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不一样的祁同伟》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牧鸯丶】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成为不一样的祁同伟》细沙掩海 文案 大家都知道,祁同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农民出生,积贫积弱。祁同伟崇拜权力、利yù熏心,以至于违纪违法、玩弄权术,最后落得饮弹自尽的下场。 自此,祁同伟进入大众的视野,成为了草根一族的代名词。作为平民百姓,甚或社会的弱势群体,自我奋斗的重要xìng不言而喻。 可是,哪怕面对基础差、阻力大、起步难的人生征途,草根阶层就只能通过唯唯诺诺的溜须拍马、肆无忌惮的玩权弄法和六亲不认的冷酷无情,实现向社会上游流动的雄心吗? 显然,并非如此。 接下来这个故事,从成长环境、贫困、饥饿、不安全感、个人奋斗、出路、自立、追求、妥协、初恋、相亲、婚姻、职业,还有现实和理想的博弈、个人价值的实现、无助、孤独、迷茫等方面入手,全面梳理一个农村女孩的成长之路的同时,还展现了一个社会群体的生存状态。城市化的大潮,必然撕扯着一部分人的伤口。 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只有更加勤勉地创造条件,为自己的人生争取更多的机会。前方的困难一定存在。但我们只能正视自己的出身和现实存在的问题,从更高更远的角度思考问题,以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成为不一样的祁同伟。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雪,钟寒 ┃ 配角:小芹、杨林、张辰、许露、叶笛等 ┃ 其它:青春、成长、励志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139552字 第1章 无 “叮铃铃、叮铃铃……” 正月十六。刚过完大年,年的味道尚未散尽。在一幢外观破旧、小区的大门口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众多汽车的二室出租屋里,伴随着刺耳的手机闹铃声,我即刻从睡眠状态中清醒过来赶紧起床洗漱,等下还要赶四个小时的汽车去参加高中同学小芹的婚礼。 对于这一场意外受邀参加的婚礼,我在把它当作完成任务之余,更多的是带着好奇或者嫉妒的心情而去。 这是我大学毕业以来工作的第五个年头。我在Y省一个偏远县城的国企上班。虽然天不亮就起床,去参加一位高中毕业以来,基本没有联系的同学的结婚仪式,令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夸张一点说是神经质。可对我这样一个已满28周岁的未婚女xìng,准确说是连结婚对象都没有的人来说,这似乎又是一个弥足珍贵的机会。 我工作几年以来,还是身无分文、前途渺茫。用个时髦的词语来讲,就是“女丝”。这样的时刻,我迫切需要一个接地气的生活范本或者参照。这样的机会,对我来说,实在难得。 从坐上前往省城T市的大巴车起,我便陷入了沉思。上高中的时候,我和小芹有过一些jiāo往。等我们进入不同的大学,联系才开始渐渐减少。再后来,我们各自大学毕业后,就没有什么联系了。透过小芹的□□动态,我了解到,她大学毕业以后,继续去了一所不起眼的大学念研究生。至于她的近况,慢慢淡出了我所关心的范围。 小芹重新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内,是在某天在出差路上无聊中刷新□□动态时,我看到了她晒出的婚纱照片。 “小芹,好久没联系了,最近可好?你要结婚啦?”出于好奇,我当即给小芹发出了试探xìng的消息。 不一会儿,小芹回复我道:“我硕士研究生已经毕业了。是的,我快结婚了。” 我接着道:“时间真快,一晃眼我们大学毕业都已经五年啦。都快结婚的人了,还把你男朋友藏得那么严实干什么呢?赶紧拉出来遛遛,让我认识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小芹温和地接过话头道:“大家自高中毕业以来,各自忙着自己的学习和工作,联系也不多。要不是你这个大忙人今天主动联系我,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这个老同学忘了呢?” “小芹,快说说你准备结婚的对象是谁嘛。不会是咱们班的同学吧,哈哈。”我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继续对她软磨硬泡。 “你不认识。我是通过婚介所认识我男朋友的。他做点小生意,在海浪街商圈有住房……”小芹详细地介绍着男友的情况,温和中透着几分谦逊。 听着小芹讲述的同时,我心里自然有一杆隐形的称,在估摸着小芹的男友的分量。 我刻意装出几分高兴的语调,祝贺她道:“小芹,恭喜你哦。看来你是真正的才貌双全。挑到最后,居然钓到了黄金男。” 小芹回答我道:“其实他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主要是他们家是城里人,全家都是做生意的。以前生意是做得风生水起、如日中天。现在的家境大不如前。我相中他,不仅仅因为这些。更主要的是,我男朋友顺风顺水的成长环境和受到的良好的教育,使他具有气度和包容心。更主要的是,他可以对我很好,了解我的心理需求,对我百般呵护。” “我爸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我很不喜欢他的这个特点。而我的男朋友,他是见过一些大场面的人,能量场十足。当然啦,一个男人对你好,那是远远不够的。前提是男人必须具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不然,他拿什么对你好?有什么资格对你好?我的男友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他长相就很丑。可是,人不能全面要求,而应当择要选择。陈雪,你觉得是不是这样呢?”小芹自顾自地讲着自己那套择偶观。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经过这次聊天,我了解到小芹目前待业,在为创业作相应的准备。小芹前段时间一直热衷于美容,她老公立即出资为小芹开了店面,给她提供孕育爱好施展才艺的平台。小芹还告诉了我关于她老公的情况:他比年仅26岁的小芹长了12岁,经商,略有财富。最为关键的是:他对小芹百般宠爱,包容心强。 我对小芹的婚姻有了大致的了解之后,一直在责问自己:为什么相比同龄人,自己会差那么多?片刻功夫,我便滑入了自己的生活中,必须面对的陷阱和冰窖。 我听着小芹不疾不徐、轻声细语的声调,就在想,一定是严苛的自我训练和富足殷实的生活,才得以令以前那个急躁的高中同学转变得如此优雅动人、如沐春风。 或许小芹向我讲述这些时,她本人并没有刻意炫耀的意味。但从我敏感的内心而言,我已经感觉到,有汩汩不断的妒意从我的肺腑中喷涌出来,瞬间将寒冷的空气点着。相比当下已近三十岁尚一无所有的自己,我觉得无比不安、惭愧和不甘。 我打心眼里羡慕小芹。她在与我不相上下的年纪,找到了一直渴盼的安全感物质的和精神的。她都有过,曾经亮烈的青春和饱满的婚姻。 小芹与我一样,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家里有爸爸、妈妈、小芹和弟弟。小芹爸妈自她念高中以来,带着年幼的弟弟常年在省会T城市打工。据我所知,小芹从上大学那会儿起,就谈起了恋爱。直到小芹二十五周岁,她前后共经历了三任男朋友。 小芹没有当着我的面,过多浓墨重彩地提起她所经历过的三个男人、三段恋爱。她对我说得最多的,是她的自我认识。我听后不禁暗中赞同。小芹关于她自小缺乏大人对她的关注和疼爱、物质匮乏和xìng格急躁等缺陷进行了充分而深刻的阐述。 因为缺爱,所以小芹一直没有安全感,总担心男友不再爱她、不了解她的需要,相处起来矛盾很多;因家境贫寒、物质不充裕,小芹对金钱有着某种迷恋和崇拜。小芹说,她过怕了每周向家里索要五元钱生活费,母亲却迟迟不肯给的日子。她当时急得直掉泪。而现在,她才明白,心疼钱的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孩子那样做,根源还是因为太穷了。从不为自己添置衣物的母亲把一分一厘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基于寻求和满足安全感的需要,小芹通过包括婚介服务在内等各种渠道相亲无数次以后,才上研究生二年级的她,认定了多金、成熟的老公。 听着小芹滔滔不绝的讲述,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高中三年,冬天仅穿同一件破旧、肮脏不堪的红棉袄的少女。此刻,我欣赏着她的决断。至少,她经过社会生活的历练,把自己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魔法般地幻化成了一名智慧的都市女xìng。 虽然这样的价值取向与做派难免让人不快,甚而心生嫌恶。可生命个体依靠觉醒的意识,准确无误地解读出自身的需求所在,从而轻快地走向幸福之路,是值得赞颂和祝福的。 而我的幸福在哪里呢?我越走越迷糊,幸福这个目标我还需要坚持多久才能闻其芬芳、品其甘甜?我倒希望,生活可以多一些平和、宁静,即使不像小芹夫fù婚纱照中散发的笑容那么怡人。幸福,左边是追逐,右畔是手气。 第2章 无 2016年12月27日。除夕之夜。一座破败的土坯房,鬼魅般地沉默在连呼吸都能感受到黄连般苦涩的夜空中。房子总共五间,长长地列了一排。然而因年久失修,这座老房子在历经三十多载风雨,经过三代人之后,终于不堪岁月风霜,沉重地趴下了曾经□□的腰背。 屋里没有任何值钱的物什。哪怕就连一台旧电视机,家里也没有。每个房间都摆满了农家的杂物,处处杂乱并布满灰尘。所有的屋子里均没有衣柜,全部衣服不管属于春夏秋冬哪个季节,均被一气胡乱地搭在横亘在卧房中央的那根大拇指一般粗细、乌黑的尼龙绳上。这些衣服刚好充当了在这个卧室整整摆放了二十几年的两张床的自然隔离物。靠近外墙面的那张床,就有我的二分之一。 土坯房外粉饰的泥巴早已掉光,不少泥巴下的竹篱笆东倒西歪,别扭地立在墙壁上。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些竹篱之所以还生硬地贴服在墙上,原来是因为几根不同方向的细铁丝在起作用,有效地束缚阻挡了它们从壁上飞跃而下的可能。 而屋檐附近,尤其是靠近大门处,常有家畜、家禽制造的粪便。即使事后经过清扫,始终难以彻底清除。久而久之,泥土和粪便一道,融为一体、合二为一。 对于不曾见惯此景象者,当脚压下去那一刻,必定全身发麻,同时落下一地鸡皮疙瘩。特别是下过雨后,泥泞中掺杂着畜禽的尿液和粪便,形成浓重的一片青黑色,污水四处横流。光着脚丫踩下去,一定当即恨不得把脚一起卸掉,以图彻底干净。 在微弱的灯光的辉映下,可以看清屋前的水田,静谧温和地蓄着来年春耕做秧地时需要的水。隔着不远处的山峦,不时有烟花打破乡下独有的宁静。这烟花,犹如娇媚的舞娘,借着从孙悟空处学来的筋斗翻,腾空而起。她的手、腰、臀和脚一并上阵,在夜色中跳出激烈、绚烂的舞蹈。这种绽放,是那么轻快,那样随意自然。这燃烧中饱满的干脆和果敢,也是为世人所侧目和惊叹的吧。 家。除夕之夜。连连bào竹声响。年。可是,时至今日,年对于我而言什么也不是。也许从小到大,新年对于眼前这个家徒四壁的农家而言什么也不是。即便在童年里,我也从没有新衣服、新年礼物、压岁钱那样的期待。 关于新年,我唯一的记忆是,那天爸妈会起得很早煮汤圆。与平日最大的不同是,妈妈要求我们尽量不说话,绝对不能讲不吉利的话。总之,新年对我来说,就是守住那些荒谬的忌讳和规矩。 春节回家团圆,于万千人而言,是一种本能。可回家对我来说,不知不觉成为了一副重担、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不再经常回家,不再渴望回家。有时候,我分明特别想念家中年逾五十的双亲,但亲情的濡染更多的是依靠打电话这样的方式完成。 大家或许奇怪,难道你对家就那么麻木不仁和充满漠视吗?不是。不是我不想家,我只是怕回家,非常怕。 回家,对于我这样一个从农村走向城市、抵近城市生活近十年的人而言,意味着自己的生活一一被打回原形,暴露得□□。贫穷,是一件虚弱和无能的事。 除了无法再度适应农村生活的忙乱脏,更深层的原因在于,从这个家出发,贯穿我生命起初二十多年里最突出的词眼是辛酸二字。假设这些艰难属于过往,稍微豁达一些就可以释怀。而我现在,不敢说过好了自己当下的生活。 在我的学习、工作历程中,或多或少面临过或这或那的问题。学习竞争失利、心情沮丧,我首先想到的是家;工作以后社会适应能力不够,遭受打击时,我唯一想到的是可以给予我温暖的家;恋情七拐八弯、波波折折、纠结烦恼的时候,我渴望有家人听我倾诉、帮我出主意…… 实际上,我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上述情形中,当我最希望得到家的关怀和呵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的时刻,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生活的二十八年里,多少个时候,是我一个人独自在漫漫黑夜中徘徊、垂泪,我自己都无法厘清。 这样的举动,或许会得到诸如“乖巧懂事、坚强”的赞美。但天知道,一力承当除了给我增加了难以计数的孤独感和脆弱外,一无是处。 大学毕业进入现在的公司工作以来,回家就成为了我的一大难题。回去吧,内心如此盘算;不回去吧,似乎更好。临放假,特别是长假的前几天,往往令我矛盾、焦灼一方面,我是外地人,单身,放假理所当然应该回家;可是,回家我会不习惯,回家总令我苦恼……艰难地进行了几个昼夜的挣扎后,还是决定回家。我想,我不是需要家。而回家这件事,更像一种责任。 正好除夕回家的我,坐在暗夜包裹的屋檐下,望着近处的水田、远处的山峦和亮着淡黄灯光的几户农家。借着除夕之夜的bào竹和烟花,我把自己回家前的思绪全部梳理了一遍,而后将其束之高阁。最后以轻松的心态,想着自己还是回家了。 全家像往常生活的年头那样,不是围桌而坐,而是大家散乱地、一起沉默着吃完年夜饭。 晚饭后,我在坐下洗脚的时刻,母亲从身旁拉过来一张小凳,就势坐在我身边。和以前在家一样,我轻轻地试探xìng地接触盆里的烫水的浅表,继而把脚小心地压下去一点,即刻缩回来。然后再将双脚放进盆里,一次比一次深入。 最后,我的脚平稳地在盆底安放自如。水的温度漫过双脚的每一寸肌肤,我立刻感到全身上下都暖和了许多。 母亲将身体倾向我一侧。她那虽然年过五十、但依旧俊俏的脸型,皮肤因为长期的辛苦劳作尤其是顶着烈日忙碌而黄中带黑。 她双眼紧盯着我,向我开口问道:“你上次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个男人,你们现在咋样了呢?” 第3章 无 我心尖一颤,母亲突如其来地提他,我万万没有想到。 “我们在谈。”我看了她一眼,故作轻松地回答道。 说来也怪,我原本并不打算将这件事的实际情形告诉家里。自从两个多月前,那次在电话里,我隐约地向父母透露出一些消息后,我一连二十几天沉浸在深深的自责里。 “陈雪,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耍朋友啦。你们单位就没有合适的小伙子吗?你看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别太挑了哈,差不多就成。你看隔壁的张娜,人家跟你同一年出生的,孩子已经五六岁了……” 这两年来,每次我回家,母亲都会语重心长地提醒我,是时候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了。 当然,每次她都会不分巨细地追问我相关的情况。我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感问题,本来没什么经验,遇到事也没有闺蜜、朋友倾诉。因此,每次一有风吹草动,我都会情不自禁地通过电话向我母亲提起。 这倒好,等我将这些情绪垃圾倾倒完毕,时过境迁的时候,母亲总会问刚到家的我进度如何。其实天知道,根本就没什么下文,那些故事连雏形都还没有,就通通殒命了。 一方面,我听着母亲对我讲给她的某些细节不落分毫的复述,不得不佩服她那强大不衰的记忆力;另一方面,听着她的唠叨,本就焦虑、迷茫的我,烦不胜烦,即使我体察到母亲的良苦用心。 泄密事件发生后,我利用给家里打电话的机会,通过各种胡编乱造来补救,才勉强搪塞过去。然而,就在那次,在我情绪糟糕至极、莫名崩溃的哭喊声里,细心的母亲一定探出了什么端倪。 这段感情,充塞了太多不顺和伤感。我一个人承受已然足够,我不想让家人因为了解而cāo心。我清楚,即使告诉他们又如何?他们也只能和我一样,只有无力的沉默。 兴许是我自身负重太久,迫切需要一个张大的出口释放的缘故吧,我一开口便一直滔滔不绝地讲完了,没有漏掉哪怕一个细节。吐完所有分量,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小片薄薄的棉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不良情绪,就像贮存其间的水分,顷刻间化作一缕缕白雾,慢慢地、轻飘飘地逸到空气中去了,再也没有了。 10月26日傍晚。 钟寒给我发来短信:“我们一会儿到西城公园走走。” “好呀。”我响应着他的邀约。 钟寒和我相识已经几个月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有过不愉快的磕磕碰碰,也有过太多美好而难忘的回忆。 陷入恋爱中的我,因为自带盲目而甜蜜。临近二十八岁的我,面对第一场爱情,充满好奇的期待和温暖的心情。即使气温一天天骤降,但彼此的热情盖过寒冷。 走累了的时候,我们停在路边各自玩手机。 “要不,你到百度栏里搜索下我的姓名,说不定会有什么惊喜呢。”出于虚荣心作祟,我诱使钟寒道。 我确信,在里面可以找到我的基本信息。因为以前有人告诉过我,她搜到过。我听后亲自试过,果然如此。加上我还在某些网站上发表过几篇文章,我更加自鸣得意。 钟寒顺着我的话做了。 可在我一不小心,看到他百度栏搜索记录中的内容男人忘不了前妻、复婚好还是不好这两项内容的时候,我整个人彻底懵了。短短两句话,对我来说,每个字都是那么沉重。 所有的分量源源不断地向我聚拢,我的思维冻结了,我的意志坍塌了。那一刻,我的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我努力控制自己,比如假装若无其事,比如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我知道优雅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xìng,这个场面已经令我感受到了尴尬。我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偷,盗窃了属于别人的情感地位,偷窥了别人的隐私。我多想不发作,从而保持住那份一直让人尊重的优雅。 然而,我做不到。因为就在我还想着,保持心平气和的情绪的当口,我抬眼看到了钟寒脸上那突兀但稍纵即逝的惊慌。 我知道,我一定看到了,与他口口声声对我说的“走出来了”背道而驰的内里。他从没有想过,要让我明确无误地正视他那最诚挚的灵魂吧。他那惊慌、惧怕的表情,我一生难忘。 钟寒这样的神情,令我联想起前后种种。突然,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和绝望正冲dàng着我。 我转身就走。钟寒快步上前紧紧拉着我,我拼尽全力,甩开他孔武有力的大手。那时,我丧失所有理智,痛不yù生。我拼命地、快速地撕拉左手腕上的手串,直到所有的珠子哗啦啦散落一地。除了发泄,我什么也顾不了。顷刻间,天昏地暗,所有的微亮,因为这两句罪恶的短语消失殆尽。 “陈雪,请你相信我,这真的是一个误会……”钟寒一边解释,一面上前制止我的失控。他妄图抱住我。 “我什么也不相信,更不愿意听。你走吧,你走吧。”我对他声调模糊地哭喊道。 我不再愿意接触他身体的任何部位。因为此刻,在我眼里,他不过是一个骗子、一个小人。钟寒的不真诚,令我觉得恶心。 钟寒紧紧地抓住我的双手。我不依不饶,用力踩他的双脚。从发作时起,我的泪水从未间断过。 我的脸因为过度伤心而变形,拧成一团疙瘩。我的胸中似乎有熊熊火焰在燃烧。这种剜心的烧灼令我剧痛不已。我想哭喊,但喉咙似乎被塞住,发不出任何声响。 霎那间,我的崩溃没有尽头。活着的小许快乐dàng然无存,我倒宁愿自己去死。另一方面,我十分清楚这是我自导自演的悲剧,是我一手酿成的。我悲不自胜,双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狠命地扇自己的耳光。尽管两眼直冒金星,脸火辣辣地刺疼,我还是无法平静。 我连续不断地抽自己的耳光,心里满是委屈和后悔。我情愿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我始料未及。眼前这个昨天还专门跑来向我诉说衷肠他说选择,确切地说,是确定、肯定、坚定不移要和我在一起的男人,在表示完自己的铮铮誓言的第二天,内心是那样的晃dàng、摇摆。 更可气的是,钟寒至少从上述两句话中承认了如下事实:第一,他心里有别的女人,或者说他爱着我之外的某个女人。我在他的爱情之外;第二,我并非钟寒理想的结婚对象,他想娶的人不是我。有了上面两个事实,而我的存在到底算什么?想到这些,痛苦的巨浪再次涌上岸头,我再度被强力掀翻。 我从没有想到,前几天还为我过生日精心策划惊喜的钟寒,会是这样的人。这猛然一击,给了我狠狠一处致命伤。哭得嗓子哑了,双手也开始麻木了,我才在疼痛的边角沉沉睡去。 夜半醒来,手脚冰凉,心犹如在冰凌和玻璃碎渣之上行走,伤痛、委屈、不甘和怨恨,全部扎堆涌来。我除了泪流满面,除了用头猛力撞击墙壁的同时,发出如兽一般的嚎叫之外无计可施。 我感到自己的生活被抽成了真空,不再有意义,不再有未来。那一声接一声长啸,是我对于时光、机遇给我的心境和处境最有力的驳斥和反抗。 因逃避而睡眠,因断裂而清醒。这一夜,我一遍遍地睡去,又一次次地清醒。二十几年来,这样的夜晚太多了。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让我意志坚定、恨入骨髓。 看着眼前的漆黑光景,还有泛着些许亮光的防盗栅栏。我头一次觉得灵魂完全失去支撑。我猛地爬上窗台,双手用最大的力量捶打防盗栅栏。我在心里对自己许诺:痛过之后,不再哭泣。 对于像我这样理智,第一次赌却失败的人来说,最不愿意苟且。黎明刚到,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我的双手痛得几乎不能移动。枕头上、被子上,全是湿湿的一片。不用说,我哭了整整一晚。 我无意间瞟到窗台。昨晚我踩过的那张方凳仍旧静静地立在窗台下的脚地上。窗外下着小雨,冷空气皱缩成一个个隐形的小团,里面流动着悲伤的因子。室内同白色墙壁一样冷峻和单调,气若游丝的棉被和床头柜似乎在窥探我泪流不止的起因。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潜意识提醒我,今天是工作日,我需要按时上班。 但从昨天到今天,一直不曾停止饮泣和流泪的我,就像一片被丢弃在暗河上的薄薄的肮脏的泡沫。我没有力气,正如尊严感完全丧失后那样。我又如一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食品包装纸,全身沾满油污,一不小心被人扔在了垃圾桶外。 我对工作、生活的热情瞬间瓦解。什么优秀、先进,什么热爱艺术和生活,在这样的糗事面前,有着的不是夸赞,而是□□的羞耻。 我的意志像沙一样松散,全身乏力。我不再关注是否上班,是否会迟到,甚至对于可能受到的批评或者处罚,我也全然不顾。我使劲拉了一把被子,把我的头深深地埋在被窝里。这样做不仅因为冷,更加代表了我内心的逃跑主义倾向。 在被窝的全面覆盖下,我蜷缩着身子侧躺着。空空的房间,空空的心灵。不知不觉,滚滚热泪奔流而下。我生病了一件小事足以令我伤心、掉泪。泪水一旦滑落,便一发不可收拾,难以止住。哭泣、停止;哭泣、停止哭泣;哭泣……我的泪水,大多数时候是轻声的或者无声的。绝大多数时候,它们是静静的,无声无息的。 第4章 无 我对十四岁之前的时光,有无关艰辛的少许记忆。这段时间,虽然生活贫困,虽然中途辍过学。但因为没有任何思辨能力,我尚不懂得所处环境的艰难。那时的我贪玩、学习用功,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家庭遭到一场大变故。本就一贫如洗的家,变得更加勉力维持了。而这场事端的蔓延,整整持续到我三年高中生活的结束。这么多年来,贫困,准确地说是赤贫从未停止过在我头顶盘旋。 十七岁那年,我站在县中的cāo场上,看着教学楼和cāo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我一个人静静地扶着教学楼楼梯的一侧,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那时候,我并没有受到任何刺激或是感受到悲伤的情绪。 念高一的我,在陌生人群里流着或许因为孤独催化而成的眼泪。我是一个从小泡在以教材为首的书堆里的孩子,不喜热闹,偏爱安静。初中时,我有几个好朋友。但到县城读高中后,即使开学已达两个月之久,我还没有要好的同学。 进入高中以后,我学习上的竞争压力更大了。以前在乡镇中学各科成绩平衡发展、前景骄人的我,高中以后出现严重的偏科现象。尤其是化学、物理一塌糊涂,因此成绩排名拼命往后退。先前我那被诸位老师众星捧月般的虚荣劲、优越感也偷偷地溜走了。 与此同时,家人的病况还在一步步地往下滑。从那时起,我就清晰地明确了生活压在我身上的分量。我成绩不佳倒也没有什么,关键是家里的经济情况越来越差,我继续念书似乎变得没有可能。第一次,我感到生活的沉重和绝望。 高中开学的第一个学期。 “潘老师,家里穷,实在没有那么多钱。可是,不能因为没钱孩子就不读书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父亲在前来报名的学生和家长纷纷散去后,站在班主任的身边,双手一个劲地搓着身上那件皱巴巴的旧衬衫的一角。俯下头,一边给潘老师递上一支在来时的路上,他专门买的有别于平时抽的香烟。五元钱一包,比父亲平时抽的贵三倍多点。 “可是,学校有规定,学杂费怎么可能说少就少呢。这又不是做生意,还讲个讨价还价。你这个老汉不是给我出难题吗?”潘老师接过香烟,顺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对父亲解释着。 父亲继续央求道:“我知道要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矩,可是规矩不也是人定的吗?我家里还有两个上初中的娃儿。他们要的学杂费可也是吓人呀。前几天,我把所有的三亲六戚全部借了一遍,好不容易凑齐现在这点钱。这不,我不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吗……” 我站在父亲的身边。听着他和潘老师踢皮球式的对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着在家中一贯强势的父亲,却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面前,不断地低声下气地哀求,我的鼻子始终酸胀着。 就这样,父亲软磨了大半天,班主任老潘才开口同意我缓jiāo部分学费。 开学的第一天,我和父亲一道沉默着,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等了好半天。好在下午时分,我的入学手续还是办完了。 而父亲病情的加重,恰好在第一个学期的期中。家里除了作为长女的我之外,还有妹妹、弟弟两个一同念初中的孩子。那时,我经常逃课躲在厕所里,望着校外街道的十字路口,一个劲儿地淌眼抹泪。 眼泪扑簌簌地逸出眼眶,在我因干冷而皮屑翻飞的瘦弱脸庞上,淌出无数条平行的、jiāo叉的路径。等泪痕尚未消失的时候,新的一波眼泪再次哗啦啦地滚落而下。这时的悲伤,有着某种明确的目的xìng。 伴随无止尽的眼泪,我开始接二连三地失眠。每个夜晚,即使在学校统一的关灯就寝安排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躺在铺着破旧棉被的小床上,常常以做煎饼的程序式样态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睡。 在Y省十一二月份的夜晚,我能够敏锐无误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冰凉,怎么睡都捂不暖的事实。因为四肢特别凉,我觉得整个人都特别冷,常常瑟缩成一团。 除了冷,我在失眠之际,经常感受到左胸剧烈的疼痛。那种痛仿佛来自于心脏里的魔怪。成群结队的它们在里面胡乱地冲撞,瞬间将我的心脏组织一层一层撕裂。这疼痛一次次重复。它是我关于疼痛的最初体验。 刚开始失眠的时候,迫于学习压力的我,轻轻地从集体宿舍溜出来,抱着各种教科书、习题集到宿舍走廊尽头的路灯下学习。整幢楼,甚至整个校园内,除了宿舍楼底下的食堂中舀水、切菜的声响不断,没有一丝异响。在同学们香甜的睡梦时刻,我静静地、慢吞吞地努力着。 用功学习的时候,我彻底忘记了失眠,也忘记了其他女同学漂亮的衣服、好吃的糖果,以及各种花花绿绿的书籍。同时,我那时的用功似乎没有什么目的。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自觉。准确地说,我只有靠一个劲儿往时间深处去挤去钻,才有自己放下踮着的双脚的空间。那个时候,我潜意识中已经出现了摆脱逆境所特有的迫切。 失眠的情况仍在递延。每一场黑夜,都令我万分恐惧,我不仅怕冷,更怕黑。后来,我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上课开始无心听讲,课后作业也不再按时完成,整个人如僵死的老树一般。 坐在我左手边的同桌,是一位极瘦弱的女孩。她酷爱学习,成绩很好。同桌很不理解我怎么会变化这么大。看我在自习课上呆坐,对任课老师布置的作业无动于衷之时,她还反复催促我快做习题。对于她的善意提醒,我完全当作没听见。 其实,经过两个月的煎熬,我懂了自己的情绪为何这样糟糕。学习上的吃力、家庭境况的进一步恶化,让我不得不清楚地看到:我看不到未来,那些自小父亲灌输在我脑中的诸如大学那些充满希望的词汇,一个接一个相继隐退了。 我的泪水、失眠反映出内心深沉的痛苦,绝望不留死角地浸透了我的意志。于是,在一个我故意不完成化学作业而被罚打扫教室卫生一周的当天下午,我背着装有几件旧衣服和一堆教材的大包回到家里我毅然决定不念书了。 我所读的学校是一所寄宿制中学。大多数同学住校,只有周末放假才回家。因为我家离县城较远,为节省路费,我很少回家。在人去楼空的节假日,我用不回家而省下来的六元钱车费买几包八毛钱的方便面,再加上一瓶一毛钱的白开水,就可以支撑两天的饮食。 面对我的突然回家,父母并没有特别惊讶。回到家,我骗他们说学校放假了。就像他们一贯的那样,父亲和母亲无条件地相信了我这个女儿。 几天过去了。我心里一直在打鼓。我觉得撒谎并不能解决问题,关键是我感到良心上正遭受深深的谴责。我都无法忍受自己的谎言了。 那天,我坐在灶前的小木凳上烧火煮猪食,母亲恰好在灶堂附近拌猪食。 我逮住机会,轻轻地蠕动了几下喉结,艰难地开口道:“妈,我不想念书了。” 我咬着牙冠,尽量字字清晰地对母亲说,声音却很低。 “怎么不念了?”母亲侧过脸,认真地看着我,声音还是往常那般温柔。 “家里太困难,我自己不想念了。” 母亲爽快地回答道:“不念了啊。也行。” 我抑制着自己的感伤,尽量不表露在语气上。说出这个我思考两个月之久的决定后,内心还在隐隐作痛。我的鼻子微微发酸。 精明的母亲比我更有洞察力,一定更加全面地评估了家里的现状。是啊,爸爸生病后家里少了一个主要劳动力,妈妈不仅要照顾病人,还要干完家里所有的家务和地里的活。三个子女都还年幼,都在上中学,学杂费高得令人咋舌。以后大家上学的费用从哪里来呢? 所以,当我忍痛与母亲商量我辍学的决定的时候,一向支持我学业的母亲基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更没有任何劝阻或者挽留。 “这样的话,等明年开春,你就和梅表姐一道去浙江打工。我等几天就去你姨妈家给梅梅说一声。”母亲接着我的决定,继续为我以后的生计谋划着。 我一声不吭,继续往灶堂里塞着干草和木棍等。我的脸被越烧越旺的火光照亮了,整个身体笔直地挺在小凳上,目光里混着坚定和怨恨。等我扭头看见邻灶的冷清,还有柴灶底下那些沉积已久、被水浸泡过的柴灰。我在想,自己的处境,不正和它们一样吗? 在我仓促向母亲jiāo底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我明显地觉察出家里的气氛有种史无前例的凝重。于是,我变得更加小心,本来就寡言少语的我更少出声了。我自以为做出这样一个富于自我牺牲又自暴自弃的决定,会给自己和我的家庭带来一份小小的轻松。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就我个人而言,我再清楚不过如果我停止学业,我将丧失念大学的近期利益。对于一个生在80年代末的农村女孩来讲,不上大学就意味着,自己整个一生都会留在农村务农或者进城打工。我知道这个决定的严重后果,它会波及我以后的生活,但我顾不了那么多。当下那么难,先解决眼下再说,哪管什么后来呢? 母亲背着我,对父亲讲了我决心停学的事。虽然这是我的推测,但我发现整日卧病在床的父亲比以往更加沉默了,甚至发展到接连几天也不吱声。我大概猜出了父亲的心思和难处。 父亲少年即丧父,早早当家维持起一家老小的生计。农村生活的劳累、经济条件的重担一起向年少的父亲袭来,不到四十岁的他终于倒在了这坎坷的生活的道路上,虽然倒得不怎么光彩。 我父亲xìng格固执、倔强。二十岁出头,接连生养了三个小孩的他,并不想屈服于农村的贫穷和落后。他曾千方百计谋取一种技能或者一份职业,但因为学历和能力的关系,加上他个xìng耿直、善良的倔脾气,他终究未能得偿所愿。 十多年过去了,父亲当年进城谋职时专门置办的那套劣质西服,总是在我眼前晃dàng。直到现在,我对父亲在一面小镜子前整理领带的场景仍旧记忆犹新。我还能嗅到这一丝不苟中的认真、谨慎。 长期不分季节、日复一日的农耕生活,令父亲的脸上皱纹横生、面色黑黄。加上病重,他那愁苦的脸五官之间的距离大大缩减了,瘦得如一小块巴掌大小。 他单薄的身体披一件十分破旧的黑色大衣,上面布满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洞口,好像是被老鼠咬坏的,洞口处能够看见黑糊糊的棉絮。父亲走起路来轻飘飘的,整个上半身在宽大的大衣里慢悠悠地晃dàng。这时的父亲更像一颗干枯的老树,脆弱得让人心疼。 终于,我家的沉默局面开始破冰。一个晚上,大家刚吃了晚饭,父亲从床上慢慢挪到我和母亲的睡床边,拉过地上的一只小凳坐在母亲身边。 “陈雪不念书也没什么,再等等,我们给她找一个好的婆家。只要对方经济条件好点,也不是什么问题……”当着我的面,在黑暗中,父亲和母亲商量着。 “道理是这样。可是现在还早,先让她跟着她梅表姐去外省打几年工,挣点钱供弟弟和妹妹。”母亲赞同道。 …… 我躺在床上,清清楚楚地听着爸爸妈妈的每一句对话。我仿佛变成了一个旁观者听着一对夫fù谈论着一个尚未满十八岁的女孩的未来。或者说,他们在给一位尚没有毕业的高中女学生安顿她接下来的人生。但我觉得这些和自己关系不大。 可有那么一刻,我突然意识到父母是在商讨对我的处置。我以后不再是学生了,伤感再次掠过我的头脑。我即将过上打工妹的生活。我不知道那将是怎样一副图景。 但我知道,我一切一切的希望,都如大海巨涛中的浪花,瞬间化为泡沫。自从做出辍学决定那时起,我就明白,这个决定一旦做出,我与这个尚还陌生的班集体的其他同学的生活轨迹便会天壤之别。至于差别的具体情形,对一个因为上学才第一次走进县城的乡下女孩来说,是难以预测的。 在生活的洪流当中,我就像一棵娇嫩的小树苗,哪里懂得反抗或迎头痛击呢?于我,只有妥协和屈就。我毫不抵抗,坐等最终结果的到来。 第5章 无 接下来的日子,跟平常一样。父亲照旧卧病在床,我同母亲一道忙进忙出,打理着家中里里外外的事务。至于我的去处,没有人再提起。就是安排我外出打工的相关事宜,我也再没有听到丝毫的动静。 “你的小学同学张娜快要结婚了。”某天,从地里劳作回来的母亲,在她放下锄头的时刻,对正在使劲刷洗衣服的我说。 我惊讶道:“这就结婚了?” 就在这个春节刚过不久,我听到了张娜结婚的消息。 虽然早在一年前,我就听说了张娜和村里某男青年订婚的说法,但还是免不了难以置信。 没过几天,张娜家摆了筵席宴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我才确定他们真是结婚这一事实。 看到张娜的生活,我不禁为自己捏一把汗。我惧怕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从小学起,我的老师就教导我们要勤奋学习。他们相继告诉我,尤其是作为女孩子,以后不继续念高中、大学的话,就只能嫁人。 嫁人也只能找年纪相当的农村小伙子,结婚后每天过着割草、挑粪、做饭、喂猪、nǎi娃等的日子。就连我那只有初中文化的父亲,从小对我的殷殷教导也是要我认真读书,然后上大学。 所以,在我的心中,读书显然比其他事情都重要。我始终记得,童年时期有很多次,父亲总是一边看报纸,一边把我拉近他身边,不厌其烦地告诫我说:“你将来一定要念大学,只有这样,人才会有出息。你别怕你爸穷,如果你考上了大学,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读……” 展露这个镜头的这一场景,让我从记事起就知道:我要努力学习,然后进大学。这不仅是父亲的心愿,也是我的人生志向。虽然一直到我真正走进大学校门那一刻起,我都不曾懂得“上大学”的含义。但在我幼稚的心田里,我知道这是我人生最早也是最大的一个梦想。凭着这梦,它提供给了我近十年的勇气与毅力。 然而,当我从学校仓惶逃回家里时,大学似乎更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童话故事。此时的我,心里还藏着更深一层的焦虑我担心自己在十八岁左右的年纪就嫁人了,从此一辈子都被紧紧地拴缚在这惹人怜爱也满是血泪的土地上。 本来没有希望本身已经足够令人窒息了。如果在这块土地上结婚,那可真成了最绝望的事。我的理智和我因受教育而培养出的那一丁点儿傲气,让我拒绝这绝望不管怎样,绝不能在此低头! 虽然,我看到那些相好人家的女孩子,比如张娜,她时常穿着未来婆家买给她的漂亮衣服和鞋子,再瞅瞅自己全身上下全是旧旧的、松松垮垮的大妈装,心里也会陡生无比的羡慕。我的眼光也会一直追随她们的身影,直到她们那美妙的背影的最后一缕从我视野里消失。 我突然想到初中二年级的时候,那是一个暑假,一位挑货郎担的矮胖fù女经过我家门前。见我身高、体型发育很快,便张开她那两片肥厚的嘴唇,问我妈妈道:“这是你家女子吗?今年多大啦?我说不定可以给她找户人家。瞧她长得那么高……” 我妈妈笑着向她解释,说我还小,才把她打发走了。从此,一旦老远听见这fù女的叫卖声,我都会赶忙躲进屋里,生怕她真是来给我说媒。 难熬的时间总是缓慢而漫长。眼看高一下学期又开学了。我的日常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我似乎也接受了自己辍学的命运 ,心情更加平静、稳妥了。 刚开学没几天的一个上午,我那几个月来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的父亲,在我路过他床前到厨房喂猪的时刻,他开口了:“陈雪,书还是得念。” 我顿时呆住了,我根本无法判断这句话是父亲说给我听的,还是在宣示他自己的决心。 “陈雪,这书咱还是要念。这书咱得接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念。这书我们想办法念……”父亲背对着我躺在床上,口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几句。 我听到父亲小声但声音里透着钢铁一般坚定的话语,泪水极速地从我的脸庞滚落而下。 第6章 无 我原本以为,一心向学的我都不再愿意念书了。哪怕这个决定我做得如何痛苦、艰难,只要我一口咬定不继续读书,父母再怎么对我抱有殷殷希望都将是泡影。因此,我向来觉得受的委屈和苦楚最多了。 但我没有想到,我的父亲和母亲,两个同样希望我好学上进、出人头地的人,他们面对生活,给我们这个家出具的难题,同样的惊恐、不安和困惑。尤其是父亲,他从我小时候起,就充当起我求学道路上的引路人。每次开学报名,都是他送我去;每次刮风下雨,都是他披着蓑笠,一手提着雨靴,一手拿着雨伞到校门口等我。 我住读快没有生活费的了,心里难免焦急。父亲忙完农活,天色近黑的时候才到学校找我,恰好我在上晚自习。上第三节晚自习时,班主任黄老师来到教室,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从他裤兜里连续掏了几次,才把一堆揉得皱皱巴巴的零钱放在我的课桌上。 黄老师告诉我,这些钱是我父亲刚才送来的。而我,却连送钱的父亲的影子都不曾见到。黄老师并不是有意地把这件事当成活生生的教材案例讲给同学们听。但对于我,这是一顿沉重的警示。 还有一次,我浑身上下长出一大片湿疹。特别是脸上,全是发红发痒的水泡,溃烂严重,很难看。我在接受了村里唯一一名赤脚医生的简单治疗后,匆匆忙忙回到紧张的初三的学习中去了。 父亲担心我的康复情况,破天荒第一次专门到学校私人承包的食堂,为我预jiāo了两份ròu菜的钱到对方账上。后来因为我一再拖延,食堂就赖账,我最终没有吃这份ròu。而我,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父亲,不是怕他责怪,而是怕他心疼当时可以买一斤猪ròu的这五元钱。透过这件事,我进一步确定,我身上承载着父亲对我深深的期望。而我,报答他的唯一礼物,便是我那还勉强看得下去的成绩单。 从辍学那天起,我深知这样做将会对对我饱含期待的父亲,造成怎样的伤害和打击。父亲知道我的决定后,一定非比寻常地痛心过。 他这一辈子,一天不减地被消耗在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月里。父亲吃过很多苦,但所有的不甘心均随着无法改变的生活模式和不断上涨的年岁而褪去。他这一生没有宏愿,仅存的小心愿便是他的子女可以过得比他好。 而我辍学这个决定,给了他当头棒喝。父亲虽然更加沉默,也没有过多地展现出他的悲伤。而我作为他的生身女儿,可以感知他的煎熬和怨恨。 他一定在心里无数次地感叹过命运的不公平,责备过他的无能,不能让家庭富足,不能承担起保护他和家人小小的梦想的责任。父亲,这个饱经风霜的庄稼人,一定忍受着更加绝望的剧痛! 正因为他的绝望,催逼他说不出任何带有感情色彩的话语。也只因为他的剧痛,父亲才深夜拖着疲倦不堪的身体不能入眠,走到母亲的床边,同我母亲商量着,怎么才能给我一个好一点的未来。 两个月以来的长久不语中,父亲一定在权衡中挣扎。他知道,我辍学后有什么样的后果。当然,他也一定清晰地对比过,假如我继续和弟弟、妹妹一道上学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而这些,父亲从没有当着我母亲和我的面提过。 就在父亲说了让我继续上学的当天下午,他顿时来了精神,病情似乎缓解了许多,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洗脸、吃饭,还卯足劲儿催促我,快一点收拾住校的洗漱用品和课本。 面对父亲这突然复活的决定,我没表示反对,也没有表示赞同。我早已放弃了,我争取过、逃跑过,对于自己的将来,我不想设计过多。于是,我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心想,既然是大人的决定,那就这样好了。我顺着父亲的意思,把自己在校期间需要的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具一一收齐装好。因此,在父亲意志的压制下,我再一次回到了高中校园。这一次,我没有到县城,而是到了邻镇的中学继续读书。 除夕之夜,我洗完脚后急忙抬起双脚,用一张黑糊糊的旧毛巾将脚擦干后,塞进拖鞋里。然后我端起洗脚盆,转身走出大门将盆里的水倒掉。而后我又向盆里倒上半盆热水,将盆放在母亲脚旁。 母亲坐在我身边,不紧不慢地脱掉鞋袜,然后把她那双修长的脚平放在盆底,左右两只脚漫不经心地相互摩擦着。我喜欢母亲美丽的脸蛋,还有这双好看的脚。而刚好,我的脚像母亲的。因此,我一直认为脚是我全身上下最令人满意的一个部件。 母亲一边洗脚,一边专注地听我讲我和钟寒之间的事。母亲脚洗好了。她穿上鞋。我和母亲就这样坐在大厅里,耳畔不时有bào竹声传来。 听我讲完,母亲用手肘托起她那又黄又瘦的鹅蛋脸,眼睛一直朝地上看。我明白,她是在为我思考和寻找答案。良久,母亲和我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屋子里挂着的那些陈年故迹的蛛丝望着一并陷入沉思的两人,等待着我们的再次对话。 我一会儿望望母亲,一会儿看看眼前这些经年累月积成但现在已经没有主人的残破蛛网,一会儿瞧瞧门外辉映在水田里的火花。 我已是满满当当28岁的年纪了,在同龄人已为人妻、人母的时刻,我关于爱情、婚姻和未来的生活仍是一头雾水。想到这些,我突然对那些已组建家庭的初中、高中和大学同学心生佩服。虽然如今和他们联系很少,但我通过□□、微信动态,了解到他们每一个人都过得似乎很不错。 而我,还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为此,我也曾自嘲说,自己的青春或者其他经历,似乎均比同龄人晚好几年。一眼望去,这经过的二十几载,我的生活就像一条平坦的路。平不是因为顺利,而是空洞。 关于以后,我从未停止过努力和思考。尽管如此,我还是无从知晓自己该怎样选择,能够做什么样的决定。 而这个难题,我暂时没有办法解决。而我偏又将它抛给了我那小学尚没有毕业的母亲。凭她短浅的见识和简单的生活阅历,她又能给我什么样的好提议呢? 终于,仿佛经过了漫长而周密的考虑,母亲抬起头来。 “你要是觉得合适的话,我们没意见。”母亲轻声地对我说道。 我没有搭话。 而我的两只眼球滴溜溜地在屋里的四周转动着。然而,在这间破败、拥挤的小屋里,我始终没有找到可以供我长期停放视线的物品。这样一来,我连最基本的转移注意力的措施都没有办法采取。 于是,我轻声地叹出一口气,继而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我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有一种想马上逃离这场与母亲僵持不下的沉默的冲动。可看到门外漆黑一片的夜空、肮脏泥泞的小路,我又该逃往什么地方? 于是,我和母亲就这样一秒接一秒地坐着,谁也没再说一句话。仿若为了打破我们母女间这坚不可摧的沉寂似的,我家养了十多年的老猫阿灰,猛然地在屋顶发出“喵”“喵”的叫声。 这本该冷峻得令人毛骨悚然。但阿灰和我们很熟悉很亲密,就没有那种寂静的深夜里听见夜猫叫声的惊悚感。 不一会儿,阿灰不知不觉间就来到我和母亲之间的脚地上。它在我们之间来来回回,一个劲儿地用身子蹭我们的裤腿,嘴里发出一刻也不停止的“咕噜”“咕噜”声。我和母亲不约而同都在盯着阿灰看。最后,在四目相对中,我微笑中感受到了母亲的和颜悦色。 这一轻微地dàng漾,瞬间在母亲的脸上收敛起来,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他已经有一个孩子了。你们在一起后,双方都那样穷,以后你会生活得不好……”母亲似乎在喃喃自语,又似乎在劝阻我。 母亲提到钟寒和他前妻所生的孩子,而我则想到钟寒在网页上搜索过的内容我可以确定:钟寒还爱着前妻。之所以不能复合,有着深层次的原因。 母亲这句善意的提醒,是从经济方面为我将来的生活打算。而我在想:孩子始终是钟寒与他前妻的结晶。他们是高中同学。大学的时候,两人谈起了恋爱,都是初恋。尽管生活的繁杂、细碎,最终使他们之间的结合分崩离析。或许他们的爱情之火还在蓄势待发吧。初恋,不论男女,都是一辈子的记忆。 钟寒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初恋。而他的初恋,给了别人。他心心念念真心爱着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 而我,满腹的委屈去找谁去诉说呢?又有谁懂得,我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淌着浑浊的泪水。 往日的yīn翳似汹涌的黑云,不断地从我心田里朝外喷涌。顿时,我朝母亲愤怒地吼道:“你们以为我愿意这样啊……” 我的哭喊声在夜色里弥散开来。可是除了我,在哗哗的泪流不止之后难以入眠,貌似所有人都睡在浮生的甜梦中。 这一晚,母亲与我第一次郑重其事的谈话,除了再次把我推进痛苦的泥潭,没有任何结论。 无论我是在清醒的意识状态里,还是在似睡非睡间。我总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复地、重重地撕扯我灵魂的尾巴。母亲对我恋爱的坚决反对和迟疑中应承的两种截然相反的矛盾态度,还有在两者之间举棋不定的思想负担,仿佛把生活的所有重量打包,而后用它们堆满我的整个心房。 