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嫁记》 《愁嫁记》正文 第一章 早春时节,乍暖还寒。 杭州城,云府,咏春院内,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坐在一棵粗壮的桃树下,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捏着绣针,眼睛瞪得圆圆的,正在专心致志地刺绣。 暖风吹过,粉色桃花簌簌而落,飘在小女孩乌黑的秀发上,侍立一旁的小丫鬟见了,轻轻伸手去将花瓣拂开。 小女孩名叫云润婉,是这大兴王朝著名皇商云盎之女,今年方八岁。 云润婉花了整整三天的功夫,终于绣好一对鸳鸳,她用肉肉的小手扯着线,又凑着唇去将绣线咬断。 大功告成后,她看着自己这三天来的成果,开心道:“浮月,呆会儿就送去给娘看,娘肯定会夸我的。” 叫浮月的小丫鬟凑着瞧了一眼,也跟着笑:“三小姐绣得可真好看,要不奴婢现在就陪着小姐去太太那里吧,也好叫太太高兴高兴。” “嗯,也好。”云润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小心翼翼地捧着绣帕,眼底清澈明亮,“娘最近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我可担心她了……好在上次王媒婆来给姐姐说亲的那张家公子人还不错,娘的心这才宽慰了点。” 浮月眨了眨眼睛,见三小姐要起身,立即伸手去扶,可还是晚了一步。 云润婉整个下午都坐在石凳边刺绣,猛然站起来,脚有些麻,一个没站稳,便朝着一边栽去,浮月想要去拽她的袖子,没抓得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跌摔在自己跟前。 三小姐摔了个四脚朝天,身下的黄泥将粉白的衣裙都弄脏了,浮月有些呆住。 “快来扶我一把,我一个人爬不起来。”云润婉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见坐不起来,圆润的脸涨得通红,将一只手臂伸向浮月,既窘迫又自卑。 “奴婢这就过来……”浮月回过神,小跑两步,伸手去拉云润婉的手,可她年纪也不大,竟是用足了力气也没能将自家小姐拉起来。 如此拉了好几次,云润婉还是纹丝不动地坐在地上,表情有些无辜。 浮月开始着急了,咏春院是云府的一个偏院,之前是堆杂物的,目前正在翻新准备建成一个花园,施工期间,家里的管事婆子小厮丫鬟们都极少来这里。 也是三小姐想图个静才来这里的,这倒好,眼下想找个帮手都不行。 云润婉脸涨得更红,她紧紧咬着唇,在浮月又一次拉自己失败后,她朝浮月摆了摆手。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了,我自己想办法爬起来。”她左右瞧了瞧,看见了旁边那棵粗壮的大桃树,费劲地翻了个身,先滚到桃树根底下,然后蹭着树杆,浮月又搭了把手,这才站得起来。 浮月伸手去掸她身上的黄泥,一边掸一边道:“三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害得小姐难堪了。” 云润婉转头往身后看,叹气道:“唉,摔跤倒是没事的,只是这泥土里原本是撒了花籽的,被我这么一闹,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开得出花来呢……” “三小姐如果不放心,那奴婢改日陪小姐过来看,若是不行,咱们就再撒一遍,明年准会花香四溢。”浮月看着自家小姐粉白儒裙上怎么也掸不掉的黄泥,皱眉道,“三小姐,咱们还是先换身衣服再去太太那里吧……” 云润婉点头:“嗯,换身衣服再去娘那儿,免得娘担心我。” 云太太苏氏因前些日子小产,身子受了亏损,如今一直卧在床上,吃着补药养身子。 也正因此,云老太太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也免了几位姨娘的安,近日来倒是闲了不少,开始琢磨着女儿的婚姻大事。 大女儿曼娘今年十四岁了,已是到了议婚的年纪,前两天那西郊张家托媒婆来说亲,说是瞧中了曼娘。 张家有三个儿子,前两个都已经成了婚,就只剩下个幺子。 张小公子张笙,在整个杭州城还是颇有名气的,书读得好,十五岁时便中了秀才,长得也是眉清目秀,跟曼娘正般配,虽然家境差了些,可胜在有前途,以后高中做官,曼娘跟着做个诰命夫人,也给云家祖上添光。 而且,张家三个儿子已经分家,张家二老跟着长子过,曼娘嫁过去只需好好侍候丈夫就行,不必受公婆妯娌的气。 如此想着,越发觉得这是门不错的亲事,得赶紧跟老太太说,尽快将这门亲给定下来才行。 苏妈妈端着一盘子糕点进来,正见太太笑得红光满面,她知道太太必是满意那张家公子的,心里也替太太跟二小姐高兴。 “今天厨房里做了什么糕点?苏妈妈快端来给我瞧瞧。”苏氏顺手将鬓发别在耳后,笑意盈盈地看着苏妈妈手上端着的绿豆糕,“呦,还是洒了芝麻的,可真是合了我的口味,光闻着就香。” 苏妈妈自盘里捡了一块递给苏氏,笑道:“太太心里甜,看着什么吃着什么,可都是甜的。” 苏氏笑而不语,将绿豆糕吃完,拿了帕子擦手,擦完手便自被褥里走下床,坐到梳妆镜前。 “快给我梳理梳理,我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得去给老太太请安。”她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容颜姣好,只是脸色差了点,眸光一转,“给我上点妆,要看起来精神点的。” “太太坐好,我这就给太太梳理。”苏妈妈开心地走到苏氏身后,拿着桃木梳轻轻地为她梳头。 这些日子太太因为小产的事情心里不是味儿,身子也差得很,卧在床上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脾气还不好,连带着跟老爷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这次,终于因为二小姐的婚事有所好转,可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嘛。 要说这老爷,可有段时日没踏进梨院了,听府上丫鬟说,都是呆在柳姨娘母女那儿。 苏妈妈心里“呸”了声,暗骂那柳姨娘是个狐媚子,还很不懂规矩。不过一个妾氏而已,她还敢爬到主子头上来不成?真是反了天了,亏得太太不计较,否则有她苦头吃…… 云润婉回到梨院后没有直接来瞧母亲,而是先偷偷回自己屋子换了身衣裙,往母亲屋子来的时候刚好遇到嫡姐云姿曼。 云姿曼十四年华,正是娇花初绽的年纪,容长脸蛋,削肩细腰,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因为自信,脸上像是罩着一层光环,衬得气色更好。云润婉呆呆地看着姐姐,也有些失神。 “婉娘,你在发什么呆,姐姐问你话呢。”云姿曼伸手在云润婉眼前挥了挥,见她眼神呆滞表情呆痴,不禁皱眉道,“你下午都做什么去了,我找了你半天都没瞧见人。” 云润婉摇晃着圆圆的脑袋,吞吐道:“没有干什么去啊,哦,就带着浮月在院子里面转了几圈。”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心虚地看了姐姐一眼后又迅速将视线移开,只垂头看自己脚尖,双手也缓缓背向身后。 “哼,手里面拿的是什么?”云姿曼将她的小动作小眼神都瞧在眼里,她是看着妹妹长大的,妹妹有心思她怎会不知道? 长臂一挥,便将妹妹手上的布帛夺了过来,展开一看,竟是一对鸳鸳。 “啊,婉娘,原来你小小年纪就动了歪心思。”她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捏了捏妹妹肉肉软软的脸颊,俯身将脸凑近她,“只是你还太小,等你再大几岁姐姐给你说门好亲事。” 云润婉憨憨一笑,虽然年岁小,可有些事情还是懂的,比如说,像自己这么胖的女孩子,就是不漂亮,不漂亮的女孩子将来是嫁不出去的,只有像姐姐这样明艳动人的女子才能说到婆家。 “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云润婉低着头,下巴挤出一堆肉,双颊也是粉粉鼓鼓的,她用肉乎乎的左手不停地去捏肉乎乎的右手,闷着头道,“我听苏妈妈说了,张家找了媒婆来说亲,娘好似挺满意的。” “婉娘!”云姿曼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有些娇羞地低了头,声音也小了些,“这话你不能乱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呢,小心叫别人听了笑话去!” 云润婉见姐姐脸色颇为严肃,立即闭嘴,就怕自己说错话会给姐姐惹麻烦。 毕竟,这是关于姐姐的婚姻大事,关乎姐姐以后幸福的,断不能出一点差错。 “好啦,走,我们去看娘。”云姿曼拍了拍妹妹圆乎乎的脑袋,牵起她软绵绵的小手,拉着她往苏氏屋子走去。 苏氏梳洗打扮好,对着铜镜照拂,面容丰润,柳眉杏眼,气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只是身子还有些弱,尚无什么力气。 起身后,由苏妈妈搀扶着,刚准备去给老太太请安,便见两个女儿手拉着手往这边走。 “曼娘,婉娘……”她有些乏力,往一边坐下,向着两个女儿招手,“你们来的刚好,随娘一起去给祖母请安。” 两个女儿笑嘻嘻地跑到母亲身边,一边一个,挽着苏氏的胳膊。 云姿曼见母亲好生打扮过,仔细瞧着母亲,亲切地道:“娘,您看起来气色好多了,这么好的天气就该出来多走走,总呆在屋子里不好。”手肘拐了拐妹妹,用眼神示意,“婉娘,你说咱们娘是不是很美?” 云润婉抬头看母亲,又看姐姐,咧嘴笑道:“娘跟姐姐都美,我以后长大了是不是也会变美?”她歪着脑袋,目光一片澄澈真挚。 苏氏笑着在小女儿脸上亲了一下,摸摸她的头:“在娘的心中,婉娘是最美的小姑娘。”顺手从盘子里捡了一块芝麻绿豆糕放在她嘴里,“厨房里刚做的,还新鲜着呢。” 云润婉一整块全含在了嘴里,双颊鼓鼓的,确实觉得又酥又香,好吃得紧,顺手从盘子里又捡了一块,递给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浮月。 浮月看着太太的脸色,见太太没说什么,这才伸手接过,轻轻咬了一口。 母女三人正促膝说着话,梨院的大丫鬟春梅走了进来,垂头道:“太太,柳姨娘跟赵姨娘来了,说是来给太太请安的。” 苏氏蹙了蹙眉,全然没了刚才的好兴致,只坐正身子,朝着春梅挥了挥手:“叫她们进来吧……” 什么请安?苏氏心里明镜似的,怕是听得了有人给曼娘说媒,为了韵娘婚事而来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二章 不一会儿,春梅便领着两个容颜秀美的少妇进来。 左边的女子上穿浅蓝色短襦,下着水蓝色的长裙,长裙曳地,刚好遮住脚,因天气还有些冷,双臂上绕着金色花边的披帛,乌黑的发上只别着一支素色的珠钗,气韵风雅,颇有几分弱柳扶风之姿。 右边女子的着装,也是现下时兴的襦群装扮,姿容较之左边的差了点,但也算清秀。 左边的少妇是柳姨娘,右边的是赵姨娘,两人都是云老爷云盎的妾氏。 两人给苏氏请了安,苏氏命苏妈妈给她们拿了坐垫,两人盘腿坐在了两边。 柳姨娘给赵姨娘递了个眼色,赵姨娘盈盈笑道:“太太的气色看起来好得多了,妾身也有好些日子没来请安,如今见太太安好,妾身也就放了心。” 苏氏嘴角翘了翘,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呷了口茶,微微含笑:“是好得多了,寒冬过去,这春天总该是要来。”将茶盏轻轻压下,依旧笑意盈盈,“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蓉娘了,识字女红可都还好?” 赵姨娘见太太今天好似给足了自己面子,坐直了身子,开心道:“五小姐可乖着呢,最近在跟着奶娘学刺绣,那小花儿绣得可好了,改日也拿来给太太您瞧瞧。”她望了柳姨娘一眼,见柳姨娘一直瞪着眼睛看自己,声音低了点,却还是掩饰不住地开心,“只是,五小姐说好些日子没见着母亲了,挺惦念着的。” 苏氏将柳姨娘的神色瞧在眼里,笑容不变:“那明日就叫蓉娘过来,跟着婉娘一起学习,也好叫婉娘有个伴儿。” “太太说的可是真的?”赵姨娘有些不敢相信,平素一直对自己颇为冷淡的太太,今日竟这般反常,生怕她反悔,立即起身行礼,“那妾身先替五小姐谢过太太了。” 苏氏示意苏妈妈去将赵姨娘扶起,又转头对柳姨娘道:“明日叫画娘也一起过来吧,这春天到了,也该给丫头们添身新衣。” 柳姨娘也谢了恩,面上虽挂着笑,可心里却不怎么舒坦,这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得出,太太这是故意的,故意偏袒赵姨娘好让自己矮一截。 心里虽气不过,可到底还是想着正事的,韵娘是这云府的长小姐,今年十四岁半了,该是到了说亲的年纪。 前两天听身边的桂妈妈说了,西郊张家拖王媒婆给云府说亲,韵娘虽是庶出,可若是按照长幼,该是在二小姐之前成婚的。 太太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待见自己,可好歹也是知书达理的,云家在整个杭州城也颇有名望,不可能长姐未出嫁,倒是叫妹妹先出了阁。 如此想着,清了清喉咙道:“是,太太,明儿个就叫四小姐过来,妾身先替四小姐谢过太太了。”说着抬眸瞧了眼苏氏的脸色,继续道,“那大小姐……大小姐眼瞧着都快十五了,是不是……也该说门亲事了……” 苏氏还未说话,旁边的苏妈妈倒是甩了柳姨娘好几个眼色,苏妈妈就是不喜欢柳姨娘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倒不必叫柳姨娘来提醒……”苏氏用手撑着下颔,微微眯眼,懒散道,“韵娘也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给她说门好的亲事,好了,今日我也乏了,你们若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柳姨娘觉得万分委屈,听太太这口气,韵娘的婚事必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的好听,都是她的女儿,可毕竟不是自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到底偏心。 既然太太这边已经没什么希望,女儿的幸福,自己下半辈子的依靠,还是得请老爷做主才是。 “是,太太。”柳姨娘起身,由自家丫鬟扶着,扭着蛮腰往外面走去。 直到两位姨娘走得远了,苏妈妈这才朝着她们离去的方向重重“呸”了声。 赵姨娘今天心情格外好,且先不论老爷待自己如何,太太待自己到底是比待柳姨娘好的。 老爷跟太太之间的感情比较微妙,在外人看来,两人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模范夫妻,可夫妻间虽有情分,可到底少了点爱意,反而是这个自小与老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柳姨娘更得老爷喜爱些。 倒也不是像对自己一样的宠,老爷对柳姨娘有些溺爱,甚至过分偏袒。 赵姨娘并非府上丫鬟出身,也非太太的陪嫁,她原是一小户人家的黄花闺女,八年前被云老爷瞧中,抬进云府做了姨娘。 老爷也着实宠了她一阵,进府几个月后便怀了身孕,不过遗憾的是,没能生得男婴,只是一个不值钱的丫头,自此,也就失了宠。 赵姨娘坐在桌边,想着往事,神情有些哀伤,自己此生,怕也只能这样了。 争宠,已经早不再去想,老爷差不多有大半年没有踏入过棠院了,这里冷清得连府上的小丫鬟都懒得靠近。 不过好歹是有个女儿伴在身边,现在只盼着女儿长大,能觅个好人家,自己也能跟着享点清福。 若想蓉娘嫁得好,那还得看太太的脸色。 赵姨娘虽算不上聪慧,可今日也看得出来,太太是想压一压柳姨娘,才故意对自己好的呢。 既然太太给面子,自己也就顺着她的意思,以后少跟柳姨娘来往便是。 “姨娘,你在想什么?”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爬到赵姨娘双膝上,由她抱着,仰着小脸,“姨娘,我刚刚在花园里遇到三姐姐了,三姐姐送了我一个会响的铃铛,还让我明天去母亲那儿玩,姨娘,我能去吗?” 赵姨娘轻轻刮了下女儿鼻子,面上笑着,心里却有些酸,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竟然只能喊自己一声姨娘。 “当然该去,蓉娘,以后要多跟着三姐姐玩,只有将她哄得开心了,你将来才能嫁得好。”她想了想,又提醒,“还有,以后少跟着四小姐玩,叫太太看到了会不开心,知道吗?” 蓉娘似懂非懂地点头,可还有些不甘心,噘着小嘴道:“可是四姐姐也愿意跟我玩的,柳姨娘那里有好多新奇的东西呢,我都没见过……” 赵姨娘伸手便拍了下女儿屁股:“让你不要去就不要去,连姨娘的话都不听了?”虽然早就不去想着争宠,可她心里到底是嫉妒柳姨娘的,咬了咬牙,对女儿更严肃了几分,“以后除了去给老太太跟太太请安,就不许踏出这棠院半步!” 蓉娘还小,也悟不懂姨娘话中的意思,又见姨娘打了自己,觉得委屈,嘴一撇,便“哇哇”哭了起来。 赵姨娘越发觉得烦躁,隔着春衣,又照着女儿屁股打了几下,直到跑进来的大丫鬟碧霜将蓉娘抱开,她这才作罢。 不过是心里有气罢了,自己被抬进云府前,明明就是亲白人家的女子,如今倒是好,竟然被一个通房丫头爬上来的妾氏压着,想着便是一肚子火……之前语气巴结着柳姨娘,不过是因着太太冷淡自己,可如今,也算想得通了,巴结着柳姨娘有何用?倒不如去哄着太太开心…… 这个柳姨娘,占着老爷的几分宠爱,竟然事事都要与太太攀比,主意都打到了那张家公子头上,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赵姨娘舒了口气,心里暗暗做了打算,朝着一旁正在哄蓉娘的大丫鬟碧霜招了招手。碧霜知道姨娘这是气消了,便哄着五小姐,将她抱送到赵姨娘怀里。 蓉娘眼睛红得像核桃,嘴还撇着,一脸的委屈,赵姨娘到底心疼,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蓉娘别怪姨娘,姨娘做什么可都是为了你好,谁叫你是个庶出呢,你未来的幸福可都握在别人手里呢。”她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说什么女儿都是不懂的,只能对碧霜道,“以后若是柳姨娘再派丫头来邀我叙话,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便过去,宅子里遇到了,也不必多巴结。” 碧霜是这棠院的大丫头,是云盎云老爷特地自外面买来侍候赵姨娘的,当年赵姨娘还算得宠时,待碧霜也好,云老爷有个赏赐什么的,赵姨娘都会看着打赏。 后来赵姨娘生了蓉娘,云老爷渐渐来的就少了,院里的丫鬟做事都不怎么上心,只有碧霜还念着好,事事都上着心。 碧霜早就成了赵姨娘的心腹,如今年岁也大了,可并不打算出去,这一辈子只打算呆在赵姨娘母女身边。 两位姨娘走了之后,苏氏身子有些乏,便又躺回床上休息。 原是想着去给老太太请安,顺便将曼娘跟那张家公子的婚事给定下来的,现在看来,也只有等到明天再去说了。 苏妈妈将婉娘哄睡着后,又进屋来伺候太太,苏氏看着黑着一张脸的苏妈妈,笑道:“这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老爷回来了,前脚才进院子门,后脚就被荷院的人领了去。”心里虽然不舒坦,但怕太太伤心,只能改口安慰,“我看这不是老爷的意思,是荷院那位不懂规矩……” 苏氏表情有些淡,浅浅一笑:“好了,也知道你为我好,可妻妾总归有别,老爷再怎么宠她,百年之后,能陪在老爷身边的,也只有我一人。” 苏妈妈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虽然太太嘴上这般说,可心里到底是不舒坦的。 她换了话题,拿着一块布帛走到苏氏身边:“三小姐可真是心灵手巧,瞧这小鸳鸯绣的,跟活的似的。” 看着婉娘绣的这对鸳鸯,苏氏心情才稍稍好转,抿唇笑道:“婉娘是个聪明的孩子,学什么都快,手也巧得很,可就是闷得紧,不比曼娘灵活,以后嫁到婆家,怕是要被公婆妯娌欺负。” 苏妈妈将布帛合起来,扶着苏氏,让她躺下:“三小姐是觉得自己不比姐妹们纤瘦,骨子里自卑,其实她不知道,自己长得才好看呢。”替苏氏盖好被子,又去掖被角,“太太也别担心,我看三小姐是个不必费心的。” “你也去睡吧,明早还得陪着我去老太太那边请安呢。”苏氏叹了口气,婉娘的事情现在一时倒还顾不上,她现在的心思可都放在了曼娘婚事上。 苏妈妈点头称是,又吹了灯,自己摸索着往外间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三章 因心里想着曼娘的婚事,第二日天才将亮,苏氏便没了睡意,唤了苏妈妈进来侍候穿衣,又命大丫鬟春梅去叫曼娘跟婉娘起床。 苏氏因小产身子有些虚,在床上卧了大半个月,那边云老太太为了这事也生了一场病,听说也是下不得床,还请了城中不少名医来瞧。 这也难怪,云盎云老爷今年已是三十有二的年纪,却还是膝下无子,几个妻妾虽都有所出,但还未有生出男丁的。前些日子苏氏瞧出了喜脉,大夫说很有可能诞下一个男丁,全府上下为了这事着实开心了一阵,可这喜气还未散尽,苏氏便小产了。 府上的丫鬟婆子们私下嚼舌根时说,这云府是被人下了诅咒,云盎云老爷戾气太重,老天这是在惩罚他,叫他断子绝孙呢。 原本也只是几个小丫鬟闲聊时乱说的,后来府上大房太太姨娘们有了身孕,但凡是被大夫诊断出为男婴的,过不多久都要小产,久而久之,这个诅咒的说法也就被坐实了。 苏氏原本不信这些,可眼瞧着大房闺女一个赛一个地出生可就是生不出儿子,心里也开始隐隐觉得,或许真是老天爷对老爷的惩罚。 毕竟,老爷能凭一己之力得到如今这般大的家业,那是踏着无数人的尸体得来的。 云家往前好几代都是以打铁为生的铁匠,全家都靠着经营的一个打铁铺过活,云老太爷逝世将打铁铺传给嫡长子云盎时,云盎才得十五岁。 后逢天下动荡,云盎并不甘于只经营这么一个小铁铺,便瞧准时机,找人牵线搭桥,给当时还只是兴国公的当今圣上提供军火,他利用自己铁器方面的天赋造诣,打造简便实用的铠甲跟兵器,全力支持兴国公。 后来兴国公夺得天下,云盎便成了整个大兴王朝有名的皇商,连杭州刺史刘甫刘大人都要让他几分薄面。 要说到这杭州,除了刘府,可就数云府声望最大了…… 苏氏刚刚梳洗打扮好,春梅便领着曼娘跟婉娘进来,母女三人一起用了早餐,然后往云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才出得院子二门,远远便瞧见赵姨娘领着蓉娘往这边来,赵姨娘一身墨绿色的衫子,梳的是平髻,打扮低调得很,明明比苏氏年轻着好几岁,这样看着,倒是被苏氏给远远比了下去。 赵姨娘拽着蓉娘的手,快步走到苏氏跟前,低头道:“请太太安。”又将蓉娘往苏氏跟前拉了拉,“昨儿个太太说叫五小姐过来跟着三小姐做伴,妾身记着呢,一早便想着来给太太问安,可不巧,却遇着太太要出门。” 苏氏抿唇含笑,伸手抚了抚蓉娘的头发,给足了赵姨娘面子:“正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你跟着我一块过去吧。” 赵姨娘赶紧低着头,尾随到苏氏身后,瞧了眼黑着脸的苏妈妈后,便将目光落到婉娘身上。 婉娘今天穿了件杏黄色的春衫,梳着双环髻,脸颊圆鼓鼓的,手臂腰肢都是浑圆的,看这体型,倒是有蓉娘的两个大。 赵姨娘微微皱眉,小的时候人人都道这云三小姐胖得可爱,谁见着了都要夸上几句,可如今长大了,倒还是觉得女孩子纤瘦点好看。 原本五小姐跟四小姐比起来,颜色上差了些许,可跟这三小姐比起来,自是好得多了。 赵姨娘手牵着蓉娘,紧紧跟上苏氏的步子,小声道:“太太,妾身刚刚在来梨院的路上遇到了老爷身边的安富,安富说老爷一早便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身边还跟着柳姨娘……”她只说了一半,偷偷看了苏氏的脸色后,后面一半便未再说下去。 苏氏心里咯噔一下,抓住绣帕的手也紧了几分,面上却还很淡然:“老爷是云家的嫡长子,早起去看望自己的母亲这是尽孝道,有什么可说的?” 听赵姨娘这么一说,苏氏心里明朗得很,怕是柳姨娘也瞧上了那张家小公子,想将韵娘许配过去呢。她倒是越发放肆了,平日里不懂规矩也就罢了,此番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曼娘身上……自己可以忍气吞声,但是绝不能叫女儿们受半点委屈。 赵姨娘原本以为可以自太太这边邀功,却没想到太太的表情如此淡然,只得闭了嘴,牵着蓉娘默默跟在身后,再不多言半句。 苏氏领着赵姨娘进老太太院子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云老爷跟柳姨娘母女外,还有云二太太罗氏跟二房的妾氏子女。苏氏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这才卧床半个多月,大家请安也请得这般积极了。 云老太太今日心情特别好,罗氏坐在老太太一边,两人脸颊凑在一起,共读一封书信。 “大媳妇,你也过来。”云老太太朝着苏氏招手,拍了拍自己另一边,笑意盈盈道,“咱们家二郎升官了,对了大郎,刚刚说你二弟升的是什么官?”云盎提醒了一句,云老太太继续道,“对对,是个什么礼部员外郎,可是个大官,咱们云家可真是祖上积德啊,大郎出息,二郎也出息……” 苏氏倒是没想到二叔云傲升官了,其实礼部员外郎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在京城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云傲还年轻,二十多岁的年纪能做到这个品阶的官已属难得,更何况,以后还有得升呢。 “真是恭喜老太太,恭喜弟妹了。”苏氏心里也确实开心,毕竟云家之前再怎么有威望也不过是个商家,如今家里有人在京中做官,以后凡事都好说话。 “大嫂先别忙着恭喜我,我可还得恭喜您呢。”罗氏抿着唇笑,到底年轻,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她将信件递给苏氏,“大嫂也看看,咱们家这可是双喜临门。” 苏氏不知道自己这是喜从何来,接过信件展开细细看,越看眉眼笑得越开,最后将信件一合,紧紧握住老太太的手。 “二弟信上说了,此次唐国公出征,又打败了百越凯旋而归,直在圣上跟圣后面前夸赞夫君,说是夫君所制盔甲跟兵器的功劳。”她将目光投到笔直坐在一旁的云盎身上,更是喜笑颜开,“能够得到二圣的夸赞,妾身真是恭贺夫君了。” 云盎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平素里不苟言笑,此时听妻子恭贺自己,只微微扯了扯唇角,又看向云老太太。 “二弟如今升官,四处都要打点,儿子会派人再送些银两过去。”他端坐身子,依旧面容冷肃。 “妾身替夫君先谢过大哥了。”罗氏很是感激,又扯了扯身边的一双儿女,“陵郎,眉娘,还不快替父亲谢过大伯伯。” 一双儿女还小,眉娘六岁,陵郎才得四岁,两人刚要朝着云盎跪下来,却被苏氏一把拦住了。 苏氏有些嗔怪道:“都是一家人,你还客气什么……来,陵郎,快到伯母身边来。”她将陵郎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面颊,“真懂事,长大了也像你爹一样,做个大官。” 罗氏红了脸,微微撇头,瞧见了一旁的曼娘跟婉娘,婉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胖乎乎粉嘟嘟的,像个娃娃。 倒是曼娘,长开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像是那荷花池子里娇羞待放的花骨朵儿,可人得很。 她眼睛在苏氏身上滴溜一转,凑过去道:“大嫂,我也听说了,前些日子王媒婆来说媒,说的可是曼娘的婚事?”不待苏氏答话,她又兀自道,“听说那张家公子不错,模样长得俊俏,书读得也好,将来不会没前途。” 苏氏心里虽是挺中意那张小公子的,可面上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在意,不然就叫曼娘跌了份了。 “也就那样,我啊,还在挑,几个女儿的婚事,我可是放在心尖尖上呢。”她笑着自盘子里捡了块云片糕去喂陵郎,继续道,“总之她们现在年岁还不大,又长得花骨朵儿似的,倒也不急。” 苏氏话虽不在意,却是将韵娘也给说了进去,罗氏反应过来,频频点头称是,又看向站在柳姨娘身边的韵娘。 韵娘年长曼娘几个月,看起来却似比曼娘要小上一些,两个姐妹长相气质都截然不同,曼娘性格开朗,如傲阳牡丹,韵娘长相跟她生母几分相似,瓷白肌肤尖尖下巴,一双眸子如烟如雾,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咱们云家的女儿个个貌美端庄,别说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儿了,就是那京中的士族大家皇族贵胄都能配得上。”罗氏没有多心思,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完兀自捂着嘴笑。 婉娘站在旁边,听着这话,默默垂了头,她用手去捏了捏下巴上的肉,又转头看看画娘蓉娘跟眉娘,差不多大的年纪,果然妹妹们都比自己好看,二婶婶说的怕是妹妹们吧……连画娘都说了,长成自己这个样子,将来是嫁不出去的。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若是自己也能瘦成妹妹们那样就好了。 苏氏看着小女儿的脸色,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怪罗氏口无遮拦,她将陵郎抱到老太太身边,然后咳了一声道:“今日就不多陪老太太了,儿媳明日再来请安,身子有些不舒服,得先回去了。” 罗氏倒还没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依旧盈盈笑道:“大嫂身子还虚弱着,可得回去好好将养,这里有我陪着老太太就够了。” 云老太太笑着挥了挥手道:“罢了,你们且都各回各院乐去吧,我也有些乏了。”说着挥手,却将陵郎抱住,“你留下来陪祖母……” 苏氏皱了皱眉,大房没儿子,又见老太太这般疼爱陵郎,她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坦的。 柳姨娘紧紧揉着手里的绣帕,心内有些失望,昨晚特地截了老爷去自己院子,就是为了说曼娘的婚事,谁知老爷昨日应酬喝得多了,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今日一早领着自己来给老太太请安,原本想着是个机会,却没想到,什么话还没说上呢,便被下了逐客令…… 此时已是不便再说,韵娘的婚事也不能全指望老爷,毕竟内宅的事情一个大男人的不好多管,太太那里是没希望了,那么,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柳姨娘如此想着,捏住绣帕的手又紧了几分,心里暗暗想着法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四章 苏氏领着一双女儿回了梨院,身子有些乏,懒洋洋地靠在软塌上,身上盖着毛毯。 曼娘接过春梅递过来的补汤,递给苏氏:“娘,您身子还虚着,厨房里刚给您炖好的,趁着热吃吧。” 苏氏近日来,天天被苏妈妈跟大女儿逼着吃这些东西,早腻歪了,此番见女儿又端着过来,皱眉道:“娘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这些大补的东西吃多了反而不好。”她挥了挥手,“且端下去吧,曼娘,娘有话对你说。” 曼娘将汤碗递给春梅,自己则坐到苏氏身旁,此番见屋里没有外人,直接道:“娘可是为女儿的婚事?” 苏氏点头,又伸手将婉娘拉到自己另一边,一手握住一个:“咱们这一房没有郎君,老太太嘴上虽没说什么,可云家嫡嗣的香火没有继承下去,她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舒坦。且不管以后娘还会不会给你们添个弟弟,但此时曼娘的婚事,娘是最关心的,曼娘,你若是也中意那张家公子,娘便叫人去请那王媒婆来府上一趟,应了这门亲。” 张笙今年十七,在城外的清泽书院里念书,是杭州城里有名的才子,今年秋闱,那是稳稳当当能够点中的,又加之其容貌俊逸温文有礼,是不少闺秀爱慕的对象,曼娘自然也不例外。 脑海中自行想象着张公子的俊俏风流模样,曼娘渐渐羞红了脸,低着头道:“娘若觉着好,女儿便也觉得好。” 苏氏知道女儿这是中意了,点头含笑道:“那娘便应了这门亲了。” 曼娘抿了抿唇,一张俏脸还红着,抬眸见妹妹一直盯着自己看,嘴一撇,伸手去捏妹妹肉肉的脸,瞪着眼,故意凶她:“婉娘,你一直瞧着姐姐做什么?” 婉娘的表情有些呆,听得姐姐这般说,立即移开目光,左右摇晃着脑袋,看到案上放着的云片糕,她忽然觉得肚子好饿。 想伸手去拿,可又想到刚刚二婶婶说的话,云家的女儿皆貌美,那说的是姐姐们跟妹妹们,自己从来都不是……想了想,挣扎着还是抽回手,只是眼睛瞄着云片糕,嘴巴抽吸着。 曼娘了解妹妹的心思,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才多大?竟然都想着美,想着嫁人的事了,真是不害臊! “好啦婉娘,知道你是个小馋鬼!”曼娘自盘子里捡了一块云片糕,掰成两半,一半自己留着一半给妹妹,“这样行了吧?少吃一点解解馋!” 婉娘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没必要一点不吃,少吃点就可以了,她立即凑过嘴,就着姐姐的手将半块都含在嘴里,双颊鼓鼓的,一张粉白圆润的脸上,只见一点粉嫩的樱红不停翕动。 苏氏瞧着两个女儿如此相亲相爱,只觉得心里温暖,虽然没有儿子,女儿孝顺了也行。 春梅自外间走了进来,见太太半眯眼在小憩,轻声道:“太太,锦绣铺的陈绣娘来了,说是给几位小姐做春衣量尺寸的,现在在外面候着呢。” 苏氏这才想得起来,今天是约了锦绣铺的陈绣娘来府上给姑娘们裁剪春衣的。 “你去将几位小姐都请到梨院来,让陈绣娘再稍等片刻,我这就来。”苏氏起身,由曼娘扶着往外走。 陈绣娘是个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裁剪手艺在整个杭州城都是出了名的,不过收价也高,一般人家请不起。 “云太太,我今日将铺里近来时兴的缎子可都给带来了。”她表示礼貌,笑着朝苏氏简单施了一礼,手一挥,命铺里的女伙计将缎子都给拿上来,“还是按照往常的规矩,府上的小姐一人做四件,那就是二十四件,这些都是上好的杭绸,六种颜色,就让二小姐跟三小姐先挑吧。” 曼娘看中了其中一件,梅红色的,十分艳丽娇俏,正好这也是春暖花开的日子,穿上,必定娇艳喜人。 她抬眼看着母亲,记得母亲平日里对她的教诲,想了想,摇头道:“我跟婉娘不急着挑,还是等着妹妹们来了,由她们先挑吧。” 陈绣娘此次带来的可都是上好的绸缎,颜色也都出挑,没有几个姑娘看了不馋眼的,没想到这云家的姑娘却这般的谦让懂礼,不禁心中暗赞。 苏氏对大女儿的表现自然十分满意,她笑道:“就如曼娘说的,等着姑娘们一起来了,先由几个小的挑吧。陈绣娘一路赶来也辛苦了,春梅,看茶。” 春梅端出了新煮好的碧螺春,几人正喝着茶,韵娘带着画娘赶到了梨院,身后还跟着韵娘的贴身丫鬟沁香,柳姨娘没有过来。 韵娘穿着嫩绿色的春衫,腰肢纤瘦一盈而握,柳叶弯眉,樱桃小口,总是微微笼着眉,眉间含着几丝愁绪,有些淡淡的忧伤。 她握着画娘的手,低着头走到苏氏跟前:“母亲,姨娘方才回了院子后便有些不舒服,只得女儿带着四妹妹过来。” 画娘与韵娘虽是一母同胞,但长相气韵都截然不同,画娘五官十分精致,眸光通亮精明,眉眼间攒着英气,这一点跟云老爷很像,也正因此,几个女儿中,除了曼娘,就她最得父亲喜爱。 在嫡母面前,画娘并不像姐姐般唯唯诺诺,姿态反而有些高,微微抬着下巴,有些孤傲。 “女儿给母亲请安。”她声音清脆如银铃,亦是不卑不亢。 苏氏看着韵娘跟画娘,缓缓道:“既然你们姐妹先来了,就先挑自己喜欢的颜色吧,按照以前的规矩,每季一人是做四件衣裳,可如今韵娘也大了,就再多加两件,陈绣娘,这次一共做二十八件,也给曼娘再加两件。” 陈绣娘吞了口茶,笑意盈盈道:“云太太说的,我可都记着呢,你啊,就放心好了。”心里想,云家到底是富户之家,另加四件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过这云大太太倒是公正得很,待庶女如待亲女似的。 韵娘守着本分,不敢越矩,摇头道:“衣服都够穿,给曼娘多做两件就好,女儿那多出的两件就给三妹妹。” 画娘却不依,许是平日被云老爷宠坏了,噘着嘴巴道:“姐姐那两件若是不要,就给我好了,三姐姐若是再想做新衣,母亲可会记得的。” “呦,可真是什么样的姨娘便生出什么样的女儿,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给你姐姐的衣服,你要个什么劲?”罗氏牵着眉娘的手,莲步往院子里走来,经过画娘身边时瞅着她道,“还真当自己是长房嫡亲的女儿了?就算韵娘不要,那也轮不到你!” 画娘被说得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她事事要强,偏偏最不服气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庶出庶出,自己为什么要是庶女?明明什么都不差,无论长相女红功课,在几个姐妹中都是拔尖的,偏偏就是一个庶出的身份压着自己! 如此想着,便觉得十分委屈,没忍得住,“哇”一声便嚎啕大哭起来。 罗氏惊得一跳倒不打紧,倒是叫悄悄跟在云老爷身后进来的赵姨娘也吓了一跳,她本来就有些怕云老爷,正唯唯诺诺地跟着,忽的就听到这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太打了这四小姐呢。 云盎一袭蓝色杭绸,面容冷俊,身姿英挺,见画娘哭得凶,微微皱眉,询问的目光看向苏氏。 苏氏接到他的目光,心中有气,难道她这个做嫡母的还会打庶女不成? 罗氏见气氛不对,立即打圆场道:“大哥有所不知,嫂子见韵娘跟曼娘年纪大了,便说要多加两件春裳,韵娘谦让,说是将新多出的两件让给婉娘,这下一来,画娘不依,可不就哭了吗……”她如今是礼部员外郎的妻子,说话底气也足,故意捡了重点漏掉不说。 画娘恨得牙痒痒,可在父亲面前,她到底不敢放肆,只能撇着嘴,一个劲淌泪。 云盎平日里是个硬汉子的形象,在女儿们心中,父亲是不苟言笑的,而此时,云盎却走到画娘身边,将她轻轻抱了起来。 “画娘若是想要,就叫你母亲也给你多做两件,云家的女儿是不能够轻易哭鼻子的,知道吗?”他冰冷的唇角扯了扯,挑起一丝笑意,又在画娘脸颊上亲了下,这才转头对苏氏说,“姑娘们都大了,给每人都加两件。” 陈绣娘看了苏氏一眼,见她没说话,眼珠子咕噜一转,笑着道:“既然云老爷这般说,那我可都记下了,小姐们也放心,这次的春裳,必定都做得美美的,定叫你们穿上比那百花还娇艳。” 众人一听,都十分开心,只有婉娘心底有些失落,父亲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亲昵地抱过自己了呢。她抬起自己肉肉的双手看了看后,又去看画娘那双白瘦纤细,犹如削葱般的嫩指,自卑之感油然而生。 同样心里不爽的还有赵姨娘,她的出身明明比柳姨娘要高,平日里见着了,却好似自己矮她一截似的,此番又见老爷竟然当着太太的面如此疼爱画娘,更是嫉妒柳姨娘。 苏氏看了眼赵姨娘的神色,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听夫君的吧。”又招手唤蓉娘到自己身边去,然后伸手拉过罗氏怀里的眉娘,将两姐妹揽在自己怀里,“你们两个最小,就先由着你们挑最喜欢的颜色,挑得剩下的,再给姐姐们。” 罗氏是二房的太太不必客气,又见这次的缎子确实比以往的还要好,便埋着头开始给眉娘挑。 赵姨娘见太太待蓉娘比待画娘要好得多,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激,暗暗骂自己之前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在柳姨娘那跟前委屈了那么多年。 苏氏帮着蓉娘挑,选了那匹之前曼娘看中的梅红色绸缎,赵姨娘眨了眨眼,走过去道:“这梅红色的缎子二小姐穿着最合适,要妾身看,五小姐就挑这匹翠绿色的好了。” 曼娘站在旁边看得真切,知道母亲是故意去拿那匹梅红色绸缎的,此番听赵姨娘这般说,她也答道:“既然母亲都说了,先由五妹妹跟六妹妹挑便就先由她们挑。”她低头看着蓉娘,“蓉娘告诉姐姐,你喜欢这红色的缎子不?” 蓉娘才六岁,年纪还小,看着什么都喜欢,只觉得眼前五颜六色的很漂亮,她用小手碰碰这个,又碰碰那个,最后趴到缎子上,嘻嘻笑道:“我都好喜欢。” 苏氏摸着她的头发笑道:“刚好六种颜色,既然都喜欢,那就每种颜色各给你做一件。” 画娘见蓉娘这般得母亲的宠,站在旁边撇着嘴,有些闷闷不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五章 云家是富户之家,又加之云二老爷云傲得二圣的恩典升了官,苏氏是当家主母,并非小气之人,既然老爷都开了口,自己何必还守着往年的规矩,摆小家子气呢? 因此,最后不但是几位小姐每人多添了两身衣裳,就连两房的太太姨娘们也跟着沾了喜气。 府上的婆子丫鬟,小厮杂役们,根据个人身份不同,也都得了一定的赏银。下人们私底下,自是感激太太的恩惠。 春暖花开时节,府上一片暖意洋洋,正是一年好开端。 一天午后,苏氏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歇息,曼娘跟婉娘坐在桃树下的石桌边刺绣,曼娘在手把手地教婉娘绣鞋面。 苏妈妈自院外进来,黑着一张脸,似是有话要与苏氏说,但见苏氏在闭眼歇息,话到嘴边又只得咽住。可实在是气得很,一个劲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像头老牛。 曼娘知道苏妈妈平时不会轻易生气,一旦生气了,必定是跟荷院的柳姨娘有关,她一边握住婉娘的手,一边抬头轻声道:“出了什么事情,叫苏妈妈这般生气?” 苏妈妈看着曼娘,脸色越来越黑,本来是决定先跟太太说的,但此时实在忍不住,直接对曼娘道:“我的好小姐,也就你善良老实,将荷院的那位当成胞出的亲姐姐,人家可不这样想,此时正背后下手害您呢。” 听得苏妈妈这般说,曼娘心里觉得有些奇怪,韵娘虽是柳姨娘所出,但性子跟柳姨娘画娘都不同,并不是那种会在背后使出手段害人的人。她跟韵娘同岁,两人又比妹妹们大得多,因此,姐妹俩关系还算不错。 此时听得苏妈妈说韵娘在害她,不禁有些费解:“韵娘怎么害我了?” 苏妈妈刚准备将自己打听到的,查探到的,都一一告诉二小姐,可还没开口便被幽幽醒来的苏氏打断:“曼娘,你带着妹妹去自己屋子里面绣,记住了,今天可是要教会妹妹绣好牡丹花的,母亲晚上要检查。” 曼娘皱着眉,心里存着疑惑,但又不得不听母亲的话,只能拽着婉娘的手往自己屋子里走,但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的,一步三回头,却只见苏妈妈凑在母亲耳边说些什么。 苏妈妈是越说越气,母亲的脸色也是越来越不好,最后竟是气得一掌拍在石桌上。曼娘有些惊讶,母亲平日里不论是待婶娘姨娘们,还是待下人们,都是一团和气的,还真没见过她生这么大的气。 婉娘也被母亲给吓到了,虽然年纪尚小,但她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母亲撇开了自己跟姐姐,必定是为了她们好。 此番见姐姐大有想要折回去问个明白的架势,便紧紧拽住她的手:“姐姐,我困了。”她伸出另外一只肉手揉搓着眼睛,嘴巴噘得老高,“你陪着我回屋睡觉去好不好?” 曼娘见妹妹连打哈欠,便决定先将妹妹哄睡着了,然后自己再出去探个究竟。 苏氏身子刚大好,生了会儿气便觉得胸口疼,她捂住心口顺了口气,这才道:“苏妈妈,你瞧,曼娘跟这张家公子的事还能不能成?” 苏妈妈闷哼一声:“难怪这么长时间都没得消息,原是那张家以为我们云家这说得是姨娘出的庶女,为难得紧。”她“哼哧哼哧”继续喘气道,“奴婢也说不准,可既然这王媒婆又来云府回信,该是那张家连庶女都同意结亲的。” 听得苏妈妈这般说,苏氏此时倒也不气了,原本相中那张小公子,就是慕着张家的书香之气,以及张小公子自身的才学品性。可如今看来,张家看中云家的,也非云家女儿的身份品行,怕只是嫁妆吧。 张家虽然如今有些落破,可往前数,代代都有做官的,甚至祖上还在京中做过正二品的尚书令,别说是云家的庶女了,就是长房嫡女,以他们的姿态,怕是也得挑一挑。 可如今一番考虑后,竟然连庶出都同意,倒也是,即便是庶出的,云家姑娘的嫁妆怕也是比别家的多出很多。 这柳姨娘倒也越发放肆了,竟然仗着老爷的几分宠爱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背地里使手段。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半个月前,西郊张家请王媒婆上门来说亲,得了曼娘的同意后,苏氏便也应了这门亲,去跟云老太太说了张家的事。老太太年岁大了,不管这事,全叫苏氏自己看着办,苏氏便择了个日子又请了王媒婆,告诉了她自己的意思,并且将曼娘的生辰八字也给了她。 可不知怎的,这十数天都过去了,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苏氏心想,可能是曼娘的生辰八字与那张家公子的不合吧,所以张家那边这才没了消息的。 不曾想,原是这柳姨娘在背后使了手段,趁着王媒婆出梨院后,找人鬼使神差地将曼娘的八字换成了韵娘的。韵娘跟曼娘虽然同岁,可一个生在初夏,一个生在深秋,张家人看了八字再一打听,自然知道这云府说的是谁。 苏妈妈看着太太的脸色,恨得牙痒痒:“这柳姨娘仗着得老爷的宠爱越发放肆,竟然连小姐们的婚事她也敢插手,刚刚不仅截了王媒婆往荷院去,而且还特地派人去铺子里请老爷回府。” 苏氏看着苏妈妈,眸光闪了闪,说道:“别说是老太太那里了,就算是老爷这里,柳氏也不好交代。咱们云家现下与往日不同,再不是低下的纯商户,老爷得皇上赏识,二叔也在京中为官,老爷又正当壮年,以后的锦绣之路可还长着呢。”忽然想得顺了,苏氏心情大好,“柳氏这么做,实属在打老爷的脸,张大公子是松阳县的县丞,张二公子也是举子出身,如今正在乡下一个书院里教书,这张家小公子将来可也必是走仕途的,到时候与二叔同朝为官,娶的却是云二郎的庶侄女,岂不是低人一等?你也别气了,依我看,老爷心里清明得很呢。再说这张家,怕也不见得就是来定韵娘的婚事的。” 苏妈妈被苏氏这么一说,气倒也消了不少,凑过去道:“太太,那我们现在怎么做?这张家公子,太太还瞧着,还配得上二小姐吗?” 苏氏继续仰卧在软塌上,阖眼道:“若这次张家捎王媒婆来是退亲的,这张小公子也就一般,若是捎人来探个究竟的,便就配得上。” 苏妈妈没听得明白太太话中意思,只觉得既然太太说了没事,那便就是没事了,想着便进屋拿了毛毯子出来,静静给苏氏盖上。 到了晚间,春梅得来消息说,老爷将柳姨娘禁了足,送走王媒婆后还在荷院发了一通火呢。 苏氏正坐在梳妆镜前拆着珠钗,曼娘伴着婉娘坐在榻上练字,苏妈妈则侍候在苏氏身边,笑得嘴都合不拢。 “收敛些吧,呆会儿叫老爷瞧见了,还以为咱们在幸灾乐祸呢。”苏氏给苏妈妈递了个眼色后,又看着曼娘,“你先回自己屋子歇息去吧,将你妹妹留下。” 曼娘应了一声,拍了拍婉娘的头:“你自己再练一会儿,姐姐先回去了。” 婉娘手攥住笔,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认认真真地练字。 苏氏走到小女儿跟前,见她小字写得娟秀,笑道:“婉娘最近可是下了功夫的?进步得这般快!” 婉娘抬起眼睛,眸光清明澄澈:“娘,呆会儿爹来了,会不会也夸我?” 苏氏心里有些酸,她知道女儿自懂事后,见自己跟别的姐妹们不一样,打心眼里自卑。其实别人不知道,她做娘的还不知道吗?女儿年纪虽然还小,可聪慧懂事得很,学什么都快,只是平日里性子闷,不比画娘活络讨老爷喜爱罢了。 “当然会的,我们婉娘这么乖,呆会儿爹爹见到了一定会夸你。”苏氏伸出手点了点女儿鼻尖,“婉娘,前些日子娘捎人自外公家带来的医书有看吗?” 婉娘眼睛一亮,搁下笔,跳下榻,有些笨拙地往里屋跑去,不一会儿便捧了一本书出来,递到苏氏跟前:“女儿有在看,不识得的字,可都有问姐姐的。”她嘟着嘴,有些委屈,“可姐姐好似不爱看这些书,还说女孩子读这些没用。” 苏氏将书接过,放在一边,将女儿拉抱在自己怀里:“婉娘,你要记住,在娘的眼里,你是最美的最聪明的孩子,连你姐姐都比不上你。” 婉娘闷着头想了一会儿,怕娘继续担心自己,便扬脸笑道:“娘,你放心,我知道的。” 云盎举步走了进来,见苏氏搂着婉娘,母女两人正有说有笑,云盎步子一顿,微微皱眉:“你们在笑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六章 苏氏立即坐正身子,理了理衣服,怕丈夫以为柳姨娘被罚自己在幸灾乐祸呢,便拿了一旁的字跟书递给云盎:“你自己瞧瞧看。” 云盎撩袍坐在苏氏身边,接过纸跟书,随即也笑道:“字可是婉娘写的?”他看着苏氏怀里的婉娘,这个自己之前不怎么上心的三女,招了招手,“你过来。” 婉娘听话地自母亲怀里蹭出来,走到父亲跟前,抬着脸看父亲,有些刻意地讨好:“爹,您渴不渴,女儿给您倒茶去。”说着已是跑到桌案边倒了一杯茶,又慢吞吞地走过来,步子不稳,一杯倒是洒了一半,将茶盏递给云盎,“爹您喝茶……”她抬脸看着父亲,脸圆润润的,很是真诚。 云盎接过,仰头喝了,将茶盏放在一边,摸着婉娘的头发,见女儿乖巧懂事,心里一阵温暖。又撇头看着灯光下的妻子,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墨发及腰,温柔端庄,即使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对她不怎么热心,她也不计较。 想到此处,云盎伸手揽过妻子肩头,跟她说掏心窝子的话:“如今家业大了,内宅的事情多,辛苦你了。” 苏氏低头,脸一红,娇笑道:“你我夫妻多年,有什么苦不苦的,我也没旁的心,只要母亲身体好,你跟孩子们好,我便就烧香拜佛了。” 云盎看着妻子樱红的唇,原想亲一下的,可碍着女儿在场,只能作罢。 “今天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对柳姨娘也做了惩罚。”他垂眸看着妻子,眸光里蓄着蜜意,将话摊开了说,“原也是念着小的时候她与我一同吃过苦,便对她好了几分,没想到她却越来越不懂规矩,差点陷我云家于不义。原本张家的小公子是个不错的人选,跟曼娘也正般配,可如今被这么一闹,我看也就算了吧,闹成这样,那张家多半对我们云家闺女有了成见,曼娘嫁过去也不会好过。” 苏氏知道,丈夫虽然性子沉闷,平日里话不多,却是个有头脑的人,心思也大。眼下云家家业大了,可丈夫的心绝不会止于此,商人,无论再怎么有钱,可都是没有地位的。 丈夫的心,怕还是在于江山社稷,高官权威。 既然丈夫已经表明了态度,不让曼娘嫁入张家,不管是何原因,他必是有他的顾虑。 “妾身明白,都听夫君的。”苏氏浅浅一笑,垂眸看着丈夫怀里的小女儿,摇头道,“这孩子,竟然腻在这就睡着了,我去叫苏妈妈,将她抱回自己房里睡去。” 云盎伸手抚着婉娘的头发,制止道:“算了,她睡得正香,我看今晚就让婉娘跟着我们一起睡。” 苏氏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起身,也不叫外间的春梅跟苏妈妈,自己动手铺床。云盎让妻子跟女儿睡在里边,自己在外侧躺下,吹了灯,却是睁着眼睛,想着自己的心思。 “蝶娘,大女儿们的婚事且先放一放,几个小的也大了,我打算在外边请一个先生回来,教孩子们念书。”他微微笼着眉心,翻了个身,面对着妻子,“我们云家虽然出身不高,可闺女们不差,不能叫她们落了别家一截。” 苏氏与丈夫心意相通,微微笑道:“都听你的,明日我便跟她们说这件事,只是曼娘跟韵娘落得早没赶上时候,怪是可惜的。” 云盎若有所思,微微叹道:“是啊,没赶上时候。”又拍了拍妻子的肩,“时候不早了,睡吧。” 苏氏倒也不再多想,替婉娘掖了掖被角,然后往丈夫怀里靠了靠,也沉沉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苏氏一直将丈夫的话放在心上,也早早的跟女儿庶女侄女透了气,又命婆子将东间的一个院子收拾干净,只等着丈夫领个教书先生回来。 在没有去府上学堂读书的日子里,婉娘还是跟着姐姐学习女红跟识字,在她的心里,在哪儿学习都是一样的。 只是曼娘不似之前那般活络了,话少了很多,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有时候答妹妹的话也是心不在焉的。 婉娘觉得姐姐跟之前不一样了,便悄悄问曼娘身边的丫鬟暗香:“姐姐最近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暗香年岁与曼娘一般大,平日里也在苏妈妈跟春梅那里听得了一些,是关于二小姐婚事的,只是这些跟三小姐不好说,便只道:“许是三小姐要去学堂里念书了,二小姐舍不得,这才闷闷不乐的吧。” 婉娘并不知道是因为姐姐跟张家公子的婚事黄了的缘故,对暗香的话信以为真,她搁下纸笔,走到曼娘身边,摇晃着她的手:“姐姐姐姐,如果你也想去学堂念书的话,可以去跟父亲说啊,父亲平日最喜欢你了。” 曼娘神色有些恍惚,原还美美地想着自己与张家公子的婚事,想着自己婚后如何相夫教子呢,现在再回头去看,真是臊红了脸。 罢了,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公子,还瞎想些什么?婚姻大事,原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听父母的好了。 她握住婉娘的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是啊,父亲偏心,对婉娘越来越好了,这几天,父亲都单独叫你去问功课,已经开始不管我了。”她故作生气地又伸手捏妹妹肉肉的脸。 婉娘梳着双环髻,乌黑的发髻上攒着素色的珠花,皮肤白皙,嘴唇樱红,只是因为胖的缘故,一双眼睛看起来倒是小了很多。 “爹对我的要求可严了,平日里什么都要学,我感觉现在都没得什么时间跟浮月一起玩了。”她撅了撅嘴,有些闷闷的,“姐姐,我忽然觉得有些累。” 曼娘也觉得有些奇怪,怎生父亲现在这般关心起婉娘来了,妹妹的性子沉闷,这跟父亲几分相似,可父亲平日里却更喜欢性子活泼的自己跟四妹妹,现下突然地对婉娘的课业关心起来,让人着实有些猜不透。 可是不管怎样,父亲现在去荷院是越来越少了,大半的时间倒是呆在娘这边,这是好事情。 “婉娘这是好福气,以后家里办了学堂,可要跟着夫子多学点知识呢。”曼娘拉着妹妹的手,又到书桌前,将一支笔塞到她手中,“姐姐听说,京城里有才华的女子可多了,许是爹爹也要将你培养成才女呢。” 婉娘学什么做什么全凭着兴趣,如今被监督着学,反倒有些蔫蔫的,总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只觉得,怕是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快乐了。 东间的学堂已经收拾好,云盎自外边请了个老先生回来,老先生教学十分迂腐,刻板得很,还喜欢用戒尺打学生的手,府上几位小姐听了一天课,第二天都打了退堂鼓,不肯再来上学。 老先生本就觉得自己给女子授课实属屈才,又听得不过是打了几下,竟然都哭着闹着不肯上学了,直呼“孺子不可教”,然后甩手走人。 晚上云盎回来问清楚情况,皱眉想了想,这老先生如此迂腐,女儿们跟着怕也学不到什么。 苏氏侍候着丈夫歇下,给他端了杯茶:“老爷,您看这事怎么办?” 云盎倒是不以为意,喝了茶,将杯子放在一边:“老二昨天来了书信,说是得了皇恩,回家探亲一段时日。”他抬眸瞧着妻子,神采奕奕,“他是读书之人,到时候,叫他在城里给物色一个先生。” “二爷前不久刚刚升了官,这段时日该是最忙的时候,怎么平白无故的,圣上倒是准了他的探亲假呢?”苏氏微微皱眉,“别是在京里得罪了大官犯了错,又给贬回来的吧?” “你瞎想什么呢!”云盎心里倒不这么想,老二行事圆滑,断不会得罪别人,而且书信上,字里行间,虽未明说,但该是喜事的,“你一个妇人家也别管这些事了,在家好好管着内宅的事,好好教孩子们就行。” 苏氏知是自己乱猜,惹得丈夫不高兴了,便附和着笑道:“官场上的事情我也不懂,以后啊,夫君还是别跟我说这些了。”又瞅了瞅四周,见苏妈妈跟春梅都没在,脸一红,娇羞道,“今天给老太太请安时,见老太太这般喜欢陵郎,妾身心里也不好受……” 她话虽没说完,但云盎却是明白了,揽着她睡下,撩下床帘,便行床笫之事。 半月之后,婉娘正坐在屋子里跟着姐姐曼娘学着裁剪小衣服,春梅快步跑进来,唤道:“两位小姐别忙着了,二老爷回来了,还带着一位年轻俊俏的公子,说是给几位小小姐们物色的先生,快些去瞧瞧吧。” 曼娘兴致不大,但顾着礼仪,还是站起身子:“二叔现在在何处?我去请个礼便回来吧。” 春梅笑着说:“二老爷一回来便去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现在是欢喜得不得了,夫人也随着老爷先去了,着奴婢来唤两位小姐。” 婉娘扯了扯曼娘衣角:“姐姐,那我们也快些去吧,别叫几位长辈等着我们。” 老太太院子里正热闹,曼娘跟婉娘是最后进去的,府上的主子们跟得脸的丫鬟婆子都伴在屋子里。 两人规规矩矩向着云傲请了安,云傲如今是在京里做官的,回乡省亲自然会带些京里的稀奇东西,也给了曼娘跟婉娘。 云傲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三年前科考进士一甲第六名,算是不错的成绩。后点中庶吉士,供职翰林院,而今官迁礼部员外郎,标准吃皇粮拿皇饷的,骨子里自然也有几分尊贵之气。 “大嫂,我这才走三年的功夫,没想到曼娘跟婉娘都长这么大了。”他一袭白衣绸衫,温文儒雅,目光浅浅掠过几位晚辈的脸,“都说京都贵女端庄大气,如今一比较,我看我们云家的女儿也不逊色。” 苏氏嗤笑道:“二叔可真会开玩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咱们杭州的姑娘再怎么清灵娟秀,可也比不上帝都贵女的半分气质。”她抽出绣帕半掩着嘴笑,又看向旁边的青衫公子,“别叫先生听了笑话。对了,只听二叔说是特地请来给婉娘她们授课的,可还没说这位小先生叫什么名字呢?” 青衫公子立即站了起来,微微垂着眸子,面上恭恭敬敬。 “晚辈张笙。”他抬眸看着苏氏,眸光沉静,也未再有过多言语。 苏氏手中的杯子却险些丢在地上,她看着张笙,笑容僵硬:“张公子,可就是咱们杭州城里有名的大才子?” 云傲不知其中缘故,立即接话道:“正是。我这次回来,顺道去书院拜访了老先生,老先生特地给我引荐了张笙,说是今年秋闱,必会超过我当年的成绩。”他提了提袖子,颇为傲气,“刚好大哥说要请个授课先生,我想,何不就请了他来?大嫂觉得如何?” 苏氏哂笑,看了丈夫一眼,见丈夫没有任何表情,便道:“好是好,只是,会不会耽误了张公子的课业?怕是不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七章 张笙一直侧立于一旁,目光沉静,面上虽隐隐有些倨傲,可也有些拘束。他祖上虽有在朝廷做过正二品尚书令的,但那是在前朝,到他祖父那一代家里已经大不如从前。如今父兄虽也都是读书人,但还没有高过七品的官。 张家是将希望都寄托在了幺儿张笙身上,当然,张笙自己也出息。只不过,张家托黄媒婆向云家说亲的事,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婉娘歪着脑袋看张笙,又想到之前是有媒婆来说亲的,而且说的就是杭州第一才子张笙。又转头去看姐姐曼娘,见姐姐脸一直红着,还时不时抬着眼皮子去瞧这位青衣公子。 “娘,既然是杭州第一才子,不然就让张公子做女儿的授课先生吧。”婉娘眨了眨眼睛,拽着苏氏的袖子左右摇晃。 “你懂什么!”苏氏有些嗔怪,又凑到婉娘耳边,“小孩子不懂,不要乱说话。” 老太太一向偏心这个小儿子,此番见小儿子带回来的先生不受大儿媳欢迎,登时就不乐意了。 “好了好了,我看老二带回来的这个先生不错,比起那些迂腐的老顽固可好得多。”她很信任儿子的眼光,招手示意张笙到她身边去,然后眯着眼睛仔细瞧,“呦,瞧这长相,可真真是个俊秀的公子哥。” 张笙不卑不亢,微微屈身行礼道:“老太太过赞了,晚辈不敢当。” 一直坐在下边的赵姨娘见老太太这是下了太太的面子,心里大好,立即附和道:“是啊是啊,妾身瞧着也不错。”看了苏氏一眼,微微抬起下巴,“再说这人怎么说也是二爷带回来的,太太怎么就不同意呢。” 柳姨娘最擅装可怜,又是自小在云家长大的,虽是妾氏,但平时很得老太太欢心。 老太太最好面子,一颗心也是偏着二房偏得厉害。平时云傲不在的时候倒还能公正处事,如今云傲回来了,又是三年未见,见不得旁人说他一点不好。如今见这长媳这般态度,心里冷了半截,难免说话也膈应。 “内宅妇人就该呆在后院里生孩子,读书人的事情不懂就不要管。”冷脸看着静默一旁的大儿子,“老大,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这人老了,眼瞧着半截身子就要进了土。”抓住云傲的手,“二郎,你留下来陪陪为娘的吧,老二媳妇,将陵郎也留下,其他人若不是真心实意来请安的,就都回去吧。” 苏氏心里十分委屈,转头看向丈夫,想着他替自己说几句话。可云盎是个大孝子,此时此刻,就算知道是自己母亲无理取闹了,他也不会说母亲的不是。 婉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蹭着身子往苏氏怀里钻,又凑到她耳边:“娘,你不要伤心,女儿会好好跟着先生学习的。” 苏氏强行将泪意憋回去,起身向着云老太太告别。其他人见状,也都陆陆续续散了。 刚走出院子,罗氏领着丫鬟追了上来,有些歉意:“大嫂,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了解吗,别放在心上。今儿说了,明儿可就忘了,还不是照样将您挂在嘴边夸赞。杭州城里那些个老太太们谁不知道啊,咱们云家长媳最是贤惠的了,这可不都是老太太说的么。大嫂,您也别怪二爷。” 苏氏纵使心里再怎么不好受,也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只能笑道:“也是我较真了,不过想想,有着张公子教婉娘跟眉娘,我还放心。” 罗氏没什么心机,见苏氏又笑着与她说话,两人并未有什么嫌隙,开心地凑近苏氏:“二爷自京里给我带了不少稀罕玩意儿,回头我挑几件好的给您送过去。” 苏氏道了谢,只称身子不舒服,便回了院子。 云家二爷回来了,年纪轻轻便做了京官,真真算是衣锦还乡。云老太太少不得要命府上好好热闹一顿,还特意命人去请平日里玩得好的老姐妹们一起来玩。云家是靠着云盎富起来的,十多年前也穷,因此云老太太交好的姐妹大多是出自普通人家,这些老太太过来,少不得又要将云家的儿子媳妇好好夸赞一番。 苏氏是当家主母,这个时候断不能使性子,即使身子还不是太好,也得张罗着忙。罗氏平日跟大嫂关系处得很好,再加上她本就好动,哄了眉娘跟陵郎后,也跑过来帮苏氏。妯娌俩忙前忙后,有说有笑,大厨里刚做好的糕点,两人赶紧端了过来给几位老太太先尝尝。 一个姓何的老太太笑着凑近云老太太:“老姐儿,咱们小的时候可是一起玩泥巴长大的,你说现在的差距怎生就这般大?你是儿子出息,媳妇也孝顺懂事,又是儿孙满堂,家里从没个吵吵闹闹的,可真是羡煞旁人。” 云老太太最爱听这话,她年轻的时候跟着丈夫吃过苦,想想以前,也觉得现在过得真是不错。得亏得生了两个好儿子,娶了两房好媳妇。 “你们两个过来。”云老太太向着苏氏跟罗氏招手,然后一手握住一个,“忙得累了就休息会儿,有些事情叫下人们去做就行了,你们俩就在这,说说话儿。” 苏氏心里叹气,想着这老太太的脾气就跟孩子似的,根本不记仇,耳根子还软。她笑着招呼几位老人,饭后又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一天总算热热闹闹过去,到了晚上,府上都散了之后,罗氏将丈夫拉到屋里。 “你啊,一走就是三年,逢年过节也不晓得回来看看,是不是一点都不记挂我们母女?”罗氏故作生气,她是标准的杭州女孩,又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股子水灵劲,尤其一双眼睛,特别有神。 云傲闷着头笑,将妻子抱进怀里:“你说的哪儿话?我这不是忙着仕途嘛!大哥那么辛苦赚钱,我怎能不争气点呢?”在妻子额头吻了一下,“还有,我这次回来,是要带你一起去京城的。” “你说什么?”罗氏惊讶,瞪圆了眼睛看丈夫,掩不住的开心,但想想又泄了气,“京城的房子那么贵,大哥有钱我们又没有,怎么买得起啊?而且就算大哥大嫂仁厚,资助我们,我们也不能厚着脸皮要那么一大笔吧?算了算了。” 云傲见妻子不信,继续说:“不然我刚刚升官,你觉得我为什么能回乡?”看了妻子一眼,“当然是皇帝特意恩准的。此次唐国公领兵出征,大败了百越,唐国公在二圣面前说是大哥兵器铸得好,龙颜大悦,便准了我的假。” 罗氏眨巴着眼睛,她心思不细,丈夫好似话里有话,可她又弄不明白,只得细细想。 云傲也不想再绕圈子,直接说:“虽然我的官还不够高,但在京时也塞了银子着人打听了一番。”忽然凑近妻子耳边,“虽然败了百越,可高丽还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大兴,二圣想要一举制服周边各个小国,自然想要重用大哥。我看这次,是我们云家的好机会。” 罗氏还是没太明白:“所以,二圣因着奖励大哥,准了你的假?” 云傲无语望天,一口气憋着,半响才说:“傻媳妇,大哥是人才,二圣唯才是举,怕是大哥也要做官了。” 这边云盎也跟苏氏说了情况,苏氏给丈夫倒了杯茶水,细语说:“那夫君有何打算?” 云盎眸光精锐犀利,喝了茶后放下茶杯:“能怎么想?如果真如老二说的那般,这自然是好事。”顿了顿又说,“蝶娘,就让二弟带回来的那个张笙做婉娘的授课先生吧。我问过二弟,这个年轻人品行学识都好,是杭州众多学子中的佼佼者,将来怕是比二弟还要有前途。” 苏氏说:“瞧着模样也俊秀,年纪轻轻,人也稳重。只可惜,咱们云家跟张家的这门亲事,已经黄了。”苏氏瞟着眼睛看丈夫,吞吐道,“其实说真话,我瞧着那张小公子也觉得不错,白天时不愿意他做婉娘她们的授课先生,不过是顾及着曼娘,现在想想,或许就是缘分。” 云盎手指不停摩挲着茶盏,有些犹豫,像是在下什么赌注。 苏氏推了推他:“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在跟你说话呢。” “先别想那么多了,曼娘端庄大方,又是我云家的嫡长女,虽然张笙不错,可曼娘,我想将她嫁得更好些。”他望着妻子,从袖子里抽出一份红色的喜帖,“刘刺史家的老太太要过六十寿诞,刘府特意命人送了请柬,到时候带着婉娘去吧。” 苏氏接过,有些不解:“刘老太太寿诞,该请那些官场上的人,怎会也给我们家送请柬?这可真是抬举了我们。” 云盎抿唇不语,他也是因此事更觉得老二带回来的消息可靠,刘刺史请他云家,怕也是想要拉拢。 他皱眉,细细想了想,记得刘刺史家有个庶子,今年十六岁,到了说亲的年纪。