你啊?” “不得不说,齐大人手底下能人是多,差点,差点就着了你的道。” 杜楚澜说了,拿起匕首轻轻拍了拍齐鹤鸣的脸,那匕首上混着的几个人的血,就挂在了齐鹤鸣的脸上。 “可是怎么都是些这样的招数,上次不是也没成么?怎的如此不知变通?” 月光洒下,齐鹤鸣看着杜楚澜的脸,愣在了原地。 等他反映过来的时候,杜楚澜手里的匕首已经到他脖子那了,他反手想去夺那匕首,杜楚澜却死死拉住了他! “怎么?想亲自来?”杜楚澜眯了眯眼睛,“本宫劝齐大人,还是三思而后行。” “若桃在外面看着,栖雾就在旁边,齐大人就是把本宫杀了,把本宫这脑袋割下来当球踢,可能这头还没滚个一丈远,陛下和镇国公,就到了。” “所以,”杜楚澜伸出另外一只手,垫着脚,拍了拍齐鹤鸣的脸,“嘘!” 她的脸,是二八年华的模样,可身上的气势 ,却深沉的不像这个岁数。 齐鹤鸣觉得,杜楚澜仿佛是个傀儡,身上四肢都是丝线,密密麻麻缠绕着她,而她的背后,是一个无形的人在操控,从情绪做思绪,从行为到态度。 谁家的小姑娘,身上有这般大的戾气? “皇后娘娘当真聪慧,”齐鹤鸣也冷静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杜楚澜,气势是如何都不能输的,“命也大!” 说完,他的手按在了右手臂的伤口上,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流了不少血。 “不是有句话说,祸害遗千年么?”杜楚澜天真的笑了笑,看着齐鹤鸣的眼神里,满是嘲讽。 “下官倒是好奇,娘娘是怎么活下来的。”齐鹤鸣也不装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不如摊开了说。 他们是真的撕破了脸。 “本宫天性多疑,就是去不得那没有光的地方,”杜楚澜说话也是慢慢悠悠的,月光的照耀下,脸色更是惨白,当然齐鹤鸣也没好到哪里去,“你安排的人,地方,确实是好。” “本宫母亲的侍女,这偏僻的地方,还有藏在暗处里的人,”杜楚澜啧了一声,“可是怎么办?偏偏遇上的是我,你看,这不俩个人都死了。” “娘娘应该知道,只要下官矢口否认,你就没有证据能指证下官是凶手,”齐鹤鸣不甘示弱,“下官只是为了醒酒,才到了这里,接着就被受惊的皇后娘娘给划伤了胳膊。” “说来,下官也是无端受害。” “这俩个人可都是国公府的人。” 齐鹤鸣根本不怕杜楚澜把这事捅出去,第一没有证据,第二就算皇帝怀疑,也奈何不了他。 这就是他齐家多年的根基,这就是他齐鹤鸣辅国大臣的权利。 这么多年,他能和杜悟乾抗衡,也是因为先帝的一句嘱托。 这也是为什么,杜悟乾就是再看不惯他,也得忍着的原因。 清君侧这把尚方宝剑,悬在所有人头上。 可谁知他话刚说完,杜楚澜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个不停,甚至都放弃了放在他脖子上的匕首。 “这可真是,”杜楚澜笑的退后了两步,“齐大人怎么还是这般天真。” 齐鹤鸣看着杜楚澜伸手摸了摸眼角笑出的眼泪,皱起了眉。 “本宫早就说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杜楚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裴井修,“和你!” 齐鹤鸣真觉得杜楚澜是疯了,他真想知道,他们之间,原本就是政斗,杜楚澜身后是杜悟乾,这本是他和杜悟乾的争斗。 可杜楚澜仿佛将这定义为了私人恩怨? 她的行事,完全就不是正常逻辑下。 她,到底意欲何为? 是她疯了,还是别有隐情? 他就这么看着杜楚澜,接着杜楚澜又猛地向前,接着他的肩膀,一阵刺痛传来。 杜楚澜将匕首狠狠的插进了他的肩膀里。 “本宫早就说了,和你没完!”杜楚澜朝他阴森的笑了笑,齐鹤鸣这才发现,杜楚澜也受了伤,她的左胳膊湿漉漉的,夜色下看不清,但是那血腥气就知道是血。 齐鹤鸣一句话说不出来,他的胳膊本就受了伤,如今肩膀更是,他甚至有那么瞬的站不住。 “你…”咬着牙,才能发出声音。 “你的人划了我一刀,我就还你一刀,”杜 楚澜阴冷着一张脸,“我爹肩膀中了一箭,如今我来把它还给你。” 杜楚澜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宫。 “我真是希望有一天,你能用点脑子和我斗一斗。”杜楚澜说完就松开了手,“这把匕首,也送你了。” 说完,她就退进了黑暗里,齐鹤鸣因为疼痛跪在了地上。 “你让若桃去找两个相熟的人来,把这俩个人先带下去,”杜楚澜看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转头和一直安静站着的栖雾说,“别闹大了,今日是阿汐的大日子,平平安安的过了吧。” “是。”栖雾点了点头,她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杜楚澜说的话她都听。 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只要杜楚澜说了她就会去做。 “对了,你去把齐大人的随从叫过来,”杜楚澜想了想,低声跟栖雾吩咐,“小声点,我想齐大人也不想声张的。” 说完,她还轻蔑的看了眼齐鹤鸣,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齐鹤鸣就这么死死的盯着杜楚澜的背影,直到她完全不见。 齐鹤鸣左手放在了肩膀上的匕首,然后笑了。 “有意思,”齐鹤鸣冷笑了两声,“可太有意思了,皇后娘娘。” 齐鹤鸣的随从脚步匆匆的过来,大惊失色。 “小声些,”齐鹤鸣已经很是虚弱,“我们从后门走,告诉陛下,我已经醉了,先回了。” 随从连忙点头,将他从后门背出,上了马车,然后在交代人去传话。 一阵风吹过,除了血腥气,也只有高悬月亮还待在原处,这时从角落里走出个人,他提着灯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杜楚澜一回了房间,若桃和栖雾就给杜楚澜处理伤口,她的伤口没有齐鹤鸣深,但还是流了不少血。 “姑娘怎么还能面无表情,这是多大的事情啊,还不让叫郎中,”若桃刚才吓坏了,此刻脸上还带着泪痕,“水和十灰散,我都拿着了。” “你去小厨房,给我讨碗甜汤来,好不好。”杜楚澜看着若桃,有些卖乖。 “可是,我,”若桃直摇头,“先给姑娘止血才是。” “可是我很想要甜汤,能止疼的,”杜楚澜叹了口气,“栖雾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她哄的若桃很是纠结,栖雾又劝了了两句 ,耳根子软的若桃就小跑着去厨房了。 若桃一走,杜楚澜也不装了,将左胳膊伸了出来。 栖雾麻利儿的将衣袖除去,一言不发。 杜楚澜的胳膊上满是伤痕,旧的新的,皆是刀伤。 栖雾还是面不改色,洗了块帕子。 “娘娘忍着些。” “嗯。”杜楚澜面无表情的答了一声,目光放的老长,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这些疤痕,罪魁祸首不是旁人,就是她自己。 重活了一次,在宫里宴请杜悟乾的那一天,回来之后她头疼难耐,满身满心都像是有蚂蚁在爬,只有利刃划破皮肤的那种疼痛感,才能让她好受些。 一刀,两刀,三刀。 哪怕旧伤未愈,也会再添新伤,只有疼痛和血腥味,才能让她感觉平静。 后来的很多次,当她难受到要死了的时候,就会给自己划上一刀。 栖雾是后面发现的,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的给她包扎伤口。 这也是为什么裴井修一直说,靠近她就会有股血腥味,那不是什么心理作用,只不过是真的闻到了罢了。 裴井修曾问她,为什么睡觉之时也要穿的规整,束上袖子。 这也就是原因。 她的心病了,她知道,但却束手无策。 也许,等那些人都死了,她才能好。 或者,等她死了! 另一边的裴井修在下人说齐大人不胜酒力,醉的已经走不了道先回了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对了。 于是只能对着面前的人糊弄了几句,便去找杜楚澜了。 他脚步匆忙,杜楚汐看着他的背影,无意识的耷拉下了肩膀。 看到这一幕的杜悟乾,眯起了眼睛。 裴井修却看不到这些,他一心想见到杜楚澜。 等他到的时候,他的皇后正在喝甜汤,脸色苍白,那一刻,他好像又闻着血腥气了。 “怎么这是?”他快步上前,打量了一下杜楚澜,然后示意盛昌把人都待下去,关上了门。 等人都走了,他又问,“齐鹤鸣借着醒酒之名出去再未回来,我就知道不对。” 杜楚澜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遍,裴井修听到后面,脸黑的不行。 “你怎么样?”齐鹤鸣拉过杜楚澜,“怎么不叫太医,留下病 根怎么是好?叫太医!” 他这一拽,让正在喝甜汤的杜楚澜呛了一口。 “我只不过是破了点皮,实在是没有大碍,”此刻杜楚澜已经换了衣服,裴井修只能见她甩了甩胳膊,看不见伤口的模样,“再说,今天什么日子,阿汐的及笄大礼,安稳些吧。” “这日子和你我有什么关系,”裴井修不解,“有什么能比你的安危还重要?” “行了行了,”杜楚澜是真觉得,裴井修这人烦得很,“说了没什么大事,你安稳些!” 她这一训,裴井修倒真是…安稳了点。 “他怎么敢对你&#xe863;手?”裴井修说不了杜楚澜,还说不了齐鹤鸣么? “他也没讨好,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上不了朝了。”杜楚澜左胳膊受伤,只能一只手把碗往面前端了端。 突然一只手将碗断了过去,杜楚澜抬头,裴井修端着碗拿着勺子,正准备喂她呢。 “那这事,你要如何和杜悟乾说?”裴井修自然的很。 杜楚澜纠结了一下,还是接受被喂的现实。 “照实说,”她咽下一口汤,“这事瞒不了。” 裴井修点了点头,继续喂她。 “不过,有人帮了我,刚才,”说到这个,杜楚澜眯起了眼睛,“我不知道是谁。” “当时俩个人,一个领路,一个埋伏,其实我们没反应过来,”杜楚澜放低了声音,“可是有人,在暗处用飞刀要了那人的命。”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