而我自忖:从小到大,我每一步都比别人隐忍、努力,为什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艰苦奋斗,幸福还是依旧离我那样遥远?想到这里,滚烫的眼泪涌出来,即刻变凉。 小芹三年前,在她自己的□□空间留下的那篇日志,在我眼前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春节期间,小芹带着jiāo往了一年多的新男友回家见父母。正读研二的小芹从小受够了贫困带来的苦处,加上这几年她在校外做礼仪等兼职淘取的社会认知,让小芹成熟不少。 在选择jiāo往对象时,小芹对经济能力有直接的考量。可当他把男朋友带回家见面的第二天,父亲与小芹那场单独的谈话让她警醒和深思。 小芹那一辈子在城市建筑工地上做工的父亲,凭借他自己五十年来的人生经验和社会见识,彻底否定了小芹的男朋友。 父亲语重心长地对小芹说:“我和你妈这辈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供出来。你是研究生又能怎样?我们在这么大的一座城市里依然一无所有。不要想着还有两年你才毕业,说不定到时候你是失业也未必。你毕业以后怎么办?对,你现在的男朋友长相、待人接物都不错,有住房有稳定的工作。可是仅有这些对你以后的工作、生活有什么用呢?你还年轻,和他结婚以后照样得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和你妈,什么也给不了你,以后你只能靠你自己。所以,你的婚姻我们一定要为你把好关,免得你以后绕弯路……” 小芹懂得了父亲的言外之意,自然也默许了父亲的提议。于是,她转身和男友分手了。分手之后,小芹陷入了对以后该怎么办的痛苦思索中。 那段时间,她整夜整夜地失眠,饭也吃得特别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后来,在朋友的提议下,小芹接连去了几家婚介所登记。经过她无数次漫长的筛选和被淘汰,小芹找到了现在的了老公一个家境良好、事业起步快,但比小芹大十多岁的男人。一年多的jiāo往,小芹最终和他走入了婚姻。 第7章 无 正月初二。今年不像往年的春节yīn雨不断,然而晨雾还是很浓。就像我心尖上的霾,与过年的氛围极不协调。可是,对忙于过年的人们来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天,二姨全家到家里拜年。比我小四岁的表妹桂芝也来了。桂芝只读了中专,没有上大学。她毕业五年以来,一直在民办小学当教师。 工作的同时,她一直屡败屡战、贼心不死地参加公职教师的招考。刚好就在她准备最后一次背水一战、英勇赴死的关键时刻,她得偿所愿地考上了,分在离县城不远的乡村小学教书。 我们大家自然都为桂芝高兴。我常年在外打工的二姨和二姨夫,脸上不约而同地绽放着藏不住的高兴。大半辈子在工地上揽活挣钱的庄稼人,眼见家中的长女拿着国家财政分配的收入过日子,即便工资不高,哪怕是在村上教书,也是一桩颇为愉悦的美事。 吃过午饭,我和桂芝表妹坐着闲聊。她的右手一直攥着手机,还时不时地看手机、回复信息。看着桂芝那乐不可支的架势,我暗想这丫头或许谈恋爱了吧。 于是,我问她:“妹,你谈朋友了没有呀?” 桂芝笑着“咦”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我的提问。 “你到底谈没有嘛?这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还装得那么神秘干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连这个还保密?”我坚持自己的直觉是准确的这个信念不动摇,继续对表妹寻根究底地追问道。 桂芝收起手机,装入衣袋里,一边对我说道:“姐,你的侦查意识怎么就那么敏锐呢。我这点小心思被你一眼就看穿了,这样可不好。以后谁还敢在你面前撒谎呀。” “我谈了一段时间了。因为觉得为时尚早,所以没有跟你说。”桂芝接着补充道。 “这有什么。前期的时候保密很正常。我理解。你不说一下你这男友的情况?”我接过她的话头。 “他叫邹强。是我们县人民医院的一名医生。比我大三岁。我跟他是在那次公招教师体检时认识的。他人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不错……”表妹聊起了关于邹强的种种。 因为她是第一次谈恋爱,笑容多到在那张细长的粉面上堆也堆不下了。 就这样,我和桂芝的聊天内容瞬间变换了频道。我俩聊得最多的是她的男朋友邹强。 准确地说,是桂芝自顾自地、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她的爱情故事。我不过在一旁做了个安静而专注的听众。 桂芝谈到邹强的家庭、成长经历和他们jiāo往过程中大大小小的趣事。她说到邹强时,那种眉飞色舞的表情,那样女子动情后特有的娇羞面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听得、看得一清二楚。据我看来,眼前的桂芝,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定然均有爱情的充斥和渗透。 我带着羡慕,认真地聆听着她对邹强的尊敬、崇拜和依赖,注意到桂芝与我的谈话中邹强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更加留意到桂芝常常将聊天内容不经意地转换成了她的邹强。 我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一个女子陷入恋爱中的巨大热情。即使如久处冰堆中的我,也已经感受到了男女相恋,特别是初恋 的热度。 我呢,没有青春,准确地说,是青春统统拿去喂狗了。有时候,我甚至有些羡慕那些有过青春时期,那种美好的爱情的故事的人。恋爱,对于我来说,是很偏远的事。或者说,恋爱虽如滔滔江水,但我不曾沾染一滴。 2008年9月,尽管大学开学报到已经晚了一天,我还是终于如愿以偿地走进了某省属重点大学。那一年,我十九岁。求学期间两度被迫辍学的我,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进入大学的校门之内。 校园内人流如织,学生、家长络绎不绝。我穿行在开阔的道路上,第一次看到这样大的学校,内心既惊喜又慌张。我顺着各种箭头的指示,还是没能找到新生报到的地点。 “哎,同学,请问一下新生在什么地方报到呢?”我立马逮捕一对扎着高高马尾、着短裙的活力美女,怯怯地问道。生怕她们与我擦肩而过之后,我就丧失了问路的机会。 “再往前走十几米就到了。你看,就是那里挤了一堆人的地方。”走在右手边那位鹅蛋脸的女生用标准的普通话回道,并用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 我“噢”了一声,赶紧朝前走去。 某天,年级辅导员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轻声地问我:“我读大学的时候还有一些衣服,还很新。我现在也不能穿了,要不,我给你拿几件过来?” 我能感受到她轻声细语中蕴含的小心。我顿时双颊红霞翻飞,支吾着回答:“我 有。我有衣服……” 刚一说完,我慌不迭地闪身出了辅导员的办公室。我寻思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终于想起了,一定是它。 开学第一天,我第一次见到辅导员高芬。她是年轻、美丽的女子。见到我的那一瞬,我觉察出了她眼睛里闪现出的某种诧异。我压根没有把这当回事。 现在想来,我明白了。大概是高芬当天看到了那个很扎眼的异类的我上身穿一件宽大的淡蓝色衬衣,下着黑色且肥大的旧运动裤。 想到这里,我的自尊感又回来了,甚至它比从前还强大。 大学第一学期开学才几周,我接到了在同一省的某师范大学就读的高中同学小芹的电话。在电话中,小芹兴致勃勃地同我谈起她的学校,她的专业课程。更重要的信息是,小芹羞涩地提到了她进入大学以后生活上的改变。 挂了电话,小芹如我要求的那般,给我发了一张她的近照。一看到现在的小芹,用瞠目结舌、大跌眼镜来形容我的惊讶毫不夸张。照片中的小芹,染了头发,长发烫成妩媚的波浪卷,脸上妆容精致、清透,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青春和都市jiāo叉的时尚感和美感。 小芹眼前这副打扮,使我实在难以将她与昔日那个又高又壮,冬天常穿一件破旧的红棉衣的影像重叠在一块儿。从小芹身上,我看到了大学对一个原生态女孩那焕然一新的神奇功效。 另外,小芹在电话里告诉我,她最近jiāo上了男朋友。男朋友对他如何的好等等。 说到男朋友,那时的我忙于应付自己的生存和学习,不懂这个词语的意义。但在我内心深处,我十分羡慕小芹的妩媚和妖丽。我和小芹来自同样的农村家庭,为什么一到大学差别就这样明显呢? 我来不及弄懂上述的这些困惑。在教学楼自习室的楼梯间接开水的瞬间,我感觉双脚底下一阵凉悠悠。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脚下积满了水。我马上明白过来,原来是我脚上那双塑料鞋的鞋底都开裂了,正在渗水的缘故。 这并不是什么新发现,只是那天积水过多,加上天气更冷,我感受更强烈而已。以前这样的情况也出现过几次,所以每次我都小心地避开漏水较多的开水间取水。这次无意中忘记了。 此时此刻的我,居然连为自己换一双新鞋的念头都没有,更没有想到“困苦”这个词。我像一个酣睡在沉沉梦境中的孩子,除了梦,对外界一无所知。 接满开水,我加倍小心地挪动脚步,踮起脚尖,尽量选择踩在水少一点的地面上,摇摇晃晃地把身体移了出来。紧接着,我马上回到了自习室,继续埋头看书。 大学期间,对于勉强能够吃饱饭的我,新衣服、好看的包和化妆品、装饰物都是超越我想象之外的物品。一方面,我一件也没有;另一方面,我也不考虑如何去拥有。 纵观大学四年,我社jiāo面极为狭窄,jiāo好的同学并不多。我把所有时间均贡献给了宽阔的图书馆、教学楼。唯有在这两个地方,我的步履才会坚实一些、轻松一些。 那几年,我没有过多地认识到自己面临的生活压力。我甚至没有攀比心理,即使周围有部分同学过着和我截然不同的生活,也没有令我有哪怕一缕嫉妒。对,同宿舍的同学给我取了一个外号神龙见尾不见首。 原因很简单,我是那种作息规律、早睡早起,一大早就离开宿舍前往图书馆、教学楼上自习,晚上再披着月光或者校园内的灯光回宿舍的那类人。 在偌大的校园里,人来人往中,我不断地穿行在这几条熟悉得如同自身十个手指头一样的道路上,奔波于宿舍、食堂、教学楼和图书馆。大多数时候,我的作风是独来独往。 图书馆的阅览室、教学楼的回廊上,哪怕是在盘湖的柳荫下,均留下了我对学习孜孜不倦的热切声响和身影。凭着日复一日的勤勉和克制,延伸着高中时期形成的严苛的自我约束,我的学习成绩在本专业的排名一直靠前。完全沉浸在书的世界里的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我的处境以及进一步需求,也没有考虑过自己以后的生活状态。 恰恰相反,大学的校园生活令我感到某种从未有过的放松。半封闭式的管理方式上,出入校门比高中时的集中营管理形式随意很多。一周的课程不多,早晚自习全部乖乖滚蛋,终于又见到周末露脸了。 最重要的变化在于,我再也不用每天啃课本了,我不用时时刻刻紧张着每堂考试的成绩,我不用再在十分不友好的环境下时时刻刻对自己的出身和经济条件提心吊胆。 同时,我也不用为了弥补数学偏科明显的情况,半夜时分,因为突然想到某道题的解答思路,便一骨碌、悄悄地从小床上爬起来,抓起放在枕头下的练习题和草稿本,趴在卫生间里,认认真真地计算着、求解着。我更加不用在周末的时候,在少数留校生一片嬉笑打闹声中,默默地走过他们的身边,爬上较高的学生宿舍楼层,找一处灯光较亮的地方,专注地背诵着历史和政治课本。 生活对于我来说,似乎是一种惯xìng。这种惯xìng对我来说,就是我还需要马不停蹄的持之以恒的努力。我就像一头老黄牛那样,无法闲下来,还一味地要求自己更加勤劳,尽管那时的我对于生活并没有某种确定的目的。 大学期间,努力的唯一结果是每个学期或者每个学年结束,我都能够如约定般拿到各种奖学金。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了我完成了大学学业。至少,这些为数不多的钱,照旧保障了我在读书期间不再挨饿。 “今天傍晚,我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亲眼见到一个穿着朴素的男生,在座位上吃着其他人嫌难吃,根本没挑几筷子的面条。”同一宿舍的室友许露从外面回来,一边取下斜跨的单肩包,一边不无唏嘘地对我说道。 “咦!居然有这样的事!”我心里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许露继续感叹道:“是啊。我也很吃惊。平时很多同学嫌弃食堂的饭菜不好吃,经常没吃几口就倒掉。或者直接到校外下馆子。可他们谁又想过,还有人在饿着肚子?” 我沉默着,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我的心却拧在了一处,不停地颤抖、痉挛。我再不愿意听到这样的故事。同时,一小团云朵般的庆幸在我心里若隐若现。 第8章 无 大学新生军训刚落下帷幕,紧接着迎来举国欢庆的国庆长假。因开学尚不到一个月,我并无回家的打算。 长假结束后两三天,我这才警觉地发现:开学时家里留给我的八百元钱只剩二三十元了。我的□□里没有一分钱。 我知道,家里还有一对弟弟和妹妹刚上高中,学杂费昂贵。父母东拼西凑才缴齐他俩的学费,而我上大学的学费是办理的助学贷款。 我清楚地记得大学报到那天,在乡下的土路上,我走在前面,父亲背着一床旧棉褥,跟在我身后的不远处。他走路比我快很多,不一会儿就追上我了。 “你拿的枕头呢,陈雪?”父亲见我提着的水桶里仅放有牙刷、牙膏和漱口杯等日用品时,突然向我发问道。 我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父亲的提问。不是我忘记带枕头,而是家里的枕头全是用破旧的衣服塞进去的。每一个都很脏,睡着也很不舒服。所以,我是故意不带,打算进城了再买。 “哦,我忘了。”半晌,我才撒谎骗父亲道。 我爸的脸马上yīn沉下来了,向我劈头盖脸一顿教训:“买?你说得容易,买不需要钱吗?” 爸爸对我这样的发火和责备,我并不多见。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他是心疼钱、为没有钱而压力重重。 我的心“咯噔”一下,暗暗想着:怎么这样小气,不就一个枕头的事儿吗?又花不了几个钱。硬要我从家里带,不是叫我丢人吗? 父亲即刻转身往回走。十几分钟后,他腋下夹着家中最干净、最好看的那个粉色枕套的枕头,出现在我的面前。 因此,我没有勇气张口向父母要钱。可是,我身上还有不到三十元,再怎么节省也不太可能撑过一周。突然间,我不知所措。问同学借吧,我不好意思开口,怕伤了面子。 我围绕着栋梁楼前的花坛一圈圈地走着,思忖着我接下来的饭钱该怎么办。一时间,我想到自己已被确定为助学金获得者,但钱似乎是在期末才能领到。哎…… 想到这里,我紧锁的浓眉还是有了一丝舒展。我慢腾腾地从衣袋里掏出手机。这手机是我一位远方亲戚,见我考上了大学,专程送给我的。我准备给年纪辅导员打电话。 掏出手机后,我并没有马上拨号。我把它紧紧地攥在手心,手指甲不自觉地在机身上胡乱地游走。我在犹豫要不要打给她。万一被拒绝了,我该怎么办? 沉思良久,我把心一横,还是果断地拨了辅导员的电话。我正担心她是否会接听的时分,听筒里传来了辅导员高芬温柔、甜腻的“喂、喂”声。 “高老师,你好。我是陈雪。那……那个……高老师,我没有生活费了,你能不能借给我一些?”我在电话这头因为羞于出口感到分外紧张,从而导致声音变调、语速变快且有些支支吾吾。 讲完这席话的那一刻,我拿电话的右手掌心被汗水湿透了。同时,我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我忐忑不安地等着她的答复。 高老师在电话里回应我道:“我这几天还在外省学习。本周四我回学校,到时候你来办公室找我。” 我拿捏不定高老师是否愿意帮我。有一点我是无比清楚的,那就是我不能马上借到钱。接下来几天,我到处收集信息,开始找各种各样的兼职机会挣钱。 就这样,没有生活费的燃眉之急,因为我腾出时间到校外做兼职而解决。因此,我并没有去办公室找高老师。关于我借钱这件事,她从来也没有主动问过我。 也许,在我头上一直悬着一把利刃,让我始终保持一种奋力向前奔跑的姿势。这种严正的压迫感没有外观,却实实在在。 哪怕我慢一点,我都怕头上的那把利剑渐渐地坠落下来,切中我的要害。在凝神屏气的严峻形势下,我更甭想停下来,哪怕一秒钟,哪怕只是喘口气。 于是,我成为了被时间追着跑的那个人。别的同学在睡觉的时候,我在学习;别的女孩在看韩剧、小说、打游戏的时候,我还在学习;别的同学在逛街的时候,我在学习;别的同学在花前月下、情意绵绵地恋爱的时候,我还在学习…… 我的阅读肆意而泛滥,我也从未想从读书中获得任何物质上的嘉奖。然而,读书于我而言,当真没有功利xìng可言吗? 站到今日这个时间点上,回顾过去那些埋头啃书的时光,我突然想到高中一位老师讲的故事一个关于一名农村孩子,坚持不懈奋斗了十八年,终于能够在一家咖啡厅里,像城里人那样悠闲地喝上一杯咖啡的故事。 每年四五月份,初春带来人间的生机盎然、欣欣向荣。地头、山间全部充满绿得发亮的光泽。温暖的日光与和煦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风联手,掀开了秧地里覆盖着的农用薄膜。 那一株株独立的秧苗在微风中簇拥着、谈笑着,仿佛一群调皮的孩童在嬉笑、玩耍。放眼望去,整片水田都新耕犁过一遍。等秧苗长到农民伯伯心中认定的高度,意味着新的一年的农忙时节又到了。每年五一劳动节前后,一年中最重要的农事chā秧即开始了。 我还不满十岁,就被父母带到田地里学习拔秧苗、捆秧苗、分发秧苗和chā秧。小时候爱玩,我觉得这是一件耍事。在加上chā秧的时节不冷亦不热,因此它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大烦恼。 然而,凡事有首有尾,有春种即有秋收。每年秋收,大抵在开学前十几天时开始。这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正午时分,鸣蝉在屋后的树林里不断聒噪着。太阳泛着晃眼的白光,乡村的田垄和屋前的地坝因久未下雨起了厚厚的地灰。人一走过去,就会留下完整而清晰的脚印。 如果光脚落地,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地表的温度。这种炙烤,足以让人把脚立即收回背yīn处或者踮着足尖快速通过。 屋子里的电风扇的“哗哗”声,夹杂蒲扇“嘎吱嘎吱”的响声,构成了我家夏日独特的奏鸣曲。午饭过后,忙碌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庄稼人都会小睡一会儿。个把钟头后,不待困乏散尽,大家又将到田间开始下午的秋收。 在乡下,酷热难耐的人们午休往往不会选择上床睡。因为正午时分,阳光强烈,土坯房对强劲阳光的阻挡作用弱。因此,光线轻易而举地穿透屋顶,常常将铺在床上的竹席晒得滚烫。 这样一来,躺椅成了夏日午睡的首选。再不济的话,人们将竹席从床上拉下来,平铺在地上。这都不失为避热消暑的好手法。 这时候,各家各户养来用以看门守户的狗,一只只往往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伸出长长的舌头喘气。它们的舌尖上不时有大滴的涎液滴落到泥地上。 圈养在猪栏里的刚到一百多斤的猪,也时常因为忍受不了酷暑而从围栏里偷偷跑出来。它们出圈后,总是显示出一副慢吞吞的神气,摇晃着那丰满肥实的臀部,朝屋后yīn沟的积水处走去。等主人发现的时候,它们已经给自己冲好了一个满足的凉澡。因为yīn沟里的水少并且全是淤泥,等呵斥它们回圈的时候,它们整个身子糊成了泥浆,赤赤的一大片,很醒目。 午休完毕,大概是下午两点钟的光景。大家纷纷自发地到自己的稻田里收割去了。从家里到地里的路上,大家已然是满头大汗。周围空气中膨胀的热力很强,令人感到口渴。于是,他们便从放在树荫底下的水瓶里,往瓷杯里注满早已放凉的白开水,一满杯全部倒进肚子里。 我身着长衣长裤,头顶着一个麦秆编织而成的旧草帽。因长期、多次使用,这顶草帽散发着一股混合不清的汗臭味。偶尔有风吹过,便难以躲过这令人恶心的味道。 为方便收割,稻田里的水一般被提前放干了。这样的话,能够保证秋收的稻子水分少一些,节省晾晒时间。同时,也使收割的人行走不至于太费劲。然而,有利也有弊,因为田地里没水,在旱地里收割稻谷更加燥热。 咔嚓、咔嚓、咔嚓……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能清楚地听到这样的响声。当锃亮锋利的镰刀靠近稻谷的腰段时,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稻谷便被拦腰截断,留下齐刷刷的稻桩。这些看似再无用处的稻桩,在紧接着的秋雨的滋润下,兴许还会再度抽出嫩芽、结出秕谷。 割稻子虽是一茬接一茬地割下去,好像是机械xìng的动作。但是,再熟练的镰刀手,因为天气炎热或机械xìng重复而导致注意力不够集中、反应迟钝,一不小心割伤手指的情况简直是家常便饭。 记得那次,也是同样简单的重复,我正头顶草帽割稻子。脚下的暑热一直往上窜,不一会儿,我两颊便变得绯红。豆大如雨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流到眼里,我顿时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于是,我将上衣的长袖往外翻了一截,用它还算干净的里面擦眼睛。同时,汗水源源不断地溜进嘴里。我终于知道,汗水和泪水的味道一样,都咸咸的。 由于汗水干扰了视线,再加上心中因闷热生出一肚子的烦躁。“哎哟”,我一不留神,镰刀把左手无名指划了一道口子。伤口的疼痛马上传导至大脑。我看到手掌和手背两面都淌着血,像受到某种不可忍受的刺激。 年仅十一二岁的我,用在课外书本上学到的止血知识,将右手按压在伤口上。另一方面,在强烈的委屈感的震dàng下,我“哇”地放声大哭,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母亲听到我的哭声,在原地直起腰。她在放下手里的稻穗以便捏握另一把的同时,把脸转向我,问:“陈雪,你咋啦?” 离我更近的小姑走到我身边,发现我的手还在出血,让我把右手拿开,方便她看清我的伤口有多深。小姑仔细地查看完毕,轻柔地摸了一下我的头,告诉我不要紧,还安慰我别哭了。 说完,小姑又弯下腰,自顾自地割着稻子。父母始终任我坐在地上,他俩均是一言不发,也没有谁走过来查看我的伤口。我见状,哭得更厉害了。 因为年幼的我,此时不仅仅是因为受到了意外的伤害,更多的是不被大人关注的委屈。那时的我,希望用哭声吸引大人的注意,我想确认一件事那就是,有人在乎我。 矛盾的总bào发是在我大三的那个暑假。同往年一样,我们全家顶着明晃晃的烈日,在水田里收割稻子。这一次,我还是负责割稻茬。 第9章 第 9 章 因为田里的□□,为便于将稻粒晒干,那么割下的稻穗如何放置,保证它们不沾上水,就值得注意。因此,我在割下一手稻谷的时候,总是小心地试探着从哪个方向搁置,可以确保刚割下的稻穗尽量少地接触水面。 天气本来就异常炎热,我的心情和它一样火bào、焦躁。加之大量的稻穗被风吹倒,泡在水里,成了乱糟糟的一片。割稻子的人在下刀前,自然要将它们理顺。这样一来,更加费时费力。 我心里早就窝着一团无名火。我不断地向同样忙碌着的父母抱怨,他们相似地沉默着,谁也不理我。 割到中途,我的右脚被什么东西猛刺了一下。随即,脚底板出现了钻心的针刺感。我害怕了,因为担心被蚂蝗咬了。想着小时候我听见的、看到的关于蚂蝗伤人的故事,我眼前浮现出一堆身体jiāo缠在一处、不断蠕动的节肢生物。我想到它紧紧地吸附在人的腿表上,蠕动湿滑的身子,拼命往ròu里钻的情景。这一次,蚂蝗不仅存在于浅水田里,也不是潮湿的河沟里,它或许正粘附在我的脚上。 想到这些,有一股热力从我脚底升起,直冲脑门。我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我的脑子如万千个线头般散乱。一想到可能是遇到了蚂蝗,我马上哭出声来,就像遭遇到了巨大的变故那样慌张。 我一边哭泣,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田里往垄上走去,检查到底是什么东西叮咬了我。 回到田埂上,我发现右脚底有一道细小的表皮破了,伤口很浅。我还是觉得疼痛难忍,坐在地上持续不断地抽噎着。 在泪眼朦胧间,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爸妈割着稻子时那一起一伏的背影。他们离得很近,但都没有说话。 我在想,父母他们这辈人,吃过那么多苦,现在仍然在受累。而他们从没有一句怨言。即使有不堪生活重压而相互拌嘴、斗气的时刻。 更多的时候,他们似乎天生不怕受苦,老是静默隐忍的样子。父母亲对于自己这一辈子,早就不再抱有改变的希望。他们唯一的愿望,便是生活加诸在他们身上的种种不顺和不如意,不要再次落在子女身上。 而我自己呢?十多年来,跟着父母亲一起劳作,肩挑背扛。因为下地干活早,我的力气很大。记得有次父亲自豪地向母亲夸奖我,说我是个不错的劳动力呢。尽管从内心层面讲,父亲并不希望我重复他的人生。 但我真的要这样,风里来雨里去、辛苦恣睢地过日子吗?想到这里,我才开始干掉的泪痕又被一番新的更迅猛的泪水覆盖了。这一刻,我为过去的艰苦、现在的不甘、将来的困惑再次流下绝望的泪水。 我在心里喊:“老天啊,我实在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夜行路上。钟寒开车,我坐在他旁边。钟寒突然问我:“你有家人的照片吗?” “没有。”我眼睛继续保持直视前方的坚定神态,头也没回,对钟寒不明就里的提问冷冷地答道。 钟寒“噢”了一声,我听得出这个语气词中包含着失望。我和钟寒一路沉默中向前走。而他这一句不经意的问话,把我拉回到过往那些沉陷在时间底部的记忆中。 一对年轻夫fù。他们在乡间的道路上相互指责、对骂,甚至还扭打成一团,丝毫未见情分。我在他们近旁傻傻地看着。这样的时分,总会引得过路的邻居侧目。 我还尚未懂事,自然只能在五米开外跟着他们。他们每次都吵得很厉害,我不敢说话,更不敢完全靠近。看见他们动手,我只能在一旁哇哇大哭。 不错,这副印象,便是我童年时分年轻的父母和他们婚姻生活的真实写照。那时,我的爸爸和妈妈都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就在前一两年,经人介绍,他们结婚生子。 在我的记忆中,从小到大,爸妈总是吵闹不休。每次争吵的原因,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更有时候,甚至在他们要命地争吵了一两天后,我都没能弄明白吵架的中心点在哪里。可是,他们一直吵,从早到晚,从晚上到第二天早上。有时夜半时分,我在迷糊的睡梦里,也可能被他们相互间气势逼人的吼叫声吓醒。 成长在这样的家庭里,我从生下来就很听话。我较少淘气,读书努力,几乎不生病。这些词语是对我成长过程准确的概括、简洁的提炼。 爸爸具有初中学历,在农村还算是有知识的人。爸爸不喝酒,也不打牌,唯一的爱好是吸烟。另外,他还有一个习惯,对我有着较大的影响。 年轻的时候,爸爸爱看书、看报。因此,家里常常会有一些,不知爸爸是从哪里拿回来的读物。没事做的时候,爸爸总是会坐下来阅读它们。我靠在爸爸的腿上,看他读书、读报。碰上他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也会念一两段给我听。 正是受爸爸的影响,在经过小学一年级因贪玩不做功课,险些被留级的教训后,小学二年级的第一学期,刚刚拿到新课本的我,就开始自觉地预习起了新课程。恰好第二天上语文课的时候,教课的老师发现了我有提前完成汉字拼写的行为。他当着全班同学表扬了我。此外,老师让我把当天要学习的生字大声地领读一遍。我没有差池地念完了所有生字。那时起,我走上了勤奋好学的道路。 从小学到高中,我所有的读物除了学校偶尔发放的一本课外书外,还有家中时不时出现的几张旧报纸。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可读了。能够获得一本课外书,那对于我将是一件无比欢喜的事。 因为无书可读,一本课外书籍常常被我一字不落、仔仔细细地翻过几遍才肯罢手。就连小学时,学校发的《家庭教育》这一本书,也被我反反复复读了三遍以上。等我二十几岁,我开始反思自己成长过程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本书根本不是给我,而是给我的父母看的。 小学课文里,肖复兴酷爱读书。他的父亲为给他买书而选择步行回家。而我呢?读小学的时候,父亲亲自给我买过第一本,也是他买给我的唯一一本书《成语词典》。 这是父亲主动给我奉上的惊喜。当他从镇上赶集回来,把这本深蓝色封面的小册子递给我。他无意中坦率地对我说:“这么一个小本,可值九块多钱呢,都足够买上两斤猪ròu了。” 那个时候,我从没有见过父亲买过一次ròu回家。可是,父亲竟然舍得为我买书。 我什么也没有说,接过父亲递过来的《成语词典》,心底升腾起一种隐隐约约的分量。但尚年幼的我,哪里懂得那样多。对于突然拥有了一本新书,我心里自然无比快乐。 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毕业,我不曾停止地转学,还有一次中途辍学。因此,与其 说,我是天生爱学习,不如说是不得不学。 我在转入第三所小学念六年级的时候,内心从未放弃早年扎根在思想认识里的自觉。那一年,我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全年级靠前。尤其是作文,常常受到语文任课老师的青睐和表扬。 然而,每天均要往返两次到三四里外的学校念书。晚上不管是炎热的夏季,还是隆冬时节,我均在昏暗的灯光下,趴在凹凸不平的长条凳上写作业。夏天,天一黑下来,成群结对的蚊子嗡嗡乱叫,搅得人心底发麻。运气不佳的时候,写完作业后总会发现我的脸、手和脚弓上,全是令人又疼又痒的红斑或者疙瘩。 冬天的时候因为太冷,我的穿着又单薄,常常感到双脚冻得发麻。特别寒冷的时候,我能觉察出两只脚的脚底肿胀和发痛。这时,我忍不住在地上反复地跺着脚。也是从那时起,我的四肢一到冬天就会长冻疮,红肿、发痒、蜕皮…… 小升初的时候,父亲找到他初中时的一位同学,他在我就读学校同一年级教书,但不教我任何课程。父亲向他这位同学,请教我进入镇中学就读的方法。至于他们探讨的细节如何,我无从知晓。 这件事能够被我事后得知,还得归功于我的数学老师。那次,因为我数学作业写得不规范,被任课老师叫到他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公室挨训。恰好我父亲的那位同学也在场。 他见到我,对我笑了笑,而后温和地说道:“陈雪,你父亲对你的期望可不小哦。他前几天还专程找过我,向我打听进入乡镇中学的事”。 “哦。”我应了一声,算是表明我知道这个情况了。 可是,升学考试的时候,我因为粗心大意看错了一道数学题。自此,我进入镇级中学已无任何希望。因此,我到了离家更近的乡村中学读初中。 第10章 无 初中,一段上好的时光。十三四岁的年纪,不论男女,仿若一夜之间,身高均不约而同地往上冒出了一大截。男孩粉面丹唇,女孩袅袅婷婷,宛如菜畦里那些长势喜人、打着花苞的嫩豌豆苗。 我所就读的是一所乡村中学。顾名思义,就是村子里的中学。因为学校覆盖范围有限,生源不多,在读总人数不足五百人。 但是,在这所连cāo场都没有硬化的破陋学校里,我有了人生中第一段有意识的友谊。我的朋友叫邱菊。她是那种高挑瘦弱的女孩子,鹅蛋脸,五官精致。 邱菊是那种在一堆人里,足以令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女子。这倒不全是因为她长相漂亮,而是因为她出众的口才。邱菊谈天说地的本领,足够赢得大家的注视。 邱菊的成绩骄人。我和她在同一个班里。一直以来,我和她轮着拿第一名和第二名的荣誉。我们生活中一起打水、吃饭、上下课,学习上各自铆劲竞争。我和她之间存在很默契的氛围。 在其他的同龄女孩,均大肆模仿当时正炙手可热的明星的服装还有发型、幻想某天自己成为大明星的时候,在她们天天学唱各种各样的流行歌曲和讨论娱乐八卦新闻的时候,邱菊和我都不在她们之列。而我们,因为彼此的存在从不孤单。 初中,情窦初开的年纪。下课,放学我都有收到某位男生向我表白的小纸条或者长信。女生们甚至上厕所时都在谈论着某男生喜欢某女生这样的话题。 给我塞纸条的男生,我并不喜欢。但能够得到来自异xìng的关注,我心里还是很开心。 某天,三年级的陆春风踢足球时,一不小心,打坏了我所在班级教室的窗户玻璃。 作为班长的我,连忙上前找他理论,要求赔偿。其实,天知道,我一则为保护公物,另一方面也有假公济私的嫌疑。陆春风长得高大帅气,在学生人数本就不多的学校,自然更容易受到关注。更重要的是,他也是他们班的班长。 陆春风的宿舍在我教室的正对面。放学时,他必然会经过我们班教室前面。而我的座位恰好是第一排靠窗。 由于经常看见他课后塞着耳机回宿舍,留下飒爽的身影。只要一见到他,我全部的注意力立马从课堂上聚焦到他的身上,目送他的身影直到他完全在我视野里彻底消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他有淡淡的好奇和好感。有一次课间,我到陆春风宿舍隔壁的小卖部买东西,往回走的时候碰巧撞见他。 刚好,那一刻,他恰巧一如往常那样,戴着耳机正在听歌,嘴里还大声地跟唱着:“我的心太乱,需要些空白,你若是明白,请让我暂时地离开……”看到他因为过度用力、忘情地模仿歌手深情动作而不断聚拢的五官,我瞬间有被春风解冻的感觉。 而此刻,我逮住他踢坏窗户玻璃的机会,假装和他理论,实际上是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和陆春风正面接触的机会。 在和他争辩的过程中,邱菊把我拉到一边。她还没开口说话,自己先笑得合不拢嘴。我拼命地追着她挠痒,邱菊没办法,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我道:“刚才你和陆班长争吵的时候,我看见你的脸瞬间红成猴子屁股一样了”。 眼见自己的秘密暴露了,我脸顿时滚烫。然后我对邱菊故作嗔怒,飞快地跑开了。 后来,初三临近毕业的时候,学校里家唯一的小卖部被人盗窃了。经查证,是同学们口口相传的暗恋我的那个男生做的。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在学校出现过。 而我和陆春风,从足球事件那次我们仅有的一次对话后,他比我早两年毕业了。听说成绩很好的他上了高中。而我们,再无联系。 第11章 第 11 章 傍晚七点,天色渐渐暗下来。钟寒和我闲逛了一个下午,两人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 在我们就在什么地方的哪家饭馆吃饭各自发表意见的时刻,钟寒故意装出一脸痛苦的表情,面向我说:“我实在饿得快不行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右手正用力地按着肚子。不了解他那搞快使坏的天赋的人,一定会上当受骗。而我,识别出了钟寒的诡计,哪能那么容易就上当了呢。 为了配合他那卓越的演技,我满含关切地对他说:“看你的胃疼那么难受,要不我们暂时别吃饭了,我得赶紧带你到医院挂急诊去。” 钟寒瞬间“噗嗤”笑出了声响,转身看着我道:“看来你也就是外表单纯,内心完全是老jiān巨猾的主儿。像我这样精湛的演技,也无法逃过你的火眼金睛……” 听见他说饿,我那不争气的肚子顿时发出一连串巨大的声响。此刻的我,的确很饿。我能清楚地感觉整个胃都空了,身体从内到外散发出一种猫抓狗挠的慌张感。 尽管相比钟寒搞怪,只为逗我开心一笑的举止,我才是饥饿真正的遇袭者。但我一声不吭、极力压制着难受的情绪,生怕露出破绽。因为,饥饿,它是我生命中最不敢示人的耻辱。 路过了好几家餐馆,我们最终选定了一家干锅店吃饭。因为生意较好,还有多位食客围坐在桌旁等饭菜上桌。自然而然地,钟寒和我也加入了等待的行列。 钟寒从一落座就在玩手机。我则左顾右盼,不时催促经过我们座位旁忙碌着的服务员,希望他们快一点上菜。 等了近二十分钟,我还是未见到饭菜即将上桌的迹象。于是,我再也忍不住了。因为从我坐下那一刻起,胃内的催促就越来越激烈。 所以,每分每秒,我都努力调动全部注意力,捕捉着饭菜到来的可能。我的味蕾不间断地分泌出丰盛的唾液,我一次又一次尽力地悄声咽下。等饭对我来说,是一件漫长而痛苦的事。 我故作镇定,微笑着看了看对面专心致志看手机的钟寒。大概因为我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过久,钟寒抬起头惊讶地问我:“你怎们啦?你已经把我盯得浑身不自在了。” “我想吃烧烤。要不你到旁边给我拿两串。”我一边说着,一边顺势用手指了指几米之外的烧烤摊。 钟寒站起来,朝小摊走去。不一会儿,他把烧烤放在我面前了。我提起一块苕皮的竹签,大口地啃起来。饥饿至难耐的时候,有热乎乎的食物,这是最美妙的事。 我们刚把烧烤消灭干净,菜也上桌了。面对一锅红褐色的菜肴,一道幸福的光芒从我的胃上和心尖穿过。顷刻间,世界光彩鲜亮。 吃饭的过程中,我情绪比较激动。可能因为当时饥饿的刺激,还有食yù的满足,让我忍不住产生了躁动的情绪。钟寒往我碗里夹菜,还没有放下的时候,我突然开口说了句:“我挨过饿。” 钟寒停住筷子,诧异地望着我,睁大眼睛问我:“什么?” “我以前挨过饿。”我对钟寒认真地说道。 话音未落,我扭头看向旁边,发现一对在邻桌吃饭的中年男女正盯着我们看。他们同时都收住了筷子。凭我的直觉,我推测是他们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脸上不约而同地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转回头,但始终没告诉钟寒,我对于饥饿为何如此没有抵抗力。 从我记事起,母亲每年例行把所有收获的玉米粒、稻米和番薯一起通盘考虑、精打细算。尽管母亲量入为出、能省则省,不曾有丝毫的懈怠。可是每年一到春天,青黄不接的窘境还是会再度上演。 这时候,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会主动站出来,左思右想,最终和母亲商定,找一两家家里殷实的亲戚借一些稻谷,等我们家秋收之后再用新稻还上。 我读小学的某天,天在下雨,山路湿滑。原本说好了在恶劣天气给我送中午饭的母亲,因一个人忙着干农活就没有顾得上我。 下午,我放学回家后,揭开锅盖,发现还有土豆片熬制的粥,一时间开心极了。那天的粥里正好放有几片肥ròu,我吃着它们,觉得那便是无上的美味。直到现在,我还认为,这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最可口的饭菜。 读高一的时候,生活特别艰难。虽然那时我对这样的赤贫尚无准确的认识。兴许是潜意识作怪吧,我在行动上,尤其是学习上保持了相当的自觉和克制。 由于我所在的是一所寄宿制学校,除一小部分家在县城的同学外,大多数同学吃住在学校。周末不补课的话,才能回家。 于是,我中午一般买素菜,基本不买荤菜。原因很简单,素菜便宜一些。七八年之后,我在读到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的第一章时,仿佛我就是那对穷困潦倒的学生孙少平和郝红梅。读这本书的时候,我心理上产生了强烈的对应感。有所不同的是,那时,我差不多和同学们一道排队买饭。 有同学见我总买素菜,就在我走过他们身旁的时候,向我投来轻蔑的一瞥。更有甚者,会对我冷不丁地从嘴里蹦出一两句难听的讥讽的话语。我一边脆弱地进一步包扎着受伤的自尊,比如变得更加不苟言笑。还一边故意装出某种漠不关心的麻木。 晚饭的时候,我不再提着餐盒去食堂买饭。下午放学后,我径直走到学校外面的大街上,从一位老年fù女的小摊贩手中,用五毛钱换来一张热腾腾,然而薄薄的煎饼当晚饭。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是新出锅的饼,我严格按照老婆婆的指示,把它装进小塑料袋里捂一会儿。这样的话,葱花的香味会更浓郁,吃起来更香更可口。 后来我拿饼作晚饭的时候太多,香味就大不如从前了。再后来,我吃完一张饼后,不仅没有饭后胃该拥有的满足感,满嘴还油乎乎的。虽然如此,我还是对自己苛刻到晚饭只吃一张饼。 某晚上自习的时候,同桌从校门外买回来一袋凉粉。因为刚上晚自习,老师们都不可能立马查岗。趁这个空档,同桌便在一旁大吃大嚼起来。我看她吃得那样眉开眼笑、酣畅淋漓。油辣子的香气顿时飘满整间教室,我闻着着令人垂涎yù滴的香味,看见白色凉粉上裹满的红色汤汁。 这色香味俱全的□□luǒ的诱惑就在我的眼前。若在我吃饱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可偏偏是在我感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当口。 一时之间,我饥肠辘辘。每个神经里,都是“食物”二字在蠕动。我的胃空空如也地在腹腔里窜动、翻滚。它要求获得解放,哪怕一次也行。 我口中的唾沫不断地往外涌,而我一遍又一遍地将满口唾沫咽下肚子里。天啊,我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折磨。这种折磨正好来自我的饥饿长期不曾得到满足。 此时,我恨自己的软弱。我恨得牙根发痒,巴不得找来一把尖刀,对自己的身体开膛剖腹。 我预想打开腹腔后,取出胃这个不受控制的容器。然后,我一脱手,把这个肮脏的物什扔进荒草丛或者垃圾堆里。因为它那强大到不可战胜的yù望,是充满可耻和罪恶的。而对付可耻和罪恶,唯一有效的手段是彻彻底底消灭它。 可是,直到今天,我仍旧没有丢掉我的胃。经过那么多次对食物满心满意的渴盼,现在的我,对食物还是保持着很强的依赖。 我知道自己最不能忍受什么。我最受不了挨饿。所以,等饭对我来说,是一件尤为艰难的事。我对饥饿的厌恶和恐惧,早已深入骨髓。 第12章 无 某小镇的一家酒楼,店面不大,正举行着一场高考后的毕业聚会。我和几位同学围在一张圆桌旁,大家带着考试结束之后,才有的难得的轻松气氛谈笑着。 我习惯了只听不言语地坐在众人当中,心里如释重负。不管结果如何,我这三年终于熬过去了。我能够参加高考,已是蹊跷和幸运了。 高二上学期,我怀揣着家里卖了几担稻谷和卖了很多次鸡蛋,才凑够的七百元钱,到学校报名。由于钱还差几百,我专门找到班主任陈胜利,对他说:“陈老师,我总共就六百块钱,还差几百块的住宿费。家里确实困难……” 不是我故意撒谎,留下一百元,而是我考虑到我每天还要吃饭,必须留下这点钱。 “这样啊。”我看出了陈老师的为难。 “你先在我办公室等一下,我去找刘校长沟通下。”丢给我这句话后,陈胜利旋即迈出了他的办公室。 我在他的办公室里呆呆地等着。老实说,我心里没底。即使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对陈老师讲了我经济困难的情况。然而,学校收不收留我还是另一码事。 十几分钟左右,陈老师回来了,给我开了张收据,然后对我说:“校长说,你先jiāo六百元,剩下的在放假之前补齐就行。” 我不用说,受人恩惠的时候自然感激涕零。虽然他们并没有直接免除我的债务,但能够让我走进校门,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样的幸运,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我的同桌张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张娟在外打工一年的父亲,乘坐客车从浙江回老家过春节。老汉也是老实巴jiāo的庄稼人,回来的途中带着这一年积攒下来的现金。倒霉的是,他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的钱被扒光了,一分不剩。 开学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张娟跟班主任好说歹说,校方才同意张娟缓jiāo部分学费。可是,高二第一学期开课好几天了,我仍旧没有见到她的身影。我知道,张娟同我一样,是极端爱学习的人。 我心里正在打鼓,猜测着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张娟一位要好的朋友告诉我:张娟因为没钱,jiāo不起学费。校方见她的成绩不好,也没再同意给她减免学杂费。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娟被迫辍学了。 而对这件事,陈胜利作为班主任,在开学后的第一次班会上,只字未提。 某天,教务主任孙能打断了正唾沫横飞的英语老师的教学,一阵旋风似的闯进了我们的教室。全堂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有谁还没有缴清学费和补课费?没有jiāo的马上给我站起来。”孙主任用强硬的口气,发布着不容抗争的指示。 很难想象,这铿锵有力的声响居然出自于像一米五左右长短的木桩之口。我突然想到语文课上新学到的那个成语短小精干。 我心头顿时慌了。我正是需要站起来的那位,我心知肚明。 而我,不愿意当着老师和全班同学的面,遭受游街示众般的耻辱。 我磨蹭着,没有马上执行孙主任的命令。 见没什么反应,孙能提高嗓门,大声地吼道:“哪些人没有缴清学杂费和补课费?没有缴清的马上给我站起来。” 显然,语调中带着几分显著的怒气和不容轻视的权威。 我没办法,只好低着头,慢吞吞地从座位上提起那在此刻比铅还沉的屁股。 我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注意到,在我的左前方,隔了两三个座位的距离,还站着一个身影沈元。我早猜到了,一定会有身为孤儿的她。 …… “你们大家都说说,这次月考都是怎么回事?你们看看自己的成绩,对得起你们辛辛苦苦供你们上学的父母,还是对得起老师的殷殷付出?你们学习能力都不强,唯独只有陈雪很有本事,是吧。你们大家也不反过来想一想,像陈雪那样的人,都可以考六百多分。在我看来,你们都比她强。为什么你们就考不过别人呢?”在每周例行的班会上,陈胜利在总结上周刚结束的月考时,对着全班同学咆哮着。 最难受的,莫过于我。我低垂着头,艰难地忍受着他那戳我心窝的话。陈胜利那似乎是谩骂所有同学的口气,最终的矛头直接指向我。我本就敏感的心,感觉到自尊正被迫地从我身上一块块剥离。最后一丝不剩。 我作为优生,本该具有的那份优越感,在我掏不出学杂费那时,早就dàng然无存了。 即便这样,又如何呢?我没有退路,也不可能轻易退缩。我逃跑过,但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继续读书,是我自己的梦想,更是我爸嫁接在我身上的使命。我只能默默地忍受这无辜的屈辱。 我只得这样。我将来的命运、家庭的转机,都在我这里。一个承担着改变苦难局面的少年,是没有资格计较这些的! 我不明白,陈胜利为什么会对我如此冷嘲热讽、不近人情?我大概知道,是因为我穷,没钱jiāo学费。可那是我的错吗? 我深知自己太穷,所以拼命地读书,取得好的成绩,不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吗? 我的脉搏顿时停止了跳动。那晚整整三节晚自习,我一个字都没看下去。我的耳朵一度滚烫。 …… 学校上空飘着音乐声,还有偶尔有人试广播能否正常使用的“喂、喂、喂”的声音。全校师生大会即将开始。 校长、主任的轮番讲话后,教务主任孙能用他那抑扬顿挫的声调宣布:“接下来,我们将对本次联考中单科和总分成绩优异的同学颁奖。陈雪同学的英语以142分的高分名列全县第二……” 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我还是难以置信。虽然英语考试的试卷早就发到我手上了,我确实是142分。 我没有半分高兴,甚至带有几分不得已的情绪,走上主席台领完奖。 这个时候的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优生还是差生了。在到处可见对我布满歧视、侮辱的言行的环境里,我甚至觉得,我取得再好的成绩,都是必须的。 我面窗而坐。我的眼睛不住地往窗外搜寻,同时双耳竖着检索是否有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出现。不错,我在等一个人。 一个于我而言,意义非凡的人。我在时光的深海中匍匐的这三年,幸好有他在。 他便是我的杨老师。杨老师以前曾经教过我初中三年的语文课程。我没有预料到,等我经过一些小波折,重返另一所高中继续念书的时候,会再次遇到杨老师。 恰好那天我刚好报完名,抱着一叠教科书上楼朝教室走去的时候。就在我抬头之际,一眼就看见杨老师正朝我这边的楼梯口走来。 “杨老师。”我立马收住脚步,朝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尽管我瞥见杨老师的那一刻,既温暖又惊喜,但从我的面部表情和招呼他的语调来看,完全没有表露出半厘情感的迹象。 杨老师满脸洋溢着微笑,回应着我。瞬间,他那亲切迷人的笑容,把我输送到过去那三年的旧时光当中。我在里面轻轻地游弋着。 初中的时候,眼前这位刚刚三十出头的男子,凭借自己丰富的社会经验和见识,让我们这群从小到大,从未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到底如何的乡下孩子,对外界的面貌和发展有了一些粗浅的感知。 杨老师与其他老师对我们截然不同的责任意识,还有他数不清的创意点子,当然还有他对我的鼓励。