当然刘家也有嫡子,一来是太小,二来,他云盎倒也没那么得意忘形,自负到觉得曼娘能够嫁过去做嫡长媳。 要说这刘家,来头可真不小,当今皇太后跟刘老太太,正是一胞所出。 第二天,苏氏便又命人将东间的院子好好修葺了一番,又靠着府上学堂,拾掇出一间屋子给张笙住。这张笙白日里给府上小姐们授课,晚上便呆在自己屋子里念书。 平时曼娘会教婉娘识字作诗,因此婉娘的底子要比妹妹们好一点,张笙挺喜欢这个小女孩。 这一天,张笙授完课后正要往自己屋子里走,却看见婉娘还在认认真真的练字。他唇角撩起一丝笑意,缓步走近婉娘,低头去看她练的字。 “这是在临摹谁的字?”张笙微微蹙起眉心,仔细看着。 “我姐姐啊。”婉娘写字的时候很认真,头也没抬,只是紧紧攥住笔,看一眼帖子,然后自己也写一笔。 张笙点头笑笑,“哦”了一声又说:“我见你还在读医书,刚好我也懂点,你若是以后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来找我。” 婉娘一听,立即放下手中纸笔,又从摞在一旁的书册中翻出最后的一本。随手翻开一页,摆到张笙跟前,指着一处:“这个字怎么读?” 张笙索性放下书箱,坐到婉娘旁边,她有什么不懂得,他都耐心地去教她。 天色已经黑了,苏氏等着婉娘回来吃饭,却一直没见着,便让春梅去找。 春梅才走出院子,便被追赶上来的曼娘拦住了,曼娘身后还跟着暗香。 “你回母亲身边吧,我去找婉娘。”曼娘话一出口,脸便红了,还好有夜色遮掩。 春梅看了二小姐身后的暗香一眼,笑着说:“那我回太太身边去,暗香,天黑了你好好照顾二小姐。三小姐现在多半还在学堂,你带着二小姐直接奔那里就行了。” 曼娘见春梅走远了,赶紧带着暗香去大厨房里,将事先准备好的饭菜拿出来放在篮子里,然后往学堂方向走。 刚走进学堂,不但瞧见了妹妹,竟然韵娘也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八章 韵娘本不想这么晚过来的,她觉得自己年岁大了,又是良家黄花闺女,实该避嫌。可偏偏自己姨娘铁了心瞧中了张笙,她拗不过,只得带着贴身丫鬟沁香来给张公子送吃食。 原想着,送完赶紧就走,免得旁人瞧见了说闲话。可不巧的是,却在这里撞见了曼娘。其实那天张公子刚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她偷偷观察过曼娘的神色,她知道曼娘一眼瞧中了张公子。 不为别的,若是曼娘真的瞧中张公子的话,任由自己姨娘怎么说怎么哭闹,她也是绝不会跟自己妹妹抢的。 韵娘看着曼娘神色,知道她有些误会了,整理了下食盒走到曼娘身边。 “听四妹妹回去说,三妹妹这么晚了还在学堂里念书,我想着前些日子跟着厨房的王婆学做了几道菜,便端着过来让三妹妹吃。不巧的是,竟然张公子也还在。”她顿了顿,琢磨着怎么去说,可仔细思忖了会儿,觉得此时无论自己怎么说,怕也是说不清,只得作罢,“曼娘,那你陪三妹妹吧,我先回去了。” 韵娘走后,婉娘看着姐姐的神色,见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尴尬,她撇了撇嘴,晃了晃手上的医书:“先生在教我读书,刚刚大姐是来给我送吃的。”婉娘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子,整理着书箱,然后走到曼娘跟前,“我让娘跟姐姐担心了,以后不会这么晚回去。” 曼娘摸着婉娘的头发,尴尬地笑了笑:“就是你不长记性,这么晚了,在学堂念书也不知道叫浮月给我们捎个话,害娘担心。”说着拿过暗香手上的食盒,递给婉娘,“给你先生送过去吧,你自己好学,也别耽误先生吃晚饭。” 婉娘笑得憨憨的,将食盒送到张笙跟前:“我先回去了,先生教我的,我回去后一定好好温习,明天继续向先生请教。” 张笙挺喜欢这个女学生的,模样娇俏可爱,人也敦厚老实。虽然是府上嫡出小姐,可一点脾气架子都没有,还很虚心好学,他很喜欢爱学习的女孩子,因此对婉娘的映像很好。 接过食盒,张笙点头道:“医学知识博大渊深,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不过你还小,也要慢慢来,不着急。”说着似是想到什么,从自己书箱里也拿出一册书,递给婉娘,“这册书是我十岁的时候看的,比较浅显易懂一点,你从这个开始看吧,不懂的用笔标注出来,我明天告诉你。” 婉娘随手翻了翻,见张笙给自己的书册里大多数的字自己都认识,而且不但有字,还有图画,很是爱不释手。 “谢谢先生。”她规规矩矩地朝张笙行了个师生礼,然后带着浮月,跟在姐姐身后往院子外面走去。 望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几人背影,张笙笑意渐渐浅了下去,他笔挺地站立着,眉心微微皱起。 晚风掠过,吹起他的青衫袍角,他愣了一会儿,而后才提着食盒背起书箱,往自己屋子去。 韵娘刚回荷院,便被柳姨娘身边的桂妈妈给截了过去。柳姨娘刚刚用过晚餐,此时正坐在梳妆镜前拆珠钗,从铜镜里瞥着韵娘的神色,微微笑问:“你觉得那张公子人如何?” “张公子是几位妹妹的授课先生,才情学识自然是好的。”韵娘见自己姨娘今天神色仿佛不错,觉得好奇,“今晚是有什么开心事儿吗?好久没见到姨娘这般开心了。” 柳姨娘回过神,瞧着韵娘摇头直叹气,伸出手指戳她额头:“你啊,就是不比你妹妹聪慧,难怪不得你父亲喜欢。我为什么开心?当然是有值得开心的事情。刘刺史家的老太太要过六十寿诞了,特地命人给我们云府送了请柬,可恨太太私心太重,竟然只打算带着婉娘一人去。”她想想就觉得可恨,扯着丝帕紧紧咬着贝齿,“好在你妹妹灵活,将事情说到了你父亲那里,你父亲刚刚已经同意了,到时候会带着画娘一起去。” 韵娘知道姨娘的心思,但是她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是搓着自己的手,蔫蔫道:“知道了,就是不知道刘老太太寿辰什么时候,女儿回去好给画娘赶出一件花袄出来。” “这倒是不必了,你绣工再好,也比不得陈绣娘的。”柳姨娘摆了摆手,觉得这次是画娘结识贵族人士的好时机,她必是要拿出老底给画娘好好装扮的,又抬眸看了韵娘一眼,“你妹妹长得美,人又聪明,我是不必担心了。倒是你,总是这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性子,长相虽算清秀,可在家里并不算多出挑,你若是能嫁给那个张笙,也就差不多了。” 韵娘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女儿知道了。” 柳姨娘见大女儿又是这副爱理不理要死不活的样子,气得心口疼,心里暗恨,可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罢了罢了,回自己屋子去吧,也别站在这里碍我的眼了。”她不耐烦地挥手,见韵娘走得远了,又大声提醒,“你绣工不错,趁着这几天多绣几个荷包吧,到时候给你妹妹带着去,算作礼物,知道了吗?” 韵娘就算听到了,也没有理会柳姨娘,只是不急不缓地往自己屋子走去。 回到自己住的屋子,沁香赶紧点了蜡烛,扶着韵娘于一旁坐下,仔细瞧着她的脸色。 “小姐,你没事吧?”沁香知道自家小姐性子不活泼,甚至比较孤僻,平日也不爱说话,知道长房五个女儿中,就数她最不得老爷喜欢了,不禁也替小姐不值,“姨娘说的都是气话,奴婢觉得小姐人好性子也温婉,谁说非得嫁给张公子的?小姐以后一定能嫁到一户好人家,一定会跟姑爷和和美美的。” 韵娘在外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也规矩得很,难免给人一种古板呆滞的感觉。但是只有自己跟沁香在的时候,她会稍微活络一点。沁香是伴着自己一起长大的,两人间的情意怕是比一胞所出的亲姐妹还要好。 “没事,你也知道,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她拉住沁香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我也不是生姨娘的气,我只是不明白,母亲对我们姐妹也很好,姨娘为什么还那般恨母亲。甚至是,母亲对我好一点,姨娘反而连我也一起恨了。” 她眸子里沾着水气,想到小的时候,自己生了病,都是太太身边的人在照顾自己。而姨娘,只是顾着讨好父亲跟宠着妹妹了,从那时起,她的心思就重了很多,也不太爱说话。 苏氏听了丈夫的话,就知道是柳姨娘背后使的手段。刘老太太大寿,前去拜寿的自然都是些达官贵人,贵人家里自然有贵子贵女,她想尽心思让画娘去,怕是想自此物色一个贵婿吧。 只是她也不想想,画娘不过庶出,哪个官家会让儿子娶个商家的庶女呢? 去就去吧,不过,不能便宜了她一人。 如此想着,苏氏软语道:“既然夫君开了口,妾身带着画娘去自是没有问题。不过,这一碗水得端平了,可还有个蓉娘呢。”苏氏说着,一边伸手去替丈夫解衣服一边继续道,“蓉娘这孩子长得乖巧,讨喜,脾性也好,况且人家赵姨娘当初也是良家女,身份总不比柳姨娘差吧?若是不带着蓉娘,怕赵姨娘的心不能平,眼下咱们云家最是关键时刻,该是要和和美美的。” 云盎没有儿子,希望自然就都寄托在了几个女儿身上,不论是谁,只要能嫁得好,对他来说,都是有利的。 他紧紧握住苏氏的手,拉着她一起坐下:“只是几个孩子还小,不好管,你辛苦了。” 苏氏摇头道:“替夫君分担,本来就是妾身的份内事,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既然夫君应承了,明儿个我就去跟赵姨娘说。” 第二日,苏氏着春梅去棠院跟赵姨娘知会了声,告诉她这几天命婆子好好给蓉娘教教大户人家的规矩,五月初八的时候,蓉娘也要去给刘老太太贺寿。 赵姨娘听得消息,先是一呆,而后开心得险些跳了起来,兴奋得好长时间才缓将过来。非得塞给春梅赏银,然后将蓉娘叫了过来,先是抱着猛亲,然后又板着脸告诉她事情的严重性。 蓉娘才得六岁半,还处于懵懂的年纪,听了就忘了,只知道五月初八那天会跟着母亲出去玩,其它的,什么也没放在心上。 五月初八那天,正是春风意暖,花开荼蘼的好时节。 苏氏带着三个女儿去给刘老太太贺寿,送完了礼便被刘府的下人领着往内宅去,云盎跟云傲则留在外间。来这里拜寿的都是些官场上的人,对于云盎的到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都说官商不相通,虽然如今云家老二在京城做官,可云盎到底还是个商人,刘老太太是当今刘太后的胞妹,身份尊贵得很,怎生这刘家也请了他来呢? 云盎对于各路投来的疑惑眼光,一点没放在心上,只是恭敬地跟大家一起敬酒。 远远瞧着有个小厮装扮的年轻男子一路朝着自己跑过来,跑到身边时俯身问道:“可是云盎云老爷?” 云盎看了弟弟云傲一眼,点头答道:“正是在下。” 小厮侧过身子,引出一只手,细声细气地说:“请云老爷随小的过来,我家主子有请。” 云盎与云傲对望一眼,两人皆是觉得奇怪,眼前这个小厮生得细皮嫩肉的,声音也很细,看着装扮,倒也不像刺史府上的家丁。而且,刚刚众里寻人,只是冲着自己来的,不免要多想一些。 “大哥,你去吧。”云傲拍了拍云盎的肩膀,似是猜出了眼前小厮的身份,“我在外面等你。” 且说苏氏,带着三个女儿,跟在刘府家生婆子后面,一步步往内宅走去。 绕过一片桃林,便听到了一阵阵欢声笑语的声音,屋子里坐满了一群妇人,上位坐着两位六十左右的老人,两人长相有些相似。苏氏猜测,两人中,其中一位该是寿星翁刘老太太。 旁边还坐着一位中年妇人,妇人衣着典雅端庄,气质高贵,看着便是出自贵人之家。中年妇人四十左右,看着缓缓踱步而来的苏氏跟几个小女孩,眉头微微一皱,侧身问旁边的婆子:“这可就是那云盎的妻室儿女?” 婆子答道:“回娘娘的话,正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九章 坐在上位的正是刘老太太跟当今刘太后,而旁边衣着端庄,气质高贵的妇人,是当今独孤皇后。 独孤皇后瞧了眼苏氏后,又左右瞧了瞧婉娘画娘跟蓉娘,噙着笑,转头对着刘太后耳语了几句。 苏氏按着规矩,分别给几位贵人请了安。刘府有婆子给苏氏端了坐垫过来。 云家是以商家的身份来出席刘家老太太的寿宴的,实际上是当今圣上圣后暗访了杭州,此次也是二圣的特殊安排。 刘家有个嫡子叫刘邕,才得十岁的年纪,长得白白净净虎头虎脑的,见到画娘时眼睛一亮,一个翻身便滚到刘老太太跟前。 “祖母,我要跟那位妹妹一起出去玩。”他看了旁边婉娘一眼,就怕刘老太太眼神不好看错了人,几步走过去拉住画娘的手,睇了婉娘一眼,“不是她。”将画娘一直往刘老太太身边拉,“是她。我要跟她一起玩。” 他手拉的不是婉娘,婉娘却脸一红,默默低下头,只是不停用手绞着自己的衣角,很是自卑。 刘邕是刘家嫡长孙,刘家上下宝贝得不得了。刘老太太仔细打量了画娘,见她确实长得娇艳美丽,心下一动,问苏氏:“这个闺女叫什么名字?我瞧着也很喜欢。看着年岁也跟邕儿差不得多少,如果云夫人舍得的话,不若就留在云府玩几天。” 苏氏立即起身,谢了刘老太太。又将婉娘画娘跟蓉娘一一点了名,说给老太太听。 刘邕见祖母帮他求了一个漂亮妹妹做玩伴,开心得跳起脚来,拉起画娘的手就说:“妹妹,你长得真好看。我带着你去玩儿吧,我知道一个地方特别好玩。”说着也不管画娘愿不愿意跟他走,直拉着人家往外跑。 刘老太太对苏氏说:“云夫人就留下跟我们说说话,让孩子们都过去玩吧。”看了旁边的胞姐,“夙尧跟小九儿他们也在,也叫他们跟云家姑娘认识认识。” 刘邕出去之后,也是一直用手拉着画娘,画娘见四周没人了,用力甩开刘邕。然后噘着嘴,有些嫌弃地瞥了肥头肥脑的刘邕一眼,又垂眸看自己的手。 “妹妹你怎么了?”刘邕有些怔住,平时家里的丫鬟姐姐们个个都顺着他,还没有人敢如此用力甩开他呢,他小跑到画娘身边,抓了抓头,“我太用力了,将妹妹的手都抓红了。” 画娘嘟着嘴,有些委屈,但瞥眼瞧见跟过来的婉娘时,又高傲地抬起了下巴。 婉娘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春裳,衣服很好看,可是画娘觉得,那么好看的衣服穿到她身上可真是糟蹋了。 “蓉娘,你过来。”画娘向蓉娘招手,又指着婉娘,“你是随姐姐一起跟刘家哥哥玩,还是跟着她玩?” 蓉娘还小,什么都不懂,笑嘻嘻地就要往画娘那边去。婉娘抓住蓉娘袖子说:“蓉娘,你陪我玩,我回去将姑妈带来的桃酥都给你吃。” 刘邕觉得蓉娘虽然不比画娘好看,可很娇憨可爱,也值得自己带着她玩。又垂眸瞧着婉娘,轻哼了一声说:“你们是姐妹吗?你长得真丑。”然后一手抓着画娘的,一手抓着蓉娘的,拉着她们就走,看着蓉娘,“你们两个跟着我一起,我们不带她去。我告诉你们,那边可好玩了,我带你们去见京城来的表哥跟表叔。” 婉娘本来就自卑,可这么直接地被人说长得丑却还是第一次。难免觉得委屈,但在外人面前她不敢哭,见刘邕他们走得远了,才“啪嗒啪嗒”流泪。 婉娘正在伤心,突然一个石子砸在了自己头上,只觉得头猛然一痛。她停住哭,一边皱眉揉着脑袋,一边抬头去寻人,却见一位少年站在自己跟前。少年穿着玄色锦袍,腰上系着红色的玉带,脚蹬一双红色皂靴,十分骚包。 婉娘心里暗暗想,这人怎么穿成这样。 少年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手上还拿着弹弓,斜睨着眼睛瞧婉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挑唇轻蔑一笑。 婉娘觉得这个贵族公子一定也是来嘲笑自己的,看了一眼就不敢看,只是闷着头绕过他,打算先回娘身边。 奈何少年却不打算就此放她走,一伸手便捏住她肉肉的手臂。婉娘以为他要打自己呢,惊得一抖,然后抬起脸,错愕地盯着他,一双眼睛黑浚浚的。 “刘邕那小子刚刚在欺负你?”少年看着她的眼睛,轻哼一声,“你可真没用,被外人欺负也就算了,竟然还被自家姐妹欺负。” 婉娘挣了挣,不想让他拉着自己。奈何少年脾气暴,见婉娘要挣扎出去,他反而拽得更紧。婉娘觉得少年力气太大,疼得眼泪流了一把。 “我不认识你,我要去找我娘。”她又试图往后退。 “哼,你就是个胆小鬼。被人欺负了也不寻思着欺负回来,只知道逃避!逃避有什么用?”见婉娘一直低着头,他又哼了声,“胆小鬼!” 婉娘小声嘀咕:“谁欺负我我就要去欺负他的话,那你刚刚还用石子打了我呢,我是不是也要打回来?” 少年一噎,竟是回不上话,一口气堵在心口,脸霎时就黑了。 “表哥,原来你在这里。”刘邕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跑,看到头上肿个包的婉娘,开心得拍手,“哈哈哈哈哈,表哥,是你打的她吗?”去夺他手上弹弓,“这个挺好玩的,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少年一手松了弹弓,一手松了婉娘,转身对刘邕说:“送给你吧,我不要了。” 刘邕却殷勤地递给画娘:“这个你以前玩过不?可好玩了,还能打人呢。你瞧……”他伸手指着婉娘的额头,“她的头刚刚就是夙尧表哥打的。”想着又瞅了婉娘一眼,也想跃跃欲试,“妹妹,你想不想玩,你也可以打她哦,反正我不喜欢她。” 玄衣少年正是当今唐国公的儿子,叫李夙尧。李夙尧向来不喜欢刘邕,觉得他小子日子过得实在太爽,不像自己,刚记事起就被爹逼着去军营里苦练。 画娘再怎么样也不敢打婉娘,但是如果别人打她的话,她就管不着了。于是双手一摊,道:“刘家哥哥,我是女孩子,不爱玩这个,你自己玩吧。” 刘邕真的很想在这个漂亮妹妹面前耍弄一翻,肥肥的身子笨笨地一跳,伸开双臂用力一拉,眼瞧着一颗石子就要朝婉娘头砸来。婉娘瞪大了眼睛,本能地蹲下,然后用手去护头。 可是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婉娘抬起头,正看见刘邕抱着脑袋“嗷嗷”叫。 旁边一直侍候着的丫鬟见小祖宗受伤了,赶紧跑过去看他的伤口。 李夙尧拍了拍手,黑着脸转过头看婉娘,教训:“我打了你是我不小心的,可是刚刚我不但救了你,而且还替你报了仇,我们算是两清了。”又转头看刘邕,“你小子日子过得太爽,成天的不着调,也叫你吃点苦。” 刘邕自小娇生惯养,哪能受得这般委屈?再者说了,这个李夙尧竟然当着漂亮妹妹的面给自己难堪,就算再怂,那也得硬着脖子放一放狠话。 “李夙尧!”刘邕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挥开拉着他的丫鬟,气冲冲朝李夙尧走来,歪着脖子看他,气喘了半天才说,“我要去告诉你爹!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娘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我!你从我家滚出去!” “小爷我就是打了你能怎么着?”李夙尧不想再纠缠,越发看他不顺眼,“也不看看自己长得副什么模样,自己肉丸子似的,还好意思嘲笑别人。哼,如果不是我爹拉着我来,你以为我愿意来你家?你们刘家就没一个好东……” “夙尧!”李夙尧后面的话被他爹打断,他猛地一抖,正见唐国公黑着脸朝他走来,“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竟然又敢给我闯祸!”然后开始脱铁靴。 “我没啊……”李夙尧最怕他爹,尤其怕他爹用靴子打自己屁股,连连挥手,“爹,您误会了,我没闯祸。是刘邕欺负她……”指着婉娘,“我看不下去了,替这位妹妹出了口气。” “是这样的?”唐国公不信,脱靴子的手滞住了,问婉娘,“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婉娘刚准备点头,刘邕却抢白:“别听他胡说,她头上的包,还有我头上的……”他梗着脖子送到唐国公面前,“瞧见没?这么大个,都是他打的!就是他打的,我们大家都看见了。” 旁边刘邕的贴身丫鬟抹着泪,啼啼哭哭的:“我们家公子自小老爷太太都没舍得打过,可宝贝着呢,今日却叫世子爷给打了。若是这事被老太太跟太太知道了,少不得要赏我们一顿板子吃。呜呜呜呜呜……” 唐国公是个暴脾气,几番听下来,自己心里早已做出了判断,认定是自己儿子闯了祸,二话没说,脱下一只铁靴便追着儿子要打。 李夙尧才得十三岁,又是练武的,有力气,身子也灵活,一时倒是没被他爹追上。 这边有了动静,屋子里的人都跑了出来,很快,连皇帝都惊动了。 云盎跟在皇帝身后出来,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三个女儿,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事,肯定跟她们三个脱不了干系。 姜的还是老的辣,李夙尧还是被他爹给捉到了。唐国公是武将,南征北战的,从来都是以武服人,教育儿子也是一样,下起手来是一点情面不留。 若是在家,国公夫人好歹会护着儿子,可现在在外面,没个劝架的人,唐国公下起手来没个轻重。这李夙尧也算是条汉子,屁股被打烂了只是咬着衣角,一声疼都不喊。 最后还是皇帝喊了住手,唐国公这才住手。然后丢下铁靴,瞥了眼儿子,心里暗暗想,这皇帝怎么不早点喊住手! 李夙尧松掉咬住的衣角,额角全是汗,却是瘫软在地上,眯着眼睛看婉娘。 “我没想到,你不但是个胆小的,还是个是非不分的。”他“呸”的一声,吐了嘴里的头发碎屑,“她们也就算了,是条狗都会护着自己主子,可是我刚才救了你吧?哼,你竟然也一声不吭!窝囊!” 云盎见这唐国公世子是对着婉娘说的话,心里一凉,不好,果然是跟自家女儿有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十章 皇帝不惑之年,背着手,稳步朝唐国公李烈走过来。 “朕在里面都听见了,不过是孩子们一起玩玩而已,怎么还在这里动起手来?”皇帝笑了笑,俯身将李夙尧扶起后又站直,肃容道,“李夙尧,你们李家一门忠烈,你爹有你这般大的时候,都已经持刀上战场杀敌了。而你是将门之子,今日受的这些,觉不觉得委屈?” 李家出自陇西李氏,乃是真真正正的世族大家。各朝各代,兴衰更替,但是这李氏一族一直屹立不倒,至今都是世族之首。到了大兴王朝,李家更是显赫,李氏宗亲遍布全国各地,便是当今圣上,也要让着几分。 这李夙尧是李氏嫡系嫡子嫡孙,母亲也是士族大家独孤氏之后,独孤氏乃是与当今独孤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其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因此,李夙尧狂得很。 当下也顾不得屁股疼不疼,一听皇帝说带兵打仗,立即以一个军人的姿势向皇帝跪了下来。 “若是圣上允许,臣子愿意带兵征战,必定斩杀四方,继续光耀我李家门楣。”想着这是一个带兵杀敌,展现自己的好机会,越说越带劲,“此次父亲征战百越,虽是战胜议和,可臣子觉得,远远不够!”他眼里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沉静,“不光是百越,四方蛮族,必须向我大兴俯首臣称才行!” “好,好,好一个俯首臣称,好一个李夙尧。”皇帝又亲手扶起李夙尧,转头对李烈说,“唐国公,你的儿子将来一定能够超过你。” 唐国公心想,这个臭小子,之前成天调皮捣蛋不着调,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番雄心壮志,真不愧是他李烈的儿子,长脸了。 想是这样想,但老子在儿子面前还是得立立威的,不然再过个几年,臭小子怕是能跟自己对打。 “说谁都会说,关键要去做。”唐国公黑着脸瞪儿子,“就我刚刚打你那几下都受不住,还想建功立业?痴心妄想!” 李夙尧一听,立即跳起来扭腰上窜下跳:“没事,我没事,好得很呢!嘁~就你刚刚打的那几下子,还不够我挠痒痒呢。”光说没用,他为了证明自己,连着翻了几个身,结果最后一翻时扭到腰了,身子一歪,便朝着地上栽去。 偏偏不巧的是,摔到了婉娘身上,打得婉娘措手不及。太突然了,她身子又笨重,想躲都躲不了。 婉娘圆润的身子被李夙尧压在身下,动都动不得。更可悲的是,额头还磕在了石柱子上,很快渗出血。 “婉娘!”匆匆赶来的苏氏见状,捂着嘴一声大叫,然后快步跑到女儿身边。 李夙尧身子灵活矫健,立即爬了起来,见到一脸血的婉娘时,瞬间呆住了。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害怕,只觉得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 婉娘感觉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的,头很痛,伸手去揉,结果揉了一手血。她怔怔地看着沾满血的手,着实吓到了,嘴一撇,“哇哇”哭了出来。 刘太后由随身带着的宫女扶着,见到血,立即喊:“御医,快传御医。” 独孤后提醒:“母后,这里不是皇宫,没有御医。” 刘刺史由家丁领着快步往这边来,他原先是陪着皇帝的,可皇帝突然传了云盎来见,便将他打发了。才忙得没多长时间,有家丁突然来说后院里唐国公世子将小公子给打了。 什么?唐国公?那可不是好惹的,他一听便急了,丢下手里的事情,立即往这边赶。可貌似,还是迟了一步。 刘刺史先向太后跟二圣请安,然后看了眼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的苏氏跟婉娘一眼,心里一惊,不好。竟然有人在自己家里被打破了头,还是当着皇帝的面,怕是自己要丢官了。 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竟然敢欺负一个小姑娘,多半是自家的这个闯祸精!他看着自己儿子,怒从心中起,气沉丹田大声呵:“谁干的事?” 李夙尧向来敢于承认错误,立即站出来:“我。” 刘刺史一噎,瞥了唐国公一眼,气焰下去几分:“原来是世子,怎么这般不小心点呢。”又扭头呵斥跟着来的家丁,“还杵着做什么?没看见这都流血了吗?还不赶紧去请大夫!”完了还不忘加一句,“好好的姑娘,别给毁了容!” 婉娘一听,还可能毁容,吓得直将脸往苏氏怀里窜,哭得更凶。她本来长得就不好看呢,若是自此留下疤痕再毁了容貌,以后还有谁敢娶自己?瞬时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唐国公一张脸气得已经看不出颜色,抬腿照着儿子屁股又是一脚,他真是恨不得扒了臭小子的皮!就爱显摆! 李夙尧站着一动没动,双拳紧紧攥着,心里有愧疚,但也很气愤。 难道只怪自己一人吗?哼,如果不是刘邕这小子,自己能被打?自己如果不被打,能连翻个身都摔倒吗?笑话,他可是将门虎子,虽还没上过战场,可徒手打败十来个士兵是不在话下的,怎么可能连个身都翻不了? 总而言之,自己有错,但刘邕也有错。凭什么自己受罚,他个死胖子却在这里幸灾乐祸看热闹? “刘邕!”李夙尧心里不平衡,几步窜过去,照着刘邕的脸就猛挥了几拳,然后骑在他身上使劲捶,“窝囊废!遇到你就没好事!” 刘家丫鬟回过神,有人使劲去拽李夙尧,有人直接扑在刘邕身上,替他受打。 皇帝见这般状况,着实怒了,自己还是不是皇帝? “都给朕住手!”厉声一呵,四下顿时安静,连哭声也没了。皇帝皱着浓眉,心里暗暗叫苦,真是不想管这事啊,可是又不得不管。刘家是自己的表亲家,李家在本朝举足轻重,而云盎,他很惜他的才,想重用。一个都得罪不起啊,想想真是头疼,真是比批折子还头疼,早知道会出这档子事,当初就不来了。 皇帝着实没了法子,只得扭头看皇后。 独孤后这才走了过来,亲手将苏氏扶起来,又好好瞧着婉娘。这姑娘,长得可真富态,虽然胖了点,可模样挺好,尤其是一双眼睛,黑浚浚的,圆圆的像葡萄一样,特别漂亮。如果真毁了容,实则可惜。 苏氏她是认识的,当朝新晋礼部员外郎的嫂子,云盎的夫人。如果没错的话,这个胖丫头,应该就是云盎嫡女。 独孤后眼睛一亮,有了,何不转祸为喜,就此指亲呢?李家是自己胞姐的夫家,夙尧是自己的姨侄,刚好圣上想要招云盎进京重用,若是李云两家结亲,也就等同于替他杨家又招了棵大树。 不过,心里虽有了这样的对策,但没立即说出口。毕竟,在她心里,这胖丫头是远远比不上夙尧的。 刘家很快便请来了大夫,刘夫人命府上的婆子丫鬟带着婉娘去客房歇息。苏氏此时觉得女儿最重要,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扶着女儿便走。刘府的几个丫鬟婆子见状,也立即跟了上去。 大夫给婉娘额头清洗了下,又上了药,用白布缠好后,摇头叹了口气。 苏氏心里霎时冷了半截,颤着声音问:“大夫,小女的伤势如何?可有大碍?” 大夫背着药箱,站了起来,作揖道:“老夫已经为其清洗敷药了,血是止住了,不过小姐的伤口伤得实在太深,怕是……” “怕是什么?”苏氏立即站了起来,头一晕,险些倒下去,好在被人扶住。她推开旁人,看了眼双目紧闭的婉娘,继续说,“银子不怕花,可是小女的额头一定不能留下疤痕,不然可叫她怎么活?” “听天由命吧,老夫也是尽力了。”说完便背着药箱出去。 到了晚上,婉娘幽幽转醒,觉得头很疼,冷吸了口气,叫道:“娘?” “娘在这儿呢。”苏氏见女儿挣扎着要起床,立即将她扶坐了起来,眼里有泪,声音也哽咽,“婉娘,娘的乖女儿,你怎可受这般的苦。” 婉娘听母亲这语气,心下也知道,多半是自己额头的伤势不清。但为了安慰娘,她撇了撇嘴:“我没事的,娘,我已经不觉得疼了。”怕娘不信,自己伸手摸了摸被白布缠住的额头,那里有点凉嗖嗖的,“大夫已经给上药了,等布拆了下来,我就会跟以前一样。” 苏氏心里实在酸,低头将婉娘抱怀里:“是的,一定会没事,你也不要害怕,有母亲在呢,母亲不会叫你吃亏的。”她后来找了蓉娘来问,蓉娘没了画娘在,将自己看到的所有都跟母亲说了,虽然说得不太清楚,但大致还是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归根结底,是画娘害的婉娘。画娘跟她姨娘一样,就是个狐媚子,平时不惹事也就算了,可竟然欺负到婉娘头上。婉娘若是没事还好,就是真有个情况,她比不会轻易饶恕。 这几天婉娘都没有去学堂上学,一直呆在自己屋子里,有些闷闷不乐。丫鬟浮月一直陪着她,给她说笑话她也没了兴趣。 婉娘觉得额头没了最初的清凉之后,越来越痒,隔着白布,忍不住用手去抓,可还是奇痒无比。 苏妈妈见了,赶紧跑去告诉苏氏,苏氏丢下手里的事情,一边命人去请大夫,一边往婉娘这里赶。 大夫了解了下情况,然后皱着眉头给婉娘拆白布。白布一层层绕下去,屋子里的气氛十分紧张,个个都期待着,期待佛祖保佑,三小姐的脸上一定不能留疤痕。 可命中注定的,怎么也逃不了,白布最后一层绕下去的时候,一屋子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婉娘洁白光亮的额头上留下一大块疤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十一章 女儿额头到底还是留了疤痕,到底还是毁了容貌,这可如何是好?苏氏心痛,少不得要抱着女儿痛哭。 婉娘反而镇静很多,安慰母亲:“娘,我没事的,只是有些痒而已,一点不疼的。”她抿了抿嘴,转头看着浮月,“将铜镜拿来给我瞧瞧,我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浮月抹了把泪,将梳妆台上的铜镜捧了过来,递给小姐。 婉娘伸手接过,没有犹豫地就对着镜子照。铜镜里的自己,脸还是跟之前一样圆润光洁,只不过在额头靠近眉心的地方,多了一块猩红色的疤痕。留疤的位置也不好,连额前的刘海都不能完全遮住。 这辈子算是毁了,婉娘心里叹息。心凉了半截,想哭,又怕娘担心,便极力忍住。 曼娘见好好的一个妹妹突然变成了这样,忍不住便哭道:“真是欺人太甚,她柳姨娘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指使女儿欺负我亲妹妹!”曼娘原本对狐媚子似的柳姨娘跟娇纵跋扈的画娘就很是不满,平时能忍则忍,可现在竟然明目张胆地害妹妹毁了容貌,实在气不过,拔腿就往外走,“我去找她们算账去!” 春梅知二小姐脾性,向来是说什么做什么,怕到时候惹了什么事情老爷怪罪太太。因此,伸手便拽住曼娘:“二小姐且先别去,此事还是听太太怎么说。” “娘,您怎么说?”曼娘使劲挥开春梅,扭头问苏氏,“如果娘到这个时候还如此‘大度’的话,那恕女儿不能从命。”见娘一直拨拉着妹妹的刘海不说话,她气得直跺脚,猛地转身就往外走。 “二小姐。”春梅高呼一声,想要去拉她。 “去!让她去!”苏氏对着春梅喊道,“不仅是她,你们几个一块去。” 苏妈妈也是恨透柳姨娘,此刻得了太太准,老腿一迈,跑到院子中抄起一根木棍就走。走了几步,回头呵斥:“春梅,你个死丫头,还不快点跟上?太太平日白疼你了。” “我就来。”春梅原本还顾及着大局,可既然太太发了话,也就豁了出去。 婉娘扯了扯苏氏的袖子:“娘,姐姐她们是要去干什么?打人吗?要是被爹知道,他会怪罪我的。” 婉娘向来不得她爹喜欢,因此对云盎多多少少有些畏惧。 “不会的,婉娘,娘以后不会叫你再受半点伤害。”她抽出绣帕擦了擦眼泪,转头对着大夫说,“我女儿的额头现下留了疤痕,这疤怕是消不了了,可有什么药膏是可以遮瑕的?” 老大夫无能为力,一边背起药箱一边摇头道:“小姐额头的伤口伤得实在太深,现下能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不过,老夫听说京城里名医多,夫人或许可以带着小姐去京城瞧瞧看。” 苏氏挥挥手:“秋霜,送大夫出去吧。” 且说曼娘,她带着丫鬟婆子,怒气冲冲地往柳姨娘的荷院去,途中却恰好遇到了坐在池塘边柳树下温书的张笙。 张笙原是受聘,来给云府几位小姐授课的,可才没上几天,云府管家却来跟他说,小姐们的课业暂时停了。倒也没叫他走,只说老爷让他在府上温习课业,好好准备今年的秋考。 云府上的事情,张笙一个外到不能再外的外人管不着,因此这些天都在温书。但眼下与府上二小姐撞个正着,少不得要问候一句。 张笙起身,作了一揖:“小生这厢有礼了。” 曼娘脸红了红,但也顾不上与他多费唇舌,匆匆回了礼便继续往前走。 张笙看着曼娘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禁皱起眉毛,只觉得这位小姐的脾气直爽,怕是急着去做什么事情。但他是外人,不好问,只能继续坐下看书。 荷院中,柳姨娘正抱着画娘猛亲,觉得女儿真是出息,方才听她言语,好似是说那刘刺史的嫡子挺喜欢她的。柳姨娘原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觉得韵娘是没希望了,一心将后半生寄托在画娘身上。 画娘却不这样想,撇了撇嘴:“娘。”私底下她一直是这么叫她的,“那个刘邕长得肥头肥脑的,跟婉娘一样,女儿不喜欢。”她嘟着嘴,模样娇嗔,眼珠子转了转,“倒是那个唐国公世子,女儿很喜欢。” 七八岁的年纪,虽不还懂什么男欢女爱,但是谁丑谁美,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柳姨娘在女儿面颊上亲了一口,啧啧笑道:“你也不害臊,才多大年纪就喜欢不喜欢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画娘撇嘴反驳:“跟娘您学的啊,娘平时对爹不就是这样的吗。” 柳姨娘心情忽而就有些不好了,她原本不是什么云家的丫头,她是云老太太从街边捡回来的,原先是一直当作闺女养的。 十几二十年前,云家还很贫穷,柳氏跟云盎同岁,两人下头有个弟弟云傲,还有个妹妹云裳。柳氏虽然自小身子弱,但也愿意陪着云家一起吃苦,她对云盎的情分是自小就有的。 因此,后来听说云家要给云盎娶苏氏时,她心里不平,就犯了错。很俗的套路,酒中下药,怀了云盎的孩子。 她这步棋真是下错了,后来云盎不仅照旧娶了苏氏,而自己也因为怀了他的孩子,只能沦为妾氏。 商家都有平妻一说,云盎原本也有这个意思,奈何老太太顾及着苏家跟自家脸面不同意,云盎也就作罢。但平日里柳姨娘的吃穿用度都是照着苏氏的标准,柳姨娘敢在云府目中无人横着走路,也是因此。 在云盎心里,怕是这个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妾氏要比举案齐眉的妻子更得他心一点吧,总归是有愧疚的。 柳姨娘抹了把泪,忽而听到外面有动静,站了起来:“什么人在外面大呼小叫的?” 桂妈妈跑了进来,额头青了一块:“姨娘,梨院的人,简直欺人太甚!”她头发乱乱的,“简直是泼妇,竟然带着家伙来打我,还说要打姨娘您。” 柳姨娘一听,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她苏氏算什么东西? “走,跟我出去瞧瞧。”柳姨娘甩开要来扶她的丫鬟的手,双手叉腰往外走。 当朝皇帝赏识云盎,自那刘老太太寿宴后,皇帝每日都会邀着云盎一起下棋品茗或者狩猎。 春光大好,皇帝带着杭州一些臣子,又叫上云盎,去城外狩猎去了。 李夙尧是将门虎子,又是个争强好胜的,凡事都喜欢抢先。此次狩猎,在众多公子中,自然是他拔得头筹。 刘邕身子臃肿,原本就好吃懒做的,哪能骑马狩猎?一天下来,还是在庶兄刘儒的帮助下才猎得几只野兔,但他也知足了。 城外皇帐里,独孤后坐在皇帝身边,看着座下众臣子,笑道:“圣上早先有言,猎得多的,必重重有赏。”垂眸看了看各人面前的猎物,转头对皇帝说,“臣妾瞧着,是云公得胜。” 是不是云盎猎得最多,大家有目共睹,但圣后说是,那便就是了。 皇帝开口道:“云盎,你不但有奇才,而且骑射也是一等一的好,留在这杭州城着实屈才。”顿了顿,方道,“朕如今就封你正三品骠骑将军,举家迁京,为我大兴效力。” 云盎身子一抖,觉得此事来得太过突然,之前也猜测二圣此次来杭州或许会重用自己,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直接降旨封官。当下赶紧谢恩,并表明自己定为大兴一统中原,排除异族。 唐国公此次百越战胜,多亏了云盎所制兵器,也很佩服云盎的才华。但其他的杭州官员便不这般想了,尤其是刘刺史,心里委屈得很。好歹当今圣上还是他姨表亲呢,自家几个兄弟也都在京城做官,偏偏自己在地方。 独孤后也当着众多臣子的面颁发了懿旨,封云盎妻室苏氏为正五品诰命夫人,三女婉娘为惠安县主。 三道旨意颁发至云府的时候,柳姨娘当下就晕了,晕之前还想着,如果不是苏氏,现下这个诰命夫人可就是自己的,威风的人也是自己。 苏氏一心挂着婉娘,不在乎什么品阶不品阶,不过想着可以去京城,心情稍稍好了点,女儿额头的伤口,或许京城里的名医能够医好。 婉娘坐在一旁问曼娘:“姐姐,县主是个什么官?” 曼娘心里十分爽,不仅人打得爽,而且更为二圣的这道圣旨叫好。当下也顾不得脸上痛不痛,笑得十分灿烂:“哦,县主嘛,应该就是比公主郡主稍微再低点的官吧。” 婉娘随手翻着手里的医书,撇了撇嘴:“听说我们都要去京城了,父亲现在也当官了,我们以后是不是也算官家小姐?” 苏妈妈自外面走进来,笑着接话:“三小姐可比京里那些官家小姐威风,她们靠的都是当官的父辈,只有我们三小姐,自己都是官。”又转头对苏氏说,“太太,刚刚老爷说唐国公携世子爷来了,还有九王爷。” 二圣已经先行入京,唐国公在确保二圣的安全之后,请命留在了杭州,打算与云家一起入京。 云家的女儿因着自己儿子破了容貌,他自己作为当朝大族,又是一国之将,怎能坐视不理不闻不问?好歹得要来探探伤势,如果实在破得厉害,便打算就此与云家结亲,做儿女亲家,将亲事当场给定下来。 老子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儿子李夙尧却不知道。他只是随着爹爹跟九王来探伤的,而不是来娶妻的。 不过,他心里也愧疚,早就听刘府家丁说云三小姐毁了容貌的事。容貌对一个女孩子有多重要,他心里明白得很,万一云三小姐真毁得厉害,那可怎么办才好? 也由不得他多想了,因为当他爹看到由苏氏扶着出来的婉娘时,已经替他做了决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十二章 苏氏觉得,女儿毁了容貌,此事不仅跟画娘有关,那个唐国公世子才是罪魁祸首。在苏氏心里,女儿最重要,她才不管什么高门不高门呢,听得苏妈妈说唐国公领着世子爷来了,当下也不说什么,立即牵着婉娘就往前厅走。 就是要叫他李家父子瞧瞧,好好一个姑娘,现在被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婉娘步子小,又被苏氏拽着,一路跌跌撞撞的。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衫子,梳着双环髻,脸蛋腰身都是圆鼓鼓的。皮肤却很好,白皙细腻,像是上好的白玉一般,尤其是在春天,脸上更添了一层淡粉,像是雨后沾露的桃瓣一样,娇艳欲滴。偏偏额头上很突兀的多了一大块猩红色的疤痕,很不和谐。 李夙尧再次见到婉娘时,有些呆住,看来这丫头真是毁容了。 云盎见妻子来势汹汹,蹙了蹙眉,嗔怪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贵人问安。” 苏氏纵使心里有气,不好受,但到底是云家主母,当下还是得顾及着些脸面的。将女儿亲自带来给他们瞧瞧,且看看他们怎么说。 “奴家见过王爷,国公爷,世子爷。”苏氏微微行了一礼,还算规矩。 云盎面色这才好转了些,但转头看到婉娘,额头上一大块疤痕突兀得很,他深知妻子的意思,不免怪她冲动莽撞。这当朝九王爷跟国公爷,可是能够得罪得起的人物? “你将她带出来干什么?”云盎脸色很不好,冷瞥了眼妻子,缓和了语气对着婉娘说,“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呆的地方,回自己屋子去。” 婉娘看了眼父亲后,又转头看母亲,低头想了想,道:“是,父亲。” 苏氏却拽着女儿的手不放:“她受了惊吓,现在是片刻离不得我,你将她打发回去做什么?”因心里有气,难免语气也重了些,瞥了丈夫一眼,又转头对三位贵客假笑道,“让贵人见笑了,小女不但打小身子弱,现在更是着了吓,片刻离不得奴家。” 唐国公是军人,向来公正,并且赏罚分明。来之前也想过云家姑娘会破相,可万万没有想到,留下的疤痕竟会这般大。他认定是自家这个小畜生惹的祸事,既然害了人家姑娘,就得对她负责。 李夙尧初看到婉娘那会儿心里是有愧疚的,但他向来乐观,而且心里也认定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因此,愧疚之意渐渐消去。现在也只是想着,多赔点银子就是了,但觉得他云家好似不缺银子,那就等到京城时,多给她请些名医瞧瞧去。 总之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想得通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云夫人客气了。”唐国公看着这个不孝子一脸无谓的样子,恨不得再脱下铁靴将他打一顿,“夙尧,还不快给云家妹妹认错。” 李夙尧有些不情愿,想他堂堂李氏嫡子,又是将门之后,将来可是要上战场带兵杀敌的,怎可向一个丫头片子认错?但他最怕自己爹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婉娘道歉。 “不诚心!”唐国公一巴掌狠地拍在儿子后脑勺上,摁着他的头,“给云家妹妹鞠个躬。” 李夙尧狠狠瞪了婉娘一眼,在他老爹的压迫下,心不甘情不愿地鞠躬认错。 婉娘虽小,可也知道谁尊谁卑谁高谁低,又哪敢承受得起?平时母亲自是教礼仪的,当下也赶紧欠身回礼道:“不怪世子爷,他不是故意的。” 李夙尧趁他爹没在意,又狠狠瞪了婉娘一眼,觉得她必是故意的。 唐国公李烈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他虽是个粗人,但也知道,这事当着女方姑娘家的面说不好,便道:“现下二圣已然回京,老夫是特地留下来陪着云公一起进京的。一来是想瞧瞧云三小姐的伤势,二来,也是有件重要的事情与云公谈,不知云公是否方便?” 云盎何德何能?他云家一界寒门,往前数十代也没有在朝廷做过官的,怎能受得住唐国公如此客气? “若是王爷跟国公爷不嫌弃,云某便在府上备上酒水,一起饮个痛快如何?” “如此,就多谢云公了。”说话的不是唐国公,而是随唐国公父子一起来的九王爷。 当朝九王名杨珩,是皇帝最小的弟弟,听说打小就聪慧异常,很得皇帝的喜欢。不过在七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数夜高烧不退,等醒来之后,不但双目失了明,而且双腿也不能正常走路,之后一直坐在轮椅上,到哪儿都有人陪着。 也正因为身体的过度残疾,即便这个九王再如何聪慧俊美,京城里的名门贵女,也没有愿意嫁的。 可是寒门女子,皇家又看不上,因此九王至今都未娶王妃。 婉娘因着好奇,细细打量了这个九王,觉得他不但声音好听,长相也很俊美,清风雅月,像是画里走出的人物一样。 九王好似感受得到有人在看他,冲着那个方向一笑,婉娘有些呆住,然后红着脸低下头。 府上来了贵客,上上下下少不得要忙开了,即便是没那么忙,但也要忙出个样子。 男人的酒宴,女人是不便上桌的,因此,李烈想要跟云家结为儿女亲家的事情,苏氏是用过晌午饭才知道的。 丈夫跟她说了李烈的意思,苏氏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愣了半饷才说:“那夫君是怎么看的?” 他云家世代寒门,如今虽做了正三品骠骑将军,但京城里高官贵族多了去了,谁会将他放在眼里?因此,他自然不可能回绝这门亲事。再说,那李夙尧是名门嫡子长孙,血统高贵得很,自身条件也没得挑,即便婉娘不毁容貌也配不上他,更别说是现下毁了容貌了。 “我能怎么说?自然是同意了。”云盎在妻子身边坐了下来,扯着冷俊的嘴角笑,“你也不想想,李家是何许人?哪容得我们拒亲?再说,婉娘再过几年也要说亲了,如今这样……若是一直好不了,怎么嫁得出去……” “嫁不出去我养!”苏氏有些生气,声音也高了些,“你也不想想,李家那样的门第哪是我们高攀得起的?婉娘性子本来就弱,嫁过去还不被丈夫婆婆小姑子压得死死的?我宁可将她一辈子养在身边,也万不愿她去受苦!” “姑娘大了总是要嫁的,你也不要一时糊涂,到头害了闺女!”云盎瞅了妻子一眼,见她怔了怔,似乎有些动摇了,又说,“你怎么知道婉娘不愿意?何况唐国公姿态已经摆得这么低了,他像是那种势力的人么?更何况,李家规矩严,除了正妻生不出孩子外,否则李家儿子是不准纳妾的。” 不准纳妾是怕毁了血统,可云家本就是低门,低门高嫁,就已经是毁了人家血统。不过,这句话云盎心里明白就行,没跟妻子说。 苏氏觉得丈夫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女儿不可能一辈子不嫁的,可又有谁愿意娶个额头留疤的姑娘呢? 想想觉得心中气得难受,难免话说得不好听:“都是画娘那个丫头,别以为妾身不知道,蓉娘可说了,若当时不是画娘从中挑事,婉娘能成这样?”她语气强硬,在质问丈夫。 “行了行了。”云盎最不想管这么后宅的琐碎之事,当下脸也冷了几分,“你不也纵着院子里的人去闹过事了吗?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许提。” 苏氏心里冷得彻底,她打嫁入云家时就觉得丈夫偏心,总是对自己不冷不热,三天两头还往柳姨娘那里跑。那时候自己大度不计较,可现在却不行了,说破天也不能叫自己女儿吃哑巴亏。 自己女儿不痛快,她柳姨娘的女儿也别想嫁得好。 当然,当李夙尧知道自己将来会娶一个又胖又丑而且还是出自寒门的丫头时,心里火气大得很。他很想即刻跑到军营里找十来个士兵打一场,以此泄愤。但眼下还住在云家,他哪里都去不得,不免有气没处撒。 这天,吃过晌午饭后睡不着,一个人在云家大花园里走,越想越气,脚下乱踢,将湖边的石子踢得乱飞。 却突然听到有人说:“浮月,有人用石子砸我。”声音有些耳熟,李夙尧立即转头去看,可不是么,刚刚那句话,正是那个讨人厌的臭丫头说的。他想也不想,长腿一迈,几步便走了过去。 婉娘正坐在亭子里看书练字,浮月给她轻轻揉额头,脸色不是太好。她刚刚看到了,就是那个讨人厌的世子砸的,这里没旁人,只有他在。 李夙尧几步走了过来,黑着脸瞪婉娘,婉娘撇了撇嘴,赶紧起身给他行礼。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他挥手撵浮月,“我有话跟你们家姑娘说。” 浮月不情愿,吭哧吭哧哼道:“我听小姐差遣。” 李夙尧以为这是在自己家呢,当即怒道:“不听话是不是?”想想觉得也是,她确实不该听自己差遣,便换了个说辞,“你家姑娘是我未婚妻,主子说话,哪有你呆的地方?站远点。” 婉娘怕这个活祖宗对浮月不利,立即说:“浮月,你先下去。” 浮月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开,走得远了又飞奔起来,赶紧搬救兵去。 “谁是你未婚妻……”婉娘不敢看他,只是低头看书,声音也很小。 李夙尧踢了踢石凳子,重重“哼”了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些天我算是看得出来了,你小小年纪,心思却深得很。不过我也告诉你,我才不娶你,要娶让刘邕娶去。” “我才不嫁给他。”婉娘轻声哼道,“我也没说要嫁给你,是我爹娘说的。”她一直低着头。 “不管是你还是你爹娘,总之你云家是赖上我了是不是?”李夙尧受了一肚子气,此时见到罪魁祸首,全数撒在她身上,“且不说你长得什么样,就你这种门第也进不得我李家门。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即便是我被迫同意,也过不了我娘那一关。” 婉娘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总之自己这辈子是没希望了,谁会愿意娶一个毁了相貌的胖姑娘? 李夙尧最怕女孩子哭了,一哭他就没辙,当下慌了神:“我又没打你,你哭什么?” “我又没说你打我。”婉娘回嘴道,“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你要是不爱看,随时走就是了。”她心情也很不好,不想再跟这个世子说话。 李夙尧歪着头看她,只看到她流泪,却看不到她的脸,伸过手去便将她脸扳正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没碰过女孩子的脸,只觉得手下一片柔软滑腻,触感像是上好的丝绸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十三章 手下触感很好,李夙尧当即心里一荡,暗暗想,这个毁了容貌的胖丫头也并非一无是处嘛,脸蛋白里透着淡淡的粉,是杏眼,五官也端正,眉眼间透着一股清灵娟秀。这样细细一打量,竟然还挺耐看的,若是脸上没这么多肉的话,下巴也该挺尖的。 但是,就算还不错,那也是在变瘦后跟未毁容的情况下,可即便是那样,也远远配不上自己,更何况是现在这副模样了。李夙尧越想越生气,越看她,越鄙夷,越嫌弃。 那天刘家老太太寿宴上,他亲眼见到这个胖丫头被人欺负的,被人欺负成那样都不知道回嘴还手,就知道偷偷哭!哼,爱哭鬼,受气包!被刘邕那狗崽子欺负不敢反抗还说得过去,毕竟那崽子惯会的撒泼打滚,但是,竟然被自己一个庶出的妹妹欺负,这是他当日最瞧不起她的地方。 要是他李夙尧被家里的庶出弟弟欺负,嘿,他非得打断了他们的狗腿腌了喂猪不可! 这样一想,这个胖丫头还有可取之处吗?一想到以后或许就真的跟她过一辈子了,李夙尧顿觉人生无望,想死的心都有! 婉娘打了他的手,匆匆站了起来,又低下了头,只时不时挑着眼皮子看他,心里对他万分不满,可面上却不得不表现出恭敬且颇为畏惧的神色。 李夙尧也站起来,双手背在腰后,黑着脸,学他爹平时教训副将的样子,准备将婉娘好好训斥一顿。 “不管是你想赖着我,还是你老爹老娘的主意,总之我今天也将话摊开了跟你说,我是不会娶你的。”说着撇了撇嘴,万分“好心”的顾及着她的自尊心,语气稍微轻了点,“我也知道,你变成现在这样,我确实有点错。但是始作俑者不是我吧?没道理让我一人兜着。”歪头故作沉思了一会儿,“这样吧,你赖着我不就是怕自己日后许不到婆家嘛,放心,这事包我身上……”拍拍胸脯,“等你再大两岁,我给你找一个,怎么样?” 不怎么样。婉娘想,既然你自己都不愿意了,还有谁愿意?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婉娘摇头:“我的婚事,就不劳世子费心了。再说了,我也没哭着喊着嫁你,是你爹跟我爹说的。”意思是,心中有气,找两位爹去。 李夙尧使劲挠头发,双手叉腰在亭子里来回走,说不通了。他要是能劝得住自己爹,那事情就好办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李夙尧忽的停住步子,扭头瞪婉娘,几步走近她,伸手戳她额头,当然是避开疤痕处戳,戳了几下又去捏她的肉脸,“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嫁我,我以后天天这样欺负你。” “你爹来了。”婉娘避开他的魔爪,往他身后看,说着便要往他身后去。 李夙尧才不信,觉得她是想借口开溜。这事还没谈妥呢,别想逃。 “别拿我爹来吓唬我!”李夙尧伸手便拽婉娘的肉胳膊,婉娘跌跌撞撞的,身子向他歪去,李夙尧继续呵斥,“我就说你小小年纪有心机,这没几天的功夫,竟然就看出我怕我爹了,啧啧,也敢拿我爹来拿捏我,哼,挺有眼力劲!” “不是的……”婉娘还想给他个机会,却又被李夙尧打断,“就算我爹来了又怎样?”一手继续拽着婉娘,一手“啪啪”拍胸脯,“我爹也就是在外面威风,在家里还不是被我娘管得死死的!我娘最疼我了,到时候就算你云家赖着我,也没辙,我娘一准不同意。” 婉娘低了头,心想,将来才不要嫁这样的夫君呢。有勇无谋,而且说话都不过大脑,连她八岁的女该都知道在外人面前不能说爹娘不是,可他不但说了,而且还一点顾及没有。 婉娘悄悄看了眼站在李夙尧身后的唐国公,心里止不住地打寒颤。 唐国公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京城里,谁都知道他李烈惧内,他还疑惑呢这是谁造的谣言?敢情就是自家这臭小子! 二话不说,脱了铁靴,“啪”一下就打在臭小子屁股上。 李夙尧捂着屁股一跳,怒气冲天,火冒三丈,老大不高兴了:“谁打老子?” “你老子我!”之前在刘府因教训臭小子犯了一次错,这次先攒着不打,回去再教训。于是迅速将鞋穿上,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 “我不娶!”李夙尧斩钉截铁。 “你敢!”李烈虎目圆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得你在此胡闹!” 李夙尧哼了哼:“娶就娶,大不了到时候再多买几个妾,让她心里膈应。”撂下狠话一个跳跃,便蹿到亭子外面,头都不回地大摇大摆走开。 当着未来妻子面说这种话?唐国公气得不行,追着过去就要打。李夙尧见他爹追来了,身子灵活得很,跑得更快。唐国公身经百战,哪能跑不过一个毛头小子?于是两人像是赛跑似的,眨眼功夫便没了人影。 浮月当时见这个讨厌的世子爷来寻小姐的不是了,怕小姐受欺负,于是赶紧跑走准备去搬救兵,结果半路碰到了九王跟国公爷。刚好国公爷在找世子,她便如实说了情况,然后就跟着怒气冲冲的国公爷又回了这里。 “小姐,你没事吧。”浮月赶紧走到婉娘身边,上上下下好好检查着。 婉娘挥挥手,说:“我没事的,浮月。”又走近九王,即使知道他看不见也给他行礼,“请九王安。” 九王抬手道:“云姑娘不必多礼。”寻着声音的方向笑看着婉娘,双手交负着摆在小腹上,“小世子不是有心说的那些,云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刚刚国公爷说有话与自己说,便支开了方定,现在却一人跑了,九王坐着轮椅,眼睛又看不见,只能继续留下。 婉娘脸霎时就红了,吞吐道:“我没有怪他。” 九王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觉特别好,并且能根据说话人的语气判断她的表情跟心情。听婉娘的话,九王就知道,小姑娘羞涩了。 他转了话头说:“你在看书?” 婉娘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说着又伸手小心翼翼地在他眼前挥了挥。 九王笑道:“你也别挥了,我是真的看不见。” 婉娘觉得自己先是大不敬,又被拆穿,赶紧道歉:“对不起。” “嗯,没事。”他没放在心上,双手推着轮椅往石桌方向走,“因为我刚刚听到了书页被风吹动的声音,所以知道你在看书。”抬头,眼睛直直盯着亭子外面一处看,“现在还不到酉时,太阳应该还在,初夏傍晚阳光烈,我虽看不见事物,可还是能感受到光的。” 婉娘觉得这个九王确实没什么架子,因此也放松了不少,看了看石桌,问九王:“那王爷知不知道我在读什么书?” 九王笑容温和:“是在看医书吧?” 婉娘也撇着嘴笑:“您一定是嗅到草药的味道了。” “你很聪明。”九王寻着声音的方向,侧头看婉娘。他眼仁漆黑,仿若一潭深水,漂亮得很。 婉娘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本能地想要继续跟他聊下去:“我外祖家是开医馆的,外祖父跟舅舅都是大夫,可是他们却不在杭州。”想着摸了摸自己额头,颇为苦涩,“不过,就算他们在,也未必能够医得好我额头上的伤口,娘说要去京城里给我请大夫看。” 九王静静听完,虽看不着她的表情,但听她说话语气就知道她是自卑的。 想想也是,姑娘家小小年纪便毁了容貌,搁在谁身上都受不了。而她如今能做到这般不哭不闹,也算是坚强的了,比自己当年要好。 “云姑娘千万别泄气,京城里的名医不少,若是宫外的不行,到时候还有皇宫御医,总能寻到方子将你治好。”九王想安慰她,让她相信自己,继续说,“你看我之前,连一点光线都感受不到,现在却比之前好得多了。” “真的吗?”婉娘相信他的话,竟有些期待着去京城,“那我额头上的疤痕要是能去得掉的话,就不用嫁给世子了。” 九王微微蹙了下眉:“有这么好的亲事,云姑娘难道不愿意?” 婉娘知道九王看不到自己容貌,在他面前也就不感到自卑,也不必像在李夙尧面前那样遮遮掩掩的了,抬着脸,对上九王漂亮的眼睛。 “娘说低门高嫁,将来会吃很多苦的,而且,我也没那么奢望过。”婉娘双手撑起下巴,嘟着嘴道,“书上也说了,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如果一门亲事会给两家带来仇怨,便不是喜事了。” 九王微微愣了愣,转而笑答:“说的竟是有几分道理,看来,你也解了我心中的一个结。”未等婉娘问,继续说,“之前母妃给我选亲时,挑的都是些京城贵女,崔家,窦家,郑家,王家还有谢家,有些家族女子的血统,甚至比皇家还要高贵,又怎会愿意嫁我这样的?可是低门的,皇家又看不上。不过现在想想,娶妻生子只要夫妻和睦就行,哪来那么多的门道。” 婉娘摆下自己的糟心事,转而去安慰他:“九王,你人好,不会有人嫌弃你……”是瞎子跟瘫子的,这样说不行,转而道,“我给你说个笑话吧?苏妈妈说给我听的。” 九王点点头,静静听着,心里想,终于将她唬得忘记伤心事来同情安慰别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十四章 李夙尧跟他爹打了一架后,体力消耗得太多,觉得有些饿了,便跑去云府大厨房里找吃的。他才得十三岁,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期,因此,饭量比平时增了好多,一只鸡腿不够吃,又叨扰着让厨房里的大厨亲自给他做饭。 大厨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听着他报的菜名,一一照着做。 填饱肚子后,天也黑透了,他累了一天,便打算回屋子睡觉去。 正打着哈欠,忽然隐隐听到有人在弹奏古筝,琴声忽高忽低,抑扬顿挫,仿若过石清泉,能够涤荡人的心灵,竟是及其美妙。 李夙尧是京城来的,又是出自世家贵族,虽然自己不怎么靠谱,可身边的人不是皇族贵胄,便是世家贵女,琴弹得好不好,他只一耳朵便听得出。 他“咦”了一声,兀自道:“云府竟也有能将琴弹得如此美妙的人?若是被太子寻得,怕是要飞上枝头喽。”然后大步一迈,便寻着声音而去。 走到一道院门前时,却被守门的婆子拦住,原来这是柳姨娘住的荷院。 婆子正是桂妈妈,看了李夙尧一眼,恭敬行礼:“世子爷恕罪,这是我们姨娘的住处,爷您不便进去。” 李夙尧怔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院子上的匾,却写着“荷院”两个字。 “这琴是你们家姨娘弹的?”李夙尧双手抱胸,只是想探个究竟,并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 桂妈妈嘴角不自觉挑起一丝笑意,低着头回道:“不是我们家姨娘,是四小姐弹的,我们小姐每晚的这个时辰都会弹奏一曲。不想今晚世子爷打这附近经过,搅到了世子爷,实在是老奴的不是。” “你们家四小姐?”李夙尧愣住。婉娘是云府三小姐,才得那么点大,四小姐,岂不是要比她还小?小小年纪,竟然就能在音乐方面有如此造诣,着实惊人。 这样一想,更是觉得那个婉娘一无是处,长得丑不说,还一点才情都没有,她哪点儿能配得上自己?这辈子真是亏得大了。 桂妈妈抬着眼皮细细瞧着眼前世子的神色,果然跟姨娘想的一样,又添了点油继续道:“是我们四小姐。之前刘家老太太寿宴上,四小姐可还跟世子您照过面呢,敢情世子您这是贵人多忘事,却是忘了。” 一直恭恭敬敬,言语间却一直提点着他去想画娘的容貌。 李夙尧仔细想了想,他记得当时婉娘被刘邕欺负时,刘邕确实一直对着一个女孩子献殷勤。而他知道那个女孩是婉娘的庶出妹妹,原来就是这柳姨娘的女儿。 不过可惜了,年岁还太小了,不然等进了京城,倒是可以引荐给太子。 “记得,自然记得。”李夙尧嘿嘿笑,声音又突然拔高了几分,冲着院子里头喊,“你们家四小姐不但人如娇花,还弹得一手好琴,可比那三小姐好得多了。”说完便迈步走开。 “老奴恭送世子爷。”桂妈妈一张脸笑出了褶子,见世子的身影完完整整地消失在了夜色中,这才迈着老腿往内院跑去。 内院正坐在窗前弹琴的不是画娘,而是韵娘,画娘跟柳姨娘则坐在旁边,细细聆听着。 韵娘一曲弹罢,十指按在琴弦上,猛地打出一阵噪音,秀眉也微微蹙了起来。 柳姨娘不高兴了,站起身子便去拧她的耳朵,怒骂道:“你摆出这副死人脸给谁看?不过叫你弹奏一曲怎么了,哪里委屈着你了?”越想越觉得气,亏她十月怀胎生出的女儿,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你啊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的精明,我也就不愁了。” 韵娘耳朵火辣辣的疼,倒也不在乎,站起身子便道:“婉娘跟世子的亲事是唐国公做的主,而且父亲跟母亲也都不反对,现下只等着去京城定亲了,姨娘怎么可以从中作梗?”顿了顿,又说,“况且女儿跟画娘都是庶出,即便那世子瞧中画娘,李家那样的身份,也是根本是不可能的。” 一听到一个“庶”字,画娘“哇”地便哭出了声,她最讨厌别人说她庶出。 柳姨娘也是气得浑身发抖,扬手便挥了韵娘一个耳光:“你也知道!”年少时候犯下的错,心里不是不恨的,“如果当初不是有了你,我会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吗?我生你养你,好吃好喝地供着你,甚至曼娘有的一切,我也都求着老爷同样给你一份!在你爹心里我都是跟太太同等的地位,你竟然瞧不起我?” 桂妈妈跑了进来,拉住了柳姨娘,劝慰道:“姨娘消消气,大小姐必不是故意这般说的。”说着使劲给韵娘使眼色,却见韵娘只望着别处,并不吭声,桂妈妈只得道,“亏得有大小姐,那世子爷以为刚刚的曲子是四小姐弹奏的,可将四小姐好好夸了一翻,说是比三小姐好得多。” “真的?”柳姨娘不生气了,转而挑起嘴角笑,又伸手拉过画娘,轻轻摸她的头发,“还是画娘好,从来不惹娘生气,娘下半辈子的希望可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画娘也开心,那个世子爷看起来可比肥头肥脑的刘邕好得多了,不过到底还小,想想也有些怕,这曲子并不是自己弹的啊。画娘的琴弹得虽然也很好,至少比婉娘好得多,但是跟韵娘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娘,在去京城前的这段日子我不学书画了,只想跟着大姐弹琴。”撇了撇嘴,眼睛一亮,“就学刚刚大姐弹的这曲,一定要学得跟大姐一样好。” 柳姨娘笑着在小女儿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冷眼对着韵娘说:“你妹妹的话听到了吗?以后你哪儿也别去了,就呆在闺房教画娘弹琴。” 韵娘抿着唇没说话,抬眼瞧着窗外,院子里的槐花已经快要谢光了。 婉娘推着轮椅送九王回屋时,刚好与饭饱归来的李夙尧在院门口撞上。 李夙尧见她笨手笨脚的样子,鄙夷地望了她一眼,然后大手一推,便将她挥开。 “瞧你累赘的样子,连个门槛都过不去,亏得那一身肥肉白长了。”李夙尧一边训斥,一边早已轻松地推着轮椅往院内去。 婉娘还没跟九王道别呢,迈腿也走进院子去。浮月跟在婉娘身后,对这个世子一百个不满意,噘着小嘴说:“我们家小姐可好着呢,才不累赘。” 进了院子后,九王便自己用手转轮椅,转了个方向,对着婉娘道:“今天多谢三小姐送我回来,天黑了,这西厢离东厢远得很,我叫方定送你们回去。” 婉娘低头扯着衣角,扭扭捏捏地说:“府上很安全的,我也认识回去的路,不麻烦那位方大人了。” 九王笑了笑,眸色漆黑幽深,可眼仁却没有转动,只盯着一个方向看。 “那也好。”顿了顿又说,“京城里最好的神医在我府上,等回了京,我便禀明圣上,叫薛神医也给你治额头上的伤。” 婉娘恭敬道:“谢谢九王。” 婉娘走后,九王还是叫来了方定,让她暗中护着婉娘回去。 李夙尧置身事外,不知道九王为什么对一个胖丫头这般好,疑惑道:“不过一个正三品骠骑将军的女儿而已,也值得九叔您对她这般好么?”李夙尧是当今独孤皇后的侄子,自小又是在皇宫长大的,因此也跟着太子诸王们叫杨珩九叔。 九王摇头轻笑:“你害人家姑娘毁容在先,出言恶语相对在后,若是这事搁在旁人身上,怕是早就要哭闹上吊闹开了。偏这云三小姐这般不哭不闹,白天时竟还帮着你……”指的是当时两次提醒李夙尧他爹站他后面的事,“想她小小年纪竟是够能忍的,难道我也该像你那样对她?夙尧,你这个未来小妻子恐怕并非你表面上看的那般一无是处,不要错失良缘。” 不过一个胖丫头而已,竟然能够让当朝九王如此夸赞,李夙尧着实不敢相信。九王说她好,可李夙尧一点没瞧出她好在哪里,要才无才,要貌就更别提了。 “难怪当初被她一个庶出妹妹欺负成那样,原是实在比不得人家。”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转了话头道,“我刚刚自厨房那头过来,途中听到一阵琴声,跟太子堪堪有得一比,便寻着声音而去,却发现竟是府上四小姐所奏,就是欺负胖丫头的那个庶出妹妹。” 九王摇头淡笑:“太子的琴艺高深,岂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能够比得上的……”想想觉得这是在云家,又是云府内宅的事情,不便多说,便道,“也难怪你爹成天教训你,这毕竟是在云家,别当是在京城国公府。” 李夙尧撇嘴:“嘁~你管我,你又不比我大几岁,还真将我当晚辈了。”说着便看九王,嘿嘿笑道,“来杭州前去你府上玩,秦太妃对我说,好似要将窦表姐说给你当王妃。” “华兰?”九王微微一怔,随即有些薄怒,“母妃怎么将心思都打到窦家头上了,华兰,我可是一直将她当作妹妹的。” 见一向温文尔雅,遇事镇静的九王也有失态恼怒的时候,李夙尧心情不错。 “我表姐长我半岁,眼瞧着都十四了,十四岁竟还没有定婆家,估计也是挑来挑去没挑到合适的,我姑妈可疼她了。”想着自己娘之前跟他说过的话,又想到表姐的花容月貌,李夙尧既惋惜又悔恨,“我娘之前可跟我说过,将来是要将华兰表姐许配给我的,不过现下我爹却抢先帮我定了亲,要是被我娘知道,还不得吵到皇后姨母那里去。” 