这些,都令人久久不能忘怀。 他的种种行为与他黝黑但不失英俊、严正的脸庞一起,深深刻印在我的心里和脑里。我也分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杨老师充满绝对尊敬和亲切的情感。 进入高中以来,我和杨老师尽管在同一学校,甚至同一年级。但因为杨老师是另外一个班的班主任,且并不担任我所在班级的教学任务,因而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 越到后来,竟发展到我们见面之后,谁也不主动招呼谁,彼此仅仅是擦肩而过的地步了。时常有怅然若失的感觉浮上我的心头。就像对某件东西期待了很久,结果却发现它从没有存在过似的。 在路过杨老师任课的班级的门口时,在cāo场上,在教师宿舍楼的门口旁,我都会不期然地看到他。每次经过他身旁,我都特别慌,不知该怎么应对。所以,这个时刻,我每次都只好装作默不作声、若无其事地走开。 然而,虽然我与他的距离已经拉开很远了,内心始终还是处于扑腾和紧张状态。这种感觉,仿若在没有任何照明的情况下,一个人怀揣着惶恐,谨慎地走在乡间的夜路上。任脚步一深一浅地踏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神经紧绷,生怕不小心滑倒。 高中三年,我对班上,甚至同一年级其他班级的男生毫无关注,我只注视我自己。这期间,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就如透明且无色无味的空气。 而杨老师,成为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坐在教室前门第一排位置的我,竟然可以凭听着他的脚步声,以此确认他是否正从教室旁边的办公室出来,经过我所在的教室门外的走廊,然后上楼,到他任课的班级上课。 就这样,三年以来,我在同一间教室,同一个座位,一次又一次地等待着他的身影,一遍遍地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而后我所有的注意力,跟随着目光朝他穿着齐整西服的背影游走。等他从楼梯口的转角处消隐,我这才重新调整自己的注意力,将其聚拢到讲台上正唾沫纷飞地讲课的老师身上。 今夜的毕业聚餐,或许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最后一面。想到这里,我原本晴朗的心情的上空,顿时飘来几朵yīn云,离心脏越来越近。既然是最后一面,那一定好好地等他出现。 晚上吃饭的时候,杨老师刚好就在邻桌。他身边围着几个正在敬酒的学生。我时不时偷瞄一下他的周围,捕捉着某个时机一个仅仅属于我的杨老师。 终于,他身边敬酒的学生都散了。他在一旁安静地吃着饭。我趁这个空当,抓起满满一杯啤酒,飞速地旋到他座位旁。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杯酒。我也不清楚,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学着少数男生喝酒。 “杨老师,谢谢您。”我喉头有些干痒,说话的声调也有些异样。 我明白,自己身处离情别绪的泥潭里,赶紧适时放出理智这头猛兽加以制止。 “你客气了。我衷心祝愿你,能够考入理想的大学。你是一名好学生。”杨老师看着我,利落地说道。 这一次,我再度看到了杨老师那轮廓无比清晰的面容,坚硬的线条中饱蘸关切的柔和。 他那明亮的眼神中,散发出炙热的光芒。他的笑,还有他的眼神,令我心灵为之一颤。 我仿佛一个长期徘徊在悬崖上的小生命,稍不注意,就会颤颤巍巍地跌落下去。 我突然想起了父亲。 可是父亲从未这么舒展、自在、优雅地笑过。此刻,我多么希望眼前这个,把我迷得晕头转向、不辨东西的男人就是我的父亲! 可是,这不可能,很遗憾。 我一口气猛地将杯中的啤酒豪迈地倒进胃里。我想,此时的我,一定是醉意阑珊了。 我感到全身热血沸腾,尤其是脸上有火辣辣的灼烫感。我无从判断这是酒精作用,还是因为杨老师近在咫尺而激动,还是因为即将脱离如牢狱一般的苦海时而空前地获得了释放! 杨老师和我jiāo谈的过程中,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我们一直不离口的,自然总是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大学。 “我对大学充满向往。主要是据说大学里的书很多。”我忽然盯着杨老师那双亮闪闪的眸子,认真地表态。 “我羡慕大学里有那么好、那么多的教学资源。”紧接着,我接着补充了一句。 晚饭过后,师生们纷纷离去。距离学校近的同学都回家了。比如像我这样寄宿学校的学生,只能回学校住最后一晚。 我坐在杨老师摩托车的后座上,借着酒精浇出来的熊胆,经过再三犹豫之后,双手紧紧地箍住了杨老师的后腰。他的腰结实而温暖。那个不寻常的夏夜的风,是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温暖和安全的载体。 第13章 无 杨老师把我卸在学校的cāo场上,“今晚好好睡一觉。”他望向我,认真地说道。 话音刚落,他转身而去,同他给予我的温柔一道,消散在这空dàngdàng的校园内。 大一放寒假,我回家了。在百无聊赖的一日三餐之余,我没有可以谈知心话的朋友,也找不到其他消遣。这时,有一个人越过我心底的空虚,钻进我的头脑里。他便是我的杨老师。 他那年轻、硬朗的脸庞,还有他那会飘飞的眉眼,以及那些xìng感的胡渣。我渴念马上见到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我也会满心欢喜地倍感知足。可是,我能去哪里找到他呢?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然而,我凭记忆,在大脑中搜寻到杨老师的电话号码。于是,我用家里的固定电话给他打电话。我本身有手机,但出于怕被发现的警惕心理,我不敢冒险。我怕自己暗藏的小心思被他识破。毕竟那个学期,我主动联系过杨老师好几次了。 可我们每次都在电话里客套几句,没谈实质xìng的话题。而每次挂电话,我都在心里抱怨,为什么彼此就不能对生活的实际问题展开讨论呢。遗憾的是,我们没有任何深入的对话。 “嘟、嘟、嘟……”,我右手握着听筒,刚拨完键的左手尚未从电话键盘上拿开。由于紧张,我左手一直在数字键上方轻轻地滑动着。我大脑飞快地旋转着,思忖杨老师现在正干什么、会不会不接电话等等问题。 同时,我也在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懊悔。心想,如果我被发现的话,那可就太丢面子了。可我在行动之前,哪里会想得如此周全呢。 电话响了几声后,听筒里立马传来“喂、喂”的声音。我能够分辨出,这是杨老师。此时,我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急速地萎缩。我的呼吸因为受到磁场的严重干扰,从而销声匿迹。然而,我愣怔着,连大气也不敢出。继而,我听到挂电话的声响。 虽然我们没有任何言语jiāo流,我的胸中仍似乎有着无数甜蜜被发酵,不断地从七窍中散发出清香。 而我,则在这怡人的芬芳中洋洋自得。哪怕这是一种如偷盗般的短暂的窃喜。 第14章 无 工作两年有余的我,在一次对公接待的晚宴中,见到了杨林。这本是一次习以为常的例行接待。 但席间众人谈笑风生之间,杨林的一位同事夸赞杨林道:“这可是一位有才气,有想法的青年。他特别爱看书,从《易经》到《红楼梦》等等……。” 我的好奇心和钦佩感即时被挑逗上来了。因为我本身是一个钟爱读书的书。虽然读得不通透,步入社会两年多来,仍旧如学生时代一般囊中羞涩、捉襟见肘。 可是,在身边的人走出校门后,仍保持着读书习惯的人,恐怕成为了稀有物种的观念的驱动下,我对杨林一见如故、另眼相看。我心底猛地生出途径曲高和寡的遥远旅程,好不容易遇到知音的喜悦感。 于是,我借着酒劲,频频邀请杨林共同举杯,言辞之间明显表露出对他十分的好感。 “我毕业于汉东政法大学法律学专业,你呢?”我一边下楼,一边转身问身后的杨林。楼梯很陡。说话的时候,我忍不住站住了。 “呀。原来我们是校友。我是2006年毕业的。你是那一年毕业的呢?”杨林惊讶不已。 我对于这巧合,有着异样的惊喜。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我默默心想。 “我是2011年毕业的。”我不失欢快地回答道。 在送杨林与他同事一行前往他们下榻的酒店的路途中,我不顾同事和杨林的同事的哂笑,一路与他一左一右地走着,聊得很投机。 送到酒店门口,出于礼仪,我与他们先后一一握手道别。最后,轮到我跟杨林握手的时候,我紧紧地捉住他的右手,迟迟不愿松开。 从杨林大概因酒精作用、面部充血的眼瞳里,我看到了一个红光满面、醉意朦胧的女孩,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刚认识的异xìng,表现出如此浓烈的情感。 我没有想到,当自己的手触摸到杨林那只宽大的手掌时,他是那么雄壮有力,并且绽放着绚烂夺目而又无比温暖的红色火焰。 我慢慢地从火焰场中,抽回我的手。“那么,晚安。”我开始垂下我那第一次那么夸张、明目张胆的视线,盯着我们双方的脚安放自如的地面,轻声地对杨林说道。 “再见,陈雪。”杨林优雅自如地回了我一句。 我回到了三个新进员工合租的出租屋。我的头昏沉沉的,脸开始发烫、发痒,心跟着胃部一起不舒适,正如误食了某种不洁净的食物。 紧接着,我觉得恶心,并开始接二连三的呕吐。于是,我卧室床边的地板上洒满了秽物。呕吐持续,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看着面前这些黄色的、绿色的等,尚可从形状和色泽分辨出是何种食物的糊状物,闻到它们不断地在空气中传送出的刺鼻味道。 我在想,这难闻的气味和令人作呕的状态,不正如我这两年多来虚耗掉的时光吗? 进入单位工作,准确地说,是我的社会实践启蒙课。从如履薄冰到逐渐熟悉业务,再到转岗接替新的工作的挑战,从规律的休假时间到不规则的上班时间。短短几十字,是不能将菜鸟初涉职场的窘态说完的。 生活中,迫于家里的实际困难,我一开始就与家里商量好,到异地的单位上班后,坚称我已经有对象了。这样的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别人的相亲介绍了。 于是,在经过刚开始那半年的各种不安和新奇的心理体验后,我渐渐地、模糊地察觉出生活和工作中,都有一种死气沉沉在潜滋暗长。 起初的时候,我习惯于在这个自己初来乍到的陌生县城里转悠。抱着猎奇的心理,我多次一个人穿行在城区的大街小巷中,企图挖掘它被遮掩的娱乐方式。比如哪里有书店,比如哪里是电影院,比如那一条街道上又有一家新的蛋糕店或者小吃店开业……电影、电视剧、书和食物,占了我空余时间的绝大多数。 因一起住的室友,也是我的同事,经常回省城的家。每到周末的时候,往往只留我一个人,在这个小城的偌大的出租房里。独自呆久了总会烦闷。 寄居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角落,没有亲朋好友,有时候一个周末下来,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自然,这两天当中,我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尽管我会一个人安安静静读书、独自跑到热闹无比的电影院打发时间、一个人跑去街边的各种小店吃各种心生向往、垂涎yù滴的美食……日复一日,这种依靠自己消遣的自娱自乐、自我宠爱的方式,也会令我觉得情绪低落和烦腻。 在粘粘的、密不透风的盒子里,我渴望把自己从一种莫名的压抑中解脱出来。 我甚至幻想着,出租屋里有一两个人影不时移动,即使他们不说话。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我开始盼望,在我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跑步的时候,逛街的时候,身边都有一个人陪着我。 哪怕是一个,我平时最讨厌的那类一直说着各种各样的废话、始终闭不上嘴的人,也很好。 时间越是靠后,我越能够确定不疑地感到,当工作稳妥到全成了按部就班、平铺直叙的日程,生活始终如一日水波不兴。 似乎所有的事物,简而言之,就是我的各个方面,都处在一种一层不变的模式里。 等我产生这样的意识的时候,我在迷茫中害怕着。我想拯救当下的自己,摆脱这种再清楚不过的樊笼。 然而,我摸索不到囚绳的端口。我有点灰心了。 而在这个当口,杨林恰好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猜想,他大概来自于同我迥异的世界。 沿着这层假设,我顿时生出爬上我们之间阻隔的城墙顶端看个究竟的想法。我只是想,对 他杨林的世界作一番窥伺和探望。 伴随着我不间断的“哇,哇,哇……”的呕吐声,我的眼泪哗哗地落下。 我不知眼泪里是藏有太多扼不死的委屈还是长势颇盛的不甘心。吐毕,我在疲累中睡去。 半夜醒来的时候,随着另一番难受,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大吐特吐。因此,那一晚,我前前后一共吐了五次。 直到最后,我吐出的全是浓稠的粘液。大概是胃酸。胃里全部被掏空,再无东西可吐的时候,我这才消停下来。 不过,最后一次,呕吐物快速地从我的喉道喷出,酸味穿过鼻孔,呛得我双眼直冒金星。胃被彻底腾空的时候,我的心灵霎时也被清洗了一遍。所有的不甘,都偷偷地躲藏起来,或者潜进另一具空洞的躯壳里。 第二天上班,我心神不宁、坐立难安,甚至在忐忑中还在左顾右盼。终于,下午三点多钟,我捏着一把财务票据准备上楼找领导审签的时候,我的手机“叮、叮、叮”的短信提示音回应了我内心最实在的关切。 我慌忙掏出手机,不错,正是杨林。 “认识你,我很高兴。雪。我们已在回省城的路上了,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见。”杨林发给我的短信这样写道。 我惊喜中溜出一些失望。喜是因为杨林果然没有失我的约,主动联系我。失望呢,则是因为近期再不能见到他了。 “那好,再见。我也很惊喜,可以遇见你。”我一连几次编辑好短信,又不停地删掉重写。 最后,我决定给杨林发出了上述官方且稳妥的信息。 第15章 第 15 章 当天,我从白天到睡前,一直在杨林的qq空间里转悠。我花了整整一天多的时间,才将他空间里的每一句说说、每一篇日志和每一张照片,从头到尾、一丝不落、认认真真地研读着。 顺着他的空间里丰富内容的藤蔓,我未放过任何细枝末节,仔仔细细地勾勒着杨林的心理地图。 杨林长相俊美、飘逸,这是一眼观尽的事。然而,这似乎不过是他美好的一个方面。透过他那洒脱、浑厚的文字,方才知晓原来他是博学、多才且敏感、情深的人。 才貌兼具,这个名词犹如一件漂亮、合体的新衣服,死死地黏在那具一米八几的高个子身上。 对,这是一个美丽的人。想到这里,我的心开始不由自主地波动了。粼粼的水光反shè着高空中悬挂的日光,沉醉的我感到太阳猛然地分散出一道强光。 我马上紧闭双眼,任由这犹如闪电一般的光线狠狠地击中我。第一次,我把杨林和“爱情”这个词汇关联起来。 从那天起,我开始默默地关注着杨林的qq空间的动态,那么自然而然。关于他每天的活动与心情,关于他的一切。下班后,我回到出租屋,常常是一边看电视,一边拿着手机与杨林聊天。 聊着聊着,我就只顾着聊天了,注意力完全不在电视剧上面。甚至有时候,我什么也没干,一进屋换掉鞋子便开始和杨林聊天。 有一段时间,我和杨林每天都从傍晚七八点的样子,持续不断、浑然不觉地聊着,稍不留神,就是凌晨时分了。托着手机的手的发酸、发麻了,我还乐此不彼。 大冷的冬天,我躺在单薄的被窝里,双手放在被子外面很冻人。尽管如此,相对于我如火如荼的聊天大事来说,都不值得一提。 某天晚上,杨林给我发来消息:“我在外面办事。雨下得很大。” 一看到他的信息,我就在想,杨林出门的时候带雨伞了吗?他现在会不会在淋雨?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会对一个才见过一次的陌生人,表现出这样的担忧和关心? 我不自觉地对杨林说:“你带雨伞了吗?” “我出门的时候没有雨,所以我没带伞。”杨林回复着我的关心。 “那你千万注意别感冒了,记得快点回去换上干衣服。最好烧一点姜汤……” 我把自己所知道的预防感冒的经验,悉数给杨林输送了一遍。与此同时,我快速地从大脑中搜索,唯恐没有考虑周全,以致杨林真会淋病了似的。 从此以后,无论上班、下班、周末,我都格外期待与杨林聊些什么。杨林没有主动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的心情都会自动地从希望走向失望,从失望走向沮丧。我经常呆呆地想,他此刻在忙些什么呢? 当然,当我按捺不住兴奋,主动找杨林的时候,不论我是发短信还是发qq消息,有时候他从不回复。 这样的时候,我也经常处于焦虑的状态,对他的心理和行为作着种种想入非非的揣测。我最怕他突然消失了,不再和我聊天。可是,杨林从来没有消失。我们的聊天持续。 偶尔,我加班至深夜。当我提拎着晃晃悠悠的灵魂,走在出租房楼下。那时候,我内心空洞而苦闷。我需要一个聆听者。 于是,我忍不住给睡意朦胧中的杨林打电话。他哈欠不断,说话间显得十分客套。我悻悻地结束通话。 不愉快的电话事件之后,我中断了与杨林的聊天。我这时明白过来,我们之间的聊天模式,基本都是我主动发起的。所以,我不再主动了的时候,杨林那边自然也保持着纹丝不动的沉默。 但是,就在某天,一件狗血的事悄悄上演了。 那是一场体育赛事。我恰好作为观众在场。我本身并不喜欢羽毛球运动,可那天有接待任务在身。所以我不得已到了现场凑热闹。无心观战的我,眼睛不由自主地在整个运动场地上乱转。 突然,一个戴眼镜、着夹克外套和牛仔裤的高大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虽然我俩相距二三十米,我根本无法看清这名男子的脸庞。但从身材来看,他似乎是杨林。 因此,整个晚上,我的视线始终牢牢地锁在那名男士身上,密切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内心自然无数遍地断定他是杨林。 要不,上前去和他碰个面?或者就在原地给杨林打电话,试探他是否就是杨林?思索良久,两种想法我均没有付诸行动,我自认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比赛已近尾声。我逆着向门外涌动的大规模的人流的方向,用力地掰挤着身旁的人流,争取向我今晚上全部的焦点所在靠近。 我用尽力气,一小步一小步向前挪动脚步。不等我走到那个焦点,整个空dàngdàng的比赛场地犹如平原,光秃秃地呈现在我的眼前。令我心潮澎湃的那个身影,他到底是不是杨林?我还是没有机会弄清。 深夜十一点。我懊恼地离开体育馆,慢慢地往住处的方向拖动脚步,心情激动中夹杂相同比例的失落。我分辨不清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情绪,就像很多种化学物质在特定条件下,发生化学反应,衍生出大量新物质。 可我清楚地认识到,此刻我心里有一种异常的煎熬在沸腾。我无比想念杨林,想念他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对,杨林才是造成我情绪起伏变化的罪魁祸首。一路上想着杨林,想着我们的认识、jiāo谈的那几个珍贵的瞬间。仿佛他摇身一变,正是另一个我自己。 我的嘴角微微松动,甜美在傻啦吧唧地发酵。而后,这短暂、清浅的甜演变成一种若有若无的感伤。越是这样,我越是急不可耐地想知道:今晚当真是他吗?我难以回答自己的是:假如是他的话,他为什么不理睬我呢? 带着纠缠不休的伤感的甜蜜和疑问,我决定给杨林打电话。 我小心地问:“林,你休息没有?” “还没有。正准备洗漱。你有事啊?”杨林有些不解。 “没有什么事。一时想起给你打了电话。你是在家里,对吗?”我仍旧不达目的不罢休、旁敲侧击地向杨林发问。 “是啊,我在家里。不然还能在哪里呢?”杨林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还是不信,壮着胆子继续反问道:“你今天没出差?”当然,我适可而止、就此打住,没有再往细节上追问下去了。 杨林回答我说:“我真在家里,真没有出差。” 这时,我完全相信是自己想多了。可毋庸置疑的真相却穿透了,□□地摆在我面前。那就是我喜欢杨林。 等杨林说完“他真在家里”这句话以后,我们之间有了一两分钟的长长的沉默。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于是,我灵机一动,对杨林说:“林,不知怎么,我突然发现自己很想你。” 这句话一旦脱口而出之后,不等他表态,我便立刻挂断电话。我羞得面红耳赤,心脏加剧了跳动。 那是我第一次对一个人说“想你”。 那一晚,我含着微笑上床入睡。我怀抱着今夜能够有一个香甜的美梦关于爱情,关于我们。 七月二十二号,杨林的同事一行到我所在的县城出差。我再次责无旁贷地参加了这次接待。席间,我将整个房间来来回回地检索了几遍。但结果令我失望,杨林没有来。 不知是出于尽地主之谊,还是企图掩盖自己滴血淌泪的落寞,明知自己酒精过敏的我,还是没能忍住,自觉地加入了这支觥筹jiāo错中的队伍。 几杯下胃,我已感到脸上发烫、头晕乎乎的。与此同时,我强烈地感受到,某种饱受争议的情绪如一股盛大的浊流般,慢慢朝我涌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我压根无力动弹,双手jiāo叠抱在胸前,内心恐慌,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翻江倒海的巨浪,一点一点把我吞没。然而最后,我还是被黑暗吞没。 怨恨和不甘在我心中沸腾。于是,在漫无边际的黑色汪洋里,我除了哭泣,没有其他扑腾和挣扎的架势。我感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肮脏也好,绝望也好,我正好趁着黑暗中的空隙释放一次。 我转身出来,躲到另一家未开灯的雅间里。借着酒精对情感的催化作用,我独自斜倚在椅子上,哭得稀里哗啦。 同事找到我,见我仪容大失,慌忙为我:“陈雪,你怎么啦?” 我自顾自地抽泣着,没有吱声。因为我也无法说明为什么哭泣,仅仅由于觉得难受。但我又没有其他能够形容得出来这样的感受的词汇。失恋?不算吧。 我不停地哭泣。二十分钟过去了,我还在抽噎。情绪拉伸到最极点的时刻,我从餐桌山抓起一把筷子,一使劲,几支筷子全部被折断。 后在送杨林的同事返城的路上,我忍不住问了杨林的一位领导:“今天杨林怎么没有下来呢?请钟部长以后多带带他过来嘛。” “都这么久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呢。”钟部长就势打趣我道。我低下头,不再言语。 等回到住处,我感觉整个人如同丢了魂似的。巨大的、深渊一样的挫败感重重地袭击了我。没有丧失任何一件物品的我,彷如失去了整个世界。 我泪雨滂沱地跌坐到地上,整个身体与意志同步,一起疲软下来。我坐在地上。肆无忌惮地痛苦,好比自己被世界抛弃了。我没有关爱,没有陪伴,只有因为孤独汇成的痛心疾首。 第16章 无 哭累了的时候,我顾不上泪痕和干哑的嗓子,拿起电话开始拨那个熟悉的号码。在电话里,我的情绪无比张扬、甚至义愤填膺地诉说着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当然,故事的主角少不了杨林。 “我感觉特别没劲特别痛苦。” “没事,是你自己独自过分投入了。多经历几次,自然就好了。” “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靠近他,为何我用了最大的力气,还是丝毫不能触摸到他的拥抱?这一次,我已经低到尘埃里去了。这句话,我不只一次对杨林讲过。” “你太较真了。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而不管我是yīn阳怪调、气愤还是叹息,对方在电话里始终如一地保持着因冷静而产生的无尽的温柔。 我忍不住惊呼: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理智、温和的人?不论如何出招,都无法拨乱她情绪的棋盘! 电话那头的人,便是我的孪生姐妹陈芳。我自己也纳闷:打同一个娘胎出来,同样的成长环境。 我和妹妹陈芳的xìng情完全是天壤之别。一个固执、敏感、倔强,一个外放、聪明和随xìng。 经过陈芳苦口婆心、好言相劝的安抚,我急躁的情绪才逐步平缓下来。是啊,我本来就没失去什么。 然而,在“不曾拥有,即是丧失”的潜意识的支配下,我无法忍受平淡的荒野。举目四望,我除了自饮自醉的孤独,什么也看不见。 对,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我和陈芳不同,她是在任何环境里,都能找到玩伴和朋友的人。她活泼、开朗、善于jiāo际,身边有无数要好的同xìng朋友,也有频繁更换的男朋友。 自然,像我这样的感情白痴才会遇到的困惑,对她而言大概是低水准的搞笑。每次,我听到陈芳那种无关痛痒、云淡风轻的语调,我觉得我和她之间是否存在于不同的时空中。 起初,我还以为这些烦恼与她无关,置身事外的人自然可以拥有旁观者的冷淡。 后来,我听到她讲述自己情感历程的时候,我发明白原来这是误解。之所以如此洒脱,完全是由她开阔的个xìng使然。 陈芳不执着、不计较的豁达和冷淡的通情达理,为她带来了通透的智慧。因此,在处理自己的问题时,她绝对是无往不胜。 第17章 无 2月13日。明天即是西方情人节。我多少对这一天有着不一样的期待希望见杨林一面。 当天下午,我直抵省城T市,入住某酒店。虽然是出差,而我对于这趟差使仍旧非常满意。还不懂得穿衣打扮的我,刻意涂上天蓝色的指甲油。沿途我的心情都在云间穿梭。 情人节如约而至。我没有得到杨林的任何问讯。在T市这座如浩瀚汪洋的空间里,我不过一个小小的气泡,而杨林则像一个消失的气泡那样。 我没有主动联系他。我站在所住高层酒店的窗前,注视着这一片灯火辉煌的山水之城,觉得它异常美丽。而我那始终孤独的灵魂,在这片美丽的底下不安地跳窜着。 6月11日,那是一个令我记忆最深但为数不多的日子中的一个。我记得它,完全是出于伤感和疼痛。经过一个激愤的难眠之夜,我突然降临在你面前。 你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凝视着我。在那一刻,我也在静静地看着你的脸。那天的前一晚,我趁自己长夜难眠之时,半夜从衣柜里精挑细选地拉扯出一大堆衣服,而后一件一件地试穿,就为找到最为满意的。 当我终于穿上自认为最美丽、得体的服饰,立在你面前的时候,从你那炯炯的目光中,流露出亮闪闪的灼烫,这是你对我的疯狂的一点报偿。 啊 ,我一直挂念不已的人,能与你这样近距离地对望,哪怕彼此沉默,也是一件多么高尚和激动人心的事啊。 我和杨林两人各自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过了十来秒,或是更久。他像猛然想起什么,开始四处找杯子给我倒水。 看着杨林进进出出的样子,我的心也在自在地发笑。他热情地招呼我们喝水,我冲他淡淡一笑,仍旧默不作声。 见到他的那个晚上,等我忙完,随同事一道回到酒店大厅的门口时,一股强大的意念顿时冲上我的大脑,死死地拖拽着我不放。我要去见杨林,哪怕像我们之间仅有的那次见面,一起散散步也好。 回到房间,一放下包,我就给杨林打电话:“林,你在忙吗?我想和你一起走走。” “我正在陪我的女朋友吃饭。哦,对了,陈雪,忘了告诉你了,我jiāo女朋友了。”对方在电话里慢条斯理地婉拒道。 “哟,这么快呀!你怎么一直瞒着不告诉我呀?”我故作大方地回敬杨林道。 “这也是最近的事儿,呵呵。见谅哈,陈雪。” 我按捺不住,忍不住问道:“你女朋友是干什么的呀?一定很优秀吧,要不然怎么可能入得了你杨秀才的法眼啊。” “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杨林对她女友的情况丝毫不肯透露给我。 我识趣地闭了嘴。 可杨林的这番话,对于当时怀抱火焰的我,无疑是一击闷棍。我在脑海里反复设想,杨林和他女朋友是如何认识的?以至她的长相、工作、家庭等等,我都是兴味十足。诸如这样的好奇与疑问,顿时把我的颅腔填得满满的。 即使我对杨林女朋友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我忍不住假设她各方面的条件或许不错等等。我第一次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表现出史无前例的嫉妒。而处处要强、不甘人后的我,拿什么与她抗衡呢? 我对杨林的信任和欣赏那么多,可它们始终被封装在原地。有时候,我多想抱着对杨林那沉重的情感,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而从此刻起,我完全没有机会了。于是,我一遍又一遍地、毫无头绪地思索着、想象着他女朋友的一切。 突然,我的咽喉似乎被强大的异物堵住,眼泪不禁向四周翻涌。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尽管形式上孤立无援,但却格外自由。 终于,我从掩面而泣变成了嚎啕大哭,泪水把枕头、被子都濡湿了。我的胸口隐隐作痛。整整一晚,我神经质地从哭泣走向睡眠,从睡眠转向新一轮持续不断的哭泣,反反复复。 泪水溶解着不甘、困惑与悲伤。第二天,我的身体全部塞满绝望。因为赌气,我滴水未进。 加班,加班,没日没夜地连续加班。我一合计,连续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地上班五十多天了。这段时间以来,周末和节假日从未得到过任何休息。 身处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节奏中,疲乏在所难免。加之我的工作繁琐、犯难,有时候某件小事足以点燃我的情绪灰心颓丧的情感顿时从潜伏的水底浮出表面。我越看当下的自己,越觉得虚弱和空洞。 特别是加班至凌晨两三点钟,我走出公司大门,往住处走的过程,是一段充满刺激的恐惧的道路。 试想,一个年轻女孩,独自走在了无人影、车辆寥落的清冷街道上。这时,我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这个城市所有谋生者中的一员,是那么不起眼和卑微。另外,我本身胆子小,缺乏走夜路的锻炼。 因此,每到此时,我整个人所有的神经悉数张开。大学时阅读过的那些刑事侦查档案和法医手记等刊物的内容,偏偏在这个时候一页接着一页飞快地穿过我的脑海。一个又一个血腥的凶案现场接二连三地从我眼前掠过。深吸一口气,继而艰难地住了呼吸。 有时候,空无一人的环境反而令人感到安全。然而,恰好不是。当一个黑影,突然从灯光不明的某处出现在左右的时候,我身体全部缩紧,恐惧本能地占据了我整个心灵。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千万别是坏人。 这时候,由于特别的敏感和警惕,这种周密防卫所导致的紧张感,反倒更加容易引起路人的注意。如果对方多看我一眼,我的恐惧感便骤升至极值。我双手紧握,两眼死死地盯住来人的一举一动,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就撒腿跑。 于是,身体各个部位,都在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奋力疾奔作着相应的准备。当然,想象着那样可怕的一幕从来没有发生。 但当我穿越没有路灯的街道,双脚踏进屋门时,我自感安全了。即使我卸下所有的防备后,心脏还在“砰砰”地跳个不停。这时候,翻腾着的内心,同时充满同余悸同样多的迷惑和委屈。 我到底该怎么做?我不情愿过这种时而心惊ròu跳的生活!生活为什么就不能对我更仁慈一些呢…… 这样的情绪起伏跌宕的时刻,它善意地提醒了我自己的处境我是一位漂泊的流浪者。没有朋友,没有家,没有关爱。我的所有,靠我自己独立搭建,包括关照我的生活这件事。 某天,一位同行业的青年女子在她的文章中提到,她加班至深夜,男朋友在办公楼下耐心地等了她几个小时。直到她忙完,男友送她回家。 看到她文章里的娓娓表述,我觉得温暖的同时,又感到无比的荒凉。读完这一段,我的泪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温暖的是她的故事,苍凉的是我。 在眼泪肆意的滑翔间,我在心底羡慕着、渴念着与她一样的小幸福。然而,我的又在哪里呢?寒冷的时候,我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和我抱团取暖。 假设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因为拥抱而不再那么寒冷,我会奋不顾身。 当我终于看清一个人的势单力孤,准备上前一步拉住另一人的时候,寒潮降临了。 第18章 无 那天,在我好不容易挣脱工作这把巨大的枷锁,有了空闲的时候。我接到杨林的邀请,去找他一起吃晚饭。 一顿饭之间,我们各自谈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谈得很投机,相谈甚欢。 时间一下滑到深夜十一点多了。 我起身准备离开,杨林轻轻地拉住我手肘,“要不到我的住处聊聊?反正明天是周末,晚一点休息也没有关系。”他告诉我。 对男女关系一无所知的我,哪里会想那么多。我默认他说得很有道理,便很爽快地跟他回了家。对杨林的住处全方位地扫视过一番之后,我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停在了偌大的书架上。杨林以前说过,他爱看书。他还给我推荐过几本自己比较钟爱的书呢。 我不断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浏览一下目录或者胡乱地把书页从头到尾翻动一遍,然后放回原处。然后再取。如是反复。因为书架过高,有些书我根本够不着。杨林总能马上会意,帮我拿下来。等我翻完,他再放回原处。 等我回头看杨林的时候,他正好看着我。四目相对中,我感到一阵异样的愉悦和紧张。我匆忙地把目光收回到书上。 “你的头发真好看。”说完,杨林凑近我身旁,轻柔地拨弄着我乌黑、浓密的头发。 我的脸滚烫如锅中的热油。翻书的手顷刻间停止了,我木然地呆在原地,把头垂得很低很低。 “我们去楼下走走?”杨林向我建议到。 在楼下,杨林突然抱住我,说:“雪,今晚你可以留下来吗?” “不,不,不行……”我挣脱他宽阔的怀抱,一个劲地往后退。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开始后悔不该贸然到他的住处去。由于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很慌乱,丝毫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杨林眼睛直视着我,缓缓地靠近我,拉住我的手:“留下来吧,好不好?我一个人在这边,下班之后回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用力爬上来的这堵阻隔我和杨林的生活空间的墙瞬间坍塌了。我这才醒悟:原来没有谁比谁的生活更开阔。以前我一直觉得杨林比我过得好。其实,真不是。 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句话如雷贯耳,使我从迷梦中飞速醒过来。 我们,在孤独这个层面,是相同的。这时,我明白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困境。 而眼前,我该怎么办呢?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疑,对面这个帅气的青年,对我来说有着深深的吸引力。哪怕是他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手势,我都会分外留意。 我欣赏他,并带有几分迷恋。但这不代表我会做出逾矩的行为。我需要的是一个精神层面的jiāo流者,更需要一个真正认可我、爱惜我的人。 那一晚,尽管杨林再三恳求,我还是坚定不移地拒绝。我怕自己的感情有朝一日没有回头路。 回到朋友的住处,我躺在床上,问她: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朋友模凌两可、含糊其辞地解说了一番。 然后,我在忐忑不安中睡去。我在想,难道我真做错了吗?如果妥协、迎合,是否就会得到爱情? 第19章 第 19 章 某天傍晚,叶笛叫我到火车站接她。作为朋友,我义不容辞地答应下来。等我提着她的衣物,准备送叶笛上楼。这时,从我见她开始,一直不曾开口讲话的叶笛,这才生冷地对我说了句:“你把东西全部给我吧,你不用上去了。” 我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敏锐的我早就猜到她心里有事。看叶笛现在仍旧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和平时的热情大相径庭。我正在好奇叶笛怎么啦,迟疑着要不要问她的时候,她开口了。 “我失恋了。”这句话,如凭空抛下的鱼钩。 我被弄得一头雾水,忙接过话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行吗?” “我分手了。”叶笛故意提高了声调,一字一顿地回答我道。 她话音刚落,我抬头看向她,发现她已是梨花带雨般软弱无力。我连忙上前,捉住她的手,紧紧地搂住她娇小的身躯。 叶笛分手的消息对我来说,还是有些突然。她刚刚28岁,是我的同事。先后换了两次工作,然后进入了现在的单位,和我成为同事。 学生时代忙于学习,没想过谈恋爱;工作后因为社jiāo狭窄,28岁的她尚无恋爱经历。她给人的总体感觉便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公司的好职工。 叶笛刚刚分手的男朋友,是经同学介绍认识的。前前后后,从认识到jiāo往接近三个月了。由于叶笛没有恋爱经验和两人xìng格的差异,jiāo往中总是摩擦不断。关于他们之间的事,叶笛偶尔会在我面前主动提及。 在我印象中,有一次,叶笛情绪完全失控,哭得一塌糊涂。在她的住处,和着窗外哗哗不断的雨声,叶笛向我讲述着她和男朋友相处中的不愉快和矛盾,数落着男友的不是。我当然不惜好言相劝,以期调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一次,是我认识叶笛以来,第一次见她落泪。同样,也是这一次,一向在众人面前心思缜密、城府颇深的她敞开心扉,讲述着她的家庭,还有她的婚恋观。 我和她并排坐在床边,叶笛好不容易止住哭泣,不停地用纸巾揩眼泪。她对我说:“我对婚姻其实是惧怕和不信任的。我的两个姐姐就是最好的例证。大姐和大姐夫素来两地分居,感情淡漠不说,还经常争吵。二姐和二姐夫是大学时相恋的,开始几年感情非常好。二姐自己花钱很节省,偏偏对二姐夫很大方。有一次,二姐单位给她发了一部新手机。我当时在上大学,还没有手机,于是我向二姐要。二姐不肯,并将新手机留给了二姐夫。后来,二姐怀孕期间,他们面临着既要还房贷,还要养孩子的压力。加上两人的工资都不高,经济压力很大。在此期间,二姐夫不仅没有对身怀六甲的二姐加以照料,还经常在外面通宵达旦地鬼混过一段时间。自那以后,虽然他们还一起生活,但二姐对于婚姻的信任和安全感dàng然无存。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二姐开始存起了私房钱……” 我将叶笛送回住处,靠近她身边坐下,问道:“你们怎么说分就分了呢?前面这段时间,你们不是相处得很融洽吗?” “因为,因为,因为他……”叶笛显得情绪有些激动,支吾着说不出话。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没关系,我们不讲这个了。我陪你坐会儿。”我一边从茶几的纸盒里扯出几张纸巾,递给叶笛。一边不停地安慰着她。 那晚,我静静地陪着她坐到深夜,谁也没有说话。看着两眼红肿,斜歪在客厅沙发上的叶笛,我感到自己的心被什么隐形的凶器猛地扎了一下。 等我为她端来洗脚水,陪她洗完上床后,叶笛拉住我一角,示意我坐下。 “昨晚我们一起吃完饭,他送我回家。到了之后他要求进屋坐一坐。我一个人住,也没什么不方便,就同意了。谁知道刚坐了一会儿,他突然抱住我,不停地亲我,我没有反对。最后,他提出想和我发生关系。我觉得这太突然,还有就是我还不确定和他是否会有未来。在无法分辨自己情感状态的情况下,我拒绝了他。他很生气,当场和我提出了分手。” “那你们在此之后还有联系吗?”我忍不住好奇地问。 “没有,他没有再联系我。他离开我家的时候,话说得很难听,分手也很坚决。”叶笛这样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不过我还是心存侥幸地希望他会回来找叶笛。然而,一直没有。他们真正地、彻底地分手了。第一个、唯一知道真相的我,小心翼翼地陪着叶笛。 我刻意为了让叶笛高兴,带她一起去某家西餐厅吃饭。吃饭过程中,叶笛好几次夸赞这家餐厅的环境好。我微笑着不语。 饭后,我领着叶笛到露台去,正好小桥流水景观修饰的回廊边上,摆着几把藤椅。我们见状,不约而同地仰躺上去。夏风习习,我顿感浑身清爽。 叶笛若有所感地说道:“我和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他一次也没有带我去过这种雅致、有格调的地方。” 我听出来了她话语中的伤感成分,接口安慰她道:“不要这样,以后会有别人带你来的。当然,不可能是我。”我故意地半开玩笑。 我和叶笛坐在若明若暗的光线下。 “尽管我和他分手半年了,到现在我还在关注前男友的qq、微信的动态。同时,也在关注他在某些登山爱好者群、户外活动群里的发言。虽然分开了,我还是急不可耐地想了解他现在的一切。我最关心的,还是他最近在干什么,是否有了新的伴侣等等。” 叶笛趁着夜色已深,仿佛不再需要极力掩盖内心那份真实的脆弱,开口之后再也关不了闸。 我安慰她说:“这都正常,说明你在乎他。或者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听叶笛讲这些,我感同身受。自上次和杨林不欢而散之后,我仍然很牵挂他。 第20章 无 我给他发的短信,他从来不回,每一条都如泥牛沉海。于是,在反反复复的失望后,我不再明目张胆地表达萦绕不散的思念。 我时时刻刻关注着杨林qq空间的更新,看着我手机里保存下来的、来自于他qq空间里的几张照片发呆。 特别是他那张穿皮红色运动上衣的照片。大概关注这张照片的时间长了,我对这件衣服的颜色也陷入了痴迷的状态。不久,我竟然给自己买了一件颜色相同的运动衣。 那天,我忽然注意到杨林更新了一首五言绝句。我读了这首诗歌好几遍,结合全诗大意和动态下方的好友评论,我意识到杨林带着女友回老家见家长了。 那一刻,有种复杂的情感在我胸腔盘旋,不断地激dàng着,我的内脏瞬间七零八落。就在刚才,我还意外地收到了杨林的信息。即将迎来大范围的雨雪天气,他叮嘱我注意防寒。 看到他的信息的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从头到尾、一字一字地看着他的话。话语很简短,我想不透他为什么会在沉寂半年多后,给我这样的关心。 我反复地读了他给我的话,在客厅里一遍遍地徘徊着,想着他的用意。 最后,我确认什么也没有,删掉了信息。直到看到他回家的动态,我明白过来,他可能是想表达一丝歉意吧。很遗憾,那个我一见倾心的人,不能或者没有和我预想的那样我们彼此拥有。 在那段迷迷糊糊般混沌的时光里,我回了一次家。当我再次不得不面对我的出处,面对这个破败不堪的家时,我想起自己现在过得并不好的生活,还有以前穿越过的那些没有光亮的日子。 我感到更多的不自由。 于是,我慌也似地离开了家。在国庆十一长假的第三日,我又回到了在工作地县城的那间不断流动的出租屋里。 面对家境的寒碜,面对内心的丧失,我倚在客厅的椅背上泪流满面。 我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太苦太累;我也讨厌这个温情几乎绝迹的城市。而我,竟然无法离开它。 我严酷地认识到:我这样穷,一无所有的人怎么可以谈感情呢?然而,我一路走来,似乎用了最大的努力。 就目前而言,我对于自身的改变真的再无其他办法。而我又能怎样呢? 我下定决心,要和杨林划清界线。“我准备删除你所有的联系方式,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公事也不例外。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了。”我在电话里,冷冷地对杨林说。 “你别啊,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做朋友不也很好吗……”杨林在电话那端的人声沸腾中,喋喋不休地客套着。 我回答他:“大可不必,此生死生不相问最好。”说完,我挂掉电话。 在qq好友列表中,我手指滑动到杨林的头像上,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真要删掉他,我于心不忍。一旦删了,我和杨林的联系就断了,我还在犹豫。 终于,我心一横,果断删了,就像除去一个□□在外的疮疤。 删完之后,我整个头脑全都空空如也。我恍然觉得自己做了最正确的决定,似乎代表着开创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的决心,又有自己刚实施完毕一桩愚蠢行为之感。 我再度将头斜倚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如同灵魂迷了路一般。 那几年,我不时和叶笛相约一起看电影。有好几个夜晚,我和她在出租车上,那一定是我们刚看完电影回来。 每一次,她都会激动地讲着自己的电影观后感,一路上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我则会安静地听着,不置可否,就如我根本不是这场电影的观众一样。其实,天知道,叶笛的强烈感受反映在她那欢快的言语表达之间。而我的所有触动与共鸣,正如古树,它们粗壮的根茎往往深藏不露,全都埋在深深的泥土之中。我并非蓄意故作深沉,个xìng使然。 我天生不善于用言行表达自己的情感。在用语言和行动作为支撑的社jiāo场合,我是一个无趣的木讷者。 从《致青春》、《匆匆那年》到《左耳》……叶笛和我一道,一步步回望着别人的青春。纵使那些青春岁月中的每个故事多么感人至深、催人落泪,然而对于我,终究是听故事。我们的青春,是被几张书页填满的,或者说我们没有青春。 第21章 无 杨林: 当我那晚在陈芳的怂恿下,终于鼓起勇气给你打电话,试探你的时候。我一连打了两次,你始终未接电话。那一整晚,我毫无睡眠。我在想你,还有你的绝情。 即使第二天,我身处花海中时,也并没有十分的快乐。因为纵然处在这琳琅满目的姹紫嫣红中,缤纷的色泽在我的眼前推搡和发酵,我的整个心里还是仅有你。正因为如此,赏花并没有成为一件乐事。 走在宽阔的街道上,我对身边的陈芳说:“你知道吗?前不久,我看了胡兰成所撰写的《山河岁月》。仅仅看完前半部分,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这人喜新厌旧,实在令人觉得恶心……” “就为这个?”陈芳突然咯咯地笑着,反问我道。 “对啊。就因为他的为人。因此,我再也看不下去他的书了。我在大学的时候,读过关于张爱玲的传记。我对这位出生显赫、高贵却又才华横溢的女xìng作家,那可不是一般的钦佩。”我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可是,背景、才华这些东西,并不能成为爱情永恒的担保物。你把男女之间的关系想得太简单了。”陈芳不留余地地反驳我。 我接着说道:“在这方面,你比我更有发言权,我不跟你争。可是,我以前看到的胡张恋,可都是感天动地泣鬼神的模样。你现在要我扫除原有的认知,接受它本来的面目。总之,我心里就是觉得郁闷 。” 此刻,虽然在我心里和嘴上,探讨的是两个名人之间的恋情。而我的不快,完全是由于我想到了你。想到你对我的不理不睬,还有我对你无比的失望。 还有那次,我身在西安,喜出望外地欣赏着大雪。眼看柳絮一样的雪花在林中纷纷扬扬地挥洒,我忍不住想和几千里之外的你分享这份喜悦。 “林,你应该回家了吧。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我满怀期待地和你讲话。 “咦。你现在在哪里,我还真猜不到。”你一本正经地回复着我的短信。 “我在西安。这边正下着很大的雪。” …… 简短的几句聊天后,你不再说话。 两三天之后,我从西安回来上班。你尚在北方的老家休年假,恰好适逢北方普降大雪。你在qq空间了发表了一首咏雪的七言律诗。我在内心揣度: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和我分享你的喜悦呢? 你知道吗,今天我独自爬完青衿山回来?我记得,你说过,几年前你爬过这座山。 这几年来,我看到你的行走轨迹,我就在想: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你走过的山山水水和那些城市都去看一遍。因此,以杭州作为起点,我一路追随你的脚步直到南京、苏州、上海、厦门…… 经过我一个人默默的努力,我做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每当我来到一座新的城市,想象着你在同一个地方留下的足迹和时光。我感到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温暖。