九王“哼”了声,泼冷水:“让你娶云三小姐,可就是皇后的意思。” “什么?”李夙尧再也淡定不了,“嗖”一下站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十五章 听了九王这一提点,李夙尧似才反应过来,原是自己做了政治的牺牲品。 如今整个中原并非只有大兴一个国家,在大兴的西南部还有一个叫做西夏的小国。西夏地区资源丰富,地理位置也得天独厚,虽然人少兵力也不强盛,可这么多年来,中原各朝各代更新替换,战火不断,西夏国却顽强不倒。 十多年前,兴主武动谋得天下,开创开皇盛世。兴主杨谦上位后,体民意,察民情,顺民心,不仅减轻了百姓的税,还继续推行“均田制”,开创科举制度,广纳贤才。 兴皇在位,百姓安居乐业,天下风调雨顺。但兴主不甘于此,开皇初年,便立下了灭夏完整统一中原的决心。 云盎在天下大乱时选中了杨家,给其提供军火兵器,才使得杨家夺得天下,且大败百越。当然,云家也因此,得到了财富与威望。 但,皇帝封云盎为骠骑将军,却不仅是因为赏识他的才华,想要利用他来达到灭夏的目的。最主要的是,想顺着这个借口继续提拔他,让他官至高位,为己所用,渐渐牵制各望族世家。 并且,寒门云家只是一个开端,圣上开创科举,就是为了天下寒门学子可以跻身朝廷为将为相。 自东汉以来,讲究门阀,重视郡望。各大世家在全国各地有一定威望,而这种威望已经严重威胁到了皇权。皇帝知道,想要巩固皇权,必须粉碎世家望族势力,而这,实非容易之事,必须采取措施。 因此,圣后独孤氏给圣上所提的第一个建议便是拿李家开刀,混淆贵族血统,让望族与寒门通婚。 九王虽然眼睛看不见,可心里却明白得很。唐国公李烈虽是粗人一个,但心思却是及细,不可能看不出二圣的意思。李夙尧之前并未往这方面想,如今九王提点了他,才豁然开朗,不免更加绝望。 想想也是,若只是因为自己毁了胖丫头的容貌而逼着自己娶她,实在说不过去。原来,不过一个说辞而已。 婉娘回到梨院时,苏氏正侧身卧在榻上小憩,听得动静,微微睁开眼。 “听苏妈妈说,你刚刚又跟李世子吵架了?”苏氏伸手拽婉娘到自己身边,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将她抱到怀里,轻声说,“婉娘,你从小就是娘的宝贝,娘不希望你受丁点苦。以后若是真的没法子,非得跟那李世子过日子的话,也得好好顺从着他。” 婉娘低着头,用肉肉的手玩着母亲手上的翡翠镯子,像是仔细思考了一翻,好久才说:“娘,如果我不怪她害我留了疤,是不是女儿就不用嫁给世子了。”她停住手上动作,抬头看母亲,眼睛清澈明亮,像是期待着什么,“世子很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他,婉娘以后不想嫁那样的夫君。” 苏氏叹道:“好孩子,娘又何尝愿意呢?若是有得选择,娘宁愿你在同等门第的家族中挑选一个忠厚老实的。那李家乃钟鸣鼎食之家,门第太高,怕是瞧不起我们。娘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进了京城后,能够请名医治好你额头上的疤。” 婉娘想到九王对她说过的话,眼睛一亮:“女儿刚刚陪九王在亭子里看书,九王说了,他府上有个薛神医,是一直替他瞧病的,说是可以请薛神医给女儿瞧额头上的伤。” 苏氏诧异:“你什么时候跟九王这般熟悉?他怎会许你这样的承诺?” 婉娘闻言,继续低头用肉手玩母亲手上镯子,声如蚊呐:“九王人可好了,就像大哥哥一样,刚刚在亭子里他让女儿念书给他听的,他说礼尚往来,作为回报,就说让薛神医给我瞧。” 苏氏点了点头,握住婉娘的手,似有心思:“婉娘,你要记住,这些皇亲贵胄可都不是一般人物,我们能远则远。” “女儿知道了。”婉娘有些失望地垂下头,自母亲膝上蹭下来,拿过一旁浮月手上的书,恭敬道,“女儿先回自己屋歇息了。” 因张笙要准备参加秋天的乡试,且云家将举家迁至京城,云盎便免了府上几位小姐的学。但云盎还是继续将张笙留在云府,好吃好喝供着,并承诺,即便云家上京,云府杭州这所宅子他也可以继续住。 张笙自然知道云盎的意思,他是看中了自己的才学,看好自己来年能够高中。 云府的家丁婆子,小厮丫鬟,都是杭州人,此次有些不愿意追随云家入京的,云盎便归还他们的卖身契,且多付了三个月的工钱。那些愿意追随入京的,也一次性给了每人二十两纹银,让他们孝敬家中父母,并签了终身契,以后一辈子追随云家。 府上正乱,婉娘这些日子还是跟平常一样,不是跟着姐姐曼娘学着绣荷包裁剪衣服,便是去荷塘边的亭子里读张笙给她的医书。原是期待着可以再次遇到九王的,可自那次以后,九王再也没有来过。 九王没来,那讨人厌的李世子却三番五次来找自己的茬,婉娘嘴上没说,可心里真是讨厌死他了。这么些日子接触下来,婉娘知道,这个世子没什么坏心眼,但鬼主意特别多。 不是从荷塘里捉个青蛙偷偷放自己书里,便是逮个蜘蛛扔自己头上,玩来玩去就只那么点花招。 李夙尧他爹李烈跟九王还有云公一起讨论西夏国跟高丽的战事,李夙尧没耐心,只坐在旁边听了一点便打哈欠吵着要出去。李烈恨铁不成钢,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就他这副样子,将来如何承袭国公爵位,光耀门楣? 可耳朵拧红了,屁股打烂了,臭小子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他也没有办法。只得挥了挥手,让他要走快走。 李夙尧得了父命,麻溜便跑开了,一个人在云府里逛,逍遥自在得很。 可云府虽大,也算豪华,但跟国公府却是没法比的。而且云府上下全是女娃,没有跟自己年龄相当的男丁,不像在自己家,还有一群庶弟陪自己玩。 李夙尧逛了一圈,实在无聊,就想到了婉娘。一想到婉娘,他便来了兴致,这些天,他一直以捉弄她为乐。李夙尧想着,这个时辰,婉娘该是坐在亭子里看书的,于是心情大好,抬腿转了个弯儿,便飞奔而去。 绕过荷塘,远远便瞧见一个穿着杏黄色衫子的女孩正抚在石桌上埋头看书,很是认真的样子。小女孩梳着双环髻,双髻上绕着杏黄色的绸带,绸带很长,被风吹得紧紧贴在女孩子那张圆润的脸上。女孩子脸在阳光照耀下,又圆又润,红扑扑粉嘟嘟的,还蛮可爱的。 李夙尧心里痒痒的,哼着小曲,踱着步子,吊儿郎当地走过去。走得近时,便放轻步子,然后猛地将双掌拍在石桌上,吓得婉娘一跳。 “小肉丸,你这么好学啊。”李夙尧双腿一跨,在她对面坐下,见婉娘吓了一跳后便没了反应,继续埋头看书,他便伸出魔爪在她眼前挥,“呦,能耐见长啊,见到小爷我,竟都不知道请安了。” 婉娘小声嘀咕:“我之前每次都给您请安,您说嫌麻烦,自己说我以后见着你不必请安的。” 李夙尧一噎,竟有这事?好像是有。小肉丸看起来不简单啊,竟然学着拿捏自己了。 见她不理睬自己,李夙尧继续逗她说话:“小肉丸你看,你快九岁了,再过几年,等到十三岁时,就可以进我李家门了,到时候我们做了夫妻,总不能一辈子这么过吧?你要学着顺从我,听我的话,只要我舒服开心了,以后就不纳妾来欺负你。” 婉娘终于抬起头来看他,眨了下眼睛,嘴角翘了翘:“世子,您不是说讨厌我,不同意这门亲的吗?” “是啊,我自然不同意,毕竟你是这样一副模样。”说着瞟了下婉娘神色,果然见她有些自卑地垂下脑袋,继续低下了头,李夙尧嘴角挑了下,“不过你也放心,我李家在京城众世家中可是最有威望的,说一不二,既是与你定了亲,怎么说也是要将你娶回去的。” 婉娘不敢抬头,声音也有些闷闷的:“如果京城里的名医医好了我额头上的伤,是不是我们的婚事就不作数了?” “当然不是。”李夙尧一口否定,想着这是政治婚姻,自己被牺牲了,但不好跟她说,只得道,“旁的你也别多想,总之你得了我这样的夫君算是你祖坟冒青烟了,且偷着乐去吧。” 婉娘心想,得了你这样的,我真想哭。 李夙尧继续说:“唉,总之呢,我也正在学着接受你,现在也没有之前那般讨厌你了。”看了婉娘一眼,“你就这样,低着头的样子还是蛮美的。” 婉娘还是低头不接话,李夙尧说得多了,也觉得没趣,可是他也不想继续捉弄婉娘了,只是静静坐在一旁,双手平摊在石桌上,下巴抵着手背,一直盯着婉娘看,正在努力地将这个丑媳妇看得顺眼点。 浮月站在旁边,鼓着嘴巴,斜飞了李夙尧好几眼,她就是不喜欢这个世子,就是他害得小姐这般样子的。 过了没一会儿,婉娘才静下心来,便听到画娘的声音:“三姐姐,原来你在这里看书呢,叫妹妹好找啊。” 婉娘闻声抬头去看,正看到一身红衣的画娘,手上抱着古筝,正小步朝自己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十六章 画娘穿着一身樱红色的衫子,身形小巧纤瘦,梳着双环髻,头发上攒着梅红的珠花,桃心脸,下巴尖尖的,一脸j□j地向着婉娘这边走来。 李夙尧转头看了画娘一眼,又瞧婉娘,见婉娘无动于衷,便敲了敲石桌:“肉丸,你那个爱欺负你的妹妹来了。”想了想,微微蹙眉说,“那天在刘府时她伙着刘邕欺负你,怎么今天叫你叫得这般亲热?” 婉娘心想,今天可真热闹啊,想趁着天气好看点书都不行,一个个的都来找自己麻烦。婉娘对于自己的体形外貌虽感到有些自卑,但是于其它方面,她也自认为是不输画娘的。平日里躲着让着画娘,不过是因为父亲很喜欢她,婉娘想着,如果自己不跟画娘一般计较,或许父亲也会喜欢自己吧。 可喜的是,父亲现在对自己比之前上心得多了,每晚回梨院时,都会关心自己的课业,这总叫婉娘觉得,自己现在才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 画娘身子娇小玲珑,灵活得很,进了亭子,眼睛一亮,甜甜笑道:“原来世子爷也在这里啊……请世子爷安。”边说边恭恭敬敬地请了一安。 自画娘来后,李夙尧便一直瞧着婉娘神色,却只见她低垂着头,用贝齿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你起来吧。”李夙尧学着大人的样子,一只手背在腰后,另外一只手向着画娘抬了抬,“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以后见到我就不必行礼了。” 画娘听话地起了身,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世子爷对我三姐可真好,三姐,你可真算因祸得福了,没想到虽然破了容貌,却得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画娘说了一半便仰头看着李夙尧,抿唇一笑,“其实在家里,我跟三姐年龄接近,关系也是最要好的,姐姐只早我几天出生而已。我虽然是姨娘生的,可母亲待我跟亲生女儿一样,三姐有的,我都有,小的时候三姐还说,就算以后选夫君,也要选同一个呢。”说完这些,双颊红了红,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婉娘一抖,她何曾说过这样的话?别说是没说过这样的话了,云府上上下下,谁人不知道,府里三小姐四小姐的关系是最不好的了。 李夙尧心里打了个转,总算是明白这个云四小姐的意思了,怕是也想跟了自己。想到此处,李夙尧才仔细打量了画娘,年岁不大,却长得十分精致,乌发红唇,雪肤皓齿,一双眼睛特别灵动,真真是个美人胚子,至少目前看起来,要比这个小肉丸好看得多。 不过,之前在刘府时,他明明亲眼瞧见这个云四小姐利用刘邕那小子欺负自己嫡姐姐的,现下却又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来讨好自己。哼,小小年纪,心机倒是不浅啊。 “呃,原来你们姐妹情深啊,之前在刘府时,是我看错了。”李夙尧轻笑一声,睨着画娘,“两姐妹同嫁一位夫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也知道我李府门第高,不是谁想进便能进的,你姐姐虽不济,可好歹也是皇后亲封的惠安县主,而你连个嫡女都不是,怎么进李家门啊?” 被他说得这般直接,画娘一张脸涨得通红,张了好几次口,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庶出庶出,这是她心里永远的痛,她真是恨死自己姨娘了,为什么自己姨娘要是父亲的妾氏?为什么自己会是卑微的庶出?即便是父亲喜欢自己,甚至待自己比婉娘还好,可以后谈婚论嫁,一个庶出便就叫自己进不得高门。 瞧瞧婉娘,她有什么?才学相貌一样都比不上自己,却只因着是嫡出,竟跟唐国公世子订了婚事。 画娘越想越难受,小小拳头紧紧攥起,好一会儿才松开,甜甜笑容依旧不变,对上李夙尧清亮的眸子。 “是三姐姐疼我才会说出那番话的,不过我才不会当真呢,哪有两姐妹嫁一个丈夫的道理啊。”边说边将随身带来的琴放好,摆到石桌上,“我知道三姐姐会在此处看书,怕姐姐会闷,特地带了琴来给姐姐解闷的。” 李夙尧毫不客气地揭穿她:“你刚刚不是说跟你姐姐是偶遇吗?”故意蹙起眉心,有些费解的样子,“怎么又说是特地过来的呢?” “我……我是特地来找三姐姐的……然后……院子里一直没有找得到,忽然想得起来姐姐或许在这里看书,便带着沉月过来了。”说着小心翼翼抬眸,咬着唇,轻声问,“世子,是不是画娘打搅到你跟三姐了?” 李夙尧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想,难怪小肉丸会被她这个庶出的妹妹吃得死死的,原是这个画娘心机实在太重,小小年纪,脑子灵活得很,三番两次被自己拆穿侮辱却依旧面不改色,若是搁在其他小孩身上,怕是早就哭着跑了吧。 “三姐,我给你跟世子爷弹奏一曲吧。”说着话的功夫,小小身子已是坐到了琴前,纤长柔嫩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弹奏着自己这些天苦练的曲子。 婉娘一直瞧着画娘,自己这个庶出的妹妹,她不得不承认,画娘在琴画方面的造诣确实要比自己高。婉娘忽然想到了韵娘,自己的长姐,柳姨娘的女儿,她才是在琴艺上真正有天赋的人。 李夙尧觉得今天这首曲子,虽跟上次经过荷院时所听到的那首曲子一样动听,可若是仔细再一琢磨,却又有些不同。这次的琴声中,好似夹杂着一丝气愤与不甘。 可上次呢,上次只觉得那音乐动听美妙,却是忘记了去听弹奏人的情绪,现在仔细一回想,好似是哀怨的,孤独的,悲伤的…… 李夙尧诧异,却也是明白过来,那天的曲子,绝不是云四小姐所奏。 “你可还有个姐姐?”李夙尧见画娘一曲作罢后还要弹,直接将手掌拍在琴弦上,“嗡”的一声响,“你也别再弹了,我知道那天晚上的琴不是你弹的。”李夙尧抿唇,虎着脸瞧画娘,一脸不高兴,“小爷我最讨厌那些个别有心思的女人算计我,今天被我识破了你且好好给我老实交代,若是有一个字虚假,小爷绝不饶恕。” 婉娘本来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瞧画娘来演一场好戏骗这个世子的,却没想到,李世子不但没对画娘倾心,反倒恼了她,听着语气,好似不是一般生气。 画娘有些呆住,眨了下眼睛,结巴道:“世子……您,在说什么啊?” “哼,少在这里跟我装可怜,我李夙尧向来不吃这套。”说着低头逼近几分,“我只想知道,那天的琴是谁弹的。” 画娘吞吞吐吐地不愿意说,想就这么厚着脸皮坚持说是自己,可明显底气不足,吱吱唔唔好久也没说出个究竟。 婉娘站在旁边,却是看出了些门道,怕是那柳姨娘打了李世子的主意,叫韵娘弹琴故意给世子听到,然后着人说是画娘谈的,现下被识破,丢的是云家的脸。 “世子也别问了,我确实还有一个庶长姐,琴弹得很好。您那天所听到的,怕是我长姐谈的。”画娘没说的,婉娘凭着猜测一一说了出来,说完瞧了画娘神色,见她面色涨红,气鼓鼓的,便知自己是猜对了。 画娘“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抱着琴便往亭子外跑去,贴身丫鬟沉月见了,也叫着“小姐,小姐”,又匆匆朝李夙尧跟婉娘行了一礼,然后也追着出去。 画娘走后,李夙尧瞧着婉娘,脸色好了不少,微微挑唇一笑:“小肉丸,没想到你们云家还有这般好琴艺的女儿,你的那个姐姐多大啦?” 婉娘拿捏不准李夙尧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地抬着眸子看他,考虑了一会儿方说:“我上头两个姐姐可都有了心上人,你别打她们主意了。” 婉娘话刚说完,李夙尧便抬手一巴掌拍在婉娘后脑勺上,嗔怪道:“我是那种人吗?” 浮月一惊,立即跳出来护住婉娘,瞪着眼睛看李夙尧:“你凭什么打我小姐?不许你欺负小姐。” 李夙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劲用大了,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也不会向别人道歉的,只得放轻了语气,告诉婉娘:“你知道当今太子吗?太子杨佼精通琴艺,可寻遍天下,却未能寻得一个能够与之相和的人,可那天却被我寻到了。我想,你的那位姐姐,怕就是太子殿下一直苦苦寻求的人吧。” 婉娘听出了李夙尧话中意思,原是想将韵娘引荐给太子。 “我们云家的女孩都是良家女,又不是歌女,就算太子寻求又如何,我姐姐不会入宫的。”婉娘说,“所以,世子爷还是不要跟太子说的好。” 李夙尧也只是一时兴起,此番见婉娘有些不情愿,他便也没再说,免得自讨没趣。不过此时不说不代表以后不说,等回了京城,还是得跟太子表哥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十七章 画娘抱着琴,一边哭一边往荷院跑,她身形纤瘦,步伐轻盈,跑起来快得很,早将贴身丫鬟沉月甩得远远的了。 桂妈妈站在院子门口张望,见到四小姐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小姐如何?那个李世子见了小姐这等姿容,想必是越发不将三小姐放在眼里了吧?”桂妈妈扭着水桶腰,笑出一脸褶子,待看清画娘脸上的泪痕时,失声叫道,“哪个挨千刀的敢欺负我们四小姐?咱们四小姐将来是要做世子夫人的,真是瞎了他娘的狗眼!” 画娘一听,心里更觉委屈,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愣是瞪成了圆的,胸口直起伏。忍了好一会儿没忍住,举起琴便向着桂妈妈砸去。 桂妈妈始料未及,堪堪被砸了个严实。 屋里柳姨娘听得了动静,说了话:“可是画娘回来了?” 画娘“哇”一声便哭了出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双手左右开弓揉眼睛。 柳姨娘正躺在榻上小憩,美目微眯,听得哭声,立即惊得坐了起来,摆手挥退了一旁给她挥扇打风的丫鬟。 “怎么了这是?”柳姨娘见画娘哭得凶,一把将她搂过,抱在怀里,“不是说去见李世子的吗?怎么却是哭着回来的?是不是婉娘欺负你了?” 画娘越哭越凶,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柳姨娘心想,女儿长得如此标致,连哭都这么漂亮,若是跟婉娘站在一起,瞎子都知道选谁做媳妇,莫非那李世子竟连个瞎子都不如? “好了,你先别哭。”柳姨娘抽出手绢,替画娘擦眼泪,见她渐渐止住哭了,这才缓缓道,“你见到世子了吗?” 画娘点头:“女儿见到了,也都按着娘您说的,弹了那天晚上姐姐弹的那首曲子。可是……”画娘那天听桂妈妈说了,那李世子似乎对弹琴之人很感兴趣,自己这才信心满满前去献宝的,没成想,却,“……世子他,他侮辱我!” 柳姨娘一愣:“他侮辱你?”柳姨娘不信,凭着自己女儿这副娇滴滴的容貌,怎么会被人侮辱呢,顿了顿,问道,“说你什么了?” 画娘脸颊红红的,撇着小嘴,一脸委屈的样子。 “他嫌弃我是庶出的,不但如此,言语里还帮着婉娘说话。”画娘使劲跺脚,小眼神凶得很,一口银牙也差点咬碎,“我不相信,他会真的愿意娶那样一个丑媳妇进门。” 柳姨娘被兜着头泼了一盆冷水,心也是寒得彻底,不禁有些恨。 以前的云家只是商家,自己丈夫云盎是一家之主,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而老爷偏宠着自己,连带着也偏宠着自己的女儿画娘,柳姨娘一度以为,即便自己不是老爷的正室,但只要有着老爷的这份宠,自己在云家也是有跟太太一样的地位的。 可如今呢?老爷走了仕途,做了骠骑将军,受封诰命夫人的却不是自己,受封惠安县主的也不是自己的女儿,她这才明白,什么贵妾,什么受宠,到头来,不过还是一个奴才而已! 而奴才生出的女儿也得继续卑微着,得去哄主母,哄得高兴了随便赏你一个姑爷,即便这个姑爷你不满意,也还得扯着脸皮假笑着千恩万谢。 这种日子,这种卑微的仰人鼻息的日子,真是活得够了。 柳姨娘是云家老太太自大街上捡回来的,她被捡回来那年正值战乱,天下硝烟四起,那一年她才得六岁。虽然六岁已经有记忆,可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六岁前的点滴也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逝。而现在,她只依稀记得,城池沦陷时,父兄殉城,母嫂殉情,自己被家里的嬷嬷偷偷抱了出来,后来嬷嬷途中遇难而亡,自己侥幸被云家所救。 若不是国破家亡,她还是官家小姐,也不会沦落到此番田地,竟做了一个商人的妾氏。 “娘,您怎么了?”画娘见自己姨娘一脸泪水,便轻轻推了推她,“是不是女儿惹您生气了?画娘错了。”她微微低下头。 柳姨娘回过神,用手绢擦了擦面上的泪,吸了口气说:“娘没事,娘只是在想,不如画娘你以后给太太做女儿去吧……” “娘您在说什么?”画娘有些呆住,也有些惊恐,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女儿是您的女儿啊,是您生的,是您身上掉下的肉!您怎么可以不要我?” “不是娘不要你,这么做,只是想让咱们画儿将来嫁得更好。画儿,你不是喜欢那李世子吗?”见女儿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后,柳姨娘才继续说,“李家门第高,可是你跟婉娘比,什么都比她好,就只是身份差了截。这不是你的错,是娘的错,是娘害了你,所以,娘现在尽力去弥补。若是为你拼了个嫡女身份,在云家家谱上改一下,到了京城后,以你的才貌,即便入不得李家门,也还有那么多世家公子等着你去挑呢。” 画娘原本还担心是姨娘生自己的气不要自己了,此番听了这些,渐渐动了心。 “娘,可是女儿不愿意离开您,我不要。”画娘有些闹脾气也有些撒娇,“若是到了太太身边,婉娘还有那个苏妈妈,还不得像平时我欺负她们似的欺负我。还有曼娘,她凶得很,我最怕她了。” 听得女儿这般说,柳姨娘像是被割了肉一般,浑身都疼。 “娘想办法,既叫画娘有嫡女身份,又能继续留在娘身边。”柳姨娘伸手抚摸着爱女的头发,一脸溺爱,“娘去跟你父亲说,他那么疼爱我们母女,必定会同意的。” 画娘见有了希望,心情大好,可想到近些日子以来,父亲一直留宿在太太那里,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自己姨娘了,不免有些担心。 “可是父亲他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们母女了,娘您还被父亲禁着足呢,可怎么办才好?”想到此处,画娘眸子又黯淡了几分,想必父亲已经不喜欢自己了。 “没事的,娘有办法。”柳姨娘下了决心,轻轻推开女儿,一头便撞向了旁边的柱子。 画娘只听得“咚”一声,待得回过神时,自己姨娘已经满脸鲜血的倒在了柱子边,嘴角却还挂着笑意。 那种笑意她一辈子都记得,是倔强的,绝望的,不甘的,却绝不是卑微的……即便是很多年以后,娘早已不在自己身边,她也仍然记得。 桂妈妈听得动静,跑进了屋,待看到满头是血的柳姨娘倒在地上时,脚下也有些软。反应过来后,才知道呼喊着请大夫去。 云盎在陪着九王并唐国公一起用晌午饭,小厮跑了进来,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云盎立即变了脸色。 九王眼睛看不见,但听力极好,小厮在云盎耳边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原是云府的一个姨娘因被云盎禁了足,一时想不开,便撞了柱子。 云盎到底是在意柳姨娘的,此番再也没了胃口,向着九王跟国公爷请了罪,便匆匆往荷院赶去。 唐国公是个军人,不在乎什么礼节,九王也是性格温和之人,两人对于云盎的突然离席,都没怎么放在心上,照吃不误。 李夙尧在外面浑了一天,肚子饿了才知道回屋找吃的。方定跟他说骠骑将军请九王跟国公爷在偏厅吃饭还没回来,李夙尧一听有吃的,双眼直冒光,撒腿掉头便往云府偏厅跑,好在跑得快,他来的时候桌上还有不少菜。 荤素搭配,红绿相间,全是自己爱吃的菜,李夙尧心情不错。 “吃饭你知道回来了!”李烈虎着脸瞪儿子,“浑小子越来越不懂规矩,一点出息没有,将来怎么继承我李家大业?” 李夙尧啃了口鸡腿,拼命咽下去后才说:“打百越的时候,叫你带我去你不带,现在又来说我!嘁~”低头继续啃。 “嘁什么嘁?”李烈抡起巴掌“啪嗒”便拍在儿子后脑勺上,连带着儿子的头跟鸡腿一起拍跌到桌子上,“成天的不着调,我看就是被你娘给宠的。” 李夙尧被他爹打得都习惯了,也不知道疼,仍旧笑嘻嘻的,也不吃了,放下筷子。 “我也没去瞎混,爹您不是逼着我娶那云三小姐嘛,我去找她了。”李夙尧将碗筷推到一边,继续说,“我知道让我娶云三小姐不是爹您的本意,而是皇后姨母的意思,爹您不过也是遵旨办事而已,儿子不怪您。”说完挑唇一笑。 臭小子懂事了,李烈差点感动得老泪纵横,臭小子竟然知道理解自己了,长大了,以后不能抬手就打了。 九王眼睛直直地瞧着李夙尧的方向,问道,“真的打算接受这门亲事了?” 李夙尧深深叹了口气,故作深沉地说:“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皇后姨母有心如此,我们作为皇亲国戚的,可不得分担着点儿么!想想也是我倒霉,那天若不是刘邕那王八蛋,我也不会跟胖丫头扯上这关系!” 九王点头道:“你想得开便好,什么漂亮不漂亮的,不过一副皮囊而已,只要姑娘家人好心慧就行,我看那云三小姐不错。” 李夙尧不以为然:“你看不见当然不在乎外表了,若是长得实在寒碜,连饭都吃不下去。”脑海中又想了下婉娘容貌,拍了拍胸脯道,“胖丫头虽然胖,长得还是不错的嘛,不过可惜的是,额头上一大块疤,希望能够消除。” “你怎么跟九王殿下说话的?”李烈抬起手,想了想,又硬生生放了下来,“晚辈要有个晚辈的样子,给九王请罪。” 李夙尧虎着一张脸,对九王说:“对不起。” “臭小子!”李烈怒骂,“都是你娘给惯的,简直连王法都没了。” 九王全然没放在心上,微微笑道:“难得他能当着我的面说,也是坦荡的。比起那些当面恭敬,却在背后骂我瞎子瘫子的要高尚得多。”想了想,又问,“只是夙尧,你不是说独孤夫人要给你说窦家小姐的吗,虽然是皇后授意的婚事,但还得你娘亲口答应才作数。” 一想到窦表姐,李夙尧立马泄了气。 窦表姐多好啊,是从小跟自己一起玩大的,其实自己小的时候心里已经暗暗做了决定,将来就娶了表姐。窦表姐不但人长得高贵美丽端庄大方,脾气也是一顶一的好,不像小肉丸,她竟然敢对自己爱理不理的? 想到此处,李夙尧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心道,简直反了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十八章 云盎赶到荷院院门口的时候,刚好与里面出来的大夫撞个正着。 云盎立即问道:“伤势如何?” 大夫姓吴,是这云府的老大夫了,云府上上下下的太太姨娘们,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去请这吴大夫。 吴大夫向着云盎作了一揖,缓缓道:“老夫已经为姨娘敷药开了方子,只要按时辰服用,就没有什么大碍。” 云盎这才松了口气,挥了挥手:“安富,你送吴大夫出去吧。”说完一个人迈腿往院子里走去。 走进院子,云盎转头看着这里熟悉却又陌生的一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甚至没有刻意去关心过这里的女人跟一双女儿,这么些天,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梨院那边。 柳姨娘是跟他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虽说是妾,可在他心里,从没将她当妾待过。这些日子对她冷淡,不过是因为圣上跟圣后微服杭州,天下人都知道,当今独孤皇后善妒,也最是讨厌那些个大臣宠妾灭妻,他若再继续像以往一样对她好,怕是就没了如今的仕途。 他十五岁起,一手撑起了云家,又将弟弟培育成了当朝礼部员外郎,自己的心到底有多大,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因此,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心里都暗暗较量过,不会叫自己吃亏。 桂妈妈见老爷来了,立即跪了下来,哭着说:“老爷您可终于来看我们姨娘了,姨娘这些日子天天念叨着您,就盼着您来。” 韵娘坐在床尾,见到父亲来了,立即站起身子,叫了声:“父亲。” 云盎没答话,甚至也没看她一眼。韵娘一直微微垂着头,面无表情。 画娘坐在床头边,紧紧握住自己姨娘的手,一张脸上全是泪水。明知父亲来探望姨娘了,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她是故意不起身的,她心里在责怪父亲。 柳姨娘头上缠着白布,身子弱得很,见丈夫来了,挣扎着要坐起身子。 “画娘,怎么不给你父亲问安。”柳姨娘气息微弱,对着女儿轻声责骂,“真是越大越不懂规矩,还不快点起身。”虽是责骂,可却是拍了拍她的手背。 云盎快步坐到床边,按住柳姨娘的身子,放轻了语气说:“你还病着,别乱动。” 柳姨娘摇头:“没事的,大夫已经给敷了药,也说了额头上的伤口没有大碍。”紧紧握住丈夫的手,“倒是叫夫君您担心了,这么赶着来看望妾身,不知妾身是否耽误了您的大事?妾身没事,夫君还是快去忙您的吧。”说着便用手绢捂着嘴,咳了好几声。 画娘撇了撇嘴,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努力瞪成了圆的:“姨娘,您怎么了?爹不来的时候您天天哭盼着爹来,爹现在来了,您却又赶他走!我不管!”说着便一头扎进了云盎怀里,撒娇道,“爹好不易来了,要是再走了,女儿不依。” 云盎唇角挑出一丝笑意,久违的开心一股脑涌上心头,伸手轻轻拍着画娘的头,对着柳姨娘说:“依依,咱们画儿现在这般,真是像足了你小的时候。” 柳姨娘小的时候,也是画娘这般脾性,总爱对着云盎撒娇卖嗔,可云盎却甘之如饴。 柳姨娘抽出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想到了过去的种种,心里委屈,可到底是什么也没说。自己的委屈算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画娘的事,只要画娘能够谋得一个嫡女的身份,以后嫁个身份高贵的人做正室,自己便就无所谓了。 “画娘,你先出去吧。”柳姨娘轻轻给画娘使了个眼神,推了推她,“时辰不早了,该是到了跟着你姐姐学琴的时候。”又看韵娘,“带着你妹妹出去,好好教导她。” 韵娘低着头说:“是,女儿知道了。”说着便来拉妹妹的手。 画娘却将她的手用力甩开,韵娘身子弱,一向弱不禁风,竟被推得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画娘心里对这个一母同胞的长姐也是有些怨恨的,若不是她琴弹得太好,姨娘又怎会让她在院里弹琴然后着人去跟世子说是自己弹的呢?若是世子一开始不认准那琴是自己弹的,那么,自己今天也不会受这样的侮辱。 一切说到底,都是这个姐姐的错。 最重要的是,太太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可偏偏对这个姐姐不错,画娘心里笃定,肯定是这个姐姐胳膊肘朝外拐了。 柳姨娘终是生气了,瞪了画娘一眼:“没大没小的,怎么可以推你姐姐!” 韵娘垂着眸子抿唇不说话,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里却黯淡了些。平日里妹妹欺负自己,姨娘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说骂妹妹的,今日可巧父亲在场,这才帮着自己说了一句。 韵娘有时候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她对自己,倒还不如太太对自己。小的时候生了一场病,若不是太太着人照顾着,怕是早没了。 画娘跟韵娘出去后,屋子里就只剩了云盎跟柳姨娘。 云盎说:“你心里不好受,也别拿自己的身子出气,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两个孩子怎么办?” 柳姨娘点头:“是,老爷说得是,妾身知道错了。”又握住丈夫的手,抬眸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泪眼婆娑,“只是老爷这些日子一直不来看妾身,妾身以为老爷已经忘记了我们母女。这眼瞧着三小姐都已经跟李世子定了亲事,妾身也着急。”顿了顿,又说,“怕是因着三小姐额头留疤的事,太太要恨死妾身跟画儿了,咱们画儿以后该怎么办才好。想到这里,妾身就一时糊涂,做了傻事。” “原是为了这个。”云盎安慰道,“这事我跟太太说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就算是过去了。” “太太是因为顾及着老爷,这才作罢的。”柳姨娘急着说,“妾身也是为人母的,明白太太的心情,现在说是算了,可她既是认定了是画儿的错,想必是不会罢休的。”抹了抹眼角的泪,“她如今是皇后亲封的正五品诰命夫人,以后若是老爷节节高升,她的品阶也自不会紧紧如此,怕是怕是……”后面的话没再往下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柳姨娘想说的是,第一,苏氏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着老爷的关系,第二,若是老爷以后官做得更大,苏氏品阶自然也更高,若是老爷此时不表明态度照拂着些,怕是她跟画儿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云盎自是听得清楚明白,拍了拍柳姨娘的肩:“你放心好了,画儿的亲事我会过心,她是我最宠爱的女儿,我自然会亲自给她选门好的亲事。” 终于往套上走了,柳姨娘趁机说:“妾身自然信老爷,可画儿毕竟是庶出的身份,京城里的贵族公子,又有谁会不瞧中身份?可是画儿这般标致,琴棋书画也是一等一的好,叫她嫁入寻常人家,妾身自是不甘心。” 云盎很喜欢四女儿,以前的云家虽在杭州有些威望,也跟皇家有些关系,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不入流的商户,嫡庶之分没那么些讲究。可眼下呢?自己是将军,眼瞧着就要去京城了,将来前途无量,而画儿她,不能因着一个庶女的身份,而毁了一生。 当下做了决定,云盎安慰柳姨娘说:“这些事情就让我去操心吧,你也别傻了,好好养着身子,你以后还要靠着画儿享福。” 柳姨娘故作惊讶地说:“难道老爷有法子将画儿的庶出身份改成嫡出的?” 云盎给她掖好被角,点头说:“你先休息,我去找太太商量商量。” 事情已经办妥,柳姨娘又流了几滴眼泪,仍旧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天色已经晚了,苏氏以为丈夫今晚不会过来,便叫苏妈妈将抚在案上念书的婉娘带回屋子去休息。而这个时候,云盎却大步走了进来。 “让婉娘留在这里吧。”云盎挥了挥手,几步走到案前,看着婉娘念的书,微微含笑,“婉儿最近似乎对医书很感兴趣,就是不知其它功课有没有落下,父亲要考一考你。” 婉娘对自己很有信心,倒也不怕,合了书便等着父亲问自己。 苏氏心情不错,赶紧挥手叫苏妈妈去准备些茶水跟糕点,自己则坐在丈夫跟女儿跟前,静静听着。 几番对答下来,云盎心里暗暗有些吃惊,女儿的知识跟见解,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不到九岁小姑娘该有的。可惜了她不是男孩子,若是男儿,再好好培养着,怕是可以为将为相。 是自己之前对这个女儿太不上心了,也或许是因为这个女儿的性子太过沉静,像足了自己,之前反倒不得自己喜爱。 苏氏一旁听得有些骄傲,忍不住问道:“老爷,婉儿她说得如何?” 云盎笑着拍了拍妻子的手:“为夫之前不知道,原来夫人给为夫生了个这么好的女儿。” 苏氏朝着婉娘招了招手,将她拉抱到自己怀里,亲了亲她粉润的面颊,有些惋惜:“只是可惜了,我们婉娘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好孩子,偏偏额头留了这么大块疤。” 婉娘瞥眼瞧着父亲神色,见他微微蹙眉,显然有些不满意母亲又提这事。婉娘立即劝慰母亲:“娘,您别担心了,女儿很好的。”想了想又道,“您忘了吗?小的时候有个算命先生说女儿是个有福气的,命中显贵,此次怕是因祸得福吧,不然怎么能跟李世子定了亲事。” 苏氏说:“虽是这么说,可咱们家毕竟是低门,低门高嫁,以后到李家有得你罪受。” 婉娘抿了抿唇,不认同:“娘,虽然正三品官员在京城不算高,咱们云家也不是世族大家,可女儿觉得,父亲在朝中该是举足轻重的。不然,父亲尚未立有军功,圣上圣后也不会破例先下旨封其为将军。父亲现下还这般年轻,以后若是再立有战功,我们云家也不一定紧会如此。再说,女儿是去李家做媳妇的,做媳妇的总会受着婆婆的气,若是换了别家,不一定能比李家好。” 苏氏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早就知道这个女儿性子沉稳,早慧,可没想到,小小年纪竟能看得如此开又说得头头是道。一瞬间心里便五味杂陈,到底是可惜了,可惜额头留了疤,想想就更恨那柳姨娘跟画娘。 云盎眼底尽是笑意,自妻子怀中抱过婉娘,笑道:“婉儿所说,正是父亲心中所想,咱们云家的福荫,不会仅止于此。”顿了顿又道,“婉儿心存仁慈,事事也都是为着父亲考虑,那父亲若是对婉儿说,让你庶妹画娘也做你母亲的女儿,你会觉得如何?” 苏氏一惊:“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婉娘眼珠子转了转,思考着父亲这番话的意思,然后憨憨地低下头,玩弄着自己肉肉的手。 “画娘一直都是女儿的亲妹妹啊,母亲也一直待她如亲生女儿般。”说着觉得额头有些痒,便准备伸手去挠,却被母亲抓住手。 “婉儿,大夫说你额头就算再痒也不能用手去挠,否则这疤怕是要一辈子跟着你了。”苏氏心疼女儿,“要听话。” 云盎眸色沉了几分,继续说:“蝶娘,我是这样想的,趁着现在还没有去京城,将画娘的身份在家谱上改一改,以后便是你的女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十九章 听得云盎的想法,苏氏立即反对:“老爷,妾身不能够同意!”她是有多恨柳姨娘跟画娘老爷不是不知道,旁的且先不说,就只婉娘额头留疤这件事,已经叫她跟柳姨娘势不两立了。 之前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看在云家仕途的份上,才不与她计较的。现下还想打嫡女的主意?谈都没得谈。 苏氏实在觉得委屈,这老爷的心也偏得太厉害了,十多年来自己为媳为妻为母为嫂,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可到头来,难道还不如一个妾么? 云盎也知道妻子心里不好受,但毕竟画娘是他的爱女,这个女儿容貌出挑性子活泼出彩得很,没道理因着一个庶出的身份而毁了一身。既然这次开了这个口,怎么说也得将事情给办成的,妻子若是同意那更好,若是不同意,自己也有自己的办法。 云盎说:“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不过你是妻她是妾,以后进了京我云盎的夫人终究是你,又何必这般小心眼的计较这些?画娘还是孩子,你作为长辈的,总不能跟孩子记仇吧……” 苏氏心里实在气得厉害,不是不会反驳,而是已经不想反驳了。因此,只沉默着不说话,不答应也不反对。 婉娘见气氛不太好,弱弱地问:“爹,女儿想问,让画娘改做嫡女,是柳姨娘的意思吗?” 云盎摇头:“不,这是爹的意思。” 婉娘一脸娇憨:“哦,是这样,原来爹是真的很喜欢四妹妹。”语气里尽是羡慕,“不过好在爹现在也喜欢女儿了,不然女儿真的很嫉妒四妹。” 云盎一顿,半饷才道:“婉娘,你跟画娘一样,都是爹的好女儿。” 婉娘开心道:“我就知道爹不会如此偏心的,女儿也知道,画娘是众姐妹中最出挑的一个。既然连女儿这样的都能与世族李家结亲,画娘可比女儿出色多了,该是要比女儿嫁得好。”又转头伸手去握住苏氏的手,“娘,知道您为女儿不平,可是咱们这一房没有儿子,若是女儿们嫁得好,以后对父亲仕途上也有好处的。” 苏氏没想到竟然连女儿也这般说,她气得胸口直疼,大口喘气。婉娘立即跳过去,轻轻地去抚拍母亲的胸口。 “你真是太傻。”苏氏伸手戳女儿额头,“这般性子,将来迟早吃亏!” 云盎看着三女儿,眼底渐渐浮起笑意,点头道:“婉娘,你真懂事,句句都说到父亲心坎里了。”想着眸子黯淡了些,“可惜了,你不是个男儿,若是个男儿,必定能帮父亲出谋划策。” 婉娘抿了抿唇:“只是这事万不能叫赵姨娘给知道,否则有得闹了。”看了父亲一眼,“爹,您不会也想让蓉娘做嫡女吧?” 云盎知道这事一个已经很难办了,若是再加上蓉娘,连他自己都觉得过分。 “蓉娘就算了。”云盎说,“婉娘,你听话懂事爹都知道,之前忽略了你,爹跟你道歉。” 婉娘腼腆一笑:“女儿没事,其实心里最不好受的是娘,只要爹对娘好,女儿便就好。”又看着父亲,很真诚地道,“爹,女儿知道爹您偏爱柳姨娘,可为了云家,女儿有句话还是想说。女儿听说当今圣后最不喜欢大臣宠爱妾氏,以后进了京城,爹您为了云家仕途考虑,也得好好疼爱娘。” 没想到小女儿这般听话懂事,事事都为自己考虑,苏氏心里很酸,说不出话。 云盎承诺说:“婉娘,你放心,以后进了京,嫡便是嫡庶便是庶,妻妾也得明分,爹断不会拿前途开玩笑的。”说着站起身子,“我还得去书房看书,就不在这里歇下了,明天再过来。”说着迈腿朝外走去。 苏氏在后面喊道:“老爷,都这么晚了你看什么书?”平日里也没见你这般好学啊! 婉娘拉住苏氏的手说:“娘,您别喊了,爹定是去荷院那边了。” 苏氏看着婉娘,嗔怪道:“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事情吗你就同意了?若不是画娘,你额头上会留疤?你这伤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 婉娘看着母亲,眼底一片清澈明亮:“娘,您觉得父亲过来只是跟您商量的吗?父亲平时做事向来说一不二,改庶为嫡,这样不着边际的事情父亲既然提出来了,肯定是下了决心要去做的。就算母亲一直不同意,父亲也有其它办法。若是那样,到时候不但画娘做了嫡女,而且父亲还会对母亲有成见。” 苏氏不甘心:“那也不能便宜了荷院的!婉儿,那画娘现在就知道这般欺负你了,以后若是嫁得比你好,还不得骑到你头上去!” 婉娘垂着眸子说:“她嫁得好不好女儿管不着,但是女儿不会让她如愿的,因为女儿不想让娘您伤心。”见母亲微微愣住不开口,婉娘又说,“女儿刚刚只是先应着父亲的,不能叫柳姨娘如愿,但这个坏人也不能我们做。” 苏氏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有想法了?”自从女儿破了相貌后,不但性子更加沉稳了,好似也更加聪慧。 “其实女儿一直是这样的,只是以前女儿自卑,就算有些想法,也不敢说。”婉娘咬着唇,继续道,“以前我觉得,自己是家里众女儿中最不好看的一个,一直觉得自己以后定是嫁不出去了……就算有人愿意娶女儿,我也怕他看见我的样子,即使他不在乎。” 苏氏捏了捏女儿粉润的面颊,笑着问:“那现在是因为定了李家的亲事,所以后顾无忧了?” “不是的。”婉娘皱眉摇头,脑海中浮现出九王的样子,唇角翘了一下,“娘您也别问了,总之女儿以后断不会叫任何人欺负我们,以后女儿会好好保护娘,还有姐姐。” 第二日,李夙尧用完早餐,又一个人无聊地在府上逛了起来。云府来来回回已经被他逛遍了,实在没什么新鲜玩意儿,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好在没几天便要启程回京了。 李夙尧伸了个懒腰,又舒展了几下拳脚,准备休养生息几天,回京后再回李家军中好好锻炼锻炼去。想他李夙尧出身高贵,又是长得一表人才,而且品行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好,如果再能上战场打杀几场,那真是美哉至极。 美哉,美哉! 不过可惜的是,不能娶一房美貌的妻子,美中不足!唉,倒霉! 浮月找到李夙尧后,溜溜便跑了过来:“世子爷,我们家小姐找你有事商量。” 李夙尧觉得自己这完美的一生就是毁在了胖丫头手上,因此,见着胖丫头的婢女也没给个好脸色。 昂头扯着嗓子嚎:“什么事?老子没空!”掉头就走。 小姐跟她说了,世子爷一准会是这反应,好在小姐告诉了自己应对的方法。 浮月快追了几步:“爷您先别急着走,小姐说有要事与您商量,说您不去一定会后悔一生的。”抬眸看了李夙尧眼,继续说,“是关乎您的终身大事。” 李夙尧心想,这个小肉丸在耍什么花招……关乎自己终身大事?自己的一生不是已经捆在她这个胖丫头身上了嘛,还有什么好谈的? 浮月让出了一条道,引着手指路:“爷您这边请。” 李夙尧背着手,微微昂着头,一脸高傲地说:“走,爷瞧瞧去。” 婉娘坐在荷塘边上喂鱼,浮月引着李夙尧过来后,轻声对婉娘道:“小姐,世子爷过来了。” 婉娘立即站起身子,朝着浮月挥手道:“浮月,我出来的时候忘了带书了,难得今天天气好,你去给我拿过来。” “是,小姐。”浮月怕这个李世子欺负小姐,有些犹豫,可又见自家小姐态度坚定,便退了下去。 浮月走后,李夙尧背着手,垂眸瞧着婉娘,哼道:“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得支开你的贴身婢女。” 婉娘将手里最后一点鱼料都洒到了荷塘里,拍了拍手,鼓足勇气抬头对上李夙尧的眼睛。 “世子,我想跟您交换个条件。”婉娘逼迫着自己一直对着他的眼睛,深吸口气后继续说,“我知道您不想娶我,千方百计地想毁了这门亲事,奈何国公爷不同意您也没有办法。所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便有办法去说服我爹主动提出退了这门亲。” 李夙尧一直虎着脸瞧婉娘,两条又浓又黑的眉毛紧紧拧着,脸色很不好,仿佛有些生气。 “你竟然敢跟我谈条件!”李夙尧心里很不好受,小肉丸什么条件啊,得了自己这样的好夫婿,她竟然还想着往外推?自尊心着实伤得不小。 婉娘别开了眼睛,看向旁处:“世子您别装了,我明白您的心情,我知道您喜欢的是我妹妹画娘。”尽量往黑了搅,让他跳脚,“我不怪你们,毕竟我不毁容貌前也长得不好。” “谁嚼的舌根?”李夙尧果然很激动,恨不得抬手劈断一棵树,“你们云家的女孩都什么条件?皇家公主啊?值得我自降身份来偷偷喜欢?” 婉娘抿唇说:“我知道世子不喜欢我的,所以请您来就是说这事,不过我想请世子帮我一个忙。” 李夙尧眼睛一直瞅着婉娘看,女孩子皮肤粉润白皙,圆润润的,虽然脸胖显得眼睛小了点,但看得久了也不觉得丑,还是蛮可爱的嘛。看着婉娘的容貌,脑海中又想象了表姐窦华兰的样子,一比较,又有些蔫了,根本没得比的。 刚好一阵风过,吹起婉娘刘海,额头上一大块疤完全暴露了出来,李夙尧心里微微紧了几分,声音也小了点:“什么事,说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二十章 婉娘没再看着李夙尧,只是转身看着荷塘里盛开的青莲,缓缓开口道:“自从我毁了容貌后,我娘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我知道,她那是在为我担心。”抿了抿唇,转头,抬眸继续瞧着李夙尧那张英俊的脸,眯着眼睛继续说,“我知道,这是唐国公仁慈,怕我以后嫁不出去,所以才这么匆匆定下我们的婚事的。但是,这事不是世子您的错,所以后果不能由您一人承担。” 李夙尧没听明白婉娘的意思,浓眉紧紧蹙着,脸色还是不太好。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李夙尧朝着婉娘近一步,对上她的眸子,“你请我来,怕不是只跟我说这些这么简单吧?” 婉娘点头:“罪魁祸首是刘家公子,没道理出了事后他一直躲着,罪责却由世子您一人担着。”顿了顿又说,“虽然刘小公子是皇亲国戚,但他刘家也算是大家族,难道连一点承担责任的气魄都没有吗?” “这个小王八羔子!”李夙尧听了婉娘的话后,愈发觉得自己亏大发了,想想后,觉得那刘家就他妈的一龟孙子,出事到现在,一直缩着头在家里屁都不放一个,“你想怎样,别跟爷我兜圈子,痛快地说就是!” “世子您英明。”婉娘又委婉含蓄地夸了李夙尧几句,方道,“我娘现在一直病着,身体状况差得很。所以我想让世子您给刘家带个话,就说如果刘家夫人能够带着刘小公子来我家看看,至少能表明一个态度,这事就算完了。” “就这么简单?”李夙尧不信,直觉告诉他,这个小肉丸此举绝非善举,“来看你做什么?难道你突然改变主意不想嫁我,倒是选中了那刘邕?你什么眼神!” 婉娘心里嘀咕,我一开始就没想要嫁给你啊,嘴上却说:“我当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大夫给我娘把了脉,说是心病,所以只要那刘家意思着来承认个错,我想我娘心病就能好了。” “那我帮了你之后,你真会信守承诺主动提出解婚约?”李夙尧一双精锐的眸子一直胶在婉娘圆润的脸上,有些期待她的回答,可见婉娘点头后,他心里又有些不爽,阴阳怪气地说,“我看你不但是脸毁了,连眼也瞎了。”说完恨恨甩了甩自己的袖子。 婉娘拧着秀气的眉毛看他,怕他不信自己,又说:“如果世子您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给您立个字据。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夙尧立即反驳,见小肉丸吓了一跳,又放低了声音说,“爷是什么人,怎会拘于这些小事,立字据就算了,只要你自己心里记住就好。”说完烦躁地挥了挥手,抬腿便要走。 婉娘没想到他应承得这般容易,咬了咬牙又说:“帮人帮到底!”拽住李夙尧的袖角,继续说,“我爹现下是当朝正三品武将,我娘是皇后娘娘亲封的正五品诰命夫人,且先不管之前身份如何,但怎么说现在也是有身份的,如果世子您能再请些杭州城里的官太太来探望我娘,我想更好……”越说声音越低。 “想要面子是吧?”李夙尧点头,“行,爷帮你跑这个腿,算是报答你的不嫁之恩!”最后四个字咬得特别重,“哼!”然后猛地甩开婉娘的手,长腿一迈,大步而去。 婉娘望着李夙尧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垂下眸子,风吹飘起了她额上的刘海,婉娘伸手轻轻地去抚摸额上的疤痕,一股怨恨立即涌上心头。 浮月捧着书小跑了过来,却见婉娘哭了,惊道:“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世子爷他欺负您了?” 婉娘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摇头说:“没事的浮月,世子他没欺负我。”说着伸手去拨弄刘海,希望额发能尽量将疤痕遮住,又对浮月说,“呆会儿去见娘的时候,千万别告诉她我哭了,不然娘会伤心的,知道吗?” “我知道了,小姐。”浮月将书递给婉娘,小声说,“小姐,奴婢将您的书拿过来了。” 婉娘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转身走到荷塘边上,蹲了下来,借着水面来打量自己容貌。 脸好似比之前瘦了点,皮肤是粉润白皙的,眼睛很清澈很明亮,眉毛又细又长,唇角微微翘着,如果笑起来,唇畔还有两个浅浅的旋窝。娘跟苏妈妈果然没有骗自己,娘之前常跟自己说,婉娘长得一点也不丑,等有姐姐那个年纪的时候,一定会比姐姐还美。 婉娘不知道等到自己十四岁时会不会有姐姐那般美,但她知道,就算以后能够瘦得下来,如果额头一直留着疤,也算是一辈子毁了。 “浮月,你说爹是不是很偏心?”婉娘抚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眼神迷离,“爹太偏心画娘了,打小就是这样。小的时候,我跟画娘一起玩,只要我们两个吵了架,挨训的必定是我。父亲出远门回家后,但凡带着什么新鲜玩意儿回来,也必是叫画娘第一个挑选,剩下的才是我的。” “小姐。”浮月低低唤了一声,蹲在婉娘身边,小心翼翼瞧着她,“您是不是很难受?四小姐这次玩得过了,害您毁了容貌,可老爷一点都没责怪她,还使劲护着柳姨娘她们,所以您难受。” 婉娘往水里丢了颗石子,荡起一圈圈波纹:“我只是替我娘不值!我受伤了,最担心的是我娘,爹偏袒着画娘,最伤心的也是我娘!之前还小,一直觉得是我不够懂事不够漂亮爹才不喜欢我的,所以一直对画娘能忍则忍。可是现在想想,觉得不是,爹对画娘的偏心是说不出个理的,就算有一天我被画娘欺负得死了,我想我爹顶多惋惜一下失去一个可以为其出谋划策的女儿,也绝对不会要了画娘的命。” “小姐,您在说什么啊?小姐定会长命百岁的,可不能说傻话来吓唬浮月。小姐您额头上留的疤一定会好的,千万不能做傻事。”浮月揉着眼睛,都快要哭了。 婉娘凑过去拍了拍浮月的头:“怎么会呢!我要是做傻事了,我娘怎么办?我姐姐怎么办?还不得由着别人欺负!”拉着浮月起身,一并往回走,“我只是在想,爹不护着娘,我要护着娘。若是有人叫娘伤心了,我再不能忍气吞声了,我要反击回去。” “嗯,奴婢都听您的,若是以后有用得着浮月的地方,小姐您千万别心疼奴婢。” 李夙尧自答应了婉娘请求后,便再也没有心思四处欣赏风景,直接掉头回了自己屋子。 进院子时刚好遇到正在院中槐树下作画的九王,他知道小肉丸此举绝非只是想要刘家登门道个歉如此简单,但自己一时倒也猜不透她的意思,此番见着了九王,便想着九王帮自己分析分析。 “方定,我有大事与你们王爷商量,你先避让一下吧。”李夙尧学着他爹的样子,一手背着,一手朝方定挥了挥。 方定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却是长得挺拔魁梧,一身的本领,性子却很木讷,从不多说一句话,唯九王命是从,其他人的话从不放心上。 李夙尧吃了瘪,心里恼火得很,要是搁在旁的侍从身上,他早打过去了。奈何眼前之人是方定,是方定啊,他打不过这个别扭的少年,只得对九王道:“九王叔,我是真的有要事与您商量。” 九王这才放下手中的画笔,手动推着轮椅转了半圈,对方定道:“去将这幅画拿到有风的地方晾干,然后替我裱起来。” 方定立即低着头说:“是,属下遵命。”说着便小心翼翼捧着九王刚刚作好的画,看都不看李夙尧一眼,直接自他身边绕了过去。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九王在石桌上摸了摸,找准位置后,熟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 李夙尧长腿一跨,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将婉娘请他做的事一一跟九王说了。 九王静静听完后,微微蹙眉道:“云三小姐真是这般跟你说的?” 李夙尧翘着腿,猛灌了一杯茶后,擦了擦嘴说:“可不就是这么说的嘛!”想着有些不服气,一掌拍在石桌上,“真是瞎了眼,竟然敢主动提出退亲的事,要退也是小爷我退!哪轮得到她?” “那你还不是答应了人家……”九王眼神直直望着李夙尧的方向,微微含笑道,“且不管云三小姐是何意思,可既然你答应了人家,就去办吧。况且,云三小姐说得也没有错,刘家即便是太后外戚,那也是大兴王朝臣子,既是臣子,那就没有特殊待遇。” 李夙尧点头:“说得倒也是,刘刺史不过是正四品地方官,云将军如今却是朝廷正三品将军。他家儿子害得他家女儿毁了相貌,怎么着也得道个歉的。”忽又笑了笑,“这个小肉丸倒是有心机得很,竟是想着将杭州城内的官太太们都给请来给他刘家下马威,这次怕是想要刘家丢脸丢回祖宗家喽。” 九王垂眸仔细想了想,觉得倒不会是这个意思,如果这个云三小姐真聪明的话,必不会叫刘家下不了台,刘家再怎么说也是刘太后的娘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二十一章 李夙尧答应婉娘的事情没有立即去办,每天依旧如往常一样,在云府后花园里四处蹦达,闲得很! 不过,他也确实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 怎么说他李夙尧也是当朝世族大家李氏之后,开国功臣李烈嫡子,身份何等尊贵?而小肉丸又是什么条件,他怎么能被她牵着鼻子走!她说让他去,他就得立即去么?简直笑话! 虽然小肉丸人长得不好看,现下又被毁了容貌,而且还经常被庶妹欺负委实可怜,他也挺想帮她的,但怎么着也得磨个三四天才行。或者说,让小肉丸再来请一请自己,显得自己是被求得不耐烦了才去的,这样才有面子。 李夙尧心里暗暗做了决定,只要肉丸子再来请自己一次,他立马就闯进刘府将那小王八羔子跟他老娘给逮来。 但是,事与愿违,等了足足有三天,肉丸子还是没来。她是不是自己都将这事给忘了?她耍着自己玩的?李夙尧拿不准主意。但他很快做了一个决定,肉丸子不来找他,他可以自己找过去。 但就这么巴巴找过去显得跌份儿,李夙尧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退路,如果她还念着这事,他就再端一次架子然后立即应了,如果她没放在心上,他刚好趁机将她好好凶一顿。 这边婉娘心里也暗暗吃急,画娘过继做嫡女的事情爹也过来催了几次了,爹说他已经跟族长商量妥当,只要这事娘答应,族长那里就好办。 可婉娘根本就不想让画娘过继过来,她答应自己爹,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想着将杭州城里但凡有点身份的官太太们都给请过来,然后将事情闹大,闹得人人都知道他云府明明有嫡出女儿却还要过继庶出给正室的事儿,事儿闹得大了,族长那里觉得丢人肯定不会同意。 而等举家上了京,画娘便再也没有机会谋做嫡女了,她也就永远不会比自己嫁得好。 婉娘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伤疤,又看了眼这些天明显憔悴了很多的母亲,紧紧攥起了拳头。就是不让她们如愿! “在想什么心思呢……”苏氏嗔了女儿一眼,笑着指了指她绣的莲花,“你瞧你,线都上错了。”又自婉娘手中拿过来,仔细看了看,“你这个年纪能绣成这样已是不错了,只是没走心而已。” 曼娘笑嘻嘻地瞧着婉娘,道:“娘,妹妹一准是想那李世子了,瞧她这几天,魂不守舍的。” 婉娘一听,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嘟囔道:“姐姐乱说,我才没有!我才不要嫁他呢,我一辈子就陪着娘了。” “又说傻话。”苏氏睇了小女儿一眼,“有哪个姑娘家一辈子不嫁人的?”顿了顿,又道,“这么些天娘也仔细观察过了,这个李世子虽然皮实了点,可品质还是不错的,小小年纪也算是条汉子,他爹打他就认着打,从不喊疼,也不想着逃,更不像那刘家小公子一样,整天往女儿堆里扎。咱们两家定了亲事,他虽不大愿意,可也没闹得出阁过,反而这些日子,对你倒是挺挂心。” 婉娘有些傻愣愣的,张着嘴,半饷才说:“娘,他怎么对我挂心了?”肯定没好事。 苏妈妈却过来抢着说:“这事太太知晓得不清楚,还是我来跟三小姐说吧。”苏妈妈瞧了眼婉娘,兀自捂着嘴笑,“我也是听大厨房里的萧婆子说的,说这李世子经常跑去厨房里找吃的,拿了吃的还不走,每次去都要问萧婆子,‘你们三小姐最近在干什么?怎么都没来找我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曼娘过来捧着婉娘的脸,啧啧叹道:“就知道我妹妹是个美人胚子,瞧这眼睛,瞧这鼻子,瞧这粉润润的脸蛋,以后脸长得开了还了得!” 婉娘脸一直红着,伸手便将姐姐的手打下,心里却暗暗琢磨,那李夙尧这么关心自己做什么? 此时春梅却快步跑了进来:“太太,那李世子站在咱们院子门口,说有事情找三小姐。” 婉娘心里觉得该是好事,立即站了起来:“世子爷有没有说什么事情?” 春梅摇头,又道:“不过李世子让奴婢问小姐,三天前小姐对他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婉娘心下明了,他是冲着退亲来的。总之她也没想跟他成亲,只要这事办成了,自己就去跟爹说,退了这门亲事。 李夙尧让梨院婢女给婉娘捎话,自己则站在院子外面等,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婉娘便出来了。 婉娘今天穿了件杏黄色的衫子,缎子是上好的丝绸,又是杭州城里有名的绣娘陈绣娘裁做的,料子好,款式新,李夙尧觉得三日不见,小肉丸不但瘦了点,好似还变漂亮了。 “知道我来找你什么事情不?”李夙尧瞅了婉娘一眼后开门见山,“小爷我这几天实在太忙,刚刚才想得起来你拖我办的事,我来也是想问问你,你的话是否还作数?”他垂着眸子,一直眯着眼睛瞧她。 婉娘见这事有戏,立即点头:“当然作数了,我还以为您给忘了,正想着过去给您请安呢。” 李夙尧心里忽然有些不爽,但具体叫他不爽的根源是什么,一时又说不上来。 “行,让你娘好好等着吧,爷这就去。”心里有些生气,说完瞅了眼婉娘,伸手使劲去捏她的肉脸,语气也是恶狠狠的,“你最好记住你的承诺,我可不想白跑了腿,最后还是娶你这么个丑媳妇回去!” 婉娘任他捏着自己的脸,觉得疼也不敢反抗,努力点头:“世子您放心,只要我娘的病好了,我就去跟我爹说。如果我爹跟国公爷都反对,也没关系,我就是出家做尼姑也不会死皮赖脸吵着要嫁给您的。”先让他吃颗定心丸。 婉娘说得很真诚,李夙尧却气得火冒三丈!听听,这说得叫什么话!宁做尼姑也不做他李夙尧的妻子?这么蠢笨的姑娘,大兴王朝找不出第二个!还真是的,一般人谁干得出这事儿? “行了行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爷走了。”李夙尧受了打击心情不佳,连走路也没了往日的力气,蔫蔫的。 等他走得远了,婉娘这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力气可真大,疼死了! 李夙尧办事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就请来了杭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太太。 如今这苏氏是当朝皇后亲封的正五品诰命夫人,而杭州城内,最大的官是刺史,也就只是个正四品的,刺史夫人不过是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没得品阶,来探望将军夫人,自是要备厚礼。 既然刘夫人都备了厚礼,其她人自是不能空着手,一时之间,整个云府热闹得像是过年。 听说刘夫人来探望自己了,不但她来了,而且还带着城里一群官太太,苏氏着实有些措手不及。呆了半天,愣是没有回过味来。 婉娘推了推苏氏:“娘,刘夫人可还在外厅等着您呢,她定是为了女儿的事情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才在我们举家上京前来探望探望的。” 苏氏深深叹了口气:“我女儿的苦都受了,来探望又有何用?” “娘!”婉娘叫了苏氏一声,又将她往外推,“您快去吧,怎么说您也是有品阶的夫人,她们来看您也是应该的。以前我们还只是商家的时候,又有谁将我们放在眼里了?现下就要去京城了,可得在她们面前好好要要面子。” 苏氏微微一笑,心里也舒服了不少,点头说:“倒也是。以前逢年过节的,我去给这些太太们送礼,她们连正眼都不瞧一眼,看不起我们。”又唤了春梅,“去将我那身梅红色的襦群拿过来。” 苏氏走后,婉娘让苏妈妈暗中差人去了一趟棠院,装作不小心将画娘过继做嫡女的事情给泄露了出去。 事情被添油加醋传到赵姨娘那边时,已经完全变味儿了,赵姨娘从丫鬟口中得到的事实是这样的,柳狐媚子所出的画娘过继给了太太,现下整个杭州城的官太太们都知道了,上赶着来提亲,而眼下太太正在外厅应付着呢。 赵姨娘听后大怒,狠狠地砸碎了好几件玉器,真是太欺负人了!这样做,她的蓉娘算什么? 大丫鬟碧霜过来劝慰说:“姨娘,这么荒唐的事情太太是不会同意的。再说太太自己都有两个女儿了,四小姐也是女儿家又不是儿子,没道理正室有的还需要妾氏过继,许是听错了。” “这么明显的事情还能有什么错?”赵姨娘气得脸都绿了,头发也乱乱的,“老爷就是偏袒着四小姐!三小姐的相貌虽不是四小姐亲手毁的,可多多少少有她的责任吧,可老爷不但没有怪罪,反倒还让她做嫡女?这口气,太太能咽得下去我也咽不下去!凭什么?” “姨娘您小声点。”碧霜见自家姨娘好似有些失态,立即过去将她扶住,“奴婢觉得太太心里有数的,姨娘还是先忍着些吧,且瞧瞧太太怎么说。” “碧霜,我跟你说,我已经忍了很多年了。”抓住碧霜的手,紧紧握住,“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觉得我忍的还不够多么?好说歹说,总之我们母女是得不着老爷的宠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或许太太念着我的好,以后在蓉娘的婚事上能多多照拂着些。” 说着话已是往门外走去,碧霜不放心,也紧跟着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二十二章 正如婉娘所愿,当赵姨娘得到画娘被过继给苏氏做嫡女的消息后,果然跑去前厅闹了。 赵姨娘倒没说老爷偏心,只说是那柳姨娘使了狐媚子手段骗过了老爷太太。画娘就算长得再美,也不过是云家一个庶出的女儿,谁娶谁跌份儿,谁娶谁倒霉!千万不能娶! 赵姨娘用连哭带嚎的方式竭尽全力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坐在前厅喝茶的官太太们跟看戏似的,权当小丑跳梁。 苏氏不知情,突遇这种情况,觉得棘手,可一时也想不出个应对的法子。她虽然怪赵姨娘这般不顾身份的哭闹,损了云家的面子,但心里也着实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老爷虽说没有灭妻,但宠妾已经宠到了天理难容的地步,云家颜面早丢了。 闹吧闹吧,闹得满城风雨,最好也闹到云氏族长那里去。云老太公德高望重,也最是好面子的,闹得丢人了,画娘过继做嫡女的事,便一辈子没戏! 想得通了,苏氏也就甩手不管,只半眯着眼睛打盹。 苏妈妈奉了三小姐的命,掐准时间,眼瞅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小跑到苏氏跟前,大呼一声:“太太,太太您怎么了?太太您醒醒啊……”声音高过赵姨娘的哀嚎。 赵姨娘一听,脑仁突突疼,吓得再不敢干嚎,抽出帕子擦擦泪,爬了起来,一步三摇地往苏氏这边来。 苏氏听得苏妈妈的叫唤,立即睁开眼睛,疑惑道:“我怎么了?我没事啊,我好得很。”她还奇怪,平素这苏妈妈不是这般行事的啊。 苏妈妈一边斜着眼睛给苏氏使眼色,一边继续哭诉:“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太太您嫁到云家这么些年,劳心劳力,孝顺公婆,敬爱丈夫,抚育子女!虽说不得有多大功劳,可苦劳总是有的吧?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全是养了一群白眼狼,个个都跟您闹。”抽出一块帕子抹泪,“也是您仁慈大度不计较!要奴婢说,咱们云家现在可是官家了,府里上上下下要是再有谁主仆不分,直接家法伺候得了。您是主子,难道还治不得她们?” 说了半天,又挤了半天眼睛,这苏氏终是明白了苏妈妈的意思,也配合着躺倒在座椅上,半眯着眼睛直大口大口喘气。 “叫各位夫人看笑话了,家丑,真是家丑。今天各位太太来得真不是时候,改天再邀夫人们品茶,且先回去吧。”缓缓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晃了晃,“春梅,送夫人们出去,再给我请个大夫来,我这胸口疼的。” 下了逐客令,看好戏的都站了起来,一一道了别。 刘夫人原是不愿意来的,想她堂堂刘刺史之妻,又是皇亲国戚,怎可对一个商户之家委屈求全?要不是李夙尧那死小孩连逼带吓,再加邕儿连哭带闹,她可万万不会做这跌份儿的事儿。 他云家现下发了,去了京城做官,竟是连架子也摆了起来,刘夫人心里百个不服气。又想到自家那死老头,还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儿呢,顶个屁用!新朝初立,还不是被打发到了地方为官,眼瞅着这么些年过去了,还只是混个刺史。 真真是心里难平得很,刘夫人捏紧了手中帕子使劲咬牙。 可心里不服归不服,刘夫人清了清嗓子,面上还是笑嘻嘻的:“云太太,既是府上有事,我也就不便多打搅了。贵府三小姐破了相貌之事,委实不是我们家邕儿的错,再说那唐国公已是定下了李世子与云三小姐的亲事,可别再打我们家邕儿的主意。”说完便将肥嘟嘟肉乎乎的刘邕又往怀里搂了搂。 刘邕使劲推开他娘,瞪圆了眼睛四处张望:“娘,你不是说邕儿跟着过来就能见到漂亮妹妹了吗?就是祖母贺寿时来我们家的那位漂亮妹妹,邕儿要找妹妹一起玩儿。” 苏妈妈逮着机会,阴阳怪气地道:“也是,咱们三小姐可是与李世子定了亲,自不会再打刘公子主意。不过柳姨娘出的四小姐倒是还没有定下亲事,瞧着贵府小公子挺记挂着我们四小姐的,这事倒是可以说和说和。” 刘夫人气得暴跳,伸出手指戳着苏妈妈额头:“一个姨娘生的赔钱货而已,别说是入府做妾了,就是给我们邕儿提鞋都不配。今日如李世子所愿,我也来探望了云太太,刘家跟云家,也算是两清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已是撕破了脸,刘夫人使劲拽着扒门不肯走的刘邕,将他拉了出去。 苏氏由苏妈妈扶着回梨院,回去后便躺在了榻上,不是装的,头确实微微有些疼,而且全身酸软,没得什么力气。 婉娘支开了浮月,一人走进苏氏房间,抚在她身边说:“娘,您是不是在怪女儿呢?怎么回来了都不跟我说话。”低着头,左手去捏右手背上的肉,闷闷地道,“爹这么些年是什么样,女儿心里清清楚楚的,之前的也就算了,女儿不计较。可是现在我们云家不同往日了,娘您是有品阶的夫人,即便是爹见了您,也得敬重几分呢。若是一味再让着她们,到了京城,那些不识好歹狗仗人势的,还以为她们是正室太太跟嫡出小姐呢。” 苏氏半坐起身子,将小女儿往身边拉了拉,叹道:“真是傻孩子,娘怎么会怪你呢?她们一再欺负人,甚至毁了你的容貌,娘真恨早些时候没收拾了她们!”想着女儿破了相貌的事,苏氏又气得心口疼,缓了缓才说,“原是以为你真愿意叫画娘给过继过来呢,没成想,却是你的缓兵之计。先稳住她们,再这么一闹,现在即便是娘同意了,族长那里必是不会同意。” 婉娘点头道:“若是娘当时一口回绝了爹,虽是一百个有理的,可爹心偏得没边,必是觉得娘您不够大度。女儿先替娘应着,只是先叫她们吃颗定心丸,等事情闹得大了,神仙也改变不了。” 苏氏瞧着女儿,目光越发柔和:“原以为你的性子沉闷,将来去了夫家必被欺负,娘还担心着,眼下是放了心。你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做事有条有据有谋略,知进退,娘这颗心也就放下了。” 婉娘撇了撇嘴,转头望着窗外:“娘,我让世子爷替我去请刘夫人来探望您,也是许了他条件的。现在他替女儿办到了,女儿也该遵守诺言。世子爷他不愿娶女儿为妻,女儿会去跟爹说,退了这门亲事吧。” “婉娘,你怎可随便做主?”苏氏明显有些急了,一把握住婉娘的手。 之前云盎应了这门亲事时,她确实是不太愿意的,觉得李家门第太高,也怕那李世子欺负婉娘。 可这么些日子观察下来,那李世子为人品行倒是不错的,虽然好动爱咋呼,可也比一般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好得多。 至少,他没有不良嗜好,而且也没发现他对府上哪个小丫鬟出言轻佻的。甚至柳姨娘设圈套让他往里钻,他不但识破了,而且也并未垂涎画娘而嫌弃婉娘。只这一点,苏氏就觉得,这个未来女婿还是可以的。 这么好的亲事飞了,以后还能捞得到么?也不知婉娘是怎么想的。希望老爷不要这么糊涂,真去退了这门亲。 婉娘看着母亲的眼睛,微微一笑:“女儿自是有自己的打算,娘您好好休息,别为女儿担心。”话才说完,春梅便领了大夫进来替苏氏把脉。 还是上次小产后遗留下来的一些小毛病,开了几副方子,按时吃着药调理调理便好。 云盎得到赵姨娘大闹云府的消息时,正跟九王还有唐国公在一起,商讨着西夏国的事情。 今天一早,突然收到京中圣旨,圣旨上说镇南王携世子朝见兴帝,也一并带来了西夏国愿意岁岁进贡大兴的好消息,皇帝命云盎将杭州大小事情处理好后立即回京。 赵姨娘这事闹得不小,九王跟唐国公心里也清清楚楚,云盎则恼火得很。 这是云府内宅的事情,唐国公虽是云家未来亲家,可这种事他是劝不上话的,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云盎来到梨院时,正遇到踱步而出的吴大夫,吴大夫便向他说了苏氏的身体情况。 婉娘见爹来了,暗暗给自己娘使个眼色,希望她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彻底稳住爹的心,稳住自己在家的地位。然后自己默默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爹娘。 出了屋子后,婉娘想要一人去花园里走走,便没叫浮月跟着。 马上就要举家进京了,以后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多半是回不来了吧。听说爹爹给国库捐了不少银子,圣上便在京城御赐了一所宅子给云家,在京城里落了根,以后自己就是京里人了,会在那里嫁人生子安家落户,再回不来。 这样一想,倒是挺伤感的,毕竟杭州是自己生长的地方,有感情。 婉娘抹了抹泪,树上却突然有个黑影动了动,婉娘第一反应就是家里出了贼,然后便掉头要逃。 奈何太丰润了,身子难免不太灵活,不但没逃不掉,反倒被黑影给紧紧挟制住了。 “做了亏心事,不给爷个解释,还想着逃是吧?”黑影是李夙尧,他按住婉娘的肩,将她扳得正脸对着自己,“给爷说说,你今天上午是怎么跟爷承诺的?”语气态度明显不好,一脸的冷肃。 婉娘态度诚恳:“您答应我的事情已经办到了,我答应您的,还没来得及跟爹说呢。世子您放心,我一定会跟我爹说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李夙尧抿了抿唇,黑眸眯了眯,一脸的愤怒,手一紧,便勒住婉娘颈子朝自己近了几分,字字咬牙,“你敢利用我?” “没啊。”婉娘觉得莫名其妙,立即辩解,“您帮了我这么个大忙,我尊敬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利用您呢……”到底是底气不足,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不说话了,只是默默低下头,道歉,“对不起。” 见她承认了,李夙尧十分暴躁,气得直跳脚,伸手便戳着婉娘额头怒骂。 “你知道爷平生最讨厌什么吗?”对着她额头使劲戳戳戳,“最讨厌别人骗我!你胆儿真真肥了是不是?爷才给你几天好脸色瞧,你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小肉丸,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到底几斤几两!你值几个钱!” 婉娘小声嘀咕:“我不值钱的。” “你也知道?”李夙尧轻哼,“你竟然叫我帮着你干这种事,爷将来是要上战场杀敌干大事的人,竟是被你陷害得插手内宅这种晦气的事。将来我若是战死在了沙场,也是你惹的祸。” 婉娘惊得抬头,脱口而出:“世子洪福齐天,必是长命百岁,百战百胜。” 这个夸得受用,李夙尧心情稍稍好了一点点,但还是瞪了婉娘一眼:“这个用你说?老子可是有以一敌百的本事,上了战场,自是将敌军杀得片甲不留。”斜眼瞅着小肉丸,恨得牙痒痒,伸手便去使劲捏她的肉脸,将她脸上的肉顺着下巴往上挤,挤得婉娘眼睛都没了,“下次再敢骗我瞒我,老子叫你好看!” “你叫谁老子!”唐国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人面前,旁边还有九王跟方定,“臭小子,竟然又欺负云家妹妹!”说着便脱靴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二十三章 李夙尧这次绝对是理直气壮,一点不怕他爹的铁靴,头一昂,鼻孔朝天:“老子就说!老子没错!” 李烈将铁靴紧紧握在手中,没像往常一样跳过去就打,而是选择给臭小子一次机会。臭小子已经十三岁了,长大了,再过一两年就得娶媳妇了,不能说打就打了。再说了,他这未来媳妇还站在这呢,都是爷们,懂的,多少得给点面子。 “臭小子,你做谁的老子呢!”李烈虎目圆瞪,凶了儿子一眼,又看向婉娘,面色缓和了不少,“瞧你这小媳妇,牙可还没换齐呢!你想做老子,还得再等个年!” 婉娘一听,立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圆圆的,她确实还缺着一颗牙没长出来。 一听老爹说要自己娶小肉丸,李夙尧就又想到小肉丸利用他骗他的事,不禁急得跳了起来:“谁愿意娶她谁娶去,总之老子是不会娶的!”斜眼瞧着婉娘,哼道,“小小年纪,看着单纯,心思最是歹毒。”说着铁砂掌猛地拍了她的头,婉娘始料未及,没站稳,一个跟头就要朝着九王身上扑去。 方定手快脚快,扶住婉娘后,将九王护在身后,星目圆瞪,睨着李夙尧。 李烈将铁靴举过头,吓儿子:“你再说句试试?” “老子不娶!”李夙尧斩钉截铁,顺便做好了逃的姿势,“你就知道凶我打我,不分青红皂白就一顿打,我怕你啊!”撂下话,刺溜一下就逃了。 “嘿!我这暴脾气!”李烈立即追了上去,边追边吼,“臭小子,有种你别跑!” 父子两人又一前一后,你追我赶打架玩去了,可怜的九王又被落下。不过好在,这次有方定跟在身边。 九王今天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杭绸,广袖的,月光照耀下,色泽极好。头上戴着玉冠,银带束腰,清风雅月,仿若自天而降的仙人。 初夏的天有些微凉,方定绕到九王身上,推着轮椅说:“王爷,好像起风了,属下送您回去歇息。” “是吗?”九王微微仰头望了望天后,又凭着感觉往婉娘这个方向看,眼珠子漆黑明亮,却是一动不动,“三小姐,你可是一个人在这里?” 婉娘立即小步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身边,小声说:“我是一个人来花园的,刚好遇到了世子爷,也不怪世子爷,原本就是我的错。” 九王淡淡“哦”了声,微微含笑道:“在我面前你不必拘束,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自你额头受了伤之后,我便修书回京给薛神医,简单描述了下你的情况,今天收到了薛神医的回信。信上说,他有信心能治好你额头上的伤,所以三小姐,你还会跟以前一样的。” 婉娘眼睛一亮,开心道:“薛神医真的是这么说的吗?我还以为我一辈子就都这样了呢。”伸手摸了摸自己额上的伤,嘴角翘了翘,“九王,若是我真的能好,您就是我的恩人了,我欠您一个人情。” 九王笑容不变:“你才多大年纪,竟就知道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了。也好,总之你额头的伤疤不必愁了,要还就现在还吧。” 婉娘虽不是随口那么一说的,但也没想到这个人情还得这般快,小心翼翼地问:“那九王觉得,我要怎么还呢?” 九王手动推着轮椅,又朝着婉娘近了几分,抬着漆黑的眸子往她的方向瞧:“我自眼盲了之后,便没再碰过书,平日里知道的那些,都是方定念给我听的。不过,这么些年听他念书也听得乏了。上次无意中三小姐给我念了一次,觉得还不错,所以,若是三小姐觉得可以,从今天开始,就以念书给我听,当作是补偿我吧。怎么样?” 婉娘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立即点头说:“当然可以的。不过,我年岁还小,读的书自是没有方大人多,也还有好多字认得不全呢,怕九王笑话。” 方定一直木着一张脸,没有言语没有表情,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过。 九王抬了抬手,说道:“知识不在渊博,而在见解。三小姐年纪虽小,但见解独特,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抬头看方定,“我们先送三小姐回去,然后你再推着我回去。” 送婉娘回到梨院后,方定又推着九王往回走,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回到屋子后,方定亲自去打了热水给九王清洗,终是憋不住问道:“王爷,别怪属下多嘴,您明明知道云三小姐已经跟李世子定了亲,为何还要让她给您念书?” 九王用湿帕子擦了擦手后,示意方定将他抱到床上去,坐稳后方道:“云三小姐跟李世子的亲事,不过是唐国公单方面决定的。虽然说是有皇后娘娘暗中授意,但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国公夫人能不能同意,这才是最关键的。方定,你觉得唐国公夫人会同意吗?” 方定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良久方道:“可是王爷您不是说,这场婚事表面上看着是李世子补偿云小姐,实际上,是皇后娘娘打击众世族的一个手段么?让寒门跟世族通婚,那么世族的血统就没那么高贵,世族一点点地垮了,二圣才能将皇权紧紧攥在手里。” 九王点头:“是这个理,但是国公夫人那关不好过,云夫人疼爱女儿,若是见未来亲家不待见自己女儿,怕是也不能同意。总之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本王也是世族的,不行就由本王来吧。” 方定不淡定了,急道:“王爷,您是皇室血脉,二圣能同意吗?”脑海里想着婉娘的样子,顿了顿又道,“再说那云三小姐,委实配不得您。” “她长个什么样子?我也瞧不见,总觉得小姑娘该是挺好的,不虚荣不焦躁不懦弱,性子沉静,倒不像是j□j岁的样子。”垂着眸子,稍顿片刻又说,“我虽有皇室血脉,可身上流的也是秦家的血,秦家也是世族大家。再说,我已经十六岁了,咱们大兴王朝男子十三岁便可娶妻,不娶妻生子,那便是不孝。” 方定知道九王意已决,便不再劝说,只伺候着九王歇下。 婉娘回到梨院后,见父亲还陪在娘身边,她便放心了。又想到九王跟她说的话,心里隐隐有些开心,便叫了浮月陪着自己,挑灯夜战去了。 虽然第一天晚上温书睡得晚,可第二天一清早婉娘就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去母亲那里,看看父亲是否还在。 春梅瞧见了她,小跑着步子走过来,将手指挡在她唇上:“小姐小声点,不要瞧了,老爷太太可还没起床呢。” 婉娘开心地拍手道:“那就让爹娘多睡一会儿吧,我带着浮月去院里玩儿。” 春梅说:“去吧,不过三小姐也别走得太远,回头太太该是要急着找了。” 婉娘应了声,便拿着一册厚厚的书,先去荷塘边的亭子里念书。等到用过晌午饭的时候,又支开浮月,独自一人抱着书往九王住处去。 九王住的是云府客房,屋子就靠着李夙尧的屋子,婉娘才走到院门口,就见到了李夙尧。 婉娘规规矩矩朝着李夙尧请了一安,侧身让道,打算先让李夙尧出去。 李夙尧昨天还是被他爹逮到了,吃了一顿铁板子,但是他觉得这次不是他的错,赌气,绝食了。 但是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得吃八碗饭的主,突然两顿不吃,早饿得扁了,这不,趁他爹没在意,打算出去找吃的。 “肉丸子,以后别叫我见到你,否则见你一次我欺负你一次。”李夙尧最喜欢捏她的肉脸,说着又伸手去揉,他双手开弓,揪着婉娘面皮使劲往两边扯,“现在巴巴跑来向我道歉了,早干什么去了?迟了,老子不需要了!” 婉娘不还手,任他揪着自己面皮,抬起已经变形的脸对着他,口齿却很清晰:“我不是来找您的。” 李夙尧肚子突然一声巨响,他松了手捂住肚子,睨着眼睛瞧婉娘,撇嘴:“肉丸子,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走,陪我去厨房弄点吃的。” 婉娘磨磨蹭蹭的,有些不情愿。李夙尧急了:“过河拆桥是吧?你求我的时候我答应得可是很爽快的……”爽不爽快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轮到你了,却又扭捏起来了?” 婉娘抬手轻轻揉着自己被捏疼的脸,闷着声道:“先还你这个人情吧。”边说边跟在李夙尧身后,走不过他,便跑了起来,“世子,我爹今天一天都跟我娘在一起,我还未来得及说,等找着机会,我就说的。” 李夙尧猛然停住脚步,婉娘没撒得住,撞在他身上。 “好了好了,以后少跟我提那事,现在陪爷找吃的去,废话别那么多。”李夙尧烦躁地抬了抬手,嫌她走得慢,便将婉娘推在前面,“爷两顿没吃了,差点没被饿死!” 婉娘心道,不吃也是你自找的,活该。 明天举家便要进京了,做完最后一顿饭后,府上该走的人都走了,大厨房里也没了人。 李夙尧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冷馒头,啃了,还是饿。 婉娘说:“世子,您别晃悠了,这里一点吃的都没有。” 李夙尧打开锅盖,找到一锅汤,立即拿着铜勺舀着就喝,猛灌了几碗后才发觉味道不对,砸了砸嘴:“味道怪怪的,不是太好喝。” 婉娘瞥着眼睛往锅里一瞧,陪着假笑:“兴许吧,最后一天了,大家都不太用心做事了。” 李夙尧灌了一肚子水,打了几个嗝:“先就这么着吧,喝饱汤也比空腹的好,小肉丸你是不知道,我都饿死了。”双手搭在婉娘肩上,俯身瞧着她,“其实我也不是凶你生你的气,只是我不愿意被人骗,这样显得我很傻很没面子。”拍胸脯,“男人嘛,顶天立地,好的就是一个面子。你懂不?” 婉娘使劲点头:“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我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还差不多。”睨着婉娘,见她脸圆润润的,他之前捏过不少次,手感极好,此时贼心又起,“让我再捏下你的肉脸。”说着也不等婉娘同意,就抬手使劲揉了上去。 婉娘这次不同意了,将他手打了下来:“这次我又没错,凭什么让你欺负!” 李夙尧嘿嘿一笑:“小肉丸,以后进了京城,那可就是我的地盘了,以后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欺负你,直接报我名字,包准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婉娘态度诚恳:“你人真好!” 李夙尧头一昂:“那还用说?”拍婉娘头,“不管以后我们能不能成夫妻,但不打不相识,以后我罩着你!还不叫我一声哥?”自豪得很。 婉娘撇了撇嘴:“夙尧哥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刚刚喝的不是汤,是刷锅水。” 李夙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二十四章 自那天李夙尧误将刷锅水当作汤,猛灌了四五碗之后,便留下了阴影,以后吃饭时再不愿意喝汤。 早得到了消息,说丈夫与儿子今天能到家,独孤氏一大早打扮妥当后,便叫来了几个姨娘跟庶子庶女们。李府的姨娘及一群庶出子女,天不亮便候在了主母院子外,只等着一声号令,就要浩浩荡荡去府外迎接贺寿归来的国公爷跟世子爷了。 独孤氏坐在房间里,穿着现下时兴的襦群,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我发髻上这花儿,戴得可妥当?”得到夏嬷嬷的肯定赞扬后,又抚了抚发上那好大一朵牡丹花,确实觉得高端大气上档次,满意了,“夏嬷嬷,你差个人去外面瞅瞅,看看老爷跟夙尧到哪儿了。别是已经回府了,我却还在这干坐着,没礼貌!” “是,奴婢这就去瞧瞧。”夏嬷嬷应了声便推门而出,才走没几步,又匆匆折了回来,“夫人,老爷带着世子已经回府了,听门子说,正往您这儿赶呢。” 独孤氏立即站了起来,一手抚花一手提裙:“怎么这次回来不声不响的,快随我出去瞧瞧。”边走边说,“上次老爷打了胜仗回来,多威风,二圣亲自去城外迎接,咱们老爷啊,最是好个面子。” 才出了二门,便看到勾肩搭背的父子二人正往这边走,关系亲密得很。 独孤氏忽然眼睛一酸,落了泪,抽出帕子擦,抽泣道:“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又将儿子拉到自己身边,用手比了比,竟是高出自己一头,“臭小子又长高了,竟是比为娘高出这么多。” 李夙尧头一昂,自豪得很:“那是,过不得多久,怕是比爹还要高。” 李烈抬手拍了拍儿子头,微微一笑:“咱们夙尧可不再是小孩子了,眼下十三岁,已是到了说亲的年纪。等亲事定下来娶了媳妇,我就将军营里能交给他的事情都交给他,以后咱们李家可就靠他了。” 独孤氏近四十的年纪,但看起来就只有三十出头,面容微丰,肌肤光泽,一颦一笑都韵味十足,十多年前,可是京城一枝花。李烈瞧着娇妻,多日不见,甚是思念,眼睛都移不开。 “可不是么,自娇娘出嫁后,伴在身边的就只有夙尧一个了。”独孤氏不接丈夫火热的目光,只看着儿子,“尽早娶个媳妇也好,娶了媳妇陪娘做伴,再给娘生一堆孙儿孙女,以后你就跟着你爹去管李家军去。”摸着儿子的头,“我跟你姑妈都说好了,等兰娘过完十四岁生辰,就谈你们的婚事。” 李夙尧一抖,不怀好意地瞧了他爹一眼,又看娘:“娘是不挑了?打算让儿子娶华兰表姐?” “算了,不挑了,挑来挑去,还是不比兰娘好。”一手拉丈夫一手拉儿子,往院里走,“没多久就是兰娘的生辰,你姑妈打算往大了办,也趁着这个机会定了李窦两家的亲事。”凑到儿子耳边,小声说,“娘私下里问过兰娘的意思,她嘴上虽没说,可娘看得出来,必是对你满意的。” 华兰表姐年方十四,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貌双全绝代风华,都将皇家公主郡主给比下去了,她真对自己满意?李夙尧虚荣心“蹭蹭”往上涨,嘿嘿一笑,拍着胸脯说:“也不瞧瞧您儿子什么模样什么品性,想要嫁我的人,可多着呢。”忽然想到了婉娘,胖嘟嘟圆润润的样子,兴致蔫了,低声嘟囔,“哼,肉丸子是个眼瞎的,要不就是脑袋不好使。” 她竟然真跑去跟她爹说要退亲的事?好在他爹不但没同意,还一顿臭骂,将她骂了出来。想想那天,她被她爹骂得快要哭的样子,他就又生气又心疼。肉丸子真可怜……要不自己就吃点亏,娶了她算了? 李夙尧使劲拍了拍脑袋,这么好的日子,干嘛总是想着小肉丸。她有什么好的?长得丑不说,还不识抬举,没个眼力劲! 李烈闷声道:“儿子的亲事,我在杭州时已经给定了,就等着回来跟你说声,然后合个八字这事就定了。”瞧着妻子一眼,继续说,“姑娘家年岁还小,臭小子要成亲,估计还得等个几年。” 独孤氏早听闻了这事,原还不信,现下丈夫亲口说了出来,她才知道这不是传闻。他云家是什么东西?往前数十几代都是打铁的,就算现下做了官,那也改变不了寒门酸女的事实。 寒门之女,连个贵族的庶出都不如!老爷这是怎么了?竟叫儿子娶她回来做李家的嫡长媳,这可是自毁血统,大不孝。 “这事我不同意,也没得商量。”独孤氏语气温和,态度却很强硬,“别说他云盎现在只是个正三品将军,哪怕是正一品太尉,就那种门第,我也是不会考虑的。”瞥着丈夫,“知道你赏识那云将军的才华,你们可以做朋友,但不能赌上我们夙尧的一生。” 云盎见妻子回绝了自己,不乐意了:“臭小子可是毁了人家姑娘的容貌!咱们李家的男儿顶天立地,既然犯了错,就要承认错误。只承认还不行,还得要负责任。”甩了妻子一眼,“什么门第观念,我李烈是个粗人,不懂。我只知道,若不是因着云公兵器铸得好,就没有我李烈战胜百越之说。总之这事你若同意最好,不同意也没得商量,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了算。”腰杆挺了挺。 李夙尧心里暗暗吃惊,他爹终于在他娘面前硬气一回了,真是男人的榜样。 李烈心道,之前事事顺着你,却叫臭小子四处张扬出去,现在京城里的人都说他李烈惧内,多丢人。怎么说他李烈也是堂堂一等公,又是战功赫赫的,外人谁见了不是敬七分畏三分,还能怕了自家娘们? 独孤氏也不急着回驳,回到屋子后,将所有侍候着的奴仆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他们爷俩。 “总之,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那就让儿子选吧。”独孤氏很有信心,她听说那云家姑娘不但是个胖的,现下还毁了容貌,以儿子这等眼光条件,怎生会看上她? 再说了,儿子打小是跟兰娘一块玩大的,臭小子的那点小心思她懂得很,早就爱慕着兰娘。现在总算是跟他姑妈说成了,他必是开心都来不及呢。 李烈知道臭小子的心思,又瞅瞅妻子,一掌拍在桌案上:“我是他老子,你丈夫!我还就不信了,连这点事都做不得主。”他真羡慕云盎,那过得才有自尊,此番下了决心,要好好在妻子跟前立威,“晚饭不吃了,我去军营!”说完抬腿就走,绝不回头。 独孤氏急了,叫道:“老爷,这么晚了去军营做什么?”没有回应。 李夙尧眼珠子一转,抚在他娘耳边说:“娘,您别怪爹,要咱李家跟云家结亲,可是皇后姨母暗中授意的。要不,您去找姨母说说?”然后嘿嘿一笑,追着他爹出去了。臭小子跟着爹出去几个月,现在跟爹比跟娘亲了。 独孤氏半饷才反应过来,揉着帕子,朝外面唤道:“夏嬷嬷,你进来,替我换身衣裳,我要进宫。” 独孤后陪着皇帝在宣政殿里批折子,听得宫人禀报后,暗暗思忖着,她这姐姐三更半夜的,不在家里陪着丈夫孩子,跑进宫里做什么。这唐国公,可是今天刚刚回的京城。 不好,必是来说夙尧跟云家那丫头的亲事的,若是知道这原是她的意思,依着姐姐那脾性,还不得赖在宫里不肯走? 独孤后瞧了默不作声的皇帝一眼,对着跪在地上的太监说:“去跟唐国公夫人说,本宫正忙着呢,这些日子都没空,等忙完了镇南王的事情,会召见她。” 小太监听命办事,将皇后娘娘的话一字不落地传给了独孤氏,独孤氏心里彻底明白,原这真是皇后的意思。 回到家后,着人去军营里将丈夫跟儿子请回来,又命厨房里做了两人平日最爱吃的菜。打算此事也就不提了,皇后想要毁了李家血统,还得看看各个世家怎么说。 这夙尧身上,流的不仅是李家的血,也有独孤家的,往前了说,还有荥阳郑家的,清河崔家的……各世族都是斩断筋骨连着脉的,若是叫这些家族的人听到,怕是得闹一闹。 要闹,就得往大了闹。 这皇家也真贼,想彻底打垮各个世族门阀,竟是想出这么个损招。 总之兰娘的十四岁生辰也没几天了,到时候带着夙尧去,直接跟他姑妈家将这事给办了!这般想着,心里好受得多,转头去瞧儿子。 李夙尧扒完最后一口饭,边擦嘴边叫:“去!给爷再添碗来!” 独孤氏立即拦住:“儿啊,可不能再吃了,这已经是第五碗了,可别撑着。” 李夙尧不当回事:“这算什么,我住在云家的时候,一顿可是能吃八碗。” 独孤氏酸溜溜的:“那云家的饭就那么香?” 李烈将饭碗往桌上一坉,冲着儿子说:“给你老子也再添一碗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二十五章 李夙尧着实在家过了一段滋润日子,丫鬟婆子候着,好吃好喝供着,悠哉游哉,简直舒服极了。不过,舒服倒是舒服,但好似少了些什么。李夙尧睁着眼睛,咬着被角赖着床不起,暗暗思忖,可琢磨了好久也没明白过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 只觉得去了一趟杭州后,人儿虽是回来了,可魂儿好似还丢在了某处。 以前自以为的趣事儿,现在是一点兴趣提不上,连自小一块厮混长大的崔照来叫他玩,他都没兴趣。平常除了跟着老爹去军营外,便就是闷头呆在书房里,一整天都不出来。 连他爹都夸赞,臭小子这是出息了。他娘愣说是菩萨显了灵,前不久还带着婆子仆人去城外寺庙里还了愿。这还了一愿还又连着请了一愿,他娘说,要他早日将媳妇娶回来。 又提娶媳妇的事儿,他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隐隐兴奋,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摆着一个姿势时间太久了,他虎腰一挺,翻了个身。 墨烟听得房里有了动静,知晓世子爷这是醒了,立即命着各个丫鬟活动起来,赶紧伺候爷起床。 墨烟是这里的大丫鬟,比李夙尧大三岁,今年十六了。她自小就卖身唐国公府,但因容貌好,被选中做李夙尧将来的房里人。也就是说,她会成为世子爷的第一个女人,她为此很自豪。 夫人跟她说过,说让她在爷娶妻之前跟了爷,她明白夫人的意思。眼瞧着爷就要娶妻了,怕是过不得多久,她就能成半个主子。 这样想着,墨烟红了脸,小碎步走到床边,一件一件地替李夙尧穿衣服。 李夙尧表情呆滞,自始至终都是盯着一个方向看,时不时还自顾自地傻笑。 墨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窗外景色正好,两只喜鹊正在树上打情骂俏。墨烟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夙尧回了神,瞪了墨烟一眼:“你笑什么?”又抬着手,看了看自己穿戴整齐的衣服,莫名其妙,“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又什么时候说要起床的?好大的胆子!” 一群小丫鬟吓得立即跪了下来,个个伏首埋头,等着治罪。 “爷,昨儿个可是睡得不好?”墨烟没跪,反而朝着李夙尧走近一步,闻到他身上特有的熏香味儿后,又红着脸低了头,“奴婢昨儿个睡在外间,一直听到爷在翻身叹气,好似很久才入睡。 爷,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李夙尧确实有心事,但他不会跟墨烟说,甩了甩袖子,哼道:“多事!”长腿一迈,就往外走了。 “也别跪着了,你们都起来吧。”墨烟一边撩手一边使唤着小丫鬟们,一派主子的样子,“都给我将房里收拾收拾,这盆子青莲端出去,拿盆兰花进来。” 叫碧池的小丫鬟见状,立即说:“墨烟姐姐,这盆子青莲可是爷亲自捧回来放在这里的,爷宝贝着呢,我可不敢拿走。” 墨烟伸手使劲戳了下碧池的额头,啐道:“你懂什么,这个屋子将来的女主人可是表小姐,表小姐最喜兰花,这屋子里自是该放兰花的。”说着一把将碧池手里正端着的那盆青莲夺过来,撇嘴道,“莲叶都枯掉了,爷还放屋子里,必是忘记扔了。” 碧池小心翼翼劝道:“墨烟姐姐,还是将它放在这里吧,你看莲叶都枯萎了爷还留着,必是很珍贵。若是扔了,爷怪罪起来,我可担待不起。” 墨烟想了想,觉得碧池说得不无道理,万一真是什么宝贝,她舍了命也赔不起的。 “行了行了,干自己的活去吧。”墨烟将青莲放在了原处,又亲自去外面花园里捧了几盆兰花进来,放在青莲的旁边,仔细瞧着,抿唇一笑,“怎么看都是这兰花更美。” 李夙尧给父母请了安,又陪着一起用了早餐,刚准备随父去军营,太子府派了人过来。 太子府管事太监姬尚甩着拂尘,向着李夙尧微微行一礼:“世子爷,太子着老奴前来,邀爷您府上一叙。” 李夙尧一只脚正跨在马鞍上,撅着屁股扭着脑袋对姜尚说:“太子可说了什么事情?” 姜尚笑得阴恻恻的,答道:“老奴不知。”顿了一顿,又道,“许是太子近来得了一把好琴,正爱不释手,这不,便差了老奴请世子您去欣赏呢。” 李烈不同意臭小子碰琴,觉得那是娘们干的事情,碰得多了有损爷们的脸。但碍着太子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对儿子吹鼻子瞪眼。 李夙尧没理会他爹,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在杭州云家的时候,他记得肉丸子有个姐姐,琴弹得十分不错,就是不知道长得如何,若是长得跟肉丸子一样,必是入不得太子的眼。若是长得好,倒是可以引荐给太子。 “也好,挺长时间没去见太子表哥了,正好去问候问候。”说着看了他爹一眼,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实在太忙太受欢迎很无奈,然后就走了。 姬尚弯腰朝着李烈行了一礼,含笑道:“国公爷,那老奴也退了。” 李夙尧一直是太子府的常客,跟太子是姨表兄弟,两人又都没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因此关系好得很。 太子杨佼见了表弟,立即命婢女上茶,又对表弟说:“孤听说了,姨父在杭州给表弟说了门亲事,正是云将军的女儿,可有这事?”太子面相与李夙尧几分相似,不过比之却多了几分清俊少了几分英姿,气度也更高贵优雅,举止投足间尽是帝王之气,“那云家可是寒门,你是李家唯一的嫡子,姨母能同意?” “别提了。”李夙尧猛灌了一口茶,擦了擦嘴,“我娘哪能同意?听得消息后恨不得跟我爹拼命!别说是我娘了,就是我,一开始也接受不了,那肉丸子是什么条件?怎配得上我。” 太子笑道:“怎么,听你的意思,好似那肉丸子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李夙尧歪着头,想到了婉娘那张圆润的脸,肉肉的,滑滑的,又粉又嫩。初看时他实在瞧不上,可呆在云府呆得久了,觉得肉丸子还是挺好看的。不过,再怎么着,那也配不上自己。 “别提小肉丸了,还是提一提她姐姐吧。”李夙尧想到了正事,立即跟太子说,“我住在云家的时候,打听得到,云家有位小姐琴弹得十分好,怕是能将表哥您整个太子府的乐姬都给比下去。” 太子正在抚琴,闻言诧异地转头:“真有这事?” “我骗你做什么?”李夙尧平生第一讨厌被人利用,第二讨厌被人质疑,此番见太子好似不信他的话,急得站了起来,“表哥,我虽然琴弹得不怎样,可琴弹得好不好,我是一耳就听得出来的,你若是不信,那也就罢了,当我没说过。” 太子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此事先不提,你也知道,父皇母后最恼我抚琴养乐姬。正好你表嫂也快临盆了,我怎么着也得收敛点,否则怕是要失了父皇的宠。” 李夙尧一脸了然,心道,我懂你的意思。 出了太子府,已是正午,天气正热,李夙尧不打算去军营了。但他也不想回家,心里微微挣扎了下,还是决定去趟云府。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已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小肉丸了,没人跟他顶嘴,他倒有些不习惯了。 刚走到云府大门口,便见府前停着一顶轿子,他瞧着有些眼熟,细细一想,原来是九王府的。九王府的轿子怎生停在云府大门口?李夙尧想不通,刚准备过去问几声,便见婉娘由贴身小丫鬟扶着往外走。 李夙尧心里暗暗不是滋味儿,这肉丸子,什么时候跟九王处得这般好了? 婉娘身子圆润润的,不太灵活,使足了劲,手脚并用,还是爬不上轿子。她涨红着脸,刚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忽然有人推着她的腰将她往前一送,就猛地栽了进去。进是进去了,可她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浮月,快来扶我一把。”婉娘两只圆润的手臂乱挥,扭头叫,“我怎么都爬不起来,你快些上来扶着我。” 刚刚助婉娘一臂之力的正是李夙尧,此时李夙尧黑着脸不让浮月进轿,只许她站在外面随轿,自己则长腿一迈,轻松地跨了进去。 “小肉丸,你是在求我吗?”李夙尧站在一边,抱着手,脸上虽笑着,可眼里却喷着怒火,“你倒是长本事了,竟然能叫九王府的轿子亲自来接你!” 婉娘呆呆看着李夙尧那张薄怒的脸,先是有些愣住,然后脑袋瓜微微转了下,便将一只手伸向李夙尧:“夙尧哥哥,你先扶我起来吧,我太胖了,这样趴着难受。”黑浚浚的眼睛一直盯着李夙尧,很是真诚。 李夙尧气焰立即灭了一半,弯腰一伸手,便将婉娘拉坐在自己身边,还存着一半火气没消,戳她额头:“你最好给我个解释!”又朝外面吼道,“给爷起轿。” 婉娘将他手掰了下来,嘟嘴道:“别再碰我额头上的伤口了,娘说不能乱碰,碰得多了以后就好不了了。”抬头对上李夙尧眸子,憨憨地说,“那天我确实是跟我爹说了,可我爹不但不同意还骂了我,所以我想,或许我额头上的疤好了,你就不用娶我了。” 李夙尧忍着怒气,倒也没再戳她额头,沉声道:“小肉丸,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一直在提醒是我害了你欠了你!” 婉娘挥着肉手辩解:“当然不是的。”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只是在想,世子您肯定不愿将来娶我,当初唐国公定下这门亲事时,就是因为我破了容貌的缘故。所以,只要我容貌好了,或许您就不用应这门亲了。” 李夙尧有些烦躁:“行了行了,别跟我说这些。”虎着脸瞧婉娘,“我问你,你去九王府做什么?” 婉娘道:“九王说他府上有位薛神医,原是一直替他瞧病的。九王人好,念着我在府上给他读过书,便想让薛神医给我瞧瞧额上的伤口。”想到什么似的,问李夙尧,“您怎么会在这里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二十六章 李夙尧自然不会说是自己没事出来闲蹦达的,只淡淡道:“我的事,你别管,你且管好你自己的吧!”垂着眸子,正好看到婉娘那颗圆圆的脑袋,伸手便拍了下,“我可好心提醒你,那个薛神医狂傲得很,即便是九王叔好心想帮你,那也得看薛神医的心情。若是他老人家不同意,便是皇帝老子来了也没用!” 婉娘原本是抱有很大希望的,因为九王跟她说过,这个薛神医的医术可是比皇宫里的御医还要好的。可如今看来,即便医术再好,可若人家不愿帮你,那说什么都是白搭。 想到这里,婉娘又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疤,重重叹了口气。 完了,怕是一切都完了。 九王已经跟婉娘约好,早着人在九王府门口候着了,此番王府守门的见了自家轿子,立即迎了上去。 李夙尧率先跳了下来,九王府的人认识李世子,此番见了,立即行礼。 婉娘踱到轿子门口,唤浮月来扶着她下来。李夙尧背着手,瞥了一眼,无奈地又走回去,将一只手伸向婉娘。 九王府守门的见了,立即说:“还是奴才来吧。”说着已是跪在了轿子边上,示意婉娘踩着他背下来。 婉娘见这个小奴才细胳膊细腿的,瘦弱得很,她怕将人家踩坏了,不肯。 浮月站在旁边,想上来解围,可又碍着李夙尧,不敢。 李夙尧不耐烦了,直接走过去,双臂一伸,拽着婉娘两只胳膊便打算将她拎出来。可他高估了自己,力用得不够,第一次拎,没拎得动,第二次又用了点力气,这才提得动。 婉娘下了轿子头有些晕,脚跟没站稳,又朝着李夙尧扑去。李夙尧手不但长,且还快,一伸便接住了,将婉娘抱了个满怀。 他垂眸瞧着怀里圆圆软软的身子,故意连退数步,趁机嫌弃道:“可压死我了,真是泰山压顶啊!” 婉娘一听,有些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伸手推了推他:“还是快进去吧。” 薛神医是一位留有花白胡子的老者,婉娘来的时候,他正在给九王把脉。 九王听到了动静,立即向着婉娘的方向看:“可是云三小姐来了?”其实他听得出来是她,她的步子小,且微微有些重,比较特别。 婢女说:“回王爷的话,奴婢将云三小姐带过来了,还有李世子。” 九王早就听出来了,微微含笑道:“原来夙尧也来了啊,夕茹,去给他们上茶来。” 叫夕茹的婢女应了声,请了个安,便出去,很快端了茶水过来。 婉娘有些拘束,走了几步,站得离九王近了点:“九王,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九王笑容和煦,坐在轮椅上微微抬头看着婉娘的方向:“好得多了,亏得薛神医医术高明,怕是离痊愈不远了。”方定给他递了个湿帕子,擦了擦手后继续说,“起初我病重得只能瘫睡在床上,受了点风寒就高烧不退,四肢也无力得很,你看现在,手动得很灵活。” 薛神医哼笑一声,王爷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反常得很,怕是有什么要求吧。 “方定,王爷之前的药自明天开始停用,我减轻了药量,又开了张方子,你亲自去药铺照着这张方子抓药去。”将方子递给方定,站了起来,“近些日子九王的情况好转得很快,老夫猜测,怕是过不得多久,双腿便也可离地。” “神医这话说得可是真的?”说话的人是秦太妃,太祖皇帝妃嫔,九王生母,她近五十的年纪,发鬓微白,保养得倒挺好,含泪道,“多少年了,我们珩儿受了多少年的苦,眼下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九王手动转着轮椅,向着秦太妃移动了点,仰着脸说:“孩儿不孝,叫母妃担心了。” 李夙尧跟九王关系一向较好,听得九王病情有所好转,也很开心,拍了拍九王肩膀:“九王叔,我等着你站起来,跟你一起打马球。” 秦太妃抽出帕子擦了擦泪,开心道:“母妃也等着你好起来,今年秋季的皇家马球赛,可就看你的了。” 九王笑握着秦太妃的手:“母妃,怕是好得没那么快,但能如此,孩儿已是很满足了。慢慢来,等好了之后,孩儿就娶妻生子陪伴您,怎么样?” 一句话就戳到太妃娘娘心窝子里去了,九王是秦太妃四十多岁生的孩子,宝贝着呢。当朝文皇帝开创了大兴王朝,她也一下子由姨娘升做了太妃,皇帝赐了他们母子府邸,也请了名医专门来瞧病。 她如今也算是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真希望在闭目前能看得到儿子完全好起来,再娶房贤妻,生一窝孝子,那么她走得也无憾了。 薛神医背着药箱要走,九王听到动静,立即说:“神医且慢。”推动轮椅,转了个方向,伸手摸了摸,拉着婉娘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这位姑娘是当朝骠骑将军云将军的嫡幼女,前不久额头磕到了,似是留下了疤,还请神医给瞧瞧看。”怕神医不愿意,又说,“女孩子长得花骨朵似的,人不但聪慧漂亮,品性还好,不能毁了她一生。” 婉娘低着头,使劲搓着自己那双不算纤纤的玉手,脸都红了。不漂亮啊。 秦太妃这才注意到婉娘,仔细瞧着她,又瞧了瞧儿子,含笑道:“怎么去了趟杭州,就跟云家姑娘这般熟悉了,丫头过来……”伸手将婉娘拉到跟前,从头顶到脚尖,仔仔细细瞧了个遍,“是个美人胚子,等再过几年脸长得开了,怕是要将京城的公主贵女们都给比下去了,瞧这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 婉娘说:“太妃娘娘,您过奖了,我长得胖,不美的,我姐姐们跟妹妹们才美呢。”她说的是实话。 声音也好听,秦太妃越看越欢喜,捧着婉娘滑腻腻的肉脸就亲了一口:“女娃子长得着实讨喜,呦,怎生额头落了这么一大块疤。”拉着婉娘手,指给薛神医看,“这么好看的女娃,毁了容貌,可就不好了。” 薛神医瞥了婉娘一眼,伸手撩开她的额发,瞧了眼问道:“怎么弄的?” 婉娘转头看李夙尧,李夙尧闷着头,敢于承认错误:“我给弄的。” “亏得遇到了我。”薛神医捋了捋胡须,笑眯着眼瞧李夙尧,“老夫替人瞧病,一不看钱,二不看身份,只投个缘。如今既是李世子种下的祸根,要老夫替她瞧瞧也行,世子爷可得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李夙尧显然很不高兴,他已经为此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了,还要他干什么? “这个老夫还未想好,只要世子爷应着就是了。”又对婉娘说,“只要这位世子爷应承了,我便替你瞧伤。” 婉娘转头看着李夙尧,所有人都转头看着李夙尧,一脸的期待。 李夙尧脖子一梗,哼道:“行,你且替她治,老子答应你就是了。”才正常没几个时辰,死轴的脾气又上来了。 薛神医便提笔开药方,写好后递给婉娘:“照着这个方子去药铺取药,另外,每隔三日来趟王府,我给你敷药。”睨着婉娘又补充,“要想美,以后少吃些甜食。” 婉娘手捧着药方,有些激动:“谢谢薛神医。” 薛神医咳了一声,瞧了眼秦太妃,说道:“那老夫先走了。” 九王心里也很高兴,凭着感觉找准方向,拍了拍婉娘的手背说:“三小姐还是先回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云夫人吧,你将方子给方定,他会将药抓来送到你府上去。” 婉娘开心得恨不得立即飞回去告诉娘这个好消息,娘这些日子为了自己伤心得很,也憔悴了很多,若是听得这个好消息,一定会很开心的。 连声道了谢,差点没给秦太妃磕头,却一把被秦太妃搂在怀里。 秦太妃命府上小厮好生送云小姐回府,又提醒婉娘,三日后还要过来。婉娘连声应着,谢了恩情,便走了。 李夙尧也想走,但婉娘一走他就跟着走的话,显得没面子,于是硬赖在九王府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告别。 “母妃好似挺喜欢云三小姐的。”见李夙尧走后,九王手推着轮椅靠近了秦太妃,“若不是母妃说了话,怕是薛神医也不会轻易同意。” “娘还不是为了你。”秦太妃今天心情不错,握住儿子的手说,“只要你喜欢的,娘便喜欢,再说,这姑娘虽胖了点,可母妃瞧着还真不错。” 九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温和,眼神直直地望着窗外:“娘,如果儿子不但能站得起来,若是眼睛也能好,那该多好……我想看看身边的人,想看看那些热热闹闹的场景……热热闹闹的,多好……” 他不能走路,他即便是睁着眼睛也看不到光亮,他自小便因身体的残疾少与人接触,他习惯孤独却也害怕孤独,他想要拥有一个不大但很温馨的家。 婉娘开心地回了府,正往母亲的院子走去,途中遇到了父亲,父亲身边还跟着一位清俊儒雅的青衫公子。 青衫公子正是张笙,婉娘在杭州时的授课先生,此番已经中了举子来京城参加会试的。 婉娘恭恭敬敬站在一边,问道:“爹,您跟先生要出去吗?那我去瞧娘。” 云盎点头:“跟你娘说,爹晚上约了礼部的乔大人,可能晚些回府,叫她别等我了。”又瞅着女儿,“你去哪儿疯了,头上乱糟糟的,还有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了?”说着便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爹可很少这样摸自己头的,婉娘心里很开心,打算先将好消息告诉爹。 “女儿去了九王府,九王府里的薛神医说可以治好女儿额头上的伤,所以女儿急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娘去。”婉娘抬头对着她爹笑,笑得眼睛都没了。 张笙也替她高兴,恭喜道:“三小姐人善心慧,一定会有好报的。” 婉娘更开心,笑道:“承先生吉言。” 云盎却不这般想,若是女儿额头伤疤好了,那唐国公府是不是就不必担责任,两家是不是就结不成亲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二十七章 婉娘回了院子,见刚买的两个三等小丫鬟正蹲在院子海棠树下摸蚂蚁玩,便朝着她们走过去。 小丫鬟看起来年岁比婉娘还要小一点,是云家来了京城后在京里买的。婉娘给她们取了名字,分别叫凝珠跟雪珠。 凝珠七岁,雪珠八岁,两人长得都不算多出挑,安安静静的很本分。苏氏在挑选的时候也是存了心思的,打算将来让这两个小丫头做婉娘的陪嫁,既是陪嫁,便不能选那些个精明漂亮的,还是忠心本分的好。 凝珠跟雪珠见到了婉娘,立即站了起来,都低着头,恭恭敬敬的。 婉娘朝着她们笑:“我娘呢?不在屋子里吗?你们怎么没在屋里守着,都跑到外面来了?” 凝珠以为小姐怪罪了自己,立即解释说:“是春梅姐姐将我们打发出来的,春梅姐姐嫌弃我们笨手笨脚的,怕会惹到太太不开心……”抬眸小心翼翼瞧了婉娘一眼,越说声音越低,“三小姐,太太自老太太那边请安回来之后,好似心情不大好的,连着摔碎了好几样东西呢。” 婉娘担心自己娘,也没再管凝珠跟雪珠,转身便往苏氏屋子走去。 苏妈妈黑着一张脸,气得鼻孔直喷气,见到三小姐回来了,立即说:“三小姐可终于回来了,快去瞧瞧太太吧,太太刚刚还念叨着呢。”重重“哼”了声,扭着脖子往门外叫,“还真是打不死的蟑螂,一回一回地闹!现下已经到了京城,咱们夫人才是将军夫人,她就是一个奴婢她算什么东西!” 婉娘皱眉,心里也有些恼,难不成又是柳姨娘闹腾的? 伸手拽了拽苏妈妈衣袖,小声说:“妈妈快别说了,叫娘听到了又要伤心。”又问,“我听凝珠说,娘是去了祖母那里请安回来后就生气了?” 苏妈妈脸依旧黑着,声音倒是小了点:“是春梅那丫头跟着太太去请安的,回来之后太太就生气了,我问春梅那丫头到底因着什么,只说是老太太私下找了太太说了会儿话,太太出来后面色惨白的。不过春梅说,当时她站在外间,虽然没进去,但好似听得到老太太骂了太太。必是那柳姨娘背后嚼的舌根,否则老太太怎生会骂太太?” 婉娘点头,双手却紧紧攥成拳头,心里很不服气:“我知道了,我去看我娘。苏妈妈也别气了,若是我娘有什么事,我也不会放过她们的。以前在杭州她们不守规矩也就罢了,可现在既是来了京城,正室就是正室,妾就是妾,说破天了也是我娘由八抬大轿抬进云府的。” 苏妈妈不能再赞同,猛一跺脚:“就是!夫人就是性子太软,总是从着老爷的意思,说什么‘家和万事兴’!要我说,那柳姨娘在她面前就是一奴婢,说不通直接拉过来打一顿!嘿,我还就不信了,治不死她!让她上窜下跳!”她很得牙痒痒,就是看不惯那个狐媚子! 婉娘两只肉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眼珠子转了转,推了推苏妈妈:“妈妈去厨房里准备些祖母最爱吃的糕点来,我先去看娘,呆会儿去给祖母请安。” 苏妈妈虽有些不乐意,但觉得三小姐既是这样说了,肯定有她的道理,转身便往厨房去了。 婉娘走进里屋的时候,苏氏侧卧在床上,春梅站在一边给她轻轻摇着扇子。 婉娘走过来,拿过春梅手中的扇子:“我在这边陪着娘,有事的时候我再叫你。”然后蹲在床边,肉肉的手轻轻抚在苏氏的面颊上,低低道,“娘,您不要生气了,您若是气坏了身子,岂不是正中了别人的下怀?她们越是想让您生气您就越别生气,气死她们去!” 苏氏侧过身子,挣扎着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明显哭过。 “婉娘,你知道老太太她跟娘说什么吗?”苏氏想着老太太方才的话,便觉得委屈,眼泪又流了出来,“我当初嫁到云家的时候,云家根本不比现在这般,不过是有个打铁的铺子而已。我刚嫁过来没多久,你爹他就纳了别人做姨娘,若不是当初老太爷子极力反对,你爹都要让她做平妻了!这么多年来,我操持着这个家,跟着老爷一起由贫致富,由商为官,我付出了多少没人瞧见,倒是反过来都说我这个将军夫人是白得的。” 婉娘用自己的手去握母亲的手,紧紧的,心里也很疼:“娘,那祖母她到底跟您说了什么了?” 苏氏擦了擦泪,顺了好一会儿的气方平复心情:“那柳氏原是云家当作闺女养的,却是摆着正室不做,反做那些败坏门风的事情。”如何败坏的,她不好跟女儿说,“毕竟是老太太养在身边长大的,向着她,倒也没什么,只是娘觉得不值罢了。” 婉娘闷着头,又问:“娘,那柳姨娘又在祖母面前说您什么了?” “前两天瑛列侯府送来了请柬,窦小姐十四岁生辰,窦夫人让娘带着你去。只是这事不知怎么的被柳氏知道了,哭诉到了老太太那里,说她自己也想带着画娘去。”顿了顿,连自己都觉得好笑,“这是什么规矩?娘自然不能同意!这不是有辱门风的事情么。” “那爹知道这事吗?”婉娘想到自己爹刚刚的样子,想着必是不知道的,摇头说,“便是爹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他是大孝子嘛。” 正说着话,苏妈妈撩帘走了进来:“三小姐,你要的糕点都准备好了。”又看苏氏,见她竟是坐了起来,走过来道,“太太您怎么坐了起来?瞧着气色还是不太好,要不奴婢去请个大夫给您瞧瞧?” 苏氏摇头:“不必了,我再躺躺便好。”看着婉娘,笑说,“又让苏妈妈去厨房给你拿了糕点了?” 苏妈妈刚要说,婉娘给她使了个眼色,方道:“娘,这个您就别问了。”摸了摸自己额头,心情一下子明快起来,开心道,“刚刚去了九王府,王府里的薛神医说是可以给女儿治好额头上的伤疤,还叫女儿每隔三日就去王府一次,他给我敷药。” 听得这个消息,苏氏心情着实好了不少,笑着点头说:“还是京城里的大夫厉害。”瞥眼瞧着小女儿,越发觉得她这张肉肉的,粉粉嫩嫩的脸很是可爱,“婉娘,你要知道,在娘的心里,你可是比你姐姐还要美的,你是娘最疼爱的女儿。” 婉娘心情实在太好,笑嘻嘻地凑到苏氏跟前,在苏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让苏妈妈陪着娘,自己则出去了。 苏妈妈笑着说:“奴婢觉得,三小姐好似长大了不少,性子竟也是开朗了不少,现下还那么讨老爷欢心。”看着苏氏,“太太,依奴婢看,三小姐现在是个有主见的了。” 苏氏欣慰地点点头,觉得身子有些乏,竟还时不时有些恶心,只躺了下来。 婉娘将苏妈妈端来的糕点一层一层装到了一个红木食盒子里,自己亲自抱着,带着浮月,去给她祖母请安去了。 云老太太不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而且耳根子还软,有时候心偏起来真是气得能叫人咬舌自尽。在祖母心里,那柳氏虽说是个姨娘,但到底是她从街边捡回来当作女儿养的,虽然之前犯了错,但到底是有母女情份的。 若是苏氏跟柳氏争执起来,老太太若一时糊涂,真说准能说自己大媳妇的不是。 婉娘知道,跟老太太说话不能执拗,得顺着她的意思。 之前在杭州城时云家没多大规矩,却叫自己娘受了不是委屈,现下到了京城,怎么说也得该正正规矩了。 婉娘走进老太太屋子的时候,画娘跟眉娘正伴在老太太两边,争着掰老太太手上的玉扳指玩。老太太则直接退了两个玉扳指,一人给了一个,才又转身逗弄着一旁陵郎。 陵郎是二房的郎君,整个云府只得了这么一个男丁,老太太可宝贝着呢,五天有三天是要带在身边的。 婉娘小步走过去,规规矩矩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将食盒放在桌子上。 “祖母,孙女特意去厨房拿了您最爱吃的咸酥饼,您尝尝看?”婉娘小心翼翼地逗着祖母说话。 老太太还生着苏氏的气,自然对这个不起眼的孙女爱搭不理的,只闲闲瞧了一眼,又自顾自逗着陵郎玩。 云家最不缺的就是闺女,而自己在所有云家姐妹中又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婉娘知道祖母一直不怎么喜欢自己。 不过没关系,只要是对自己娘有好处的事情,她最是愿意做的。 婉娘自浮月手里拿过那个事先就备好的拨浪鼓,一边摇着一边递到陵郎身边,又扭着圆润的身子挨坐到榻上:“陵郎,你瞧,姐姐给你带了好玩的东西来了。”又使劲晃了几下,“看,响起来的声音好听不?” 陵郎四岁,还小,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来,伸着手便要拿。 婉娘却趁机往回一收,笑着刮了陵郎鼻尖,道:“哪能那么容易给你,得叫我一声三姐,才能给你玩。” 陵郎见姐姐不给自己,越发觉得好奇了,立即叫道:“三姐姐,陵郎要,你给我玩吧。”陵郎长得白净,声音也粘粘糯糯的,可爱极了。 婉娘凑过去抱着陵郎猛地亲了一口,然后才将拨浪鼓递到他手上,又耐心地教她怎么玩。 老太太脸色这才好了点,身子坐正了点:“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婉娘说:“我来给祖母请安,特意带了您爱吃的糕点,您尝尝看?” 老太太心里还憋着气,语气也不好:“你娘怎么没来?若是瑛列侯府千金的生辰她不同意带着画娘去,那祖母这个糕点也是没福分吃的。” 画娘立即凑过来,搂着老太太脖子,亲切叫道:“祖母,孙女想去,我就想去。” 婉娘垂着眸子想了想:“侯府请的是云府太太跟嫡女,若是多了画娘,怕别人是要问的。而我长得又胖又特别,自是不可能叫画娘顶了我去的。总之画娘也是想去见见那些京城的贵女,不如就扮作我的婢女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二十八章 画娘一听,又气又急,纤细柔软的身子整个都滑入老太太怀里,鼓着腮帮子,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愣是瞪成了圆的。 “老太太,您看她!您看她!”估计是真急了,一张白净透明的脸蛋上立即挂上泪滴,泪流如泉涌,“竟然让我给她做婢女,我是老太太的亲孙女,是我爹的女儿,我凭什么!姐姐这么说,是在打老太太的脸,我姨娘怎么说也是自小呆在老太太您身边长大的,她这分明是瞧不起老太太您!” 婉娘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左手去捏右手背面上的肉,不骄不躁,眸光沉沉的,也不急着去辩解。 老太太气得猛拍了下桌案,冲道:“我可还没死呢,这个家还是我做主!三丫头,你说,这是不是你母亲的主意?你来就是为了传她的话?” 婉娘抬头,一脸沉静:“不是我母亲的,这是我的主意,孙女也是为了云家的名誉着想。”见老太太好似突然静了下来,婉娘抿了唇,继续说,“京城里的世族大家都有他们的规矩,嫡便是嫡,庶便是庶,有些个姨娘若是没有所出,甚至连个奴婢都不如。” “上至皇后,下至命妇,哪家都没有一个姨娘说是能叫嚣到正室头上的。唐国公李氏,瑛列侯窦氏,还有崔氏郑氏……都是兴旺了百至千年的望族,甚至当今圣上都要忌惮几分的,难道要让我们云家去打他们的脸?” 老太太是农家姑娘,大字不识一个,更不晓得什么大家族的规矩,此番见婉娘说得倒是有些理,气势明显弱了下来。 “我们云家……刚刚入京为官,巴结那些大家族可还来不及呢,怎生敢打他们的脸?三丫头,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老太太挪了下屁股,靠近了婉娘一点,耳朵竖得更高。 婉娘见这事行得通了,心才放得下来,继续道:“这次是瑛列侯府嫡长千金的十四岁生辰,孙女听说这位窦小姐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京城第一贵女’的美称,想必请的都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给母亲请柬,说明是看得起我们云家,也认为我们云家是个懂规矩的,可若是叫她们知道,我们云家竟是这般嫡庶不分,她们必是认为我们云家就是乡下来的土巴佬,还能看得起我们吗?”看了祖母一眼,见她愣住没说话,又添了把油,“京城第一贵女的生辰,我们云家的姨娘庶女堂而皇之地去贺寿,不是打脸么?” 老太太没说话,抱着手,静静想着,似是琢磨着其中的厉害关系。 画娘见婉娘才说了几句话老太太便犹豫了,不禁急道:“老太太别听三姐姐乱说,什么大家族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必是她胡诌来骗您的,老太太您不能上了她的当。” 婉娘安静地笑,瞧着画娘:“四妹平日里只知道学着柳姨娘如何打扮自己,这些世族大家的规矩自是不懂的。四妹妹不懂没关系,父亲懂二叔懂就可以了,老太太若是不信孙女说的这些,大可以找父亲二叔过来问问。” 老太太只是一个村妇,根本弄不明白,怕叫婉娘给骗了,便对一旁侍候着的翡翠说:“去,你将二爷请过来。”翡翠应着,立即退了出去。 云傲刚从礼部回家,茶都没喝一口,只匆匆换了一身衣服便准备出门。 二房罗氏身边的大丫鬟进来说,老太太身边的翡翠姑娘来了,请二爷过去有事商谈。 云盎今晚带着张笙请了礼部的乔大人吃饭,云傲是礼部员外郎,又是自家做东,自然不能缺席。 不过此时时辰尚早,刚好可以从老太太那边绕一道,顺便请个安再去。 罗氏刚不久已经陪着苏氏去给老太太请过安了,并且也知道大嫂被老太太骂了的事情,此时自然不愿意再去凑热闹。只提醒丈夫几句,又让陵郎的乳娘林氏跟着,顺便将小少爷接回来。 云傲刚来,老太太便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给了小儿子听,只是将事实陈述,没有夸大其词,不偏不袒。 老太太气性虽大,心眼也小,不懂理还爱管事,但也有个优点,便是该说什么便说什么,不会刻意存了心思去刁难谁。 可云傲听了母亲的话,气得脸都绿了,差点没跳起来:“娘,您什么都不懂,能不能别添乱啊?让大房的柳姨娘母女去瑛列侯府?咱们云家是不是不想再京城混了?” 老太太心里开始打鼓,弱弱地说:“怎么个回事?儿啊,娘不懂,你给娘说说其中厉害?” 云傲平了口气,随便拉了把椅子,在老太太跟前坐下,继续说:“本来大哥的事情儿子是不好说的,但既然母亲您特意找了儿子,儿子便就说说。以前在杭州,天高皇帝远的,再者咱们家那时候还不是当官的,大哥偏宠妾氏也就罢了。可如今既是到了京城,天子脚下,凡事讲究的就是个规矩。当今圣上与圣后并称‘二圣’,并且圣上准圣后参政共谋国家大事,连一国之主都知道尊重妻子,做臣子的难道敢伪逆君主之意吗?” 老太太腰肢一软,七魂去了六魄:“怎么还有这么个说法呢?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儿啊,那为娘现在该怎么办?” 云傲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云纹长衫,又瞧了婉娘一眼,方道:“娘您以后就享自己的儿孙福吧,您不懂的,大嫂都懂,她行事有分寸知道该如何做,以后这些宅子里的事情您就别管了。”又垂着眼皮子瞅画娘,“画娘,你若是不想咱们云府出事,便替二叔给你姨娘带个话,念着她之前是在云家长大的,只要她不再存心闹事,我们自会好生待她,若是她再闹事,我想,你父亲不会心软了。” 画娘一张娇俏的小脸已经哭得花了,她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没希望了,即便她长得再美,但只一个庶出,便已是给她下了死刑。 “可是之前在杭州的时候,爹说过要将我过继到母亲名下的,说会给我嫡女身份的。”边哭边吸鼻子,“只要让我做嫡女,我就什么都不闹了,我以后会听长辈的话,我也会听姐姐们的话的。我不要做庶出,我将来要嫁个好人家!哇哇哇哇哇……” 婉娘一直低着头,没说话,老太太知晓了其中厉害关系后,纵是心疼画娘,但也不会向她保证什么。 一切说到底,还是云家的名誉,云家的身份地位最大。兄弟两个好不易爬到这般地位,怎能垮掉? 婉娘回了院子,春梅告诉她,太太还在睡着。婉娘不想去打扰母亲,便折身去了姐姐的房间,打算先将这件事告诉姐姐去。 天已经有些凉了,院子里的两棵大的梧桐树开始落叶,曼娘坐在窗边绣荷包。 婉娘尽量放轻脚步,又向暗香做了禁声手势,然后绕到曼娘身后,将肉肉的手覆在姐姐的眼睛上。 “别闹啦。”曼娘停了手上动作,将妹妹手拿下,转身说,“九王府的神医能够治好你额头上的伤吗?” 婉娘在姐姐身边坐下,挨着姐姐,想到了九王,眼睛亮亮的,有些兴奋:“神医说可以的,给我开了方子,还让我每隔三日去一趟王府,他给我敷药。” 曼娘很开心,伸手便从盘子里捡了块绿豆糕凑到妹妹唇边:“吃吧,现在可以安心吃东西了,你瞧你这些日子跟吃猫食儿似的,竟瘦了一圈儿。” 听姐姐说自己瘦了,婉娘很开心,将送到嘴边的绿豆糕推开:“我不觉得饿了,这样挺好的啊。”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凑着眼去瞧姐姐绣的鸳鸳,捂着嘴笑,“姐,娘是不是又提你跟那张公子的婚事了?我刚刚回来,见爹带着张公子出去吃饭了,好似请的是礼部的人。” “多事!”曼娘一张明丽的脸立即通红,也没有否认,“张公子中了举人,来年春天要参加会试,完了还有殿试,希望他能高中。” 婉娘歪头瞧着姐姐害羞的样子,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云盎回来后,直接来了苏氏的院子,自来了京城后,他便一直宿在妻子这里。 柳姨娘自桂妈妈那里得了消息,一张脸已经惨白得不成样子,瘫坐在椅子里,纤瘦如嫩葱般的手指紧紧攥着丝帕,眼里满满都是恨意。 画娘回来后有将云傲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给自己姨娘,柳姨娘这下才算彻底明白过来,她输了,其实早就输了,在她耍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作践自己时,就已经输了一生。 以及,输了女儿们的一生。 若是像韵娘那样,不争不抢的,嫁一个身份登对的男子,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也未尝不美,可偏偏柳姨娘跟画娘的性子十分要强,她们不会服输!不会认命! “画娘你过来。”柳姨娘朝着小女儿招了招手,将眼睛哭得都肿起来的画娘抱起来,“别哭了,哭又有什么用?”用丝绢边给女儿擦泪边道,“婉娘真说要你以婢女的身份去侯府?” “她是这般说的。”画娘点头,“可是我凭什么?我又不差她!她长得又丑又肥,我做她的婢女,她还不得羞愧死。” “对,就是得叫她羞愧,就是得让她闹笑话。”柳姨娘眸光一亮,瞧着女儿这张娇俏白净的脸,开心地说,“总之你必须去,去见见那些个贵子贵女们。做婢女也行,娘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叫她们跌份儿。” 画娘心里很开心,可又隐隐有些担忧:“既是以婢女的身份前去,装扮上不能太过的,若是打扮得过了,能行吗?” 柳姨娘笑着戳了下女儿额头:“总之,娘有办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二十九章 十月初八,是京城第一贵女窦华兰的十四岁生辰。贵女庆生,排场倒也挺大,不仅各世族命妇得携子携女前去,就是皇后娘娘,也得亲自选上贺礼。 即便皇后自己不去,也得派一个有身份的人帮着送过去。世族之家多有嫡女,几乎每年都有嫡女庆生,皇后每年都得精心挑选礼物,这些个世族大家也会暗暗比较,看这皇家送旁家的礼物是否比自家的上档次。 皇后十分头疼,送人礼物,自然不能重样的,可是年年选礼,还得档次一样,这可真是伤脑子的事情,比那西夏国扰境还头疼。但是没办法,世族大家的血统,有些个可是比皇家的还高贵,一个个狂得很。 哪天不高兴了,他还真能立即发起一场战乱,将皇帝拽下来,自己当。这也不是没有的事情,他杨家不就是这么夺得的天下么……总而言之,都是望族太旺惹的祸,想要天下太平皇权集中,这规矩就得改改。 