当我踩在你经过的路面上时,我被迫承认,我的心里始终住着你。你深知,却不回馈。 今天,我在青衿山中迷雾里跌跌撞撞,接连摔了两个跟头,险些迷路。我几经波折才走出这座海拔3000多米的大山。晚上洗脚的时候,我发现右脚磨起了血泡。 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的追随和纪念。这段漫长的时光云廊里,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装上你。 可是,我装了你一路,最后还是舍不得你,放不下你。 我把这封信折叠好,夹在杨林两年前借给我的那本《废都》里。当我再次翻开它,看到书页里静静地躺着的两片红叶,这是我惯常用的书签。而放在这本书里,显然另有深意。 我拿出这两张树叶,顺手将其撕得粉碎,扔在地板上。书的扉页上,“某年某月某日,初见。”的字样,还是那么醒目。我把书页展平,而后将其轻轻地放回到书架上。 第22章 无 大家都说,大学生一年土,二年洋。我却要说,整个大学期间,我从头土到尾。工作以后,面对两三千元的月薪所带来的巨大经济压力,还有我主观上追求自我的心理,渴望和以前不一样的我,将齐腰长发剪成齐耳短发。 这样一来,我还不满意。于是乎,我的头发一年比一年短,最后成了连男同事都看不下去的锅盖头。 二十四五岁的我,总希望自己可以特立独行一点。虽在单位上班,需要遵守各种规章制度。我倒好。在这时候开始尝试叛逆,也真是让人醉了。在一大堆男人中工作久了,我渐渐地开始模仿着他们的样子抽烟。 尤其是在小酌一两瓶啤酒之后,我通常会找身边的男同事要烟。男同事们自然紧跟着上来凑热闹,纷纷争抢着给我点烟。在酒杯的碰撞声此起彼伏的时刻,我拿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漠然表情吞吐着烟圈。这时,一种突如其来的因逃逸而带来的轻快、自如填满我的内脏。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始终忘不了杨林。尽管我们再无联系,但无论我闲着、吃饭、上班……我还是时常忍不住想起他,想念他浑厚的男中音、英俊的面庞,还有那颇具穿透力的眼神。 虽然我知道,他从来没有在乎过我。但是,我照旧想念。现在,因为我们身处不同的环境,互不打扰,方为最好。 在我心情较为低落的那段时间,经人介绍,我顾及到介绍人的情面,居然也去相亲了。我到底是否理解相亲这个词的含义这个问题,可以暂时搁置。我毫不迟疑地答应参加相亲,最重要的动机就是我要找一个人,趁机忘掉杨林,越快越好。 那时的我,不理解找对象的含义,更没有这样的打算。对于相亲这件事,更是满心满眼地排斥。我还曾口吐狂言,说相亲就好比逛菜市场,挑萝卜、白菜。 相亲未果。我的挫败感呈几何级增长。原因呢,我当然不知道。后来,在与钟寒的jiāo往过程中,他看到我以前的照片,打趣我道:“你这短发也太吓人了,难怪那些相亲对象都跑了。这么好的女孩,居然会落到我手上。真好。如此看来,我还要感谢他们呢……” 一次,我和叶笛抱着好玩的心态,去参加了一个较成规模的相亲活动。虽说是玩,但我私底下还是认真地准备了一番。开始,我也没怎么重视相亲活动的着装问题。后来,见各路美女不间断地在qq群里讨论着装扮的事,我才稍有警觉。 当然,我也精心地准备了一番。这次11月份,在高海拔山区进行的相亲活动,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特别冷,还有就是那晚的篝火。第一次参加这样热情洋溢的篝火晚会,当然少不了惊喜和大开眼界的满足感。 活动最后一天,已近尾声。 “你好。我叫汤云,在某乡镇卫生院上班,家就在本县。很高兴认识你……”一贯坐在我身旁的那位小伙子,突然很热情地与我搭讪。 这是最后的机会,他的用意我心知肚明。 “我叫陈雪,在天然气公司上班,家在外地。”我礼貌地回答着。 …… 在临开车前几分钟,我一眼望见不远处的山坡上,黄色的野菊花盛开得分外惹眼。于是,我连忙一个箭步,俯冲到对面,再爬坡上坎。最后,我捧着一大束金灿灿、略带幽香的菊花回到县城。 “嗨,真巧啊。又碰上你,陈雪。”汤云笑着望向我,热情地打着招呼。 我因为不好意思,拒绝了汤云要我坐同一辆车回城的邀请。可没想到,刚到县城,我们再次不期而遇。 “嗯,是啊。”我有些错愕地回答道,声音很冷淡。 而后,我漠然转身。接下来几天,汤云都在找我聊天。 “你是一个忘了周围的存在、独独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最后一次对话,汤云这样评价我道。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找过我了。第一次听到别人对我似是而非的评价,我先是一怔。后来我转念一想,或许他说得对,但有什么所谓呢。 朋友张宇在电话里称:准备给我介绍对象。我出于好奇,欣然应允。她当时有事,只在电话里简单地说了这样一个意向。 过了几天,她在电话里再次向我提起拟介绍给我认识的男子的详细情况。对于对方的情况,其他我没注意听,唯独听到该男子有几年婚史这一信息。这已经给足了我拒绝的理由。 “他身高一米八以上,身材匀称,脸也很是英俊。现在县政府的某个部门人担任负责人……” 张宇大概没能明白我躲躲闪闪的话语中,显示出排斥的情绪。她仍旧热情不减,还在喋喋不休地在电话那端推销着这位男士。 “嗯。” “是呀。” …… “对。”我出于礼貌,只静静地听着,不时对她的话作出回应。 等她终于说完了,就是否由她约定我们见面征求我的意见时,我不假思索地婉言谢绝了。 挂掉电话,我顿时觉得身体轻飘飘地不断往下坠。顺着墙壁的一角,我的身体慢悠悠地滑向地板。在仅剩我一人的出租屋里,我掩面而泣,泪水迷住了我的视线。一种久违的屈辱和悲哀在我的心头萦绕不散或许就像刚才那位朋友所言,命运吧。 暂且不说那位朋友在电话里的刻薄姿态。就我目前的处境而言,我仿若一个长期被关押在地下室的小丑。每天,我都背负着重重的石块。我很努力,充满斗志,我渴盼有一天,自己可以多一些自由。我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走出地下室。我期待着自己重见光明的那一刻。 可是,本是好意的朋友却在无意中伤害了我。连初恋都未曾经历的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离异的男人相亲? 我满腹委屈,我抱头痛哭。我也在质疑自己:难道无论怎样,我都摆脱不了yīn影吗?不!不!不!绝不…… 第23章 无 上班以来,工作经常是早到晚走。中午加班,晚上加班,周末还得加班。 特别是一到每周五下午,公司的办公楼因为顿然的人去楼空变得死气沉沉。而在这黑色的沉闷中,始终游离着几个单薄的身影。其中之一,必定有我。 我不是本地人,因为加班却又不得不忍受本地人的待遇。周五的晚饭,食堂刻意把平时的饭菜改成了面条。 这种差别,无疑是对我漂着的身份的郑重提示。 因此,我很不习惯每周五这顿特殊的晚餐。渐渐地,我甚至开始迁怒于面条。对面条,我是宁愿挨饿,也不愿意端碗。 “叮铃铃……” 电话声响亮而急促。 早上五点,我刚从卫生间洗完头出来,手机响起。 这段时间,工作任务重。我早就预料到可能需要我早点去单位。所以我自觉地早早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一个箭步冲到前面,赶紧抓起喧嚷不已的电话。不用说,领导有事叫我回单位。 于是,我慌乱地穿戴一番,顾不上吹干头发,匆忙往公司赶去。 生活中,我孤身一人,在这个清冷的小城里自诩为独自奋斗。我没有固定住处,属于纯正的流动人口。常常一个住处一年的租 期一到,便要再换。 也不是我瞎折腾,非要换地方。我内心也想安定下来。买房的问题,我根本没敢想。租房呢,总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不断流动。比如出租房设备老化、住房距单位太远、房东打算出售房屋等等。 另外,我的家庭情况特殊。工资作为我唯一的收入来源,除了供给自己日常最基本的花销外,还得一门心思节省钱用来还债、扶助一对弟弟妹妹上大学。对于我的家庭,对于我自己的生活,这是一个黑洞。我从没有对任何人谈起过。 某天,我发现自己的手背开始出现青筋暴起的状态。另外,我的腰疼痛剧烈。每次弯腰捡东西或者系鞋带的时候,都疼得要命。并且,因为肌ròu的突然舒展,往往伴有一声难以克制的“哎哟”的□□。 起初一两天,我没有把这疼痛当作一回事。等觉得痛感不断加重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该去医院了。 做检查的时候,我是一个人去的。面对生冷的仪器,我本来就紧张,加之被扔到幽闭的空间长达十几分钟之久,就更加害怕了。 当我拿着黑乎乎的片子,找医生咨询的时候,他淡淡地回答我:“你这是腰椎间盘突出,正在发病期。我建议立即住院治疗”。 听到这个结论,我一时懵了。 对于诊断的结果,我不敢相信。我想,才二十五岁的我,怎么就生病了呢?对于这个病症,我对它毫无了解。也就是说,它对于我的健康,意味着什么呢?它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我以后的生活?这些,我不得而知。 腰还在痛。每晚躺下睡觉和翻身、起床,于我都是很困难的事,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因为需要住院,我没法马上接受治疗,只能继续忍受着痛苦。 这期间,我的精神上、身体上,都陷入了痛苦的泥淖。一方面,因为特殊的工作岗位,加上生病期间还需要加班,我没办法请假休息。再者,我独自一人在这边,住院的话谁能照顾我呢?最后,我还必须将我生病的事瞒着父母。因为我深知,他们知道以后除了着急,帮不上任何忙。 出于以上种种不便,我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一个人沉重地扛着。那时候,我的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我自己。 唯一的安慰是,每天我半蹲在办公桌前,完成当天的工作任务后,回到出租房里,都有某个固定的网友找我聊天。 我向他倾诉我现在种种烦恼,比如我日益严重的腰痛。他会逗我开心,让我学习乐观。每天晚上,我都在他那虽不能让我从现实困境中解脱出来,但对当时的我来讲,确实不可或缺的镇静剂和止痛yào的安抚中,相对平静地进入睡眠。 疼痛持续了十多天,一天比一天厉害。无可奈何之下,没条件住院的我,我打算换一家医院咨询治疗方法。 加班早已被当成上班的我,打定主意之后,立马给部门经理王振打电话请假。 “王经理,是这样的,我腰椎间盘突出,打算到Y区医院复查一下。本县医院要求住院。我需要请两天假,希望您批准。”在电话里,我向他请求道。 “请假?陈雪,你知道的,这是我们最忙的时候。万一到时候有急事,需要你协同处理,我们该怎么办?你就在本县人民医院治,住院就住院吧。”王振用强硬的口气说道。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委屈,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顷刻间,我瘫倒在椅子上。我的委屈又来了。一路马不停蹄并无春风十里的得意,现在的工作令我感到疲倦。而我的生活,也是一塌糊涂。 现在身体还不争气,居然在这节骨眼上生病。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怎么办?怎么办? 第24章 无 “陈雪,你好。我是刘廷。你还记得我吗?你今天在希苑城里还是回家了?”一个周末,当我坐在椅子上慵懒地翻阅着《借我一生》,有人在电话里找我。 我听着“刘廷”这个名字,有着某样似曾相识的感觉。 尽管我竭尽全力,就是没办法想起这个人是谁来着。 “真不好意思,我确实还没有想到你是哪一位。能不能提示我一下呢?”思索了半天,仍旧想不出对方是谁的我,只好老实地硬着头皮要求人家进行一番自我介绍。 对方马上补充道:“就是乡音镇政府的社事办主任。陈雪,四个月前,我们还一起吃过饭呢。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哦。原来是你啊。”我不免尴尬地应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歉意。 刘廷似乎没有一丝不愉快,仅仅友好地向我发出邀请:“你现在有空吗?我正好今天也在城里玩。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要不,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我…我…”我并不想跟他吃晚饭,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于是,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刘廷凭借他似乎天生的能说会道和多年积累下来的基层工作经验,一直不停地做着我的思想政治工作:“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做饭也麻烦,不是吗?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有什么呢?” “快点决定吧。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等你。”刘廷见我依然不吭声,用言辞不断地加大对我的狂轰滥zhà。 我想了想,果断、清晰地对电话那边的人回道:“不用了吧。我自己做晚饭,哪好意思麻烦你?” 对方不依不饶。“没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我们都是外地人。能够认识也是缘分,对不对?我们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朋故旧,所以彼此有个照料,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对于刘廷那三寸不烂之舌,我只能感叹自愧不如。除此之外,我唯一还能捋直舌头说出来的话就只有 “我今晚有事,谢谢你”。 “最近新开张了一家有歌手驻唱的酒吧。我想你或许有兴趣。”很显然,他加重了诱惑的砝码。 “我还是不想去。” 其实一听到好玩的,我的心里就忍不住蠢蠢乱动了。我寻思片刻,还是不忍心地拒绝了。 对,我是贪玩的人类。可我心里清楚,这可不是好玩这样简单。 即便我坚定地不接招,在几次通话结束几分钟之后,对方又找上门来。我只能老老实实地接电话。 这一晚的纠缠,足够煲上一顿上好的粥。 说到刘廷,我就和他吃过一次饭。吃饭时,他胡拉硬扯地聊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什么他和好几个县处级干部关系很好,经常去他们家吃饭。 没聊一会儿,我就厌烦了,有一走了之的冲动。出于礼貌,我继续克制着自己的不感兴趣。我很少讲话,全场就听他一个人在说。 饭菜相继端上桌来。刘廷热情地招呼我动筷子。 可是,当他刚往嘴里放进一条干煸四季豆的时候,他夸张地带动了整张脸上全部的五官。 随即,他大喝道:“你们这菜是怎么做的?你们的盐不要钱是不是?还是你们就是存心想咸死我呀?快去,让你们经理出来说话……” 看到刚才还一直面带微笑、娓娓动听地讲着话的刘廷,一下子变出这样的嘴脸,我着实受到了惊吓。 这样的火bào脾气,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于是,我在一旁搁下筷子。静待后面如何收场。 不消说,这顿饭我是吃得提心吊胆。吃吧,没什么胃口;不吃并且扭头就走,感觉也不是太好。于是,我只能将就吃下去。 最后,刘廷感觉没有话可说了。可能也感受到了一个人讲话的无趣,我们一起走出了饭馆。 走到饭馆门口,我对他说了一声再见,然后疾速走开。 他小跑着追上来,偏要我陪他散步。我没有同意。 这次,我在电话里再次拒绝了他的邀请。他诚挚地表达着自己找对象的意愿,希望我出去再见他一面。 我也反复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委婉地拒绝了他。就这样一来二去,我们在电话里磨蹭了整整一个晚上。 其实,我心里何尝不希望有人关注着自己,陪着自己。一个人生活得太久了,也没有什么社jiāo圈子。我不仅孤独,也很苦闷。 但我一想到刘廷的乏味,还有他对着服务员那通得理不饶人的指责时向上倒挑成四五十度角的眉毛,我便没有任何这样的想法了。 大学以前,上大学是我确定不移的目标,虽然那时我对大学的模样一无所知;工作之前,我明白自己要踏入社会,但我依然不知道自己上班以后的生活状态。 一个人整天默默地埋头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奔走,总是忽视了身边其他人活成了什么模样。 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小孩。关注着一棵小草、一棵大树是否会开花,会开什么样的花。当然,我还会留意到一个钥匙扣、一条丝巾或者一支笔是否足够独特和富有美感。我也特别留意婴孩纯真的眼神、少女的粉面桃花和老年人脸上的褶皱。 我喜欢书,喜欢它们的外形,贪婪地吮吸和回味着里面的汁液和质地。一本好书,或者一册带给我同感共鸣的书,足以令我哭出或者大笑出眼泪。文学的世界,不分国界,是我的精神策马驰骋的天地。 看似这样从容的、自给自足的生活状态,别人从表面丝毫看不出破绽。而我的心灵,是有dú疮和孔洞的。 眼看身边的同龄人陆陆续续地恋爱、结婚、生子,我并没有想加入他们的行列的冲动。然而,我很困惑,自己到底该走怎样的路呢?我和他们不同,始终在他们的生活的另一条平行线上。我的后来会怎样呢? 尤其是一些家境较好的女孩,到了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家人开始着急了,发动所有的亲朋好友为她物色对象。她们往往经过多次的相亲,选中了自己恋人。这样的途径,我是不可能拥有的。 通过对比,我知道,我的每一步路,都需要完全靠自己。走到婚恋这一关,连个搭桥铺路的人也没有。于是,我再次向自己强调不要抱有任何幻想,一切还必须依仗你自己。 第25章 无 树上的嫩芽悄悄地由鹅黄走向翠绿,人们身上只挂着薄薄的衬衫、体恤。时令已是初夏。又是一个裙裾飘扬的季节。 整条美食街的夜市十分活跃。在一张烧烤店的圆桌上,我陪同七八个人一道吃夜宵。 桌上银色餐盘里盛放的烧烤已减少了一大半,塑料凳子的周围堆放着为数不少的空啤酒瓶,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碗筷边上的塑料杯子里,全是一杯杯满着的柠檬黄液体。 我左侧坐着陈倩,一个瘦弱活泼的小女子,聪明伶俐,非常讨人喜欢。陈倩的旁边坐着一个三十来岁,满脸横ròu的脸上布满痘粒的矮胖男人。 男子一上桌,和陈倩的jiāo谈就从没有断过。看那男子不停地比划着手势、眉飞色舞的样子,再看陈倩一直微笑着应对,还不时地用手一会儿捂脸,一会儿托着下巴,眼睛里透出明亮的光。整桌的焦点全在他们两人身上,其他人相互jiāo谈的时刻,也不时将目光移向他们。他们俩的谈笑声,好几次淹没了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从我们刚坐下,我对面那位五十多岁的瘦高男子从未停歇地发表着他对女人的见解。准确地说,是他在宣示自己对身材高挑、脸蛋可人的女xìng的垂青。 他乘着酒兴,滔滔不绝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其他人默默地听着他的高论,不置一词。 总之,我独自楞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的人们相互之间的推杯换盏,聆听着他们觥筹jiāo错中,对自己的某位亲戚予以特殊照顾的嘱托。当然,我不忘偶尔瞟一眼陈倩和那个矮胖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之间恍惚觉得,这次聚会根本和我没关系。 这就像一张静态的图,我的存在,一定是某个别有用心的恶作剧制作者把我ps进去的。随着时间慢腾腾地往后推衍,我仿佛触摸到一道无形但深厚的屏障突兀地隔挡在我和其他人之间。 同时,我还意识到,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丑。因为压根儿没有人看见我卖力的表演。因此,我不想过多地表现自己的笨拙。 这一晚,当我见到陈倩在社jiāo场合的左右逢源、得心应手的姿态。这样的场合我已经经历了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她一人出尽风头,自然让领导们暗自欣喜。 我虽没有陈倩那样姣好的容貌,但也只是长相平平,不到丑的地步。在谈吐方面,我比陈倩显得高冷一些。可这并不代表我与人jiāo流的渴望会因此而减少。 然而,每一次,我都不能参与到这种与陌生人迅速建立关联的场合中。满座宾客尽显欢颜。我却愣在一旁,局促得像一个垂手而立的侍者。 吃完夜宵,我们送走客人后,陈倩向我走来,如往常一般亲昵地要挽我的胳膊。 我轻轻地一把将她的手拨开了,而后一个人飞快地沿着马路朝住处跑去。 此时的我,犹如一个负重的马拉松运动员,在经过速度与距离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磨砺下,全身的能量被显著消耗。距离终点尚远,但我已经气喘吁吁、精疲力竭了。 另一方面,我又像一支飞箭,在不得不发的情势的催逼下,按照使命的安排立即出发。我没有终点,只接受被安排的命运。但我全身上下鼓胀着热情。心想,做好这个奔跑的过程,结果或许差不了。 一到住处,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我一看是陈倩,就没有接,随手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陈倩似乎猜出来我在赌气,不一会儿再次给我打来电话。我没有办法,勉为其难地滑动滑块接听了。 “雪,你到底怎么啦?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好吗?你刚才似乎表现出对我很大的意见。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你不高兴了?”陈倩轻声细语地询问我道。 “不,我想你多虑了。我没有什么。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我透过电话,心不在焉、冷淡地应付着。 “嗯。那好吧。你不愿意多说就算了。我知道你的xìng格,你从来不轻易把自己的心袒露给别人,总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谁若是想全面了解你,还是很困难。不说了,你也早点睡。”陈倩说完,挂断电话。 我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始终在想:人们都在说靠才华、靠脸吃饭,而我似乎都不属于上述两个范畴。 我长这么大,不过像持续运动的钟摆,规律得没有一丁点儿偏颇。学生身份期间,我的生活一直很封闭。 在那小盒子一般的世界里,我似乎拥有了这样的认识自己只要努力,就一定还行。我不知道校门外的世界如此浮躁、复杂。对人,不论男女,都有约定俗成的标准。 面对这种差异,还有我渐渐迈向边缘的现状,我有一点怀疑自己:在这物质昌盛、思想多元的社会,我拿什么供别人检视?我又拿什么在社会上立足?我一无所有、一穷二白。 工作以来,我的活动范围相对扩大了一些,对社会的认知也在同步增长。这些开阔眼界的机会,确实是我一直厌恶不已的工作带给我的。 我开始受到生活相应的训练,过程中泪水多、欢乐少。这就好比一个从书本上的童话故事里,走进现实生活的孩童,久经磨练,渐渐学得一些皮毛。 我也终于从一个大脑空白的生物,到具备了特定的生活技能的活生生的人。 即便如此,我还是敏锐地发现,成长的空间依然有限。再怎么花心思,我还在原地踏步。 几年工作下来,我还是那个习惯不时坐在公园的木椅上,将双脚并排放上去,头枕膝盖的女子。我钟意于如此宁谧的发呆时刻。此时的我,看着眼前风平浪静的江水,内心不觉烦恼,然而心里轻飘飘的没有方向感。就这样想着一片空白或者根本如一个锁死的盒子、任凭怎么用力都无法打开,我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 透过厨房的窗口,我能够看到,这个县城的主干道上稀疏的车辆,其中以出租车居多。它们jiāo错的来往穿梭中,总是散发出跃跃yù试、不知疲倦的状态。 昏暗的路灯下,重型卡车“轰隆隆”而过,时不时发出的巨大声响,往往给沉闷的心脏狠狠一击。这一击,时常令我离睡眠越来越远。 罕有人迹的街道上,还有一两个模糊的身影。那是小摊贩们在守着他们谋生的推车,等待着今天最后的生意。 我想,此时此刻,在那些暗黑的树丛下,会不会还有某些流浪者?他们大多数是神志不清的精神病人。这些精神病人,没有牵挂和烦恼吗?其实,在本质上,我的精神和流浪者一样,没有庇护所。物质层面而言,我也四处搬家、流离难安。 再看昏黑的江面,我难以辨别清楚它的真实面貌。这时,白天的江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长条形的宽阔的黑暗。我完全可以把它当作一马平川的柏油路。 站得过久了,我的力量不断地在流失。整个身体越来越轻,就像一副空架子。我缓缓地蹲下来,还是觉得累,索xìng压下屁股,坐在地板上。我需要以不怎么清晰的思路,廓清我接下来努力的方向。 我也认识一两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子。她们的家都不在工作地,且都在乡镇政府上班。工作几年,已经到婚嫁年纪的她们,也在为找对象这件事苦恼。孤身在外的她们,和我一样,一切都包在自己身上。 时而看她们在社jiāo媒介发的那些美食、游玩的图片,我不禁认为她们的生活是没有缺失,没有压力的,甚至是称心如意的。 可猛不防看到她们对自己年岁渐长的感慨,我这才回过神来我们的困难,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似的。我的困难甚至比她们的还要多。 我除了一个人拖拽着疲乏的双脚,继续在这个城市流落,怀揣着一些并不美好的记忆。而在现实中,我又不知道该举步迈向何处。 我为了实现轻松,可以做到不遗余力的付出,我真的可以。可是,谁能告诉我,方向在哪里? 黑暗越来越浓,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地板的冷峻。而我,正处在地下室里。我不甘心就这样被困住。相反,我一心想往上爬。 然而没有光亮,黑暗中的我费力地摸索,始终找不到梯子。我的思维活动频率更加缓慢了,目光落在装满各种生活垃圾的塑料桶里。 我的灵魂,会同垃圾散发出的腐臭味一道,稀稀拉拉地飘dàng在夜色中。 不过,我还保留有一定程度的诚实我羡慕,甚至嫉妒着陈倩这类女孩子。她们有生就下来的美貌,有不错的家境。有从小到大的玩乐,还有不经过任何努力而获得的工作,有如成语接龙一般不中断的男朋友。 第26章 无 阳春三月的中午,和煦的阳光牵着温柔的清风的手,在街巷上悠闲地散着步。我走到工商银行的自助服务机上,准备再一次完成近三年来持续不断的任务。 不过,这一次,很特别,是最后一次,我在心里估摸着。想到这个最后一次,近一个月来,我的心里悄然生长出几分轻松的味道。那些一度使我身心俱疲的负重,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我看着ATM机上显示出我的存款余额是一万六千多元,这是我三四年来全部的家当。我对自己的支付能力早有预估,并在心里有了一把小算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我略作思考,将这点钱分别往两张□□各转账六千元,还剩四千多元。不用说,我是在给弟弟和妹妹打钱。他们都是大四在校生。临近毕业的他们,都在为寻找一份工作的战线上铆着劲。 作为过来人,我也时常主动过问他们找工作的情况。但我懂得他们的压力,所以总是要他们放宽心,不要背上过重的思想包袱。可我也知道,我再怎么给他们减压,作用也微乎其微。 因为他俩都知道,就业压力是空前的、自然而然的。我们没有背景及其他社会资源,唯一可以派上用场的就是自身坚持不懈的努力,还有少许运气。 当然,光是精神上的支持也帮不上忙。找工作需要花钱。于是,我除了每个月按期给他们打生活费外,还额外地补贴他们参加各种招聘、各种考试的花销。 还有四个月,弟弟和妹妹就毕业了。我再也不用负担他们的费用了。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最后,我刻意给自己留下了四千元,不是我自私,而是因为我所租用的房子还有三个月又到期了。 我只能留下这点钱,和接下来几个月的工资一道,才勉强足以支付我一年的房租。 接下来的生活,我都计划好了。我打算来年一个人单独租房住,工作之余的时间多学习,通过与工作相关的职业资格考试。 五月初的时候,眼看住房租期届满,我开始坐不住了。以前,我都是和其他同事合租,因为房东中途决定卖房或者jiāo通方面的原因,总是不断地换住处。那个时候,换房子都是大家一起找,自然更容易。 而我决定一个人住的时候,我预想到这样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然而,又怎样呢? 很少回家的我,节假日时常一个人呆在出租房里。这样的生活方式,令我对这个城市也感到无比厌倦。我想离开。可是,我离开之后,还能去哪里呢?不用质疑,我无处可去。 反正孤单,是吧。我都习惯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下来,好好作为一番。我渴望能够好好地对当下的自己有所改变。我明确改变的重要xìng。 只有变得更好,更能有更好的生活的可能xìng。哪怕我会害怕,会孤单,那又如何?同时,我还在想,这或许花不了太长时间。 因此,我一个人单qiāng匹马地在网上搜寻出租房屋的讯息的同时,还不断地在小县城的两个宣传广告栏处出没。 见到有意向的房讯,马上拍下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询问。要么是无人接听,要么是已经出租了。较为顺利的,自然是联系房东看房。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打了很多通电话,几乎跑遍全城般地寻找住处。各种出租屋地段位置不同、装修的新旧程度不同、干净程度不同。 由于我既要干净,还得兼顾安全,同时符合这两项要求的房子本来就少。因此,这段时间以来,我还在坚持不懈地找房子。又过了两周,我还是没有找到满意的住处。 天气越来越热,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往往口干舌燥、全身是汗。这边的房东急于卖掉房子,死命地催着快点搬走,而新的住处尚未落实。两面为难之下,我勉强找了一套住房。 第27章 无 这套房子当时我根本没看上,只是看完三十多套房屋之后,回头来看,发现到目前为止,它居然是我看到的最适合的。 签好租房合同,我就开始大包小包地打包,一并开始清理新的落脚处的卫生。因为有洁癖,我将整个房屋用消dú水反反复复地擦洗地板,然后又用酒精将屋里所有家具擦拭三遍以上,然后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 这样一来,下班后,我经常往两处出租房跑,一趟接一趟。搬家的时候,没有车,路途还很远,更加困难。每次,我都把所有的物品用大小不一的袋子分装好,一次一袋或几袋地搭上出租车搬过去。 几年下来,都是蚂蚁式搬家。越往后,东西积存越多,搬家就更吃力。我向来喜欢纸质书,累积下来,也有一定的数量。考虑到搬家时的实际困难,我时常止住买书的冲动。 好不容易完成搬家这项费时费力的事,我心里有一丝宽慰。但在做清洁时,我发现卧室的窗口处的防盗网,因安装空调机的缘故,有一个可以打开的缺口。 哪怕是这小小的问题,考虑到以后一个人住,我顿时变得非常急躁。没办法,我只能找房东诉说我的担忧。 房东告诉我说,没事,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去买一把挂锁锁上就没问题了。我对她的提议感激涕零。我慌忙到杂货店买回一把笨重的挂锁,锁上以后我仍不放心。 我再次出门,到五金店买回铁丝和钳子。从来没有使用过钳子的我,照着记忆中父亲干活时的模样,将铁丝剪成均匀的小段,而后用成段的铁丝将防盗网上的那个洞箍紧。 忙活到一半时,我的手被铁丝扎了,鲜血直冒。恰好这个时候,微风裹着细雨,吹拂到我的脸上。 我看着手上的伤口,再望望窗外那片杂草丛生的土地,内心的酸楚在翻涌。蓦然,在和风微雨中,我的眼泪潸然滑落。 至此,我不禁感到生活的钝重。我仿佛觉得自己正是那个被逼到悬崖上的人,前面的路那样狭窄。 傍晚的时候,我发现没装防盗网的卫生间、窗户上的锁扣都坏了,无法锁上。厨房也是同样的情形。 我连忙搭上凳子,用扳手把窗户上坏掉的锁取下来,作为样品,以便到商店里快速买到尺寸合适的回来修缮。 一路上,我找了七八家五金店,都说没有。后面遇到一位好心的fù女,回答我说没有这样的锁扣的同时,告诉我去找卖窗帘的商家,他们那里或许有卖。 我找到一家半开卷帘门的店面,见卷帘门上写有“窗帘布艺”字样,便停住了脚步。大声地朝里喊:“有人吗?我要买窗帘。” 显然我在撒谎。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若不靠急中生智的谎言,我又如何买到急需的锁扣呢。紧接着,一名中年fù女掀开了卷帘门,问我要什么,我诚实地回答了她的提问。 她领着我进入商铺,凭我递给她的废旧锁扣辨认着、比对着。等我买到同等大小的锁扣,走出商铺的时候,天完全黑了。 还没来得及吃晚饭的我,顾不上吃饭,急急忙忙地回到住处,紧锣密鼓地开始拆卸、安装。好在大小合适,几经折腾,安装好后可以正常使用。我那因为安全问题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微有了一些松弛。 那一夜,我头枕安心,在困倦中速速睡去。 虽然我住得离公司较近,但总是因为加班回家晚的我,一路上难免在没有路灯的小巷里担惊受怕。好不容易走到住处的楼下,因为小区的路灯时好时坏,紧张感仍然难以消除。 就在我旋转出租屋门锁开门的那一刻,门“吱嘎”一声打开之时,我看见屋里全黑的景象时,害怕“嗖”的一下,蹭到了极点。客厅进门处的小灯,因为电源线接触不好,忽明忽暗,还不停地发出“咝咝”的声响。胆子小的我既不会修,更不敢用。 进门的时候,我借助手机的照明模式,等我将客厅的电灯全部打开,再把所有的房间,甚至每个衣柜、每扇门背后都一个不落地检查完一遍之后,才敢走到大门处将防盗门反锁。然后再安心地做其他事。 即使没有加班的日子,我也同样如此,在极度不安中度过每天。然后,每天我下班回去后,所做的第一件事还是检查房间。之所以这样做,是我担心有人趁我白天上班时,偷偷地溜了进来。 因为在我上次的住处,就发生过小偷趁我们白天不在家时,溜门撬锁进来偷盗的事。虽然并未损失什么值钱的财物,但却给我和同住的另一个女孩子留下了很深的心理yīn影。 自从那次失窃事件之后,我们都是相约一道回住处。回去以后,我们不约而同地第一个例行动作,就是将整个屋子搜寻一遍。 第28章 第 28 章 十一月份的时候,我给父母打电话。妈妈告诉我,陈芳,就是我的妹妹,在家过完暑假就到T市去找工作了。妈妈还告诉我,陈芳最近给家里来过电话,说她在省城找到了工作,薪资也还马马虎虎。 得知这件事后,我很吃惊。无论是陈芳,还是父母,都没有主动将这事告诉我。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很着急。 陈芳刚刚大学毕业,社会经验不足,不知道她现在安全吗?过得怎么样呢?神经过敏的我想到这些,心里更加不安,赶紧给陈芳打电话。打了很多次,始终没人接。这无形中加剧了我的紧张。 我在心里责怪陈芳任xìng、找好了工作不愿意去上班,倔着xìng子一定要到大城市去闯。另一方面,我对爸妈也有怨言他们对我很少关心就算了吧。 我有固定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自然好一些。可他们怎么能对一个刚毕业、缺乏社会经验的年轻女孩,忍心不闻不问呢? 我在忐忑中等着陈芳给我回电话。晚上,她终于回我的电话了。 “你知道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呀?你怎么就不考虑我的感受,现在才想起回我的电话呢?”我对陈芳有些不满,自然一开口便有剑拔弩张的意味。 “我在忙。从下午到晚上,一直在上班,不能接电话。”陈芳在电话里不耐烦地解释道。 我不管她,直击重点:“你在那边干什么工作呢?明明已经考上了公招教师的职位,却挑剔说离家太远、工资太低放弃了。你想过以后的工作和生活吗?父母难道不为你着急吗?你要懂事一点才行呀。” “哎!我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迟早会进教师队伍的编制序列的。可我现在只想锻炼自己、见一下世面。这样难道也不对?”陈芳在电话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一句竟拖长音调咆哮起来了。 我不再说话。持续了近半分钟的沉默之后,电话挂了。从此以后,我很少联系陈芳,也不曾去看过她。她更加不会主动来找我。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五一小长假。放假的前一天晚上,我在出租房里,来来回回地走动着,思索着不加班的话要不要回家的问题。说实在的,肯定该回去。而且,我也特别想回去。 毕竟这地方不是自己的家。没有家人和朋友,即使久居也难以产生归属感。我想回去,也害怕回去。回去了,我除了要面对家里一贫如洗的现状,还要面对生活重担带来的焦虑。然而,这都比不上另一样特殊的恐惧。 家里的土坯房风可进,雨可进倒没有什么,我从下到大住了二十几年,已经习惯了。我担心的是另一回事。 我们家隔壁,住着一位精神病人。他是近几才生的病。至于原因和发病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以前,我每次回家都不曾见过他。但听母亲说起关于他的事,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某次,我运气不佳,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了他。他在十米开外,正朝我的方向走来,满身脏兮兮的,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 当他离我仅有三四米的时候,他的眼神直愣愣地打在我的身上,还一直指名道姓地咒骂着我的家人。 我当时害怕极了,连忙以小跑的步伐躲开他。从那以后,我开始担心家人的安全。神经时常紧绷,时常叮嘱他们不要招惹他。 我呢,开始变得越来越不敢回家了。一是因为怕他,二则因为家里破楼的房屋令我找不到任何安全感。我不敢在家里睡觉。 所以,每次放假,对于我来说都是难题。这个时候,我宁愿不放假,就算加班也好,以免自己又陷入一重重的矛盾中去。无比烦恼中,我给陈芳打电话说了自己的为难。然后,我提到了整修家里的住房的打算。 陈芳没好气地朝我吼道:“说得容易,可是钱从哪里来?我每个月就两三千元钱的工资,刚够养活自己。” 看她居高临下的架势,我没有与她争执,直接了当地挂了电话。霎时,我满脸泪水。 我竭尽全力,帮助陈芳上学。而她呢,对我这个姐姐,毫无感念之情也就算了,态度还那么差。我彻底地陷入了冰窖之中。 工作以后,尤其是弟弟和妹妹一起大学毕业以来,我就清楚地知道,我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修整家里那摇摇yù坠的危房。 而种了几十年庄稼、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父母不仅没有一分积蓄,还有债务缠身。修房子的钱需要我们三个子女来出。我作为其中的一员,自然责无旁贷。 可是,看到我妹妹陈芳的态度后,本身对她的生活现状有所担忧的我,觉得寒心的同时,倍感委屈。 为什么我作为家中的长女,就应该为家庭承受这么多压力?这五年来,面对生活的重压,我什么时候会心地笑过呢? 为什么我选择委屈一下自己,率先多承担一些生活的负面,好让他们感受到多一些的阳光,过上好一点的生活的心思就得不到理解呢? 我感到史无前例的劳累。我想休息,长期休息。我算是明白了:我以前的良苦用心全部白费了。 而以后生活的重担,我不要奢望找人分担。这样的状态,很苦很涩。 第29章 无 小轩立在我办公室的门口。端坐的我虽然忙着抠字赶报告,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到来。我抬起头,笑着望向她:“我知道你来了,还不好意思进来呀?” “看你专注的样子,我担心打扰到你被批评。”小轩顺势调侃我道。说笑归说笑,小轩同时朝我走过来。 “小美女,你今天来找我又有什么事呀?”我可没有半点打趣她的意思。 小轩的外表出众,风采动人,这是大家一致认同的。这还不算什么。得益于较好的家庭环境,小轩待人接物很成熟、大方。 她不仅文采出众,工作也很出色。在大家眼里,她就是才貌兼具的女人。我对小轩自然也是另眼相看。 小轩在与我的闲聊中,提到要给我介绍对象的问题。她说:“小雪,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这个嘛,我也说不好。要不,这样吧,就参照你家颜欢的标准介绍就行了。”我故意打趣她道。 小轩马上反驳:“颜欢吧,缺点很多,不如你们想象中那样好……”可小轩这样说的时候,幸福的涟漪瞬间在她美丽的面庞上dàng漾开来,晕开一圈又一圈水纹。 接着,小轩话锋一转,谈到她和颜欢相处过程中的种种趣事。 小轩和颜欢都是我的同事。颜欢比我和小轩早一年进入单位。小轩刚进公司不久,和颜欢成为了好朋友。 后来,小轩生了一场重病,颜欢抽出时间一直照顾、鼓励着小轩。当时,单位就有传闻说,颜欢喜欢小轩。 小轩当时有男朋友,大家都把这件事当作笑话来讲。后来,小轩失恋之后,颜欢从未停止对小轩的热烈追求。 小轩做了手术,医嘱只能进食清淡的食物,从小娇生惯养的颜欢自习厨艺,专门给她做饭;小轩特别爱读书、爱旅游,为了跟上她的生活节奏,颜欢开始学着阅读,放下手上繁忙的工作陪她游玩。 不管自己多忙,小轩一条短信、一个电话,颜欢哪怕是在陪同领导吃饭,也赶紧站到一旁,应答着小轩的需求。 这样的紧追不舍持续了两三年。小轩经过多次相亲未果之后,答应了颜欢jiāo往的请求。这是一个一波三折、终成正果的恋爱故事。它并非十全十美。 但男主人公颜欢的多情、痴情 ,恐怕连多少女子都不及。这样的情根深种的男子,不仅是生活中货真价实的经济适用型,也不乏浪漫。 试想,一个能够为心仪的女子搭建秋千架、种百合花、寻找病症偏方的男人,他内心的细腻和柔情可想而知。能够得到任何人的垂青和疼惜,都是一种难得的修为和福分。 第30章 无 我所在的出租屋,一到晚上,就成了老鼠休闲聚会的场所。它们在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的天花板中地爬动着。不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叫声,那一定是两只老鼠在打架。 起初的时候,我很厌恶它们制造出的声响。只要一看到它们的身影,我就抓起扫帚追打。 因为它们的动作过于灵敏,我都是瞎忙,一次次地扑了空。有时夜半时分,我醒来的时候,还能听到它们的响动,更添烦躁,往往会失眠。 好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在思谋整治老鼠的办法。用粘鼠板吧,纯属好玩,没有任何效果;鼠yào吧,只要不是假yào,效果应当不错。但我担心,老鼠被dú杀之后,尸体隐没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不出几日恶臭阵阵,也有一定的污染环境的风险。 渐渐地,我放弃了消灭它们的打算。在这破旧不堪、空空dàngdàng的屋子里,有了这群老鼠,我也就有了伙伴。至少,我们都知晓对方的存在。 每个夜晚,我在室内静态地跑着步的时候,或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学习的时候,要么在我从睡眠中醒来的时候,我都可以感受到其他生命的气息,即使不是同类。大家能够在一室相聚,也是缘分。 一个人独住了五个月。六月份到了。这个六月不似往年,天气有些反常,连续不断地下了一个月的小雨。我的心情,和天气一样,晦暗、yīn冷。我的身边没有任何一笔温暖。没有人了解我现在的生活状态。到公司上班,我依然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上的工作。按时上下班,跟平时毫无二致。 然而,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始终无法令自己在不间断的情绪低潮中,有一丝起色。我原本以为,这是一种麻木状态,过几天就好了,也没多想。 一周左右之后,低谷的情绪未见丝毫上升。相反,过去那些困难的事和经历时的不良心绪,总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特别是关于杨林。 一闲下来,我的注意力全放在这件小事上。一想到这个,我的眼泪便毫无节制地泛滥。于是,我间歇xìng地掉眼泪。每天都会哭几次。 特别是每晚的临睡的时刻,我一个人躺在宽敞、陈旧的卧室里,难免悲从中来,又流下难过的泪水,湿了那一夜的长梦。 恶劣的情绪,如同长期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不管如何费力驯化,都难以令它屈服。我知道,或者自己正在遭遇一场危机,前所未有的危机。但认识到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我需要一张有效的处方。 我的心情,仍在不断地以滑坡式的进程恶化。对于生活,我已经出现了极其强烈的无意义感,还有绝望。我竟然悲观到想放弃生活了。 每一天,我都会在说不清的时刻,齐刷刷地掉几次眼泪。同时,头脑里总有一股魔怪般的声响在不断挤压我:“别活了,别活了。去死吧。” 那时的我非常害怕,我对自己拥有这样的念头也觉得莫名其妙、不可思议。我一边往下坠,一步步向悲观的底线靠拢,我在情感上是宁愿这样做的。 另一方面,我希望依靠仅存的理智压服不理智,我拼命地自我劝导:“我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选择呢?弟弟和妹妹刚出校门,他们将来遇到困难时,找谁倾诉呢?我若这样离开,爸爸妈妈定然会老来无依,那将是多么可怜的一件事。再者,之后父母必将受尽旁人的冷眼和嘲讽。那对深受重创的父母亲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在这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的角力中,我坚持了十来天。好在,我说服了强大的心魔,没有走上错误的道路。 经过一个月左右的拉锯战,我的眼泪没有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傻念头也凭空遁形了。我终于康复了。 我的生活,又回归到平衡的状态。等我彻底好起来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窗台上,迁居过来的那盆花萎叶败的栀子也复原了。 恰好这时,全城的乔木正开一种柳絮一样的花,像合欢,轻柔的,毛茸茸的。 看见这样充满柔美情致的画面,我铺下一张白纸,写下了《记花影》这个标题:满城飞絮/盛情铺延一地翠绿/红叶诗笺/谁又信手藏得/六月的窗台/花萎叶黄/死生记忆/任单薄在疾风骤雨中飘摇/是叹息/是生命炙烈的舞蹈…… 第31章 无 出租屋的客厅。昏暗的灯光无法驱散黑暗。我不习惯在台灯下看书,但客厅的吊灯因为使用的时期很长,好几根灯管坏了。这给我晚上的例行学习带来很大的困扰。 在这样的光线下读书,往往一会儿就感觉眼睛干涩、疲累。如果运气不好,拿在手上的刚好是一本字体较小的书,因为光线较暗,辨认起来吃力,不仅经常看错字,也降低了阅读的速度。 迫于无奈,对物理知识知之甚少的我,决定上网查找换灯管的cāo作方法,然后尝试把客厅坏掉的灯管换掉。没有人字梯,我就在小书桌上垫了一些纸质封面的书,直至书本堆积的高度恰好可以够得到灯管。我踮起脚尖,吃力地旋下好几颗螺钉,灯罩被拆下来了。 接着是拆掉旧灯管。我的双脚谨慎地在窄小的书面上移动着,眼睛看向上面的同时,还需要不断地往下瞟,生怕一脚踩空摔下来。终于,我将新买的灯管全部换上了。 我将灯罩盖好。我对自己的工作成果有点怀疑,也很期待。我从书桌上,双手死死地抓住桌沿,稳妥地着陆,继而小跑过去按下电灯开关。抱歉,发亮的灯管还是只有原来的两根。这个结果,也算不好不坏吧。虽未答达到预期目标,但至少保证原有发亮的灯管没有再次减少。 以为是没安好的原因,我再次关掉电源总开关,笨手笨脚地再次踩回那垛用书做成的垫子上,打开灯盖,再次卸下不亮的灯管。而后再逐一安上。 等我再度开灯检验的时候,我发现那三条刚换新的灯管还是不亮。我上网查找原因,发现可能是镇流器坏了。我赶紧下楼去电器店买镇流器。 买好后,我仔仔细细地分析了几遍整流器安装的接线图。真等我踩上书桌,准备拆下镇流器的时候,看见线路绞在一堆。这时,刚才还烂熟于心的安装示意图,彻彻底底地消失了。我浑然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剪线。 由于我本身对电学知识一窍不通,担心安全问题的我,哪敢贸然下手。我轻叹一声,将灯罩归位,悻悻地爬下来。我费尽周折,灯管还是不亮。 我在失望之余,有些焦急。灯光达不到我看书的照明需求,是萦缠在我心里的一件头疼事,这会影响到我的学习计划。我内心一次次地翻腾,我期望自己能够走得更快一点。这样,我才能不落后于同龄人太远。 该怎么办呢?通过小区外墙的牛皮藓小广告联系工人上门安装吧,总觉得不安全;上次专门给要好的同事说了,让她做电工的老公帮个忙,她以没时间拒绝我了。 我反复思考着解决问题的方案。终于,我想到重新去买镇流器,顺便让电器店的老板帮忙。于是,我兴冲冲地跑下楼,前往某家电器店购货。我挑选了几个镇流器,付款的时候,趁机向老板咨询安装的方法。他回答说,很简单,就是接一下线的问题。我显然还是云里雾里。 于是,我开口让他帮我上门换一下 。他不顾我再三请求,坐在一旁玩着电脑,根本不愿搭理我。我只得悻悻地离开。这一瞬,我突然意识到,独自一个人的话,有很多事尚不能做到。 第32章 无 每天,均是那犹如滚滚长江水、连绵不绝的加班模式。先放着我和其他同事的生活节奏的差异不谈,就因为频繁加班大量挤占我的休息时间和学习时间。我很厌烦。 我想改变眼前的生活模式和工作无限量循环加班的怪圈。我想改变,非常想。 改变,一个伟大的名词,在我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中落下印痕。又该如何去改变呢?这同“改变一样”,长时间地困扰着我,令我常常感到迷茫和不快。没有办法。 我选择的苟且方式,就是从一本小说,飞速地过渡到另一本小说,不停地、不厌其烦地读下去。读书,从我的爱好变成了任务。这时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何需要马不停蹄地读书。这些书,如同止痛片。 读书的过程,和读后的短暂时光里,我全身上下倍感轻松。时隔不久,我又回到了厌倦、苦恼的漩涡中。我伸出双臂,像划动船桨那样用力地挥舞,累得精疲力竭却不得不继续保持扑腾的姿势。 至于最终,我能够获得怎样的奖赏,我从未想过。而眼下,我最希望的是,天黑以后,我可以在更明亮的灯光下完成我的功课看书、复习。那段时间,我戒掉电视,不玩手机。 职业资格考试的成绩再度出炉。身边的同学、同事都极其热烈地传达着这一消息。每年的这个时候,关于是否通过这项国家职业资格考试的讨论,成为了大家约定俗成的惯例。 有的人陆陆续续在微信朋友圈或其他社jiāo媒体上,晒出高分通过的喜悦。也有人打来电话或者发来消息,告诉我他们各自考试的结果,并问及我的成绩。 通过的人自然喜上眉梢。没通过的人明明灰心丧气,可还得扮着笑脸接受别人的安慰和鼓励。最开心的,还是那些勉强进入合格线内的人,好比第一次买彩票就中了头奖。 我已经是第五次参加这项考试了。第一次备考我已相当认真,花了九个月的时间复习、做题。等考试成绩揭晓的时候,我傻眼了,自己居然没有通过。 看到身边很多同学高分通过,平时成绩靠前的我,猛然对自己的学习能力产生了怀疑。 届近大学毕业,我却没有通过所学专业的职业资格考试,这就意味着我丧失了部分就业上的竞争优势。本身就业形势很严峻,因此我对自己又恨又气。 得知我考试成绩的那个下午,我带上好几个面包,乘公jiāo去了学校附近的公园。一到公园,我就一口气啃掉三个面包。 失望衍化成如同饥饿一般的恶魔,长驱直入进入我的肠胃。在我的胃区形成深不见底的空虚,我全身冒汗、手脚颤抖,而食物正好有利于缓解我的虚弱。 我用面包填饱胃的同时,也在为我的心脏提供能量。我狼吞虎咽,胃快速的鼓胀带来心灵的饱满感。直吃到我开始觉得恶心、呕吐,我才停下来。我将吐出的秽物和剩下的面包一道,扔进林荫道旁的垃圾箱里。 整整一个下午,我沿着湖滨公园径直走着。道路上行人稀少,我很庆幸有这么安静的地方,供我消散我的烦恼和不安。 作为一名一心想上、靠专业技能立身的青年,我对自己感兴趣的工作领域,所要求的职业资格考试居然久考不过,有点累觉不爱了。 每一次,我都对自己严格要求。即使是在上一次的重创以后,仍旧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再次精深复习,重新备考。而每一次新生的热情,总在接下来的两个月的漫长等待过后,被一个又一个刺眼的三位数浇出“哧哧”声,就像一盆燃烧正旺的炭火,被冬日的冷水熄灭。 于是,像一个意外地被某只大脚踩瘪的球,开始尚能马上回弹的我,在这周而复始的小挫折面前,渐渐地丢失了最初的自信,恰似晾在竹筐里那些水分尽失的腌菜。 对考试结果必然无比关注的我,从来不敢贸然查询自己的分数。好不容易熬过公布成绩后的前两天,对结果还是有着某种停不下来的期待的我,还是没能忍住不去查询成绩。 当考试的所有科目的单科分数和总分相继映入我眼帘的时刻,一眼观尽的总分才是最重要的。而看到总分的时候,我彻底地傻了眼我再次没有通过。并且我考取了参考以来最低的一次分数。我盯着手机屏幕,呆呆地定着,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半晌,我回过神来,小心地加计着所有的单科成绩。对,没错,总分就这点。瞬间,我瘫坐在椅子上,眼泪倾巢而出,把我覆盖在忧伤的侧翼下。 我没有不努力,我不是不想通过。几年的努力不提,光是这一年,我忍着腰椎间盘突出的疼痛随时复发的风险,心头聚拢着担忧的yīn霾,一路向前。 而我最后还是没能跨过障碍。 第33章 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12月24日。西方的平安夜。我从办公桌上抓起那个唯一的平安夜礼物一个专门用礼盒包装好的苹果,将它塞进提包内,走出了公司的大门。 这时,陈芳给我打来电话:“你下班了没?我和陈君马上到你那儿。一起吃晚饭吧。” “陈君?”我疑惑地问陈芳。 陈芳“咯咯”地笑了两声,然后向我解释:“哦,我都忘了给你说了。陈君是我的男朋友。” “噢。”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你们现在到哪里了?我就在公司等你们吧。” “还有半个小时的样子,我们就到了。你就在公司等吧。” 我们三人到了吃饭的地点,陈芳的男友陈君将车停进车库。在陈君迈脚钻出驾驶室那一刻,我才真正注意到近旁这位首次谋面的男子。 他一米八以上的高个,体型瘦削,一张银月般的脸。我这才佩服起陈芳的魅力。尽管我对她的那几位前男友一无所知,但眼前这位,足以证明她的眼光。 吃饭期间,陈君全程、全面,事无巨细地照顾着陈芳的需要,比如她的餐巾、饮料和她爱吃的菜品、水果…… 看着陈君为陈芳忙前忙后、关怀备至,看陈芳仿若退化到婴幼儿时期、却一直笑语连连的可人模样。我心里闪过一丝甜蜜。 可是,这如灵光乍现一般的甜蜜,不到二秒钟就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对他们两人更加细致的关注,关注他们的说说笑笑,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我们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而我对饭菜的胃口dàng然无存。往口中塞食物,似乎变成了我在陈芳和陈君面前不得不履行的仪式。至于食物的味道如何,我没有知觉。 晚上十点,我送走他们之后,往我的住处走去。借着楼道为数不多的小灯散发出的淡淡光芒,我踩在肮脏不堪的阶梯上,看到墙面上那些红的与黑的印章式小广告挤得密密麻麻,就像一座长满密不透风的古树的原始森林。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继而感到脑浆即将迸出颅骨的强大张力。我的双腿如铅样沉重,浑身不停地哆嗦。 深不见底的黑包围了我。但是,在黑暗中,我看得一清二楚,那些小广告正从墙面上飞下来,幻化成一颗颗绿色的恐惧的脸。 他们突如其来,如山洪般铺卷而来。我本来想逃走,可在此刻,我纹丝不动地呆在原地,等冲在最前面的怪物向我的脸庞撞击过来的时候,我只是慌忙用双手捂住了脸。 回到一个人的房间,不仅很黑,还有害怕和冷清。一进房门,我打开电灯,便蹲坐在地板上。我的胸贴在大腿上,下巴枕在膝盖上。我在这个孤身一人的小城的陈旧角落里,想着心事。 我正想着陈芳,或者想我自己。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还在努力争取一些其他的,而我做了相应的尝试,都没有达到预期。我看似在走向独立,而孤独与迷惘的相遇,催生出数以亿计的脆弱。 我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沉默着。我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远,我也无从得知自身的能量还能撑多久。 而陈芳,比我小三岁的亲妹妹,她不如我有野心,也不如我那样举步维艰。而她呢?恰好是过得还不错。 没有一刻,如我此时这般艳羡陈芳的收获和生活。想到我们的差别,我在心里对陈芳升起千百般的嫉妒。 我四处寻找发泄内心的不快的途径。终于,我想到一个办法揭穿陈芳的真面目,破坏她和陈君的关系。 这个念头在我头脑中盘旋了上百遍。我极想照此意愿行事,但我免不了还有顾忌陈芳和我是亲姐妹。虽然xìng格迥异,但一起长大,不甚亲近同样仍是手足亲情。 那晚,我躺在床上,一如既往地失眠。 我终于没能克服心里的魔鬼,我给陈君发送了手机短信:陈芳不是好女孩…… 完成这个思谋已久的任务后,我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34章 无 瓜果、气球,还有青春的欢笑把这个离县城二十里远的农庄点亮了。多少青年男女站在过道里,等待着一场活动的开始。 远山挡住了我们所有人的视野,而近水则把我们每一位来者的心思照得透亮。 笑语欢颜的背后,藏着某种不肯轻易示人的悸动。 我是那位被选中的人。先是被活动主持人选中,而后被并非表达爱意的玫瑰花选中。 那个傍晚,回来的路大雨滂沱。我沉浸在幻想的迷局中,兴奋得像一个跌跌撞撞的醉汉。 这些远远不够。现场的很多人,他、她、她……把我毫不留情地丢回一年前的旧事中。 我和杨林之间断了联系已经一年之久了。对于他,我在放不下之余,渐渐地滋生出一些憎恨。一向藐视相亲的我,竟然处心积虑地变得跃跃yù试。 叶笛曾经对我说,她某天带着一位女xìng朋友前去相亲,对方的各方面都很一般。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冷落叶笛和她的闺蜜。一心想捕获猎物的两姐妹,接下来好几天难免有些沮丧。 听着叶笛幽怨的口吻,我更加懂得该如何去抢占先机了。我把目标具体锁定在即将到来的集体相亲活动中。为此,我特意三番五次地逛商场买衣服。对那场活动,我自然是摩拳擦掌、有备而来。 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的白色瓷瓶里盛满清水,chā满还来不及开放但已近枯萎的玫瑰花。数一数,正好十一枝。我盘着双腿,坐在沙发上,满身酒气。我毫无掩饰地在电话里告诉张辰道:“我才喝了酒回来,很难受……”我的语调中充满撒娇的意味。 “喝酒了就早点洗漱,然后早点休息。”张辰在电话那端一本正经地回应我道。 我对他这样的一口外jiāo辞令,很不满意。哪有我想象中的浪漫场景?但我转念一想,大半夜的,张辰虽在邻县,又没有车,他又能够为我做点什么呢? 我和张辰就是在那次临近七夕情人节的大型相亲活动中认识的。那是一个雨天。我冒着小雨,怀着忐忑不安和时隐时现的星辰一般的期许心情,乘车前往本次相亲活动的目的地。 刚好,比我晚到的张辰坐在我的右侧。我在张辰坐下那一刻,以对于陌生人的通常礼仪,瞟了他一眼。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还好,车上有电视,正在播放历年春晚的经典歌曲。作为一个痴迷老歌的人,我听着、看着,扭头侧视车窗上的雨滴。内心平静且快乐。 我对于本次活动并无太大的希冀。不管如何,在工作日以合适的借口,出逃几天确实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而我正在做着这样的事。 在以后几天,我不用工作,不用处理同事关于工作的这样或那样的咨询,也没有上司的指令,更没有加班的烦恼……光是这些,就已如山地上盛夏时节绽放的格桑花,五彩缤纷、婀娜多姿。 不知怎地,我总感觉到旁边的陌生男子,也就是张辰,他的目光不断地在我的脸上和头顶上方悬挂着的电视机上游离。我当然不好意思别过脸去印证这一想法。后来,我虽不敢正视他,但我用眼角的余光证实了这件事。 因为山路难行,加上雨后的道路更加湿滑,汽车走着走着,在下坡途中猛地一个急刹,车上所有的人都受到了惊吓。就连那些在车上昏昏yù睡和陷入深度梦境的乘客,也被强烈的颠簸惊醒了。 “下雨天真糟糕,山路一点不好走。”坐在我右侧的陌生男子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等我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轻轻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没有吐出一个字。 “你在哪里上班呢?”男子见我没有接他的话,赶紧改换话题,直接问起我的情况。这一次,我感到他的目光准确无误地击打在我的脸上。我全身立即不自在起来。 我在思索要不要回答他的提问,怎么回答这个提问。因为对于陌生人,我必须既有警惕,还有起码的礼貌。“天然气公司。”在片刻留白之后,我马上周全地回答了男子的提问。 男子“哦”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我在县政府上班。我叫张辰。” 听他说完,我就没有再吱声。因为于我而言,一个陌生人并不足以引发我谈话的兴趣。我就像一个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着与别人毫不相干的梦的人,欣赏着外界的形形□□和变化。但我并不想走进一块自己不熟悉的领地。 张辰见我不再言语,还是强打精神刻意问了我的名字。 “陈雪。”我淡淡地回道,好似在说一个与我自己根本没有关系的名词。 接下来的路程,全部都在张辰的谈笑中经过。我很少chā话,对于张辰的提问,只略作简要回答。我仅仅一路听张辰说个不停,几乎不问涉及到他自身的问题。目的地将至,张辰要走了我的电话号码,同时把他的电话号码回馈给了我。 那晚,晚会的灯光代替了天空中闪亮的星星。在小涧欢快的鸣唱中,张辰跟我沐浴在绵绵的秋雨中。轻寒却又如格桑花一般绚烂,足以打动爱花人的情怀。 我们身披塑料雨衣,站在露天的草坪上,期待着歌舞,期待着如歌舞那样欢快动人的情缘。 张辰寸步不离我的左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得到一个陌生人的陪伴,一切刚刚好。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还记得独自游历南京总统府的时候,我在门口遇见一个穿白衬衫的高个子男人。他的脸很白净,背一个双肩包,整个人浑身散发出一种纯洁、干净的气息。这样的男子,不论是身高、长相,还是气质,任何一面都会令人印象深刻。 后又与他在总统府内相遇,我们擦肩而过,彼此对望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时隔多年,这个影像和场景一直存储在我的脑海里。 还有西塘。我走进一家饭馆吃午饭,依然是一个人。邻桌有三位男子用餐,cāo着我根本听不懂的外地口音。在等菜的间隙,我发扬了一贯的好奇精神,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他们的服饰装扮跟平常人不同,很是前卫、稀奇,看我的眼神也极不友好。我吃完结了账,起身离开时,我发现他们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打转。我瞬间发动神经的自我保护机制,赶紧快步朝另一方向人流较多的地方逃离。 在西塘,我第一次某首歌降央卓玛演唱的《西海情歌》。这首歌在阳春三月的西塘,温婉中蕴藏着某种直抒胸臆、信马由缰的粗犷。 歌、人、景全部消融在春光里,在眼前的山水画轴中。我记住了西塘,不仅因为这首歌,更因为刚才那一场紧张和不安的感觉。 摄像机、镁光灯一齐打向舞台。音乐、表演被安置在这远离县城的高山小镇,反倒显得更加宝贵、更贴切、更诗意。 雨仍在密密麻麻地洒落。空气中绵延着一层凉意。草坪因为接连的雨天,加上人来人往踩踏严重,小草开始半躺在泥土里,路人的鞋子、裙摆、裤腿被悄无声息地染上稀泥。 我们身后摆放的塑料小凳,早就被这场不识趣的秋雨浇湿了,一包纸巾用完,也无法擦干。我盯着舞台看了好一阵,节目还算有趣。可我觉得有点累了,想坐下来。于是,我无奈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座位,惋惜在心底缭绕。 站在我右侧的张辰,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一直在不断地向四周张望着。不一会儿,张辰用他的左手轻轻碰了我胳膊一下,对我说道:“陈雪,要不我们去那边吧。” 他一边说,一边指向左前方。我顺着他手指向的方向,看到了一把大伞下还有好几个空位呢。 我不禁一阵欢喜,“好呀。”我愉快地回应着张辰的提议。 我们到大伞下刚坐了一会儿,其他几个中年人纷纷走开了。偌大的伞下的干燥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张辰为方便我更好地观看到节目,又避免淋到雨,他一会儿手忙脚乱地移动着小凳子。一会儿不断地根据雨势和雨滴飘落的方向调整着雨伞的方位。因为张辰,我在更加舒适的环境中,度过了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愉快的夜晚。 下午我四处打电话问路、找住宿的不快,顷刻间如烟云飘散。我感受到一个人,在这素不相识的环境里那种特有的轻松感,没有工作,没有生活上的压力,没有目标,也没有失望…… 这里有的,是一个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的探寻,是我们相互之间的好奇。缺乏亲密关系的我,一改周围的同事、朋友触碰我的身体时,神经即刻发令退缩进入防御状态的本xìng。 在这里,我第一次把自己的头,放心地jiāo给了认识不到一天的男子的左肩。在没有星星,亦没有月亮的秋雨里,漆黑夜色中轮廓尚可辨清的山峦的欢笑里,我生平第一次看到、触摸到生活这副如此平易近人的面貌。 一股明显的兴奋在我的血液里沸腾。就像独自茫然若失地在陌生之地行走,忽然一辆汽车驶过,我拼命地挥手叫停。车轻易地停了,搭载我上路。 这样的悸动,竟然令我忘记了白天见到的一名单亲妈妈,带着两三岁的幼儿,前来相亲会现场的场景。我曾良久地打量着这对母子,注视着这位一头短发、浑身散发着精干气息的小个子女人。她的经历,我有种种揣测,但到底是哪一种呢?女人、孩子、家…… 我也一样。奔波着,筹谋着,觅一个人,寻找着家的感觉。 张辰送我回住处。到了住处的门口,我们俩停下了脚步,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我特别紧张。僵持了一小会儿,张辰把脸贴向我。我觉察到了他这个举动。于是,我警觉地将脸快速扭向另一边,并用双手捂住了脸。 而后,我快步跑开。 等我走进酒店的房间,从窗户眺望外面的时候,张辰还在楼下望向我这边。可能看到我露脸,笑容立刻在他那英俊、白净的面庞上dàng漾开来。我心里的冰块,因为这意外的烈火,发出了“哐当”的断裂声。 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哗哗的雨声,带着甜美的心绪入梦。那一晚,我的梦里梦外全是张辰的笑脸。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笑,可以如此干净、纯粹。张辰的笑容,如玫瑰花的刺,扎在我心上,扎在我思绪的最深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第35章 无 七夕情人节当天。我、张辰,还有一些活动中刚认识的朋友同桌吃饭。期间,一个女孩特意过来兜售玫瑰。 张辰一直假装没看见,只顾闷头吃饭。后来,在他朋友的提醒和催促下,躲不过去的张辰才把卖花的女孩叫了过来。 “花怎么卖呢?”张辰问。 “20元一枝。”女孩回答。“你要多少?”女孩继续追问。 “”呃,这个……”张辰显得支支吾吾、犹豫不决。“就拿一枝吧。”张辰慌忙补充道。 张辰的一个女xìng朋友心直口快,打断张辰道:“一枝怎么行呢?要送的话,十一枝 才行吧。” “那就买十一枝。”张辰改口道。 我接过张辰递过来的玫瑰花,心“咚咚”直跳。第一次收到男人买的花,居然可以这么开心。而对于他在买花过程中暴露出的小气和嗦,我根本没计较。 晚上的集体活动是看露天电影,叫《咱们结婚吧》。看了不一会儿,张辰偏说不好看,非要拉着我一起散步。我不听他的话,他坚持。 于是,我们一路从活动现场走回我住的客栈。张辰拉着我的手,两个人在一片漆黑之中行走。我抬头看天空,空中盘踞着特别多的星星。 这是高山乡镇上的晴天。我感到这些星星完全来自于我心间的奇妙感受,所有的幸福感同时绽开光芒,才足以填满夜色的空。 我和张辰就在满天繁星的注视下,一直不停地向前走。这晚的星星,是我第一次看到的距离地面最低、离我最近的。我惧怕走夜路,所以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而此刻,我有张辰,害怕自然地被稀释了。 我明显地感到,眼前一望无际的向日葵,比白天的时候更灿烂、更娇美。路上有遇见疑似喝完酒撒泼的醉汉,只听见他连续不断地叫骂着。 时不时,一辆汽车从公路上滑过。除此以外,这夜晚只有无比的宁静。张辰送我到楼下,就径直往回走了,因为他和我住在相反的方向。 望着张辰缓慢移动的背影,我仿佛觉得时光倒回去了一段。 第36章 无 我又开始习惯xìng地在熟睡过后的凌晨醒来,而后头脑里一片欢呼,接着是望不到岸的清醒。我知道,失眠又上门了。 我在床上例行地翻着煎饼,仍旧无法再度成眠。双手胡乱地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手机,直到一只手触摸到它那冰凉的外壳,我才感觉自己像沉船后被及时救上岸的人,有一丝轻松。 我打开音乐,同时看微信和qq。这样的时候,我连老鼠的影子也看不到。可是,越是陷入无人陪伴、无人诉说的境地,我越是强烈地希望,在世界的任何角落,有一个跟我一样,正在遭受失眠的人。或者有一个人,刚好在我睡不着的时候,和我说话。 然而,许多个万籁俱寂的深夜,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却从来都没有实现过。我在失望之余,也在想,其他跟我年纪相仿的人,又在干什么呢?有谁和我一样吗?人们都在做着什么呢? 这些问题,我得不到答案。我就像鸟儿飞过,掉落在墙隙里的一根羽毛,无足轻重。 就在我不抱任何希望地点击qq时,发现有消息提示。收到消息的时间刚好是凌晨一点多,也就是二十分钟以前。可是给我发消息的人,因为我没有备注姓名,所以仅仅根据昵称我无法判断是谁。那么,这会是谁呢? 哦。我终于想起,应该是李涛。晚上,他和朋友一行,一起到我所住的酒店住宿。在大厅,他遇见我,和我聊了几句。这就是我们的相识过程。 我们刚刚才认识啊。这么晚了,他居然还找我聊天。因为这是在相亲活动期间,被人关注,我当然会有意外的窃喜。我回了他一句,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我猜想,他应该入睡了。而我,在一片混沌中,再次进入自己的梦境。 自那以后,李涛总会不时地找我聊天。两人聊得很开心。没过多久,李涛约我看电影、兜风。我对张辰以外的另一个陌生人产生了好奇,有进一步了解他的想法。 在一次与李涛单独相处的过程中,他告诉我,他认识张辰。他还告诉我,张辰在县政府上班一点不假,但他是临聘人员,没有编制。 听见李涛这样说,我对张辰有些失望。倒不是我嫌弃张辰的工作,而是我气他没有告诉我实话。出于谨慎,回来之后我还是找张辰求证真相。张辰见我知道了,也没有再掩饰的必要了。 在我与李涛的jiāo往过程中,他表现出对我一定程度的好感,这一点他对我直言不讳。 八月份的某天,正好是一个不加班的周末,张辰因为家里有事,回乡下的老家了。李涛约我一起去钓鱼。 我略微思考,就跟着他去了。结果,钓鱼的地点竟然就在张辰老家附近。我没有告诉张辰自己出门在外,更没有说在他家附近钓鱼。 太阳特别dú辣,遮阳伞根本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再加上我没有钓鱼的经验,不知道他们会玩多久,根本没想到准备中午要吃的食物。李涛虽然带了一些吃的,但都不是我爱吃的。 中午用几个小面包加一瓶矿泉水对付了一顿。我还是很饿。过程很漫长。而且,暴晒难耐。于是,本身对钓鱼毫无兴趣的我,开始后悔自己太作。 为缓解等待的痛苦,也为看看张辰的反应,我给他发短信,告诉他我在外面玩,很热、很饿。 张辰知道后很着急,忙问我在哪里。我当然不能说出准确的地名。他接连不断地回复了我好几条信息,一直为我出主意,告诉我各种可行的解决方案。 见我好一会儿不再说话,张辰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我担心在李涛面前露出马脚,马上关机。 好不太容易熬到下午三点,我试探xìng地询问李涛什么时候回城。李涛大概看出了我的无奈,终于丢下他的领导,打道回府了。 在回来的路上,我似乎受到一股魔力的重压,心情有些沮丧,内疚的体积不断地在膨胀。 我想起活动结束的当天,张辰让我枕着他的胳膊入睡。他规矩得像一个孩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给我留下了一场特别的关于午休的记忆。在封闭的独处空间,一对男女安静地依偎着,如水塘里的两片浮萍,在外力的作用下,偶然地挤在一处。 我还记得返程的那个上午,整整半日,张辰的右手一只紧握着我的左手,一刻也不曾松开过。哪怕他的手掌心已经冒出了一大片凉凉的汗水。 是张辰,给了我生命中的第一缕温柔。为此,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但此刻,就在他为我的处境担心的时分,我却和另一个对我别有用心的男人在一起,并容忍他不时拉起我的手。 第一次,我认识到自己在道德的禁区徘徊,我对罪恶有了一丝浅浅的体察。 然而,我又能有什么解决办法呢? 接连两个多月,我持续不断地失眠。我在全面复习、准备再次进入职业资格考试考场的间隙,也会抽点时间考虑自己的未来。或者根本不是未来,而是张辰和李涛。 就这样,与在现实中一样,每天晚上令我不尽困扰的,正是这两个人。 我铁定了心思,要在他们中选出一个人来。除此之外,我没有更富余的选择。 我怕孤单,深不可测深不见底的孤单。在这个本身很小却又无比庞大的县城,我想拥有一只可以依靠的臂膀。 我陷入了焦虑之中。我偶尔会和张辰或者李涛出去,但关系始终处于认识阶段。我在内心里、头脑里,把这两个不同的男人比较了无数次。可是,我依旧举棋不定。 第37章 无 “迄今为止,我一共经历了两段感情。第一段是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女孩特别爱跳舞。她学习跳舞的过程中,认识了一个舞伴。我和她jiāo往不到一年,她就和那个舞伴在一起了……” 坐在江堤岸边,我聚精会神地听着李涛讲他的故事。 我望着近处的江水,稍远处的灯火辉煌。身处宁静之畔,眼观八方繁盛来朝。 我隐约地觉得,李涛的人生经历,和这熠熠闪光的夜景一样,于我都是那样遥远。 “大学毕业之后,我留在T市上班。不久,我就认识了前妻梁雨。我和她从恋爱到结婚,有三四年的样子。我和梁雨离婚后,就从T市回到希苑上班来了。” “你们为什么离婚呢?千万不要用xìng格不合这千篇一律的鬼话糊弄我哦。我不喜欢这一套。” “离婚的原因?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主要是因为双方在要不要小孩这个问题上发生了分歧。当时,我还不愿意要孩子。而那次,梁雨却是意外怀孕。而后,迫于无奈的她不情愿地做了人流手术,从而导致两人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我望着江水出神,知道李涛的话语与眼前静态的璀璨不协调,有伤画风。 可是,作为一个对社会生活知之甚少但不乏好奇的女孩,我还是忍不住刨根究底。 “你为什么要她做人流呢?难道你不想要孩子吗?”我大胆地追问。 “想要。可是那时我们的经济条件太差。”李涛的眼睛看向江面,对我回答道。 我内心唏嘘,但我闭上了嘴。 有一种异样的滞重在我的喉结附近凝固,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夏末的凉爽空气里,轻微地哆嗦着。 我明白,这和天气没有太大的关系。 半晌,李涛开口柔声地说道:“现在条件好太多了,你无需担心。” 我还是没说话。我突然觉得自己深深的创口,即使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依然能够被别人准确无误、清清楚楚地看见。 一股强大的羞耻心理袭击了我。我的头像要zhà裂似的。与此同时,李涛的话,像一把锐利的斧头,重重地劈砍在我的身上。我的身体随即分裂成左右两半,各自倒向属于自己的那边。 经过几天的眩晕体验,我的情绪才逐渐得以平复。我已经二十六岁了,从自身的处境出发,李涛的现状也还凑合,至少不愁温饱。 而他,终究是离异,也经历过穷困,加之他本人并无太多吸引我的地方。难道我真要找这样的人共度一生?不,不,我不情愿。 张辰呢?无疑我很喜欢他。张辰不仅长相突出、为人洒脱,还带几分孩子气。这与李涛的世故相比,自然处于上风。 可是,张辰的老家在农村,家里又特别穷。他本人尚没有稳定的收入。 在经历过生活的一些艰辛之后,我对这些实际的问题不得不认真加以考虑。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有了决断。 第38章 无 我左胸接连痛了好几天,开始变得有些焦虑。好不容易下决心去医院做个检查。拍片完毕,我坐在医院的大厅里等结果。 看着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我谁也不认识。于是,我静静地坐着发呆。其实,这时我极不情愿一个人坐在这里,坐在医院这冰冷的不锈钢椅子上。 我幻想着有个人,轻轻地走过来,和我说一会儿话。或者他什么也不用说,单单沉默地坐在我身边,足以令我安心。 可是,我左顾右盼,这个人始终没有出现。我不时地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然而,没用。我仍然觉得这种时候,时间是停摆的。 “在干什么呢?”我打开微信,给李涛发信息,请求聊天。 “没做什么。在家里玩游戏。”李涛马上回应。 我自然很高兴。在我最需要一个可以对话的人出现的时候,他立即现身。 我们身处同一座小城,距离很近。这种短小的距离,带给我难得一见的现场感、真实感。 在等检查结果的过程中,我的慌张显而易见。毕竟胸口疼痛在最近十几年来发作过好几次,会不会真的生病了? 我凭借自己那超凡的想象,描绘着自己生病后,可能出现的各种场景,凄凉中夹带几分遗憾。 我迫切需要一个人,一个倾听者。 李涛的出现正是时候。我根本不需要说自己现在的活动场地,更不需要提起那不光彩的疼痛。不论聊什么,有人聊天分散我的注意力就成。 “怎么,你想我了要不,你洗干净了乖乖在家等我……” 李涛倒好,反复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挑逗xìng话语。我多次明显地表达自己的抗议,他置之不理。 他对我表现出极大的不尊重,而且是以我最反感的方式。我见制止无效,便不再接话。 结果还没有出来。我呆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开始想念张辰。他的单纯,是我最看重的,也是我最敬佩的。 继我与李涛的这次聊天事件之后,我不再神经质地在电话里,或者当面劝张辰,说我们不合适,要他放弃之类的话。 相反,我看到脖颈处那一块如大项圈的晒伤瘢痕,它是那天李涛带我到张辰的老家附近的鱼塘钓鱼时留下来的。自此,它成为了我关于耻辱的善意提醒。两方角力之下,优势完完全全地倒向张辰一边。 “我们以后就没有联系的必要了。我这个人,做事向来分明、极端,没有中间地带。这段时间,还是要谢谢你……”我最后一次给李涛打电话,这样告诉他道。 “那次下雨,我借给你的伞,还给我吧。我怕下次下雨时我没有伞。”李涛冷淡地回我道。 我问他:“我怎么把伞还你呢?” 我心里估摸着他要我当面去还。 “你把伞直接放到我公司门口的保卫处,到时候我自己去拿。”李涛仍然条理清楚地说道。隔了几秒,李涛问我:“你决定和他在一起了,是不是?” 我知道,李涛口中的他指的就是张辰。“没有,不是张辰,是另有其人。我和 张辰也不合适……” 我语气坚定地编着谎言,小心翼翼地防范着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嫉妒之火,同时也在维护着一个失落者脆弱的自尊。 第39章 无 十月份某天,张辰约我和他的几个朋友吃晚饭。这天,我终于见到了张辰时常在我面前提起的他的一位朋友吴敏。 虽然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吴敏。但由于张辰经常提到他们之间的友谊和吴敏的经历,我把这些统统当作故事来听。 吴敏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的女主人公,系我在某次聚会上认识的。后来,在这如厕也可能再度撞见刚才擦肩而过的路人的小县城,我还碰见过她几次。 她叫周菁,是县中学的一名语文教师。与我同岁的她,脸蛋清秀可人、身形高挑靓丽,可谓是美女。 吴敏是一名民警,在城区上班。在某次集体相亲活动上,吴敏和周菁相识。后吴敏使劲浑身解数,才将周菁追到手。 然而,接受了吴敏的周菁对他并不是特别满意。在与吴敏恋人关系存续期间,她费尽心思,继续独自奋战在相亲的康庄大道上。 就是在那次大型户外相亲活动中,我认识了周菁。她住我隔壁的房间,进进出出不时照面。在那短短的几天,每次出门必经楼梯口的洗漱池时,我总会碰见她。 她要么是在化妆,要么是在补妆和卸妆。和她熟识之后,我约她一道出门。就这一次,周菁擦口红就用了十多分钟。我看她对着镜子反复地涂抹,然后用化妆棉清理、擦拭。然后再涂。就这样循环往复下去。 一贯以素颜示人的我,在周菁这般精致的女子面前,显得粗俗、丑陋。 “周菁在屡次相亲仍无结果的情况下,还继续和吴敏保持着恋人关系。”某天,张辰这样告诉我。 恰好在周菁相亲的这段时间里,叶笛告诉我,她经人介绍相亲,和吴敏吃过一次饭。听闻叶笛和吴敏并无后续,我便什么也没有说。 这次见到吴敏,我觉得有点惊喜,或者说我的好奇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因为,从张辰的讲述里,我窥见了吴敏对一个女子的热烈。用感xìng一些的词语来描述的话,应该是执着或者痴心吧。 所以,我额外多瞟了吴敏几眼。吃饭期间,大家再度提到周菁,他始终沉默不语。而我,从他脸上读出了沮丧。 “我和周菁彻底没戏了。虽然我们之间分分合合多少次了,但这次,我们不可能了。”半晌,吴敏才蹦出这两句。 大家面面相觑。 张辰反应一向很快,忙问道:“你们这次是怎么啦?” “我跟周菁断断续续地jiāo往也近两年了。就在半个月前,我向她求婚。她说自己现在还不想结婚。因此坚决地拒绝了我。并且,她还跟我提出了分手,让我以后再也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第40章 无 春兰厅。火锅独有的香辣气味,伴随锅里的热气不断地膨胀开来。 刚听见过道上传来纷至沓来的杂乱足音,我的同事们陪同嘉宾一行先后走了进来。各位逐一落座。吃着热辣的食物,佐以清酒,在座的每一位,脸上无不洋溢着笑容。大家开怀畅饮,相谈甚欢。 我呈半拘束状态,屁股黏在座椅上。我看着、听着,尽着主人应有的礼节,关怀着每一位用餐者的这样或那样的需要。 不善言辞、不善社jiāo的我,经过几年的训练,虽然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手脚无措,但估计来宾们从我谨小慎微的举止中和我一言不发的状态里,一定推断出了我略显紧张的窘态。 不知怎么回事,席间,公司总经理张全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我,当着总公司领导和同事的面,询问我的情感状态。我矢口否认。 张总经理丝毫不听我的解释,继续当众发表着对我的评论,同时兜售着他自己的婚恋观。我又急又羞,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敢也没有机会chā嘴、抢白。 张全不顾其他人吃饭、喝酒的兴致,也不管是否有人在听,以温和得不紧不慢的语气讲道:“陈雪,不是我们多嘴。你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到了你这个年纪,找对象是要考虑结婚的。依我的经验,找对象主要看以下三点。依次分别是人品、能力和长相。长相是最不重要的因素。而你嘛,偏偏更看重外表。这样的择偶观是不可取的。你要以王梅我公司一名和我年纪相仿的八零后女孩为榜样。她的婚姻、家庭值得你学习……” 虽然处境尴尬,我还是只得硬着头皮听完张总经理,这段以领导特有的讲话口吻道出的真理。我在思忖:张总经理的话不无道理。我呢?对爱情还是一副充满幻想的模样。 当然,对于和我恋爱的人,我自然不可否认地希望他长相好看一些。而我对张辰的好感,不仅仅在于他的外在,更在于他处事灵活、聪明伶俐。最重要的是,他彬彬有礼,老实本分。不会说任何失礼的话,更不会有任何令我反感的举动。 当然,还有一点,我需要得到别人的陪伴。在我特别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渴望真有那么一只手。 张全的话音刚落,部门经理王振笑容可掬地回应着张总经理的表述,同时眼睛望着正坐在我身边的同事赵南。 “你娶了小有家当的妻子,生活得幸福吧?”王振微笑着,用近似疑问、实则肯定的语气暗示着我。 赵南脸上的笑容如同波纹一样,轻轻地、慢慢地散溢开来,一个劲地推说:“没有,没有……” 我对赵南的反应能够如此灵敏生出几分佩服。我心想:赵南这么机敏、成熟,难怪以一文不名之躯,娶得家境优厚的美妻。在同龄人都在啃老或者借钱买房,每个月都要还上数额不少的房贷和车贷的当口,他赵南不费吹灰之力,娶了老婆的同时,房车和存款俱全。 这惹得不少同事对赵南眼红,在他新婚燕尔之时,经常谈论到这桩美好的婚事。而今天,在这样一个郑重其事的场合,在如此严肃的话题的晕染下,我一时对赵南也暗生几分嫉妒。 饭毕,因为我们的住处紧邻,而且我们都喜欢走路,一位对我较为关心的老同事陈强与我同行。一路上,和我父亲年纪不相上下的陈强,反复地对我强调着张总经理在饭桌上的观点。他还从自身经历出发,现身说法,摆出他的家庭生活作为例证。 我一路“嗯”“嗯”地点头称是。而后,陈强借着酒劲,话越来越多。这让我既难为情,又不耐烦。于是,为打消他的顾虑,我直言不讳地告诉他:“我和张辰之间除了偶尔吃饭、散步外,什么事也没有。” 我思量着,这句真实的话或许可以堵上他的嘴。 回到住处后,我的心仍在东摇西dàng。我猜测,在这么一个小城里,人们或许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我和张辰的来往,我根本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丝毫。可从刚才饭桌上的情势来看,怎么就弄得人尽皆知了呢? 在我情绪尚未恢复稳定的时刻,张辰给我打电话来了。我没有对他提起今晚饭桌上发生的那幕的任何一个字眼。我怕他知道后与我一样不安心。经过这场别开生面的批判仪式,我要和张辰在一起的决心更加强硬了。 第41章 无 九月份的一个傍晚,夜色朦胧,暑热尚未褪尽。钟寒牵着我的手,在这座小城的唯一一座公园里散步。我和他一路谈天说地。钟寒是很健谈的人,因此,我们一路走下来并不乏味。 在公园的一角,我眼前出现了一个瘦高个女孩,身着白色连衣裙。因为较远,我看不清她的脸。但从身形来看,是美女的概率极大。对于像我这样一个专注于书本、专注于花花草草、专注于一切美好事物的奇异审美者来说,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发现美、窥视美的机会。 我和钟寒距离白色连衣裙女子越来越近了。然而,我傻眼了。 我的目光完全忽视了女子的存在,直勾勾地投shè在了在女子左侧的那名男子的身上。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张硬朗、俊俏的脸,拥有明亮的眼神。他是张辰。 我经过他们面前的时候,张辰正拉着那位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准备在公园里道路旁边的木椅上落座。我看见他们的时候,正巧张辰的眼如鹰隼那样定在我的脸上。 我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赶紧别过头拉着钟寒大步朝前走开。 走出了好一段,我内心久久不能平息。这一幕,我和张辰彼此都没有想到吧。我们都不曾想到,时隔一年之后,我和他身边都同时有了新面孔。时间真不愧是一个伟大的魔术师。 钟寒谈话的兴致丝毫不减,借着他优美的声波,正好掩盖了我内心的慌张不安。接下来的散步过程中,我的心思飘出了老远。 想到张辰刚才在夜色里如狼一样的眼,往日的清澄在今日被幽幽蓝光替代。他看到我和钟寒路过的那一刹,在想着什么呢?是惊讶?是好奇?是怨恨还是遗憾呢? 直到我入睡前,张辰那双曾经无数次令我失去理智的眼睛,仍旧在我面前闪现着蓝光。我很困惑,在不可思议和惘然的情绪里,我被困顿裹挟而下,渐渐地进入睡梦中。 这一晚,我无数遍地梦见了张辰。那个以无暇的微笑令我记住的男子,那个在偏远的山区为我遮风挡雨、听秋雨的人,那个第一次给予我干净的温暖的男子…… 我始终记得,张辰在返程的客车上,紧抓我的左手,一刻也没有放松过。那个时候,张辰或许心有预感他总将轻易地失去我。 这样的温暖,不论最后是否走到一起,不论张辰是否还记得我。我都记住了这个场景,一直,一刻也不曾忘怀。只是,我不能报以真情。 第42章 无 十一月。我的生日又到了。那是一个周末。我寻思着怎样才能为自己制造一笔难忘的记忆:去看火棘吧。我查阅了一通jiāo通线路,然而jiāo通不便。我在脑海中重新搜罗了一遍其他替代xìng的方案。可是再找不到其他的了。然后,我只得放弃。 张辰打电话告诉我,晚上一起吃饭。我欣然应允。临近晚饭时分,我和张辰在街道上溜达着找吃饭的地点。张辰询问我想吃什么。素来爱吃的我,这时却思考不出任何答案。 “要不,我们吃鱼吧。”终于,我想到了一个点子,向毫无主意的张辰提议道。 “两个人吃不完,我们下次再去吧。”张辰立即否决。 见张辰不考虑我的喜好,我心里泛起一丝不快。最后,我向张辰建议去吃中餐。然后,我们去了一家路边的小馆子,点了两三个菜。结账的时候,餐馆老板说,总共三十八元。 “哦。那你把我们的点菜单给我拿来,我看一下。” 张辰没有马上掏钱,而是找老板要菜单。 拿到菜单之后,他重新计算了一遍饭钱。这才慢悠悠地把钱递给了老板。 站在他身边的我,恨不得立马隐形,避免餐馆老板像看见怪物般盯着我俩的眼光。 而后,散步、回家。我没有收到张辰关于祝福我生日快乐的话语或者小礼物。当然,我不免失落。不浪漫就算了,还让我无比难堪,我对张辰有些埋怨。这些负面情绪,我并没有当着他的面发作。 那一晚,我和往常一样,彻夜失眠。脑中不断地浮现出张辰核算饭钱的场景。仅仅是因为三十八元钱。他付完钱后,居然有些皮厚地找店主索要□□。店主一再回答他没有,张辰这才作罢。 三十八元钱、□□……我的思维始终聚焦在这两个词上。这时,我才明白,张辰之所以拒绝我吃鱼的提议,是因为觉得饭钱太贵了。 我头脑里一片混沌,脑浆如火山岩下的岩浆般,在yīn暗处翻涌、撞击。 第43章 第 43 章 没过多久,张辰叫我一同逛街。虽然我对他在我生日当天的举动心有不快,但事情已经过去十来天了,我的计较也淡去了。 我们一起走了一会儿,天气依然燥热,耐不住热力和灰尘的我们,被阻挡了回来。在主干道上,张辰说他家猪圈正在翻修,需要他捎一些螺丝钉回家。于是,我陪着他,一连逛了好几家五金店,找他所需的型号的螺钉。 在一家五金店的门口,我杵在十字路口上,望着张辰的背影。我现在的角度,看不见张辰的侧脸,只能看到他的背。 这时的我,仿佛变得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似的。我立即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就像坐摩天轮却始终不能着地。我是谁?我正在做什么呢? 张辰转过身,看到我一脸的惊恐、漠然的神情。 “陈雪,你这是怎么啦?”张辰脸上一贯的笑容隐去了,带着几分谨慎。 我这才回过神来,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我没事。”我冷淡地回答张辰道。 张辰把我送回住处的楼下,对我含着异常温和的笑。我却再也笑不出来。 我低着头,把目光往脚地下埋,刚好看见张辰那微微凸出的小肚腩。不论怎么看,我都觉得它很丑陋。 这个瞬间,一直以来,我借着幻觉,打在张辰身上那如镁光灯一样的浪漫色彩消失了。张辰又一次把我掷回我朝他走过来时的那座yīn暗的洞穴里了。 当晚,我难得主动地第一次给张辰打了电话:“对不起,对不起。我本人很喜欢你,可是我父母不同意……” 张辰的声音马上变了调,带着哭腔的喑哑和模糊,他自言自语地在电话里讲了一大通话。 我脑子里一堆乱麻,耳朵里“嗡嗡”作响。张辰在讲什么,我完全听不见。 过了许久,我才听见张辰说:“你父母这关无法通过,那也没有办法。” 说完,他在电话那端发出持续不断的苦笑声,怪异而刺耳。听到这样的声音,我浑身毛骨悚然般不自在。 同时,我为自己精心编织的善意谎言带着更大的愧意。凭张辰的聪明,他或许什么都懂了吧。 听着张辰的回应,我有点茫然不知所措。我明白,是我伤害了他。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担心他会不会想不通,还不停地安慰着他,以防他做傻事。 搁下电话,我居然对张辰没有丝毫的不舍,除了挥之不去的深深的愧疚。或许我没有那样喜欢他吧。 我喜欢的,是被人注意、被人接受的感受。我不是爱情的盲者,也无法仅凭一己之力穿越生活的盲区。 谢谢你,张辰。谢谢你带我穿过刚才的那片沼泽。我不够高尚,是因为我独自爬上了岸,却顾不了张辰的处境。 唯一的一处痛感,来自于我那记忆深处。 我记得那是一个凌晨,杨林破天荒地头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我在疼痛中挣扎着好不容易步入的睡眠,被电话铃音一股脑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走。 一看是杨林,我喜不自胜,心里潜藏起的万千渴念顷刻化为激动的颤抖。 “你睡了没有,陈雪。我的手机坏了。所以,现在我才看见你的来电和消息。”杨林用他那磁xìng十足的声音对我解释道。 “没关系,林。”我止住哭腔,假装镇静。 杨林继续说道:“雪,你这样做,又是何必呢?何必呢?”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作死还依然不改倔强地扮着文艺腔。 “这不是一个人的事,这是双方的事。雪,你懂吗?”杨林仍旧不改温和地进一步解释。 “你知道吗?我很担心你。确认你还好,我也就放心了。雪,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杨林继续说下去。 “林,我还是很痛。为什么我那样用力,还是无法称心如意……”说着,我泪水四溢。 “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啊。我相信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请你相信自己……”耳边传来电话挂掉的“嘟嘟”音。 我心里涌出一小股欢喜,至少杨林还关心着我。他再微不足道的一句轻声问候,对我而言都弥足珍贵。 另一方面,悲伤和绝望把我裹了一层又一层我终于丧失了打扰杨林的生活的任何借口。生活中难得一遇的一小方阳光,从我眼前隐去了。 即使伤口发炎、化脓、发痒……我还得继续,继续走,继续寻找。张辰,正是这束我找了很久的光亮。 最后,连张辰,也不在我身边了。 第44章 第 44 章 偌大的世界,赤手空拳地去拥抱一个人,很难。 元旦刚过,我含着迷茫和憧憬的情绪,又为自己量身定制了一份新年计划。职业资格考试及其他学习计划占了九层以上的比重。一份单调无比的清单。 在这本来无比悠闲,扑克牌和麻将空中乱飞的县城,在这走在路上随时提防撞到年迈体衰的老人的小地方,我似乎是唯一一个不得不为生活打拼的小年轻。 我焦躁、迷茫,我也孤单、懊丧。我拼命地强迫自己考证、学习,生怕不努力一点,立马就会被生活抛下激流险滩之中。于是,我一刻也不敢放松地快步疾行。 职业资格考试再次失利后,我反复筛查原因。我不断地查找自身存在的优点,希望找到某些长处,加以发掘,以促谋生无忧。 然而,并无特殊技能的我,在经过两个来月的深思熟虑之后,决心学习一门新技能会计。在众多的国家级考试中,我对注册会计师从业资格证诞生了想法。 对这门科学和注册会计师的报考条件、考试课程有了大致的了解后,我开始买复习资料。为保证教材的品质,我专程到省会T城市选书。挑好之后,走到新华书店门口,我才发现雨势吓人。 我怀抱着一大摞教材,向公路上走去。对省城的jiāo通极不熟悉的我,不得已只好打车。加上大雨,也不方便找其他jiāo通方式。教材倒是安稳地躺在我的怀里,外面套着两个大塑料袋。我不用担心雨水会淋湿书页。 公路上经过的出租车不多,打车的人数量倒不少。我好不容易坐上一辆车,与几个乘客同乘。司机一听我与其他几人目的地方向并不一致,可能考虑到他们三个人一起,就毫不客气地把我赶了下来。 我抱着这堆沉重的教材,傻傻地杵在路边。