谁是老子,谁是儿子,可得要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样一想,皇后越发觉得,削世族势力,乃当务之急之事。 皇后打算给足窦家面子,亲自带着礼物去一趟窦家。她那姨侄儿李夙尧跟那云盎小女儿的婚事,也得赶紧定下来,到时候刚好找姐姐说一说。 总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先礼后兵,事情还能有办不成的? 婉娘临出门前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苏妈妈立即又拿了件浅绯色的披肩过来,盖到婉娘肩上,嘱咐道:“这眼瞧着就深秋了,三小姐可别穿得这般单薄,夜里面都打霜了,冷着呢。” 曼娘过来拉着妹妹小小的肉手,向她挤眉弄眼:“婉娘穿得这般漂亮,是去给谁看的啊?”一副“我懂你”的表情,“那李世子可是窦小姐的表弟,窦小姐生辰,李世子肯定会去的。” 婉娘脸一红,将头别了过去,撇嘴道:“娘,前些日子爹宴请礼部的乔大人,怕为的就是张公子吧,那事现在怎样了?” 曼娘一听,一巴掌拍在婉娘后脑勺上,俏脸一红,笑骂:“多事!”不解气,又伸手去捏妹妹软软的肉手臂,“就你鬼灵精!” 婉娘怕痒,边笑边打姐姐的手:“你说我,那是诬陷。我说你,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然后一个跑一个追,好不热闹,婉娘身子圆润,自是跑不过姐姐,很快又被姐姐抓到。曼娘捧住妹妹的肉脸,从下巴开始将肉往上推,推得婉娘眼睛都瞧不见了。 苏氏又亲自点了遍礼物,见跟单子上的没有任何出入,这才放了心,回头却见两个女儿扭打成了一团。 “好了好了,你们姐妹俩快别闹了,还嫌我这不够忙的吗?”苏氏很头疼,以前在杭州逢年过节给刘家送礼就够操心的了,现在换成窦家,那还不得提起十二万分精神,“我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去早了着实不好,但也不能去的太晚。去得晚了,人家说你没规矩。” 婉娘推开姐姐,理了理衣服,走到苏氏跟前:“娘,马车已经都备好了,让春梅她们先将礼物都搬到马车上去吧。” 刚好此时春梅进来,恭敬道:“太太,柳姨娘带着四小姐来了,现在就在门外候着呢。” 苏氏眉心一皱,顿时没了好心情,只挥了挥手:“叫她们进来吧。”话才说完柳姨娘便牵着丫鬟扮相的画娘进来。 画娘穿着件碧绿色的衫子,衫子是半旧的,也不是什么好的料子,跟婉娘的不能比。头发梳的是双丫髻,发间攒着碧绿色的珠花,一点一点碧绿,若有似无地点缀在乌黑的发间,显得十分水灵。 明明丫鬟的扮相一点没出阁,也让人挑不出错,可就是觉得,竟是比平日里仔细打扮了的还要好看。 柳姨娘瞧着眼前表情呆滞的母女三人,得意得很,心里暗想,我女儿天生丽质得很,便是布衣荆钗,那也是美人儿。 “那天三小姐说让四小姐以婢女的身份前去,妾身觉得可行,便依着三小姐的意思将四小姐打扮了。”柳姨娘知道现下情况不同了,她不能以蛮横的姿态跟苏氏吵,那样只能将老爷推得更远,便改了战术,作小伏低,“太太觉着,四小姐这扮相,可还妥当?” 什么妥当不妥当的,可不就是来炫耀的么?但她到底是顾着老爷的,且不管柳姨娘怎么想的,但这么多奴婢瞧着呢,若是此时一口回绝了,传到老爷耳朵里,会说自己不大气。 曼娘见母亲不说话,知道她是在顾及着父亲,但曼娘不是母亲,她连柳姨娘都敢打了难道还不敢说她吗? 不过,此时她倒是有一个更好的主意,曼娘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过去牵画娘的手:“叫四妹妹如此作践自己,可怎么好意思呢?” 话虽说得难听,可只要能去窦家,画娘愿意暂且吞了这侮辱。 “二姐姐说得哪里的话,你们是姐姐,母亲是长辈,我扮作婢女同去也是应该的。”然后撇头瞧着婉娘,见她被自己衬成了土鳖,心里爽得很,面上却装得可怜,“那天三姐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并且以后也会一直牢牢记住。” 曼娘在画娘脸蛋上轻轻拍了拍,又搂过她的肩头,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扭头对柳姨娘道:“既如此,四妹就随我们一起去吧。姨娘放心,怎么说她也是我们妹妹,只要她不惹事,我们自会好好照拂。” 柳姨娘娇笑,又向着苏氏微微抚了抚身子:“那妾身就先退下了。”看向画娘,“听母亲跟姐姐们的话,知道吗?”给她使眼色。 画娘激动死了,终于可以去侯府了,双手紧紧捏着衣角,一个劲朝柳姨娘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如何行事。 待柳姨娘走后,曼娘嗤笑一声,命春梅将她的画笔跟粉饼拿来。 婉娘看着姐姐的表情,忽然知道姐姐要做什么了,她眼睛瞪得圆圆的,怕画娘不从闹事,到时候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春梅将东西都拿了过来,曼娘又命她跟苏妈妈将画娘紧紧按住,然后自己给画娘上妆。 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粉,死白死白的,唇上的胭脂也抹得很红,原本的弯弯柳叶眉被化成了树枝眉。这样还不如意,又命一个小丫鬟去拿了墨汁,将一颗饭粒沾满墨汁贴在画娘唇角,哇,好大一颗媒婆痣。 画娘不知道自己被化成了什么样,但见大家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会好。 见她撇嘴就要哭了,曼娘杏眼一瞪:“若是哭了就回你姨娘那儿去,到时候,可别赖着我们说是我们不带着你去的。” 画娘一听,立即将眼泪给憋了回去,只敢弱弱地点头。 瑛列侯府里很热闹,窦华兰精心妆扮好后,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往外去。 大兴王朝民风空前开放,女子亦可如男子般骑马涉猎,更别说什么男女大防。但该防的还是得防,不过自小一起玩大的世族贵子们,见个面还是可以的。 窦夫人与其她几位先到的夫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谈儿说女。一个婆子撩帘进来说:“夫人,小姐马上就要过来了。” 几个赖着不肯走的贵子立即挺直了腰板,李夙尧一边嗑瓜子一边瞥着眼瞧他们,然后重重哼了声! 坐在一旁的谢昭跟李夙尧是死对头,他们所结的怨得追溯到二十年前,他们还未出生的时候。 谢昭他娘跟李夙尧他娘是发小,也是二十年前京城里并称的一对姐妹花,从容貌气度,到学识家世都不相上下。两人关系虽好,可私下也暗暗相比着,都觉得自己比对方更胜一筹。 后来,即便谢昭他娘嫁到了世代文儒的谢家,李夙尧他娘嫁到了世代戎马的李家,八竿子打不着了,可每逢个春日赏花秋日涉猎的聚会上,还是会好好打扮打扮攀比一下的。 以至于各自生了儿子后,也给儿子灌输了攀比的思想。国子监伴读的时候,李夙尧考不过谢小子,他娘就伤心,他娘一伤心,他爹就打他屁股。这些年来,他不知吃了多少苦,心里老郁闷了。 真是冤家路窄,这次又遇着了。 刚好此时窦华兰莲步款款地走进来,李夙尧眼前着实一亮,但很快镇定下来,斜眼瞅着一样眼巴巴瞧着窦表姐的谢昭,哼道:“你小子别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了,也不拿着镜子瞧瞧自己是副什么模样,少做梦去。” 独孤氏立即握住儿子的手,心里贼喜,儿啊,说得好,可给娘出气长脸了,好样的。 谢昭一袭白衫,瞟了窦华兰一眼,接着李夙尧的话茬,大声道:“总之,我长得是上对得起吾皇,下对得起爹娘,玉树临风相貌堂堂,渊见渊死崔见崔亡,放眼天下,除了我,没人再敢自称美男王。” 渊指的是郑渊,崔指的是崔照,几个人都是世族嫡子,打小一起长大的。 这谢家世代文儒,靠的就是一张嘴,打嘴仗,李夙尧可是吃死亏了。 谢夫人一听,笑得嘴都合不拢,握住儿子的手,以眼神告诉他,儿子,你真有才,可给娘长脸了。 独孤氏有些不高兴了,脸立即耷拉下来,没有台阶下,只能嗑瓜子。 李夙尧善武,这谢昭善文,比文的比不过,且等着比武吧,打不死你! 窦夫人立即做和事佬,笑着打哈哈:“夙尧跟阿昭可都是咱们大兴屈指可数的才子,都长得玉树临风气死潘安的,以后若是谁嫁给你们,可是享福了。” 谢昭立即屁股离了椅子,起身说道:“承窦夫人吉言,要晚辈看,以后谁娶了窦小姐,那才叫享福。” 窦华兰瞥着谢昭那张清丽俊秀的面孔,别过头,脸霎时红了个透。 这谢昭长相七分随他娘,再者他爹也是不丑的,所以谢昭比之李夙尧,若只论美貌,自是胜之一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三十章 李夙尧抖着腿,双手抱胸,斜眼睨着谢昭,尽量表现得瞧不起他。 不过平心而论,这谢小子长得确实不赖,将他娘的美貌传了个十足十。 李夙尧心里赌着一口气,侧头对着茶面照了照自己的容貌,他长得也像他娘,不过可惜的是,五分像娘五分像爹。他爹是个手握刀戟驰骋沙场的大老粗,因此,他的皮肤不如谢小子白,五官也不比谢小子柔和。 不过,谢家是文臣,该是长得白些,他李家是武将,长得黑点没事。这样一想,心情好了不少,转头去看表姐窦华兰。 表姐一张脸白嫩得如玉雕般,眼睛又黑又大,樱桃小嘴微微抿着,就那样站在姑妈身边,真真是亭亭玉立,风华绝代,比肉丸子不知好看了多少!想到婉娘,他脑海里又浮出了婉娘的容貌,个子不高,圆圆的矮矮的,总是梳着双环髻,人前一副娇憨模样,低眉顺眼的听话得很,人后呢? 肉丸子典型的属于那种打人不打脸的人,受了委屈先吞着,日后慢慢算。而且还阴得很,这帐不算则已,一算,必是叫你永不翻身。 啧啧,以后若是真跟她成了夫妻,可得好好防着,别叫她算计了自己。 窦夫人自是听出了这谢公子的意思,他的意思怕也是他爹他娘他谢氏一大家子的意思。虽然谢昭论相貌论学识论涵养都不错,但夙尧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儿,李家是自己娘家,她自然愿意将女儿嫁回娘家。 此番想着,挪了挪屁股,微微动了下身子,笑道:“谢公子可真会说话,咱们兰娘比起你那胞姐,可还是差了点的。”稍稍顿了一会儿,又转头看自己嫂子独孤氏,“大嫂,兰娘以后进了李家门,您可得好好待她,夙尧若是欺负她,您得要帮衬着媳妇点。” 独孤氏一听这是捡回了面子,立即坐得直直的,茶也不喝了瓜子也不嗑了,笑得雍容得体,当即保证:“兰娘进了我李家门,我可就是当作女儿待她了。臭小子若是敢欺负她,别说是我不答应了,便是他爹,也得剥了他皮不可。”说着转头,向窦华兰招了招手,“兰娘,你过来,让舅妈仔细瞧瞧。” 窦华兰双颊微红,低头走到独孤氏身边,轻唤了声:“舅妈。” 独孤氏握住她的手,仔仔细细瞧着,像是瞧不够一般,喜滋滋的。放眼天下,怕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进他李家门,做她独孤佳媛的儿媳。 话已说到这份上,谢夫人就算是瞎子聋子,也该听得明白了。想他窦家,除了有个侯爷的爵位还有什么?娶你家女儿是给你面子,不识抬举的东西,竟然敢当面打脸!且等着接招吧。 谢昭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此时不敢抬脸看他娘,只能闷头喝茶。 谢夫人心里将窦家贬得一文不值,此时再看窦华兰,觉得没那么好了,心情也敞亮了不少,开始想着反击。 “李家跟窦家原就是亲戚,如今又结为亲家,真是可喜可贺。”先真诚祝福,再话锋一转,戳人死穴,“不过,我可是听说了,唐国公在去杭州时,可是给李世子定了一门亲的,好似是骠骑将军的幼女,难道世子这是想要一人娶二妻?”啧啧感叹,“虽说古时有娥皇女英的说法,可在当朝,是没这规矩的。” 崔照他娘崔夫人想要谢昭他胞姐谢敏做儿媳,此时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李夫人,可当真有这事?我听说是李世子破了人家姑娘容貌,唐国公仗义,怕云家那丫头将来嫁不出去,才这般说的。不过,李家可是发了几百年了,竟是这般不顾着声誉么?这可是自毁血统的事……” 郑渊他娘的丈夫是李烈他娘的侄儿,换句话说就是,李老夫人郑氏是郑渊他爹的姑妈,一家人,此番自是帮着李家说话:“崔夫人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李世子与窦小姐的婚事,可是自娘胎里就定了的。且别说那云家是寒门,便是与我们一样是望族,那也是挤不进来的。我倒是听说,是那云家的闺女厚颜无耻,对咱们李世子死缠烂打,唐国公是没办法了才敷衍着给个说法的,你们可别当真。”说着也觉得自己好似扯得有些过了不太真实,咳了声,望向李夙尧跟窦华兰,脸上笑出一朵花,“瞧瞧,瞧瞧,什么叫金童玉女男才女貌,我今日算是见着了。” 婉娘若是听到,估计得感叹一声,历史原就是这样被篡改的。到底谁赖着谁,又是谁缠着谁,谁受委屈了? 一翻唇枪舌战打下来,独孤一党暂且略胜一筹。几人正挺直背脊喝茶,便听婆子来报,说是骠骑将军云夫人携长女跟幼女来了,又说所赠送礼品已着小厮抬进偏厅,一一点过记在礼单上,又将礼单呈送给窦夫人。 窦夫人接过,才得瞧了一眼,手一抖,礼单险些拿不住。 妈呀,这云家也忒有钱了吧! 这些世族大家虽然说出去光彩照人,可近百余年来,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改朝换代风雨摧残四处逃命八方奔波的了,钱财在逃命的过程中几乎散尽,早就是空有其表。反倒是那些个寒门,趁着乱世,倒是发了一笔横财。 窦夫人将礼单轻轻抱在怀里,感叹,偶滴个翡翠大玉镯,偶滴个人鱼小明珠,偶滴个玛瑙指环王!啊,苍天,这些可都是她的了! 此番想着,立即对婆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云夫人跟云小姐们请进来。” 崔夫人立即反对:“寒门之人怎可登世族之门?窦夫人,这云家有心高攀,您可别糊涂啊,要我说,随便打发几句叫她走得了。” 窦夫人此时可不敢说是她请云家来的,她之前琢磨着请云家来也是跟嫂子独孤氏对了话的,原是想对那云夫人好好嘲讽一翻的。可现下云家给她带来这么多宝贝,她得从长计议,毕竟,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摆了摆手,改口对婆子说:“去,将云夫人叫进来吧。”兀自咳了一声,微微挺直背脊,将礼单塞到袖口里,转头看崔照他娘道,“她巴巴来了,就叫她进来吧,伸手不好打笑脸人,免得传出去,以为我窦家多欺负人似的。” 说话间,窦府婆子已是将苏氏曼娘婉娘引了进来,苏氏带着女儿们给世家夫人行了礼,窦夫人命人给苏氏拿了座椅。苏氏坐了下来,曼娘跟婉娘站在母亲两侧,画娘站在婉娘身边。 苏氏非常拘束,但尽量表现得镇定,没话找话说:“都说窦小姐是京城第一贵女,如今亲眼见到,果然是名不虚传,真真像是画上走出来的人儿。” 崔照他娘挑刺:“依着云夫人的意思,那没见着前,可是觉得窦小姐那传名是虚的了?”她原是想着帮谢夫人说几句的,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想她身份何等高贵,怎能跟一个脚踩牛粪的寒门之人说话?呸呸呸! 苏氏知道她们看不起自己,说话也是膈应的,此时便不再应话。 曼娘性子比较烈,瞧不得母亲被人欺负,上去就要理论,却及时被苏氏拉住。苏氏以眼神告诉她,叫她别放肆。 婉娘抬眸瞧了李夙尧一眼,见李夙尧也正虎着一张脸瞅着她,她微微低了头,对着崔照他娘闷声道:“夫人您误会了,我娘不是这个意思。我娘是说,窦小姐的气质容貌远远比外面传闻的还要好。”抿了抿唇,朝着李夙尧跟窦华兰的方向,恭贺,“李世子跟窦小姐堪称天造地设,佳偶天成。”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表明立场,撇清关系。 婉娘不想将来嫁李夙尧,奈何她爹却是赖上李家了,跟爹说了几次没说通,也没了法子,现在只希望李窦两家快点结亲。 听了婉娘的话,李夙尧攒了一肚子气,一张原就不白的脸更是黑如锅底。 肉丸子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面这样说?他跟她的传奇故事闹得京城里大半人都知道了,枉他还打算试着去认命娶了她算了,可她倒好,直接给他下不来台面,而且还是当着他自小玩大的这么多哥们的面,以后出去叫他脸往哪儿搁? 若不是挨着有人在场自己尚且要顾得几分面子,他早就跑过去使劲揪她肉脸使劲欺负她去了,还由得她装无辜! 谢夫人瞧着婉娘,语带讥讽:“呦,你就是那被李世子破了容貌的云小姐啊,啧啧,瞧这小模样,长得可真是,可真是……”是了半天,“富态!” 婉娘眸光沉沉的,低头说:“多谢夫人夸赞了。不过,毁容貌之事,委实不是世子的错,是婉娘自己不好,没站稳脚跟。” 苏氏嗔道:“婉娘,别没规矩,夫人没问你话,你别多嘴!” 婉娘抿了抿唇,恭敬道:“是。” 画娘站在旁边,乐了,她最喜欢听别人嘲笑奚落婉娘。 李夙尧一巴掌拍在桌子,站起身子道:“饿了,吃饭去。”委实不想再继续听下去。 崔照早饿了,一听,立即跟在李夙尧屁股后面,也要出去,却被他娘拉住。 崔夫人给儿子使眼色,心道,你小子还想不想娶谢敏了?想娶就得跟着谢昭走,不许跟着李夙尧。 好在此时谢昭也起了身子,彬彬有礼道:“几位伯娘且先聊着,晚辈也先走了。”说罢一甩长袖,转身,施施然离去。 谢夫人看着独孤氏,自豪得很,瞧,我儿就是比你儿懂规矩,我儿将来一定要娶个公主将你儿媳妇也比下去,你是斗不过我的,哈哈哈哈哈! 李夙尧确实是饿了,席上一口气不带停地连吞了六碗面,若不是他娘觉得没面子又怕他撑着使劲拦住,他还能再吞两三碗。 他正在长身体,平日里又常随他爹去军营苦练,一顿满满吃八碗的主,六碗怎么够吃? 郑渊他娘走了过来,对孤独氏说:“孩子想吃就叫他吃,正长身体的时候,能吃是个福。”坐在独孤氏旁边,笑道,“我刚刚自崔家那桌过来,崔照那小子一口气吃了十二碗面,一人吃了他一家的量,也正被他娘训着呢。” 李夙尧一听,什么?崔照吃了十二碗?那自己才吃六碗算什么,连着又吞了四碗,这才满意。擦擦嘴,又灌了两壶茶,然后找崔照去。 崔照被他娘说了一顿后,趁他娘没在意,又狼吞虎咽吞了两碗。 正吃第三碗时,李夙尧猛地拍了他的肩。崔照以为他娘来了,吓得满满一口面全吐了桌上。一桌子人都被恶心得吃不下了,扔了碗,散了。 李夙尧长腿一迈,顺手勾住崔照的肩,狠狠说:“呦,长本事了嘛!你小子为了讨好那谢敏,竟开始跟着谢小子混了,我走你竟然不跟着我走?看你小子将来怕也是个惧内的,得跟爷学一学,什么叫做爷们!”拍胸脯。 崔照一边吃一边说:“你先别吵,等我吃完这碗再说,不然我娘要来了。” 这崔照虽能吃,但却不似刘邕那般竟往横的发展,他老崔家也是百年名誉了,又是将门之后,崔照才得十四,便已是七尺有余,端端看着,却像是十七八的,老精壮了。 崔照他爹崔蠡是跟着李烈混的,这崔照打小便是跟着李夙尧混,两人有食同享有裤同穿,好得很。 崔照终于在他娘回来之前吃饱了,擦擦嘴,坐正说:“我娘有意让我娶谢敏为妻,这两天正跟谢家说和着呢,我是无所谓,有仗打就行。”崔照原是个闷不吭声的性子,只有跟着李夙尧时话才多了点,“夙尧,你爹让你娶云小姐,你娘让你娶窦小姐,你怎么想?” 李夙尧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选择性逃避,一拳捶在桌子上:“汉朝霍将军曾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李夙尧也是这般想的,娶什么媳妇,我打算跟着我爹去打西夏国。” 崔照兴奋:“国公爷同意此次战西夏带你去了?”见李夙尧点头,他叫,“我也去,我也去!” 李夙尧哼道:“我去你敢不去?”又说,“西夏国那老国王真是狗娘养的,竟然出尔反尔,明着答应对我大兴俯首称臣岁岁进贡,却又在镇南王班师回朝时侵我天朝边境,老子打得他回姥姥家去。” 崔照见可以隋军出去打仗了,激动得想死,还娶什么媳妇儿,不娶了,还是带兵出征令人期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三十一章 崔照的祖上有鲜卑族的血统,因此,他不但长得十分高大,五官也是如斧削般深刻精致。高鼻薄唇,眼眸深邃却不是漆黑的,是那种近乎黑色的深蓝。 自南北朝以来,中原一直十分混乱且不断改朝换代,皇家一个个地崛起又一个个地倒下,当皇帝跟玩儿似的。到南北朝后期西魏年间,八大柱国十二将军的地位空前高涨,皇家基本只是个摆设,实权掌握在世族手上。 是以,当朝文皇帝开创开皇,实施科举制,又大力提拔寒门之才,为的就是牵制世族,避免重蹈先朝覆辙。内忧外患,虽说染外必先安内,但内忧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安得了的,况且,这外患还得先靠世族将门去除,因此,解决西夏一统中华是当务之急之事。 世族之扰,来日方长,以后慢慢算。 这些,都是李夙尧他爹告诉过他的,其中厉害关系也都告知了他。李老爹对臭小子说,世族门阀已经猖狂了好多年,这些年来一直都阻碍中央集权老招皇帝的恨了。而很明显,世族已经过了最旺时期渐渐在走下坡路,他李家若是不想衰落甚至被诛族,就得照着二圣的意思去做。 大兴旺盛,世族瓦解,这是必然的一个趋势。可恨有些世族之人占着身份狂傲得很,不将二圣放在眼里,迟早得出事。不过好在,他李氏父子是明白这个道理了。 所以,李夙尧听他爹的话,此时不娶妻,帮着皇家杨氏去灭了西夏国。若是运气好,可能一两年就回来了,若是仗不好打,就得像那镇南王一样,在边关呆个七年八载才回得来。 到时候回来,肉丸子刚好也成大姑娘了,他就按照二圣跟爹的意思娶了她。真希望那个时候肉丸子能够瘦一点好看一点,他也想娶个美娇娘啊,男人嘛,娶个漂亮媳妇才有面子。 此番想着,脑海中自动浮现婉娘长大几岁后瘦了的样子,李夙尧坚信,她瘦了之后一定会好看。 姑娘明眸皓齿,对自己芳心暗许,而自己奉命出征,七八年后凯旋归来,然后他就娶了她。再加上他们另类相识的传奇故事,真是可以载入史册,为后人所歌颂了。 但前提是,婉娘她,必须得先瘦先变漂亮才行。 崔照见李夙尧只在傻笑忽然不理自己了,他瞅了瞅四周,打算趁他娘还没回来再吞一碗。 结果正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被他娘逮个正着,他娘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崔夫人生得不似谢夫人独孤氏她们那般纤瘦,长得老壮实了,手掌也是痴肥的,一巴掌打得崔照晕头转向。 “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学好了,成天就是吃吃吃!”恨铁不成钢,伸出肥肥的手指戳儿子额头,“要不就是成天跟着你爹去军营里混,你都老大不小的了,不寻思着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你想干什么?” “我想去打仗!”崔照站了起来,人高马大的,吓人得很,“我不娶媳妇,我就要去打仗!我要带兵去打西夏国,我要建功立业。” 崔夫人只齐到她儿子胸口,还没见过儿子敢这般回嘴的呢,直直往后退了数步。待反应过来后,立即反对:“不行!这事娘不同意!” 李夙尧醒了神,见崔照他娘来了,不愿意再呆,刺溜一下就跑了。 见李夙尧走了,崔夫人才对她儿子说:“以后别再跟着这李家小子混了,你爹听他爹的命令就够让为娘丢脸的了,你还一直跟在李小子屁股后面!难怪为娘见着了这独孤佳媛一直抬不起头呢,人都给你们丢尽了!”身高不够,踮起脚尖戳儿子额头。 崔照性子闷,从不轻易跟陌生人说话,跟亲人熟人也最多三句。此番见他娘又有长篇大论的趋势,掉头就跑,一下就没影了。 反正不管,他就是要去打仗,就是要去!他娘若不给他去,他就绝食!像他这种饭量的,绝一顿就得要了小命。 李夙尧准备跑去找婉娘,半道听说皇后秦太妃还有太子九王来了,他又折回去,打算给皇后姨母请安去。 圣后太妃亲临窦府,真是给足了窦家面子,不过是微服,倒也没多隆重。 再者,独孤后也不喜欢搞这些虚的,大家跪拜完后她挥了挥手,让大家各忙各的去。 独孤后在窦府一房间里召见了她姐姐李夫人独孤氏,见姐姐一来,立即挥退了所有人,开门见山:“姐姐,本宫最近一直忙得很,没空见你,你不会怪罪妹妹吧?” 独孤氏心里存着气,只淡淡说:“圣后协助圣上处理朝政之事,日理万机,自是忙得很。臣妾之事不是很重要,不过还是劳烦圣后这般记在心上了。” 独孤后眉心不自觉一皱,但她掩盖得好,笑着走过去,握住独孤氏的手:“姐姐,我们是一母同出的亲姐妹,你怎这般客气?”顿了顿又道,“虽然我现在贵为皇后,可你到底是我姐姐,夙尧是我侄子,我难道还能害了你们不成?” 既然提到了夙尧,既然这话头已经开了,独孤氏也不打算绕圈子。 “既然圣后这般说了,那么臣妾也将话敞开了说。”她看着皇后,目光坚定,“臣妾知道,让夙尧娶那云家之女,是圣后您暗中授意的。但是,夙尧是臣妾的儿子,儿子娶谁做媳妇,为娘的总不能不管吧?要李家娶寒门之女,这事说破了天,我也不会同意的。” 独孤后虽然理解姐姐此刻的心情,但她一向是以大局为重的人,自是不会这般感情用事。况且,她这般做也着实是为李家好,瓦解世族,是她跟圣上必须要做的事情,世族之势渐弱,以云盎为首的寒门之族必然崛起,到时候,他李家与云家为亲家,便也只会一直兴旺下去。 虽说此时她着实存了私心想要先拿李家开刀破了贵族血统,但从长远角度看,却是双方互利的,姐姐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有些事独孤后不便多说,只道:“个中缘由,若是姐姐不明白,大可以回去问问唐国公。本宫想,这唐国公既是愿意与云家结亲,必是明白其中道理的。” “什么叫做愿意接受?李家对大兴忠心耿耿,即便国公爷不愿意,他能驳了圣后您的意思么?”独孤后觉得妹妹真是欺人太甚,心里气急了,难免话也说得难听,“圣后您不要忘了,当初带兵打入京城时,到底谁的功劳最大!若不是国公爷他不愿意做……” “你住口!”李烈突然推门而入,狠狠瞪了自己妻子一眼,然后跪在独孤后跟前,微微垂首道,“臣行事莽撞,请圣后恕罪!” 虽然方才姐姐的话被突然闯门而入的唐国公打断了,但她后面想说的是什么,独孤后心里清清楚楚。是的,当初带兵入京,确实是唐国公的功劳最大,甚至,功高盖了主。 她庆幸姐姐后面的话被打断了,否则,话都说开了,姐姐这大不敬的罪,是治,还是不治…… “唐国公快些起来。”独孤后亲手虚扶了李烈一把,笑容温和,“本宫在与夫人话些家常,也没什么大事,国公爷于大兴社稷江山有功,又是本宫姐夫,何必行如此大礼?” 李烈站起身子,抱拳道:“圣后是君,李烈只是个臣子,臣子见了君主,自是该行君臣之礼。”顿了会儿,又道,“圣后,此次西夏一战,臣打算带着犬子去。至于跟云家的亲事,臣想等云姑娘长大几岁再说。” “谁说夙尧要去出征了?”独孤氏不愿意相信,这西夏国哪是这般好打的,那镇南王边关守了七八年,结果还不是着了人家的套。 夙尧若是去了,还不得七年八载见不着面,这凭什么? 李烈这事尚未告诉妻子,向独孤后行礼道:“若是圣后同意,臣便这样做了。” 独孤后有私心,她一方面希望李家一直为皇家所用,为杨家染外安内冲锋陷阵。但另一方面,又忌惮李家兵权。她虽不想李家彻底垮掉,但更不愿意李家的威信高过杨家。 李夙尧若是再立了战功,这李家军,怕是不那么好控制了。她得回去跟圣上商量,想个万全的应对法子才行。 “本宫自是没有意见,唐国公一心为国,李家一门忠烈,本宫与圣上甚欣慰。”独孤后笑说,“本宫也得回宫了,还望唐国公将事情的重要性好好与夫人说说。” 李烈连连称是,然后携着妻子退了出去。 走得远了,独孤氏才猛地甩开丈夫的手,眼里有了泪意:“你去打百越的时候,一走便是两年,我跟夙尧堪堪盼了你两年。这才回来多久?你却又是要去打战,你去就算了,还非得带着儿子!你不是不知道,这夙尧是我命根子!你跟我商量了吗?凭什么!” 李烈怕妻子不同意,也跟儿子商量好了,原是打算临行前再跟妻子说的。但今天圣后在,他便也就将话当着妻子的面说了,妻子心里的委屈,他懂,也确实怪他,不该瞒得如此深。 常年行军在外,他最舍不得的就是妻儿,将妻子揽在怀里,抚着她的发说:“现在朝廷的局势,你没看得懂,二圣的心思,你也没揣度得透。为夫这般做,是为你们为了李家好,你知道你刚才那话若是说出了口,为夫还能有命吗?” 独孤氏擦了擦眼泪,事后想想也觉得当时太冲动了,虽说圣后是自己妹妹,可毕竟那是大不敬的话。况且,她们姐妹俩,现已嫁为人夫,自是会以夫家利益为重。亲情比起利益名望权势地位,已是算不得什么了。 独孤氏想得通了,打算先跟着丈夫回去,找到了儿子李夙尧。李夙尧见九王跟太子都来了,便不愿意走,独孤氏也就随了他。 李夙尧瞧着不远处正跟着一群贵女们玩放风筝的婉娘,指给太子看:“瞧,那位就是云三小姐。”怕太子认不出,特地加了句,“圆圆的矮矮的那个,旁边那个年纪长点的,高挑点的,是她姐姐。” 太子瞧了婉娘一眼,向着李夙尧淡然一笑,转头再去瞧时,正见曼娘欲捡起漂到湖面上的那只风筝。女子十四五的年华,身姿曼妙,不似一般贵女那般娇气,杨佼心里忽然颤了下,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心中升起。 “捡风筝的那位姑娘,真是云家小姐?”他记得表弟跟他说过,这云三娘有个姐姐,弹得一手好琴,莫非就是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三十二章 李夙尧正专心瞧着婉娘,对太子的话没过心,只含糊应了声。 太子见李夙尧应了,心中一喜,觉得这少女,或许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位女子。表弟说她弹得一手好琴,他相信表弟的话。此番与她初次相见,又是对她一见钟情,这不是缘分,又会是什么? 两年前,母后做主,给他娶了元氏女为太子妃。元氏女性孤傲,为人不知情趣,冷淡得很,他并不喜爱自己的太子妃,反倒对府上养的几个乐姬感兴趣。但那些乐姬并非良家女,就算他喜爱她们的琴技,她们也是没有资格给自己生儿育女的。 可这云氏女不同,虽出身寒门,但到底是将门千金。纵然身份不够,但做个太子昭训宝林还是可以的。 此番想着,他已是暗暗下了决心,待回去好好跟母后商量。 曼娘替贵女们捡了落到湖面上的风筝,亲手递给了窦华兰,自己却不怎么想玩了。那些贵女原是瞧不起曼娘婉娘姐妹的,但曼娘性子活络,人也生得水灵,心肠还好,一番相处下来,有贵女跟她说,等自己生辰时也要邀请她们姐妹去府上玩儿。 婉娘转头忽然见到了九王,眼睛一亮,立即拉着姐姐的手往九王这边来。 九王对婉娘的脚步声很熟悉,老早就听得出来了,笑着看向她的方向:“原来云三小姐也在,额头上的伤可有好些了?” 这些日子以来,九王府的马车每隔三日就会来一趟云府,薛神医亲自给婉娘敷药。内服外敷,半个多月下来,婉娘额头的伤疤明显好了很多。 “多谢九王挂心,我已经好得多了,估计再敷几次,应该就能痊愈了。”婉娘低眉顺眼,恭敬地回九王的话。 李夙尧见自己直接被肉丸子忽略,老大不高兴了,重重哼道:“好了你也美不了,好了你也还是个肉丸子!”虎着脸,薄唇抿得紧紧的,垂眸瞧婉娘,“肉丸子,等你长大了还这么胖,没人愿意娶你做妻子!” 曼娘看不惯妹妹被人欺负,见这害人精李世子竟然当面奚落嘲笑妹妹,立即瞪圆了眼睛,恶狠狠看着他:“你就是个罪魁祸首,你害我妹妹毁容在先,出言讥讽在后,还是世族公子呢,你懂礼貌不!谁说我妹妹胖了,我妹妹可美着呢,将来嫁谁都不会嫁你!” 呦呵!长这么大,可还没人敢这般骂过他李夙尧呢,他长到十三岁,向来只有自己骂人的份,这云家的闺女,胆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肥! 太子知晓表弟的脾性,眼瞧着他就要跳起来了,太子立即劝和道:“夙尧,这可就是你的不对,怎么说两位云小姐也是骠骑将军的女儿,你怎可对她们这般无礼?”推了推他表弟,使眼色,“还不快给两位云小姐致歉!” 要李夙尧给女人道歉?那简直就是六月飞雪冬月干旱,不可能的事情! 李夙尧跟他爹一样,是个急性子暴脾气,此番受了这等侮辱,还得强行往肚子里咽,真真是要被气死了! 九王静静坐在一旁的轮椅上,垂着眸子没说话,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却笑得颇为凄凉。待到太子将李夙尧强行拉走,婉娘也将自己姐姐强行拉走后,九王才抬起眼睛,往婉娘离开的方向望去,眸子里有些淡淡的忧伤。 方定见日已西沉,天气凉了不少,将手中的毛毯盖到九王双腿上。 “王爷,这个李世子真是无理取闹,他怎么可以对云小姐说这种话?”婉娘去了九王府几次,方定见这云姑娘对自家主子好,而且每次云姑娘来了,自家主子都挺开心的,因此,他对婉娘映像也好了不少,“云姑娘还是个小姑娘,而且跟王爷您也是朋友,就算李世子再不喜欢云姑娘,也不能说出这种话。” 九王双手颤了下,想去推动轮椅离开这里,可几次都未使出力气。 方定见了,立即推着九王:“王爷是想要回王府了吗?那属下先推着王爷去找太妃娘娘,太妃现在该是跟云夫人在一起。” 九王忽然怔住了,抬眸往后望:“母妃见了云夫人?” 方定说:“是的,就在侯府西苑的一个亭子那边,是太妃亲自邀云夫人前去的,特意撇开了众人。太妃说,等过半个时辰,就叫属下推着王爷去找她,现在该是有半个时辰了。” 九王回过头,静了好一会儿,方道:“不必去找母妃了,还是等母妃来找我们吧,方定,你推着我在这附近四处走走。” 云夫人告别了秦太妃,天色已经晚了,她找到了曼娘跟婉娘,准备带着女儿们回府了。 刚刚秦太妃找她说话,话虽说得含蓄,但个中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这个秦太妃,她瞧中了婉娘,想将来讨婉娘做媳妇。 云夫人苏氏是不乐意的,她不在乎什么皇亲国戚,还是什么王公贵族,她只想女儿嫁个真心待女儿好的健全之人。显然,这九王,也并非她心中的良婿人选。因心里一直存着事,连原一直跟着她的画娘不见了,她也没注意得到。 婉娘见画娘没在,问道:“画娘呢?” 苏氏听婉娘这么一提醒,还回过神,左右瞧瞧,画娘确实没在身边。 曼娘没放在心上:“娘您不用担心,这丫头机灵得很呢,鬼点子也多,指不定故意躲在什么地方捉弄我们呢。我们在这等等,或许她觉得没趣,一会儿自己就跑出来了。” 苏氏觉得曼娘说得也对,但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还没见画娘回来。她心里有些急了,且撇开柳姨娘之前如何嚣张画娘如何害了婉娘破了容貌不说,事情一码归一码,此时画娘突然走丢了,她还是有些担心的。 再说,三个女儿出去,却只回了两个,老太太跟老爷那里,也不好交代。 婉娘也觉得事情不妙,急道:“娘,要不我们沿着您来的路,再去找找看吧。眼瞧着天就要黑了,到时候再去找,恐怕就迟了。” 苏氏一手握住一个,拉着两个女儿往回去:“你们随娘一起回头去找,莫再要走丢了,若是找不到,也得在天黑前跟窦夫人说说,侯府大院的,不该是有拐子的。”这个她很坚信。 才回头走没多久,便见画娘朝她们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白衫的少年公子,那少年正是谢昭。 此时的画娘,已经洗了脸上那层厚厚的胭脂,双颊绯红,美艳绝伦。 谢昭走到苏氏跟前,恭敬道:“云夫人,晚辈于途中遇着了贵府小姐,云四小姐说与母亲走丢了找不着路,晚辈便送小姐来找夫人。”又瞧着苏氏身边的婉娘跟曼娘,含笑道,“贵府小姐,真真是个个风华绝代,可将京城贵女们都给比下去了。”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苏氏回礼道:“多谢公子了。”又对画娘道,“还不给公子行礼。” 画娘娇俏一笑,立即给谢昭行礼道谢。谢昭淡淡应着,告别苏氏母女。 曼娘伸手就去拧画娘的耳朵,气道:“死丫头,你是故意的对不对?谁允许你将脸洗了的?就算你耍再多的手段也是行不通的,你是什么身份?人家可是世族嫡子,你趁早死了心,少给我娘添麻烦。” 庶出的身份一直是画娘心中的一根刺,此番又被二姐挑出来说,她心里恨得不行。都怪她们,当初在杭州时,若不是她们暗中搞的鬼,自己现在已是嫡女的身份了。 如果当初她成功过继到母亲名下做了嫡女,她一定会跟二姐三姐好好相处的,只要她将来能以嫡女的身份嫁个世族公子,什么样的委屈她都愿意受。可偏偏,那么好的事情,就是她给搞的鬼,就是婉娘。 画娘心里难受得很,连回了家中,还是气鼓鼓的,一头便扎到自己房间里,闷头大睡。 柳姨娘寻到了女儿房间,拍了怕女儿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一回来就直接进房睡觉了,有见到那些贵子贵女吗?长得如何?”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画娘就来气,使劲捶被子:“可好着呢!但好又如何?我就只是一个庶出,哇哇哇哇哇,我一辈子就只得这样了。”猛地爬了起来,一脸泪水,“我在窦府走丢了,一位谢公子给我找着了路。谢公子虽是世族公子,但人可好了。都怪我是个庶出的,不然,不然……”哽咽着,抽抽搭搭的,“不然婉娘长得那模样将来都有望嫁入李家,我这样的难道还不能嫁入谢家?” 韵娘站在门口,想要进来,却被桂妈妈给拦住了。 桂妈妈对韵娘说:“大小姐,且先别进去,姨娘跟四小姐正生着气呢,你若是进去了,少不得都将气使在你头上。” 韵娘垂了秀气的眸子,点了点头,回头对沁香说:“将我给桂妈妈做的那双鞋子拿出来,姨娘跟妹妹的,就先别拿了。”自沁香手中接过,递给桂妈妈,“天气冷了,这是我亲手做的,妈妈别嫌弃。” 桂妈妈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了下来,颤着双手去接:“大小姐,您人这么好,将来一定会嫁个疼你的好夫婿。” 韵娘笑得浅浅的,颇为娇羞地点了点头,告别了桂妈妈,又往苏氏这边来。 苏氏知道平日里柳姨娘的怨气全数撒到了韵娘头上,而韵娘虽是柳姨娘所出,但却是个不争不抢,安安静静过日子的人。苏氏对她,倒是存了几分喜欢的,也寻思着,给她说门合适的亲事。 苏氏收了韵娘做的绣鞋,又叫苏妈妈拿了几匹蜀锦给韵娘,韵娘没要。只道若是收了,回去被自己姨娘瞧见,又得吃苦。苏氏觉得这个女儿心慧懂事得很,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也就作罢。 韵娘正要告别,此时春梅却抱了一把古琴进来,对苏氏道:“太太,刚刚太子府着人送了这把琴过来,点名说是要送给二小姐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三十三章 苏氏乍一听到太子府,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听到春梅说是太子指定要将古琴送给曼娘时,气是不打一处来。太子亲自着人送琴给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这不是坏人名声的事么?这事若是传了出去,曼娘以后还怎么嫁人? 苏氏不明白,曼娘在侯府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惹了太子的眼。 想了想,沉着脸对凝珠说:“去,将二小姐给我叫来。” 韵娘见母亲好似动了怒,便也默默站在了一边,且先留下来。她心里也明白,太子这般明目张胆地给曼娘送琴,怕是对曼娘有意,而母亲,断是不会让曼娘给太子做姬妾的。 凝珠见太太发火了,吓得立即跑去请二小姐,并且一路上已是将太子府着人送琴的事情也一并告知。 曼娘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何曾见过太子了?努力地想了想,才稍微有些头绪,好似妹妹在见九王时,九王身边还站着两位衣着翩翩的公子,一位是李世子,那么另一位,莫非就是太子? 曼娘着实吓得不清,她当时竟是见着了太子,而且还当着太子的面骂了李世子。不过太子当时倒是帮着她说话的,她当时只顾着生气了,没有过多去想什么。现在回头想想,还真是有些后怕。 心里也暗暗发誓,以后再不能胡乱说话了。 苏氏见曼娘来了,将几个粗使丫鬟都赶了出去,只留着苏妈妈跟春梅。 “你告诉母亲,当时在侯府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苏氏尽量沉住气,拍着桌案道,“为何我们前脚才回府,后脚太子就着人送了把古琴过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难道愿意去太子府上做姬妾?”说罢伸手使劲一挥,摔了一个茶壶。 曼娘刚刚没往名誉这方面想,只是想着是不是在太子面前言多过失了,此番听母亲这般说,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一国之主,他瞧中的人,又有哪家敢不给? 而自己,早已是相中了张笙,且父母也都同意了,只待张笙明年高中,便可以完婚。虽说太子姬妾将来是皇妃,可说到底也是个妾,她好好的一个将军嫡长女,怎会愿意做妾? 况且,皇宫,那是她万万不想去的地方。而与众多女子争宠,也是她最不想过的生活。 曼娘将在侯府发生的事情跟母亲说了,苏氏不信,冷着脸问:“若只是这样,你们连话都没说过,太子何以会送你古琴?偏偏什么都没送,只送了古琴!” 韵娘静静立在一旁,听了母亲的话,仔细分析着,答道:“母亲,女儿听说,太子弹奏得一手好琴,且府上养了不少乐姬,该是喜欢会弹琴的女子。听曼娘这般说,或许是太子自哪儿得了消息,云府小姐善弹琴。” 听了韵娘的话,苏氏也逼迫自己先冷静下来,转头问春梅:“送琴的人,可还有说些别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三十四章 当初侯府初见,太子便对曼娘挂了心。而且之前也自表弟那里得知过,这个云小姐,是个擅琴之人,就更是对其念念不忘。 太子觉得,这个云小姐不但貌惊四座,而且琴技出众,真乃天人也。回过头再瞧瞧自己之前养的那些乐姬,一比较,只觉那些乐姬皆为俗人,连云家小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于是,回府的当晚,便将那些个俗人都打发走了。然后,特地差人往云府送了把古琴。他相信,这云小姐只要见了古琴,便会明白他的意思。 当然,她是将门千金,若是跟了自己,自是会给她一定名分。他已经想好了,良娣之位给不了,但是昭训之位还是可以给的。自己想好之后,便跟太子妃说了此事,太子妃元氏知道丈夫不喜自己,此时又见丈夫心意已决,便就顺从着他的意思,择了个日子进宫见皇后。 太子自太子妃那里得知,今日母后会宣云二小姐进宫,于是刚自宣政殿帮着父皇批完折子出来,就往母后的仪和宫去。走到半路遇到了回宫复命但监虞昊,虞公公称,云小姐病重,下不得床。 太子惊愕,怎生半个多月的功夫,竟是病成了这样?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立即让姬尚去准备马车,而自己亲自去了太医院,将几位医术高明德高望重的御医都给请了过来。 云盎听说太子来了,出门相迎,却刚好在大门口迎到了杨佼。 杨佼紫衣金冠,还是早朝时的装束,见云盎正带着一大家子向自己行礼,立即抬手说“云公不必多礼,孤是来瞧云二小姐的,小姐病情如何?” 苏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惨白的,见了太子,面上恭敬,心里却恨的很,若不是他,曼娘何以会变成这样? 云盎紧紧尾随在太子身后,回道“臣已请便了整个京城里的名医,都说不是什么病,开了几副安神的药吃了,可也不见好转。小女整个人现在都是迷迷糊糊的,也亏得太子挂心,竟然请了宫廷里的御医过来。”说着转身朝同僚们拱手,表示谢意。 太子一进云府便脚下不停地闷着头直往里走,走了一半突然不认识路了,停下脚步,扭头问云盎“云小姐的闺房在何处,孤该是往哪边走?” 云盎刚刚就想提醒太子走反了,奈何没有机会,此番见太子问了,立即向相反的方向指了指。 太子抬腿刚准备折回去,苏氏立即走到前面,向着太子跪了下来“太子恕罪,臣妇有话要说。”她声音沉沉的,静静的,听不出一丝起伏,“小女曼娘尚还待字闺中,自是名誉大于性命。是以臣妇斗胆,请太子止步于此,只叫几位太医大人前去为小女隔帐把脉,臣妇叩谢隆恩。”说着竟是以额磕地。 太子先是微微愣住,待反应过来,心里暗暗有些不爽。这云夫人是何意思?自己忙了一天了,可一听得云小姐病了,连口水都没喝,巴巴带着太医跑过来,不谢也就算了,竟还拒之门外? 他当然知道这云小姐尚还待字闺中,否则又怎会送她古琴,欲纳她为妃呢? 云盎瞧着太子脸色,登时火了,对着妻子低声呵斥“你放肆!太子是明事理之人,岂容你个内宅妇人在此胡言乱语,还不快退下!” 苏氏一点不想搭理丈夫,只是执着地跪在太子跟前,挡着他的去路。 杨佼脸皮子僵了一瞬,好不易找回点笑容,他扯着面皮假笑道“云夫人这是作何?还不快些起来,您是长辈,这么做,真是折煞孤了。”抬手虚扶了一把,然后朝姬尚使眼色,命姬尚将苏氏扶起,又说,“若是夫人不愿,孤便不踏入小姐闺阁就是,也是孤心急了些,竟是虑周全。” 苏氏这才谢恩“太子明智,臣妇谢太子。” 太子转头对院判乔大人并一众御医说“云小姐的安危,就劳烦众位大人了。” 乔大人行礼道“臣之职责,请殿下放心,臣尽全力。”又对苏氏道,“劳烦云夫人前方带路。” 苏氏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又朝着太子行了一礼,然后看都不看丈夫一眼,带着御医们便向着自己院子走去。 见众人走后,杨佼依旧扯着面皮,对着云盎假笑道“云夫人可真是幽默风趣,云公,你云府的规矩可真是好啊!”虽是责怪之语,可太子说的语气却是轻飘飘的,倒是叫在商场跌爬滚打多年的云盎也辨不出,这太子到底是何意思。 听不出,只能低头请罪“臣有罪!” 太子笑道“爱卿何罪之有?也确实是孤欠考虑了,只想着关心云小姐的安危,倒是忘了小姐的名誉,云夫人说得好!”冷眼睇了云盎一眼,“云将军,孤的意思,将军不会不明白吧?” 都是聪明人,云盎自然知道太子的意思,他也正巴不得太子亲自问出口呢。不管之前怎么着,也都是打的暗语,现下挑破了,正好。 云盎微微屈身,回道“小女何德何能,竟能得太子青睐,真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 杨佼美目一眯,笑容冷了几分“原是都知道的,那云夫人刚刚那般行为,怕是不愿将女儿嫁入东宫吧。”虽是肯定,却是语气微微上扬,存了几分质疑,故意将难题抛给云盎。 若是苏氏此时在场,怕是得承认了,哪还容得太子在这里冷嘲热讽,故意刁难? 但云盎是个想卖女求荣的人,自然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请罪“贱内失礼,是臣之责任,臣请太子责罚。” 杨佼甩了甩袖袍,转头便继续往前走去,不想再跟云盎周旋。才走没几步,便见一片梅林。 前两天刚下过一场薄雪,薄雪压着梅枝,梅花含苞待放,美不胜收。 杨佼是感性之人,懂情趣,见此美景,心情自是好了不少,也暂时将曼娘的病情抛在了脑后,只是举步往花海中走去。梅林深处,隐隐的,似乎听到有人在弹琴。 他立即停住步子,只侧着耳朵去听,这首曲子再耳熟不过了,是那首《高山流水》。弹琴之人必是与自己一样,觉得此生再找不着能够与自己和琴之人了,琴声中流露出的,是当年俞伯牙难觅知音的哀楚之情。 云盎跟姬尚尾随在太子身侧,姬尚拉了拉云盎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云大人,云小姐不是病重了吗,那在此弹琴的又是何人?”太子的事情瞒不过他,因此,他也以为现在生病了的云二小姐才是最会弹琴之人。 云盎听得出,那是大女儿韵娘的琴声,几个女儿中,以韵娘的琴技最好。 “弹琴之人,是长女韵娘。”云盎心里微微一沉,转瞬便回过了神。 怕是韵娘知晓太子前来探望曼娘,故意在此弹琴,为的就是想以琴声吸引太子,然后替妹妹入东宫。曼娘不愿入宫,为此茶饭不思,若是强逼,怕是能逼死女儿,好在韵娘是愿意进的,也好,总之都是自己女儿。 几个女儿中,他之前喜的是四女画娘跟次女曼娘,后来又觉得渐渐长大的婉娘性子沉,才是跟自己颇像的一个。可今日看来,或许都错了,最像自己最有野心抱负的,原是最不起眼的长女。 如此一想,倒是觉得韵娘更适合做自己的棋子,曼娘性格过于刚烈,就算入了东宫,怕也会记恨自己。 韵娘坐在梅林中一八角亭子里,独自弹奏着乐曲,身边伴着丫鬟沁香。 眼角余光瞥到似乎有人来了,双手轻轻按在琴弦上,峨眉微微一蹙,似有恼怒之意。 太子见眼前之人一袭白衣,乌发红唇,肤白如玉,尤其一双眸子,又黑又亮,看着他的目光似是带着不耐烦,着实娇俏。刚刚他寻着琴声走来,见到韵娘的刹那,有种错觉,觉得真是天女下凡。 “这位姑娘,在下有礼了。”美人在前,虽是清高冷傲的,可男人就是贱,越是不对自己上心的,他就越觉得是块宝。 韵娘隐隐猜得眼前之人的身份,可这是她的计谋,端的不会行礼,只能硬着头皮当作不知,缓缓起身向疾步而来的父亲问安。 “爹,您不是说太子殿下来瞧二妹妹了吗?怎么您会在这里?”韵娘装得一脸疑惑,竟是将她爹也给骗了。 云盎走到女儿面前低声呵斥“你放肆,可知站在你面前是何人?还不快给太子行礼!” 杨佼觉得此时很有趣,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如画中仙女一样的姑娘,竟也是云盎之女,顿生怜香惜玉之情“云公不必责怪爱女,是孤的错,搅了小姐的好情趣。”又稳稳地将欲将他行礼的韵娘给扶住,笑看着她,“孤刚刚自梅林那边寻来,隐隐听着琴声,觉得弹琴者该是而立之年,却没想到,竟是一位妙龄少女。”上下打量着韵娘纤细羸弱的身子,蹙眉道,“你,多大了?”看起来最多,也就十三岁吧。 韵娘抿了抿唇,不卑不亢“回殿下的话,臣女十五了。” 云盎见韵娘计谋已经成功,也不想将两个女儿都塞入东宫,又添了把油“殿下,这是臣长女韵娘,韵娘没别的长处,也就琴技好。臣几个女儿中,就数韵娘最擅琴技。但臣听闻,太子才是擅琴之人,怕是韵娘,让太子笑话了。” 太子微微蹙了下眉,若说这韵娘是云府小姐中最擅琴技的一个,那曼娘呢? 姬尚旁观者清,瞧着主子脸色,也知他对眼前这位云小姐是上心的,说道“怕是李世子也打听错了,真正与殿下您有缘的,是眼前这位小姐。” 太子又抬眸仔细瞧了韵娘,心情忽而大好,对姬尚说“传孤的意思,务必让乔大人他们治好云二小姐的病,两位云小姐姐妹情深,二小姐病不好,大小姐怕是也不会开心的。” 韵娘微微垂着头,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心想,你不对她强取豪夺,她便立马就好了。 叫曼娘生病,也正是韵娘的计谋,不过,曼娘病倒是真病。大冬天里,冷冷的一盆水往身上泼,怎能不病?只是,要想谋事,既下了决心,不花点代价怎行?这一步步,都是在她的掌控之中的,若是没有猜错,怕是不久,皇后就得宣自己入宫了。 待太子走后,只剩下韵娘主仆,沁香问韵娘“小姐,您小的时候不是跟奴婢说过,以后嫁夫君,不求富贵,只求一心人就够了吗?可为何,如今又愿意替二小姐入宫呢?” 韵娘没有答话,只是想到小的时候,在她发烧病危的时候,没日没夜守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母亲苏氏。没有苏氏便没有她的今日,她打小也是读圣贤书的,知道知恩图报这个理。 只是,选了这条路,怕是以后再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三十五章 冬至过后,天气骤然冷了许多,京城里一片白雪皑皑。大街上摆地摊的人少了,倒是那些个狗肉铺子羊肉铺子,生意更加红火。不论是世族子弟,还是进京赶考的寒门学子,都会成群的,叫盘羊肉,烫壶酒,暖暖身子去。 将军府中,苏氏微微侧着身子躺在榻上,手轻轻抚着自己小腹,时不时抬眼瞧瞧挨着坐在自己左右的两个女儿,眼里尽是甜蜜的笑意。 曼娘正在专心致志地给自己绣嫁妆,她跟张笙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定在来年的三月二十八,也就是殿试之后。张笙远在杭州的父母得了儿子的书信,此番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云府的人探得消息,不仅是张父张母来了,他那大哥二哥大嫂二嫂一大家子,全都跟着过来了。 云盎自己花了银子,在离将军府不远的朱雀街,买了一两进两出的院子,打算给嫡长女做嫁妆。 那张家虽往上数几代都是读书人,可近百年来,天下太乱,他家那点薄弱的家底早花光了,此番见幺儿在京城有出息了,可不得拖家带口,全部出动往京城赶。 张家大郎二郎原是在杭州有官职的,此番竟是辞了官,到京城来谋求发展。一大家子都到京城来,住哪儿?他们自是打算厚着脸皮,蹭着云家的房子住。 苏氏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因着前两次小产的缘故,这一次,上到云老太太,下到丫鬟婆子,都十分小心。婉娘更是特意恳求了薛神医来给娘把脉,薛神医隔着帐子把着丝线搭脉,然后肯定地说一定是儿子,又开了独门秘制的养胎方子,递给了苏妈妈。 云老太太高兴得不得了,不但免了长媳的晨昏定省,而且自己三天两头往长房这边跑,想陪着这个媳妇说说话解解闷。云老太太年纪大了,最怕寂寞,因此是个话痨,她一来,苏氏必定就休息不好。最后还是婉娘一直缠着祖母说话,才不叫她搅了母亲。 后来云老太太来了几次,也觉得腻了,又自己找自己的乐子去。她最近在跟左右邻居家的老太太玩纸牌,输了不少银子,玩不过人家竟然琢磨着作弊,被当场捉了两次,后来人家老太太嫌弃她没牌品,不带她玩了,她便自己呆在家里,跟几个大丫鬟一起玩。 自从苏氏被查出有了身孕后,云老太太便启用了云氏新定家规的第七条,妻室有孕,丈夫不得歇在姨娘处,且姨娘不得踏入正室院子半步,否则,杖二十。这一条,她是模仿着那些世族大家的家规学来的,人都有上进心,虽然她起步晚,可从此刻学起也不迟,云家会越来越好的。 云老太太的野心不大,只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她俩儿子能给她挣个“云老太君”的名号。那么,她也就死而无憾了。她可羡慕左邻右舍的老太太了,好似都是个什么正一品诰命夫人,她也想要一个。 婉娘抚在母亲身边看《孙子兵法》,忽然觉得一阵寒风吹来,她立即挪动身子,替母亲挡住寒风。 原是小丫鬟凝珠撩开了门帘带来的寒气,春梅立即走过去将门帘又拉得严实,皱着眉头训斥道“你是怎么办事的,难道不知道咱们太太怀了身孕,受不得寒么?”从她手上将暖炉夺过,“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雪珠虽只比你长一岁,可行事比你稳妥得多。” 春梅将暖炉塞到苏氏手中,又替苏氏拉了拉盖在身上的毛毯,轻声问道“太太可觉得有什么不适?要不奴婢去请大夫来瞧瞧?” 苏氏觉得真是小题大做了,朝着春梅摆摆手,又抬眼瞧凝珠,这个小丫头也可怜,双颊冻得红得发紫,都快烂了,一双小手正不安地揪着衣角,那手,也肿得跟萝卜似的。 婉娘自正烧着悼火堆里扒出了两个红薯,红薯烤得正好,她用粗布裹着,递给凝珠“你拿着先暖暖手,然后将雪珠也叫进来,我们一起吃了。外面天气太冷了,你以后不必跟着那些婆子做粗活。”凝珠雪珠是春梅在管,她们该做什么,得春梅说了算,即便婉娘是主子,但春梅是有资历的大丫鬟,不能驳了她面子,“春梅姐姐说你是对的,你去给她道个歉,看她愿不愿意将你调到屋里做事。” 凝珠伸出红肿的手,有些犹豫地接过婉娘手上烤得热气腾腾的红薯,然后低着头说“奴婢谢过三小姐怜爱。”又向春梅低头认错,“姐姐责骂得对,凝珠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学着雪珠姐姐,不会再犯错。” 春梅自从当了大丫鬟后,对府上的小丫鬟管得很严,见着谁做的不好就想骂几句,渐渐地有些失了人心。此番见三小姐给了台阶下,便就顺着往下爬,原谅了凝珠,并也将凝珠跟雪珠调到屋里做事。 苏氏很满意小女儿的做法,心里也舒服得很,连着喝了两大碗乌骨鸡汤。 婉娘额头上还缠着布,跟薛神医约好了,今天要去九王府拆了布。 额头上的疤痕能不能完全好,今日拆了这布,便就知道了。 九王府的马车已经候在了云府门外,家丁婆子一层层传着话,传到婉娘这边时,已是过了一炷香之间。 婉娘披了件雪白的狐皮袄子,带着浮月,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地出了门。 九王像往常几次一样,早就着人在门前候着了,家丁也早就认识了婉娘。此番见婉娘来了,一个跑着先去禀报九王,另一个哈着腰向婉娘行礼。这些跑腿的可有眼力劲了,他们见九王对这个云府小姐好,自然猜得出,怕这位云小姐就是将来王府的女主人。 而且这云府的长小姐,现下已是做了太子的昭训,云将军便是的国丈,更是不敢怠慢。 九王的房间里,方定伺候着主子喝了药,然后按照薛神医之前的说法,给九王按摩腿上的几个位。 薛神医则盘腿坐在榻上,跟另外一个明眸皓齿的红衣少女对弈,红衣少女名叫杨明萝,是镇南王之女,镇南王世子杨彧胞妹。镇南王是当今文皇帝叔父的儿子,当初也是跟着二圣一起打奠下,后天下刚安定没两年,便被调去西南,驻守边境。 原是以为跟西夏国的这场战争会很快结束,谁知,这南蛮子不好对付,一打便是八年。好不易八年后,这西夏国老皇帝臣服了,原以为终于可以战捷回京了,嘿,去他的,竟是被骗了。 镇南王听说那唐国公李烈战胜百越后回京可威风了,竟是让二圣亲自出城去迎接,他想,自己跟他斗了半辈子了,这次也绝不能输给他,便准备将锣鼓战鼓一路自西夏敲回京城。谁知,才敲一半,那老不死的西夏国王竟是违约了,害得他只能灰溜溜钻回京城躲在自家宅子里,再没面子见人。 想想就恨啊,李烈那老不死的,运气怎生就那么好。自己这么一直躲在家里也不是办法,眼瞧着就要过年了,总不能过年都不上朝吧? 杨明萝跟她爹一样是个好面子的,此番也是恨死李家了,来了王府不到一个时辰,已是将李家骂了上百遍。 薛神医见这明萝郡主竟又耍赖悔棋,伸手往棋盘上一打“没意思没意思,不玩了,我还是等着那个小丫头过来玩吧。”气得胡子直颤,“人家年纪虽比你小,棋品可比你好得太多!” 杨明萝是在九王府见过婉娘几次的,觉得那个妹妹长得晶莹剔透,圆圆润润的,可好看了。而且每次来,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王叔身边念书给他听,自己跟她下棋毁了棋她从来不点破,可比眼前这老家伙好得多了。 “嘁老头子,你以为我愿意陪你玩啊!”说着两脚一蹬鞋子,便跳下了炕,跳到九王身边,“王叔王叔,呆会儿婉儿妹妹是不是就要过来了?” 九王一边摩挲着自己的埙,一边笑答道“她呆会儿来是要让薛神医治额头上的伤的,拆了布后还得给我念书,可没功夫跟你瞎胡闹。”他淡淡笑着,眼睛却是如星子一般亮亮的。 杨明萝觉得没意思,打着哈欠说“总之我不管,我呆会儿就是得让她陪我下棋。” 九王笑着摇了摇头,又听到了那微微有些沉的步子,欣喜道“她来了。” 婉娘跟在王府丫鬟后面进了屋子,脱了狐皮袄子,然后被杨明萝给热情地抱住。婉娘嘻嘻笑道“明萝姐姐也在这里啊,我带了好吃的东西过来了。”说着自浮月手里接过一袋生红薯,“将这个丢在碳盆里烤了吃,可好吃了。” 杨明萝相信婉娘,打开袋子,跟着浮月一起将红薯丢到碳盆里。 薛神医净了手,用布擦干后,便替婉娘拆额头上的布。 白布一层层绕开,最后不负众望,露出的是婉娘光亮洁白的额头。 浮月见自家小姐终于没留疤了,开心死了,赶紧抱着铜镜过来给婉娘瞧。 九王没听到声音,心里担心婉娘,转头问了方定。方定跟他说婉娘额头上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好得很,而且觉得这云小姐好似也变漂亮了。 额头上没留疤,她就不必要李夙尧负责,不必嫁给他了。婉娘跟九王都想到了这一处,心里也都隐隐有些开心。婉娘已经九岁多了,又是早慧,她心里清楚明白得很,也知道自己愿意嫁个什么样的人。 而此时,李夙尧猛地推门而入,凑着鼻子使劲嗅“什么味这么香?我打外面就闻到了。”鼻子很灵,很快就凑到了碳盆边,眼睛一亮,“哇啊,烤红薯?”说着不客气,伸手就往黑黑导盆里拨拉,“中午才吃六碗饭,可饿死我了。” 杨明萝本就跟他老李家老死不相往来,此番见他竟然公开挑衅,抢自己红薯?摩拳擦掌,蹦达着过去,就准备揪着他头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三十六章 只是这李夙尧是谁?他可是李烈的儿子,打小便是跟着父亲在军营里长大的,若是杨明萝这点招数他都不能轻易躲过的话,将来还怎么带兵打仗?还怎么灭了那西夏国,生擒那国王和王妃? 李夙尧一手抓一只烤红薯,轻易躲过了杨明萝的明袭,却被滚热的红薯烫得嗷嗷直叫。待反应过来,立即将红薯丢进碳盆里,双手掌心中生茧的地方已被烫得红了一片。 可怜他堂堂国公世子爷,出身高贵,又是长得相貌堂堂丰神俊朗的,竟会为了吃的丢这种人。 他肤色虽不比其他世族子弟白皙,但浅浅的麦色更是彰显了他将门之子的身份,身着一袭玄色的华丽袍子,更衬得他气质出众威武不凡。小小年纪,在京城里,已是跟太子九王谢昭他们几个齐名的美男子,偏偏性子过于冲动,有时候太不稳重了些,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婉娘心里暗叹,若是以后跟这样没有共同语言的男子一起生活的话,三言不合,怕是要被气死的。摸了摸额头,好在自己额上的伤疤好了,父亲那所谓的理由也不再成立。 而唐国公府呢?怕也是巴不得趁早甩掉自己这包袱呢。 杨明萝见李夙尧这副熊样,插腰笑得牙齿打颤,只道这是报应!活该! 王府的丫鬟立即打来了一盆凉水,李夙尧觉得实在丢人,闷着头虎着脸,将双手浸在水盆里,然后转头去瞧婉娘。 婉娘看得出这李世子跟明萝郡主似是有些恩怨,原是不打算插嘴的,但见李世子看自己了,若自己不说些什么,怕是他能跳起来跟自己急。 想了想,便道:“那红薯是刚刚丢进去的,还要再过一会儿才能熟,火候不到不好吃。世子您烫伤了手,刚好薛神医也在,不若叫神医给您瞧瞧吧。您以后是持刀握枪的人,伤了手可是件大事情。” 李夙尧心里莫名一暖,肉丸子总算知道关心自己了,他唇角微弯,笑道:“这点伤算得了什么,还不必劳烦薛神医。”边说边蹙眉头,心想这水可真够寒的,觉得差不多了,将手拿出来,用干布擦了擦,扭头继续看着婉娘,“想我以前跟我爹在军营里练兵的时候,百十来个士兵充作敌人围剿我一个,我手握着枪都磨出血了,那个时候可比这疼得多了,我一声都没吭!” 婉娘她爹云盎,虽说是靠着给皇家铸造兵器发家的,但云盎本人却也是武学之才,武艺颇高,跟那唐国公,怕是有得一比。当然,他云盎若是不懂得武艺的话,二圣也不会封他骠骑将军的职位。 一国之将,将来必是要带兵上阵杀敌,替杨家一统天下的。 云盎打小就有抱负有目标,对于几个女儿的要求也严格,不仅请了先生教她们琴棋书画,甚至还给她们专门请了教骑射的先生。只是婉娘身子胖,难免行动有些笨拙,骑射学得很不好。 但婉娘那个时候为了讨爹开心,还是下了苦功的,手拽着缰绳,也是磨了一手的血泡。有痛默默忍着,回去还不敢叫娘瞧见,只敢偷偷抹泪。此番听得李夙尧说军营里的事情,难免有些好奇有些向往也有些感怀,眼睛亮了一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三十七章 “这事我坚决不能同意!夙尧,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想都别想!”独孤氏一口回绝,瞧了窦夫人李氏一眼,眼珠子一转,也握住李老太太的手说,“娘,四妹带着兰娘过来探望您,一则是实在想念您。这二嘛,可也是有件大喜事要跟您老人家说的。”说着招了招手,将窦华兰也拉到老太太跟前,“眼瞅着这表姐弟俩都到了适婚年龄,我跟四妹打算喜上加喜,趁着夙尧还未出征之前,赶紧将亲事给定下来。” 老太太着实不知道,她姑嫂两个还背着自己打着这番主意呢,有些不高兴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自己做主,都不跟我说?”说着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气鼓鼓地往后一退,只将嫡亲的孙儿搂住,“还是夙尧好,知道凡事跟祖母商量,不像她们一个两个的,我这还没死呢,都已经将我当作死人了。” 李夙尧立即说:“祖母,您说什么呢。您老人家一定长命百岁,以后还得喝我儿的满月酒跟娶媳妇酒呢。只要祖母您说服了我娘,先跟云家定了这门亲,等孙儿打完仗回来就娶她,以后就在家给您生曾孙子,哪儿都不去。” 老太太两眼冒光,觉得日子实在太美好,简直前方一片光明,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她怕是做梦也得笑醒。 那边窦夫人吃了个瘪,面子上挂不住,起身道别:“既然夙尧已是有心仪女子,不再愿意娶我们兰娘,大嫂,我看也就算了,这强扭的瓜不甜。”说着走了一步,将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尽量让自己不生气,努力挤出一个笑,撂狠话气死他们,“我们兰娘,可是京城第一贵女,现如今的风头,可是盖过大嫂您当初呢。我家兰娘又没被李世子毁了容貌,不似那云府似的,女儿没人要了,巴巴地将女儿往你们李府塞,想娶我女儿的贵子,可多了去了!” 窦夫人话说得带刺儿,独孤氏怎会听不出,趁老太太没注意,狠狠瞪了儿子好几眼。她就想不明白了,那云家的闺女长得又胖又丑,额头上还磕了一大块疤,跟这兰娘简直没法比,这夙尧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眼睛被箭戳了,怎这般不会看人?眼光可比他爹当年差得远了。 他爹虽然大老粗一个,可眼光就是高,手段还狠,不然自己这当年京城一枝花,追求的人可多了去了,怎会嫁给李烈? 英明神武的李将军,绝代风华的独孤氏,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没眼光没出息的蠢儿子来! 窦华兰一张俏脸红红的,细密的贝齿紧紧咬着红唇,心里非常郁闷。 当初听舅妈说舅舅在杭州时给表弟定了云府三千金时,自己心里还暗暗担心过,可生辰时见了云三小姐容貌后,便一点没放在心上。那云三小姐的姐姐长得倒是不错,水灵灵的,可云三小姐自己,长得确实很抱歉。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打小就是被人捧在手里含在嘴里长大的,要什么有什么,此番竟然输给了一个丑女,真真是想不明白。 另外,最最重要的是,那云家是什么门第?脚踩牛粪的低等门户,自己跟她们家比,简直跌份儿。又不是没人愿意娶自己! “娘,别在这儿丢人了,我们还是走吧!”说着屈身朝老太太跟独孤氏勉强行一礼道,“外孙女改日再来瞧祖母您,今儿先回去了,您老保重身体。” 这窦夫人虽也是李老太太亲生的,可李老太太生她时难产,差点没死掉,因此,打小母女俩就不合。再说,兰娘姓窦又不姓李,跟嫡亲孙儿宝贝夙尧是没法比的。 李老太太此番一门心思扑在那云家姑娘身上,朝着窦华兰母女挥手道:“去吧去吧,刚好我也有点事情要忙,就不留你们了。”然后瞟了媳妇独孤氏一眼,怕她三言两语就将那准孙媳妇说跑了,依旧下逐客令,“你也去忙吧,让夙尧留下来陪我。”咳了一声,挪了下屁股,坐正身子,“这四丫头想将兰娘嫁回娘家,虽是喜上加喜的好事,可是夙尧不同意,那我也就不同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三十八章 (倒V) 见祖母带着黄衫彩衣两大婢女气势汹汹往皇宫去后,李夙尧也起身,先回了自己房间,准备先去换身铠甲,然后去李家军军营里找他爹去。 刚回到自己院子,守在门口的大丫鬟墨烟便含羞带娇地笑着迎了过来,见世子爷似乎边走边自己动手在解外袍,她快走几步,跑到李夙尧跟前,“爷,瞧您疾步匆匆的,这是要换身衣服出门吗,”看了主子一眼,脸上羞红了一片,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低头继续说,“刚刚奴婢听说了,说是四小姐带着表小姐回府探望老太太去了,后来夫人也跟了过去。爷,是不是,您跟表小姐的婚事,成了?” 李夙尧现在心思都在旁的事情上,没空搭理墨烟,墨烟抬眸瞧了主子一眼,见他一直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倒也识趣,撇了撇嘴,再不敢多言一句。 屋子里面烤着碳火,暖轰轰的,李夙尧将外袍脱了后又脱了中衫,最后身上只着了件玄色镶金边的里衣。里衣领口的带子松了,微微敞着,露出里面浅浅麦色的坚实胸膛。 李夙尧虽还差着两个月才满十四,但打小便是在军营里长大的,身形十分修长挺拔,又有军人的威武之姿,若是端端站在那里不言语,还真是不少少女春闺梦里情郎的形象。 他喜穿黑色的衣服,脾气暴躁,不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经常生气了便冷着一张脸。好在他这张脸长得十分英俊,即便是冷着,也是相当有魅力相当入眼的。墨烟瞧着小主子越发好看的面孔,越发挺拔的身材,还有这若有似无的温热气息不断喷在自己面孔上,带着熟悉男子的气息,她心里一阵悸动。 墨烟今年已经十六了,什么j□j房事的,她比碧池那几个后来的小丫鬟懂得多。再说她也知道,小世子等过完年就要随国公爷出征了,而夫人打算在世子出征前给世子娶个夫人回来。 娶世子夫人前,必是得有一个房里的丫头先给了爷的,教教他那些房里的事,省得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不知道如何行事闹笑话。墨烟打小便跟着世子爷,又是夫人所看重信赖的,这世子爷的第一个女人必然是她。 夫人也说过,等她给了世子后,若是能够诞下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她都能被提做姨娘。姨娘虽是妾氏,是半个奴婢,可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还是能够指挥着一群奴才婢女们为你办事的。 再者,小世子这等姿容,即便跟着他只做个奴婢,她也是愿意的。 此番想着,身子软软的,一个没站稳,就黏黏地半倒在李夙尧怀里。 李夙尧哪知墨烟的想法,他正赶时间去办正事呢,伸手将墨烟扶稳了,冷冷睇了她一眼,然后将她挥开,自己麻溜就换上了一身玄色铠甲。 墨烟撇了撇嘴,也暗怪自己刚刚轻浮了些,此番赶紧没话找话说:“爷,您穿成这样,是要去军营里吗?”说着有些讨好的,小跑着过去,准备将他的长枪给拿过来,谁知长枪实在太沉,没有搬得动,反而掉在了地上。 李夙尧几步过去便捡了起来,然后站在屋子里随手挥舞一翻,闷声道:“你还是拿你的绣花针去吧,行军打仗,可是男人的事情。”然后一脚将门踢开,风一样跑到马厩里牵了一匹马,一个纵跃跳上马,一会儿就没了影。 墨烟呆呆站在房里,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伸出纤长的手指捂住胸口,可即便是这样,她的心还是狂跳不止。 李夙尧策马奔腾,只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李家训练军队的校场。他到的时候,他爹正站在校场中间训练着士兵,旁边还站着一位年纪约摸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男子身姿挺拔威武,看着颇为眼熟。 待得李夙尧跳下马后往近处一瞧,才瞧得出,原是肉丸子她爹骠骑将军,他未来老丈人。 李夙尧心里啧啧直叹,没想到这云盎穿了身铠甲后,还真是像一位驰骋沙场多年的将军。这么一比,简直都快将自己爹的气势给比下去了。 李家军一个个眼尖得很,见少主子来了,齐声喊道:“属下见过少将军!” 李夙尧笑,露出一口整齐白亮的牙齿,挥手慰问:“兄弟们辛苦了!” 李家军继续异口同声:“不辛苦,为百姓谋祉,为苍生谋福!” 李烈刚好有事找儿子商谈,此番见儿子过来了,招手道:“夙尧,你过来,爹刚好有事找你说。”然后一个纵越,便跳到了高处,冲着数千士兵喊道,“本帅不在,你们继续练习,不许偷懒!若为本帅发现有人妄图浑水摸鱼,绝对军法处置,严惩不贷!” 李烈不仅有唐国公的爵位,当初授命攻打百越国时,二圣还封了他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位,天下兵马任其调动。只是后来,李烈得胜归朝后,不揽权,识趣得很,主动又将帅印归还给了二圣。 李家为将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为国为民,但从未想过谋权。因此,除了外戚那层关系,这也是二圣倚重李家的又一个原因。 进了房间,李夙尧看着云盎,咧嘴直笑,笑得云盎心里直打颤,有点摸不着头脑。李烈瞧了儿子一眼,觉得他对云盎太不尊重了,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拍在了儿子后脑勺上。 “见了你未来老丈人,怎么不知道见礼?臭小子,越发没规矩了!”李烈现在心疼臭小子了,那一巴掌看起来狠,其实没用多少力气。 李夙尧被他爹打得多了,现在觉得就跟挠痒痒一样,一点不疼。他听了父亲的话,立即双手交握,屈身向着云盎见礼:“晚辈见过云将军。” 云盎赶紧伸手,稳稳当当将李夙尧扶住:“世子爷礼重了,我云某一介武夫,哪经得起世子这般大礼,快些起来。” 李烈对臭小子现在的举止很满意,笑着拍了拍云盎肩膀:“等臭小子将来娶了婉娘那丫头,你就将他当儿子使唤,不听话就动手打。臭小子皮厚着呢,不觉得疼。” 云盎过完年都三十三了,生了五个女儿,可一个儿子没有,此番见唐国公父子这般,着实有些羡慕感伤。好在苏氏现下怀了身孕,若真是能如薛神医说的那般,是个儿子就好了。 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除了建功立业扬名立万以外,便就是希望能有个儿子。然后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这样,也算是对得起他爹他云家列祖列宗了。 云盎抱起双手,朝着李烈一拱:“若是我云盎能得了世子爷这般的佳婿,开心都来不及了,怎会舍得动手打呢。”他说的倒是真的,他若是有儿子,绝对不会动手打他的。 李烈伸手一揽,搂住儿子的肩:“你今天不是说要去九王府不来军营了吗,怎么这个时辰又巴巴跑了过来?”见儿子脸忽然黑了几分,一直抿着唇不言语,知道他肯定是有话找自己单独说,便不再提及这个话题,又道,“今天宫里的赵公公到军营来给爹传了二圣口谕,说是三日之后,让你率领一千李家军,那镇南王世子带领一千镇南王府军队,你们真刀实枪打一仗。” 李夙尧一听有仗打,脸上登时乌云转晴,喜道:“可是真的?在哪儿打?一千将士随便挑吗?爹您上不上?” 李烈轻轻拍了儿子头一下,难得笑容慈祥:“爹老了,以后咱们李家的重担就落到你头上了。二圣的意思,该是觉得那镇南王世子在边境呆了七八年,熟悉西夏国的作战手法,你们赤膊上阵打一场,该也是探探你的底。爹会随着二圣一起坐在看台上观看,看看你跟镇南王世子的作战手法,说不定还能悟出些什么。到时候不但有爹,云将军,崔将军,高将军,宇文将军等,那么多人都在,你可得给爹争口气。” 李夙尧将背后长枪一甩,兴奋道:“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打一场,兵书看得再多,也只是纸上 谈兵,不如真刀实枪来得过瘾。” 云盎望了望外面天色,然后抱拳道:“时候不早,那云某先行告辞。” 李夙尧抢声道:“骠骑将军好走,改日晚辈亲自登门造访,探望将军去。”他想探望的是云家小姐。 云盎觉得这李世子对自己的态度好得多了,心里隐隐开心,这样一来的话,婉娘跟他的亲事,该是不成问题了。他看了李烈一眼,对李夙尧道:“弊府随时欢迎世子爷。” 云盎走后,李夙尧问他爹:“云将军来咱们校场做什么?” 李烈走到桌案前,看着案上的沙盘,良久方道:“听说西夏国训练出一批铁甲军,为父找云将军过来商讨商讨,看看能不能造出御敌的铠甲跟兵器。”伸手往沙盘上拨了拨,转头问儿子,“现在就我们父子俩,你来找爹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李夙尧好心提醒他爹:“孩儿刚刚自祖母那里过来,祖母让孩儿来叫您回去的,让您回去后去找她,她有话跟您说。” 别看李烈现在这般耀武扬威的,他可怕他娘了,眼瞅着臭小子特地来找自己,心里有些打鼓,弱弱地问:“你祖母,可有说什么事?臭小子,给你爹先吱个声。”为了涨点气势,挺了挺胸。 李夙尧说:“祖母怪您没有将孩儿跟云家小姐的事情告诉她,她现在已经气冲冲地杀进宫里去了,还说,回来赏您一顿板子。”越说声音越小,眼睛一直瞟着他爹,觉得不对劲了,立即掉头撒开蹄子就跑。 他爹脱了铁靴,立即在后面追:“臭小子,竟然敢在老太太面前告你爹的状,我看你皮又痒了!别跑!” 婉娘被秦太妃找去谈了好久的心,太妃句句透露的都是对她的喜爱,婉娘不笨,知道太妃娘娘真心喜欢自己。太妃虽未明说,但婉娘听得出,太妃想要自己给她做儿媳妇。 一想到等自己再大几岁后就可以永远跟九王呆一起了,婉娘心里就隐隐有些悸动。九王,他在自己心里真是神一般的存在,明亮如玉,皓婉如月,气质平和。她给他念书时,他总是静静听着。 不但如此,他们还兴趣相通趣味相投,同样饱读诗书,知识渊博。 只是,自己的知识是用眼睛看来的,而九王,他是用耳朵听来的。 夕茹说,王府上已经差了奴才去骠骑将军府了,让她不必担心。夕茹又说,九王现在呆在书房里,方定正念书给他听呢,问婉娘要不要也去。 婉娘点头同意了。 九王的书房里,烛光温和,方定读了一段,九王便挥手制止:“云小姐过来了,你呆会儿不用陪着我。” 话才说完,夕茹带着婉娘推门而入。 夕茹行礼道:“王爷,奴婢将云小姐带了过来。太妃娘娘说了,半个时辰后,让奴婢再领着云小姐回芳云阁。” 九王挥手:“本王知道了,你们都先退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跟bb商议好周四v,这两天还是坚持更,周四会更三章~~~谢谢大家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三十九章 (倒V) 婉娘还在想着太妃娘娘刚刚跟她说的话,原是有些紧张的,待得夕茹跟方定走后,她微微吐了口气,这才有些放松下来。借着昏黄的烛光,婉娘挑着眼皮子瞧九王,看着他如玉盘般晶莹剔透的面孔,如深渊般漆黑的眸子,脸霎时一红,又微微垂了头。 九王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她开口说话,心里暗叹一声,这丫头,真是好沉静的性子。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还真是希望时光能够永远定格于此,彼此相伴,毋须任何言语,也是一种悸动。 他打小便双目失明,不但没有见过她的容貌,甚至已经忘了所有女子的容貌。在他的意识中,美,也只成了一种想象。所以,他凭着婉娘的声音,凭着每一次跟她在一起时的感觉,去想象着她的容颜。他觉得,她肯定是个美丽的姑娘,虽然方定曾说过,婉娘是个肉乎乎的胖丫头。 婉娘不停地用右手去揪左手面上的肉,小心翼翼瞧着九王,见他这次竟是没有主动跟自己说话,她才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噘着嘴走到他身边。她拿起旁边桌案上放着的本书,打算蹲在一旁,接着方定刚刚的往下念。 此时,九王却轻轻地捉住了她肉肉的小手,浅笑道:“母妃找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们都聊些什么了?”边说边凭着感觉,用手去触碰她的额头,那里一片细腻光滑,“你复了容貌,母妃可有夸你漂亮了?” 没得到婉娘的应答,九王知她是害羞了,又说:“母妃肯定跟我一样,觉得你是个美丽的姑娘,肯定是认可了你这个准儿媳妇。” “我不漂亮的。”虽然九王眼睛看不见,可婉娘此时被他说得还是有些自卑起来,一直闷着头,声音小小的,“九王,太妃娘娘跟我说了很多您小时候的事情,她说,您很聪慧很懂事,一直最得先帝的喜爱。即便是现在,我也觉得您是这个天下最好的男子,若是您以后眼睛瞧得见了,见我却是这般容貌,会不会就后悔了?” “那你是怎样的容貌?”九王眼睛像是蓄着一潭秋水,点点亮泽,笑容永远柔如春风,伸手轻弹了下婉娘额头,“小丫头,原只是以为你性子比旁人静了些而已,却不知,竟还有着这么多的想法。” “那您还没有应答我呢。”婉娘像是在要什么承诺似的,有些不依不饶,“我很胖的,打小就胖。家里的姐妹们虽姿色不同,可个个都长得好。大姐气华如兰,二姐艳若桃李,四妹精致娇艳,五妹六妹虽还小,可也是清灵娟秀,偏偏就只有我长成了这般……” “我脸上的肉很多,所以显得眼睛有些小。我的手指虽然也是白嫩的,可却不是瘦长纤细的,我的手臂腰肢都是圆的。我因为长得胖,所以不会跳舞,骑射也很不好。我想将自己现在的样子都说出来,您想象着,我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因为在乎,所以有些害怕。 与其待他双眼恢复光明后再来重新认识自己,倒不如现在就叫他先认识一下真正的自己。 九王有些心疼,微微抿唇,不言语。她现在这般心态,跟自己当初何其相似?因着身体某些方面的缺陷,渐渐不自信,甚至有些自闭,不愿意同人打交道。 微微叹了口气,九王缓缓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肉脸,又揉了揉她的肉胳膊,然后笑道:“我能够想象得出来你是什么模样,我想娶的就是现在这样的你,等你满了十三岁,我就娶你回王府做我的王妃,可好?”大兴王朝的女子,未满十三岁时可以定亲,满十三岁后便可以论嫁,“只是,若几年后,我还是个瞎的瘸的,你会不会嫌弃我?” 婉娘很开心,却不答他的话,只是推了门出去。外面风很大,院子里的雪下了厚厚一层。婉娘弯腰,伸手捧了一捧,然后使劲揉成一个圆团。 九王未等到任何回应,只觉一阵冷风迎面而来,心里难免有些沉,握住轮椅的手紧了紧。 “婉娘?”他缓缓推着轮椅,往门的方向去,耳朵也高高竖着,想听那微微有些沉的步子,可却什么也没听到。 婉娘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握着雪团,小心翼翼绕到他身后。她知道他每次都是通过脚步声来判别自己的方向,所以,她故意将步子放得很轻,不叫他听到。 她绕到他的身后,见他忽然双手急促地推动着轮椅,似是有些急了,她才将雪团轻轻覆在他脸颊上。 九王也顾不得冷不冷,猛然捉住婉娘的手,紧紧的,片刻又松开,只是抓住了雪团。 他敛了不安的神色,问婉娘:“外面竟是下雪了么?可惜了,我却是瞧不见。” 婉娘搓了搓手,转着身子去拿了一条毛绒绒的毯子,盖在九王双腿上。 “我推您出去瞧瞧,院子里的梅花都开了,红的黄的白的都有,美极了。九王,若是您这一辈子都瞧不见,我愿意做您的眼睛,我会将美丽的景色都一一细说与您听,您这么聪明,一定能够想象得出来。” 九王侧眸,淡然一笑,眼里却是蜜意。他与她心意相通志趣相投,原是以为可以厮守一生的,奈何她的婚事,如今已由不得父母做主。 即便是由父母做主,云盎论公论私,相中的都是李家,而苏氏,也是不会愿意让女儿嫁给一个腿脚不便双眼失明的人的。 秦太妃曾跟儿子说过,她试探过骠骑将军夫人,云夫人明里只道女儿还小,可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她是不愿将女儿嫁入九王府的。九王也曾自卑过,可薛神医跟他说,他的双腿正在渐渐康复,双眼也有望复明的。 若是三四年后,自己是个健全之人,婉娘却另嫁他人……他是后悔呢?还是后悔呢? 若是有担待,就不会轻易放弃,逃避,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作为。 九王是这般想的,李夙尧就更是这般想的了。不管之前如何,可既然他现在一门心思认准了肉丸子,便再不想娶她人。他的脾气很拧,一旦下了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李老太太回来训斥了儿子一顿,说是有这样的好事竟然都不告诉她,真是反了天了。还撂下了狠话,若是再有下次,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李烈在外人面前生龙活虎耀武扬威,在他母亲面前,却是连嘴都不敢回一句,老太太说什么,他都一直低着头说是是是……是是是,教训得是…… 老太太现在有了盼头,再不愿成天装病,精气神好得很!拽着儿子骂了一夜! 骂得累了,老太太猛喝了一大碗乌骨鸡汤,准备先补个觉去,然后继续进宫找刘太后吵架玩去。 挨了母亲一整夜的训斥,李烈沉着脸,闷着头出了老太太的院子,直往臭小子的院子里冲。这一顿教训,非得自臭小子那里寻来不可! 碧池机灵得很,眼瞅着国公爷手握着马鞭已是大步而来,她双腿抹油,立即跑进世子爷的房里,让他赶紧逃命去。 李夙尧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听说是爹带着家伙来了,麻溜穿起衣服就翻墙跑了。李烈也没想真打儿子,此番见他逃了,又黑着脸回来了。 独孤氏也是彻夜没睡,见丈夫回来了,立即抽帕抹泪:“这是个什么道理,一个两个的都欺负我们,我儿招谁惹谁了?好好的一根苗子,却是被逼着娶那脚踩牛粪俗不可耐的寒门女为妻。我告诉你啊,这是说死人,说破天,我都是不会同意的。”嗅了下鼻子,瞪眼瞧着丈夫,“老太太会闹,我也会,我就是不同意。” 李烈脾气上来了,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一个内宅妇人懂什么?这个家你做主我做主?我说行就行!” 反了天了,好歹自己也是元帅,竟是一个两个都训斥自己。若是此番再不立立威严,怕是以后能叫臭小子也爬到自己头上去。 独孤氏还从未见过丈夫这般,猛然顿了一会儿,回过神后,竟是真的哭了出来。好你个李烈,想你以前追求我的时候,花言巧语山盟海誓的,脸皮厚着呢。哦,现在我芳华不再,容颜渐逝,却是叫你爬我头上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跟你过了,呜呜呜呜呜 李烈跟独孤氏成婚有二十年了,前头还有一个嫡长女,女儿现已成家。二十年来,李烈一直以娶了当时京城第一美娇娘为傲,所以,对妻子宠得不得了,又怎真舍得凶她呢? 不过是男人面子而已,等得晚上没人了,自是会好好哄一番。 李烈给夏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安慰着妻子,自己迈腿出去了。 刚出院子门口,便见儿子李夙尧趴在墙头上,只露半个脸来看他。李烈虎目圆瞪,半饷哼道:“臭小子,还不下来!” 李夙尧原是想着逃走算了,老爹脾气一上来,可有得他苦吃了。但是没办法,早饭还没吃呢,肚子早饿得扁了。挣扎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回府,至少得先喂饱肚子再说。 李夙尧纵身一越,便自墙头上跳下,稳稳落在地上,嬉皮笑脸道:“爹,您好生威武,孩儿以您为荣。” 李烈依旧黑着一张脸,伸手便揽住儿子的肩,教训道:“臭小子,别整天嘿嘿哈哈的,是个男子汉就得有个男子汉的样子。别整天当自己还是孩子,那九王,只大你三岁,可比你沉稳懂事得多了。” 他爹说这话,李夙尧老大不高兴了,怎么肉丸子觉得九王叔好,他亲爹竟也这样说?自己哪里差了? 李烈见臭小子脸瞬间黑了下来,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继续教训:“做人该谦逊的时候就要谦逊,你确实不如人家懂事,就得承认这个事实。难怪那个云家三娘子见到你就想逃,我看你就是个不成器的。” 李夙尧打小就被她娘夸,他婶子夸,他三姑妈四姨婆夸,早被宠得飞上天了,哪还听得进去别人说他的不好?此时牵扯着婉娘,他爹又说他不如九王,他心里憋着口气,差点没被气得喷出一口血来。 “追女孩子,可是得讲究方法的。”李烈睨着臭小子,放轻语气说,“首先,你得瞧瞧你自己,有没有追求,有没有担待,是不是睿智的,不然人家文文静静的一个姑娘,凭什么跟着你这样一个暴脾气的犟驴?” 李夙尧有些听下去了,抬头问他爹:“那您当初是怎么追求的我娘?” 提到光荣史,李烈挺了挺胸,一张粗狂的脸上现出一丝温柔的笑,连眼睛都带着光泽:“二十年前,你爹可以说是,小伙子长得相当……真是俊呆了。别说你娘了,当初哭着喊着要嫁你爹的贵女,可多了去了,崔照他娘,就是一个。” 崔照他娘长得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比起自己娘,可差得远了,李夙尧暗暗想。 “所以说臭小子,你这样是不行的,让你爹好好教教你……” 第二日一早,婉娘被九王府的人送了回去,苏氏一夜未睡,竟是端端坐在屋子里等她。听得苏妈妈说三小姐回来了,她才睁开双眼,眼下一片乌青,一脸的疲惫之色。 外面还下着雪,婉娘退了狐皮袄子,带着一身寒气,不敢靠近母亲。 “娘,您怎么一夜都没睡?您现在可还怀着小弟弟呢,若是身子落了病根,可怎么是好?”婉娘一边跑去炭火边使劲烤手,一边皱着肉肉的小脸,不高兴道,“娘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不心疼,女儿可心疼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身子烤得热了,才跑去苏氏那里,一把将娘抱住,有些撒娇,更是心疼。 苏氏脸色不好,心情也不好,这个女儿打小就懂事,她最在意的就是她。 因为爱,所以她想将任何好的东西都给女儿,所以女儿的婚事,女儿未来的幸福,她必是要把关的。 她不求女儿嫁入豪门,不求女儿将来富贵,但必须得嫁个有能力护着她的健全之人。 那九王虽相貌品学都不错,但身体有残疾,只这一点,她便不能同意。 女儿还小,现在不觉得,可将来就会知道,那是会受苦的。 苏氏守了一夜,此番确实有些累了,只叫苏妈妈扶着进里屋躺会儿去,打算睡得一觉起来,再细细跟女儿说。 苏氏小产过两次,因此,稍一不顺心,就会动了胎气。婉娘知道母亲生气了,有些担心,便一直跟在母亲身后安慰她,并保证,自己以后一定听话。见母亲睡着后,她才松了口气,让春梅好好守着母亲,自己出去了。 时间还早,祖母她老人家一定还没有起床,婉娘便先去二姐姐曼娘那里。 曼娘自与张笙定亲后,除了早晚去向祖母跟母亲问安外,其它时间哪里都不去。再加上之前瑛列侯府无端被太子瞧中一事,她是有些怕了,所以,在跟张笙成亲前,她不打算出闺房。 之前为了避嫁听了韵娘的计谋,满满一桶水泼在了身子上,到现在,身上的病还未有完全好。 婉娘进来的时候,见姐姐手揪住帕子捂嘴使劲咳,心疼道:“姐姐,怎么吃了那么多药,就是不见好呢?是不是你怕苦,趁我们不在的时候都将药给倒了?” 曼娘瘦了一圈,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虚弱道:“怎么没喝?现在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得多了,再坚持着吃几味药,也就差不多了。” 婉娘让暗香去将屋子里再弄暖和些,又叫浮月去拿个暖手壶来,然后用自己的肉手紧紧抓住姐姐的手使劲搓,边搓边问:“这样暖和些了吗?” 曼娘再不似之前那般活力,勉强笑道:“暖和啊,我妹妹给我暖的手,怎会不暖和?”抿了抿唇,调侃道,“有你这双肉手在,就免了那暖手壶吧。” 婉娘不在乎,一边使劲往曼娘身上靠一边说:“听娘说了,原只是接张家二老来过新年的,却不知,他们一家子都过来了。”婉娘抬眸,顿了会儿又说,“姐姐,你以后嫁给张公子,孝敬公婆也是应该的,可是,张家的两个哥哥来了,算是怎么回事?” 曼娘脸上笑容渐渐有些淡去,良久道:“我们家这么大,以前也都是乡里乡亲的,来过个年,也不算什么事儿。再说了,年后他们就回去了,也没打算长住。” “可张家两个哥哥都将杭州的官给辞了,杭州乡下的房子怕也只是留了个地契,屋子都租出去了,这还不明显么?”听说张笙那两个嫂子可厉害了,婉娘怕姐姐将来受气,嘟囔道,“听说张家,大嫂精明狡猾,二嫂威武彪悍,你身子还受着病,怕她们欺负你。” “不会的,你瞧我是那种好欺负的人吗?”笑着去捏妹妹肉脸,妹妹的脸肉肉的软乎乎的,揉着真舒服,曼娘又捏了几下,方又说,“你不必担心姐姐,再怎么说,姐姐也不会叫自己吃亏的,可是你呢?婉娘,你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了啊。” 婉娘低头,装作听不懂:“我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曼娘撇嘴道,“你是我最亲爱的好妹妹,怎么,有心里话还不愿跟姐姐说?” 婉娘无声叹息道:“不是不愿意,只是,好为难。爹跟娘,好似都是希望我跟李世子定亲,可我,不愿意将来跟那样一个暴脾气的人生活。我跟他性格不合,若是勉强在一起,我会不开心的。” “那九王呢?”曼娘自是听出了妹妹的意思,微微蹙眉道,“九王再怎么好,可他毕竟是……”之前九王住在云家时,曼娘没有见过他,后来倒是在瑛列侯府见过一次,确实容颜清丽,温润如玉,但他毕竟,“……是个行动不便的,婉娘,我们云家虽不是世族,可你打小也是被娘含在嘴里长大的,以后也必是要被娇养着,你若是一意孤行,纵使娘疼你顺你的意,她心里也会不开心的。” 婉娘闷着头不言语,又想到昨晚九王瞧着她时,那双清亮眸子里的点点光泽,她攥紧了双手。 他陪她雪里赏梅月下听风,他吹埙,她弹琴,她念诗词歌赋给他听,他给她说皇兄那里听来的各国趣事儿……九王不在乎她是个胖的,她也不在乎九王是个瘫的瞎的…… 婉娘到底是没答姐姐的话,只默默走出了院子,今天天气很好,太阳照得老高。婉娘闲着没事儿做,便拿着自九王那里借来的山河地志的书看。 李夙尧听了他爹的一番话后,吃了早饭便造访云府,见着云盎开口就叫老丈人,逮着张笙就叫人家二姐夫,叫得两人一愣一愣的,以为这李世子鬼上身呢。 “云三小姐呢?”李夙尧将给他老丈母娘带的补品递给府上小厮,吩咐道,“这是给我丈母娘带的,你拿去厨房看好火候,好好炖着去。”又问,“三小姐不在府上?” “在,自然在,她一个姑娘家,不在府中好好呆着,又能在何处……”云盎心虚地咳了声,叫来一个婆子问,“三小姐现在在何处?” 婆子寻了一会儿,回来答:“三小姐在梅林里的亭子那边温书呢,不过小姐说了,温书需要心静,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她。” “李世子来了,不算重要的事情么?”云盎暗怪女儿不懂事,又转头瞧李夙尧,笑道,“在梅林。” 李夙尧抓抓头发,然后甩手一撩袍子:“那我去看看。”想着他爹说的,又对着云盎微微弯身,恭敬行礼,“那小婿先行告退,姐夫,您陪着咱爹。” 张笙愣愣的,想说什么的,却是一字未吐,可心里却想,这李世子,嘴角粘着一粒芝麻粒呢,他不知道? 李夙尧早晨吃过饭后,才走了几步路便又饿了,来云府的路上,又自街边买了只芝麻酱鸭吃。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v前的最后一章啦,这章6000字是两章的量哦,明晚没有更新了~~~~~周四更新9000字,三章我可能放到一章里一次性发了!以后就是这种大章的节奏啦o(n_n)o我负责努力写写写!!!乃们负责用花花砸我啊~~~~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四十章 外面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李夙尧单手背负,迈着阔步,昂首挺胸。 穿过一片梅林,走到花海的尽头,前面带路的婆子忽然停住脚步,侧了侧身子,微微低头说,“世子爷,三小姐就在上面的亭子里呢,您上去,奴就不去了。”瞟李夙尧,给他提个醒,“三小姐温书的时候最不喜被人打扰,奴明白世子您的心思,所以,若是想要博得我家三小姐的好感,怕是也得带着一本书去。” 李夙尧听了婆子的话,微微点头,装着一副斯文人的样子:“有道理,那爷先在这里等着,你去我二姐夫那里借本书来。”那张笙是读书人,他那里必是有不少好书,向他借,该是没错的。 “是,那奴这就去。”婆子得了差遣,向着李夙尧行了一礼,然后又小跑着往回去。 婆子是刚刚入府的,对府里的路还不是太熟,又加上人矮腿短跑不快,偏偏又想着在主子面前立功,因此跑得很急,跟只兔子似的,滑稽得很。闷着头一路跑,就跑到了柳姨娘的院子外面,猛地撞在了刚刚出院子的柳姨娘身上。 自打苏氏有了身孕后,柳姨娘就相当倒霉,她吃块肉能塞着牙缝,喝口水也能被呛得咳半天。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女儿韵娘,如今做了太子昭训,原该是自己跟着风光的,可偏偏好处都落到了苏氏头上。 韵娘自做了太子昭训后,很得太子的宠,刚刚进东宫没多久,便就有了身孕。那边太子妃元氏刚刚生得一女,这边新纳的云昭训又被诊出了喜脉,初为人父的太子很高兴,亲口许了云昭训一个心愿。 这云昭训也没旁的心愿,她在太子府也孤单,只希望娘家人能够常来看望自己。太子准了,对云昭训说,以后每月,云夫人都可以来太子府一次。 自己的女儿嫁了个好夫婿,却叫旁人来跟着捞好处,柳姨娘心里哪能好受?此番逮着机会就破口大骂,将那矮婆子骂得九死一生欲死不活,柳姨娘唾沫星子飞溅,跟下毛毛细雨似的。 桂妈妈立即将柳姨娘拉住,四下瞅了瞅,见没人,这才放了心。 桂妈妈将正生着气的柳姨娘拉到一旁,小声劝慰道:“姨娘,咱们现下,可是不同往日了。现在不但老爷再不偏着咱,甚至连一向待您最好的老太太,也不护着咱了。这不是姨娘您不好,而是,老爷现在是官儿了,他有他的顾虑,他就算心在您这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再继续宠着您。 这京城里,可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朝廷上,也多少双眼睛看着呢。那些个世族大家,原就瞧不起我们,若是再叫他们抓到把柄,参老爷一本,那我们可又得回杭州去了。” 这桂妈妈虽一直跟着柳姨娘,可也还算是个明理的,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但柳姨娘就是想不通,就是不甘心,她一直认为,苏氏那正妻之位,原就是她的!那苏氏,根本就不得老爷喜爱,她抢了自己所有一切!这样想着,又想到了自己身世,若不是当初天下大乱,她还是一位官家小姐呢,怎会沦落街头被云家收养?现下又怎会过着这般仰人鼻息的苦日子? 她要的是名利,是威望,是身份,是地位,所以,自己这生得不到的,希望便就寄托在了小女画娘身上。但是画娘,她偏偏是庶出的啊,寒门嫡出之女与世族嫡子联姻,尚且要遭人非议,更何况是寒门庶出女了。 绕来绕去,矛盾又绕了回去,说到底,都是那苏蝶的错,若不是她抢了自己的正妻之位,那么画娘,现在就该是嫡出之女。而现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九王跟李世子争抢着要迎娶进府的寒门嫡女,就该是自己女儿,画娘了。 站在旁边的画娘,更是委屈,一张明丽的小脸挂满了泪水,细密的贝齿紧紧咬着红唇,垂着薄薄的眼皮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柳姨娘很疼画娘,见她哭了,心里跟刀绞似的,微微弯□子,半蹲在女儿身边,抽出丝帕给她擦泪。 “画儿不哭,娘给你想办法,好不好?”柳姨娘看着女儿这张如花似玉般的小脸蛋儿,心里明快了不少,“你上次去了侯府,可是见着了谢家公子?”见女儿微微点了头,继续含笑道,“画儿你在娘心中是最美的姑娘,是你爹最疼爱的女儿,一直都是,知道吗?” 画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着爹已经很久没来她们母女这儿了,又哭道:“可是爹都好久没来瞧我了,他现在只喜欢婉娘了,女儿什么都没有了。娘,女儿以后若是不能嫁得好,宁可削发做了姑子去,我才不要被那等粗俗的人欺辱了去。或许能像姐姐那样,嫁给个王爷做个姬妾,也好过那些寒门子。” 又是妾氏,柳姨娘心像是被刀刮了一下,竭力抑制住心内的怨气,继续劝女儿:“咱们画娘,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娘,将来不入寒门,也比不做妾氏,更不做姑子,知道吗?” 女儿你一定会嫁得比婉娘好,也一定会嫁入高门,一定会做正室,会让万人看你的脸色听你的差遣。 柳姨娘起身,整理好妆容,敛了敛神色,这才对那婆子道:“做什么去呢?这般慌慌张张的,赶着投胎似的。”抚了抚衣服,淡然道,“起来吧,也别跪着了,你方才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见没瞧见,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婆子人矮,可心眼儿多,她刚刚跪着,可是听出了些许门道,此番眼珠子一转,谢恩道:“奴是刚刚入府的,云府高门大户府邸又大,奴急着办事,一时撞晕了头,竟是冲撞了主子,亏得主子大人大量,不与奴计较。”不但未起身,边说还边磕了头。 一个又矮又丑的婆子而已,柳姨娘不想搭理,也没心情看雪看花儿了,只拉着画娘的手,准备进屋补觉去。 谁知婆子不依不饶,手一伸,便扯住了柳姨娘裙摆,继续说:“奴刚刚自三小姐那里来,唐国公世子来看三小姐,可三小姐在温书,世子爷便也差奴去拿了一本书去……三小姐在梅林”顿在此处,再未继续往下说。 柳姨娘却是回了头,微垂着眸子想了会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进府的,原先又是在谁那里当差?” 矮婆子说:“奴刚进府没两个月,府上管家见奴长得丑,也没安排什么事儿,奴就是个谁抓着便可吩咐差遣的打杂的。” 柳姨娘点头,微微俯身,准备伸手将婆子拉起来。此时婆子也刚好抬起头来,一脸的麻子,满口的黄牙,恶得柳姨娘差点扶树吐去。 “赶紧起来吧。”柳姨娘用手抚了抚胸口,方才没那么作恶,顺了口气又道,“你以后就留在我院子中做事吧,我会去跟管家说,你既做了我的奴才,此番就得听我的差遣。送书一事儿,就不必你去了,你听桂妈妈的差遣,做事儿去吧。” 矮婆子连连谢恩,又说:“奴姓薛,主子您以后可以叫奴薛婆子。” 柳姨娘不想再看她这张丑脸,只对着桂妈妈挥手说:“带她进去,找点事儿给她做,再去跟安管家说一声。” 桂妈妈应着,便领了薛婆子往院里走。 柳姨娘领着画娘回了屋子,打书架上找了本书,递给画娘:“你拿着这书给李世子送过去吧,女儿你记住,在李世子跟前,一定要说你三姐姐的好话,知道吗?”见画娘狠狠点了点头后,继续说,“别瞧这个李世子平日行事莽撞,可人也聪敏得很,上次弹琴一事被他识破,怕是他对你再没了好映象。不过没关系,男人的心没这么细,也没空记仇,你只要装作顺从着婉娘那丫头,表现得懂事,他也会知道你的好的。” 画娘只比婉娘小几天,也九岁多了,打小也是聪慧的,当然明白自己姨娘的意思,点头说:“女儿知道的,女儿这就给世子爷送去,女儿一定在三姐姐面前说他的好话。” 柳姨娘笑着捏了捏女儿柔嫩的小脸,笑道:“是娘的乖女儿,可真聪明。” 李夙尧站在雪里等了老半天,却还是不见那丑婆子带着书来,他脾气急,不想等了,转身便准备踏着石阶往高处亭子上去。 此时画娘却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地说:“世子爷,您久等了,刚刚那婆子被母亲叫去做旁的事了,我特地给您将书送了过来。”方才跑得急了,话说得也急,此番一口气说完,顿了一会儿才道,“我三姐姐喜看医书,您拿着这本去,一定没错。” 李夙尧见过这画娘两次,记得她,当然他也记得,以前在杭州,肉丸子的这个四妹妹嚣张得很,小小年纪一肚子鬼主意,竟是唆使着刘邕那王八羔子欺负肉丸子。 肉丸子那个时候又肥又矮又老实,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还手,可怜死了。 李夙尧心里疼了一下,对画娘没个好脸色,没搭理她,伸手拿过书,便往婉娘处去。 画娘紧紧跟在他身后,李夙尧回头训道:“你跟着来做什么?” 见他黑着一张脸,对自己还这么凶,画娘嘴一撇,差点就委屈得哭了。可到底是记得姨娘的话的,硬是将泪憋了回去,小声说:“我想去看看三姐姐。” 李夙尧这个人,不但脾气不大好,凶起人来,也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以前在杭州时,他觉得是肉丸子算计了自己,很生气,所以对她没个好脸色。此番他觉得肉丸子好了,自然不会叫曾经欺负过她的画娘再靠近她,于是手一挥,凶道:“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你该干嘛干嘛去。”走了几步又提醒,“不许跟来!” 画娘也识趣,便就没再跟了过去,但也没走。她双手提着群角,走到旁边一颗梅树下,一边跳着搓手,一边左右张望,没多久,一张白皙的小脸就冻得通红通红的,鼻尖也红红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走,一直站在这里等着。 李夙尧拿着书,走到亭子里,长腿一迈,便在婉娘对面坐下,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没说。 婉娘赶紧起身,规规矩矩地给李夙尧请安,又问:“世子爷,您怎么来了?” 李夙尧未起身,只抬眸瞧了婉娘一眼,然后伸手示意她坐下,方道:“你额头的伤不是刚好么,我特地来瞧瞧你,也刚好来瞧瞧我岳母大人。”说完,眼睛虽还盯着书看,眉毛却是一抬一抬的,眼神一个劲往婉娘这边扫来。 婉娘坐了下来,小声嘀咕:“谁是你岳母大人……”又问,“您怎么也带着书来了?” 李夙尧白了她一眼,哼道:“只许你用功,不许我用功么?我告诉你肉丸子,我文武双全,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婉娘瞟了眼他捧着的书,抿唇一笑,问道:“那这书,您看得懂么?” 李夙尧立即将眼神又瞟到书上,挺直了背:“说什么笑话呢?这样的书我自然瞧得懂,你看你的,我看我的,别吵,别影响了爷看书的心情。”说完微微蹙着眉,似是很认真在看,眼神却是早飘走了。 婉娘小声道:“书都拿倒了,竟还瞧得懂,可真厉害。” 李夙尧下巴差点磕在石桌上,仔细一瞧,可不是真拿倒了么,赶紧手忙脚乱地正了过来,随手翻了几页,根本一点兴趣没有。 索性将书合上,看着婉娘道:“这大冷天的,坐在这里看书,可真没意思。肉丸子,我教你骑马去,如何?”见婉娘摇头,李夙尧也觉得没意思,忽然想起了什么,坐不住了,站起身道,“后天我就要带兵打仗了。” 婉娘错愕道:“不是说等过完年再去打西夏的吗?怎么说走就走,这么急……我也没听爹说啊。”她也站了起来,直直盯着李夙尧看。 此次攻打西夏,不但唐国公父子前去,她爹云盎也得跟着去。 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得来,那镇南王父子,不就是在边境打了七八年么……爹不会也得七八年才回得来吧……婉娘有些舍不得爹,心里堵得慌,皱着肉肉的小脸,满面愁容。 李夙尧将婉娘神色瞧在眼里,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走呢,开心得差点没蹦达起来,好在努力克制住了,昂头说:“不是打西夏,是二圣让我带兵先跟镇南王世子杨彧打一仗。那杨彧不是在边境呆了那么多年嘛,肯定熟知西夏兵的作战之术,我若是赢了他,来年战西夏,肯定没问题。”狠狠拍胸脯,一脸得意之色。 “那若是您输给了镇南王世子呢?”婉娘不是打击他,只是习惯性地考虑周全,“世子爷,您有没有想过,二圣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您跟镇南王世子来这么一场虚假的战争?” 李夙尧只在乎有没有仗打,至于为什么,二圣的目的是什么,他确实没想过,估计老爹想过,但老爹没跟他说。 “我怎么会知道?”李夙尧蔫了,觉得在肉丸子面前丢人了,一屁股坐了下来,给自己找借口,“总之,不管怎样,我李夙尧是不会输的,你信不信我?”他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蓄满了光泽,像是天上的星子一般。 婉娘恭敬却又有些疏远,轻轻点头说:“我信您,您不但会赢了镇南王世子,并且来年,还会战败西夏,一定会早日凯旋还朝。”他早日战胜归来,便就是自己爹早日归来。 现在爹跟娘的感情好不易好了很多,她不希望娘刚刚日子好过些,却又要独守空房,默默垂泪。 李夙尧平日喜穿黑衣黑袍,常常都是一身玄色劲装,跟随他爹在军营里苦练。可今日为了挽回自己翩翩君子的形象,特地选择了一件素色的袍子,看起来特别的淡雅,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他见婉娘为自己伤心了,激动得要死,立即承诺:“肉丸子,我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得来,不乐观的话,得有个七年。你在家一定要多吃饭多吃肉,一定要快点长高快点长大,等你长大了,刚好我回来娶你。” “你不要每天只吃那么一点点,我既不嫌你胖,又不嫌你丑,你想饿得瘦了给谁看去?”李夙尧边说边伸手去捏婉娘那已经没那么多肉的脸,心疼死了,叹息道,“都瘦了这么多了,浮月,你家小姐现在一顿吃几碗?” 一直默默垂首立在一旁的浮月,小声回道:“小姐又不是猪,每顿喝了点汤就吃不了多少了,哪能是几碗……就半碗。” 李夙尧大惊,怎么能就只吃这么一点呢? 婉娘瞧了瞧外面天色,拿过浮月手上雪白的狐皮袄子,穿了起来。 李夙尧眸子一亮,问婉娘:“这就要走了?” 婉娘比他矮好多,要仰着脸看他,回道:“我娘该醒了,我要去瞧我娘。” 画娘站在梅树下,因为冷,不停地跳着搓手,还唱歌给自己听。 瞅着不远处有一高一矮两个人正缓缓向自己靠近,高的身子修长挺拔,像是一棵劲松,矮的身子圆润,可不就是李世子跟婉娘么。画娘开心地跳着跑过去,喊道:“世子爷,三姐姐,你们不看书了,这是要回去?” 婉娘抬眸瞥了李夙尧一眼,又瞧画娘,淡淡道:“这么冷的天,你在这里做什么?要是被爹知道,还不得说你,回去吧……” 画娘笑得很甜,一个劲地在婉娘跟前说李夙尧好话,将李夙尧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婉娘却不想听这些,只加快了步子,对浮月说:“我们快些回去吧,别叫娘醒了又四处唤我。”浮月应着,赶紧尾随其后。 见婉娘就这么走了,李夙尧登时脸黑了,转头狠狠瞪了画娘一眼:“多事!”然后长腿一迈,也扬长而去。 画娘站在原处,使劲噘着嘴,觉得委屈死了,到底没忍得住,眼泪汹涌地往外流。一边哭一边使劲跺脚,凶凶地说:“我就是比你好看,就是比你聪明,你什么都不如我,将来也一定没我嫁得好。” 到了第三日早上,宫里忽然来了人,说是传太后口谕,让云夫人带着府上三小姐跟四小姐去太后的寿康宫。 苏氏想不透,为何太后娘娘会传召自己,且还是要自己带着府上的三娘跟四娘。婉娘却有些眉目,今日是李夙尧跟杨彧“交战”之日,前天回来后,婉娘也问了她爹,她爹云盎有跟她细细说了,模拟军事演习的战场,就在宫内。 她爹此番,已经是随着唐国公父子一起进宫去了,难道太后也要请自己母女前去观看?那为何还要捎带着画娘? 婉娘也琢磨不透了,默默静立在一旁,想着自己的心思。那宫里,可不是旁的地方,一言一行,一举一止,可都得过心的。 而此时,太后的寿康宫里,独孤后正带着一众妃嫔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 太后老人家,六十岁了,微微有些发福,白白胖胖的,比较和蔼可亲。 独孤后瞧着刘太后的脸色,微微蹙眉道:“母后,您这些日子可是睡得不安生?怎么总是不大精神,脸色也不大好的。” 坐在底下的元华夫人忽然动了□子,看了独孤后一眼,又笑着对太后说:“臣妾倒是瞧着母后您精神得很,许是刘家小公子自杭州来探望您老人家了,您心里开心。” 元华夫人生有一子,刚满十六岁,年初时被封为晋王,已经得了自己府邸,搬出去住了。娶的晋王妃,是南朝皇室萧氏后裔,年初成的婚。 天下人称皇帝跟独孤后为“二圣”,那是因为独孤皇后的行政手段,有的时候是比皇帝还要厉害些的。皇帝尊重皇后,也认为独孤后是自己政治上的好帮手,协助自己一统天下,又帮自己打理后宫。 但若说到爱,怕皇帝最爱的,还是这性情温婉,柔情似水的元华夫人。而比起太子,皇帝也更是偏爱元华夫人所出的晋王殿下一些。 太子虽也熟读百书,但性格偏柔,且还偏偏沉溺乐理,若是做个盛世之主,尚且可以。但是,天下乱了数百年,大兴王朝也不过刚刚建立十年,眼下虽太平,可到底根基薄弱,若是四周蛮夷联手攻兴,怕是文弱的太子应付不了。 但晋王不同,打小懂事有礼,熟读兵书,谦卑好学,又是元华所出,若不是顾及着皇后,皇帝倒是觉得可以立晋王为太子。 此番西夏一战,皇帝想要晋王随着唐国公父子,及骠骑将军一起前去。 独孤后好强,也善妒,心里更是不明白,为何自己生出的儿子,在皇帝心里,偏就是比不上元华所出的晋王。 刘太后这两天被那李家老太太闹得没睡过一天安生觉,那李老太太一来,这寿康宫必定鸡飞狗跳。那云家的三娘子,她也是见过的,就不明白了,怎生像李世子跟小九儿这般才貌出众的俊俏少年都抢着要呢? 若是云三娘子生成云四娘子那般娇艳可人也就算了,可偏偏那丫头是个体态如山的胖姑娘,年龄又还小着呢,根本谈不上貌美。小九儿是皇帝的亲弟弟,那李世子也是皇亲国戚,这事若传出去,怕得闹笑话。 “一个都不能娶!”太后老人家歪着头,迷迷糊糊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自己也被自己给吓醒了,方坐正身子,“怎么了?大家都在?” 独孤后咬牙,心道,哦,原来我们来了老半天,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呢…… 太后挪了下屁股,正了正身子,抬眸往外瞧:“这小权子去了云府老半天了,怎生还未回来?”说完连着打哈欠,一副欠觉的样子。 独孤后笑说:“母后,这小权子只才去了一炷香的功夫,没这么快。” 太后诧异:“那哀家怎么觉得,自己好似睡了几个时辰似的?” 元华夫人一脸温柔的笑意,回太后的话:“许是您老人家太累了些。”又说,“臣妾听说刘小公子前几天就到了,怎生一直没瞧见?” 想到哥哥家的那个孙子,太后也微微有些犯愁,那小子,才来没几天,竟是只围着几个漂亮的小宫女转,真真是丢人。才说了他几句,小子竟是求她将云家四娘子请进宫来。 怎么又是云家?自打那云盎被封了骠骑将军,云家举家入京以来,就没安生过。皇帝皇后跟她说,那云盎是个人才,她一点没瞧得出来,倒是他那两个女儿,让自己添了不少烦心事儿。 刘太后将几个低等的妃嫔都打发得走了,只留了皇后跟元华夫人,先是问皇后:“听说佼儿那媳妇刚刚给佼儿添个闺女,新纳的云昭训又有了?”又是云家的闺女…… 皇后说:“是,太子妃得了个闺女,圣上已封了容宁郡主。” 太后点头,又问元华夫人:“哀家听说睿儿他媳妇最近也有了动静?几个月了?眼瞧着睿儿就要带兵出征了,独留着那晋王妃一人,怪可怜的,以后叫她常入宫来陪陪哀家。” 元华夫人喜道:“如此,那臣妾先替晋王妃谢太后的恩典了。” 此时,小权子甩着拂尘,碎步跑了进来,微微屈身道:“太后娘娘,奴才已是将那云夫人跟云府三小姐四小姐都请了过来,是否宣她们进来?” 太后又困了,只摆了摆手道:“哀家突然不想见了,皇后,先让她们去你那儿等着吧,哀家补个觉去。” 独孤后称是,然后出了太后宫殿,领着云家母女三人往自己的仪和宫去。 李夙尧随他父亲一起进了宫,刚好遇到正从宣政殿出来的皇帝跟太子杨佼,太子看起来,颇有些疲惫。 见着了皇帝,李烈一行人赶紧上前行礼,高呼吾皇万岁。 皇帝免了众人的礼,然后带着一群臣子,浩浩荡荡地去了太极殿前的大广场,此处正是军事演习基地。 两方各一千铠甲兵都已选好,那杨彧也已是换上了铠甲,高高骑在一匹枣色大马之上。李夙尧也换上了一身甲装,手持长枪,纵身一越,也是跳至马背上。 其他一众臣子,都随着二圣一起坐在高处看台上,看台上文臣武将都有,还有几个位分高点的妃嫔,跟几个世家夫人。得了皇后娘娘的恩准,苏氏带着婉娘跟画娘,也远远坐在一角。 婉娘小心翼翼抬眸四处寻了会儿,正于不远处瞧见了九王,九王还是一袭素衣,跟平日不同的是,此次披了件玄色的狐皮袄子,很是出众。 镇南王世子所带的兵队扮演的是西夏军,而唐国公世子一方,扮演的正是我天朝军队。两方的一千士兵,都是在自家军队里选的,是自己人,因此打杀起来,十分卖命。 开始的时候,两方势均力敌难分上下,但渐渐的,杨彧发现,这李夙尧带兵根本毫无套数。虽不按章法行事,但却是勇猛无比,他行军打仗只有三个字:快!狠!准! 这李夙尧尚未上过战场,可杨彧,却是十岁便跟着父亲去了边境之地了。此番却是被李夙尧逼得连连后退,他心里压力比较大,一个走神,竟是被李夙尧的长枪架在了脖子上,只差着半寸,便就要了性命。 坐在看台上的镇南王,以为儿子要丢了性命了,吓死了,“嗖”一下就站了起来。好在李世子手下留情了,自己儿子一点事没有,镇南王这才以手掩面捂着脸,默默坐了下来。 没脸见人了,这可真是没脸见人了呦!臭小子诶,你可叫你爹成了文武百官的笑柄喽。 胜负已分,点到为止,都是天朝军,没有必要生死相搏。 李夙尧收回长枪,摘下罩面头盔,开心得将长枪高举过头顶,气沉丹田大声呼道:“天朝军必胜,吾皇万岁!兄弟们,来年跟着小爷我,打得那西夏老国王哭爹找娘去!” 他振臂一呼,李家军更是热情高涨,个个高呼要将西夏给拿下。甚至有些士兵兴奋过头了,跑着过来将自家世子爷围举着,然后高高抛了起来。 李夙尧却是脸色一变,立即跳了下来,双手紧紧捂住小腹,眼睛四处瞅,好似在找着什么。 而此时,二圣却并着一众臣子走了下来,圣上开了金口:“李夙尧听令,朕封你为英勇将军,随你父帅出征,替朕早日灭了西夏。”看着李夙尧,严肃道,“朕这次,再不想谈什么议和,朕要的是灭了西夏国,生擒老国王。李夙尧,你可能做得到?” 李夙尧之前还觉得心里有些打鼓,可此番见竟是这般容易便赢了杨彧,开心死了,立即单膝跪了下来:“臣领旨!” 皇帝微微一笑,又说:“好,李夙尧,这可是你对朕的承诺啊!”又对李烈道,“这西夏军猖獗,朕刚刚收到军报,蛮子军又在边境之地烧杀掳虐,不知又害了我多少良民。朕也等不到年后了,朕命你父子,十日后便出征!” 李夙尧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倒是无所谓的,只是不知道这一去得有多少年,万一要是也得呆个七年八载可怎么好?到时候回来,肉丸子怕是要被别人娶走了。 此番想着,李夙尧双眼一亮,立即向着二圣求旨:“臣恳求二圣当着众人之面,为臣跟云三小姐指婚,待臣战胜归来,就与其完婚。” 婉娘站在一边,听了李夙尧的话,满手心都是汗水。 九王却说:“二圣,唐国公父子此一去,不知得要多少年。我朝女子十三岁便可婚配,若是……” “好,四年就四年!”李夙尧一口承诺,信心十足得很,“若是四年之后我还未能战胜归来,云三小姐便可另嫁旁人。可,若我四年之内胜了,她便就只能嫁给我!” 两人皆在打赌,赌的就是这四年,若是李夙尧四年之内归来,九王便没了希望。若是李夙尧四年之内未归,婉娘跟九王,便就可以结为夫妻。 此方掌控权不在自己手上,九王忽然没了信心,只淡淡垂下了眸子。 皇帝哈哈大笑,拍手道:“佳话!真是一方佳话!便就如英勇将军所说,朕准了,以四年为限。” 皇宫里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皇帝要宴请群臣,皇后命着宫里的嬷嬷去筹办。一下子,整个宫殿里,小宫女们到处乱窜。 李夙尧一身戎马军装,英姿勃勃,如一棵劲松般立于人群之中。 此时,他正甩着膀子指挥人:“你,将爷这身铠甲好好安放起来,爷呆会儿出宫要带走!你,快去给爷多拿点吃的来,爷快饿死了!还有你,对,就是你,别看别人,说的就是你!” 一个小宫女四周望望,最后目光定在一个威武不凡的将军身上,看着那将军满身满脸都是血却还笑得容光焕发人畜无害,一时被迷得有些窒息。 李夙尧继续昂着头甩膀子,走到小宫女面前,见她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面相跟婉娘几分相似,他笑容更是温和了许多,诚心夸赞道:“小姑娘,长得倒是水灵灵的!” 小宫女愣了片刻,忽的眼冒金光,然后立即跪下,匍匐在李夙尧脚下,激动得哭道:“蒙得将军厚爱,奴婢甘愿做牛做马侍奉将军左右!奴婢愿意跟随将军,从此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李夙尧四周瞅瞅,然后咳了一声,继续俯身,轻轻踢了她一脚:“我问你,茅房在哪儿?” “啊?”小宫女泪眼婆娑,楚楚可怜,仰着头,张着嘴,“啊?” 李夙尧面色渐渐有些难看,眼露凶光,勒着裤腰带,咬牙:“啊什么啊?茅房!茅房在哪儿?” 刚刚打仗的时候,他就觉得尿急,不然也不会急着想赢,不按章法出招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妹纸支持正版o(n_n)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41章 见眼前的将军如此凶悍,小宫女立即止住了哭,颤着手往一个方向指去。 李夙尧双手紧紧勒住裤腰带,找准方向,一个俯冲,便如雄鹰一般,急驰而去。人过风起,一阵劲风刮起了小宫女的裙角,小宫女一惊,立即将裙子按住,然后默默起身,端起一旁的瓜果糕点,往太后娘娘的寿康宫去。 小宫女叫臻仁,今年十一岁了,是两年前入的宫。 刚入宫那会儿,臻仁是在掖庭宫做些粗活的,后来因为人机灵聪慧,长得又白嫩嫩圆润润的,讨喜得很,便被调到了太后的寿康宫里做事。 臻仁端着太后娘娘平日里爱吃的糕点走进康寿宫的时候,刚好撞到了蒙着眼睛双手乱挥喊着要抓人的死胖子刘邕。 刘邕一把抱住臻仁,欣喜道:“我抓到喽,我抓到喽。”边嚎边用两只肥肥的爪子往臻仁腰上掐,疑惑道,“庆儿,怎生你腰上多了这么多肉?哼,定是背着爷偷吃了好吃的东西!”说完将臻仁使劲往前一推,愤怒地扯下盖在眼上的丝帕,气得双颊上的肉,一抖一抖的,活像一头笨熊。 臻仁仗着有太后娘娘的宠爱,对这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明明自己丑却还偏偏喜欢漂亮小宫女的纨绔公子爷没个好感,只白了他一眼,做自己的事情去。 刘邕见是臻仁,晦气地拍了拍袍子,皱眉挥手道:“别理她别理她,小爷最讨厌跟胖姑娘在一起玩了,庆儿,咱玩咱们的,孤立她,让她哭去。” 此时太后娘娘一觉睡醒了,迷迷糊糊地打内殿走出来,见这小祖宗又将自己宫里搞得乌烟瘴气,气得一下子睡意全消。 见太后姑奶奶醒了,刘邕那双小得如绿豆般的眼睛一亮,将帕子随手一扔,“蹬蹬蹬”跑到太后跟前,肥肥的脑袋一个劲往她老人家肉肉的肚子上蹭。 “太后姑奶奶,您老人家不是说给侄孙儿将骠骑将军家的漂亮妹妹给请来了嘛?漂亮妹妹在哪儿呢?侄孙儿要找她玩,我要嘛我要嘛。”死胖子撒起娇来一点不输女孩子,听得臻仁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太后头疼得很,问那小权子:“云家姑娘呢?” 小权子一笑,立即侧俯着身子说:“该是还在皇后娘娘那里,要不,奴才去皇后宫中将云夫人跟两位小姐请来?” 刘邕一听马上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云家妹妹了,此番兴奋得要死,一个劲在地上翻滚。 太后无奈地挥挥手:“去将她们叫过来吧,也好让这小祖宗消停消停,哀家这耳朵,再也受不了了。”话刚说完,一个宫女跑进来说:“太后娘娘,李老太太来了。” 刘太后只觉头晕,两眼一闭双脚一蹬,晕晕乎乎地便往榻上倒去。 李老太太身姿矫健,一阵风似的走到太后跟前,眯眼笑道:“可别装了,尽玩那些我玩得剩下的,你这一招,我在府上可不知用了多少回了。怎么,刚刚在外面就已经听到了,我那嫡亲的孙媳妇也在宫内?刚好,择日不如撞日,小权子,去请来吧。” 小权子也怕这壮如蛮牛的李家老太太,此番得了命,脚下抹油,刺溜跑了。 臻仁见刘胖子也吓得只敢缩在一旁,轻哼一声,斜着眼睛,只拿眼白瞪他。 唐国公父子要在年前出征了,李世子小小年纪,竟然三两下便打败了久经沙场的镇南王世子,天朝有此等悍将,那西夏国还能不降?皇后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太子善文不善武,因此,李夙尧这姨侄儿有本事,倒是给皇后长了脸。 独孤后开心,立即着各路小太监去各世族大家里头,但凡正三品以上官员的夫人,都得宣进宫来热闹热闹。刚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将李夙尧的英雄事迹好好宣传一翻。 皇后才忙得歇下,便听那寿康宫的小权子说,李老太太进宫了,说要请云家太太跟两位小姐去寿康宫。 苏氏母女原是一直恭恭敬敬陪在皇后跟众夫人身边的,此番听得太后宣召,立即站了起来。皇后原是想找苏氏单独谈会儿的,但既然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宣人了,她不好不放,只得命自个儿身边的一个大宫女跟着小权子一起去,让宫女呆会儿再带着苏氏跟婉娘来仪和宫。 李夙尧解了手之后,便四处找婉娘,最后找到了仪和宫,好不易见到婉娘了,却又听得,她要被太后宣去。他自然知道秦太妃找了太后好多次,为的就是九王叔跟肉丸子的婚事,此番又见婉娘去寿康宫,他哪能不管,自己也跟着要去。 小权子认识李夙尧,也听了他今日的威风事儿,奉承道:“世子爷可真厉害,不愧是李家之后,小小年纪竟是身手了得,打得那镇南王世子毫无还手之力!”此时镇南王世子杨彧,冷不丁地就出现在小权子跟前,吓得小权子连退数步,以为闹鬼了。 杨彧生得高大威猛,国字脸,大块头,虽不似李夙尧这般丰神俊朗,倒也算周正,比起那死胖子刘邕,简直好得千儿八百倍。 李夙尧年纪虽比杨彧小,可刚刚打赢了他,气场自然比他强得多。 杨彧冷着一张脸,凶悍得很,盯着李夙尧瞧了很久,撩下狠话:“李夙尧,你要是有种,跟我再单打独斗一翻。我就不信了,你会比我厉害?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冷眼瞧他,鼻孔直冒气,“若不是我今天吃坏了肚子手抖,早将你李家军打得哭爹找娘去了,那还轮到你在这耀武扬威的!” 要是依着李夙尧之前的爆脾气,早嚷嚷着再去打一架了。可现在肉丸子也在呢,他爹跟他说了,在女孩子跟前,不能如此莽撞,一定得克制住自己那暴脾气才行! 李夙尧挺了挺身板站直身子,并不比杨彧矮,更长了气势:“谁输谁赢,那是二圣说了算的,我没说我比你厉害,这是二圣说的,莫非你觉得二圣说得不对,所以你不服气?” 杨彧自然不敢忤逆二圣的意思,他只是看着李夙尧这般出息了心里不爽,尤其这个臭小子,竟然惹得窦家妹妹如此伤心!亏得那华兰妹妹还是他的表姐呢,他怎么忍心的?明知华兰妹妹对他芳心暗许,他偏生想要娶别人! 转头去瞧婉娘,这个肉乎乎的女娃子有啥好看的?跟华兰表妹根本不能比! 杨彧的性格跟那崔照颇为相似,善武,行军打仗是一顶一的好手,可论口才,比李夙尧差得远了。 “总之我还要跟你单独打一场,谁赢了,谁就迎娶华兰表妹!”说到此处,杨彧黝黑的脸上悄悄爬上一抹红,顿了顿又道,“你要是不敢跟我打,就算你弃权,以后不许你再缠住华兰表妹!” 李夙尧早瞧出杨彧这厮的鬼心思了,他打小就喜欢表姐,偏偏表姐心高气傲,看不上这傻愣愣的大块头! “如果是因着这个,就不必比试了,爷现在的心思,可全在旁人身上……”飞快斜着眼睛瞟了婉娘一眼,婉娘原是在看他的,见他目光朝自己扫来,又迅速看向别处,李夙尧抓了抓头发,嘿嘿笑着又道,“你喜欢我表姐,自己追去就是,与我何干?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如此扭捏,真不是男人所为!” 杨彧被他逼得结巴了,使劲挠头发:“那个……你真的不打算迎娶窦小姐了?” 李夙尧学他爹平时训自己的样子训杨彧:“一男岂可娶二妻?”赶紧趁机表决心,“我既是许了云家小姐,别说是不会再沾花惹草了,便是一个通房丫头,我都是不会再要的!所以,你想娶谁就娶谁,跟我半点干系没有。” 杨彧憨憨一笑,朝着李夙尧拘了一礼,又向着不远处的花丛中喊道:“窦小姐,你可都听得清楚明白了?若是死了心,便就出来吧……” 不远处的花丛动了一下,然后明媚阳光下,一位紫衣华服的贵族少女如彩蝶仙子般翩翩然走了出来,少女明眸善睐玲珑剔透,虽眉心微微蹙着看似不太开心,可眉眼间的绝世风采,依旧尽情释放。 窦华兰至此方死了心,冷眼瞥了李夙尧一眼,淡淡道:“表弟,你小时对我说的话,我可都记在心里。即便是你去杭州前,还亲口跟我说过,待得你给刘家老太太拜完寿回来便娶我,可你人是回来了,心却飞走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往事不提也罢,提得多了,徒增伤感。 李夙尧觉得自己确实对不住华兰表姐,此番不便多说,多说多错,万一叫肉丸子觉得自己是那般负情之人怎办? 婉娘见李世子抿唇不言语,那窦华兰却是将冷如冰刀的目光朝自己扫来,婉娘不似之前那般自卑了,也抬起眸子,微微含笑与窦华兰相视。 窦华兰看着婉娘那双浚黑如葡萄般的眼睛,微微一愣,嫉妒之感油然而生。以前没有仔细瞧过她,只觉得她长得矮长得胖长得丑,可此番近处细瞧了,方才觉得,她真真是个美人胚子。 表弟的眼光一向好,怕是再过个三四年,她渐渐长得开了,得将自己给比下去。想到此处,窦华兰就不服气,嫉妒之感如一阵阵火似的,在心内不停蹿动。 她凭什么?就凭她?寒门之女! 婉娘别开目光,对着小权子恭恭敬敬道:“权公公,既是太后娘娘宣我跟娘去,便就不能叫太后等得久了。” 在京城两大贵子一大贵女面前,小权子没有权利插嘴,此番见云三小姐说了,便赶紧顺着道:“两位世子爷,若是有事,大可以后再说。小权子我,可还得办差呢。” 窦华兰紧紧攥住双手,拼命忍下心头那口怨气,再看婉娘时,已是换上一副明媚笑容。 “既如此,权公公便去忙着吧,问太后娘娘安好,我改日定亲自去寿康宫向她老人家请安。”说罢,依旧保持明媚笑意,转身就走。 杨彧木头木脑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一个劲挠头发,伸长脖子朝窦华兰方向望去,想追又不敢。 李夙尧恨铁不成钢,抬起他那长腿便踹了杨彧一脚:“你那头是几年没洗长虱子了还是怎的?呆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 杨彧呆呆的,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追着窦华兰就去了。 李夙尧觉得自己办了件好事,没那么对不起表姐了,像是解脱了般心情舒畅了不少,哼着歌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寿康宫里,臻仁见了李夙尧,先是赶紧行礼,然后别开头捂着嘴就笑。 李夙尧自是还记得她,怕她将自己的丑事揭露出去,立即一个极具杀伤力的眼神扫过去,趁旁人没在意,立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臻仁吐了吐舌头,直将眼球往上翻,图留个眼白对着众人。 云氏母女三人规规矩矩向着太后跟李老太太请了安,李老太太眼神不好,抱着苏氏就叫人家嫡亲孙媳妇儿。凑近看得仔细了,李老太太皱眉,弱弱地说:“长得好是好,可是,会不会老了点?” 李夙尧坐在一旁,黑着脸,他奶奶闹笑话丢人了,他心里老大不高兴。 “祖母,这才是!这个!”趁机伸手捏了捏婉娘肉脸,“她才是你未来那嫡亲的孙媳妇,旁边的是她娘,我老丈母娘!” 李老太太见不是这老的,放心多了,又一把将婉娘抱在怀里,心肝儿宝贝乖乖肉地叫,真是相见恨晚啊!孙媳妇儿,我老人家等了你多年了,你可终于冒出来了……真真是老天开眼,菩萨显灵啊! 婉娘有些闷住,前不久她还是一个人见人嫌花见花凋的丑姑娘呢,怎么现在竟成香饽饽了? “老太太好,给您请安了。”婉娘觉得这老太太热情得很,打小她没得到过祖母的疼爱,此番在李老太太身上,倒是感受了一回。 李老太太捧着婉娘的脸左瞧右瞧,越瞧越喜欢,真真是个福气之人。小丫头脸圆润润的,皮肤水灵得很,一双手虽然不瘦,可看得出,手指很长。再瞧那屁股,又圆又翘,定能生养,不错不错! 这丫头年龄虽还小,可比夙尧孙儿小几岁也是可以的,再说这孙儿还得出去打几年战呢,回来等丫头长大了,刚好娶回来给她生曾孙子。 见老太太只顾着瞧三姐姐,画娘噘着小嘴,有些失落。 刘邕过来牵画娘的手,轻轻摇了摇,一张肥脸笑得只见白牙不见双眼:“漂亮妹妹,我可想你了,你以后就留在宫里陪我玩可好?”见画娘一直嘟着嘴不理他,刘邕又转头急促地问太后,“太后姑奶奶,您快些下旨,将这妹妹给孙儿留在宫中吧。孙儿保证,只要能留她下来,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太后这两天被这一老一小折磨得实在受不了了,只得应付着说:“只你保证不再调皮可不行,你想留着这位妹妹在寿康宫,那也得人家丫头自己同意,还得云夫人也同意才行。若是她们不愿意,姑奶奶这道旨意,可是不会下的。” 苏氏愣了一下,怎么,竟是要留着画娘在宫里?若是自己同意了,万一老爷心疼,怪罪可怎好? 太后伸手握住画娘的手,见她十指纤细,脸蛋儿也长得标志得很,和蔼赞道:“这丫头模样可真俊俏,如哀家没记错,你可是与那云昭训一母同出的妹妹?”见画娘点头,太后笑道,“你留下来吧,陪在哀家身边,哀家这寿康宫里着实冷清了些,正缺你们这样的花骨朵儿呢。等你长得大了,哀家做主给你寻门亲事,可好?” 画娘原是兴致不高,可听到此处时,却是双眼一亮。若她呆在云府,不过一个庶出之女而已,将来必是草草配门婚事,哪比得上呆在太后娘娘跟前?太后亲指的婚事,想来是不会差的,若是自己再表现得好些,或许指给亲王贵胄,也未尝不可。 想到此处,画娘娇俏一笑,顺势挽住太后手臂:“臣女见着太后,觉得亲近得很,很愿意留在寿康宫。可是,臣女也得听母亲的,若是母亲不许,那臣女也没了法子。” 婉娘轻哼,好你个画娘,小小年纪心思可真深沉。若是母亲一口应了,回头父亲问起来,母亲不好回话,可若是母亲不应,便是驳了太后老人家的面子,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太后问苏氏:“云夫人可有意见?若是可以,哀家可就给留下了,她今晚就别走了。” 苏氏手心里全是汗水,一时有些紧张,竟是不知如何作答。 旁边李夙尧见他未来丈母娘为难了,张口就要说话,却被李老太太给拦住。 李老太太凑到孙儿耳边,轻声道:“祖母一瞧,便知那个小丫头是个有鬼点子的。”嘴朝着画娘撸了撸,又说,“云家的事情,你且别插手,再说,若是你这未来媳妇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得,将来怎么做我李家嫡长媳?”拍了拍孙儿头,叫他静观其变。 婉娘静静地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四妹妹是我父亲最爱的女儿,承蒙太后厚爱,竟有福泽留在宫中,伴太后左右。但是四妹这一留在宫中,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许多四妹平日惯用的东西还未整理,也得再回去跟臣女父亲和姨娘见一面。不然,姨娘会以为臣女母亲仗着身份,欺她人之女。” 太后自然不是欺负人了,此番婉娘都这般说了,她便叫臻仁呆会儿随着苏氏去云府,让画娘再在云府住一晚,明儿一早再接她入宫。 太后要留云家一个女儿在寿康宫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众世家夫人耳朵里。众人都道,这云家可真厉害,刚来京城没多久,竟是有三个女儿爬上了枝头,一个已经变成了凤凰,两个将要变成凤凰。 