我不断地向路过的显示“空车”的的士招手,可他们似乎根本无视我的存在。 在焦灼的裹挟下,我顾不上全身已然湿透,凭着对来时的线路的记忆,朝着市区最繁华的街道走去。我有些疲倦。双手抱着书本过久,有些发酸。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车辆均慌忙地行驶着。 一时以来,我顿觉置身荒岛。周围的建筑、车辆、行人、雨声全都消失不见了。我背着沉甸甸的负荷,找不到脚步该迈向何处。 身在这样的境遇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地从我的内里涌现出来:你应该更加努力,做出更大的改变,才对得起今天这样渺小的自己。 第45章 第 45 章 生活中没了张辰,就意味着丧失了唯一的陪伴,没有了说说笑笑。我又回到一个人的孤寂里。做清洁、认真学习、用心上班。这些便是我每天的全部。 陈倩带着她的现任男友,出现在我面前。这因为她的过分显摆而有些扎眼。第一次见这个男人,我立即辨认出他并不是陈倩上半年在朋友圈晒幸福的那一位。 为职业资格考试做准备的那段时间,整整五个月,我每天周旋于书山题海的埋头苦练中。不停地加班、待命,这已经足以令我吃不消了。可是,除了克服困难,一步步按照起初的计划向着某个时间点靠近,我还有其他办法吗? 生活、工作、学习的压力如潮水般向我涌来。我承担着,没有人在意我现在到底过得如何。只有在长期的频繁的加班过程中,在回到空无一人的出租屋、在悄无人烟却又担惊受怕的夜行中,我一次又一次地沮丧,一次又一次地泪雨滂沱。 而陈倩呢?她也在备考。但一贯自信满满的她,只预留了两个月的时间进行冲刺复习,不失为一条捷径。陈倩所在的部门工作比我清闲很多,基本不用加班,空余时间自然比我充足。 加之领导对她百般关照,允许陈倩脱产复习。而我,不仅忙于上班,还要应付各种预定的、临时的加班,能够利用到学习上的时间少之又少。 复习期间,陈倩的男朋友为她洗衣、做饭,时不时地带她出去放松。看着陈倩的幸福,我垂涎yù滴。结果,陈倩和我一样,这次也没有通过职业资格考试。 几年下来,从未见她落过一滴泪的我,第一次见她哭得那样伤心yù绝。接下来几天,这片yīn云一直笼罩在陈倩的头上。平常活泼爱闹的她,有十来天的样子总是闷闷不乐。 看着陈倩的幸福,作为她的朋友,作为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我开始有了比较。我对陈倩的成长有大致的了解,随xìng、热情,学习成绩平平,恋爱不断。大学毕业后,靠社会关系,陈倩得以进入我所在的单位。 反观我自己吧。乖巧、努力、自制。而到了相同的年岁,站在同一家单位的门口,我和陈倩之间原本存在的距离并没有得到缩减。 我跌跌撞撞、迷茫得不知所踪。我不了解陈倩的思想状态。但在周围人眼里,陈倩还算过得不错。 我幸福与否,自己清楚不过。 第46章 第 46 章 橱柜呈现出斑驳面孔的厨房里,排风扇上堆满污垢的油烟机在转动。白色的墙面上,呈现出一片片的污迹。定睛细看,不难发现,这些污迹基本是由一个个小点构成的。 这间出租屋采光条件相当差,yīn暗潮湿。整个夏天,屋子里会接连不断地长出一种叫蠓蛾的虫子,经常死死地趴在墙面上,时不时乱飞。 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只能拿旧书使劲地拍打。就这样,墙壁上留下了蠓蛾的尸首。时间一长,就成了黑糊糊的一大片。 生活过于繁忙,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清理细节。煎蛋、面条,这是我约定俗成的的单人份早餐。在我忙活早饭的时候,我抬头看到隔壁窗户处,有一双眼睛正直视着我。 一眼看见这样的目光,天生具备敏锐xìng的我,不由得暗生几分恐惧。我没办法看清对方的脸,只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头和一双眼睛。我确定,那双眼睛指向我。 我没有退缩,以冷酷的目光盯着那个头颅。他大概发现了我正看着他,人头消失了。 吃早饭时、上班途中,哪怕到了公司的办公室,我还是忘不了那双贼溜溜的眼睛。 天生具有艺术家的想象力与侦探的洞察力的我,在惊魂未定的心绪中,猜测着他是谁,他在做什么,他有什么企图,他的下一步计划会是什么,他会对我不利吗…… 在心神不宁中,我熬过了漫长的一天。 带着极度害怕的心情,我再次回到出租屋这个并无安全可言的囚笼里。我走到卫生间的窗户旁,打算关上窗户上厕所。 就在我将手搭在窗户边缘那一刻,那双眼睛正好落在我对面。我恐惧至极,全身的血液瞬时冻结,皮肤上的鸡皮疙瘩如春笋般相继出现。我立马摒住呼吸,将手快速缩回来的同时,一个趔趄使我滑倒在卫生间里。巨大的恐惧感甚至连让有洁癖的我,全然忘记了厕所里的肮脏和臭味。我双手环抱小腿,把脸托在膝盖上,身体皱缩成一个面团那样的大小。这时候,我无比想蜕化为一只胎儿,重新回到母亲的子宫里。没有什么地方,比那儿更温暖、更安全。 那天晚上,我睡得比平常晚。我在卫生间里,以同一个姿势坐了良久。我估算着那双眼睛的主人的意图,谋划着各种可能的意外来临时的行动方案。入睡前,我将房间所有的窗门统统锁死,并把一瓶刚买回来的杀虫喷雾放在床边。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只要我的身影出现在厨房或者卫生间里,好像那双眼睛都能预测到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似的。 因此,它们就提前在那里等着我。或者看见我房屋的灯光、听见厨房的水响,它均会如约出现在我两三米外的视野里。 我渴望得到陪伴,我渴望自在。但我从不渴望得到惊惧和刺激。 十多天过去了,我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是白天我总是心神不宁、难以集中注意力,晚上常常一整夜一整夜地无法入眠。我的精神和身体一道,开始变得瘦削。 我做饭、洗碗、用卫生间,都不可避免地会遇到那双眼睛。它充满浑浊、苍白和凶恶的气息。而我,一直以来,从没有看到过他那完整的脸。 我始终弄不清楚他是谁。但根据我的观察,他偷窥我的时候,应该是半蹲着的。一旦被我发现,他立刻把头缩回去了。我的担忧,并没有随着时间的经过而减少。 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下,我变得力不从心。我特别清楚自己当前的困难。房屋租赁合同约定的一年的租期未满,租金付的是全款,和房东商量搬家退款也有一定的难度。退一万步讲,要搬的话也得先找好住处。 可是,找新的住处费时费力。因此,我能为自己做的就是申请调整工作岗位。工作方面的压力小一些,我应付起来也轻松一些。 我抱着一丝希望,前后连续递jiāo了几次申请书,都以领导的婉拒和安抚收场。没有办法,我继续在那双令我毛骨悚然的目光下生活。后来,那眼睛的主人更加肆无忌惮。 有一次,路过他家门口上班时,我发现防盗门的猫眼处有目光shè向我。我在陡然升级的恐惧中走开。而后,每次回住处,我都会特别留意他家大门的猫眼。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门上的猫眼早被摘掉了,只有一个圆圆的洞口,里面用一张白纸捂着。 从那以后的每一个清早,我都行走在那双无比丑陋的目光的注视下。等我再次回到住处,那双眼睛便又停留在我身上了。它不仅仅在窗台处,更是漂浮在每一粒空气因子里。 第47章 第 47 章 火车站售票厅。 旅客很少,本身不大的空间顿时被放大成空旷的平原。许露和我面对面地站在售票窗三米开外的空地上。许露右手放在竖放着的旅行箱上,左手拿着我刚从住处的楼下采摘的白紫相间的木槿花。我一会儿看着她的脸,一会儿又将目光移向她那箱子或者地面上。 “那你以后一定要来我家玩耍哦。”许露在临别之际,向我发出邀请。 “一定,一定。”想到将来可能的见面,我心里的yīn霾逐渐变得轻薄起来了。 “记住,你结婚的时候也必须邀请我。可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婚结了。”许露继续以她一贯的命令口吻要求我。 “我们俩谁先结还不一定呢。等你结婚的时候,千万记得告诉我才行啊。” 经过两天一夜的相处,我似乎把分别三年多以来所有的话都说尽了。现在临到送许露,我却再也找不到话说。 许露似乎觉察出了我的为难,她不断地评论着我这几年来变化中的每一个细节。比如头发更长了,体型瘦了,人更加有气质了等等。 许露仍旧在一旁轻松地说笑着。而我,越是见她这样搅动着离别的气氛,就越伤感。 仿佛寒冬带来一场小雪,温度直驱下降,鹅毛大雪纷纷洒落。清晨推开房门,室外已然结了厚厚的冰层。 在我送许露进候车室,工作人员要求出示身份证件和车票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送了。 我停在候车室的入口处,罔顾身边的行人,目送着许露的身影。等她转身,发现我还呆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望向她的那一刻,她大喊:“雪,你回去吧。我们以后会再见的。” 我没有回应。早已在眼眶处徘徊、逗留了小半天的泪水,终于找到了出口、顺流而下。在热泪的冲击下,身边的一切都模糊了。 当我含泪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我分辨不清自己为什么而哭。是为和许露欢聚之下的离别,还是为自己孑然一身的处境,或者是为其他的什么? 许露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室友。硕士研究生即将毕业的她,考回自己的家乡成为了一名公职人员。目前,她还在学校忙着毕业前的后续事宜,尚未回福建的老家。 “雪,你最近工作忙吗?”某天,我意外地接到许露给我打来的电话。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还好。反正就是你了解的那样。”我轻描淡写地回答了许露的提问,“露,你最近咋样?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呢?”我忍不住问道。 “大约两周左右吧。我想去你那边玩,会不会不方便呢?” “真的假的?别骗我哈。要是你能够下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听说你那边比较好玩。我正好有空,明天就过来,刚好可以在回家前看看你。我订车票去了。具体的时间,等我订好票了再告诉你。” 我将许露接到我的住处。她一进门,就抱住我失声痛哭。同一间宿舍住了四年,我还是第一次见许露这样失态。 许露的工作落实了,她家境又好,能有什么事令她伤神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雪,你知道吗?我早就有男朋友了。最近几天正和男朋友闹分手。分手还是我本人提出来的。可跟他提出分手之后,男方任凭我好说歹说,就是不放。为此,我哭了整整一个下午,头痛yù裂。不愿意就此分开的男朋友,马上买机票飞到了我的学校所在的城市。而我不愿意再见到他,所以才躲到你这里来了。” 待许露的情绪稍微好转了一些之时,她这样对我倾吐心声。 “露,你为什么要提分手呀?”我听着许露的倾诉,感觉有头无尾,忍不住接话道。 “我这男朋友是名基层民警,工作太忙了。因为这个,父母根本不同意我们的jiāo往。而我,这次居然背着父母任xìng了一次。”许露这样对我解释。 许露还告诉我,她是在老家实习期间,认识她男朋友的。虽是三千里之外的异地恋,两人还是坚持了一年多。男朋友对她很好,经常利用节假日过来看她,陪她出游。时间一长,许露对他也有很深的感情。 “既然你们感情很好,那为什么要分呢?你就那样不看好他这份工作吗?”我继续深度挖掘两人恋情隐藏的悖论。 许露的情绪顿时变得有些高昂:“你是不知道他忙的时候会成什么样子。在我们jiāo往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不论在逛街还是看电影,一接到电话,男朋友马上就消失了,扔下我一个人。而我马上就要工作了,接下来自然就是恋爱、结婚。他那么忙,怎么照顾家里呢?” 我明白,许露即将走上工作岗位,对以后的生活有更多的现实因素的考虑。所以,我不再说话。 第48章 第 48 章 当晚,我和许露睡在同一张床上。很久没有人陪过我了。和我同睡一床的人,几乎没有。 我们面对面侧身躺着,没聊以前的大学生活。恰恰相反,许露告诉了我许多新鲜事。 许露一躺下来,顿时拉开了话闸:“雪,我那个叫小辉的朋友,你知道吧?” “嗯,当然知道。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之一。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你不经常提到她吗?另外,你还给我看过她的照片呢。” 许露接过话道:“对啊,就是她。小辉的家庭条件很好,父母、家人对独生女的她甚是宠爱。可是,小辉最近认识了一个家庭在广州的中年男子,有妻有子。而该男子正好在小辉的家所在的城市上班。一来二往,小辉和他发展成了情人关系,成为了第三者。更令人生气的是,二人jiāo往没多久,小辉怀上了孩子。前几天,小辉瞒着家人,悄悄地到医院做了人流。” 听到许露讲述着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女孩的生活,尤其是这样的非正常恋情和结果,让我一时瞠目结舌。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 见我一副表情肃穆、陷入沉思、掉了魂的样子,她忍不住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哎、哎,你不会是被这个新闻给吓坏了吧。真是可怜的孩子。实话说,刚听说这个事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偏偏如此,我又不能去改写。这样的事,在别人身上或许都无所谓,可是它偏是发生在最近的朋友身上。” 我不无感叹地回应着许露的心情。 “这个故事大体就是这样了。接下来我打算讲给你听的,估计会令你更惊讶。”许露突然在我面前卖起了关子。 我这人本身好奇心特别强烈,自然拗住她不放:“哎,你就别打哑谜了,直接讲不就得了。你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手上提着一块ròu,一个劲地逗着我这条饿狗。” “李欣,就是我们大学时的同学,那 个高高瘦瘦的北方女孩。你记得吗?” “她不仅人好看,成绩也突出,我当然记得。” 许露这下可来劲了。 “她现在与我同在一个班级念硕士研究生。李欣在大学期间,就一直鼓着劲追求我们班那名叫张斌的男生。不久,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大学毕业以后,李欣留校继续读研究生,我那朋友张斌回广东老家工作了。两人仍然保持着恋人关系。” 我接过话头道:“不错,毕业以后异地了还保持一条心,当真是真爱。可是,我弄不清楚,李欣怎么会看上肥头大耳、不学无术、生活邋遢的张斌呢?” “张斌吧,他家在广东经商,家境特别好。大概因为没什么压力,他才会这样懒散。其实他人还是很不错的。李欣追求他,是在被第一任上海男友甩了之后,可能是出于寻求心理平衡的动因吧。” 讲着讲着,许露“噗嗤”一声,把我弄得一塌糊涂。“真爱?嗯,这可真是真爱。我听着就觉得恶心。”她显得有几分愤愤不平。 我推测其中必然还有猛料。 她接着对我讲道:“硕士研究生在读期间,李欣和同班同学姜浩互生好感。李欣在未中断与张斌的关系的情况下,与姜浩谈起了恋爱。毕业前一个月的一次同学聚餐后,在KTV包房的黑暗角落里,我亲眼看见他们的手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从KTV出来,我又碰见他们在马路边上激情地拥吻。然后,双双相拥着走进路边的一家快捷酒店。李欣的做法令我不满,甚至觉得恶心。我当时真想把这件事告诉我那冤大头的朋友张斌。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平时同学们私下里对他俩的风言风语是真的。” 我的好奇又开始升级了,我追问她道:“你把这件事告诉了你的朋友没有呢?” “像我这样行动果决的人,怎么可能对这件事坐视不理呢?”许露现在仍旧带着几分愤怒的感情。 她接着说道:“我当场给张斌打了电话。在电话里,我仅仅问了一下张斌的生活近况,顺道问起他和李欣的感情。当我在听到张斌对李欣赞赏有加的话语时,我推断张斌对他所谓的女朋友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 “你知道吗?当时我很纠结。我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张斌。最终,我还是忍住了。那个时候,我想起李欣和姜浩亲热的场景,那种愤怒和嫌恶不知道淹没我有多深。” 出于对朋友张斌的保护,许露挣扎良久,终于放弃了揭穿李欣的想法。 我继续追问:“既然李欣找到新的感情,为什么不向张斌摊牌谈分手呢?” “李欣又不傻。大家心知肚明,姜浩吧,高大帅气,但哪里比得上张斌的财大气粗。反正她和江浩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觉,干嘛扔掉自己好不容易抱住的大粗腿呢?” “呃......”我一时语塞。我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精明的人。看来,我是孤陋寡闻了。 第49章 第 49 章 叮铃、叮铃、叮铃…… 手机铃声响起。 我以为是领导或者同事,因为工作上的事找我。时间一长,频率太高,我对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都含有一种说不清的恐慌感。每响一次,我的神经都跟着紧绷一次、心叶震颤几下。 我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拿起电话,没想到,是我妈妈。一向不管我,以放养的方式把我抚养长大的妈妈,怎么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呢? 这些年来,这是妈妈头一次给她的长女主动打电话。因此,我更加紧张了,会不会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在上班还是在休息?”妈妈率先开口问我。 “我今天休息。” “那好。我给你说个正经事。你都27岁了。按照虚岁来算的话,已经是28岁了。今天有人给我提到一个人,说是介绍给你处朋友正合适。”我妈在电话那头津津乐道。 哟。还好。不是什么大事。我悬着的心这才着地。 我知道,这事我还必须当成一件大事来对待。 “陈雪,我给你说,这次千万别不当一回事。对方是在部队当兵,还是一个小头头呢。家里条件肯定没得挑。” “现役军人”。才听到这一句,我的神思就开始漫无边际地游走了。 我想到了朋友李灿。李灿的老公是部队的一名军官,很优秀。李灿和我一样,都在外地上班。 她生活的全貌我无从知晓,但我知道她一定是一个坚强有力的女子。工作、孩子,全是她一个人在打理。我赞美、崇敬这样的女xìng。而我的基因里,没有如此强劲的要素。 记得有一次,李灿在当晚的应酬中喝了不少酒,独自回家时不小心扭伤了脚,十来天不能下地。 还有一次,在聚会中,李灿可能因为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饭后大家到KTV唱歌,李灿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抱着我的一个男xìng朋友死死不放。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靠在一起。 那一刻,我在想,坚强与脆弱大概就是这样相生相伴的吧。李灿不顾旁人的目光,如此大胆,是为了获得释放?还是误把眼前的男子当成了心中那份对于远方的不尽的牵挂?我无从判断。 但在我心里,这成了一幅忧伤的画面。 第50章 第 50 章 “你知道吗?听说何远辞职了。” 我一走到公司大门口,身旁经过的两个同事边走边低声议论着。 整整一两天,同事们都在三五成群地谈论着。我对这个消息,既吃惊也不吃惊。 何远和我并不在同一个部门,我俩平时的接触很少。我对他这个人,更多的了解来自于其他同事的口口相传。 何远也不是本地人,比我大四五岁。他在我们单位工作三年左右,就和家住本城的一名女子结了婚,并育有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 他积极上进、工作出色,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自然,何远的工作能力得到了同事和领导的高度认可,年年被评先推优。 然而,从某天开始,有些同事不时提起何远向他们借了大量的钱款到期不还的事。一个、两个、三个…… 我知道,麻烦出来了。 一边,何远拖着同事、朋友们到期的欠款无力返还。另一边,何远很久没在公司露过面了。大家见何远不到单位上班,纷纷找到他家里去。家里只有妻子和幼儿。 妻子告诉各位前来索债的人,她已经和何远离婚了,房子和孩子均归妻子。至于何远和那些债务,她本人根本不清楚。 像谜一样消失的何远,躲藏了一年左右才重新出现在同事们的视线里。大家纷纷上前找他索要欠款。何远根本没有能力偿还欠下的巨额债务。 与此同时,同事们关于何远最近一年多来干了些什么的揣测不绝于耳。投资失败?赌博等等。总之,何远欠了一两百万元的债务。 不堪重压的何远,意识到未来的难处。来自农村家庭,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他,凭借自己的能力,辞职去了一家待遇颇为丰厚的外企。当人们听到他即将拥有的年薪收入额度时,无不艳羡、称道。 第51章 第 51 章 二月末。虽然已是早春,空气中依然释放着严寒的因子。气流运动,带来每一寸肌肤的冷峻。 我和朋友高玲,还有高妈妈坐在厨房的炭盆边,聊着闲话。明天是高玲结婚的日子,我呢,是特意从工作地赶到邻县的高玲老家,参加她的婚礼的。 高玲完全是清汤素颜的样子。细看她时,我吃惊地发现,高玲的小肚腩已经往外隆起很高了。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怀孕了。 我们三个女人聊天的主题,自然无法离开高玲结婚这件事。从我坐下来,气氛一直都很和谐。不 知怎的,中途高玲的妈妈突然拉下脸,开始抱怨道:“我呀,根本没有看上这个女婿。他要长相没长相,要能力也没有能力。再怎么说,我家女子也是念过大学的,跟了他,也是亏了。” 高妈妈说着说着,泪花顿时闪现在她那浑浊的眼眶里。她就势低下头,捡起织毛衣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线团。 我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地掩饰自己的不满和悲伤。 “妈,你咋就这么不讲道理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没用的?我们以前不都说好了的嘛。你怎么反复变卦呢……”高玲不甘示弱地接过妈妈的话茬。 高妈妈摇了摇头,叹气道:“玲儿,妈也是为你着想。妈心疼啊。你妈这辈子就这样苦过来的。我遭的罪不少,实在不愿意你受我那样的苦楚呀……” 高玲一把拉过妈妈的手,攥在掌心里,劝慰高妈妈道:“妈,你尽管放心,不会的。” 说完,高玲向妈妈投以一个灿烂的微笑。母女二人这才停止了争论。 我作为这个家庭的外人,不便多说什么。而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多多少少在我心里掀起了些什么。 返程途中,我脑海里一直在回放着关于高玲的事。高玲是我要好的朋友,还是我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直到我们进入不同的大学,彼此间的jiāo往才越来越少。大学毕业以后,我们都到了家乡以外的地方上班。好在我们的工作地离得近,经常聚一聚。 高玲是那种xìng格温和、处事大方的女孩,虽然她长相普通、成绩平平。大学毕业后,高玲在一家私企上班。就是工作以后,师范院校毕业的她,一直不曾放弃教师职位的公招考试。 然而,高玲似乎总不走运,几年下来参考了十余次,她还是未能如愿。二十七八岁的她,一个人漂在外地,无所依靠。为了在工作地的城市站稳脚跟,早到适婚年纪的高玲经人介绍,相过几次亲。无奈,要么是她看不上人家,要么是对方嫌弃她。 工作无着、恋爱不顺的高玲,经同学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公徐松。徐松仅有高中文化,常年在工地上打工。 小伙子也算精明能干、伶牙俐齿,对高玲关怀备至。高玲见徐松为人踏实,对她更是一心一意,就没过多在意他在学历上不如自己。于是,同是来自农村的一对青年男女,开始谈起了恋爱并逐步走进婚姻、家庭。 说实话,作为高玲的好友,我对她高傲的心气还是有所了解。有些替她感到惋惜。 但我看到徐松对高玲视如珍宝的怜惜,还有高玲看徐松时眼中泛着的闪闪光亮。我确信,这是一个关于幸福的选择。 第52章 第 52 章 同学、同事、新认识的朋友,一个个陆陆续续地结婚、生子。大家在社jiāo平台上发布的内容,渐渐地转为了爱人和孩子。最不济的,也是关于热恋的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如果这些并没有对我带来实质的影响的话,最有切身体会的是,一群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人在同一张桌上吃饭,话题不知不觉就被搁置在家庭和孩子之上了。尤其是女xìng朋友之间,话锋切换到关于育儿经验的jiāo流,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在这样的场合,至今单身的我,本就有点社jiāo恐慌,加之听到他们这样呛人的话题,就更加显得无所适从了。一向的理直气壮,在这个时候演变成了被歧视的少数。本人同时还产生出理亏一样的忏悔。 这如果不算什么的话,下面的一定还是带点杀伤力的。父母再三地在电话里强调年纪、暗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亲戚、朋友一碰面,首先谈论到的也是我的个人问题。偶尔jiāo情较好的同事,也会拿这件事戏谑。 眼见身边的人都有各种变化:换工作了、结婚了、发家致富了等等。我除了年年在自己生日当天,祈祷时间慢点走,无计可施。 工作依然在上班和加班中忙乱、癫狂。另外,生活中我还需要偿还债务、存钱修缮老家的住房。我只是孤独、焦躁,我渴望被人安慰、有人疼惜的时刻,但我从不奢望会有爱情路过我的世界。 第53章 第 53 章 周枫。一个刚加上我的微信,就不间断地与我聊天至凌晨的小男生。说他小,一点不假,他整整小了我三岁多。 聊到最后,他问我:“你现在在哪里?可以的话,出来见一面。” 一个第一次与我聊天的人,我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深更半夜相约见面,见鬼吧!我在心里暗骂道。第二天晚上、第三晚…… 一连好几个晚上,周枫都在和我疯狂地聊微信。他反复地约我见面。虽然周枫是朋友介绍给我认识的,我还是不敢鲁莽。 周末那三个晚上,周枫如同消散了一般,一个泡也没有。我心里有点纳闷。 新的一周来了。 “明天要上班,我回希苑来了。你在哪儿呢?要不,一起走走?”他在电话里邀请我道。 我直爽地回答说:“正巧我在散步。我在西城公园,你可以直接过来找我。” 周枫很快找到了我。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乍一看,周枫就是一个刚出校门的nǎi油小生。看到眼前这个小弟弟,我差点笑出声来。我内心认定,我们之间没戏。 自打初次见面以后,周枫时不时地电话、短信联系我。不管是否适合做朋友,我见他如此热情,心里自然高兴地接受这份馈赠。 他再度约我散步。 身处一个人的孤城,并不习惯被遗忘的我落单太久了。这时,如果有任何的温热,我没有任何理由加以拒绝。 尤其是在这个城市华灯初上的时刻,每一间小格子,都闪耀着橘黄色的光亮,这是对幸福的辉映。 而我,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荣幸,成为尊享这种暖意融融的家的味道的一份子。我是一个外来者,一个寄居者。我有家,亦没有。 在空旷的马路边,周枫给了我一个满满的拥抱。我很惊喜。我大胆地将双手环绕在他的后腰上,隔着他那质地精良的西服,我感到一座沸水一般升腾的小山丘。 第一次,我毫无杂念、没有任何思想负累地去拥抱一个人。眼前的周枫,仿佛是我化身神女,等了上百个世纪,才有机会拥着入怀的温暖。 夜风吹过娟秀的月亮畔。我的长发,扫起江水中的点点波光,珍珠似的光芒刹那间胀满我的双眸。 最后,周枫送我到住处门口,他开口问我:“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 “那不行。”我态度坚决。 周枫什么也没说,转过身悻悻而去。从那天起,周枫再没有联系我。 我终于明白,人都容易寂寞,有时看似付出情感,其实是为索取。 最后,介绍我和周枫认识的那位朋友告诉我,周枫辞职回老家了。我想,也好,漂在不属于自己的城市里,人最容易孤独、脆弱。 每一个华灯初上的时刻,最容易刺痛漂泊者的心。 第54章 第 54 章 “最近怎么样?恋爱进展顺利吗?”李涛yīn魂不散般地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 “一切都好啊。”此时明明无比孤单的我,哪肯轻易暴露自己的底牌。 “那就好。不过我真心期望你们之间出点什么意外呢。这样一来,我就有机会了。” 我毫不客气地反击道:“见鬼去吧。我见过不少烂人。可是像你这样肮脏的心理,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你的心都是黑色的。” “哈哈,是不是黑色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住在里面。我也没办法嘛。” “不跟你耍贫了。我看书了。再见。” 在张辰离开我以后,周枫短暂的误入和快速的闪退之后,李涛就成为了那个时常陪我在网络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一两句的好心人。 我们就这样一直聊着,接近一年的时光就这样晃dàng着,从我们身边清风不留痕似的经过了。 工作、生活都没见丝毫起色的我,对于李涛,说不上欣赏和喜欢。唯一的感觉是感激。 因为在这个城里,他是唯一那个能够稍微稀释我的漂泊感的人。连他的xìng别和意图,我都不敢计较。我深知,这样的心态会让我失去这最后一点暖色调。 某天晚上,李涛发信息给我:“一个人在家只能上网,没有什么意思。你有空没?要不出来坐一会儿?” “好呀。位置在什么地方,还在老地方?”我知道他持有某家店的会员卡,所以特意问了他。不用说,他这卡估计就是为应付各种相亲见面请吃饭的。 “嗯。就在老地方。”他这样回答我。 我们各自点了一杯饮料。因为我明白,西餐厅里的饮品一般很难喝,所以没敢要。就点的热牛nǎi,不仅健康,还有助于即将报到的睡眠。 “我明明要的是热牛nǎi,可他们端上来的确是冷的。这次,我失算了呀。”我情不自禁地对着李涛,抱怨着面前这杯牛nǎi的温度。 他全部注意力都用在了手机上,根本没注意我说话。 眼见李涛冷淡的态度,我突然觉得自己大晚上跑出来纯属多此一举。 “你对以后到底怎么打算的?还坚持去省城T市吗?”李涛掐灭捏在手上的烟蒂。紧接着,随着打火机微微的亮光,又一支香烟在他的手上妩媚地展示着它那完美的身形。 我不自然地用手在眼前挥了一下,妄图赶跑面前这袅袅升起的烟幕。而后,我轻声地回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李涛再也憋不住了,单刀直入地问我:“也就是说,你还是希望上去,对吗?” 我没什么可以遮掩的,老实地说:“如果有这样的机会的话。” 剩下的十来分钟。李涛和我均没有讲话。我们各自沉默着,或者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或者看着手机的屏幕,或者发呆。 烟蒂接连不断地从李涛的手掌里,轻声地滑进桌上的烟灰缸里。我这才发现,李涛的烟瘾越来越重了。 我不是很喜欢对自己都丧失了控制能力的人。 走到小区门口,看到卖热腾腾的炒饭、面条、酸辣粉的小摊。夜市还真热闹。 不知是冬天太冷的缘故,还是我确实饿了。 于是,我在小摊前坐下,要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条。一整碗连汤汁也不剩一滴地吃下去。瞬间,我突然觉得,满足和幸福同步到来。 我和李涛,各自都不是因为喜欢。而是某种社会意义上的需要。这个,尚不如一碗三元五毛钱的面条来得实在。 第55章 第 55 章 又一个七夕情人节将至。从获知一年一度的相亲活动方案时起,我又着手准备参加本次相亲活动。这次我不如以前坚决,后在畏首畏尾的情绪的阻拦下,我放弃了报名。 即便如此,情人节当日,也是相亲活动启动的那一天,我突然决定自己去。因为担心活动期间人多,没有住处,我特意托熟人帮我预留了一个房间。 但在出发的前一刻,我又犹豫了。我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我弄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如此坐立不安、急不可待。 冥冥之中,我似乎是一只落水的小鸟,在洪荒激流中,我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从而让自己安定下来。尽管怎样,我不确定,我所有的努力是否能够得到称心如意的回馈。所以,在做决定那一刻,我因为这份小小的不确定放弃了、退出了。 那天,是个工作日。我不停地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一圈接一圈。我想去看看这场活动的现场,我还是期待点什么。当然,我也无从期待。因此,我在躁动不安中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上午。 我的社jiāo圈窄成了一枚戒指。我很清楚这一点。而真有机会走到外面去看看的时候,我又开始觉得不安了,也缺少了那份勇气。 第56章 第 56 章 钟寒: 我在云龙湖畔,从早上一直坐到下午。在柳荫之下,我对着面前的湖水发呆。我离开你的决心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决。 好在,这个时候,我的心绪渐渐有所缓解。就像风吹起湖面的涟漪,风不平自然浪也不会止。之所以还给你写这封信,是想让你了解我的想法,算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份纪念。 我很庆幸,能有这样一个机会,让我从你身边逃往徐州。看到这项业务培训的第一时间,我抢先报了名。在我因为你制造的不幸消息,接连在床上躺了几天之后,我的心仍在困兽犹斗。 心里的那份苦,我不敢说与别人听。外出培训,是我逃离你,离开生活对我的诅咒的唯一的办法。离你更远,我的痛感才不再那么强烈。 而我从此离开你的决心,一分也没有衰减。昨天一上动车,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致,我不再如以往那样,对旅途始终怀抱不灭的激情。 我没有任何兴奋的情绪。正是山丘、河流、房屋和树木的移动,提醒了我自己当下的处境。泪水默默地将我淹没在悲伤的洪流之中,我扑腾、挣扎,没有任何帮助。 这场泪,代表痛苦和委屈。我认定一个事实钟寒,你在说谎。其实,你并不爱我。 在我全心全意地奉献给你我最初的所有的情感的时候,你告诉我,不爱我。你爱着的另有其人。 假使你爱着别人,你永远不让我知道,那也比现在好。而你,用你和她之间的信息往来告诉了我。这着实残忍! 在陌生人堆里,我任泪水顺着脸庞倾泻而下。我发短信告诉你;不用再理我。你那么爱她,就不要错过。我成全你们。 眼泪源源不断地滚落。我的心拧成一团,胸口似有千斤重量压着,呼吸困难。我感到一阵阵持续的窒息,喉咙发出两声干燥而响亮的咳嗽。我把脸埋在双手里。那一刻,我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钟寒,你记得吗?那个朗月之夜,你曾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你会让我幸福,再也不要看到我的眼泪。当时,被生活的重压围攻的我,听到你这句话,心里的温暖和快乐不言而喻。 你的话虽没有马上拉下我泪水的闸门,但它瞬间拉近了我对你的心理距离。 你还说,看见我的眼泪,你心疼。当你用双手轻轻地划过我眼眶的那一刻,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温柔。如果记忆不撒谎,你是我生命中第一个为我擦泪的人。 于是,我记下了那个夜晚的月亮,还有你带给我的温暖,永生难忘。 能和你从线上走到线下,彼此相见、认识,是一件无比蹊跷的事。那是一个酷暑。一名一起工作了四年之久的同事即将辞职,离开单位。明天,办完工作jiāo接的他就要迈向新的天地。 那一天,我情绪波动很大。中午时分,我躺在床上一直抹眼泪,折腾了好半天才入睡。那时,我的头脑里如麻辣烫一样,翻涌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心里很不是滋味。 午休结束,喝完一杯冷开水之后,我心里依旧烦躁、难过。我不舍得同事陡然的离开,不舍得大家在一起没日没夜没周末那些时光。 而在我意识深处,我知道,我也在为自己的手足无措和迷茫难过。看到有同事隔三差五地辞职离去,我从心底为他们找到新的工作倍感欣慰。 而我呢?我该怎么办? 我对自己的工作、生活都不满意。我能够像他们那样,一跺脚离职而不用考虑生活吗?说实话,我真是想离开现在这奔波劳碌的工作环境。 我想工作轻松一些。而做这个决定,不仅要有承担去稳定的风险的勇气,更需要有技能、工作经验和人脉等各式的资源要素。反观自身,缺乏勇气、身无长物,又如何去博得一片新天地呢? 眼前的情绪,让我回归到了四年前。大学毕业在即的我,发现室友悄悄地、率先回外省的老家了,我在厕所里哭得死去活来。嗓子完全嘶哑,全身疲软。看不到希望的恐惧盘踞在我的心灵深处。此情此景刚好为我提供了一道缺口而已。我既为分别而伤心,也在为工作无着而忧心。 正是在这种矛盾的心理的催化下,我显得更加气馁和不安。拉开微信通讯录,我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人谈心。一般的朋友、同事,不足以赢得我和他们讲述心声的机会;可以倾诉衷肠的朋友呢,我一个也没有。 恰好此时,我想到了你,钟寒。你对于我,我之于你,均是从网络上对对方的信息了解一二。至于信息的真假,尚且难辨。因此,找你聊天,是我最能快速达成心愿和最为安全的解决方式。 我记得只对你说过,我心里不好受,不舍得同事离开。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单纯地想通过诉说来安抚我的悲伤。而我更深层次的心思,完全没有必要对一个虚拟空间上的陌生人释明。 就在那个午后,你执意邀请我出来见面。我忍不住好奇,答应了你。而后,我细思我们相互之间的联系,理智的我觉得偶然如同戏剧。我反过来说服你,放弃与我的约见。你不肯,我只好装作大方一些,将就你。 餐厅。六点半。你没有提前告诉我你的穿着,也没有在门口等我。我也没有打电话询问你具体坐在哪个位置上。 我径直走进这家装修一新的餐厅的厅堂,欣赏着它那时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的都市风,把它的现在和以前破烂的墙纸、肮脏有洞的沙发刻意地作着比较,赞叹着它的旧貌换新颜之令人耳目一新。 我还想起,就在同一个地方,某个人曾经请过我吃过一次饭。他喋喋不休地讲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我出于初次见面的礼貌,故意表现出一副专注的神情,忍耐了两个多小时。 这一忍不要紧 ,关键是我的忍耐让对方产生了误会,助长了别人的好兴致。他还在不断地讲话。最后,我提醒他,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他这才住了口。 我顺利地确定,眼前那个穿白衬衫的男子就是你。我直接了当地走到你的面前、站定,煞有介事地询问你是否是约我的人。你连忙站起身,示意我入座。 那顿晚饭,我们足足聊了四个多小时。第一次见你,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晚上十点多了,你提出送我回家。我拒绝了。 之所以这样,是出自于我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本能的警惕。我不想因为自己任何大胆的行动,给自己招惹额外的麻烦。 当我疾步走向街道的拐弯处,我再三回头确认,你是否在跟踪尾随我。确定身后无人,在人声寂寂的夜里,我脱下前二十来年就穿过几次的高跟鞋,赤脚走过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一直不能适应高跟鞋的我,终于在忍耐了四五个小时之后,找回了轻松和舒适。 脱掉伪饰,赤足而行,这样的率真需要时机和勇气。我记得那晚,在初秋的江畔,你拉着我的手,要我做你的女朋友。我认为我们了解尚浅,可以进一步增进了解,不必那么慌张。我们并肩而行,各自讲述着自己的往事,重点章节自然在你。 当你说着前不久刚经历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的时候,你大口大口地吞着矿泉水。在情绪的顶峰,我在月光下,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你双手的颤抖。不谙世事的我,只解读到“受伤”这一层。 作为一个渴望爱却从未在爱中得到过满足的女子,也曾为自己刻下深深的伤痕。关于杨林,我是如此不起眼…… 你拿起矿泉水瓶,想要遮掩自己在一个并不熟识的异xìng眼前,表现出的如夏天夜雨后满满的山塘一般的委屈和挣扎,可你偏偏弄巧成拙,拿倒了不知将瓶盖失落在何处的矿泉水瓶。自然地,水洒了我们的裤腿和鞋一身。 我轻轻地从呆若木鸡的你的手中,接过空空如也的瓶子,仍在附近的垃圾桶里。此刻,我面前的你,在情感伤痕的鞭笞下,变得和深陷感情漩涡时的那个我一模一样。 我不再认为你是多么坚不可摧。在为你的故事感伤之余,我甚至有着某种淡淡地窃喜。原来,我不是那个唯一的傻瓜,总有人和我一样,在同一处境中挣扎着想靠岸。 从那以后,我对你,怀有几丝悲悯的情愫。同时,我也自顾自地认为,你信任我。 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丽江、大理那几个日日夜夜,正式拉开了我们之间的情感的帷幕。我在初尝爱情的滋味的同时,忐忑不安、忧心忡忡。 你和我紧紧相依,站在洱海的船弦上。你逗我笑。你甚至不顾旁人的眼光,热情洋溢地对着我唱起了情歌。你放声大喊了三次“我爱你”,嗓门一次高过一次。 洱海的风,撩乱了我的头发,而你拨乱了我的心。游船不断地向前行走,近看洱海汹涌的波涛,远观苍山的yīn晴不定。 即使是在苍山绮丽的光泽退下后,呈现出一大片yīn影,我的心仍旧不再那么恐慌。因为你搂着我的温度,胜过世间一切温暖和光亮。 第57章 第 57 章 而我,只看出了你心有不快,终不知道你心情陡落的原因。我也没问。你一路跟着我,走向第一晚我呆坐了很久,最后仍旧恋恋不舍地离开的那间客栈的庭院。 没喝多少酒的你,醉了。而后,我们在中秋刚经过一天的皎皎月光下,一起沉默地看山脚下建筑的轮廓和暖人心扉的灯光。 听着山下时远时近、一路沸腾的音响声,还有欢笑声、尖叫声。我不得不承认,丽江是一个适合狂欢的酒吧或者迪厅。身边有一陌生女子出现,一个人静默地看着夜空发呆。 不知为何,在丽江这样一个喧闹、嘈杂的地方,我的重负和我所负载的梦一同隐去。我不再考虑经济、考试还有工作带给我的压力。 就这样,在妍丽的花朵被月光浸润之时,我对着花,沐浴在皓月的清辉之下。仿佛这里,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家。我特别轻松。而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你的心情如何。我那时从来没有想过。 钟寒,当那晚我无意中看到你和她的短信,我始料未及。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贸然地闯进温柔设置的陷阱。我在享受温柔、和煦的时候,只感觉到了甜蜜,从没设想过这么危险和痛苦的场面。 可这些,都自然地、出乎意料地发生了。局面的复杂,令我措手不及。我甚至忘了,只有依旧倔强地深爱着对方的人,才会出现不能自控的歇斯底里。 “你和我在一起,也有半年了。我给了你彻彻底底的信任和爱。而你不无残酷地告诉我,你仍旧忘不了她。也好。那我们从此死生不相问是最好。你没有兑现余生相守的承诺,我不怪你。”我双手不停地颤抖着,费了好长时间,我给你发了一条这样的短信。 我写完这封给钟寒的信,而后把它轻轻地叠成方块,装进包里。我将酒店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躺倒在床上。在沉重的漆黑不断地涌动的时候,我希望自己尽快带着疲倦沉沉睡去。 然而,我没有。我没有丝毫睡意。我半睁着眼,盼望着找到一束光亮。周围又黑又静。我感觉自己身处一个没有任何流动和运动的时空。过去的,似乎什么都没有。未来,仍很宁静。我还是惊慌,会不会产生新的变化? 这一刻,我似乎回归了平静。委屈、痛苦、抗争和不甘心……通通dàng然无存。从短信事件之后,我一度再无这样的平和过。 第58章 第 58 章 那晚,我们在书房各自把玩着手机。我意外地瞥见了钟寒和他的前妻相互联络的信息。显示的时间刚好是前一两天。 看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我怒火中烧。当我用愤恨的眼神望向钟寒时,他眼里闪现出我从未见过的惊慌和不定。 我原想控制住自己,不让情绪发作出来。我马上转身走出书房。走到客厅,我的意识才清楚无误地告诉了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仿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欺骗和伤害。我放声大哭,泪流满面。我的小天地崩塌了,我的灵魂在天昏地暗中摇摇yù坠。后悔和绝望充塞在我那凝结不动的血液里。 我一前一后抬起双手,用尽全力地往自己脸上扇耳光。哪怕被抽得眼冒金星,还是耳朵“嗡嗡”作响,远远比不上心痛的百万分之一。 我那一声盖过一声的嘶吼,挡住了夜空中所有的声响。痛!痛!难以遏制的痛! 我自以为的得到,自以为的爱情,它们都是空壳。我所有的坚持和等待,是我的生活这个巨大的空壳里唯一的内核。 核消失了,我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空壳。所有环绕在我身边的事物,不再具有意义的属xìng。我疼得快死了。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我滴水未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从来没有觉得像此刻这样乏力。我一点力气也没有,对于接下来的每一天,对过去那一度坚持不懈的信念,没有一丁点动力。 哭了,好了。再哭,再好。又哭,又好……短短五十余个小时,我无数次地哭泣。我失望、憋屈、徘徊、无助、愤怒…… 钟寒不断地给我打电话,我故意置之不理,或者在电话里撂下狠话。触摸到面前一片狼藉带来的撕裂感,我希望一切从未发生,自己正好幸免于难。 可事实是钟寒骗我,他不爱我。那我算什么?我如何界定这令我一头雾水、不明就里的感情? 钟寒不停地安抚我,向我道歉。他甚至在我面前跪下了,乞求我的原谅。我痛心疾首。而这祸患的根源是他,是钟寒。我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恨他,但我真的不敢再付出哪怕一丝一粒的情感。 道歉?原谅?在活生生的伤害面前,全是笑料,于事无补。就像挖了一个深坑,不管如何努力回填,新泥的痕迹依然扎眼它毫不含糊地告诉我,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我无法判断钟寒对我的感情。我没办法接受伤害或者有瑕疵的感情。那段时间,我都认为自己闹了笑话,难以启齿的笑话。苦痛与折磨,自己忍着。 心情刚好,一转念,想到钟寒手机里的那些短信,这些都是确确实实的证据。平复的情绪又被这一幕幕伤心划破,留下一道道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划痕。 我忍受不住这种把自己分别向不同的方向牵扯的折磨,整个人一次又一次地崩溃、哭泣或者沮丧着脸。心在下雪。 钟寒还是对我紧抓不放。这时的我,不需要他作任何的挽留。他让我转身,从此视而不见,也好。我想,自己彻底松手,或许可以伤得轻一些。 在倾盆大雨的街口,我仍旧失魂落魄、郁郁寡欢。这一次击打,伤我很深。 我再次央求钟寒:“我们就此结束吧。你不是真心喜欢我,我不再计较。和你继续,我心里始终有一根刺,有一道裂纹。”我的语气充满了无尽的坚决。 一周下来,我对他说过多少次相同的话语,我自己都记不清了。钟寒一直以电话、微信不断地联系我,包括堵在我住处的门口。 无论我以何种恶劣的态度对他,钟寒始终不走。 “不。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对你,从头到尾都是真心的。”钟寒抗拒着我的提议,并为自己辩解道。 “真心?”我鼻腔里含着几丝嘲弄的语调,挖苦钟寒道。 钟寒再次不厌其烦地解释着。看我冒着大雨奔跑,他拿着雨伞追上我,紧紧地抱住我。我拼命地挣脱他的怀抱。 这样残破的温暖。我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过。我的眼泪又齐刷刷地下来了,混合着雨水一道,溜进了我的嘴里。被雨水稀释后的眼泪,咸度降低了很多。 我离开钟寒的决定并非出于任xìng。我知道,这意味着我失去了什么,意味着以后的漫长时光中,或许还是一个人。意味着我失去了对人的信任。 而我,还是宁可失去他,失去我一直梦寐以求却成空的东西。 平心而论,我舍不得钟寒。当钟寒上前把我拉拢他身边,用力地抱住我的那一瞬,我想起了他第一次抱我的场景。这一瞬,很暖,很美。在面对不堪的现状后,回头再想到那个场面,我再次泪雨滂沱。 窗外的日光把黄角树叶照得闪闪发亮,钟寒在我毫无预感的情况下,从我的腰后搂住我。我立刻沉醉在一种甜蜜之中。时间停止,我呼吸急促、紧张不安。我的初吻,轻轻地落入钟寒的手中。 第59章 第 59 章 在迷茫之间,我先后两次落泪。我不知道,钟寒和我,到底能够一起走多远。他说,会珍惜我。第一次倚在一个男人的肩上,我身负的重量似乎因着眼前这个难得的踏实感变轻了。 伤心之时,回忆更加势单力薄、独木难支。以为付出,就可以换来爱。其实这是一场愚蠢。我终于明白,钟寒在丽江的第二晚因为何事而情绪低落。我这才懂得,他酒后对我说的那句:“你太让我失望了”是什么意思。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钟寒在我身后紧追不放。我一个劲儿地往前跑。钟寒追上了我,气喘吁吁地问我:“你要我怎么办才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轻微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没有办法。仅有的办法是不再有瓜葛。” “我道过歉了。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钟寒再三解释,希望获得我的谅解。 我说:“我对于你的信任,完全用光了。就在你背着我和她藕断丝连的时候。” 钟寒用头猛力地撞向楼道的外墙。我看到他丧失理智的举动,赶紧拉住他。我什么也没有说,直到确定他放弃自我伤害的证明和保证方式。 等他彻底冷静下来,钟寒拉住我,径直走到我住处的门口。在那里,他告诉了我更多的关于他和前任之间的事。 “我和前妻都是对方的初恋,感情一向很好。某天,我偶然地发现了前妻有了外遇的事实。女方为了挣回面子,坚决要求离婚。我难以接受前妻出轨的事实,加之对她感情笃厚,当然不愿意离婚。于是,我选择无条件地原谅她、挽留她。她对我的诚意一度置若罔闻。我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痛苦挣扎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婚。” “和她离婚之后,我不断地反省自己存在的问题,觉得自己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才导致她在外面有了外遇。” “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对我提到过,你曾经两次前往女方家找她。现在我想知道得更详细一些,可以吗?”我想全面地了解他们之间的事。 “哦。有这样的事。那是在我们分开之后。在无法联系到前妻的情况下,我前后几次到她家里向女方父母说明心意,意图挽回这段婚姻。女方家人看到了我的诚恳,不忍心瞒着我,直言告诉我说,他们的女儿已经有了新的男人。于是,我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俩因为外遇事件暴露引发吵架以后,女方曾经夜不归宿。我质问过她。她回答说自己回娘家了。我出于谨慎,即时追问前妻的家人,他们否认她回去过。” 虽然关于去找前妻的事,钟寒在认识我之初便对我提起过。 可是那晚,当钟寒再次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弦外之音和以往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我从未想过,他去找前妻,到底是什么原因。更没想到旧情难忘这个词。在我的认知里,这甚至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就像履行程序式的例行公事,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而透过前前后后发生的这些事,它们同时准确无误地指向一个事实钟寒深爱过她,现在依然爱着。 那颗埋在我心里的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开始发烫,一寸一寸地烧灼着我的五脏六腑。嫉妒之火在我的心里越燃越旺。我居然比不了一个对他不忠的女人! 我突然想起,那晚散步时,钟寒对我猛不防地提起,他前妻给他发短信解释,希望可以复合。 钟寒说,他拒绝了。当他说到这个的时候,被小确幸麻醉的我,不以为意。也正是这样的犯傻,助演了这场悲剧。 钟寒越是往深处刨出他历史的细节,漏洞更是百出。解释无法淡化问题,相反,是在进一步激发矛盾。 我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恨自己,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不顺心。 我脑海里浮现出高中时的一个画面:我受邀在英语任课教师许老师的家里吃饭。她那当校长的老公在饭桌上说了这样一句:陈雪以后一定会找一个对她好的人结婚。十七八岁的我,当时并不解其意。 因为那时的我,穷得连学费都jiāo不上。学校见我成绩优异,才同意给我减免了部分学费。三年来,一直生活在被歧视、侮辱环境中的我,误解为这是一种敌意的攻击。 十余年后,我到现在才明白,这不是诅咒,而是貌似先知的预言。这位校长充满洞见,一开始便把我生命中的匮乏和纰漏看得一清二楚。 从那以后,一直有一片巨大的yīn云,漂浮在我的心空上。那里不时隐隐作痛,时不时大雨倾盆。 第60章 第 60 章 我始终难以忘记,你应酬喝完酒回来,牵着我的手,走在健身步道上。你对我说,你今天碰到了单位的一个同事。他离婚十余年了,而后重组家庭。 在了解了你和前妻的基本情况后,他劝你说,哪怕为了孩子,你和前妻尽量复婚。现在二胎政策放开了,复合后再要一个孩子,弥补感情的裂痕就容易了。 他拿自身举例,说自己现在很后悔,当初碍于面子、赌一时之气放弃前妻复婚的橄榄枝。 我忐忑不安地听着。我已经作好了最坏的心里准备你会离我而去。想到这里,预测到这份情感的绝望,我的眼泪自然滑落。 我注视着江水里倒映着的妩媚无比的灯光,从前温馨如热血的绚烂藏起来了。我目之所及,尽是一池破碎。 我不如你前妻的经济条件好,我也不曾拥有你对我发自肺腑的感情。留住你,我几无可能。我的不安顿时在仰天长啸,我没有任何力量去期许我的下一步会走得更洒脱。 最要紧的,是我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住眼前的这个男人。尽管我视他为那根寻找已久的支撑。 钟寒看我不停地掉泪,把我抱得更紧了。他的脸颊紧贴我的,我再也无法识读出这张面庞曾经给予我的温暖。 我明白,这是一场考量,也是一场较量。理智与情感。钟寒对我解释道:“他之所以跟我讲这些,是为了让我彻底相信他是愿意和我在一起的。”他说,即使知道我们俩以后的路会很难,自己一旦选择,哪怕是跪着也要走完。 即便是这样的话语,也无法止住我的眼泪。钟寒酒后的豪言壮语,对一个清醒的人来讲,没有任何作用。我料到了钟寒面临的难处,还有我不久的将来必然面对的难处。 因此,我一路不停地挣脱他的臂膀。钟寒反而更加执拗地一次次伸手过来揽住我。他呈微醉的状态,力气又大,我无法势均力敌。 江水,灯光。城市,微雨。 我们在接近凌晨的空无一人的步道上,缓慢、闲散地挪动着。因为下雨的缘故,灯光更暗了。 在雨夜,两个疯子,一个醉的,一个疑似麻醉,在黑暗中飘dàng。 钟寒突兀地要我讲讲自己的情感经历,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他说,没有。而后,我还是忍不住向他讲起了杨林。 “你对杨林用情至深,他为什么不能接受你?”等我讲完,钟寒向我发问。 我顿了顿,一本正经地回答钟寒:“因为我太丑。” 钟寒听出我在开玩笑,回敬道:“你怎么会丑呢?我才是真的丑。你的长相、身材、工作都好。人也单纯。人家没看上你,那是别人的眼光出了问题。多亏是这样,不然哪里轮得到我……” 钟寒这一席话,说到了我的痛处。内心的酸楚在不停地发酵,弥散在四周的空气中。 渐渐地,这酸楚由溪涧汇成河流,最终演变成潜流暗涌的滔滔江水。我的大脑逐渐被莫名的思绪挤占、碾压,悲伤顺势而上,在夜雨中卖力地扑腾。 “钟寒,你想听真话吗?”我犹豫间征询着他的意愿。 这个时候,我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这些话压在我心里整整三年了,并且变得越来越沉。 钟寒立即应声道:“当然。” “我想,是因为我太穷。因为杨林和我都一文不名。杨林工作六七年下来,至今没买房子,还暂住在朋友的出租屋里。他住的那套房子,就连客厅都睡了两三个人。”我轻轻地说着,好比吐出一个烟圈那般无足轻重。 也是在这个时候,杨林的那句“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如惊雷般在我耳畔zhà开。 钟寒说:“这难道可以成为两个人无法相爱的理由吗?” “我不知道。事后我也反思过。除了这一点,我找不到其他理由。”我直接、明快地做出回答。 钟寒一声不吭。 “我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我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面向钟寒,一边往后倒着走,一边神经质地吼叫道。 直到此刻,我仿若一个被活埋在深坑里的人。当我向上,一块一块地搬离那些压服在我身上的石头,我才感觉到微微的轻松。 终于,我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黑暗中的幽凉空气,灵魂的枷锁又减掉了一环。 第61章 第 61 章 还有一次,钟寒喝完酒后,到我的住处找我。他被我拒之门外。钟寒质问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他、到底爱不爱他。我再三解释,钟寒还是不依。 我没有办法,在门外陪着他掉眼泪。我在想,他为什么这样倔呢?一点不理解我的想法。我不是需要人陪着我。我单单渴望得到别人的宠爱。 一直以来,我站在生活的悬崖边上,摇摇yù坠。迫于压力的我,不习惯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我,总希望有这样一个人。他轻轻地来到我的身边,带给我爱和快乐。 这种日复一日不断滋长着的期盼,因为从未得到过实现而干涸成巨大的裂口。这是我最脆弱的地带,更是一口深深的暗黑陷阱。 不知不觉间滑入一个相识不久的男人的怀抱,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一时也难以适应。于是,当时我头脑发热产生的能量,一下子被我潜意识里的怀疑浇灭。 这个男人,他当真爱我吗?这个男人,他爱我到底有多深?这些,都是我在较长的时间里,一直盘旋在我脑海里的困惑。 退一步来讲,就是他对我是认真的,哪又能怎样?我的生活依然如砧板上的ròu泥,一团迷糊。 钟寒尝试不断地说服我,我还是按兵不动的抗拒状态。他几次赌气离开,中途均再次折返回来。我和他陷入了纠缠、僵持的状态。被情感撞击得七零八碎的他,显露出本真的状态固执地进行着一种确认。 钟寒两眼发红,借着酒劲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也不管地上乌黑的秽物。我一次次进门,又一次次出来。我也很倔强。但理智告诉我,他酒后坐在外面,会不会出意外?我怕以后的日子,自己一直活在另一片yīn影之下。 钟寒对我闪烁其词的表达很不满意,一路刨根问底。而我则始终坚持点到即止的原则不松动。 关于我的成长经历,关于我的心理需求,我宁愿守口如瓶、绝口不提。我不想告诉我之外的第二个人,钟寒也不能例外。 在听了我为应付他,而不得不说一些零碎的往事之后,钟寒也告诉了我一些,关于他的家庭情况和成长过程。这些东西,是最亲近的人才能够获取的隐私。 而我,对于过去的种种困顿,早已习惯了让它们尽量沉默在记忆的湖底。家庭、求学,所有的细节,我从未向谁提到过。久而久之,这些信息变成了沉睡中的秘密。它们被安全地封锁在我的思维里。 工作以后,我偿还读书时的负债、帮助弟弟和妹妹念大学,这些我向来不对身边的人提起。我不想让别人洞悉我那脆弱不堪和无助的一面。我更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过得不好。 我根本没想过从别人那里取得任何同情或是赞扬。同情于事无补,贫穷本身也并不值得歌颂。我观望着旁人的幸福,而后自己一步一咬牙、淌着泪水赶赴自己的生活。一边因为软弱歇斯底里,一边伪装坚强戮力承担。 每次同事夸我会攒钱,衣食简单绝无浪费,我均淡然一笑,不再言语。我心想:我是迫于无奈,根本没钱把自己打扮得和其他同龄女子那样的花枝招展。 自那晚的jiāo谈过后,钟寒总是不时地抓住时机,要我详谈家里的情况和我的经历。我反复以沉默相拒。我越是这样,钟寒的追问更加紧迫。 那段时间,工作强度很大,压力死死地抠住我的神经。我的心情,又跌落至崩溃边缘。工资作为我唯一的收入形式,本身不多。虽然已然还清了债务,但我还急需筹措一笔钱,留给乡下的父母整修破破烂烂的老房子。工作很累,经济压力也大。 钟寒一次紧跟一次的追问,加剧了我内心的焦虑和难过。一方面,我想有人听我讲出现在的处境,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另一方面,我不想对任何人说起我那破烂不堪的生活。 钟寒在我的生活中,即将扮演什么角色,我不清楚。或者说,我担心他会介意。 我不情愿让别人看见我身上的脓疮。于是,我向钟寒提出分手。他不答应。 街道上积满污水。雨点洒下来,在污水上形成一个个小坑。汽车鱼贯般地经过,时而有一辆汽车不小心溅起一大蓬散乱的珠花。在宽大的朱红色的伞下,钟寒还在问我。 他摆出一副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我的支撑完全坍塌。我一时犹如淋了一场意外的大雨,眼泪瞬间将我的面庞淹没。 “为什么每次提到你的家人,你总是泪流满面?而你从来绝口不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钟寒举着伞的同时,再次向我问道。 泪水肆意地流淌。我缄口不言。 他一手擎着伞,另一只手为我擦泪。我们都不再说话。 “以后我不再问了,除非你亲口告诉我。”倔强如铁的他,一改往日的态度,坚定地对我说道。 第62章 第 62 章 自从我与她因为一些小事产生过不愉快之后,我们见面时连招呼都不打的局面已经持续半年多了。 我对她有懊恼,她对我也有意见。可事情早就过去了,我觉得实在没必要这样。因此,我率先让步。 “晚上有空没?我想和你一起吃饭。”我先一步伸过去友谊的手掌。 “好啊。”叶笛就势拉住我的手。 半年前,那时的叶笛和我亲密无间。她告诉过我,自己在尝试接触一些异xìng。我好奇,叶笛现在到底摆脱单身的状况没有呢?吃饭期间,我们各自聊起了自己最近几个月的生活。 年过三十的叶笛,表面上装出一副不着急的姿态。但因为父母和亲戚的催促、身边人戴着的有色眼镜,她的压力满满当当。 特别是这几年,随着年纪不断向上窜,恋爱依旧保持着无变化的零记录,叶笛自己也焦头烂额。 经同学和朋友介绍、参加相亲会和联谊会等,叶笛也接触过一些年纪相当的适婚男xìng。 以前为对象设有各种各样的限制条件的她,逐渐删减着标准,可还是没能找到对象。高不成、低不就,用来形容叶笛的处境,非常恰当。 “年初,我在工作地县城的亲戚,受到我父母双亲的嘱托,给我介绍了杜伊认识。两人聊得不错。加上杜伊也是三十二岁的人了,家里催得紧。于是我们迅速地确定了恋爱关系。即使这样,杜伊在我跟前,还不时提到他那业已分手一年之久的前女友。他时常称前女友为“我女朋友”。我难免有些生气,就开始逼问杜伊和前女友的事。” “原来,杜伊和前女友jiāo往长达四五年,两人感情非常好。可在双方谈婚论嫁的时候,女方提出,要在男方出钱付首付购买的房产上加上自己的名字。杜伊他们家坚决不同意。最后,双方闹得很不愉快。杜伊和前女友就这样劳燕分飞。” 叶笛觉得杜伊的家境较好,杜伊人也不错。自己的年龄在小县城来说,已是硬伤,自身的硬件设施基础也不好,没有资本再挑三拣四。至于杜伊对他的前任,再给他多一些时间,终会淡忘,叶笛这样盘算着。 一切似乎进行得还算顺利。确定恋人关系大约八个月左右的样子,杜伊带叶笛回家给父母认识。自那次见面以后,杜伊对叶笛的热情开始减退。对此事特别敏感的叶笛,不堪忍受杜伊给她的冷遇,鼓起勇气询问原因。杜伊总是回避问题或者敷衍了事。叶笛自然很生气,果断地提出分手。杜伊什么也没说,甚至里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这无疾而终的恋爱让叶笛苦闷了很久。她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找介绍人打听。介绍人告诉叶笛,是杜伊的父母在意叶笛没有房子作为嫁妆。杜伊听从了家人的话。叶笛知道,其实杜伊对自己没什么感情,他接受相亲无非是为了给着急上火的母亲一个jiāo代。所以…… 这件事之后,再次受到生活开的玩笑的折磨的叶笛决定振作起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几万元钱,加上从亲戚处借来的几万,为自己付了一套小房子的首付款。哪怕自此以后,过上月月还房贷的日子,叶笛也在所不惜。 第63章 第 63 章 钟寒打开汽车的后备箱取东西,我站在他旁边。他在堆满杂物的尾箱里东翻西找。看到里面如此凌乱,我忍不住问钟寒:“你这是多久没清理过了呀?” “前不久才清理过的。”他漫不经心地答道。 不一会儿,一只装着什么物品的印有“绿洲医yào器械有限公司”字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的袋子闯进我的视野。钟寒曾经告诉过我,他的前妻就是这个公司的职员。 不快马上划过我的心田。我叫住钟寒,问他袋子里装着什么东西。他不便遮掩,只能当着我的面打开。原来是一双白色的高跟鞋。 我在心里下结论:这鞋,一定是钟寒的前妻的。我的脸布满乌云,拉得老长老长。我蹲在郊野的小路边,望着远处的山峦发呆。近处的荆棘,不时在我眼前随风摇摆。我真切地感到,它们身上那无比尖锐的刺,正硬生生地一齐扎向我的心脏。我生气,却找不到该向谁生气。我始终摆脱不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影,她随时随地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思维里。 我是那个在别人的故事的遗物和废墟上攀爬的人。我很痛很冷,然而注定无法躲开。 jiāo往伊始,钟寒坚持要带我去他家。我断然拒绝。原因再浅显不过,他的住处或多或少还留有前任的遗迹。他反驳我道,这是新房子,她住进来也只有短短几个月。 我接受了钟寒,那是被逼无奈的事。他的历史,如果没有风吹草动,如果没有关于对过往起提示作用的物件,我想象不出,也不会带来内心的煎熬。 钟寒在我提及这个问题的时候,总表示会收拾、整理一番。我没再计较。春节长假结束,我回单位上班。钟寒带我回家见他父母。我不同意,他坚持。由于拗不过去,我勉为其难。 在他家,我看到了发卡、化妆品等女xìng用品,还有情侣杯、成双的羽毛球拍……很显然,这些东西是和钟寒的前妻相关的。极具洞察力的我,看着眼前这些物件,依靠我发散而独特的想象力,不断地深挖、加工。我凭借这些东西的的品牌、颜色和外观,揣度着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她大致的品味。同时,我借助这些线索,也在极力地拼接钟寒和她一起生活的那些场景。 总之,一进入他家的门,我就以一位侦探的专业视角审视着屋子里的一切。这接二连三的细微发现,让我惊喜的同时,又令我十分不快。尽管这样,我还是不能放过这样难得的探索的机会。我希望不要再卷入他们之间的任何纠葛中,但我却又急于了解。而且,我希望了解越彻底越好。 表面上和置放在外面的,我极容易搜寻到。我并不因此而得到满足。很多次,我都有打开坐着的沙发脚边的茶几柜子里,瞧一瞧里面有些什么的想法。但钟寒的家人一直忙进忙出,我没有机会实施这个想法。于是,试探的yù望在克制的怂恿和推动下,变得越来越强烈。 为进一步满足这种刺探yù,午饭后,我借故想睡觉,趁此机会溜到钟寒的卧室。走到房间的门口,我才发现他正掏出钥匙开锁。卧室上锁,超出常规。这无疑增加了我那原本膨胀着的好奇心。 等我终于站在钟寒的卧室床尾的地板上时,看着床上叠放整齐的喜被,依然保持着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卧室的墙纸全是成片的鼠尾草。紫色铺绽开来,蝴蝶翩翩起舞。生气勃勃中带着几分优雅和高贵。墙纸上还有“我爱你”之类的英文句子。眼前这幅欢欣鼓舞的景象,令我有身处梦境,又仿若置身幻觉之感。我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我难以置信,这是一幅现实的图景,和我有关。长时间的思维塌陷之后,钟寒看着我发怔的神情和一动不动的姿态,他走过来拉我出去。我用力地摆脱了他的手。我无法逃避,这就是现实,和我联结为一体的真实。虽然,我极不愿意相信,也没有勇气相信。我一面观赏,一面麻木,而心在隐隐作疼。 我想起了丽江之行,钟寒随身携带的那面贴有大红“喜”字的小镜子。当时他正对着镜子刮胡子。眼尖的我,一下子便看出了破绽。我忍不住好奇地问钟寒,这是你和她结婚时的东西吗?他回答说,是他自己的,买的时候就有这个字。我当然不相信,但不好再说什么。 当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后,我朝床头柜走去。打开卧室的抽屉,我发现里面还躺着手链、护肤品等物品。更主要的是,我见到了很多避孕套的包装袋。因为时隔久远,这些包装袋或许如总以光鲜亮丽开始的爱情那样,渐渐地褪色,越到后来,越是光泽暗淡、晦暗无光。 窗台上摆放着几本书。有一两本青春言情小说,其中就有《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我清楚,这是她的。我拿起书,快速地翻阅了一遍,没有什么特别的内涵。细致的我,发现这本书的盖戳的时间居然是在钟寒念大学之时。我据此推断,这本书也是他们中间的一个小故事。 卧室的书桌上,还摆放着他前妻所在公司颁发的“优秀员工”的奖杯。我把它抓在手上,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然后把这件华而不实的家伙放归原处。参观完毕钟寒的卧室,我压制住不满和怒火,向钟寒提出了清理房间的建议。 我带着酸涩的情绪离开了他家。 第64章 第 64 章 我坐在办公桌前,桌面上铺满了一大叠散乱的票据。不用说,月底将至,各部门的财物票据源源不断地朝我涌来。我聚精会神地审核着这堆纸张,加计、汇总所有的数字。 表妹桂芝的电话又来了。我放下手上捏着的单据,赶紧接听。这几天,表妹正和男友邹强闹分手,情绪很低落。作为姐姐,不敢因为工作而懈怠对她的关心。春节期间,桂芝还和邹强黏黏糊糊,腻歪得一塌糊涂。半个月不到,两人竟闹得很不痛快。 春节之前,桂芝就已经去过邹强家好几次了。邹强的家人,表妹都逐一见过。桂芝回到家里,在外打工刚回家的二姨和二姨夫总会问起她和邹强的事。 邹强来自于一个特别贫困的农村家庭,少年时父亲就因车祸离世。在母亲含辛茹苦的抚养和两个姐姐的扶持下,邹强才得以进入医科大学学习。毕业以后,邹强进入县人民医院工作。几年下来,他凑足了房款的首付,在县城按揭了一套住房。听表妹说,接下来的两年,存钱买车,成为了邹强的生活目标。 桂芝并不嫌弃邹强是单亲家庭。虽然邹强xìng格暴躁、脾气不好,桂芝也能包容。对于逆境中破土而出的邹强,桂芝对他的要强和能力由衷地敬佩。她深深地崇拜着身边这个略带悲情的英雄主义色彩的青年。虽然在我眼中,这不过是一个不到三十岁,却拥有了如孕育三个月之久的小肚腩、满面油光和粉刺的老气横秋的男人。 可桂芝正如痴如醉地迷恋他,这就够了。 桂芝的父母,也就是我的二姨和姨夫,两口子巴不得这个未来女婿早点上门来见他们。生怕晚了,就错过了什么似的。桂芝在父母不断的催促和唠叨声中,硬着头皮和邹强商量让他今日到自己家见父母。邹强迟疑了,推说要与他妈商量后才能决定。后来,经过桂芝的奋力游说,邹强勉强同意见女方家长。双方约定某天在县城的某酒店见面。 见面前一天,邹强将他已经订好的酒店名称和位置告诉了桂芝。桂芝、桂芝父母对县城都不熟悉。桂芝因为担心地方不好找,便要求邹强到车站来接。邹强一听,很不情愿。这让桂芝很生气。两人随即在电话里吵了起来。最后,邹强数落了桂芝和她家人一通后,提出了分手。不一会儿,邹强母亲给桂芝打来了电话,警告她不要再纠缠邹强,免得藕断丝连。桂芝见邹强和他家人这样的态度,难免伤心。 这不,桂芝这几天一直把我当作吐槽的垃圾桶,不断地向我倒脏物。她一个劲儿地抱怨邹强,说大冷的冬天,邹强因为还房贷经济紧张,舍不得买一件厚衣服。桂芝猜到了他的窘迫,掏钱一口气为他买了好几件衣服。收入不高的桂芝,不仅不心疼花了钱,还很高兴和满足。 精神层面,桂芝无条件地信任他。恋爱过程中,桂芝甚至将她携带乙肝病dú的秘密告诉了邹强。理由很简单,在桂芝看来,爱着的人不应该藏着对方看不见的东西。 桂芝在总结她和邹强这短暂的关系时,认识到她自己在这段感情中寄托的因素。邹强的两个姐姐都在城里。每次学校组织培训,桂芝培训期间都可以住邹强的姐姐那里。邹强有能力买房,有不错的工作和较高的收入。这些,对于在社会上艰难跋涉了四年之久、尚无分文存款的她来说,都具有一定的吸引力。 而在权衡好坏的时候,桂芝清楚,她把爱情放在了更次要的位置。 第65章 第 65 章 单位的领导班子正在开会。他们正在集体研究对全公司人员的工作岗位如何进行调整。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事关很多人的希望和利益。一心想更换岗位的同事,自然小心翼翼地掩饰着急切的期待,等待着好消息的落实。对自己的工作岗位感到满意的,当然免不了捏一把冷汗,担心稍不留神就来个退位让人。 会后,人事部门经理张然打来电话,通知我马上去他的办公室。关于定岗的正式文件尚未发出。我想,这个时候找我,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当我怀着焦虑、谨慎的心思走进张经理的办公室时,他那一贯的如沐春风的微笑,不仅没能让我放松,反而让我不得不加深了戒备。 我轻轻地坐在他对面的座椅上。张然经理点燃一支香烟,气定神闲地吐了一口,才开口对我说话。他并没有直击重点,而是象征xìng地询问了我近期工作、生活的情况。 对于领导的关心,我早已习以为常,微笑着回答说很好,并附带上一通并不见得有多真诚的表示感谢的话。 “公司这次的人事调整,规模较大,关系到很多员工的切身利益。我知道,你在现工作岗位一干就是五年。这个岗位需要像你这样细致、勤勉的人。这几年,你做得很出色。结合你自身的意愿,想换新的岗位,我们也都认真考虑过。可是,陈雪,你知道吗?你的工作需要扎实的财会知识和丰富的工作经验。目前公司很缺少你这样的人才。公司刚招进的那批新人,倒是有两个能够胜任你这个岗位的。可是,问题就是人家都不愿意。你也知道,公司的人事安排都是双向选择,这是约定俗成的惯例,我们也不能说改就改了呀。哎,我们也不好办呀……”张经理没有一处停顿,振振有词、声音洪亮地对我说道。 我刚听到前面几句,就推断出了可能的结果。那时,我就恨不得转身就走。不行就不行,还用长篇累牍的废话搪塞,我暗自在心里骂着。等他说完,我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阵酸楚以暴风雨的迅猛之势包围了我。我忍住难受,一口气爬上办公楼顶。一街之外,高楼林立。俯视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和来来往往的人流,我的悲伤更剧烈。我对于工作,感到无止境的劳累。经常加班加点。凌晨下班独自回家,难过的情绪更加凸出。尽管这样,我并无挑剔,恭谨严肃地对付着工作中的每个细小环节。年年评先推优,都有我的名字。明明很不喜欢现在的岗位,我还是尽职尽责地干着。 近一年来,我实在不堪重负,几次向领导申请换新的岗位。结果是,每次均不了了之。这一次,我以为机会终于来了。可还是未能如愿以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加班,加上孤苦伶仃的漂泊感,我犹如飘零到某座孤岛,没有任何外援。想着往后不过不断重复这样高强度的加班,过着休息时间少之又少的生活。我觉得憋闷。在没有任何封闭的楼顶花园,我连伸展四肢、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力气也没有。我踩在一大片泥沙上,身体一个劲儿地往下沉陷。我听之任之。 晚上回到住处,我失声痛哭。我委屈,因为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为什么新同事不愿承接我的工作,就按照他们的意思办?有谁管过我是否自愿不自愿呢? 要好的同事张娆听说了我调换工作岗位受挫的事,打电话约我吃饭。我把所有的不满全部倾囊倒出。张娆一边倾听我情绪激昂的发泄,一边宽解着我的坏心情。听我讲完,她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张娆告诉我,她以前曾在一家私企上班。作为新员工,她工作用心、小心。而她的直属上司并不看重这些。每次张娆拿着绞尽脑汁、连续熬了几个通宵才赶出来的企划案,部门领导总是蹬鼻子上脸,当着大家的面指责张娆的工作能力远远不及刚调走的前同事,对她百般刁难。张娆当然觉察出了自己胜任现在的工作岗位有些吃力。于是,精通法律知识的她申请去法务部。可是,她没有实现自己的打算。没办法,忍无可忍的张娆选择了离职。她辞职的同一年,得以进入我们的公司。 张娆不禁感叹道:说起这段经历,仅仅短短几句话足以讲完。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任何负面情绪。而正在经历的那一年多,她心理压力很大。最后,她开导我:你虽然对现在的工作岗位并不满意,但至少有一点你做得很好,那就是你尽职尽责的工作态度和你的工作能力得到了上上下下一致的认可和好评。这也是一种幸运。 第66章 第 66 章 25-2室住户的大门上换上了崭新的对联,大门正中央贴上了醒目的喜字。走进室内,眼见阳台上、客厅里到处都是彩色气球在摇曳。房间里挤满了人,大家相互间谈论着、说笑着,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在钟寒父母的卧室,我见到了一身白纱的钟馨。本来就可爱、俏丽的她,换上婚纱后显得更加端庄、优雅。钟馨和我差不多的年纪,是钟寒的妹妹。 今天,是钟馨的结婚的日子。钟寒与他父母一道,忙前忙后地招呼着客人。突然,一名三岁左右的小女孩从人群里钻出来,径直走向钟寒。钟寒弯腰一下子把她揽在怀中,抱了起来。我这才醒悟过来:她一定就是新月钟寒与他前妻所生的女儿。看着这个在钟寒的怀抱中安静里透露着几丝微笑的小生命,我在不可思议中产生了几分温馨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这样的温馨感片刻之后便遁形了。我感到有一件东西,猝然横亘在我和钟寒两个人之间。它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出了好远。这样的感受,让我极为不自在。尴尬之中,我离开了众人齐聚一堂的客厅。 我望着远处挡住我视线的山坡,努力地去回忆我幼年时在父母怀抱中的场景。可是,我失败了。 我的记忆里,没有如此亲密的珍藏。钟寒见到女儿新月那种自然而然地涌上面庞的幸福表情,如同和煦的阳光浇洒在他本就白皙的脸上,顿时熠熠生辉。我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想换作新月,回到钟寒的怀抱,享受他那无条件的爱。 酒店门口,前来致贺的客人络绎不绝。钟寒的妈妈一直把新月带在身边。后来,实在忙不过来的她,索xìng把新月jiāo给我看管。我只得临危受命,带着新月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筵席尚未开始。主席台上的大屏幕上,轮番滚动播放着钟馨小俩口的婚纱照片。我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无比寂静。我祝福每一位选择婚姻的男人和女人。我真切地希望,他们的家庭和谐、幸福美满。但我从来没有羡慕过他们任何一人。 坐了一会儿,亲朋好友陆续到来。这时候,新月开始哭闹着要找nǎinǎi。我哪能哄住她,只能依她的意愿做。在大厅,我的脚地边站着新月和钟寒。在大家的纷纷注视下,我更加觉得浑身不自在。 饭后,钟寒哄着新月玩耍。好几个月未见女儿的他,能够和她如此亲近,难怪笑脸如花开一般。我的大脑更加昏胀,几乎记不得我自己在做什么。我一刻也不想留在这个分外刺眼的地方。我想快速离开。 外面的阳光正好。钟寒提议,让我和他们父女一道,出去晒太阳。我迟疑了片刻,支支吾吾地拒绝着。钟寒见我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模样,知道我不想去,勉强同意了我先回去的提议。我像被当庭宣布无罪而即将被释放的罪犯,如释重负。回到住处,我睡了一个长长的觉。 下午时分,钟寒抱着女儿在楼下等我,我故意磨磨蹭蹭。内心在故意逃避和他父女二人共处时的难堪和别扭。 这种感觉,正如我刚入职时,部门的烧水、清洁和带外卖这些杂活儿,一股脑儿全部砸在我肩上一般。我立马从大学生,变身为一名勤杂工。内心的抵触可想而知。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是新人嘛,这些就是我的岗位职责所在。 最难为情的是,每次加班,经理总会要求我买这样那样的夜宵。一两份倒也无妨,关键是十几个人的餐食,完全由我一个人提回来。每一次,当我提着一大袋盒饭挪回办公室时,内心一路充塞着满满的羞耻感。我觉得格外羞愧难当。 晚上,我静静地坐在客厅昏暗的灯光下。白天的事在我的头脑里一幕幕地纷纷呈现。我的心异常的拥堵,情绪如一个个大堆小堆般乱飞乱撞的气泡,它们不间断地抽打着我的脸。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任由泪水打湿了我的眼。 我与钟寒刚认识的时候,他再三告诉过我:他是一名三岁女儿的父亲。我没敢介意,也无从介意。新月一直跟着她的妈妈生活。我认为这对我、对我和钟寒的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最要命的是,毫无社会经验的我,对于一个概念中的小女孩无法具体化。如此,所有的问题通通被我的无知淡化了、忽略了。 而今天,这个问题实实在在地跳到了我的面前。我没有能力接受,更无从谈起进入角色。我被现实狠狠地回敬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我想呼喊出心底的疼痛,却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我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我不知道。与钟寒分手吧,难以cāo作。钟寒与她前妻互表爱意的短信事件,对我的刺激很大。我一度根据自己有意或者无意收集到的信息,综合研判着他的前妻是怎样的人,她和钟寒之间共同的生活经历,还有她婚内出轨的过程,乃至她现在的生活状况、钟寒现在对她的情感…… 自那以后,每天的无数个时刻,我的思维,都会围绕着上述种种打转。我深受折磨。 某天夜里。入睡前,我的脑海里又对钟寒和他前妻的一切浮想联翩。这导致我大脑皮层异常活跃、神经兴奋。我再次失眠。我摇醒熟睡中的钟寒,问她可否不再与他前妻联系。他强忍着被我吵醒的怒火,揉揉惺忪迷糊的睡眼,回答我的答案是不可能。 他说,她是新月的妈妈,在对新月的抚养和教育问题上,他们作为父母,需要共同商量。我不肯罢休,反复央求钟寒,让他把新月从他前妻那里领回来,从此减少和她的往来。他抵挡不住我的纠缠。无奈中,他再度沉沉地睡去。 天还未亮。我又找钟寒,就他和前妻以后的jiāo往问题进行jiāo涉。钟寒说来说去,始终是原来那几句话。说到底,因为女儿,他和前妻的关系注定难以真正削断。钟寒和我争论不止,直吵到天色大亮。争吵的过程中,我已经哭了七八次了。每次泪水刚干,新一波的眼泪便自动接力。如此循环。钟寒对我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很有意见。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根本不理会我。 我很压抑。我一遍又一遍地提出分手。钟寒反复确认我的提法。我始终不松口。钟寒见我心意坚决,终于打定主意,穿好衣服准备走人。我见他摆出一副真心离开的架势,更加难过了。泪水大把大把地从脸颊上滑落到床上。 陈钟寒抚摸我额头之际,因为即将失去而显得更加痛苦的我,紧紧地拉住他的衣角不松手。钟寒用力地将我的手拨剥开,我反倒更加拼命地抓住。他静静地在地上伫立了片刻,上前反锁好卧室的门。我知道,钟寒打消了离开的念头。通过这一场试验,我清楚了一个不争的事实我依赖钟寒。离开他,我做不到。 所以,从那次以后,我不再张口闭口用分手解决问题。早有心理准备的我,还是无法接受两个谈情说爱的人的中间,凭空隔着一个孩子。这无辜的生命,让我与钟寒之间的拥抱变得吃力而遥远。 我情绪崩溃了。在电话里,我质问钟寒,为什么他、还有他的父母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非要把由女方抚养的新月接回来?我抑制不住地哭泣、哽咽,声调不断在加强。 我含混不清地、半是要求半是央求地对钟寒说,让他把新月要回来抚养。我认为,孩子始终是钟寒与他前妻之间坚不可摧的纽带。把新月带回来,我自认为可以赢得更多的主动权。钟寒在电话那头,未置可否地沉默着。 第67章 第 67 章 刚收割完的稻田显现出悠闲自在的神气。地里栽种着绿油油的蔬菜。农户的小楼三三两两地散落在树木丛中。 钟寒和我一前一后,慢悠悠地沿着铺满碎石的乡间公路往上爬。我习惯xìng地从路边摘一片叶子或者掐下一条狗尾草,攥在手心里把玩。我们忽左忽右地走着,就像童年时分的小伙伴相约一道游玩时那样。钟寒天生一张巧嘴,一路上他尽情地讲述着自己在生活中遇到的各种有趣的事。 碎石路难免硌脚。特别是坡面较陡之处,脚一贴近地面,碎石随即就“哗啦啦”地往下滑。清脆的响声顿时浮起在山间的雾霭中。两个人时而相拥,时而分开,感觉很美妙。 待我们行至山林中的僻静处,天空顿时变成了一件漆黑色的棉袄,慢慢地向我们的头顶聚拢。我、钟寒沉默无言地对视着,他那闪亮如霓虹的双眼、脸上和煦的笑容,让林间的寒气逃之夭夭。我注视着他的脸,犹如对镜自赏。从这面无比清澈的明镜中,我看到了自己那一贯不苟言笑的脸,嘴角处出现了些微的松弛和颤动。 钟寒的温度在我的身体上持续地蔓延,这是一个让我等得太久的怀抱。眼下这相拥的温暖,暂时令我忘记了山间的严寒。有风轻轻地划过林梢。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听着深山里幽静和淡淡的骚动。那一刻,我忘乎所以地沉醉其中。 我们冒着小雨往回走。远处低矮的山、恢宏的江水、鳞次栉比的高楼跃入视野。有那么短短的一瞬,我们大抵都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当再次朝生活这扇大门折返的时候,我才如醍醐灌顶般赫然清醒。 我在半山腰处停下来,转身面对钟寒,语气和缓地说道:“哪怕是为了女儿新月,你和她之间也没有复合的可能了吗?我一直认为,孩子,特别是女孩,她需要得到富足的关注和爱。当然,父爱更是不可或缺。身边这种活生生的反面事例很多,难道还不值得我们反思和警醒吗?” 我因为激动而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语速。同时,作为生活的亲历者,我认为表达出自己内心最诚挚的想法的机会难能可贵。当然,我也希望更多的小孩在健康、快乐的家庭氛围里长大。家,作为每个生命最初的源点,应该为它的成长提供源源不断的养分。相反,它不应该埋植下生命的动dàng不安和缺失。 钟寒低着头,眼睛看向地面。一会儿,他抬起头,望向对面的江水和群山。钟寒在思考。 “我和她,没有可能了。我们在一起,经常因为因为意见不合而争吵。她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吵。离婚前那段时间,我们越吵越厉害,一发不可收拾。弄到最后,我为了寻求解脱,才答应与她离婚的。离了之后,她又回来找过我,要求复合。我没同意。人这一辈子,陪伴自己最长久的,并不是父母和子女,而是伴侣。我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能一味为了孩子委曲求全……”钟寒收回了望向远处的目光,一口气说了很多。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劝钟寒复合了。在我对钟寒与他前妻的感情纠葛尚不了解的情况下,我好几次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位置上,考量着家庭对孩童成长的影响。我并不想因为自己的涉入,创造出某些不太美好的东西。这令我于心不忍。 因此,在丽江之行的前后,甚至在许多个场合,我都在征求钟寒的意见。我并非非要得到什么许诺。假设我因为一个善念,退回到原来的一个人的处境,我也能接受。我不是非要给自己制一定高尚的帽子戴着,是我不想介入未来的那场或许存在的旷日持久的伤害当中。我不愿意,因为自己的行为为别人、为自己投shè下一片挥之不去的yīn云。 第68章 第 68 章 隔着小区的大门,已能看见夜色中凝结着一层薄雾。我闷声地走在钟寒的前面,仿佛要快速逃离身后这座深牢大狱似的,大步流星地踏着步子。我的脑海中,还浮现着钟寒家中的布置。紫色的墙纸在每一个空间放肆地dàng漾开来,客厅的沙发上方,“家和万事兴”的字样和喜鹊绕腊梅的图案格外夺目。以往那些深深触痛我的神经、引发我对钟寒的前妻无限联想的发饰、护肤品一样不少地摆放在原处。 “家和万事兴”,我反复地琢磨着这句民间俗语。我始终觉得,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这均是一种辛辣的讽刺。我嘲笑着别人的故事,也在哂笑我自己。我如在云雾里穿行,不断地腾空翻着筋斗。我不知归往何处。 心烦意乱中,我没好气地对钟寒嚷道:“以后不要叫我去你家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地方。” “我爸妈住在这里。这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钟寒反驳我道。 “我不管。反正以后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来一次,我心里就膈应好几天……”我继续赌气。 一路走着。有一串数字在我的大脑里翻滚着。这是一个手机号码,来自于钟寒家里茶几的抽屉里,就在一封已经签收但尚未开拆的快递单子上。 直觉告诉我,这个快递一定与钟寒的家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见签收栏有签收人的签字,还留下了电话号码。我凭借一眼便能快速记下一连串数字的能力,飞快地在脑海中将这个号码重复了两遍。我的好奇心如煮沸的水,即将散发出烫手的蒸汽。 接下来的四五天里,这个电话号码时常从我记忆的底层钻出来。就像一块五彩缤纷、模样乖巧的慕斯蛋糕,让饥肠辘辘的我垂涎yù滴。 终于,在一个傍晚,我忍不住拨通了那个号码。我一听,是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更加坚信自己当初的判断是准确的。我在电话里胡诌了一通,便挂断电话。我的好奇心近乎着地。 没过几分钟,那女子居然发短信给我,询问我是谁。我随便编了一个假身份。后来,事态扩大,另一名男子卷入其中,并出言不逊地威胁我。 我和那名年轻女人不断地对话。她通过电话或者短信不停地辱骂我,骂得相当难听。后来,因为我对陌生男子的威胁之语感到后怕,思索再三,我忍不住问钟寒,这个手机号码的主人是谁。钟寒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严厉地质问我如何知道这个手机号码的。 我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钟寒立即拉下脸来。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的火。然后,我挨了他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我当然委屈,反唇相讥道:“如果不是你自己不守规矩,惹得我满腹狐疑,我会做这样无聊的事吗?再者,我没有说一个脏字。反倒是对方一开始就张口大骂。”我自认为没错,当然不服气。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总有人通过手机号搜索,向我发送加微信好友的请求。我依然好奇。但我不敢贸然行动,万一惹事上身,那才叫麻烦。每次看完对方的请求所反映出来的信息,让我足以判断出和那件事的关系后,立即置之不理。 我一直陆陆续续地收到加好友的请求。这令早已经觉得不好玩的我烦不胜烦。又一条请求。我确定和那次闯下的祸有关。 我回头向钟寒求助。他不仅不管我,还斥责我不懂事。当我说起请求加我好友的人的头像和朋友圈的内容时,钟寒很感兴趣。在我向他透露了不少我掌握的信息之后,他还紧追不放地向我了解更多的内容和细节。 从那天钟寒知道我和陌生女人间联系时的态度来看,我认定此电话号码的主人应该是他的前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至于这个陌生男人吧,极有可能是他前妻的出轨对象,我在心里推测。看钟寒的表现,进一步证实了我的预测。 与此同时,我的烦恼升腾成了愤恨,就在钟寒向我追问,向我发送好友请求的不明人士的细节时。 “钟寒,说到底,你还是忘不了她,对不对?如果真如你所说,你不再爱她,你是不会关注她现在的生活的,包括她现在的男人,不是吗?”我怒不可遏地朝他吼道。 “我没有。”钟寒轻轻松松地丢给我三个字。 我更加不满,心想回答这么简短,丝毫没有安抚我不良情绪的意思。我心中的怒火越燃越旺。 我反唇相讥:“你明明就是,却还不承认?” 他没有再说什么。 在他沉默的另一端,我的泪水如从久远的睡梦中苏醒过来,洒在冰冷的地板上。我从没有得到爱,更没有爱情。我的悲伤顺着眼泪淌下,结成冰晶,而后风干在时间的尘埃之间。 钟寒靠近我,试图抱我。我一步步慢慢地往后退着,不愿意他碰我。他稍作停顿,然后不顾我的反抗,坚定而有力地搂紧了我。我的身体瑟缩成一团,扭向一边,刻意与他的身体保持着距离。 睡觉的时候,我故意离他很远。他执意靠拢。我实在招架不住他那强大的力气的时候,即使他抱住了我,我的手也紧捏成拳头,阻隔在我们的胸膛之间。钟寒一次又一次地试图移开我的手,我立马又还回去。当他强硬地进入我的身体的时候,内心的创洞进一步扩大。那里积聚的悲伤和委屈辽阔如草原。我没有半分愉悦的感受。相反,痛苦加剧。 此刻,我迫切地希望,时间倒回半年以前。尽管此时和那时,我都是那个拒绝和别人亲近的女子。半年前那个任何人都不能触碰到她的身体的女子,她抗拒着一切信任和逼近,但她拥有完整的灵魂。我无比想念那个女孩。想念那时的自己。 我侧脸,望向闪露着微微光亮的窗口。我心知肚明,身边的这个男人并不爱我。我想起了杨林。那个我一度为之疯狂的男人。当杨林告诉我,他已经有了女友的时候,随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杨林的女友的信息完全不知晓的我,在没有途径了解到她更多情况的时候,那时的我,也曾成千上万次地想象着这个女人。关于她的容貌、工作、家庭和爱好等等。我对她不单单是好奇,更含有深深地妒忌。最终,我对杨林和她的后来一无所知,也无心打听。于是,他们,一同消失在我的焦距之外。 几乎同时,我想起了另外一个男人张辰。我对他的喜欢很清浅。准确地说,我喜欢被人关注和照顾的感受。遇到张辰的时候,正好是我在杨林制造的情感漩涡里挣扎得最激烈的时候。这时候,我需要一根希望的绳索。 不知情的张辰,就充当起了这个抛给我绳子的好心人。凭借他的帮助,我爬上了这次意外的泥潭。而我呢,也终于认清形势,对张辰说再见的时候,不忘附带上一句谢谢。从此,张辰走出了我的生活,和我再度成为路人。我没有那么喜欢,所以没有眼泪和悲伤,仅有一丝淡淡地负疚。 而现在,新的一轮戏幕开演。演员有所调整,角色有所变化。我饰演了张辰这个角色。钟寒成为了历史中那个我,杨林那个位置上,坐着钟寒的前妻。夜帷无声。心灵发出沉闷的□□声,持续不断。又有谁,踩在前任留下的裂痕处,进退两难? 第69章 第 69 章 钟寒打电话告诉我,他晚上要和同学吃饭,要我同去。我答应了。到了吃饭的地点,我才知道只有一名同学。原本我还以为有很多人呢。 钟寒用手指向我,向那人介绍道:“她叫陈雪,我的女朋友。” 