皇后撇开众人,单独将苏氏叫到了自己殿里,给她赐了坐后直接说:“本宫叫你来,也没旁的事情,只为了云三娘子的婚事。秦太妃跟李家老太太,可都是瞧中了云三娘子,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苏氏简直想去死,怎么今天尽遇到这些棘手的事情,那九王跟李世子,一个是皇室贵胄,一个是皇亲国戚,选哪一个?若是都说不合适,那简直就是造反!万一皇后娘娘一个急了,将自己拉出去斩了也是有可能。 皇后瞧出她的心思,面含笑意,继续说:“云夫人不必拘束,现在这里没有君臣,只因着本宫觉得小九儿跟夙尧都不错,这才为了难,想听听夫人的意思,夫人就照着自己心里意思说了便是。” 苏氏挪了挪屁股,清了下嗓子,哑声道:“臣妇觉得,九王殿下跟李世子,都是大兴王朝一顶一好的少年。只是,婚事一看媒妁,二瞧缘分,小女与李世子之间,自是有些一翻姻缘,不知,娘娘你觉着如何?” 独孤后对苏氏的回答很满意,这小九儿跟夙尧姨侄儿比起来,自是夙尧侄儿亲一点。 “本宫明白夫人的意思了。”独孤后点头,“不过夫人也知道,夙尧跟小九儿之间,可是有了‘四年之约’,虽说论起来有些不靠谱,可也不失为一方佳话。云三娘子还小,四年后十三岁,到时候再谈论婚嫁,也是不迟。” 苏氏立即点头称是。 宫里的事情都聊得妥当之后,苏氏赶紧带着婉娘跟画娘回府,刚回府,便将太后想留画娘于康寿宫一事跟云盎说了。 云盎愣了一会儿,喜道:“这是好事儿,太后喜爱画娘,这是云府的光彩。”苏氏便没再说什么。 画娘进了宫,李夙尧带兵出征了,日子过得飞快,新年也很快过去。 来年三月,新一届的考生参加了三年一次的科考,张笙以会试第一的成绩傲居榜首。十日后殿试,张笙又得了皇帝青眼,得封状元郎。 张家穷了几十年,此番好不易扬眉吐气了一回,个个都昂着头走路,只恨那老天当初没将人的眼睛装头顶上。 张家那一大家子,全都住在云府,原还觉得不好意思,觉得寄人篱下了。可此番自己儿子做了状元,个个开始傲起来,觉得状元郎一家子住在他云家,那是看得起他们! 云盎随着李家军一起出征打西夏国去了,家里没了主心骨,那张家父子更是不讲礼,原本曼娘跟张笙定好的婚事,被一推又推。 自那次“太子风波”事后,曼娘的身子便留了病根,一直未好,成日地咳嗽。张家觉得这曼娘是个没有福气的,且又打听到,这云家二娘子,原是被太子瞧中的,可后来又不知怎的,太子竟是纳了云大娘子为姬妾。 张家是乡里人,思想顽固得很,觉得被别人遗弃了的女人,必定不是好的,想要毁亲!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天天写个6000~9000字,原来我也可以这般勤奋~~嗷嗷嗷!!不过确实好累,白天上班木时间,只能晚上熬夜写了~~~~!! 我是存稿箱,今晚写好,明天白天发!谢谢所有留言所以支持正版的妹纸,乃们是真爱! 另:谢谢林洛伊人丢了一颗地雷o(n_n)o 回眸妹纸的手榴弹 金碧辉大大的地雷 懒洋洋发个呆妹纸的地雷 明天周六那更在晚上10点半到11点之间 推荐一个文: 烟大文笔很赞,值得一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42章 曼娘跟张笙的婚事,原是云盎在出征之前就跟张家父母定好的,年底说好,婚期定在来年开春的三月份。 奈何西南战事紧急,云盎不得不提前几个月随晋王杨澈并唐国公父子一起出征。虽他人不在,可保媒人在,当家主母苏氏还在,因此,婚事该是照常举行才是。奈何张家早有悔婚之意,便以云盎出征为由,将婚事一拖再拖。 一开始,张家到底是有些畏惧云家的,话说得也比较委婉。只道云将军远征,云夫人又正身怀六甲,若两个孩子此时草草完婚,怕是不吉利。可后来渐渐的,张家不但举家搬出了云府,甚至还找了当日保媒的媒人,直言要退婚。 苏氏因有孕在身,曼娘又是待嫁之女,两人平日没事就只呆在自己屋里,哪都不去。因此,那张家打发来的赵媒婆还未见到苏氏时,便被婉娘跟苏妈妈给请回去了。 婉娘的意思很明确,娘正怀着小宝宝,万不能动了气,凡事都得等娘生完孩子后再说。 到了七月中旬,苏氏顺利产下一名男婴,且母子平安。 生产当日,天空一片乌黑,燥热得很,甚至午间还刮起了狂风下起了暴雨。 产婆说产房晦气,叫婉娘出去等候,但婉娘一直赖着不肯走。她是很担心母亲的,母亲之前小产过两次,不论后来月子时吃了多少补品,但伤了的元气,是怎么也补不回来的。 她怕自己这一走了,母亲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人家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的,而母亲已在鬼门关走过两遭了,虽然她生姐姐跟自己的时候自己未瞧见,可此番见母亲叫得如此痛苦,婉娘也跟着哭了。 直到产婆大叫说“生出来了,生出来了,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呢,跟夫人您长得可真是像”时,婉娘才止住哭,抬头时正看见产婆自母亲双腿下拎出一个血淋淋的小肉团。 产婆将这云家的小郎君擦干净,又在他的脚下使劲拍打,直到小婴儿“哇哇”地哭出了声,屋子里一众人才放了心。 婉娘边哭边笑,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伸手不停抹着眼泪:“娘,您感觉如何?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见娘垂着眸子朝她微微一笑,又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她才完全放了心,“娘,是个郎君呢!婉娘有弟弟了,婉娘有弟弟了!女儿长大后一定要好好保护着弟弟,我要教他读书识字,教他骑马射箭,女儿一定会好好疼爱弟弟!我终于有弟弟了……”婉娘觉得现在自己有姐姐有弟弟,还有爹跟娘的疼爱,日子真是太幸福了。 苏氏尚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只朝着女儿笑点头,又对站在一旁的罗氏轻声开口道:“孩子……我看看……” 自听到产房有哭声后,罗氏并曼娘也快步走了进来。曼娘原也是想陪着母亲的,奈何苏氏坚决不许,苏氏说曼娘是将嫁之人,不可见到血光,不然会不吉利的。 罗氏跟苏氏的妯娌关系处得好,此番见大房也得了个郎君,心里直道她的陵郎以后有伴儿了,开心地自产婆手里将小郎君抱了过来。罗氏坐在了床边,给苏氏看:“瞧,这小模样长得可真是俊秀,将来长大了,定是个有出息的!” 苏氏只眨了下眼睛,没有多少力气挪动身子,罗氏劝她:“大嫂,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你且好好将养着身子,在你出月子前,我都在这边陪着你!”说着咬牙,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狠狠道,“我就不信了,那柳氏一个低贱的姨娘,手得有多长,竟还能害了这云家长房长孙不成!有种她就来使绊,我不信我斗不死她!” 罗氏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那柳姨娘在苏氏怀孕期间,曾听了薛婆子的教唆,差点使坏害了苏氏的孩子。 苏氏信得过罗氏,也确实是累极,听了罗氏的话,便微微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那边柳姨娘听说苏氏不但产下一名男婴,而且还母子平安,不但如此,那二房的罗氏竟然还一直守在大房不肯走!柳姨娘气得牙齿直打颤,嫉恨之心油然而生。大女儿韵娘不见自己,小女儿画娘进了宫自己见不到,她现在身边一个孩子都没有了,可偏偏那苏氏身边就有子有女! 柳姨娘气得挥手便打碎了一个茶杯,心里恨道,那苏氏运气怎生那般好?老爷这一打仗,也不知何时才能够回得来,可即便老爷现在回来了,也不见得会为她说话撑腰了,想到此处,柳姨娘便寒心,她什么都没有了,此生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小女儿画娘身上。 画娘,她的画娘,她可爱的女儿,可一定要争点气,要在太后身边好好侍候着,争取将来嫁入世族之家。一定要嫁入世族之家,一定要嫁得好,一定要让为娘的扬眉吐气一回。 柳姨娘抑郁成疾,时间久了,竟是卧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这半年多以来,画娘每月都会差出宫办事的太监给自己姨娘带一封书信,同样,柳姨娘看了书信后,也会立即再书上一封,给了银子,再请那公公给女儿捎回去。 可七月底的时候,给娘写了信娘却没有回,画娘私下问了那公公,公公说她姨娘已病入膏肓,躺在床上下不来床了。 画娘一听自己娘竟是病成了这样,急得跪倒在太后脚下,哭道:“画儿求太后娘娘,求太后娘娘了,我姨娘她病了,画儿想要回家一趟,求太后娘娘恩准。”说完了使劲磕头,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一声一声地响。 太后老人家喜欢她,赶紧命小权子跟臻仁将她扶起,又拉到怀里轻哄道:“有什么事,你慢慢说,哀家给你做主。”抽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却见眼泪越擦越多,不禁心疼道,“可别哭了,你这一哭,哀家的心都要碎了。你那姨娘,不是之前还一直好好的吗?怎生会突然生了这么大的病?” 画娘拼命摇头:“不知,画儿不知!姨娘一向身体健康得很,我爹在的时候,她从来都不生病,可爹一走了,姨娘竟就病得卧床不起了。”言下之意,定是府里有人害了姨娘。 太后虽喜欢画娘,可怕麻烦,不想管人家内宅的事情,只装糊涂道:“你也不是采选入宫的宫女,你是大将军的女儿,家里出了事情,哀家自然准你回去。不但如此,哀家还会让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跟着你回去,你姨娘不会有事的。” 见有了太医院里的太医,画娘这才放下了心,又跪下磕头:“臣女多谢太后娘娘厚爱。” 画娘领着太医院的太医回去给柳氏瞧病,太医把了脉,只道柳氏这是心病,没有大碍。太医开了方子递给画娘,然后起身道别。 柳姨娘见到了女儿,病瞬时好了一半,只一把将女儿搂抱在怀里哭。又将苏氏产了一名男婴的事情跟女儿说了,完了还不忘再次提醒女儿,让她在宫里一定要好好侍候太后老人家,将来一定要给娘争气。 又向小女儿诉苦,说她几次出府想去东宫见云昭训,可云昭训此番得了太子宠爱又将要临盆,竟是连亲娘都不肯见了。又说那曼娘真是好运,竟然与新科状元郎有婚约,现在苏氏生了儿子,苏氏又抢了她身为太子宠姬的女儿,若是曼娘再与那张状元成亲,那以后这个家,她柳氏还能有什么地位?还不得被欺负死啊,呜呜呜呜呜…… “娘,您先别哭了,身子不好,可别再哭坏了身体。”画娘心疼柳氏,抽出帕子给她擦泪,安慰道,“娘,不管大姐怎么对您,可女儿永远爱您。大姐不要您了,没关系,您没有儿子养老,也没关系,等女儿以后出息了,您就来享女儿的福气。女儿好好待您,您别哭。” 听了小女儿的话,柳氏心里暖暖的,可就是呕着一口气,咬牙道:“画娘,你说若是当初曼娘没有生病,韵娘是不是就不会做太子妾氏,那么现在做状元夫人的,就是娘的女儿了?” 太子宠姬虽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可毕竟是妾,在整个大兴,尤其是皇室贵胄世族大家,若是有所出能得主子宠爱还好,否则,妾的地位连个奴婢都不如。况且,妾氏所出之子,将来继承不了皇位,继承不了爵位。 而状元郎么,虽然开始也得自低层做起,但升值空间很大,开皇元年的状元郎,早几年便做了正一品大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况且,那张笙还是寒门高中,二圣既是想要打压世族势力,少不得要大力提拔寒门之子。 张笙啊张笙,你生得逢时,这是注定要发的节奏。 画娘哼道:“娘,即便是大姐做了状元夫人,可您觉得她又会如何待您?” 柳姨娘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登时醒了,画娘说得对,打韵娘落地起,自己就没有好好待过她,想来她也是恨自己的。 画娘微微蹙了秀气的眉,眼珠子直转:“娘,您这么一说,女儿倒是有了办法。”说着便凑了过去,在柳姨娘耳边低语几句,说得柳姨娘眼冒金光。 画娘临进宫时,一直将自己姨娘的话字字刻在心里,也暗暗告诫自己,将来一定要比婉娘有出息!一定要比婉娘嫁得好! 而此时的婉娘,正逗弄着摇篮里还不到一个月大的小弟弟,见小弟弟比刚出生那会儿好看多了,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碰碰他的脸,点点他的鼻尖,逗得小郎君咯咯直笑。 孩子刚刚生下没多久,苏氏便给远在西南的丈夫修书一封,将好消息告诉了丈夫。云盎很快便回了信,信中也给孩子娶了名字,大名叫云梓穆。信中还提到了曼娘的婚事,其实这些日子,苏氏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张家一再推迟婚期,苏氏心里已是明白,张家想悔婚。 苏氏在信中也一并将张家的意思给说了,云盎只回道,让苏氏全权做主。苏氏觉得那张笙确实是不错,生得好学识好,如今又被二圣点为状元郎,自是前途无量,况且他为人品性皆好,确实是佳婿人选。 但苏氏不喜那张家一大家子,尤其是张家那大嫂二嫂,一个精明一个蛮横,若是女儿真跟她们成了妯娌,还不得被欺负死了。再者,此番张家已是将话说得这般明显,他云家虽不是高门大族,可也不是下等落魄户,云家的闺女,还由不得他们糟践。 纵使退婚会对曼娘之后的婚事有些影响,甚至也会影响到下头的几个妹妹,但苏氏下了决心,这婚便就退了,京城里好男孩子多得是,闺女又是生得水葱一般,难道还愁嫁不出去吗?也不稀罕他张家。 苏氏让婉娘推着弟弟出去玩,却将曼娘留了下来。罗氏识趣,起身也想要出去,却被苏氏叫住了。 罗氏快人快语,见此番只剩三人,便问道:“大嫂,可是为了曼娘的婚事?那张家的意思,你都知道了?” 苏氏点头道:“都知道了,但你们瞒着我也是为了我好,我便就装作不知。此番也得了老爷的话,老爷信中却叫我拿主意,我也是想问问弟妹的意思。” 罗氏拉住曼娘的手,拍了拍:“曼娘,婶母知道你的心思,你中意那张家小公子。那状元郎虽是乘龙快婿,为人学识品性都不错,但你嫁过去不是只跟张公子一人生活的,他那一大家子,除了张小公子以外,又有哪个是正常的?依我看,这门亲事不成也拉到,那些个穷亲戚,我看都看够了!” 曼娘微微垂着头,细密的贝齿紧紧咬着红唇,手指紧紧攥着袖口,不言语。 罗氏瞧着曼娘神色,心里叹息,嘴上又说:“曼娘,且不管那张小公子在官场上如何,但他在家里,绝对是不比他两个哥哥有地位的。他们住在云府的这些日子,婶母也算是看出来了,那张状元孝顺得很。倒不是说孝顺不好,但很明显,那张家自居甚高,不想娶云家闺女了,你若是嫁过去,他们能给你好脸色么?自是不能!到时候,那孝顺的状元郎,就算心里有意帮你,也自不会拂了他父母兄嫂的意思……婶娘的意思,你可明白?” 罗氏说的这些,正是苏氏想要跟女儿说的。那张笙,太孝顺,就算死皮赖脸缠住这门亲,女儿婚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曼娘心里苦得很,当初太子瞧中了她,她为了不嫁给太子将来能够嫁给张笙,深秋季节一大盆冷水往身上泼,她好好的身子,到现在还带着病。可终于等到韵娘替嫁,张笙高中,现在却说,婚事不能成了? 这不是她愿意接受的,她对张笙一见钟情,初次见他时,他坦坦荡荡不卑不亢青衣磊落的样子便就吸引住了她,她此生认准了他,她不想黄了这门亲。 该讲的都讲了,奈何这曼娘性子刚烈,认死不肯退亲。 曼娘这边在闹着别捏,苏妈妈却自外面得来一个消息,说是那张家竟然在京城里四处散步谣言,诋毁二小姐。那张家想要退亲,奈何找不到名正言顺的理由,便说云家二娘子病卧床榻,生死一线,竟还瞒着张家。 那曼娘自生了一场病后,身体一直未有调理得好,可也未到生死一线的地步,此番听得苏妈妈这般说,只道那张郎好生薄凉的性情,竟真是气得卧床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木有赶到6000,就先写到这儿,明儿继续o(n_n)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43章 张家的无赖之举,着实激怒了苏氏,苏氏觉得他们这样做,毁的是曼娘的一生。且不论曼娘此时是否真被气得病卧床榻,但即便曼娘现在还如以往一样活蹦乱跳,她被张家这么一闹,在京城的名誉算是毁了,以后谁还来提亲, 原本张家无意结亲,云家也有悔婚之意,若是两家能够坐下来好好商谈一番,找来媒人退了那亲,以后张郎另娶,曼娘他嫁,相安无事也就算了,可偏偏那张家欺人太甚,竟是闹出这么一出。 这么一出无中生有,损人却不见得就利己的荒唐事。很显然,若是张家只因云家闺女卧病一事便就执意退亲,怕是会给张笙得个不仁不义的骂名。 苏氏平日里虽软弱了些,可她很是疼爱两个女儿,若是有人胆敢欺辱,必是拼上性命也不会相饶。苏氏当日听得苏妈妈的话,气得恨不能立即挥着菜刀便去张家剁了那张笙的头,好在被罗氏给劝住了。 罗氏回去后将大房的事情跟丈夫云傲说了,云傲心思及细,想得也多。他觉得就算张家三郎中了状元,可眼下二圣还未封其官职,张家还是一介平民,不可能敢对云家如此。 即便那张笙此时已是得封大官,可云家兄弟一文一武皆为朝廷命官受二圣器重,他们多少也该畏惧的,又怎生敢这般绝他人后路? 思来想去,怕是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张家背后有人撑腰。 这个念头一旦蹿入脑中,云傲再坐不住,便立即命府中得力小厮去张家查看一翻。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便还真如云傲所料,张家背后确实有人撑腰。且撑腰的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刘太后所出次子,汝南王杨植清。 而汝南王身为皇室贵胄,却给张家撑腰,支持他们毁了云府亲事,原因只有一个,便是汝南王府想要与张家结亲。 云傲打听得到,这汝南王只有一个独女,闺名唤作尚舞,人唤长宁郡主。 长宁郡主打小就贞静娴熟,聪慧冷静,很是得二圣跟汝南王夫妇的喜爱。只是这个长宁,已近双十年华,却还一直待嫁闺中,无人迎娶。长宁郡主,貌随母,面相生得黝黑,四肢粗短,世家之子皆不愿迎娶。 圣上不是没有想过为这个侄女赐婚,但一来,若是强行指婚给贵族之子,必然引起贵族不满,影响朝堂安稳,二来,这长宁虽貌丑,可心慧,况且,她也想要找一个能够接受自己容貌的夫君。 她初见张笙,是在殿试之上,为他文采及气度所倾。而张笙初见她,是在汝南王府,她先是隔着帘子与他吟诗颂词,谈论古今,后着婢女撩开帘子与他对视时,她在他眼中瞧出的是赞许欣赏,而非鄙夷失望。 长宁先是对张笙一见倾心,后来才得知,他已与云家小姐有了婚约。而且听说,云家二娘子不但貌美,性情也好,还曾入得过太子的眼,她自知生得丑陋,难免自卑。 汝南王疼爱女儿,况且那新科状元郎非但不嫌弃女儿长相,反倒很是欣赏女儿才华,若是女儿下半辈子能够幸福,汝南王也就不管那张家是否寒门出身了。只是,骠骑将军云家,他不想得罪,便叫张家自行处理。 不料,张家竟是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一来,他汝南王府与云府这个梁子,不结也得结了。 长宁得知京中传闻,也惊骇于张家的手段与做法,甚至开始怀疑,那张笙瞧中自己,是不是为的名利。她曾暗中着府上高手暗探过张府,才得知,张家的那番作为,全是张家大哥二哥所为,张笙毫不知情。 张笙确实毫不知情,自打他高中之后,便时常被二圣招入宫中,一天倒有大半时间是呆在宫里跟翰林院中的。也曾受汝南王之邀,去过王府几次,长宁郡主的才华他确实赏识,可他从未有过与之结为夫妻的想法。 很简单,云家待他不薄,他不可能在此时抛弃云二娘子而另娶她人,不厚道。 原先在他高中之后,就该按照云盎出征前所说,三月份完婚的。可父兄说,云父出征,云母身怀六甲,此时拜堂成亲怕是不吉利,他听了,一直等着。 后来,自己高中,二圣于京中御赐了府邸,举家搬出云府,他也在等着,等云母生产后便可与云二娘子成婚。奈何,等来的却是云二娘子病重不起,而自己父兄想要退亲的消息。 张笙听得父兄的意思,气得竟是拍案而起,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爹,你们瞒着儿子这般做,实为陷孩儿于不义!云将军于孩儿有恩情,即便云二娘子身子不好,孩儿又怎会毁亲?想都不要想的。”气得袖袍一甩,背过身子,又道,“还有,孩儿与长宁郡主间并没有什么,孩儿不过赏识她的才华,仅此而已!” 张父见一向听话懂事的小儿子,竟是为了云家那丫头这般与长辈说话,气得暴跳,桌子拍得比儿子还响。 “你敢不听!”张父见到嘴的肥肉儿子竟然不吃,气得要死,伸出手指教训,“咱们张家穷了那么多年,此番好不易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你怎生那般拧?那可是汝南王府,汝南王啊,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岂是他云家比得上的?儿啊,你可别不识好歹!” 张家大哥插嘴:“是啊,三弟,云府跟汝南王府一比,可是差得远了。你可得识相一点,也得考虑考虑哥哥们,你是高中了,自有高官厚禄等着你,可哥哥们为了你可是辞官入京的,若没有汝南王府那般的亲家提携,又怎能在这京城繁华之地站稳脚跟?你可不要这么自私……”说完用手肘直拐张二哥。 张二哥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大哥说得是。三弟,你可别忘了,如果当初不是为了赚银子给你进最好的书院念书,我跟大哥也不会点中秀才后就不去考举人了,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张笙薄唇紧抿,转头瞧着两位哥哥,努力抑制怒气,道:“当初就劝大哥二哥不要擅自辞官,你们在杭州做官做得好好的,跑来京城做什么?好,你们辞了,打算在京城谋发展,我也答应过你们,等我安定下来,自会想办法给你们谋个一官半职,可你们此番又是怎么做的?你们在陷我于不义!” 张二哥不高兴了,拉着脸:“三弟,你若说这话,可就是没良心了。你现在是中了状元,你是威风了,是不是以为,这样就可以对我们指手画脚了?你给我们谋一官半职?什么职位?若是九品芝麻官,我们还不如留在杭州呢!” 张笙正在气头上,袖袍一甩:“你们原就不该进京!” 眼瞧着几个儿子似是要打起来,张母立即拦住,道:“快都别吵了,都是一母同出的亲兄弟,吵成这样像什么话?别为了一个外人,伤了兄弟情分。”看着小儿子,“三郎,你大哥二哥说得对,若是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你的今天。你现在是飞黄腾达了,可人不能忘恩负义,你以后就该照拂着兄长们,咱们张家要发一起发。” 张笙暗自嗤笑一声,点头说:“好,不该忘恩负义,儿子确实不该忘记兄长的恩情……那云家呢?就该忘他们的恩吗?儿子跟云二娘子的婚事,原就是铁板钉钉的,你们擅自做主想毁亲不说,竟还害得二娘子真就一病不起,你们就是这般帮着儿子报云家的恩情的吗?儿子高攀权贵,忘恩负义,这对我们张家的名声就真的好吗?还是那汝南王府已经许诺了两位哥哥,只要儿子与郡主成婚,便就封你们高官?” “这……”张母望望丈夫,又望望儿子,弱弱地问,“可有许你们什么?” 张大哥跳了起来:“那可是王府,他们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再说了,儿子们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谈条件,这不是得罪人么?更何况,眼下只要三弟娶了郡主,以后还能没有我跟二弟的财发?” 即便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后悔的,当初就该明里暗里先谈下条件。 nb sp张笙不想再与两位哥哥多说什么,只向父母作揖告辞,然后长腿一迈,直接夺门而出。 张二哥也跳了起来,气骂道:“他这什么态度?爹,娘,三弟这可还没当官呢,若是他真当了官,还不得直接爬我跟大哥头上拉屎撒尿!” 张父拖下鞋子便朝着二儿子扔过来,正好砸中二儿子的嘴,堵住他后面的话。 张老爷子发火了,屋子里瞬间静了许多,气氛也紧张起来。张老爷子发火是因为,他刚刚听了小儿子的话,觉得有些道理,这样做,怕是真的对小儿子的名声不利。 都怪大郎二郎两个臭小子,当初就不该听他们的,此番如何是好?汝南王,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张笙出了自家院子,在门前站了好久,望了望墨黑的天空,想到了曼娘。 他不记得初次见曼娘时她是个什么神情了,只知道,在自己映像中,云家二娘子是个真性情的人。无疑她是美丽的,她虽有时候比较凶悍,可面对自己时总能很温柔,她为了不嫁给太子而嫁给自己,竟是毫不犹疑地一盆冷水泼身上,愣是重病一场。 她这一病,身子便就受了损,就算后来慢慢调理,但也不似之前那般康健。 这些都是云昭训出嫁前告诉自己的,云昭训说曼娘为了他什么都能做,希望他此生好好待曼娘。 想到此处,张笙更是下定决心,此生不能亏了曼娘。至于长宁郡主,她着实误会了,他只是赏识她的才华,仅此而已。 张笙觉得,此刻他应该去汝南王府,去跟郡主将话说清楚。他知道这样必是会得罪汝南王,但他不能背信弃义,不能弃了曼娘。他甚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因此在京城呆不下去了,他便请旨外放,带着曼娘到地方做官去。 汝南王府,长宁郡主正伴随父母在大厅里吃饭,随从报说,新科状元郎来了。 长宁一听,脸上立即飞上一片红云,有些娇羞地低了头。 汝南王妃见状,点着女儿鼻尖娇笑道:“王爷你瞧,咱们的舞儿害羞了。” 汝南王瞧着妻女,欣慰道:“你们先去内厅候着吧,本王招张状元来见便是。” 长宁一愣,提醒自己父王:“那云家的事情,父王可得与状元郎好好说,退亲一事他不知情的,怕是此刻也很为难。” 汝南王妃将女儿抱住,轻声道:“舞儿,你父王自有主张,听你父王的话,快些随母妃去内院吧。” 张笙跟着王府的随从进了大厅,便见汝南王端端坐在上位上,明紫长袍,姿容堂堂,冷肃威严。张笙却并未被汝南王的气势所震慑,依旧恭恭敬敬不卑不亢地行礼。 汝南王给张笙赐坐,笑道:“状元郎此番前来,可是探望小女的?” 张笙只觉得这汝南王笑容几分刺眼,好似明知他的来意,却故意这般问,这叫他到了嘴边的话,打了几个转,又先转了回去。 “晚辈是来探望王爷的。”张笙恭恭敬敬说,“当然,晚辈也是来替两位兄长给王爷道歉的,晚辈的两位兄长初来京城,不懂规矩,若是什么地方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着又站了起来,屈身恭敬行礼。 汝南王撩手示意他坐下,精锐的眸子自他身上掠过,说不出的威严:“状元郎也不必绕圈子,状元郎此番来意,本王心里自知。不过,本王还是劝状元郎一句,快些打消你心里头的那些想法。本王不管你们张家是怎样与云家说的,但是你与舞儿的亲事,定下便就不能退!”边说边屈着手指,轻叩桌案,“我汝南王府可不是骠骑将军府,长宁郡主也不是那云二娘子,定了就是定了。” 张笙尽量抑制心中怒气,心平气和道:“退亲一事,是父兄瞒着晚辈所为,晚辈事先并不知晓。况且,云将军于晚辈有恩,此番云将军为大兴去西南边疆效力,晚辈就更不会做那些忘恩负义的事情。” “哦,那依状元郎的意思,便是说,不负云家的恩,就是决定要负我长宁了?”汝南王虽是笑着,可笑里却藏着刀,“状元郎,我汝南王府,可不是好欺负的。长宁是大兴的郡主,不管你愿不愿意,既然长宁相中了你,你便就没有选择。” 张笙皱眉瞧了汝南王一眼,半饷道:“长宁郡主是知书达理之人,晚辈相信郡主会明白晚辈苦衷,因此,晚辈想见郡主一面。” 汝南王起身走至张笙跟前,拍了下他的肩膀,虽看似轻轻的,可张笙却觉得整个膀子都快要掉了一样。 “本王看得出你是个聪明人,正是因为欣赏你,才愿意将本王心爱的女儿嫁给你的。没错,你只是赏识长宁才华,并未有它想,可欣赏她才华的人多了去了,也就只有你一个在见到她面容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来。”说到此处,汝南王抿了抿唇,“本王也知道,或许长宁的容貌入不得你的眼,但本王知道,若是你娶了她,必是会对她好。” 张笙彻底无语了,他当初受邀来王府,本以为是汝南王请的他,可来了之后才知道,原是长宁郡主邀请的他。长宁郡主隔着帘子与他畅谈古今,他确实赏识她的才华,但也只是赏识而已。 他当时是有未婚妻之人,自然不会再多瞧其她女子一眼,所以,那长宁是丑是美,又与他何干?她丑,他不会失望,她美,他也不会垂涎,他就不明白了,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当时表现得太过寻常了,所以入了汝南王的眼? 见张笙不言语,汝南王又说:“你那两个兄长,来了京城这段时日,都干了些什么,想必你是不清楚的,京兆府尹不知,二圣也还不知道。”说着自袖口里抽出一块丝帛,递给张笙看,“长宁一直以为你喜欢她,所以,本王还有一个要求,就是从此,你必须表现得很是喜欢她。” 张笙瞧着丝帛上的字字句句,气得发抖,他两个好兄长,来京城的半年里,竟是做尽了坏事,甚至还亵渎过一个良家女,闹出过人命!是这汝南王将所有的事情给压住了,所以京兆府尹不知,二圣不知…… 近两个月以来,京城里出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新科状元郎忘恩负义攀附权贵,负了云家姑娘,娶了汝南王之女。第二件便是,新科状元郎娶了长宁郡主之后,眼瞧着就要飞黄腾达了,却又在新婚之期,向二圣请旨外放,调去了江南一个小县城里做了七品父母官。 云府院子里,苏妈妈得知了第二个消息后,开开心心地跑去告诉苏氏,直道那张某某是活该,忘恩负义的东西,狗娘养的,最好横死荒野暴死街头才解恨呢!竟然胆敢悔婚,活该他此番混得这般惨! 婉娘在一旁听着却不言语,不知道是该继续替姐姐恨着张笙,还是该谢谢他。九王跟她说过,两月之前的一次早朝,张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云二娘子原没有病,云家也没有隐瞒,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想要悔婚另娶长宁郡主,所以才叫家人那般做的。 他这样一番言语后,京城又传,说那云家的二娘子,着实是个刚烈的好女子。民间百姓都道,这新科状元郎,瞧着人模狗样的,但不是个好东西,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甚至连自请外放也被说成了是受不住舆论压力的原因。 又是一年的年关,又是大雪荼蘼之时,京城里一派喜庆,家家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 这一年是开皇十四年,距李夙尧出征已有四个年头,婉娘已经十三岁了。 这几年来,婉娘成了薛神医的关门弟子,平日里隔三差五都会去九王府给九王按摩腿部的穴位。 nbs p在她的精心照顾下,九王双腿已在渐渐康复,过不多久,便可如常人一样,正常走路了。 婉娘爱看医书,又是薛神医的爱徒,平日里的医术怕是可以跟太医院里的太医们相提并论了。这三年多来,婉娘不但治好了九王的腿,还调理好了母亲跟姐姐的身子。 苏氏跟曼娘,现在的气色都比之前好得多了。尤其是曼娘,她不但身子好了,还在渐渐忘记张笙。婉娘相信,很快姐姐就可以忘记所有,重新开始,姐姐一定会嫁一个疼爱她的好夫婿。 还有一件令婉娘既欣喜又头疼的事情,就是那李夙尧,就要凯旋而归了。 李夙尧给婉娘写了厚厚的一封信,洋洋洒洒的足有七八张纸,信上说,他此次出征总共打赢了一百零八场战争。婉娘知道,他肯定也有输的时候,可是信上却一次没提,提的都是他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单枪匹马打入敌军内营,怎么怎么烧了敌军粮草库,怎么怎么一次又一次救我军于危难中。 信尾,李夙尧得意地说:“肉丸子,我终是在四年之内打赢了这场仗,你就在京城乖乖等着,等着我凯旋归来,你给我做媳妇!” “肉丸子,我天天在想念你的样子,白天打仗,晚上回到军营里,我都会想会儿你,然后再睡觉。” “肉丸子,打仗真的好辛苦,经常缺粮断水,为了照顾军中兄弟,我爹一顿只给我吃四碗,我经常在打仗的时候饿得腿脚发软,有时候连兵器都拿不住。不过你放心,我好歹是挺过来的……” “肉丸子,我随信附了一张你的画像,我亲笔画的,我觉得你现在该是长成了这个模样。” 婉娘赶紧去看画,结果却见纸上画着一只肥肥的小猪,她气得捶桌。 下面又见李夙尧说:“我知道你看到我的画肯定就生气了,不过没关系,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管你现在漂不漂亮,我都愿意娶你!” 婉娘捏着信封,脸红了一下,但转瞬又开始懊恼了,她当然希望爹跟唐国公父子可以快点战胜归来。可是,这李世子真的在四年内回来了,她是不是真的就要嫁给他了? 这样一想,婉娘隐隐有些小私心,希望他们路上遇到一些小风波,争取年后再到京城。那么,过了四年之约,李夙尧就输了。 婉娘只是这样一想,却不知,李夙尧真的就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亲妹不要被最后一句误会了,李二货生龙活虎地活着呢,也不会是狗血的苦情戏,只是有点事耽搁了! 偶必须要吐槽一下,为嘛偶现在更的多了,留言反而少了呢,哭瞎哇!!妹纸们,偶一脸血地瞧着你们呢!!!双更好爽吧?偶明天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44章 冬至这天特别冷,大雪连着下了好几天了,听说有些北方地区,甚至还出现了雪灾,朝廷已经自国库里拨了银子过去救急。 今年的灾难特别多,春耕时,庄稼地里闹蝗虫,当时就预计着秋收时的收成不会太乐观。可到了夏末,南方沿江地区竟是发生了百年一遇的洪灾,不但淹没了庄稼地,而且还死了不少人。 听说是长江堤坝出了问题,被洪水冲垮了,当时扬州、苏州、金陵等沿江地区的州官怕二圣怪罪,愣是将一场天灾说得轻描淡写,更是谎报死亡人数。不但如此,各州州官还私下增加赋税,继续从中捞取油水,害得沿江百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当初文皇帝一统天下后,为了削弱世族在京中的势力,打发了不少世族之后外放去地方任官。因此,各州州官,大多数是望门之后,他们官官相护,彼此包庇,愣是将消息包得严严实实。 不断有百姓上京向京兆尹告状,京兆尹是开皇四年被二圣点中的探花郎,寒门出身,为官十年,处事圆滑。他知道兹事体大,若是自己向二圣说了,便是得罪世族,若是不说,到时候有人查到他这里,乌纱不保是小,性命堪忧是大。 他不想揽事上身,便对外称病,自打入秋以来,就一直卧床不起。满城的大夫都请遍了,查不出病因,甚至连皇宫里的太医也过来给他把了脉,直言无事,只有他自己嚷嚷着怕是要死了。 这一嚷,便嚷到了入冬,竟然还没死掉。 冬至这日正午,九王府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将沿江地区的灾情都呈述得清清楚楚,不但如此,还罗列了各州州官如何隐瞒实情,又如何搜刮民脂民膏的所有事迹。 当时婉娘就陪在九王身边,这封信是婉娘亲口读给九王听的。 九王听后,立即变了脸色,让婉娘先回府中,然后自己换了朝服,进宫面见二圣去了。 婉娘自知事情的严重性,回到家后,什么都没说,如往常一样,陪着弟弟穆郎有说有笑的。只是,一个人静静坐着的时候,会隐隐有些害怕。她知道,如果不是事情严重到一定地步,九王不会是那般表情。 她有些担心九王,她怕二圣的怒气,会全数撒到九王身上。 九王已及弱冠,可这么多年来,因着身体的残疾,只得了个康王的封号,并未有实权。京中有那么多掌实权的亲王,偏偏这匿名者选了九王,婉娘想着便觉可怕,打算晚上再去趟九王府。 小丫鬟们摆好了饭菜,苏氏命凝珠来叫婉娘去吃饭,婉娘觉得没有胃口,便不想出去吃。 苏氏却抱着穆郎走了进来,坐到小女儿身边,静静瞧着她。 穆郎长得虎头虎脑的,可爱极了,他此时正瞪着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直直瞧着自己三姐姐。 婉娘终是忍不住了,伸手便在穆郎肉肉的脸上捏了一把,哼道:“你这般瞧着姐姐做什么?小心姐姐不给你做好吃的了,以后不给你烤红薯吃,馋了别再跟我哭闹。” 穆郎小嘴一咧,憨憨一笑,然后伸出双臂便一头蹿到婉娘怀里,嘴甜得很:“三姐姐长得真美,穆郎都看得呆了,姐姐以后继续给我做好吃的,我最喜欢三姐了。”边说边用肉肉的小手去捧婉娘的脸,凑着唇亲了一下,“三姐姐,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二姐姐都不如你美。”小孩子说话就是好听。 “真的吗?”婉娘喜上眉梢,摸了摸自己下巴,开心道,“这整日的忙倒不发觉,娘,我好似瘦了不少。” 苏氏有些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声音软软的:“你爹不在家,你姐姐身体不好,娘身体也不好,这四年来,多亏了你。”说着眼眶里竟是有了泪意,抽出帕子擦了擦,又道,“你疼你弟弟,舍不得他给旁人带,你竟是一手将他带到这般大,现在娘身体好了,以后你也别再这么苦着自己。” “娘,这过节的日子,您干嘛这么说……”婉娘心里暖暖的,将弟弟抱在怀里,用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又道:“穆郎,你喜不喜欢姐姐带着你?” 穆郎一把抱住婉娘脖子,死都不肯丢手,嘟着嘴,气鼓鼓地看他娘:“娘,您是不是觉得我吃的多,不打算要我了?”他使劲皱鼻子,嘴都歪到天上去了,“总之,我就要跟着我三姐姐,我就要!” “好了好了,娘没说要分开你们俩姐弟,你们姐弟情深,娘心里高兴。”自婉娘怀里将穆郎抱了过去,穆郎还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苏氏笑对婉娘说,“你看他这副气性,可不就跟你小时候一样,一气能气老半天!要是不哄着你,你十天半个月都不会说话。” 曼娘端了一碗鸡汤走了进来,穆郎凑着鼻子一嗅,立即两眼冒光,早就将他娘跟三姐姐撂在一边,伸手要二姐抱。 曼娘让弟弟站在自己跟前,边给他喂汤边道:“要说像,还是咱们穆郎这副肉乎乎的样子最像三妹小时候。不过说来也奇了,我小的时候胖,可后来娘有了婉娘,我就瘦了,变成妹妹胖。待得穆郎落了地,婉娘又瘦了,换成弟弟胖了。” 穆郎双手扒着碗不肯丢,咕噜咕噜没多久,就将整碗鸡汤一口闷了。 婉娘瞧着弟弟这副样子,心里甜甜的,嘴上却说:“二姐,谁说的,我小时候可不比弟弟这般能吃的。像穆郎现在这样的饭量,再过个几年,怕是跟四年前的李世子有得一拼了。” 提到李夙尧,苏氏跟曼娘对望一眼,又都瞧着婉娘。 苏氏说:“娘听浮月说了,前些日子那李世子给你来了书信?”见婉娘点了头,苏氏又道,“婉娘,这李世子若是年关能够回京城,来年,怕是二圣就要给你们赐婚了。” 婉娘低下了头,紧紧咬着唇,半饷才说:“我要是不愿意,谁逼我都没用!那是他跟二圣之间的约定,与我何干,我才不承认。” “我也不承认。”穆郎听说三姐姐可能来年就要嫁人了,皱着肉肉的小脸,严肃地说,“那个李世子是谁?我见都没见过呢,姐姐怎么能嫁他……” “你懂什么!”苏氏敲了下儿子脑袋,嗔道,“大人在说话,小孩子别乱插嘴。” 穆郎不依,嘴巴噘得老高了,头往旁边一昂,双眼往上翻:“总之,我不喜欢别人娶我姐姐,要娶也只能九王殿下娶。九王对我可好了,每次去都给我好吃的,方定叔叔还给我做木枪玩呢。等姐姐做了九王妃,我也跟着去。” 婉娘脸红了,用双手捂着脸就往外跑去。 苏氏站起身子,戳了下儿子额头:“你啊,谁给你吃的你就说谁好,以后少不得栽在吃的上面。” 穆郎可委屈了,揉了揉眼睛,就要哭了,见二姐姐还没走,一头扎进曼娘怀里,抱着曼娘说:“娘不疼我了,娘说她不要我了,三姐嫁给九王后,穆郎就只有二姐姐疼了。” 曼娘很无奈,笑着摇头道:“你这副泼皮无赖样,都是跟谁学的……真是拿你没办法。” 婉娘脸上一直红着,闷着头就将饭吃了,吃完撂下碗筷就要走。 苏氏赶紧叫住她:“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苏妈妈给婉娘拿了件火红的袄子来,披到她身上,替她回道:“三小姐还能去哪里,可不是又去九王府么,太太说也没用了,九王府的马车已在府外等候多时了。” 婉娘惊道:“九王派人来接我?苏妈妈怎么现在才说……”说着有些急,裹着袄子就要往外跑,却被穆郎一把抱住了腿。 “三姐,你是去九王府么?穆郎也要去!”紧紧抱住大腿,任婉娘怎么拽都不放手。 婉娘不想这么晚了带着弟弟去,再说了,这次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是有大事去跟九王商量的。 婉娘使劲拽拽拽,奈何穆郎这小子平时饭不是白吃的,力气还挺大,婉娘愣是拽不出来,最后妥协了。 “行,姐姐带着你去,但是到了九王府,你只能去跟方定玩,知道吗?”婉娘跟弟弟先说好条件,又跟他拉钩,不然他可是会赖皮的。 穆郎将姐姐松开了,然后双手背着,走在婉娘前头,一副老太爷子的架势。 婉娘摇头笑道:“弟弟现在这副泼皮样子,定是跟二叔家的陵郎学的,可陵郎至少面上还挺斯文的,他小子简直就是厚脸皮。”说完见母亲皱着眉朝自己走来,婉娘怕她不让自己去,撒开腿便追着穆郎而去。 到了九王府,夕茹笑着迎了过来,见云府小公子竟也来了,去拉他的手。 夕茹在穆郎面前蹲了下来,笑着说:“小公子,您随奴婢去玩可好?奴婢就知道您会来,特意给备着许多好吃的呢。” 穆郎只要有吃有三姐就行,她用肉手拽着三姐纤长柔嫩的手指,仰着头:“那穆郎跟着夕茹姐姐去玩喽,姐姐呆会儿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叫我。姐姐若是将我一人留在这里,穆郎会不开心的哦……穆郎一不开心,娘跟姐姐可都会心疼的哦,那样的话,得不偿失哦……” “好了好了,少在这里贫嘴了。”婉娘蹲下,拍了拍弟弟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肉脸,“不要太皮了,九王的东西不要乱碰,不然又会像上次一样,被方定抓着扔出王府去。” 穆郎有些怕,吐了吐舌头,点头如捣蒜:“穆郎一定乖乖的,一定听话。”小孩子的眼睛又圆又亮,显得一脸真诚,可爱得很。 夕茹起身,拉着穆郎的手,对婉娘道:“九王在书房里等着三小姐呢,您先去,奴婢陪着小公子玩会儿。” 婉娘点头:“如此,就麻烦你了,这孩子皮实得很,他要是闹了,你也别手软。若是碰了什么东西打了什么东西,就将他拎到外面去。” 穆郎立即瞪了姐姐一眼,拽着夕茹的手就走,气呼呼的,边走边说:“我三姐姐不要我了,我真可怜……” 夕茹带着弟弟穆郎离开后,婉娘只身来到了九王书房,门轻轻一推便开了。婉娘进去的时候,正看见一袭青衣的九王施施然立在书架前,他修长的身影被烛光衬得映在地上,摇摇曳曳的,可真好看。 九王双腿已经能落地,在婉娘的精心照顾下,走路已是没有问题。不过双眼还在治疗中,九王此时双眼上蒙着白布,听得动静,转过身,嘴角微微一翘:“你来了……” 婉娘朝着他走近一步,笑容很甜:“看见你好好的,我可真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昨天给偶留言的所有妹纸,么么,爱你们哦o(n_n)o今天木有6000字,抱歉呀o(︶︿︶)o 某息:“去头屑,用康王!” 九王:“¥” 李二货:“哇哈哈哈哈哈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45章 九王转过身,双手扶着书架,想要往婉娘这边走来。婉娘见了,立即走过去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到一旁的书案边。 “我将今天的事情都跟二圣说了,匿名信也呈送了上去。”九王眼上蒙着白布条,脸对着婉娘的方向,“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可能会牵扯到朝中不少官员,所以,二圣打算着人暗访江南,彻查此事。各州州官知情不报,恐怕也有端倪,今年夏时那场洪水,想来也没有大到可以冲垮堤坝的地步。” 婉娘在九王对面坐下,暗暗思忖一会儿,若有所悟地点头说:“我想得起来了,好似前两年的时候,二圣有给沿江几个地区拨过款,当时好像为的就是修建堤坝的事。”秀眉挑起,几分严肃,“没想到,竟是有人贪污,偷工减料了,才害得这么多人枉送了性命。” 九王眉心紧紧蹙着,叹息道:“自古以来,各朝各代,最不缺的就是贪官污吏。不过,这次的事情可能比较棘手,二圣一直想方设法打击世族,但世族势力至今却还这般嚣张,其势力可见一斑。此番又公然挑衅皇权,不管成与败,可都是一场血战。这个天下才太平没有多久,怕是百姓又要水深火热了。” 见九王这般忧国忧民,婉娘也跟着一脸愁容,静了会儿又问:“那……二圣这次会派谁去暗访江南彻查此事呢?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如今朝中各机关的要职还是由世族之人担任。而因科举任高位的寒门之子,也就寥寥数个,还都是怕事之人,像这样的烫手山芋,谁会去接?” 九王紧紧抿着秀气的唇,一阵静默,良久方道:“二圣推行科举制度,原是为了牵制世族,可没想到,一届届的考生,中榜之后,竟是攀附世族。不过,真正有气节有担待的人也不是没有,婉娘,你还记得那个张笙吗?” 婉娘惊愕:“他不是请旨外放了吗?好似是去江南的一个小县城里做了县令,怎么,二圣打算招他进京,重新委其重任,彻查此事?” 九王:“不是二圣想要委其重任,是他自己将事情揽到了身上,你知道那封匿名信是谁写的吗?就是他。”没听到婉娘的声音,九王继续道,“圣上曾经看过他写的文章,故此认识他的字迹,我将信件呈给圣上时,圣上说是他。” 婉娘相信九王说的,但她不相信张笙,低声嘟囔道:“他若不是个攀附权贵的人,怎会弃了我姐姐,而去娶长宁郡主呢?原以为他请旨外放,还算是个有气节的,没想到,终还是想着爬回来的!可真不简单。” 九王说:“你对他的意见不要这么大,他真的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只在小地方任官,着实委屈了他。再说了,当年他娶了长宁后,原是可以在京城享受高官厚禄,享受荣华富贵的,可是却没有……” “那是他有心眼,以退为进!”婉娘显然还在为姐姐抱不平,“他当时闹出那样的事情,若是继续留下来,只怕一辈子都会背个忘恩负义的骂名。他可倒好,负荆请罪,自我惩罚,等过了风头,自己再想个法子耀武扬威地爬回来!” 九王知道,这丫头的气性又上来了,若自己再不顺着她跟她继续死磕到底的话,她还真能一年半载地不理你。之前的四年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故此,九王再不敢替张笙说话,只道:“婉娘,这次二圣下了暗旨,派我前去彻查此事。还赐了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 婉娘惊得站了起来,缓了半饷才开口:“京中是没人了吗?你还病着,二圣竟也舍得叫你吃这样的苦!你不要自己的身体了吗?” 九王也站了起来,挠了挠她的头发,声音依旧低缓轻柔:“是我自己请旨要去的,我如今已经二十了,可除了有个康王的封号还有什么,我不想被人说成是废物!”顿了顿,微微垂了头,“再说了,夙尧立了战功,我怎能坐以待毙?” 婉娘脸又红了,一直低着头,用脚尖往地上使劲蹭蹭蹭,就是不言语。 九王竖着耳朵听,听不到动静,心里难免有些着急,可面上还是强装镇定,闲闲开口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婉娘轻哼了声,清了清嗓子,抬头道:“不是的,我只是在想,自己回去要怎么跟娘说,她才能够同意我跟你一起去。” 这下换九王惊愕了:“你也去?我可没说过带着你去……” 婉娘将头别向一边,只看着自己被烛光照映在墙上的影子,嘟嘴道:“我只是不想功亏一篑!我已经治好了你的双腿,如今眼瞧着就要治好你的眼睛了,你若是走了,我怎么替你瞧眼睛?” 九王心道,真是死鸭子嘴硬,口上却说:“这李世子凯旋归来,原是以为可以娶你为妻的,若是发现你却跟着我去了江南受苦受难,他还不得气得生生拍死一头牛?” 婉娘不甘心自己的一生给别人做赌注,因此,四年前李夙尧那般说,婉娘对他是有很大意见的。 其实在婉娘心里,她一直觉得李夙尧就是个孩子脾性,跟他性格完全不合,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尤其是他不问过自己感受,就直接替自己做主,婉娘越想越气,猛地踢了下桌脚:“就是要躲着他,才必须去!”然后眼泪直流,单腿站着,双手抱着另一只腿嗷嗷直叫。 将桌子当作李夙尧了,这一脚下得狠了些。 婉娘在临走之前,亲手拆了九王双眼上的白布,打算给他换药。 九王却左右摇晃了几下脑袋,然后突然抓住婉娘的手,喜道:“别动!” 婉娘惊得停住了手上动作,歪着头瞧九王,又用手使劲在他眼前挥。 “九王,你是不是能够看得到我了?”婉娘努力抑制住心里的狂喜,紧紧咬唇,继续伸手挥,“是看得清楚了,还只是有些模糊的光影?” 九王刚刚确实能够瞧见一些光影,所以他才能够准确无误地一把抓住婉娘的手的,可闭上眼后再次睁开,一切又回到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他瞧不见婉娘,他还是个瞎子。 “不是,我在逗你玩呢……”九王松了手,笑容几分苦涩,“快替我上药吧,你都治好我的双腿了,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也会治好我的眼睛的。” 可能是刚刚抱得期望太大了,此番听九王说还是瞧不见,婉娘有些泄气。 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在九王眼睛上敷了新药,然后再用新的白色绸带包起来。 她做这样的事情已经有两年了,因此,非常熟稔,包扎得又快又好。 九王摸了摸缠在眼睛上的白布,微微侧耳静听,然后说:“你带着穆郎来了?我似乎听到他的哭声了……” 婉娘惊愕:“你听到了?怎么哭了……”说着便转身去开门,可不是么,那自回廊处正往自己跑来的,肉肉的一团子,不就是穆郎么…… 穆郎见到姐姐了,不但没有止住哭,反而哭得更汹涌,一头扎进婉娘怀里,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夕茹站在一旁说:“奴婢带着小公子去吃了点点心,吃完了小公子困了,奴婢便抱他在炕上睡觉,谁知他一睁眼,见着是奴婢,就哭了。” 原来弟弟是找不着自己才哭的,婉娘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揉他的脸:“穆郎,你丢不丢人啊,堂堂男子汉,尽爱哭鼻子!”抽出丝帕给他擦脸上的泪水,“是不是起 床没瞧见姐姐,想姐姐了,所以才哭的?” 穆郎憋着一口气,努力抑制着,不叫自己哭出来,使劲点头:“我以为姐姐自己走了,不要我了,所以才哭的。”伸出肉肉的手臂,环住婉娘脖子,嘻嘻笑道,“三姐姐对我最好了,经常亲手给我做吃的,我只一刻瞧不见你就想你。” 婉娘哼道:“是想吃的还是想姐姐啊?” 穆郎立即说:“当然是想姐姐了,有了姐姐,必然有吃的。可只有吃的,能给我这么个好姐姐么。” 婉娘忍不住笑道:“臭小子,打小就一肚子鬼主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一句实诚的。你老实说,是不是想吃烤红薯了?” 穆郎舔了下舌头,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朝婉娘努力点头:“想吃!就想吃三姐亲手给我烤的,别人的,不爱吃。” 婉娘给穆郎理了理衣服,又拉着他起身:“好啦,三姐这就陪你回去,先将你喂饱了,然后搂着你睡觉。”转身却见九王站在身后,婉娘又说,“九王,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带我弟弟回去。” 九王向着婉娘的方向轻轻点头,又转头向着穆郎的方向,嘴角微微翘着。 穆郎立即说:“九王哥哥,我得走了,我跟三姐姐在家里等着你的八抬大轿,你……啊……” 婉娘脸老红了,拽着弟弟就往外跑。 九王笑意更深,吩咐夕茹:“找人护送他们安全回府,然后回来向我复命。” 婉娘没回来,苏氏跟曼娘也睡不着觉,两人一直坐在大厅里等着。此番见得婉娘带着穆郎回来了,才放下了心去休息。婉娘见母亲跟姐姐睡觉去了,便将早先丢在碳盆里的红薯扒了出来,剥了皮递给穆郎吃。 穆郎觉得三姐姐对他实在太好了,他有点舍不得姐姐嫁人了,晚上硬是要跟姐姐挤一个被窝。 婉娘侧躺在床上,一边哄弟弟睡觉,一边又问他:“穆郎,爹就要回家了,你想他吗?” 黑暗中,穆郎瞪着圆圆的眼睛,使劲往姐姐怀里挤:“想爹,我还没见过爹呢,我爹是大英雄!姐姐,娘说她有了我的时候,爹可开心了,爹肯定也想我的。” 婉娘点头:“爹一定喜欢你,你是我们这房的独苗苗嘛。” 到了第二日一早,云傲给苏氏母女带来了一个消息,就是自西南打败西夏国正凯旋而归的十万大军,愣是被一群匪寇给劫持住了。又说,这群匪寇是自江南逃出来的难民,活不下去了,才入山为匪的。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o(︶︿︶)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46章 皇宫的宣政殿里,圣上坐在龙案前批折子,独孤后伴在一边,为其研磨。请到sikushuco看最新章节 太子杨佼,身着明紫朝服,头束金冠,丰神俊朗,气度翩翩。此时的他,正站在大厅中央,微微垂着头,等着父皇母后问话。 一月之内,一连接到两个噩耗,圣上十分头疼,甚至可以说是气愤的,江南洪灾之事,竟是被底下一群贪官污吏瞒得如此紧,真是其心可诛。好好的良民,愣是被逼得入山为寇,不但如此,竟还意图截住凯旋而归的十万大军。 好在唐国公李烈智勇双全,不但带兵突出重围,而且还反扣住了数千匪寇。此时的征西大军,正压着西夏老国王、王后并王子公主,还有数千匪寇一起往京城赶,如不出意外,该是在正月里能抵达京城。 不过,好在是有件开心的事情的,至少,那处于中原西南部数百年屹立不倒的西夏国,终是对天朝降服了。如今中原一统,文皇帝算是完成了登基以来的第一个计划,接下来需要对付的,便是四周蛮夷。 太子静静站在大厅正中央,站得笔直如劲松,过一会儿抬一下眉,偷偷瞄眼去瞧父皇母后,心里好生奇怪。父皇母后急召自己入宫,却又只将自己晒在一边,这算是怎么回事? 正在此时,圣上将笔搁置一旁,正襟危坐,肃容问太子:“你可知道朕为什么找你过来?” 听得父皇问话,太子原本垂立在身侧的双手缓缓交握于胸前,犹豫道:“父皇,可是为了征西大军被匪所劫一事?”说完抬眸去瞧他母后一眼,却见自己母后也是皱眉肃容看自己,太子心里直打鼓。 圣上浓眉紧皱,看着自己儿子,面上几分不悦,语气也是冰冷冷的:“征西大军在唐国公父子的带领下,在你二弟晋王的带领下,不但突破了重围,并且还俘获了数千匪寇,你觉得朕还有必要来找你商谈此事吗?” “儿臣知罪!”太子微微垂头,恭恭敬敬。 此时太子终于知道父皇召自己所为何事了,原是要特意告诉自己二弟立了战功一事,父皇这是在怪自己呢,母后也在怪自己。不过,没有战功,这能是自己的错吗?自己是太子,是天朝储君,将来可是要继承帝位的,再说,自古以来,哪有储君带兵出征的? 太子觉得很冤,相当冤,父皇这简直就是不讲理嘛…… 圣上虽不知道太子在想什么,但只看他这副表情,心里便就很不爽了。他站起身子,直接将刚刚特地分出来搁置在一旁的一摞奏折全数挥落,砸在太子身上。 “你看看!你自己亲眼看看!”皇帝气得发抖,哽了一下才方继续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了?天朝将士为国为民,浴血奋战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竟然又养起了乐姬,成日地在东宫里歌舞升平!”越说越生气,顺手抄起案上的砚台,便狠狠朝太子砸去。 太子没想到父皇竟气得会打自己,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敏捷地侧身躲开。 皇帝气得暴跳,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到太子跟前,照着他屁股就狠狠踹一脚,怒骂:“臭小子,老子打儿子,天子打臣子,只有受的份!你竟然还敢躲?”说着不解气,又抬腿照着儿子屁股使劲踹踹踹。 太子这下没躲了,忍着疼,稳稳当当地受着,可心里却委屈。 难怪父皇生气了,原是有朝中大臣弹劾了他,可他被冤枉了,他是冤枉的。自从纳了韵娘为昭训后,他就一直宠爱着韵娘,根本再没干过那些不着调的荒唐事情。 只是最近韵娘又有了身孕,吐得很厉害,心情也大不如从前了,他心疼韵娘,这才听了太子妃的话,自外面请了几个会弹琴的女子到东宫来,他是打算让她们弹几首曲子给韵娘解解闷的。可没想到,韵娘连她们的面还没见着呢,却是自己遭殃了。 那些个老顽固,竟是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一直找自己的错。 太子知道父皇此方正在气头上,他既是信了大臣所言,那么自己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的,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儿臣知错了。”太子态度诚恳,依旧站得笔直如松,“儿臣回去之后,会立即遣了那几个歌女,并且以后除了太子妃跟云昭训,儿臣再不会纳其她女子。父皇母后伉俪情深,儿臣会以父皇为榜样!” 独孤后原也是生气的,气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竟是这般不争气,他不争气,自己丢了脸面是小,若是因此让圣上有了改选储君的想法,那便遭了。可听得太子这番话,她心里也有些酸,外人都道自己与圣上夫妻情深,可也只有自己知道,圣上心里,最中意的是元华夫人。 他之所以器重自己,给自己这般高的地位,不过是看中自己在行政方面的才能罢了。 圣上虽然觉得二皇子晋王是储君最佳人选,可废长立幼,这可是大忌讳,于江山于社稷都无利的。况且,这太子,也不是完全扶不起的刘阿斗。 此番想着,语气软了,只道:“你既知道,以后便收敛一点,作为太子就要有个太子的样子。行了,也别杵在这了,回去吧。” “是,那儿臣告退。”太子朝着圣上一拜后,又向独孤后拜一拜,行了礼,后退数步,方才转身离开。 独孤后心里还悬着,她原就有些忌惮元华夫人,此番晋王又立了军功,太子若再如此下去,自己便是没得希望了。 此番想着,便想到了姐姐的夫家,想到了夙尧侄儿,眼睛一亮,笑说:“此番征西大军凯旋而归,圣上可想好了嘉许什么?”边说边在圣上身边坐了下来,不等圣上回答,又道,“旁的人奖励什么,臣妾是管不着的,不过,臣妾的这个姨侄儿……圣上可还记得四年前的承诺?” 圣上想到了唐国公家的那个臭小子,心情不错,微笑点头:“自是记得,朕跟他有个四年之约,他若是赢了,朕便给他跟骠骑将军家的那个小女儿指婚。”想到婉娘,圣上笑着摇头说,“云家的女儿个个都是水葱似的,那丫头这几年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倒是配得上这李世子。” 提到婉娘,独孤后心情也瞬间明朗不少,笑得真诚:“是啊,四年前,那丫头人还胖着的时候,夙尧的一双眼睛就已是馋馋地盯在她身上了。此番若是见到她竟是出落得这般明艳动人,还不得想方设法地尽快娶回去。那李老太太对云家这三丫头可是喜欢得不得了,夙尧被劫匪围困那段时日,听说李老太太气得睡不着觉,直言他孙儿赶不回来了,这个孙媳妇要跑了……” 圣上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的庶弟康王,康王请旨前去江南彻查洪灾一事,好似也向自己提了条件,说若是事情办成了,也想娶婉娘为妻。 九王也是谋算好了的,他算准李夙尧会因匪寇一事迟归,到时候自己若是再立了功,便就没李夙尧什么事了。 不过,圣上倒是有些心虚,云家三娘子的婚事,竟是被他利用了两次。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康王跟李世子都吵着跟自己要人怎么办?自己到哪里再去变出一个云三娘子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征西大军,可一定得在年后回来,千万拜托! 此时的婉娘忽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坐在她对面的韵娘微微蹙眉,关心道:“三妹可是着了凉?今年冬天真冷,你平日出门,要多穿些衣服才行。”又转头吩咐陪嫁丫头暗香,“你去将我平日惯用的那个暖手炉拿过来,给三妹妹暖暖手。” 暗香正趴在一旁跟穆郎玩,听得昭训娘娘的吩咐,立即应着去了。 穆郎爬了起来,“啪嗒啪嗒”几步便跑到婉娘身边,蹭在婉娘怀里,要她抱。 苏氏瞪了儿子一眼,嗔怪道:“穆郎,在昭训娘娘面前,可不许这般没规矩。下来,在一旁好好站着!” 穆郎就喜欢跟着三姐姐睡觉,就喜欢没事蹭在她怀里,就喜欢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才不理他娘呢。 苏氏真生气了,伸手便在儿子屁股上打了下:“娘说话你不听了是不是?都快四岁了,还这般不懂事,你几个姐姐有你这般大的时候,谁像你这样!给我规矩点,站好!”一边说,一边已是伸手去拽儿子的肉胳膊。 穆郎知道昭训姐姐肚子里又有小宝宝了,他怕吵了她,所以没哭,此番使劲伸手揉眼睛,委屈得很。 韵娘觉得好笑,对苏氏说:“娘,您也别管他太严,他是我们这房最小的,该是受着姐姐们的疼爱的。可惜我出了嫁后他才落的地,否则我也得好好疼着他,会比三妹妹更疼他……”似乎又想到以前在家的时候,有些怀念,笑得很纯澈。 婉娘却是没再如往常一样宠着弟弟,而是伸手拍了拍他屁股,用眼神示意他站好。这里是东宫,凡事规矩大着呢,她可不想让姐姐被有心人害了去。 韵娘挪了挪身子,又裹了裹披在身上的大袄子,问苏氏:“曼娘她……近日怎么样了?她十八岁了,也不能一颗心总放在那张笙身上,娘近日可有再在给她寻思一门亲事?” 苏氏沉沉叹了口气,很是头疼:“怎么没有,该说的都说了,可这丫头打小就一根筋,脾气还拧得很,愣说自己被退了亲,不光彩,嫁到婆家也会受气。她哪儿是怕受气,她这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穆郎见母亲不说自己了,又蹭着身子往婉娘身上靠去,悄悄抚在婉娘耳边呵气:“三姐,娘是在说二姐吗?娘说二姐脾气拧……” 婉娘瞪了他一眼,伸手揉他肉脸,将他拽得站好,又悄悄对他说:“你若是再不听话,回去三姐不给你烤红薯吃了,以后去了哪里也都不带着你,谁叫你这般调皮的!” 穆郎小嘴一嘟,嘴巴翘得老高,头昂着,浑身上下都不爽,挑衅说:“那等爹回来若是执意将你嫁给那个什么李世子,我也不帮着你,让你哭去……” 嘿,臭小子学会威胁了嘛,婉娘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就去拧他耳朵。 那边韵娘说:“这都过去快四年了,二妹怎还这般忘不了,即便那张笙再好,他也已是娶了长宁郡主了……”微微垂了眸子,手轻轻抚在自己小腹上,又道,“倒是三妹有福气得很,等过完年,怕是要先嫁了。” 婉娘手一抖,闷着头说:“自是二姐先嫁人,二姐不嫁,我才不嫁呢。” 穆郎趁机将自己肉脸揉得变形,向三姐做鬼脸,适时讨好她:“三姐要嫁给九王……” 韵娘招了招手,将穆郎拉到自己跟前,揉揉他圆圆的脑袋,亲切道:“穆郎,舍不舍得三姐姐嫁人?” 穆郎怕碰着有了身孕的昭训姐姐,此番正规规矩矩站着,只低头玩自己手指,摇头:“不舍得,三姐姐一辈子不嫁人才好呢,就陪着穆郎一人才好。三姐姐可好了,天天给我做好吃的,我就喜欢我三姐!” 苏氏气得差点岔气,这个浑崽子,打出生时就能吃,这辈子怕是得栽到吃的上面。 暗香走了进来,将暖手炉递给婉娘,低着头说:“娘娘,太子殿下回来了,说是先去换身衣服,呆会儿来瞧娘娘。” 苏氏立即拉着婉娘起身,又将穆郎拉到一旁,恭敬道:“既如此,那昭训娘娘安歇,臣妇先行退下去了。” 韵娘微微蹙着秀眉,有些不快,娘家人才来没多久,竟是就要离开了。 暗香又说:“太子殿下已是知道夫人跟三小姐在娘娘这边,太子说他先去换身衣服马上过来,让夫人跟三小姐再等片刻。” 韵娘很平静,挥手说:“知道了。”又看苏氏跟婉娘,“既然太子殿下都这般说了,那娘跟三妹就再陪陪我,这好不易见着一面。”又吩咐暗香,“你去瞧瞧绯儿,看他睡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抱到我这边来。” “是。”暗香应着便去了。 此时太子正大步跨进来,暗香赶紧俯身行礼,太子心情不错地朝她挥了挥手。 太子换了身便装,蓝色宽袖对襟长袍,领口跟绣扣处都镶了金线,比起刚刚的贵气,此番倒显得平和儒雅一点。 苏氏跟婉娘见了,赶紧拉着穆郎一起行礼。 太子免了礼,又就近伸手去扶婉娘,笑道:“快不必多礼了,这里不是外边,自家人不必行如此大礼。” 婉娘谢了恩,又不着痕迹地推开太子的手,然后拉着穆郎,远远站在一旁。 自打韵娘又有了身孕,太子就吩咐了,她见到自己可以免了那些虚礼。此番又全是自家人,韵娘未行礼,只是站了起来。 太子走到韵娘身边,扶着她一起坐下,笑道:“好在孤回来得快点,否则怕是见不着三姨妹……跟岳母了。”他侧眸瞧着婉娘,笑容温和,“三姨妹过完年,可是十四岁了?” 婉娘恭敬回道:“只刚刚过完十三岁的生辰。” 太子点头:“那也不小了,我朝女子,十三岁便可以嫁人了。” 苏氏立即恭敬回说:“太子殿下说得是,小女在四年前便与唐国公世子定了亲事,二圣亲自保的媒,想来也是不远了。” 太子兴致有些蔫蔫的,又侧头瞧韵娘,温柔道:“今日可还是吐得厉害?午饭吃了吗?” 韵娘浅笑着,将自己手附在太子手背上,点头:“今日好得多了。”又道,“殿下,臣妾母亲跟三妹妹来的也有段时日了,不若就叫她们先回去吧,刚好臣妾还有些话想跟殿下说。” 太子垂眸想了会儿,便就准了,待得苏氏母子三人离开后,太子方沉了脸说:“咱们太子府,怕是有线人!”看着韵娘,伸手去抚她耳边鬓发,语气平和了点,“原是朝中有大臣弹劾我,父皇母后才急召我入宫的,可你猜是为着什么事儿?” 韵娘也正想跟太子说这事,微微正了身子道:“臣妾也是刚刚听宫女们说的,说殿下您又自外面请了歌舞女进府,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在二圣面前告你一状。” 太子气愤,一手捶在桌案上:“若叫孤知道那奸细是谁,定是大卸八块!” 韵娘垂眸思忖,片刻才说:“殿下,如今晋王领兵凯旋而归,立了大功,朝堂上的那些大臣,自是会时时刻刻将眼睛放在殿□上。不过,您是储君,晋王是臣子,各司其职罢了,只要您尽心处理朝政事务,他们也就挑不出错。” “关键是孤近几年来根本就没再做过什么出阁的事情了,不过是怕你闷,才听了太子妃的劝,请了几个歌女入府,希望能够给你弹琴解闷而已。”越想越觉得倒霉,哼道,“谁知道,没让你开心到,倒是孤一头栽了进去,被骂个狗血淋头。父皇还踹了我好几脚,你瞧,腿上都淤青了一片!”他撩开袍子给她看。 