男子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躲闪,脸上闪现出羞涩的神色。一语不发的他,接着又低下了头。 我顿时很奇怪,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给人打招呼的方式。我再次将目光停放在钟寒的同学身上,从上到下讲他打量了一番。我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不仅质地极差,还有几片污渍明显地分布其上。我心里的疑云更厚了。 吃饭期间,钟寒不断地给他的同学夹菜。他那同学只是定定地瞅钟寒一眼,算是对他的关切的回应。接下来,他又埋头只顾吃碗里的饭菜。他吃饭的速度极快,伴随着明显的咀嚼声。钟寒除了对他简短的诸如“吃慢点”、“多吃点”的叮嘱外,再没说其他的话语。我的好奇一时被撩拨到了极点。我极力忍耐着,没向钟寒开口问,而是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他们俩的举动。 他同学莫非智商有问题吧,我暗自揣测。终于,我憋到这顿饭结束。等我们把钟寒的同学送上回乡镇的客车上时,我迫不及待地问钟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寒拉着我的手,走出汽车站,一边走一边给我讲起了他那同学的故事。 刚才那个男子,是钟寒的中学同学。他叫钟明。初中的时候,钟寒在学校住读。那时学校的条件很差,两个人一张小床。钟寒和钟明睡在同一张床上,一睡就是三年。他们两人成绩都很好,第一名和第二名的位置由他们轮换着坐。实际上,钟明学习比钟寒用功很多,常常天不亮就起床上自习。当时,钟寒见他这样努力,不甘示弱地跟着钟明早起。但是,钟寒只坚持了三天,就放弃了。 他们初中毕业以后,一同考取了县城里某所知名的高中,二人再度成为同学。高中三年,两人之间来往较多。直到他们分别到不同地方念大学时,联系才有所减少。后来,钟明考上了硕士研究生继续念书;钟寒找了工作、结婚生子。 某天,对钟明的近况不甚清楚的钟寒,意外地听到了一则消息:钟明疯了。钟寒听着朋友的讲述,有点摸不着东西南北,半信半疑。为弄清楚消息的真假,钟寒特地抽空回了一趟老家,看望钟明。 在钟明家,钟寒见到了这位昔日的同窗兼好友。他没料到,才两年不见,眼前的钟明消瘦了一半。他的面色蜡黄,貌似长期的营养不良落下的后遗症。钟明开始变得怕生人,见钟寒到来,也不主动说话,倒是自顾自地钻进了屋里。钟明刚从地里收割稻谷回来的父母,见钟寒来了,顾不得冲洗腿上的稀泥,赶紧走进灶堂烧开水。 钟寒问及钟明的情况时,双亲总是一脸愁云,不住地摇头、叹气。钟明的母亲告诉钟寒,钟明研究生毕业那年,他因为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心里就不痛快。第二年,钟寒到了省城,一面打工,一面复习准备公务员考试。整整一年多下来,钟明还是未能考上公务员。心力jiāo瘁的他回到家里,从此变得怕见人、沉默寡言。自那以后,他每天就窝在家里,既不下地帮助父母干农活,也不进城找工作,整天无所事事。 村里的乡亲们见钟明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天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纷纷传言说他患了精神疾病。说着,说着,当着钟寒的面,老母亲涕泪jiāo零。作为家中的独子的钟明,太让这位母亲失望了。她后悔的感叹道:“早知道是这个模样,家里就不应该千辛万苦地供他读书。” 钟寒还是不相信钟明有精神病。他再次利用周末两天,留在钟明家里。渐渐地,钟明对他有所回应,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怕他了。钟寒利用各种时机找他讲话,甚至带着钟明到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地方去。终于,钟明对他的防备更加松懈了,向钟寒展示出了柔软的那一面。 正是通过多次的深入了解,钟寒确定他这位伙伴不是疯子。钟明仅仅是认知产生了问题,存在严重的心理障碍和社会适应不良症状。 因为信任,因为均是同龄人的缘故。钟明在钟寒的耐心的感召下,似乎恢复了理智。他对钟寒讲起了自己求学期间的刻苦、求职时的不懈努力。钟明抱怨说,不是他自己不够努力,而是他努力了,还是没有人们眼中期待的结果。从小学到研究生毕业,他付出的比别人多很多倍。那又怎么样呢?他的某些同学,读书的时候作业全是抄写别人的,仅有中专学历,不一样考上了公职岗位吗? 毕业之时,钟明顾及到父母的感受、周围人的眼光和自身内在的梦想诉求,没找到工作的他,本就压力巨大。在重压之下,他负重攀爬了近两年,毫无成果的他变得更加沮丧。从那时起,钟明再也顾不上别人的眼光了。在“怎么努力都不管用”这一观念的支配下,他假装着厚颜无耻地破罐子破摔着。 钟寒带给我的这个故事,让我想到了自己。 大四那年,我也一样,茫然得像一只无头苍蝇般乱飞乱撞。 第70章 第 70 章 人头攒动的阶梯教室,过道上、门口边,甚至走廊上都挤满了人。这样的校园招聘会场次不少。而每一场,都那么拥挤不堪。 每一次,我都毫无例外地抱一张薄薄的简历,身穿价格低廉的西服,挤在人潮中间。我静静地听着招聘方的介绍,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而每一次,我均是无功而返。原因不外乎以下几种:专业不符、xìng别限制、籍贯和长相因素等等。 参加招聘会的同时,手忙脚乱的我逢考必赶。但场场难中。发展到后来,一有招聘宣讲,我就纠结要不要去。去吧,万一瞎耽误功夫呢;不去吧,万一错过机会呢。 于是,面对鸡肋,我难免自相矛盾一番,然后继续厚着脸皮前往。考试方面,最严重的一次是,今天尚在H省考试,晚上乘飞机回学校,参加Y省的招考。好在同学们的就业情形相当,赶考的旅途中不乏伴侣。面对屡考不中的局面,我渐渐地都不敢查询自己的考试成绩了。看到身边的同学、朋友相继落实了工作单位,我的焦虑更深了。 面对空前的就业压力,差一点保研的我,只得继续硬着头皮往前冲。我不可能把考研作为压力的缓冲地段。暂且不论我是否有无考上硕士研究生的实力。就家庭的经济因素而言,我连想都不敢往这方面想。 在校时间所剩无几,还有不到一个月,我们就必须按照学校的规定日期离校了。西藏某市级机关到我校招人。在考虑是否签订就业意向书那短短三十分钟里,我似乎觉得度过了艰难的好几年。 为了在离校前落实工作,走投无路的我不挑地域,毅然决然地前往艰苦地区。然而,手里的时间尚有不多的节余,我无法预知后面是否存在更好的机会。签了这份合同之后,如果毁约,我将承担一万元违约金的责任。这对当时一学年生活费不到三千元的我来说,虽然很抽象,但我能够模糊地认知其分量的数字。假设不签的话,我无疑即将走上毕业即失业的道路。 父母对我大学毕业后待业的状况,面对亲友、邻居,一定会难堪不已。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动摇他们支撑弟弟和妹妹读大学的决心。更要命的是,我需要一份工作带给我一份稳定的收入。以便偿还家里供我上学欠下的债务、帮助一双弟妹顺利地读完大学。 我倚在紧邻教学楼大门的墙边,低头思考着选硬币的哪一面。我没想到,就业时的竞争会如此激烈。在恐慌中不断下落的我,最后一个学期的寒假仅仅在家呆了三天。而后,我回到人烟稀少的学校,一个人在宿舍专心地准备各种公招考试的复习。可是,收效甚微。 “高老师,你知道西藏某机关来我们学校招人,我顺利通过了笔试。现在我正在现场等待签订就业意向书。对方给了我们一定的考虑时间,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这个嘛,得看你自己怎么想。那地方条件艰苦,千万不能太理想主义。这个决定会影响你未来几年的生活……” “我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要是毕业的时候,我没找到工作,也很麻烦,不是吗?我想签下这份协议,以此保底。” “你想签就签吗?这也不行。别忘了,到时候违约的话,是要赔偿1万元的违约金的。” “可是,可是……” 此刻的我,躲闪不及,独自面向这份不得已的苍凉。 第71章 第 71 章 三月的田间。荒草、野花争抢着地盘,大家铆足劲儿地向上蹿。父亲和往日一样,站在田垄上,看护着二十来只大大小小的羊。站得久了,觉得累,他便蹲下来,坐在那张他提前为自己准备的小木凳上。 我在几十米外,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父亲本来就不善言辞,随着年龄渐长,他的话刚好和年纪成反比,变得越来越少。望着他日渐瘦削、矮小的身材,我心里萦绕着一缕缕淡淡的伤感。这么多年来,家里都是父亲做主,大小事务都是他说了算。我长大了。我想和父亲单独聊聊。 我在父亲身边蹴就下来,眼睛盯着不远处正啃着青草的羊群。他见我来了,赶忙站起来,腾出凳子让我坐。一阵酸楚泛上我的鼻尖。自从我上大学以来,父亲对我越来越客气。这是这种客气,把我们父女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我拦住正起身让我凳子的父亲。他只好重新坐下。第一次,我与他这样亲近。我看见父亲的目光,正聚焦在羊群上。 我费劲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右手拿起随手在脚边捡起的棍条,在泥地上胡乱地划着。半晌,我终于向父亲开口道:“爸,我还是那句话,羊养大了就应该卖掉。它们现在完全没有增重的空间,市场价格也很难有上涨的可能。你这样一年接一年地喂下去,什么时候才卖呢?我知道,你心善,平时连杀只鸡都不肯。牲畜喂的时间一长,你对它们也产生感情了。可是,这样喂不划算。你是勤劳,这没错。可致富的关键还在于会算计……” 这几年以来,类似的话语,我不知对他说过多少遍了。可父亲就爱认死理,偏偏听不进去。每次回家,看见家里的境况,还有爸爸妈妈忙得晕头转向、浑身是泥的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每次劝他,父亲嘴上应着,行动上根本不把我的意见当回事。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此,每次回家之后,我都会持续地焦虑一段时间,如此这般循环。不仅是养羊这件事上,家里喂养的其他牲畜、家禽,父亲总是一喂就是好几年。结果很显然,他们不仅没再长,反而不如当初那样肥大。 他不紧不慢地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烟叶,还有一支用细竹子自制的烟筒,开始卷烟,对我的话不置可否。 我猜测不出父亲是嫌弃我多管闲事生气了,还是默认了我的观点。 “爸,也许我的话你不爱听,但是实情。你种了半辈子庄稼,懂得的自然比我多。可是,我也是为你和妈着想呀。你想,你和她年纪都越来越大了,身体不比从前。看到你们现在还那样辛苦,我们当子女的心里也不好受……”见父亲无动于衷,我继续迂回包抄地接着讲。 他的脸色立马松弛了一些,看着我说道:“这些我都知道。” 而后,我和父亲陷入了长长的一段如同空白格的沉默。 我整理了一下茫然的思绪,继续问父亲:“家里的房子,屋梁和柱子都坏了很多。这很危险。每次回家,看到已经出现坍塌迹象的厨房和猪圈,想到你们还在进进出出,我总是提心吊胆,怕你们出意外。爸,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他“吧嗒吧嗒”地抽着那种乡下上了年纪的人自制的烟卷,并没有理会我的问话。约莫两三分钟过去了,父亲这才开口道:“你弟弟和妹妹刚刚才大学毕业,家里还有几万元的欠债没有换上,哪有钱修房子哩。先这样住着吧,等两三年再说。”很显然,父亲并没有马上修缮老屋的计划。 也是,一旦开工,哪怕是修修补补都需要钱。他们一年的收入除了日常花销,没有什么节余。又欠着外债。哪会动修新房的心思。 我接过父亲的话茬,对他说道:“爸,这房子一下雨就漏,连床都是湿的。再说,坏了好几处,住人已经没有可能了。你们为了我们,吃了不少苦头。我们哪敢再让你们受罪。万一发生点意外,我们会内疚一辈子。危房垮塌压死人的事,前几年邻村不就发生过吗?钱的事,你不用cāo心。家里欠亲戚的钱,咱们可以找他们商量一下,暂时缓个一年半载。我刚好存了一点钱,整修房子的话,应该差不了多少。这样的做的话,你觉得妥当不妥当呢?” 父亲略作沉思,而后抬起他那皱巴巴的脸,眼里含着疑问,缓缓地说道:“这也是个法子。我还要和你妈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见到他稍有松动的脸色,听着他那稍有回暖的口吻,我感到一抹曙光正从天边移过来。这美丽的光亮同时洒在我、父亲,还有羊群和田野上。 二十八年来,我第一次这么近地和父亲谈话。这次,也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因常年劳累和生活的重负挤压的脊背,稍稍挺直了一些。 第72章 第 72 章 中午时分,钟寒给我打电话。我例行公事地问他正在做什么。他回答说,回家拿运动鞋了,下午要参加单位组织的篮球比赛。我多次向钟寒表明态度,要求他把前妻留在他家的用品收拾一下。一周前,他带我回家吃饭。那些我视如激光的东西,仍旧原封不动地挺立着,满是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 恰好今天钟寒的父母回老家走亲戚去了,这是一个进行大扫除的难得的机会。我抓住时机,旁敲侧击地鼓动钟寒清除那些碍眼之物。钟寒推说有点累,先休息一下再说,晚上回去做清洁。我作了让步,没再逼他。 晚上将近八点,钟寒看电子小说正起劲,丝毫不见有回家处理他前妻的遗留物品的迹象。我有些不高兴了。这件事,我催促了他半年多。今天中午他好不容易答应下来了,现在却纹丝不动。他这样拖着,是因为舍不得,打算留着纪念吗?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之后,我越想越来气。 终于,我忍不住再次对钟寒提起清扫杂物的事。他这才慢吞吞地起身回家。我在一旁看着他收拾。这不是我的家,当然没有权利来处置这些一直以来令我心存芥蒂的邪物。另一方面,这又不是我制造的局面,理所当然轮不上我收拾现场。 继钟寒轻描淡写地拣了一些物品之后,我决定用自己天生的敏锐的观察力,深度清洁一番。他制止我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用不着我亲自上场。我不依。从卫生间、卧室,到客厅,我打开所有柜子的抽屉,翻找可疑的物件。与此同时,我特意叫住正在看电视的钟寒,拿出这些藏在不明显之处的东西向他示威。 钟寒见我不间断地开启所有的角落,开始马下脸来,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瞪着我。我依然不住手,在短暂的因为赌气而进行的暂停后,接着清理着每个房间。我抱出钟寒卧室床上的喜被,扔在门口。 直到把整个屋子彻彻底底地清理过一遍,我自感没有留下任何一处死角。看着这空旷了不少的厅室,我的心也蓦地空出了一大片。这些被扔掉的物品,它们最终不是进入废品回收站。恰恰相反,它们一直堆积在我的心中。在我的心间,那里有一个死角,没有任何钥匙能够打开。 第73章 第 73 章 下班了。我行走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一条主干道上。来来往往的青年男女,游走其间的各色玫瑰。连空气里,也散发着香水和玫瑰花混合而成的甜美气息。我满心期待地站在钟寒单位的大门口,等待着他那句“情人节快乐”的祝福。 浪漫的情人节之夜。在人满为患的烤ròu店,钟寒和我坐在靠窗的一角,边吃边聊。气氛不错。 聊着聊着,我们中的谁,一不小心把话题转换到了钟寒的前妻身上。“她好像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钟寒猝不及防地弹出这样一句。 我不禁纳闷,忙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次同学聚会,我听同学讲的。”钟寒一边吃,一边回答我。 “是吗?”我半信半疑。 这个话题的突然介入,不用说,完全破坏了我们之前那种浓郁的过节的气氛。我心里很不痛快,也不想任由这个话题败坏自己的心情。于是,我赶紧聊起了自己的工作。我们的对话这才成功切换了轨道。 钟寒有意或无意中带出的这个消息,给了我无尽的遐想。我反复揣测着钟寒前妻怀孕的大致时间,心里涌动着莫名的慌张。我心不在焉地吃了最后两口,便搁下碗筷。 “孩子是你的吗?”我忍不住低声询问道。 钟寒当即反驳:“怎么可能?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联系了。” 我不再说话。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和行人,我如置身在一个人的处境。我被困在黑暗中。我想大声疾呼,喉咙却因为喑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仍在不停地吼叫着。无奈,没有人看见我。我的力气耗尽,放弃了最后的抗争。 我上车,拉过安全带准备系上。钟寒已经发动着汽车引擎。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钟寒,你还爱着她,对不对?”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尽管我已经问过他N遍这句话了,但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一次。而在今天,一个本该属于温馨、甜蜜的夜晚,再次顺溜地从我的嘴里蹦了出来。他越是用力遮掩,我一探究竟的yù望就变得难以遏制的强烈。很长时间以来,这个问题一直深深地困扰着我。与今天这个问句不同的是,在我心里,这与其说是一个问句,不如说成是一句发牢骚的陈述句。 听到我这样的发问,钟寒的脸色马上yīn沉下来。大概几分钟过去了,他才大声地向我吼道:“我不是已经对你讲过无数次了吗?我根本没有这样想过。我们不是约定好,谁都别再提过去了吗?” 见他发这么大的火,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和狐疑的我,心里面对再度揭开他的疮疤也有些许歉疚。 后来,在车上,我们因为刚才的事再度起了争执。钟寒把车靠在路边,要求我下车。我爽快地应了一声“好”,然后猛地推开车门。 我的脚一落地,委屈在我心里的咆哮更加肆无忌惮。于是,我飞快地朝前方奔去。我那沉重的踩踏大地的回声,回应着我的悲愤。我不计后果,仅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地方,彻底地离开钟寒。我发誓:这段路,是我们两人最后的了断。 听到他在我身后边跑边喊,我跑得更快了。我没想过回头。我跑出了几百米远,钟寒追上了我,紧紧地拉住我。我不依不饶、最后,他一直认错、哄我。我的情绪才稍微有所平静。而我第一个有恋人的情人节之夜,变成了一盘发馊的剩菜。 第74章 第 74 章 傍晚时分,赵安打电话找我,约我出去吃饭。赵安和我是大学同学,他毕业后考取了公务员职位,和我在同一个县城上班。因为读书时,我俩的关系就要好,加上又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所以,我和他每隔两三个月会相约吃一次饭。 一到吃饭的地方,我一眼就看到赵安已经等在大厅的座位上了。我叫他,他竟然埋着头没有吱声。等我走近一看,才发现赵安的双眼红着,满面愁容。 我来不及坐下,就问他:“赵同学,你这是怎么啦?才多久没见,你就患了红眼病……” “我没事。”赵安轻松地吐出这三个字。 我当然不信,继续探问道:“你今天跟以往完全不一样,这个你是骗不了我的,对吧。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这样影响你的心情?” 赵安望着我,仿佛在我脸上测量着什么似的。他的眼珠纹丝不动,轻轻地说:“我前几天刚领了结婚证。” “真的?”我嗓音提高了好几十分贝,差点激动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这是好事呀。那你干嘛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呢?你说,你今天喊我吃饭,是为了让我和你一起庆祝呢,还是为了在我这个大龄女青年面前显摆来着?”我像往常一样,戏谑了赵安几句。 他低垂着头,摆弄着他那白皙、细长的手指,一言不发。我更纳闷了。这现场与该有的气氛不对啊。见赵安什么也不说,我用左手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赵安还是对我不理不睬。 我有些生气了,这玩的是什么哑谜嘛,我完全猜不到。我站起身,假装要走。赵安这才抬起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我的目光再次落到他的脸上。我完全震惊了赵安满脸泪水。迷雾在我眼前不断地扩散开来。 在我眼中,赵安阳光、大方,处事有分寸。在学校,他不仅学习成绩好,人缘也很好;工作了,他更加稳重、成熟了。而正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在作为朋友的我的面前不加掩饰地哭了出来。难道真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伸出右手,轻轻地按在他的手腕上。好一阵,他才停止了哭泣。我们一起走出饭馆,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聊天。 “我的妻子,是我的高中同学。她是同xìng恋,对男人没有一丝兴趣。我老早就知道她的xìng取向。我们一直以朋友的身份联系着。我妈最近催我结婚逼得紧,她的家人也在使劲地催促她。为了让双方的父母安心,也为了给他们一个稳妥的jiāo代。在我的提议下,她同意和我结婚。婚前,我们都对自己的财产进行了公证。”赵安一落座,马上打开了话匣子。 听到他这一席话,我仿若在听一个遥远得不可思议的故事。我注视着坐在我正对面的赵安良久,这才确定是现实事件。我皱了皱眉,接着反问他道:“你确定是在讲你自己的事?我怎么觉得是你在胡诌故事呢。” 赵安双肘搁置在桌面上。见我半信半疑,他的左手靠近右手,双手握在一处抱成拳头。 “真的。”他凝视着我,语气坚定。 我的右手从脸上掠过,这不是皮肤瘙痒,而是我紧张时的习惯xìng动作。 “你们这样的决定,双方家长都知道吗?他们会同意你们这样做?”我想了想,直接问赵安。 “她父母压根儿不清楚自己女儿的xìng别取向。我呢,也没有告诉我妈妈这个事实。”赵安说。“反正我俩结婚的这个决定,双方父母都皆大欢喜,这就够了,不是吗?”他继续补充道。 我忍不住,接着说:“你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贸然结婚,不太好吧。再说了,她爱慕女xìng,那她会接受你吗?你就没考虑过以后的婚姻生活吗?” “我和她都是三十岁的人了。父母最近两三年天天念叨,弄得我们很厌烦。不就领个结婚证嘛,也不是什么大事。结婚了也好,总算对我妈有了jiāo代。其他的,我顾不得考虑。” 对于赵安这种饮鸩止渴的解决方案,我无从评价。不过,我自己倒是有一些切身体会。不论男女,一旦到了适婚年龄,婚恋问题自然就成为了父母眼中的头等大事。这样的压力,和工作压力纠缠到一处的话,来势迅猛,令人苦恼。所以,对他过激的行为,我多少怀有一些理解和同情的成分。 “几个月前,你不是带过一个女朋友见我吗?怎么,和你结婚的不是她?”我突然想起,上次吃饭的时候,赵安带过来一个女孩,还专门介绍给我认识过。 我话音刚落,赵安的泪水再次在他的脸上沸腾。他带着哭腔,大声地制止我:“你不要提她行不行?求你别再提起她了,求求你,求你了……”他一边叫嚷,一面用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 他这出奇的反应,差点没吓死我。我弄不清楚赵安为何会如此激动。我的心里也异常难受,担心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我不再说话,赵安也呆怔在沙发上。我静静地陪他坐了很久。见他镇静下来,我走过去,扶起他的胳膊,送他回家。 第75章 第 75 章 上班的第七个年头了。 现在是四月初。还有两个月,我位于渡口街道红梅支路的出租房又将抵达租赁期了。此处不仅离我的公司很远,上下班很不方便。更要命的是,房子又脏又破,没有洗衣机,也没有空调。因此,两年下来,上下班靠走,洗衣完全靠手,没有空调只能开电扇。 介于上述种种不便,我工作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忙里偷闲,打着擦边球,到处看招租广告,准备换个条件稍好的点儿。 我本着住处离单位更近一些的原则,跑了十几处房屋。接过完全在意外之中没有一处令我满意。要不是夏天热力超强、装饰极简的屋顶花园;要么就是使用了近二十年的老房子,家具基本没有,电线全部□□在外。 现在的住处太难将就,新的住处太难找。晚上,我躺在床上,心里始终在盘算着住房的事。 这六七年来,我频繁地更换着住处。劳累、孤独、害怕这些感受就不用提了。 更为恼火的是,万一运气太差,遇上不讲道理的房东和合租者,这才称得上头疼。 租房合同约定的期限届满,我找到了更合适的住房。于是,我和房东办理着房屋的jiāo接。我陪着她一道,仔细检查着房间里的家具、物品有无损坏的情况。 “这衣柜的门,还有客厅三人座沙发怎么都坏了呢?你们怎么就那么不爱惜东西呢?”房东立在卧室的门前,直勾勾地盯着衣柜的目光,立即shè向我,有些生气地质问道。 我慌不迭地解释:“衣柜和沙发当时jiāo给我们的时候,就有损坏。我们以为你知道,就没有通知你。你不能把责任安在我们的头上呀。” “如果你们接手的时候果真是坏的,你们为什么不提出来,为什么不在租赁合同里注明。现在倒好,还耍起赖来了。”房东因为不服气,变得有些跳脚了。 我不急不忙地回敬道:“谁耍赖了?实际情形本来就是这样的。你要不信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呀。” 双方仍旧僵持不下。 不能这样一直争执下去。可是,该怎么办呢?我在头脑里飞速地想着解决的办法。 终于,我向女房东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各让一步。你说说看,要我们怎么赔偿你?” “你早说这个不就好了嘛。这个我也不说了,你们给我1000元钱。这件事就这样了结了。”房东借着我递过去的梯子,飞快地向上攀爬着,顺势来个狮子大张口。 我回头望了望客厅沙发表面破损的那个鸡蛋一样大小的洞,再看看老式衣柜那微微裂出的门。怒火在我的胸中上蹿下跳着。我使劲忍了下去。 “这不不行,你这是漫天要价。这样吧,你看300元可以吗?”我看向女房东,认真地说道。 她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说道:“不行,一分都不能少。300元,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说完,她那拉长的脸,喷出一声轻轻的“哼”。 “不要这样嘛。大家都是上过学的人,凡事总得讲究一个理字。你如果坚持,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要不这样,我直接打110报警,让警察过来评评理。这样的话,问题解决也快一些。” 听我说要报警,女房东马上改口道:“那我吃点亏,500块咋样?” “算了,就这样了。”我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五张100元,递在她的手上。然后,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住了整整一年的地方。我脚下生风,仿佛是为了摆脱瘟神一般那样急不可待。 这个还算正常一点的。再来一个奇葩一些的合租者的话,故事可就变得源远流长、一时半刻写不完了。那就长话短说吧。 我站在出租屋的阳台上,观察着小区里唯一的那条大道上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 我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我料想接下来,应该会发生点不寻常的什么。 十几分钟后,一辆标有“公安”标识的警车徐徐地开到了楼下。车一停稳,从里面先后走出来两名身着警服的民警。 警察进门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女子,一名二十来岁,另一名三四十岁的模样。年轻的这位女子,正是和我在同一屋檐住了半年多的无业人员。 警察一进门,看了看屋里的情况,就问我俩道:“你们是怎么回事。说一下情况,一个一个来。” “她威胁我,非要我今天搬走。可我今天没有地方住,两三天之后才能把东西全部拿走。”年轻女子快言快语,抢在我前面,对警官陈述道。 我辩解说:“谁威胁你了?说话还是要实事求是。两位同志,这房子是我向房东租来的。我一个人住了几个月,觉得还有一间卧室,空着很浪费。因此,我把剩下的那间转租给她了。jiāo房的期限,转租合同上面写得一清二楚。今天,房东就要收回房屋。我们的东西当然需要全部搬走。” “可是,我跟她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听。一甩门,就走了。我给她打了很多次电话,她不接,还把你们找上门来了。事情就是这样的。” “既然当初都有合同,大家就按照合同办。大家不要再争了。你们谁把合同拿来,我们看一下。” 终于,一番折腾,这场纷争才落下帷幕。 看着年轻女子的背影,我觉得厌恶、恶心。在与我同住的几个月,她已经带回来五六个不同的男子过夜。尤其是第一个男人和第二个男人,之间时间间隔不到两周。那一次,令我吃惊之余,后怕不小。后来,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作风。我看在眼里,也不好说什么,使劲地忍着。 好不容易忍完了。 第76章 第 76 章 不知怎么地,我的心里升腾出想买房的冲动。可转念一想,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因为在产生这个念头之后,我当即评估了一下自己的经济能力两张卡里所有分分角角加在一起,可能还不到2万元。 就算是在小县城里,根据当前房价来预估,哪怕是一套小户型的话,首付也要10万元左右。我手里根本没钱,但我还是特别希望买房。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样一来,我再也不用四处找出租屋、反反复复地流浪式搬家了。 最为重要的意义是,在城里买一个窝,我这种农民不是农民、市民不是市民的尴尬身份才能真正意义上结束。那个时候,我才能算是在小城里扎下了根。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的时分,脑子里就在不停地想着买房子的首付哪里来的问题。 工作也好几年了。按道理说,这点积蓄应该有。偏巧的是,我仅仅只有2万元不到。其他的钱,给家人了、用于还债了。 我坐在沙发上发呆。 “你怎么啦?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钟寒靠近我,拉着我的手,焦急地问。 这一刻,我只想静静地呆着。因为我知道,我的心情极度不美好,甚至有点低落。 这倒好。钟寒这一句关心的话语,反而弄巧成拙,变成了催泪的瓦斯。 眼泪滑出我的眼眶,仅仅一两滴。 钟寒习惯xìng地拨弄着我的眼周,安慰我道:“别急,房子的事,慢慢来。” 我沉默着,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经过一周的缜密思考,我还是下定决心买一个小窝。至于钱嘛,首付款还差一大截的我,打算找两个亲戚借点,先买下来再说。 可是,这样的话,以后我每个月不仅要还房子的贷款,还得存钱还对亲戚的借款。除此之外,我还需要支付各种日常开销的账单。这早已超过了我目前的薪资收入水平。至于房子装修款的问题,我更是无法想象。 尽管如此,我还是顾不了那么多。我想把房子买下来再说。 我稳了稳情绪,给我那常年在外打工、稍有积蓄的姑妈打电话。 “姨,我有事找你帮忙。我进城上班已经七年了。也是将近三十岁的人。我以前一直租房住,其实很不方便。我想买房子。可是,你知道,我自己没存什么钱。” “你看,手头上是否有宽裕。要是有的话,你就借5万给我。不过你借给我以后,估计要一两年之后才能还完。” 在电话里,我毫无掩饰地对姑妈据实以告。 “这样啊。我们本身没什么钱。前不久,你叔叔打算做点小生意,投了一笔钱出去。其余还有两万元,存在银行里的。如果你确实要买房的话,我就把这两万借给你。不过呢,得等几天。我堂侄女刚生小孩,还在医院里。等她出院了,我就把钱转给你。” “好的。好的。谢谢姨。”虽然没有借到我预想的数目,但好歹借来一部分,距离我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于是,我在电话里,对姑妈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一个劲地答应着,一口一个谢字。 接下来,我只能静静地等待。可是,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姑妈还没有给我打钱,甚至连电话也没有一个。我似乎明白了。 记忆毫不留情地把我扔回十年前。 正月初。姑妈回家给nǎinǎi拜年。于是,趁nǎinǎi和妈妈婆媳二人在灶屋烧饭的空隙,爸爸和姑姑兄妹二人正在堂屋聊天。 聊着聊着,爸爸突然向坐在矮小的木凳上、磕着瓜子的姑妈道:“小琴啊,哥哥给你说个事。你看,我们家三个孩子都在上学。学杂费那么贵,我们就种点庄稼,卖点鸡鸭,哪里来那么多钱。” “可是,哪又有什么法子。三个孩子都争气,我又不能让他们不念了。我这个当爸爸的,当然希望自己的下一代比自己强。所以,我也无法狠下心来做这样的事。要不,你借三五千块钱给我?”眼看即将开学了,手里紧得打颤的爸爸,在妹妹面前放下了一贯要强的架势,当着她的面,诉起苦来。 姑妈放慢了嗑瓜子的速度,似乎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半晌,她才抬起头来。 爸爸等待着她的回话。 “哥哥,我知道你和嫂子的困难。我们是有几个小钱。可是,这钱现在由你妹夫保管着,我哪里沾得到边哪。这还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不过,我回去找你妹夫商量下。到时候,我再给你一个准信儿。” 爸爸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钱不在她手里,这话你也相信?说白了,人家担心你还不上,所以根本没想过把钱给你……”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妈心直口快地点拨爸爸道。 十八岁的我,看着今天爸爸借钱被拒绝的那一幕,听到妈妈这句正中要害的结论。那时的我,突然发现亲人之间,也会存在隔膜,也会有亲密无间这束光亮照shè不到的地方。 对于买房没能接到首付款这回事,我很释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记得小时候妈妈经常xìng的教育便是:“凡事都得靠自己。靠别人,始终会有靠不到的时候。” “你去看房了吗?要买的话,我手里还有3万元,你要就给你。”知道了我买房的打算的弟弟,在微信问我。 我顿了顿,撒了谎:“我凑够了首付,不需要你的钱。你也没什么钱,还得买房、存老婆本。你以后用钱的地方比我还多。所以,你还是自己留着比较好。” 为了不让身在几千里外上班的他担心,我补充了一句:“父母在家诸事皆顺,不必挂心。我的事,我自己有计划,你照顾好自己就成,不用替我cāo心。” 又过了一个来月的样子。 弟弟再次问我:“你买房的事进行得咋样啦?” “现在,我不打算买了。反正一个人,在外租房也无所谓。再说了,一个人,买了房还是一个空壳,也不会有家的感觉。”我担心谎言被拆穿,赶紧找退路。在此,我本来想把“家的感觉”说成是“归属感”的。考虑到词意的准确xìng,我立马替换了。 “估计房子的价格会上涨。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给自己置备一套房子,然后找个好人,把自己嫁出去算了,免得爸爸妈妈每天cāo碎了心。” “还有,你是不是担心买了房子之后,没有钱装修啊?要不,你把自己的□□号发过来,我把这点钱转给你。这样的话,你的压力会小点。”没想到,弟弟不依不饶。始终纠缠着这个问题。 看着他发过来的这段信息,我的眼眶一阵发热。心脏仿佛从寒冬里解冻过来,被眼前至亲至爱至诚的温情牵引着,慢慢地迈着款步,不知不觉地走向额下一个不再那么严峻的春天。 第77章 第 77 章 我伸出右手,在床头柜上乱抓一通,摸到了手机。凌晨两点三十四分。外面正“哗哗”地下着大雨。自然的声响不绝于耳,好比一场简朴的音乐会。 这本该是一个令人拥有好梦、安心入睡的夜晚。而我在和钟寒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的争吵后,睡眠正一步步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心四分五裂着,双手手腕均在疼痛和滴血。 我很累,但始终无法睡着。趁钟寒起身上厕所的间隙,我索xìng连伞都不带,径自下楼,趟着一路的积水,漫无目的地在附近的街道上游dàng。雨水浇入我的头发里,滴在我的脸上和衣服上。我甚至无法感觉到冷,即使这是在南方那二月末的夜晚。我不知道,在这茫茫的夜色中,自己能够去哪里。实际上,我真没地方去。这是一座孤城。我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任何依靠。 对,我有钟寒。这个唯一一个我可以视作朋友、家人的依靠。在连他都放弃我的时候,我真成为孤苦伶仃的人了。不,不,忘掉钟寒,忘了他,忘掉一切不好的事…… 夜色中,薄雾冥冥,寒气逼人。我的身体因为寒冷冻得发硬。泪水和着雨水,一道钻进我的双眼,迷糊了视线,看不清前面的路。我很想找一个人聊聊。可是,任凭我再三地在脑海里搜寻,没有人。我一不小心,踩在了水坑里,溅起一裤腿的泥和水。我继续不辨方向地走着。 钟寒和她前妻前不久的那些联系,他曾亲口告诉我的关于他前妻的事,他对已确定出轨无疑的前妻的拼命挽回,还有他前妻最后死皮赖脸地求着要回来……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早在我的心中埋下了锋利的尖刺。经过我日复一日难以歇脚的研磨,这片荆棘林逐渐变得盛大起来。我就是那个在无知的支配下,涉过一条深渊般的河流,误入其间的人。深陷其中,自然免不了得痛苦地忍受情感波涛的凶猛的撞击。 在汹涌滔天的浊流中,对他们的经历了解越多,我自己在痛苦的深潭中的沦陷便深几尺。和钟寒在一起的这段时光,开心有之,忧虑和不安有之。牵涉其中,我时常考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我们各自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因此,我更加不安。 我本身是这样一个人,购买商品时坚决不买样品和瑕疵物。就因为这样的苛求,我经常无法带走自己第一眼就看上的东西。钟寒的过去,假如不和我有关联,我自然不过问。可是,现在,这波及到我,伤害了我。钟寒的不放手,让我选择了不得已的妥协。而我的内心深处,从来没有真正遗忘。 我对他的前妻,抱有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嫉妒的情绪。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钟寒对她的感情,真的那么深不可测吗?有时,我在想,相比他们之间的爱情,我自己该被摆放在什么样的位置呢?这条裂痕,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相反,它会变得更加坚固。 就在我们发生争吵前,刚刚从酒桌上回屋的他,躺在沙发上乐不可支地在手机上聊着天。见钟寒满脸笑意,我便好奇地问他和谁在聊呢,这么开心。他没有理我。我凑了过去,看到了聊天的内容。警觉的我,半开玩笑似的从钟寒手里夺过手机。我这才明白,原来他在和一名女子聊天。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推知两人的关系亲密。我有些生气,便追问这人是谁。 钟寒呆呆地看着我,沉默不语。 我的愤怒之火从胸腔出发,蹿至全身。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即将bàozhà开来。我朝他的左脸“啪”地甩过去一巴掌。他仍然保持着稳坐泰山、无动于衷的姿态。 我的泪水静静地流淌着。思绪如千百条棉线,缠绕在一起。我全身突然变得沉重。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心直往外冒。到了难以抗拒的时候,我拼命地先后朝左右手的手腕处狠狠地咬下去。直到我痛得近乎晕厥。右手手腕一阵酥麻过后,血水慢慢地从ròu里浸出,染红了白色睡衣的袖子。 我气势不减地问钟寒,她到底是谁。见逃避不了,他告诉我,这是以前的一个相亲对象。别人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他刚离婚,一门心思想追回因为出轨而离婚的前妻。因此,他们认识以后,钟寒也没去搭理别人。 “那你为什么现在还和她聊天,还聊得这样露骨?你别忘了,我是你女朋友。你是对我不满意,有其他想法,对吗?”我愤愤然地连珠pào似的找他理论。 钟寒不慌不忙,振振有词地说:“我们就聊聊天,又没有做什么,有什么不妥呀?再说了,她一个人在外地上班,离家远。加上已经31岁了,还单着。我就安慰她几句而已。” 他不说话倒也罢了。听见钟寒这样说,仿佛他就是救世主。我一时语塞,拉过被子,把我整个脑袋盖住。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在街道上转圈。走走停停。但不管怎样,我内心七零八碎,情感总在这些不开心的事项上盘旋。 雨还在下,近处一滴,远处一大片水洼。灯光暗淡的街头,我似乎忘记了一贯恐惧的黑暗。悲伤把不安撵出老远。我什么也顾上了,感冒、被抢、失业……我只想彻彻底底地放弃一次,做一次老赖。 路边上好几处烧烤摊仍然亮着灯。摊前坐着一个或者一对中年人,等待着晚归的食客。基本没什么生意。这夜市和我一样,在寥落的雨夜,倔强地坚持着。然而,似乎真没有什么希望。 “我这大半辈子,为了把你爸爸和姑姑养大chéng rén,吃了很多苦。上面有厉害的婆婆压着,不准我改嫁。因此,我受了很多气。就连叔伯妯娌,都敢骑到我的头上。更不说那些邻居了……” 小时候,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的nǎinǎi,总是站在我家的大门前、睡房里或者灶堂旁,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尚还年幼的我,讲述着她的人生经历。 说着说着,nǎinǎi总会不自觉地掏出衣兜里的手帕,一个劲地擦着眼泪。 尚不懂事的我,哪能理解nǎinǎi的心思。那个时候,我始终觉得她怎么莫名其妙地又在我们面前抹眼泪。见到的次数多了,心里不但没有多少同情,反倒有几分厌烦。 现在,我自己经历了生活的一小部分,也面对过一些实实在在的困境。我终于明白了她老人家的眼泪。 它代表悲伤的记忆。我们每每走过的路,灵魂总会不由自主地收藏起来,无论是快乐的,还是忧伤的。 事实上,我们大多数人,对于负面事件的记忆更持久、深刻。太过厚重的哀伤的经历,铸就了我们沉甸甸的心灵。眼泪是最直接的表征。以至打湿了灵魂的翅膀,我们再也难以展翅高飞。 从我出门那一刻起,我的手机一刻不停地在响。看都不用看,我知道一定是钟寒在找我。我故意不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找我。但我确定,他不爱我。他不爱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我的伤口现在还在滴血。我想起一句话,旧创未愈,又添新伤。我的手腕还在发麻。 我记起,钟寒某次曾无意中对我说过,说即使我们吵架,我也不能离家出走。他说,我在这个城市没有亲朋故旧。那样,他会找不到我。 兴许是我深深地记住了这句话。这句当时令我感动不已,以为是钟寒对我额外的关照的一句话。今晚,这句话当真派上用场了。我要报复他,这一愿望在我心里涌出。我想让他的内心从此得不到安宁,令他对我长期心怀愧意。而我,可以为实现这个报复付出任何代价。 见他还在给我打电话,我还是赌气不接。我觉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凌晨四点。不堪寒冷的我回到了住处。果然不出我所料,钟寒没在家。我不确定他是负气离开了还是找我去了。 我刚脱下身上的湿衣服的时候,钟寒的电话又来了。我迟疑了一会儿,拿起了电话。 “雪,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呢?我正开着车,跑遍了全城也不见你。”电话那边,钟寒焦急地问道。 …… 他见我不说话,继续说道:“雨这么大,我们就不要再闹了。淋感冒了多不好……” 我仍然只是听着,不作回答。 “你就开口说下话吧。我真是急死了。大晚上的,你在外面跑不安全。我可是酒后开车,你比我更清楚后果。”钟寒继续说服我道。 “哼,你现在知道急了?我才不相信你会为了我着急。你急的话,当你一遍又一遍地伤害我的时候,你考虑过我吗?”我当然清楚酒后驾车的后果。我也清楚,钟寒晚上可是喝了近一斤高度白酒。听到他正开车找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明明替他捏着一把汗,但情感胜出了理智。我反过来,拿钟寒的说辞堵他的嘴。 钟寒、我都不再言语。 而我,感到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一向谨小慎微、理智过人的他,明知自己晚间饮了不少酒,居然还跑去开车。这让我难以置信。 一时之间,一个场景飞速地在我的脑海里生成:男人一气之下,动手打了偷情一事已经败露的妻子。妻子深夜离家出走。正在起头上的男子没有制止。等男人的气消了,他开始坐不住了,一个劲儿地给妻子打电话。 可是她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第二天,女人回家来了。男人问她,昨晚去了哪里。女人回答说,回娘家住了。女人没有料到,男人早就打过电话给她娘家的人,问她是否回去了。娘家人的人说,她没有回去过。 今晚,我的赌气离开,大概勾起了钟寒对那段痛心的经历的记忆。他发了疯似的,拼命挽回。这是他一生无法抑制的痛。他无法放任这样的事重新来一次。 可是,连他自己都忘了:别人加在他身上的伤害,他艰难地忍受了之后,一分不少地转移给了我。 第78章 第 78 章 我站在这座县城的对岸,隔着江水,远远地眺望着这座城池。我和钟寒的起点就在脚下。对岸万家灯火。那么亮丽,那么绚烂。江水、街道和高楼,似乎摇身一变,成为了一艘大船。它缓慢地在时间的航道中前行着。 每个夜里,灯火都这般璀璨、夺目、温暖。看到这些组成一栋栋大厦的细小格子里,散发出的光源,我遐想着有一个人,在这座城的某间格子铺里,等着我回家。我不断地寻找、等待,乃至不断地下赌注,才遇见了钟寒。 我不顾旁人歧视的目光、背地里的蜚短流长、当面的冷嘲热讽,决定靠近钟寒,妄图走近这个光点。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迄今,我甚至已经完全淡忘了其间如何顶住众人的压力。当我以为真正走近的时候,仿佛钟寒又成为了一个我再怎么用力,也无法触摸到的幻觉。 我记得,在此地,在脚下的泥地上,在浅秋的江畔,钟寒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们或走或站,稍不留神,一眨眼功夫,时间往往就偷偷地溜走了四个多钟头。他对我说,往日不可追,余生相守。 今年,我终于失去他,失去了一份渴盼已久的爱情。同样的得到,也以同样的方式失去。 此时此刻的钟寒,是在重温旧梦,还是另结新欢?我闭上眼睛,不无痛苦地想。 我想起,在我们第一天抵达丽江的那个下午,有人给钟寒打电话。对方要求与他在微信上聊。这让当时呆在钟寒身边的我有点好奇。第二天,钟寒将他们之间在微信上的聊天记录给我看。原来,对方是钟寒的朋友,正在给钟寒介绍对象呢。钟寒补充说,这名副处级干部家境很好。 现在,我恍然大悟:我该早的时候,晚了一步;该晚的时候,我因为焦急早了一步。 这个城市的华灯初上,倒映出它的辉煌和气度,也照耀着那些藏在暗处的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创口。 我把过往经历中那些较为重要的关头倒带回放了一次之后。我突然想到,自己从中学到大学,得到过无数次“自立自强”的奖励。 对,自立自强。 基因可以遗传。而贫穷和软弱都不应该被继承。 我吹着江风,望着天际上高悬的弯月,微笑重新爬上了我那无尽困倦的脸庞。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坑爹小萌物】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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