韵娘一瞧,可不是紫了一大块么,咬了下唇,伸手去帮他揉了揉,轻声道:“还疼吗?” 太子脸色好了很多,低着头,只感觉那里痒痒的,微微一笑:“再多揉几下,兴许就好了。” 韵娘有些心不在焉,仔细想着方才太子的话,太子说,他是听了太子妃的劝,这才自外面找了歌女进府的。并且,太子请歌女,是为了给自己解闷。 苏氏带着子女回了府后,撇开众人,嘱咐婉娘,叫她以后别再没事往外跑。苏氏静静瞧着小女儿,几年时间,她像是抽了条的柳枝一样,出落得明丽娇艳,亭亭玉立,真真是美貌的,连她这个做娘的见着了,都忍不住要夸几句。 只是,这太过美貌了,反而是祸端,她倒是希望女儿还像以前那样。 婉娘心里清楚,自是听娘的话,总之九王现在已经不在京城了,自己不会再出府半步。 九王年都没过,受了二圣的暗旨,此番已是动身去了江南。婉娘还想陪着娘过完这个年,因此,想等到年后,再找个理由动身前去。 新年的前两天,云盎来了信,信上说现在路上被风雪堵住了,最早,也得到正月十五才能回京。回家过年,已是无望。 虽然老爷今年也不能在家过年,但苏氏母女还是开心的,至少,老爷回来了。 除夕这天晚上,婉娘陪着祖母母亲吃完年夜饭后,就抱着弟弟穆郎守岁。 过了子时,穆郎又赖在她身边不肯走,想跟她挤一个被窝睡觉。 婉娘好不易将弟弟哄睡着了,刚准备熄灯睡觉,此时却有人猛地破窗而入。 破窗而入的采花贼,身着一件玄色铠甲,腰配长剑,身近八尺,英姿飒飒,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此时,一双精锐的眸子正在屋子里四处搜寻着,很快便朝婉娘这边看过来。 即便他已经高了,壮了,还黑了,可婉娘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李夙尧回来了! 但李夙尧没认出她,微微愣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直言抱歉,又跳了出去。 过了没一会儿,婉娘还没回过神来呢,李夙尧又跳了进来,表情有些呆:“你……你是不是婉娘?” 婉娘点头:“李夙尧,你输了,现在已经过了子时。” 李夙尧狂喜,他现在的心情怎能用一个激动来形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婉娘,他终是见到他心心念念的肉丸子了 “我说我没输,我就是没输!”李夙尧甩着膀子,大步朝婉娘走去。 此时穆郎却突然醒了,迷迷糊糊地吵着要尿尿,婉娘刚刚脱了他的裤子,臭小子站在床上,自己手把着就尿了出来 可怜的李夙尧,被打的个措手不及,浇的一身都是! 这臭小子是谁?竟还是个带把的,怎么可以跟着肉丸子一起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李夙尧输了,快马加鞭的,还是迟了几刻钟l3l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47章 婉娘见李夙尧一双鹰眸凶凶地瞪着穆郎,立即顺手将半睡半醒的穆郎搂抱在怀里,侧眸睨着李夙尧,哼道,“你想干什么,这是我弟弟,他尿了你一身也是你活该,谁叫你不学好人,深更半夜闯入我的闺房的,” 听着婉娘这番痛骂,李夙尧心里莫名甜得能挤出蜜来,他也觉得自己真是太犯贱了,可是没办法,他愿意被她骂,这四年来,他没有一刻不是在想着她的!只要她能呆在自己身边,被骂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李夙尧毫不在乎,扬唇一笑,大跨一步便坐到婉娘身边,看着婉娘怀里这个肉嘟嘟的臭小子。 “肉丸子,你若是岁数再大一点,我真以为他是你背着我嫁给别人生的呢。”说完,又细细瞧着婉娘,满眼都是柔情,“不愧是姐弟俩,真像!肉丸子,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吗?也是肉嘟嘟的,简直可爱死了!那个时候,我最喜欢捏你的肉脸了……你还记得吗?” 婉娘不想跟他缅怀过去,只道:“爹来信说还得十多天才回呢,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李夙尧穿着的铠甲,又冷又硬,不方便靠近婉娘,只得眼巴巴地坐在一旁。 “大军是得半个月后才回,可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有你在等着我。”挪了挪屁股,稍微向婉娘靠近了点,“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匪寇,人数虽不多,可个个都是不要命的,当时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我差点没死掉!”他可怜兮兮地瞧着婉娘,真希望她能安慰自己几句。 可惜婉娘却没有,只是关心匪寇的事情:“这些匪寇原也是良民,是因为江南出了事情,他们是被逼为寇的,九王已经去了江南。” “哦。”李夙尧淡淡应声,心里却堵得慌,动哪儿哪儿疼,“我这四年不在京城,亏得九王叔照顾你了,改日我见了九王叔,一定好好谢谢他……” 婉娘闷着头,不敢看李夙尧的眼睛,只将穆郎抱在怀里,轻轻哼着歌曲给弟弟听,虽然弟弟已经睡着了。 屋子里突然静得出奇,只听得蜡烛“啪啪”作响的声音,李夙尧借着烛光,悄悄去瞧婉娘。 女孩子乌发红唇,鹅蛋脸型,尖尖下巴,肤若凝脂,眸如秋塘,她就那样静静坐着,说不明道不尽的娴静。李夙尧心里甜甜的,以后她就是自己妻子了,以后每天晚上他都可以这般细细打量她,真好…… 穆郎原是在装睡,此番听不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了,便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婉娘抽他屁股:“臭小子,你都没睡着,闭着眼睛不动做什么?” 穆郎眼睛瞪得圆圆的,直直瞧着李夙尧,一副对着敌人的态度,伸手便推了他一下:“你是坏人,你来抢我三姐姐的,不许你抢我姐姐。”一头扎进婉娘怀里,继续扭头瞪李夙尧,“你是坏人。” 李夙尧唬他:“臭小子,我是你三姐夫,不是坏人!倒是你,小小年纪,目无尊长,你说该不该打?” 穆郎使劲扭屁股,双手勾住婉娘脖子:“总之有我在,你们谁都别想抢走我三姐姐,三姐姐是我一个人的!” 李夙尧觉得很困,眼皮沉得很,简直睁不开。也难怪,他快马加鞭赶入京城,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累,实在太累,此番见着婉娘一切安好,他心里也就踏实了。 婉娘推了推他:“你很累,便先回去吧。”咬了咬唇,又道,“这么晚了,你总是呆在我这里像什么话?你先回去睡一觉,明天来找我吧,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李夙尧垂着头,闷了好一阵子没说话,半饷才伸手抹了把脸:“好,我先回去,明天再来。”又拍穆郎圆圆的脑袋,“记住了,我是你三姐夫,不是坏人!臭小子,今天来的突然没给你礼物,明天做把木枪给你玩。” 穆郎有些动摇了,弱弱地说:“是可以打仗的枪吗?我娘说我爹是大英雄,我可自豪了,我将来也要做大英雄。” 李夙尧嘴损,伸手捏他肉脸:“那得先减减你这身肉再说,姐夫先走了,你乖乖的哦!” 穆郎最讨厌别人说他胖了,此番气呼呼地瞪着李夙尧,嘴巴噘得老高:“你没有九王哥哥好,我要什么,九王哥哥都给我。不但如此,九王哥哥从来都不说我胖的,他可喜欢我这身肉了!” 李夙尧抿着唇笑,瞧着婉娘,目光柔和:“谁说胖是骂人的?我刚认识你三姐那会儿,她也胖,不但胖,还老实巴交的,被人欺负死了都不敢还手,可我就是喜欢她!”又瞧穆郎,“所以,我也是喜欢你的啊,你知不知道……” 穆郎霎时觉得这个哥哥也挺好的,跟九王哥哥一样好。不过,他知道三姐姐喜欢九王哥哥,他便也就更喜欢九王哥哥一点。 第二日,李夙尧睡到了自然醒,醒来之后先是去给祖母跟母亲请安,然后是进宫面见二圣。新年的第一天,二圣忙得很,但听虞公公说英武将军求见,他们诧异之余,还是忙里抽空,召见了李夙尧。 圣上见到李夙尧的时候,心里微微打了下鼓,侧眼瞄了下皇后,咳道:“不是说大军到十日后才回吗?爱卿,怎生今日就回来了?” 李夙尧英姿挺拔,起身拱手,恭敬答道:“回圣上的话,臣非今日抵达京城,臣是昨晚回的京。” 圣上一口茶没喝进嘴里,立即呛了出来,见独孤后偷瞄他一眼,他立即一个极具杀伤力的眼神扫过去,心道,不许拆朕的台。 独孤后坐正身子,微微含笑道:“那西夏国的王后,也一并给压过来了?”又啧啧叹,“本宫听说,西夏国的女子天生丽质,早就想见一见了,此番终是可以见得着了。”说得酸溜溜。 李夙尧明白他皇后姨母的意思,不过,他当日攻城时是见过这西夏国储的,尤其是那个西夏公主,堪称天香国色。此番西夏已降大兴,西夏上至国王下至臣子,该降的降,不降的杀,老国王跟王后,途中已经闹了几次自杀,好在被及时发现给拦了下来。 他们自不自杀,李夙尧不在乎,不过,既是二圣之前说过要活捉,便就得叫他们活着到京城。至于之后怎样,那就不是他在乎关心的了。 李夙尧想到昨晚肉丸子的话,问二圣:“臣在途中遇匪寇突袭,但后来经查实发现,其实这群人原也是良民。臣还听云府三小姐说,此番康王殿下已是去了江南……臣也向二圣请旨,去趟江南。” 独孤后说:“你这才回来的,不在京城好好休息,跑去那边做什么?本宫跟皇帝若是准了,你母亲还不得跑进宫来跟本宫闹。” 李夙尧垂眸,颇显疲惫之色,但眼里却一片柔情:“云三小姐想去,那臣,便向二圣请旨,陪她一起去。” 他现在聪明了,会察言观色了,婉娘昨晚那般神色,他已是猜得出她的心思。若非如此,她怎会主动提出要自己第二日去找她?他看得出,她好似并不是很想念自己……自己对她那般日思夜念,她却对自己避之不及。 想到此处,李夙尧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肝脾肺肾,哪哪儿都觉得疼。 得了旨意,李夙尧带着礼物去云家拜年,当然,还给穆郎带了一把木头枪。 穆郎得了礼物,开心得四处乱窜,婉娘怕他碰着自己,跟凝珠几个小丫鬟交代一翻,才放他去外面院子里玩。 苏氏见这李夙尧四年不见,不但长得更加英姿壮硕,而且还礼貌了许多,立即起 身亲手接过礼品。 “李世子怎生回来得这般早,不是说还得十天半个月吗?”苏氏轻声道。 李夙尧抓了抓头发,笑说:“小婿是赶着老给岳母大人拜年的,所以快马加鞭地赶,好在,还不迟。” 苏氏转头瞧了小女儿一眼,只见她低着头,好似脸色不太好。苏氏微微蹙了眉,心道,这丫头脾还是死拧的,姐妹俩一个样! 苏氏见李夙尧一个劲只顾低头吃东西,知道他这是饿了,赶紧吩咐厨房又去多做些热乎的吃食。李夙尧确实是饿了,这十天半个月以来,他半道都是啃的干粮,哪有这样的饭菜香? 再说,之前在军营里都没吃饱过,此番还不得大快朵颐! 婉娘眼见他一碗又一碗地吃,怕他猛然吃得太多消化不了会积食,便道:“你慢点吃,少吃一点,又没人跟你抢的……这般狼吞虎咽的做什么?” 李夙尧将碗一推,抹了把嘴,又打了个嗝,方道:“我丈母娘家的饭菜就是香,改明儿还来蹭饭。”坐正身子,瞧婉娘,“婉娘,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说。” 苏氏只道自己也是时候去瞧老太太了,给他们“小俩口”留了单独相处的空间。李夙尧直接道:“我刚刚进宫去面见二圣了,还向他们请了一道旨意,我知道你想去江南。所以,我请旨带你一起去,有了二圣旨意,你娘也不好说什么来阻拦你。” 婉娘确实想找他说这个事情的,也知道只有他能够帮自己,可没想到的是,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呢,他便已是知道。 “那你帮我,有没有什么条件?”婉娘蹙着秀气的眉毛,瞧着李夙尧。 李夙尧笑道:“我帮我未来妻子,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又说,“说点正经的,我也好久没见九王叔了,此番也想去趟江南……”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一点,还是我一大早5点钟爬起来写的,最近年底比较忙,更新时间不定,偶尽量保持每天至少更3000不定时6000 另外:看在偶如此勤奋的份儿上,撒点花吧,乃们都将偶打入冷宫了,冻得要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48章 到了正月中旬,十万征西大军终于凯旋至京都城外,此次大捷,是继百越一战之后的又一次突破性胜利。[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节]对于天朝而言,西南战胜,相当于中原一统,这是继东汉末年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天下一合。 是以,这场战争对于二圣,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既是为安定内部划上一个圆满句号,又为开疆扩土打开一扇大门……自此,四周蛮夷对天朝二圣,对天朝雄师铁骑,无不闻风丧胆。 当日,二圣着盛装,携众臣,带着全民百姓,于城门外迎接征西大军。 李夙尧这半月以来,没了他爹的束缚,又有他娘好吃好喝地供着,小日子甭提多滋润了,天天一觉睡到日晒三竿,然后大吃一顿,就跑去云府教穆郎使枪去。名为教穆郎耍枪,实为去看婉娘,用他祖母李老太太的话说,他这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在乎美娇娘也。 到了大军进城前一日的晚上,李夙尧被他爹一封信给骂了出去,自此,他又换上铁甲,手持刀枪,与曾经的滋润日子永别。 大军进城,万人空巷,全城百姓,无不争先恐后,争抢着要一睹李家将崔家军以及天朝二皇子晋王殿下的风采。街道两侧自有士兵把守着,但似乎怎么也阻挡不了百姓们的热情,几位年轻的少将军,接到了不少少女投送的鲜花。 李夙尧的身后,赤色的大棋子上,玄色的丝线大大镶着一个“李”字,大家都知道他是战神唐国公李烈之子。因此,他接到的花最多,收到的媚眼也最多,不过,他都视若无睹。 他接到花,又顺手抛给了旁人,一朵不留。 倒是那崔照,接到花后不知道如何做,只能一直紧紧捧在手里。常握刀剑的手握着鲜花,忒不和谐,他心里一急,也学着李夙尧的样子将花都抛给旁人,然后目不斜视。 十万大军驻扎城外,没有军帅之令,不得入城半步。同时被安置在城外的,还有数千匪寇流民,此次进城的,只有征西军将领,及无数囚车压着的西夏降臣及西夏皇储。 当晚,西夏国老国王跟年轻的王后被二圣单独召见之后,便就自缢于宫中。次日,二圣下旨,追封其为归德侯,分别以天朝侯爷与侯夫人之礼安葬。之后几日,关于西夏降臣,皆按品阶封其官位,西夏风华正茂的小公主,被圣上纳入后宫,封昭华夫人,与元华并位,皆仅济圣后之下。 坊间传言,说是那年轻貌美的西夏王后跟咱们天朝圣后有仇,故此,才在降了之后也依然被赐死的。京城各大茶楼的说书人,添油加醋,版本各异,却都是说得唾沫横飞。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大兴建立之初,独孤氏得封圣后,遭到了西夏新王后的冷嘲热讽。 西夏王后颜氏原出身寒门,初入宫时本为侍女,后无意中被圣上看中,蒙得宠幸,飞上枝头,一朝成后,贵宠六宫。独孤氏得封圣后的时候,她也刚登后位,只是那个时候,她才得十四,独孤氏却已年近三十了。 王后颜氏得了势以后,首先给老国王吹耳边风,让国王废长立幼,改立自己刚生的儿子为太子。然后又吵着说什么那兴朝的老巫后算个什么东西啊?她有臣妾漂亮吗?她都老得一把年纪能做臣妾的娘了还自以为年轻貌美小姑娘芳容呢独霸那兴帝的宠!可她明明这么凶悍,为什么还能得个“圣后”的雅号呢? 臣妾哪里比她差了? 这西夏国国王王后的私房话不知怎么的传啊传,就传到了大兴。这独孤后在大兴自是有一定的威望,比较受群臣的尊敬。 有一天,朝堂之上群臣议事,有一臣子将这事情拿出来说,自然是将那颜王后骂得个狗血淋头,然后愤愤地说要捣了那南国老国王的窝。一看这人,就知道是个主战派,想要借题发事呢。 只是这打仗的问题,不是他嘴皮子一掀,说要打就能打得过去的。西夏虽然兵力不比北隋,可到底物资富庶,粮草充沛,又因临海,是以地势上也占尽优势。而北国,经过数百年的纷纷扰扰,早就只剩一个空壳子,国库不富,粮草不齐,这仗怎么打? 到底是人家独孤后有大家之气,她只笑着说咱自个过自个的精彩日子,不和她一般见识。既然当事人都不追究了,那些主战派只得悻悻退下来,不再多说。 可女人到底是女人,气度再大她也只是个女人。 那独孤后一回到自己寝殿,挥掌“啪”的一下就拍裂一张梨木桌,然后破口大骂,那个小算个什么东西撒泼竟然撒到老娘头上来了,不知是哪个乡野疙瘩蹦达出来的脚踩牛粪的三等粗俗女,竟然也敢在这大放厥词,有种放马过来,老娘可是马背上长大的,不信我打不死你。 双方朝廷肯定都有细作,这些细作打入不到内部,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索性开始干起了传话筒的工作。于是,独孤后的话又被原封不动地传到了颜王后耳中,王后美人一听,不行,不能输了阵势,于是又开始叉腰拼命扯嗓子,又给骂了回来。 这梁子一结,时至今日,已有十四年之久。 故此,十四年之后,颜王后自缢,独留个年仅十三岁的孤女,孤女成了天朝皇妃。昭华夫人十四岁的兄长,得封次留伯,圣赐府邸,无实权。其实名为封爵赐府,名为圈禁。 待安置好所有西夏国的事情后,才轮到此次战将的封功宴,席上,骠骑将军云盎官升至正二品,并得封安璟侯,世袭。云府嫡长子云梓穆,年至十三时可以请封世子。 安璟侯夫人苏氏由原来的正五品升至正三品淑人,嫡幼女婉娘由原来的惠安县主升至惠安郡主。 正所谓,一人立功,全家得封。 二圣此次封功宴,主要是想抬举寒门出身的云家,其他战将酌情得封。 安璟侯刚刚下了朝,便被刘太后宣了过去,原是画娘想父亲了。 画娘在早两年前,因伺候太后娘娘有功,被二圣封了个县主的名号。她原以为是可以与婉娘平起平坐了的,可此番父亲一战胜归来,婉娘竟然又升了!她心里相当不服气,自己的所有,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挣来的,可婉娘呢,她什么都不用做,却什么都降落到了她头上! 只因她的母亲苏氏是父亲的正室,所以她什么都不必做,却能轻易得到她拼死拼活才得来的这么些。甚至,婉娘轻易所得的,要比自己勤劳所得的好很多。 自己跟她同龄,都十三岁了,可以说容貌方面是不输上下的,可只因差着个出身,连婚事都差上好大一截。这四年来,婉娘有温润如玉的九王一直伴着她,还有英姿勃勃的少年英雄李夙尧为她拼搏沙场,将来无论她嫁给谁,那都是一门相当光彩的亲事…… 可自己呢?直到现在,她伴在太后娘娘身边多年,也就只有一个胖子刘邕愿意娶她为妻。胖子刘邕……呵,他刘家即便是太后外戚,他刘邕即便是刘家嫡子,可又哪能跟世族嫡子出身的圣后外戚相比呢?又哪能跟九王爷相比? 其实自四年前,窦华兰的生辰宴后,画娘便偷偷地将放心暗许了谢家嫡子谢昭。谢昭时年十六,尚未娶妻,每年的宫中宴会上,画娘都能见到他……公子玉颜,君子坦荡,玉袍长袖,墨发玉盘,林泉风度,真真是哭死宋玉气活潘安。 她在宫中四年,自是会察言观色,她瞧得出,那谢家公子,多少是对她颇为有意的。她想着,若是自己与婉娘一样,同为嫡出,或许,他们两个就能成。可此番,自己是寒门庶出,人家是世族嫡子……身份悬殊,不提也罢! 她恨婉娘,当初在杭州时,若不是婉娘那么一闹,她现在已是过继到嫡母苏氏名下了。她若是得了嫡女身份,此番不仅会跟着得封郡主,而且,婚事,也自有好的相配……故此,她真真是恨透了婉娘。 神游之际,一个小宫女轻声禀报:“县主,安璟侯来了。” 画娘立即将小宫女挥出去,然后起身去迎接父亲——刚刚得封的安璟侯,然后抽抽噎噎的,就哭了起来。 安璟侯见状,四周扫了几眼,对画娘道:“你这几年在宫中,可都还好?” 画娘折了帕子,止住哭,微微点头:“太后老人家她待女儿很好,只是,女儿想父亲。”又上下打量父亲,“爹,您这些年一定在南疆吃了不少苦,女儿瞧着您,黑了,还瘦了。” 安璟侯在一旁坐下,道:“在外行军打仗,自然要受点苦的,这不算什么。”仔细瞧着女儿,这个女儿原就在几个闺女中最为出众,此番越发出落得明艳,安璟侯满意点头,又说,“你今年十三岁多了,怕也是时候嫁人了。” 画娘嘟着嘴,坐到父亲身边:“父亲才回来,女儿还想多陪陪父亲呢,怎么舍得嫁人?再说了,这佳夫难寻,不能马虎。” 安璟侯点头同意:“打小父亲就想给你一切最好的,择婿方面,自是也不会马虎。” 画娘听得父亲还是将自己婚事挂心上的,十分开心,手上使劲绞着帕子,喜道:“爹,若是您有办法,那女儿……属意的是谢家小公子……” 安璟侯浓眉一挑,心里暗道,谢家…… 苏氏听得说老爷此番已经出了宫门了,立即带着儿女仆人守在将军府门口,翘首盼望。她已经有四年未瞧见老爷了,两个女儿也有四年未有瞧见父亲,自是十分兴奋。 最兴奋的是穆郎,他打一落地,就没见过父亲。母亲姐姐们跟他说,父亲是大英雄,父亲去打仗了,他坚信不疑,现在,大英雄父亲就要回来了,他兴奋得睡不着觉,一大早就爬了起来。 自己不会穿衣,婉娘还未睡醒,他就一人在床上翻身打滚,句句念叨着,他的大英雄父亲要回来了。 安璟侯骑马至将军府大门口,见到久别不见的妻女时,心里蓦然一暖,翻身一跳,便下马握住了妻子的手。苏氏瞧着清瘦了不少的丈夫,心疼地抽帕子抹泪。 婉娘将安安静静站着的穆郎拉到父亲身边:“爹,您终于回来了,女儿很想您。”又将穆郎往父亲跟前推,“穆郎,这就是你日夜念叨着的大英雄父亲,快叫爹啊……” 穆郎长得胖嘟嘟的,个子也矮矮的,此时正仰着头,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安璟侯,听了三姐的话,朝安璟侯一笑:“你是大英雄吗?娘跟姐姐们都说我爹是大英雄……大英雄都会耍枪,世子哥哥也会,还教我的呢,你会耍枪吗?我不跟世子哥哥学了,我要跟爹学……” 安璟侯俯身便将穆郎抱在怀里,紧紧的,凑着略带胡渣的下巴去刺他的嫩脸,笑道:“咱们穆郎,竟然开始学着耍枪了?跟父亲说说,现在都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上一章给偶留言的所有妹纸,谢谢喵喵君的长评,么么,简直爱死你们了!一早起来赶了一章o(n_n)o妹纸们继续留言哇,乃们有什么想法都阔仪写出来留言的,o(n_n)o哈哈 祈祷明天别叫我加班,不加班就可以多更鸟祈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49章 “穆郎会的可多了,世子哥哥给我做了一支木枪,我能举着木枪到处挥,”他使劲捏着自己的肉手,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生怕自己一眨眼,这个英雄父亲就又没了,“穆郎真可怜,长得这么大了,只才见到父亲。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节”说着便揉眼睛,要哭了,“每次见到二叔凶陵哥哥的时候,穆郎就好羡慕,只要爹回来,一直陪在穆郎身边,天天打我我也愿意。” 说得安璟侯心里也有几分难受,自听说妻子苏氏生了一个郎君后,在外四年间,他没有一天不想着回家的。可西夏一战并不好打,说实话,能四年打赢回来,那真是无数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 尤其是英武将军,小小少年,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的勇气跟胆量,为了尽快战胜归来,他真是跟不要命了一般。那西夏国养了一支猛虎军,厉害得很,猛虎军是天朝将士从未见过的,即便行军多年的唐国公,也未尝敢轻易尝试,可英武将军什么都不怕,带着先锋军打头阵,英勇无比,真是比猛虎还凶猛。 战场上,几次三番,他都受了重伤,垂危之际,却满口叫的都是自己女儿的名字。就连唐国公那般的硬汉子,竟也是流了泪,直道臭小子比他年轻时候有出息,臭小子将来一定比他重情义! 安璟侯转头去瞧嫡幼女婉娘,豆蔻年华的女儿,再不似小时候那样胖嘟嘟的了,此番已是出落得清水芙蓉般冰清玉洁。四年前,英武将军已是对这个女儿动了心,若是见到女儿现在这般样子,怕是更不会撒手了。 安璟侯拍了拍穆郎的头,亲切道:“你是爹唯一的儿子,宝贝着呢,爹怎会舍得打你?爹现在回来了,就不走了,以后天天抽空陪你,爹亲自教你骑马射箭,好不好?” 穆郎开心得双手乱挥,圆圆的脑袋猛地就撞在他爹头上,然后嘻嘻笑道:“我有爹了,我终于见到我爹了,我的大英雄爹爹回来喽!” 安璟侯换洗之后,便带着大房的妻妾儿女去给母亲云老太太请安,刚好二房的人也都在。 四年来,云老太太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若不是苏氏跟罗氏两个儿媳妇床前尽孝道,她怕是早就入了土。满城的大夫都请遍了,婉娘也亲自给祖母把过脉,可老太太确实是到了年纪,命不长了。 安璟侯是孝子,他四年没有在母亲跟前尽孝道,此番已是跪在床前,直言自己的不是。云老太太见日夜思念的大郎回来了,颤颤巍巍地握住他的手,直道能再见着大郎,死也无憾了。 云傲现已升至礼部右侍郎,而立之年,更沉稳了几分,看着安璟侯道:“大哥回来,老太太的病或许会好几分……我已经告诉娘,大哥你受封爵位的事情,老太太很高兴……” 安璟侯点头:“我们兄弟两个,以后一定相互扶持,继续将云家发扬光大!” 自老太太那里回来后,安璟侯便着人将柳氏跟赵氏叫了过来,见了一面后又将她们打发走,只留了蓉娘在身边。 蓉娘才刚得十二的年纪,长得清清爽爽的,虽不似画娘那般娇艳明丽,也不似婉娘这般清丽脱俗,可乖巧讨喜得很,也十分惹眼。 蓉娘胆子小,打小跟爹没什么感情,倒是跟嫡母苏氏的感情很好。此番他爹安璟侯朝她招手,她也只是缩着头躲在苏氏身后,愣是不肯过去。 穆郎见状,扭着圆滚滚的身子便从炕上爬下来,将他五姐姐拽到父亲身边,皱着鼻子说:“爹,五姐姐怕生,竟又害羞了。”又仰头看蓉娘,一脸真诚,“这是咱们的英雄爹,五姐姐小时候也是见过爹的,比穆郎要好。” 蓉娘扭扭捏捏地站到她爹跟前,笑得几分羞涩,只轻声叫道:“爹……” 云盎满意点头,欣慰道:“你母亲将你们几个姐妹养育得都很好,也是为父的福气,娶了你们母亲这般贤惠的女子为妻。”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之前在杭州时,他一直偏宠着柳氏,倒是忽略了这个妻子。 苏氏只抿着唇,不言语,脸上倒是挂着几分笑容。她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求几个女儿能嫁个好人家,穆郎能够懂事听话,便就够了。 苏氏顺手将儿子抱在怀里,又转头对安璟侯道:“此番老爷回京,该是不会再走了吧?咱们云家,如今官位有了,爵位也有了,儿子女儿都听话懂事,妾身也不多求,只盼着一大家子能够平平安安的,也就够了。” 安璟侯说:“这个为夫的也说不准,是不是得再出兵打仗,还得听二圣的。”又说,“刚刚西夏一战,国体耗损过多,估计得休养生息一段时日。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就操心几个女儿的婚事吧,争取我在家的这些时日,能够看到几个女儿嫁人。” 苏氏有些愁容:“婉娘她们几个小的,我倒还不大担心,倒是曼娘这丫头,自打跟张家那门亲事黄了之后,便谁家都瞧不上。妾身拖了媒人说了几家,那几个郎君妾身也瞧过,个个都不错,只可惜……这可都十八了……” 安璟侯眸光沉了沉,压声道:“这也不怪曼娘,是汝南王府欺人太甚!张笙确实是个重情义之人,只怪他有那么些父兄长辈,好好的苗子,竟是去做了县官,可惜了……” 二圣看好张笙,他也看好张笙,偏偏这张笙却成了汝南王杨植清的佳婿。 杨植清的女儿,竟嫁了寒门出身的状元,这汝南王,血本下得够多。 安璟侯道:“曼娘这丫头性子烈,她不同意的事情,若是我们逼着她,还真能逼出事端来,倒不如先给底下几个小的物色一翻。”顿了顿,又说,“婉娘的婚事,怕是得二圣做主了。画娘跟蓉娘,还得你操心。”握住妻子的手。 穆郎叫道:“三姐姐不嫁人,三姐姐要陪着穆郎!”一听三姐要嫁人,他急得满脸憋得通红。 苏氏哄道:“只是先给你姐姐物色,没说现在就叫她嫁了……” 穆郎还是一脸不高兴,晃着圆圆的脑袋嘀咕:“我怕三姐姐嫁了人之后,她就不会如现在这般对我好了!我三姐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挣扎着从母亲身边跳下来,“我要去找三姐姐……”扭着身子就跑。 苏氏给春梅使个眼色,春梅朝着老爷夫人请了一安后,赶紧追了上去。 蓉娘闷着头左右望,弱弱地说:“父亲,母亲,女儿也想去找三姐姐。” 苏氏笑道:“你也去吧,照顾好你弟弟,不要让他磕着碰着!” 蓉娘得了命,点头应着,也追着穆郎跑了出去。 苏氏觉得,此刻是她最幸福的时刻,老爷回来了,儿女承欢膝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开心的呢? “蓉娘胆子小,得挑个性格温和之人,否则怕她会受欺负。”苏氏转头瞧丈夫,“至于画娘,怕是妾身做不得主,画娘的婚事,有太后娘娘做主。” 安璟侯又想到白天时画娘跟他说的,画娘想嫁谢家,谢家,世族。 二月的一天,李夙尧才刚刚陪他祖母母亲一会儿,便就坐不住了,脑袋时不时往外伸。 独孤氏知晓儿子的心思,瞥了他一眼,对老太太说:“当初就该逼着臭小子娶兰娘,那好好的一朵花儿,竟是便宜了镇南王家的那个小子!”说着恨铁不成钢地揪儿子耳朵,“你啊你,打小就浑,竟然连婚事也敢不听为娘的。” 李夙尧被他爹打得惯了,战场上也差点死了好几回,皮厚得很呢,他娘拧他耳朵,他觉得就跟挠痒痒一样舒服。 老太太站在孙子这边,冷睇媳妇一眼:“你就跟我作对,我就瞧着那云家丫头不错,这四年来,她没少来府上陪我玩!”说着愁起来,也伸长脖子往外瞧,“怎生夙尧回来这一个多月,她倒是不来瞧我了,夙尧,你去云家看看!” 李夙尧立即起身道:“孙儿这就去瞧瞧!”又嘿嘿笑着向他娘鞠了一躬,“娘,连老太太都喜欢她,您就认了这个儿媳吧。” 独孤氏对婉娘的态度虽不似四年前那般强硬了,但还是不大高兴,皱眉道:“我就不知道了,那个丫头有什么好……怎么老的小的都这般宝贝着。”又说,“虽那云将军此番得封爵位,可也改不了他云家寒门的事实。再说了,那丫头三天两头往九王府跑,若是将来做了李家媳妇,还不得丢人!” 李老太太也气愤地捶桌:“就是!” 独孤氏眼睛一亮,觉得此番终于说到点上了,兴奋道:“娘这般瞧,就不觉得那丫头好了吧?”坐直身子,“只要不进咱李家的门,她爱去谁家便去谁家,咱们也管不着!夙尧原该十三岁就成亲的,可非得跟二圣定什么四年之约,眼瞧着十七了,可得成亲了。” 李老太太挪了挪屁股,直起身子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那秦太妃欺人太甚!我孙媳妇,她凭什么三番四次的命人叫过去!竟还装病,她这几年病装得越发像了,竟是比我装的还像……”觉得好似说漏嘴了,赶紧将嘴捂住! 老太太装病,独孤氏心里明白得很,可她从来不戳破,天天来陪着老太太。 独孤氏打岔说:“老太太尽帮着臭小子说话,都被您宠坏了,现在是越来越不着调,可得找个贤惠的儿媳管着他才行!” 老太太朝着孙子眨了眨眼,捂着胸口咳道:“我这心口疼的,夙尧,赶紧去云家将那丫头叫来帮我瞧瞧!” 李夙尧到了云家,婉娘正被他爹叫到书房里说话。婉娘跟父亲说了九王去江南的事情,又说李夙尧也得了二圣的旨意,就在这几天,也得去江南了。 安璟侯静静坐在书桌后面,微微抬头瞧着站在一边的女儿,沉声道:“为父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九王,为父绝对不会同意!” 婉娘急了:“爹跟娘怎么就是不同意了?四年之约,虽不是女儿愿意的,可女儿也等着了,现在明明是李世子输了,女儿的婚事,便不由二圣做主了!” 安璟侯站了起来,气势凛冽,一脸肃容:“因为爹想要唐国公这样的亲家,因为爹知道这李世子娶了你之后,必是会对你好!是,爹起初是有私心,想要攀附李家,可现在,也确实是为了你考虑!”叹了口气,又说,“别说九王现在身有残疾,即便他是个健全的,爹也不会考虑!” 婉娘气得脸涨得通红,双手使劲绞着袖子,别扭道:“女儿早就跟爹说了,女儿不想嫁李世子!” 安璟侯:“为什么不想?” 婉娘:“性格不合!” 安璟侯:“你们那不是性格不合,那是性子互补,好事!” 婉娘别开头,不再说话,或许没有遇到九王,她可能就听了父母之命,也无怨言。可她跟九王是两情相悦的,两情相悦的,为什么就不能得到家人的祝福?婉娘觉得很委屈! 安璟侯瞧着女儿脸色,说道:“女儿,你听爹娘的话,没错!李世子既然能为了你拼了命杀敌,将来,也必是会事事护着你!” 有人敲了书房的门,是苏氏身边的春梅,春梅说:“侯爷,李世子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是考试月,是不是很多妹纸都有考试哇?祝妹纸们开个好成绩回家快乐地过年o(n_n)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50章 安璟侯冷睇了女儿一眼,又朝门外喊道,“去将世子爷请到书房来。”春梅应着声,便去了。 不一会儿,李夙尧便推门而入,先是以晚辈的身份向安璟侯见礼,“小婿见过未来岳丈大人,”微微屈身行了一礼后,目光轻轻落在婉娘身上,这一落不要紧,却是再也舍不得移开。 婉娘,他的婉娘,四年时间,竟已是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了。 一身翠绿色的修身衣裙,只领口跟袖口两处为白色,高高的雪白的衣领上,衬着的是一张玉白色的娇嫩面孔,眉不描便如远山,乌发如瀑,唇如桃瓣……这样瞧着,觉得她就像是夏日荷塘里翠绿的青莲,纤长娇嫩…… 他又想到了四年前,杭州刘府初见之时,她任人欺负却又不敢哭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个子矮矮的,脸上双颊肉嘟嘟的,梳着双环髻,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刘邕那死胖子欺负她,她一声都不敢吭。 其实他当时就觉得这个肉丸子可怜死了,他忍不住出手替她教训刘邕!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一回,便不会再有什么事儿,可却将事情闹过了头,他毁了她容貌,他要对她负责! 突然就觉得肉丸子一点不可爱了,也不可怜了,甚至是歹毒的!他当时认准了是这个肉丸子搞的鬼,认准了是她死皮赖脸赖上了自己,所以他刁难她,甚至出言挖苦她,想叫她知难而退! 可哪知道,这个肉丸子,她压根就没瞧得上自己!他李夙尧打小长到大,谁见了不得夸上几句啊,她凭什么瞧不上?她凭什么?他心里堵着一口气,浑身上下都不舒坦,开始与她周旋…… 肉丸子平日闷不吭声的,没想到整起人来还有些手段,她庶出的妹妹想要做嫡女,却愣是被她给阻止了。她当时利用了自己,他被她利用自然很生气,可后来为了什么竟就原谅了她,他也说不清了…… 总之,他只知道,之后的很多个日日夜夜,他心里满满装着的,只有肉丸子。 他一口回绝了华兰表姐的亲事,为的是她…… 他在二圣面前,立下壮志,定了四年之约,为的是她…… 他在南疆拼死杀敌,一次又一次伤得只奄奄一息,却愣是挣扎着没死掉,为的也是她…… 凯旋大军回京的路上,遇到凶狠的流民匪寇,他最后能反败为胜捣了匪寇贼窝,为的自然还是她…… 他啃了半个月干粮,马不停蹄,快马加鞭,希望能够如期归来,为的,就是想要娶她。 可是现在,尽管他还是迟归了,他也仍旧不愿意放手!本来就是,他当初立誓时说的是,若是他赢了,她必须得嫁给他;若他输了,她可以另嫁他人。所以,这个他人,自然也包括他李夙尧。 安璟侯见这个李世子没听见自己的话,只是一直将目光落在小女儿身上,便咳了咳,又拔高音量:“李世子!”没反应,改变称呼,“英武将军?”还是没回应,安璟侯咬牙高声唤道,“贤婿!” 李夙尧终于回神了,立即应着:“小婿在。” 婉娘一直都是冷冷的,安安静静地站着,听得父亲跟李世子的对话,一点兴趣没有,俯身行礼道:“爹,女儿先出去了。” 安璟侯瞥了李夙尧一眼,见他脸色忽然冷了几分,对女儿道:“你去跟你母亲说,吩咐厨房多做些菜,爹中午要留贤婿在家吃饭。” 婉娘低着头,抬眸瞧了李夙尧一眼,却见他看着自己笑得满面春风,婉娘平静地收回目光,微微行礼便出去了。 李夙尧偏爱暗色的衣服,此番来云家,虽未着玄色袍子,可穿的却是暗金色的长袍,头戴金冠,腰系紫金玉带,端的贵气十足,怎么瞧怎么像是好好打扮过一翻才来的。 安璟侯示意李夙尧坐下,方道:“刚刚听小女说了,贤婿向二圣请了旨意,打算带着小女去江南?” 李夙尧撩袍坐下,微微点头:“江南洪灾一案,二圣甚为关注,已派康王殿下前去暗中查询。”默了默又说,“此事牵扯甚多,涉及到众世族,而我作为李家之人,自然得去看看。” 安璟侯点头,垂着眸子,默了好一会儿,方说:“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问……”见李夙尧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安璟侯便道,“贤婿既然已经知晓,此次江南一案涉及世族权威,为何还要前去?”言外之意是,李家在众世族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是康王此行真能削弱世族势力,那么,李家作为世族之首,会怎么做? 李夙尧明白安璟侯的意思,笑说:“我李家虽为世族,可数百年来,向来忠于皇权,此番杨家为帝,自然忠于杨家。而西夏一战,我父子二人又立有战功,即便世族势力被削,也轮不到我李家头上。况且,整个朝廷,也并非所有世族都是在与皇家作对的!还有,想搅得二圣不得安宁的,也不一定就是世族之人,或许,有什么人在后面给他们撑腰!” 安璟侯何等心思?自是早就瞧得出一些蛛丝马迹了,此番李夙尧既是开了口,安璟侯心里便更肯定了几分。 “照贤婿这番话,此去江南,怕是危险重重,小女终日养在闺中,到时候怕是不能护得自身安全。”看了李夙尧一眼,又说,“况且,小女想去江南的心思,贤婿心里该是有数,又怎会允许?” 李夙尧站了起来,单手背负:“我自是有本事护得她毫发无伤,谁敢动她一根手指,我会叫他拿性命来尝,这个岳丈放心。”敛了敛眸,“至于其它,倒也不担心,她是我未婚妻,旁人敢怎样?” 她想要去,他便就带着她去,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她!只是,谁想将她打自己身边抢走,除非他死,否则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苏氏自打知道李世子来了,便就张罗了起来,命厨房里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全是平日李夙尧爱吃的菜。前厅里一张大大的圆桌上,已是放满了菜,外面的小丫鬟还是不停地往里端。 婉娘抱着穆郎坐在一旁,姐妹俩死死盯着来去忙碌的众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穆郎嘴巴流了一汪汪口水,伸出肉手擦了擦,双眼贼亮贼亮的:“三姐,咱娘可真偏心,我打出生来,可还没受过这般待遇呢!平日里多吃一点,娘就说不让我吃了,现在却对个外人这么好,哼,我一定不是娘亲生的!” 婉娘心情不太好,脸色也一直不好,但还是哄着弟弟道:“李世子是客人,娘才这般做的,这是待客之道,你懂不?” 穆郎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那盘白斩鸡,恶狠狠道:“那盘白斩鸡是我的,我呆会儿要全吃了。”肚子忽然叫了一下,穆郎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三姐,“我饿了,现在就想吃,三姐,你去给我拿点来。” 婉娘伸手捏他肉脸,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真是饭桶!拿你没办法。”瞅了瞅四周,见娘一直在忙,她拉着穆郎便走到桌子旁边,伸手便去拎鸡腿,手腕却突然被人给紧紧捏住。 “肉丸子,你偷吃?”李夙尧半边唇角挑着,玩味的目光轻轻落在婉娘身上,看着她窘迫的表情,他忽然忘记收回手。 婉娘几番挣扎,见不奏效,朝弟弟低声道:“穆郎,他想吃鸡腿,咬他!” 穆郎扭着圆滚滚的身子,纵身一跃,便准确无误地咬住鸡腿,连带着李夙尧跟婉娘的手,打死不松口。 婉娘疼得 都落了泪,抬腿去踢弟弟屁股:“咬到我手了,快松口。” 穆郎松了口,眼瞧着鸡腿要掉地上了了,张嘴便“哇”地一声哭了。 李夙尧眼疾手快,早将鸡腿稳稳接在手里,半蹲在穆郎跟前,拍他圆圆的脑袋,哄道:“别哭了,姐夫让给你吃,还不行吗?” 穆郎瞬停,张大眼睛瞅着李夙尧手里肥肥的鸡腿,流口水:“我三姐说过,你是饭桶,你不饿吗?” 李夙尧脸抽了抽,将肥鸡腿凑到穆郎嘴边:“姐夫不吃,姐夫让给你吃,穆郎吃多了才有力气跟着姐夫练功啊,是不是?” 穆郎立即将嘴塞得满满的,使劲点头,含糊不清地说:“三姐夫对我真好,我就爱跟我三姐夫一起玩儿。”婉娘气得暴走! 苏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面上微微含笑,瞅着小女儿好似不开心了,悄悄将她拉到一旁。 “小舅子跟未来姐夫处得好,你怎生还不高兴了?穆郎还小不懂事,你竟然吃起李世子的味儿来。”苏氏心里高兴,笑着抚了抚女儿头发,“娘现在越发觉得,这李世子,就是你的良人。婉娘,你比你两个姐姐有福气。” 婉娘摇头说:“女儿不是为了这个,女儿不甘心,九王他……” “你住口!”苏氏厉声止住女儿,肃容道,“以前你还小,常去九王府看看秦太妃也就算了,毕竟九王府上的薛神医治好了你额头上的伤疤,这个恩情咱得报。可现在,娘觉得差不多了,以后不许你三天两头地往秦太妃那里跑……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做,像什么话?” 婉娘急道:“娘,薛神医教女儿医术,为的就是让女儿照顾秦太妃。可现在薛神医走了,秦太妃身子又大不如从前,女儿怎可不管?” “秦太妃是圣上的庶母,于情于理都有宫里的御医照看她,怎会轮到你?”苏氏严肃地看着女儿,“九王确实是个好人,但却不是你的良人!你若说是想报恩,这个娘同意,可这四年来,你治好了九王的双腿,娘看,也差不多了。” 婉娘摇头:“女儿不明白,娘当初说,正是因为九王身有残疾,所以才不同意的,可此番九王身子渐渐恢复,双目复明也是指日可待的,为什么你们还是不同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51章 苏氏伸手便去敲女儿脑袋,此时觉得她真是比她姐姐还拧,李世子若是待女儿不好,她自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可李世子待女儿实在太好,她做娘的怎会不同意, 九王人是好,此番也在渐渐康复,可谁知道他日后会不会再复发,况且,九王府势单力薄,女儿若是嫁过去,还不得操着一家子的心,几年后若是有了孩子,女儿上要照顾老的,下要照顾小的,谁心疼她? 她作为母亲,自然有为人母的私心,有了李世子这个佳婿,必是再瞧不上其他人。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节 李夙尧虽是在哄着穆郎,耳朵却时时刻刻竖着,他是有武功伴身的人,听力自是比一般人要好。此番听到婉娘一直说九王的好话,他心里难受得很,虽然知道婉娘心里有九王,可亲耳听到,还是接受不得。 苏氏说:“该说的娘也都跟你说了,你要是再不听话,娘就将你关在屋子里不叫你出去,直到嫁人为止……”瞥女儿,“娘还能叫你吃亏了?” 曼娘轻步走过来,揽着妹妹的肩,对母亲说:“娘,您做什么这般语气对三妹,好好说话就是了,这李世子还在这儿呢,叫他听到了,多不好……”又揉妹妹头发,“娘是为你好,三妹心里也不要气着了,快别哭了……” 苏氏逮着了机会,又开始训斥曼娘:“既然知道娘是为你们好,娘托媒婆给你说的几家你为什么不同意?你都十八了,再拖一两年,可就找不着什么好郎君了,难道你心甘情愿一辈子不嫁?” 曼娘心里跟针扎似的,四年了,她还是忘不掉张郎。若是当初真是张郎负了她,依着她这副刚烈的脾性,倒真能努力地去找个比他好的嫁了算了。可不是,她不笨,张郎亲口说是他自己毁亲在先,为的就是保住她的名节……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仕途,甘愿只去一个小地方任县官,也不愿意遭了她的一生。 虽然知道他如今已娶了金枝玉叶的长宁郡主为妻,说不定还为人父了,可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总觉得,或许有一天,他会回来娶自己。她知道这样的想法简直是无稽之谈,可她仍旧抱着那么一丝希望。 退一步说,若此生嫁不得张郎,她就是一辈子不嫁又何防? 关于开皇十一年状元郎张笙与长宁郡主的婚事,李夙尧也是有所耳闻的,当时那件事情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即便到了今日,还有人在说。李夙尧与张笙有过几面之缘,他记得临走的时候还亲切叫过他二姐夫的,回来后,竟是听到了他娶长宁郡主的消息。 长宁郡主,汝南王的掌上明珠,有才却貌丑,年至双十都未嫁得出去。 其实汝南王在整个大兴,是一个重要的存在,当初杨家夺得天下时,汝南王一直是冲在最前头,跟自己父亲唐国公一样,都是功不可没的。当初先皇尚还在世,遵循着立储立长的规矩立了当今圣上为太子,汝南王只屈居王位。 虽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王位跟皇位,怎么能比? 想必这个汝南王,是心有不甘的,若是他爹说的没错,此次江南一案,多半跟汝南王脱不掉干系。 想到此处,李夙尧心里微微有些沉重,以前他还小,不懂事,倒没觉得什么。可现在他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了,自是知道,这个天下,再不能乱了,无辜的良民百姓,再不能受苦。 回到家后,李夙尧心情一直沉重,一个人闷在房里不出来,几个贴身丫鬟也都被他赶了出去。 唐国公打外面应酬回来后,拎着一只烧鸡,又提着一壶酒,去瞧臭小子。 当晚,父子二人像是俩兄弟一般,无话不谈。李夙尧向他父亲承诺,李家到他这里一定会更加兴旺,即便其它世族倒了,李家也一定不会。 李夙尧酒量不好,没喝多少便醉了,醉得迷迷糊糊的,好似瞧见了婉娘,他抓着婉娘的手,说那些掏心窝子的话:“我一定会待你好,我打第一眼见到你就看上你了,我一点都不嫌弃你。你若跟了我,我再不要其她女人,我有你一人给我生儿育女,便就够了……” “我不会像我爹那样,明明心里就只有娘一人,却还弄出姨娘……我娘嘴上不说,可心里是难受的,我不会叫你像我娘一样,半夜起来偷偷抹泪。” 墨烟扶着醉得不醒人事的世子爷,听着他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情话,面上早就红了一片。给爷洗漱好,她将几个小丫鬟撵了出去,只自己一人留下给世子爷更换里衣,换着换着,她便动了心思。 她自然知道爷这些话不是对她说的,可她如今已经二十了,原该四年前在世子爷出征前就跟了世子的……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将自己脱得一丝不剩地卷在被窝里,她自以为姿色超群会入得世子的眼,可谁知道,世子竟是瞧都没瞧她一眼,直接叫她滚! 好在是顾及着她的名声没将此事挑破,否则,她现在怕是早就不在府上了。 她打小生得就好,心气自然也高,哪肯随便配个小厮草草了了一生? 墨烟想到此处,心里狠狠一抽,又去瞧世子爷。此番世子爷,上身已是被她剥了个光,她瞧着他浅麦色的肌肤,坚实的胸膛,还有精瘦的腰肢,以及,英俊的面孔,心里一阵燥热,她开始脱自己衣服。 待得脱了只剩下一个红肚兜时,她一口一口急急喘着气,猛地俯身便扎到李夙尧怀里使劲蹭,张开自己的樱红小口去吮吸着他的唇,胸前柔柔软软的两大团,直直抵在李夙尧胸膛上,她甚至抓起李夙尧的手,将那一双满茧子的大手使劲按在自己胸前两团柔软上。 李夙尧醉得不醒人事根本就不能满足她,她欲求不满难熬寂寞,痛苦地呻吟了两声,然后伸手去解自己的裤子。终是将自己剥得一丝不剩,她又开始动手去解李夙尧的。 其实她若只是想要一个名分,此番大可只将两人衣服脱了卷一个被窝里,天亮时大可哭着说是世子爷酒后做的事情,那样不论她是否还是处子,都可名正言顺跟了李夙尧。 可她偏偏欲火浇心,已经不是想要名分这般简单了,她是想要人。 李夙尧做梦,一直觉得有小狗在咬自己,不过他觉得这样挺舒服,只哼了几哼,倒也没说什么。 可直到忽然觉得□一凉,他才警觉起来,习武之人身手向来好,一脚便将墨烟踢了出去。 墨烟身上□,弯着腰,跌趴在地上,胸前那软软的两团也挨着地面贴着,冷得她直打哆嗦。 瞧着这番场景,李夙尧酒突然醒了,不但酒醒了,此时火气大得不行!一个奴婢,竟然趁他酒醉时想要爬床,简直荒唐!他眯了眯眼,看着墨烟:“又是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爷早就告诉过你,对你没兴趣!你若是识趣,现在就给我滚出唐国公府!” 墨烟听世子爷要赶自己走,跪着哭道:“奴婢知错了,爷您就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奴婢明儿就跟夫人说,想去夫人那里伺候,以后再不在爷眼皮子底下做事!” 李夙尧到底是念着些情分,也不想将事情做绝,顺手挥了一旁的烛台,厉声道:“如此,你还不快滚!” 墨烟连连磕头,战战兢兢地过来拿自己衣服,一件件穿戴整齐后,方才离开。 被墨烟刚刚那般撩拨,李夙尧酒早就醒了,仰头便倒在床上,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他是正常男人,又是十七八的年纪,最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哪经得住那般?心里暗骂墨烟不要脸,赤着身子起身,端起一旁满满的一盆水,兜头一浇,方才好点。 早春二月,又是北方,天气还寒得很,即便这李夙尧打小习武身强体壮,可还是受了寒。以至于数日之后带着婉娘前去江南时,他还微微有些咳,咳得婉娘时不时转眼过来瞧他。 李夙尧见肉丸子盯着自己,头一歪,脑袋便搭婉娘肩上,可怜兮兮地说:“肉丸子,我发烧了,你不是大夫嘛,给我把脉瞧瞧看?” 婉娘力气不小,手一抬,便将他头挥开了,然后做得离他远了点。 李夙尧自讨没趣,此番病着着实难受,也没什么心情去逗她,只隔一会儿咳一声。 婉娘见他不像是装的,咬了咬牙,靠他近了点,然后伸手去把他的脉,确实是病了,还病得不轻。 “你忍着一会儿,等到了驿站,我熬药给你喝!”推了推他,“你能坚持得住吗?我们才刚刚出发,还得赶一天的路程呢。” 李夙尧吸了吸鼻子,斜眼睨了婉娘一眼,双臂一伸,厚着脸皮便将婉娘紧紧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婉娘万万没想到,几年不见,他竟是这般无赖了,反应过来后,便抬腿替他。心里想的是,他到底哪里好,到底哪里好?无赖一个!为什么爹跟娘还有姐姐们都说他好! 李夙尧轻笑一声,凑到她耳边,呵着热气:“肉丸子,没有用的,不论你怎么反抗,你终究还是要嫁给我!你如果现在就承认你是我妻子,我就松手,否则,我就一直这样抱着你。我不但抱你,你要是不听话,我还亲你……” 婉娘简直恨不得活剥了他的皮,空长一副好相貌,竟做这些下贱的勾当!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看了基友推荐的英剧《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即《鸠占鹊巢》,忽然觉得爱情神马的在权欲面前真是不堪一提,感觉在帝王之家谈情说爱纯属扯淡哇嘤嘤嘤!!!感觉爱上一个皇帝并且下定决心跟他一起走下去绝对是需要勇气的!!→→貌似扯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52章 婉娘虽看着瘦弱,可还算有点力气,再加上平日里有跟着方定学点防身之术,此时趁李夙尧不备,手肘一拐,直戳他软肋。 李夙尧闷哼一声,顺势倒在一旁,再不动弹,良久方说,“肉丸子,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竟然敢谋杀亲夫,” 婉娘转了转手腕,觉得他一准又是在装死,不想搭理他,只撩开马车的帘子看外面繁华热闹的街市。 李夙尧见婉娘好似真的生气了,倒也不敢再胡闹,只能小心翼翼地去瞧她脸色,一会儿去扯扯她的袖子,一会儿又去拽拽她的裙角。他忽而觉得此生活得真悲催,两人这还没成亲呢,竟就被她吃得死死的了?果然走上了他爹的老路,做人真失败……做男人更失败…… 肉丸子!肉丸子!岁数不大,手段不少,别看她平时默不吭声的,臭丫头,阴得很!他曾经可不就吃过她的亏?他可一直记着呢! 李夙尧作为男人的那点自尊心又开始举着旗子叫嚣,表示抗议,他又开始想要面子……是以,婉娘不理他,他也不理婉娘……论持久战,看谁笑到最后! 然,直到进入金陵境内,他都一句话不跟婉娘说,连婉娘都觉得奇怪,也有些动摇,莫不是他真已经病入膏肓,连话都不能说了?但想归想,婉娘向来不是个话多的,李夙尧不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她倒乐得清静! 两人探得,张笙目前是在扬州城内的一个叫做松阳县的小县城里当县令,而由金陵城到扬州城需要渡江,两人赶至金陵城时天色已晚,因此只能选择在金陵留宿一晚,第二日一早再渡江。 李夙尧身骄肉贵,一路上又是赌气,不肯让婉娘给他把脉熬药喝,此番还病着,鼻子上一直挂着两条清鼻涕,吸回去又滑下来,吸回去又滑下来…… 婉娘站在一家客栈跟前,主动跟李夙尧说话:“别再找了,我们就住这家吧……我看这家不错!”抬眸平静地看李夙尧一眼,无奉承之色,无巴结之意,“我瞧你病得不轻,明儿去了扬州还得有正事,我呆会儿给你把脉熬药喝!” 李夙尧心里一阵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咳了声,微微点头:“如你所说,就住这里吧。”将流到嘴边的清鼻涕吸了回去,又别过身子伸手往鼻子上使劲拧,甩掉,回身继续道,“走,给我把脉熬药喝去!”说着自己长腿一迈,单手搭在婉娘肩上,勾着婉娘脖子就往客栈里走。 婉娘红脸低着头,暗骂他不要脸,就该让他咳让他咳,咳死他算了! 真是人倒霉,连喝口水都塞牙,选的这家客栈只剩一间房了,便宜了他!不过婉娘倒也放心,李夙尧这人虽然脸皮厚了点,但还算颇为正义,太过分的举动他不敢! 进了房间,李夙尧将包袱往床上一扔,整个人四仰八叉地仰倒在床上,只将一只手往婉娘的方向高高竖起。 婉娘暗暗哼了声,倒还是走了过去,右手搭在他左手腕上,却是一惊……他真是病得不轻。亏得他生得人高马大身强体壮,若是搁在寻常人,病成这样,早要了半条命了,还由得他在这活蹦乱跳的? “你生病了,先休息,我去叫伙计给你抓药去。”起身,又将手往他额上搭了下,皱眉,“还发烧了……你别再闹腾了,再闹死了也没人管你!别以为你身子底子好就觉得没事,病来如山倒,人生起病来,可是很亏的!” 刚好门上“嘟嘟”响了两下,外面有人说:“两位客官,送的饭菜。” 婉娘起身去开门,店伙计将饭菜送了进来,婉娘拿了纸笔开了方子,又给店伙计付了银子,叫他去抓药。 小伙计瞧着银子两眼冒光,婉娘说要他快点去,小伙计点头哈腰,撒开蹄子就跑着去了。 李夙尧斜眼睨着婉娘,见她为自己治病为自己操心,忽然觉得,醉死温柔乡怕也不过如此了。 店伙计将药抓回来后,婉娘亲自去厨房里看火熬药,李夙尧则跟着去蹭吃蹭喝。他看到厨房里的大妈就叫人家大姐,看到大姐叫妹妹,夸她们皮肤好模样好福气好,夸得一群妇人乐呵呵的,赏了他好几只鸡吃。 婉娘将药煎好,直接端回房间去,不理他。李夙尧吃饱喝足,伸手拽了块布抹嘴,肉丸子吃味儿了,他很开心,喜滋滋地追上去。 回到房间,婉娘将药碗往桌子一放,平静地说:“将药喝了!” 李夙尧嘿嘿一笑,一手捧着碗,一手捏住鼻子,仰头一口闷了,喝完开始邀功:“看,肉丸子,我将药全都喝了……” 婉娘眼皮子都不抬,只淡淡说:“嗯,明天去扬州还得继续喝!”李夙尧倒地。 李夙尧说让婉娘在床上睡,他自己用几张椅子拼起来睡,婉娘没同意。婉娘这一夜根本没打算睡觉,第一,有李夙尧在她不敢睡,第二,明日就可以见到九王了,此时九王的眼睛,是她最为在意的…… 就算自己以后嫁不得九王,也得叫他健康快乐地活着,他就算不能娶自己,也还得找个媳妇呢! 药劲上来了,李夙尧倒是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却见婉娘单手撑着下巴,竟是已经睡着了。他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轻轻翻身起床,走到婉娘跟前,将她手上握着的书放置一边,看着她娟秀清丽的面容,忍不住在她面颊上亲吻一下。 婉娘显然已是累极,睡得很沉,过一会儿便翻了个身,找了个及其舒服的姿势,缩在李夙尧臂弯里继续睡。李夙尧看着她的睡颜,挑唇一笑,轻骂:“小东西,竟是睡得这般死,将你卖了你都不知道,一点戒心都没有!” 不过想了想,觉得婉娘确实不该操心很多的,她有他在就够了,他会护着她! 窗外忽然有黑影闪动一下,李夙尧警觉性很高,原本还温柔的眼神立即变得犀利,目光如刀子一般向窗外的黑影扫了过去。他一只手抱着婉娘,另一只手已是摸上腰间别着的暗器。 直到窗外的影子倒挂成一个十字,李夙尧才挑眉释然,知道是自己人找来了。 将婉娘轻轻抱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凑唇在她额头上亲了下,这才不依不舍地离开。 客栈房间外面院子里的一颗大槐树下,两名身姿挺拔的少年静静站着,一人穿着玄色劲装,一人穿着赤红色劲装。 李夙尧双手背着,冷着脸走过去,冷言冷语道:“玄七赤九,你们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们过来的?” 两人对望一眼,玄衣少年抱拳说:“是主公不放心少主,叫属下两人暗中跟着少主的。” 李夙尧就知道是他爹,尽来坏他好事,让两根木头跟着,睇了他们一眼,又问:“暗中跟着就暗中跟着,又跳出来找我做什么?” 赤九额上开始滴冷汗,抱拳道:“少主,刚进金陵城时,属下便发现有人跟踪少主您与云三小姐,可见他们没有做什么,属下便也没有动手!只是,刚刚才发现,之前跟踪您的,竟是客栈里的伙计跟厨娘……属下不明他们意图,所以特意来提醒少主。” 李夙尧黑袍着身,气势凌人,月光下,他俊逸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蹙眉道:“怕是已经迟了,我好似中了毒。”见玄七赤九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菜色,他又说,“不过没事,云三小姐是医女,她看得医书多,会替我解毒的。你们也暗中给我去查,看到底是谁想要爷的命!”玄七赤九两人点头称是。 玄七抬眸看李夙尧,磨蹭了一会儿还是说:“属下有一事不明白,明明少主上战场打仗的时候,是威风凛凛的英雄样,可为什么对着云三小姐时,却是……”却是一副无赖样呢?他不敢说。 李夙尧轻哼,伸腿便一脚踹在玄七屁股上:“你懂个屁!爷就这么一个女人,可不得好好哄着?你们也得跟爷学,以后若是遇着心仪的女子,断不能心猿意马,否则爷一鞭子抽死你们!” 两个少年一抖,忙向李夙尧告别,红着脸撒开蹄子就跑了。 李夙尧手忽然紧紧捂着心口,他觉得那里疼,隐隐的,一阵一阵的,却是像无数蚂蚁啃咬一般……婉娘!他忽然想得起来,如果有人要害他,他又怎能将婉娘一人留在房间内了?遇到歹人,岂不是羊入虎口! 疾步往房内走去,推开门,床上空无一人,房间里也空无一人……他忽然觉得失了阵脚,四年来第一次手足无措的感觉,头也嗡一下炸开了!手紧紧攥起,指甲划破了掌心,一拳捶在门框上,眼神凶狠,此番下了决心,若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劫走了肉丸子,他来日必是将他大卸八块。 婉娘此时却轻轻松松地走了进来,见着一脸抓狂样的李夙尧,她莫名其妙。见李夙尧的表情先是惊讶,又是狂喜,再转为愤怒,婉娘心里暗骂他神经病,不想搭理他,打着哈欠便又坐在桌边打算继续看医书。 李夙尧此时显然肺都气炸了,他担心她,她知不知道?他简直要吓死了,她知不知道?她现在又是个什么表情?李夙尧强忍着心头一口气,脸色很不好,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便将婉娘打横反抱过来,铁砂掌毫不留情地在她屁股上就狠狠拍了三下! 拍完训道:“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你离开我半步!”见肉丸子扭着屁股扭着腰扭着脑袋扭着肩在他怀里使劲挣扎,他早就不生气了,此时将她一个翻身翻过来面对着自己,还是紧紧抱着,语气却软了不少,“肉丸子,你是要气死我吗?你三更半夜地跑出去干什么?你就是成心想气死我,气死我你就好改嫁了!我才不会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哇哇哇哇哇,我也想加快节奏,可塑为毛写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写到我想要写的情节呢?咳,下章继续吧困爆掉,睡觉去内什么,妹纸们看完随手撒花哟,谢谢谢谢哈~~~~瞧我星星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53章 婉娘平日里话不多,面对李夙尧时她更不想多言语,此番见他如此无礼,气得要死,拿起他的手就狠狠咬下去,隔着厚厚的袍服,李夙尧一点不觉得疼,只是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请到sikushuco看最新章节] 将婉娘放下,李夙尧看着她涨得通红的脸,几分苦涩道,“婉娘,我太大意了,我中毒了。”伸手在自己身上几个部位按了按,“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些疼,但也不是很疼,就是觉得不舒服!” 婉娘抬眸,小心翼翼瞧着他的脸色,见他脸色沉沉的,倒也信了几分。她轻轻执起他的手,指尖搭在他的脉上,渐渐地,眉头蹙起。他的脉相,真的是十分紊乱,李夙尧中毒了。 “你除了身上有些疼以外,还有没有其它症状?因为……只是根据你目前所说,以我的医术,还不能够确定你所中何毒。”婉娘静静站着,一脸平静地看着李夙尧,“你中毒了,我却没有,是什么人会想要害了你?” 李夙尧抓了抓头发,拉着婉娘的手一起坐下,难得地正经:“是谁想要害我,我目前还不知道,你也别担心,我福大命大死不了。”垂了眸子,声音低了些,几分可怜,“再说了,还没将你娶过门呢,我可舍不得死。” 说实话,婉娘不是不担心李夙尧,只是,她不是十分在意,因为她跟他相处的日子太少,亲不起来。若是此时中毒的是九王,婉娘想,她肯定就不会这般平静了,她必是会急得跳起来,会立即翻找医书,会想尽一切办法医治好他。 她一直在躲避李夙尧,他战胜归来,三天两头往自己府上跑,名义上说是教穆郎耍枪,其实他的真正用意,她也知道……只是一直以来,她还一直抱有一丝希望,纵使她知道自己的婚姻由不得自己,但她还是希望能够嫁与九王。 临来江南的前一天,他的父亲母亲都明确跟她说了,她是必须要嫁给英武将军的,必须要嫁入唐国公府。她作为寒门之首安璟侯的嫡千金,婚姻早已不是自己一人的事情了,她必须要嫁给眼前这个人。 此番才好好打量他,国公世子,英武将军,名门望族,战功赫赫。这样的少年,偏偏对自己情深意重,婉娘想,如果当初在杭州时没有遇到九王,或许她也会庆幸自己得了个好夫婿…… 只是,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父母之命固然重要,但她更想要自己的幸福。嫁与九王,照顾秦太妃,看书弹琴,平静一生,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况且,九王也说了,此次江南一案,只要他抓出作案之首,他们,便就可结为夫妻……她不是不期待的。 想到此处,婉娘依旧对李夙尧恭恭敬敬,敬而远之,声音淡淡:“我虽不是博览群书,但这四年来,也看了不少医书,我会尽心解了你的毒。或者,你可以派你的人查出害你的凶手,向他们索要解药。如果都不行,还有薛神医呢,他云游去了,九王写信给他,他应该会回来……” 李夙尧心像是被刀剜了一样,九王,又是九王!她到底明不明白,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唐国公府,安璟侯府,包括二圣,都希望他们可以结为夫妻,她还天真地以为可以嫁于旁人吗? 她这样算不算是不守妇道?公然在自己未婚夫君面前提及其他男子,这算什么?李夙尧急火攻心,只觉得喉间一阵腥甜,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 咳了咳,李夙尧郑重瞧着婉娘,脸色是婉娘从未见过的沉重,他说:“婉娘,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心思。你脾气扭,我脾气也扭,我想要娶你,即便是双方父母都反对,我也不会妥协的!就像之前在杭州,我若坚持不想娶你,即便是将我捆了,我也不会娶!我的意思明确,态度坚决,所以你现在与其想着别的,倒不如关心关心我!” 婉娘静静听完,平静地对上他的眸子:“若是此时唐国公府已是向我安璟侯府下了聘礼,你我关系定了,我自是会好好呆在京城,绣着嫁妆等着嫁给你,也不会跑到江南来。可现在,你我之间有的,只是双方父母口头上的承诺,我也只是安璟侯府的三小姐罢了。” 李夙尧显然气得不行,频频点头:“好,原只是为的这个,我现在就书信一封,命我李家人去你云府上提亲!等回头这里的事办妥了,即刻回京完婚!” 婉娘惊道:“你不可以这样做!”也不敢再激怒他,只别过头说,“凡事,等回了京城再说。” 两人都是彻夜无眠,静静坐着,婉娘一向不多言,李夙尧想着心事,此番也安静很多。第二天天一亮,两人便收拾了行礼,搭船渡江,刚下了船,便见九王与张笙在渡口候着。 张笙身着褐色长袍,看见了李夙尧跟婉娘,上前一步,屈身请礼:“下官恭候将军与郡主多时了。” 九王双眼上还蒙着白布条,微微扬唇笑说:“夙尧,四年没见,你怕是又长得壮实了不少。你的英雄事迹,可谓传遍了大江南北,我在江南这些时日,百姓们没少念叨你。”虽是赞美之词,可言语之间带着几分客气疏离,再不似小时候那般了。 李夙尧笑说:“侄儿只是莽夫一个,哪算什么英雄,倒是九王叔你,竟是只身一人前往江南,勇气可嘉。” 九王笑容不变,没再接话,只转头看向婉娘:“你这次给我配的药好似管用,前两天方定给我拆布时,我隐约可以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了。”伸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白布条,“今天晚上拆了布,或许就可以复明。” 婉娘心里高兴,面上却平静道:“如此,甚好。” 张笙见几人间气氛异常怪异,咳了声,引手道:“世子,郡主,下官已于府上备好酒席,两位请。”侧过身子,给两人让出一条路。 巳时时分,扬州城的集市十分热闹,这个抓着那个的肩膀说:“张三,上次吃我包子那十文钱什么时候还?”张三见状,撒腿就跑。 男的去青楼听雅妓唱小曲儿,被妻子抓到了,拧着耳朵往回扯。男的好面子,可偏偏又怕这个母老虎,于是将脏水往同伴身上泼:“李四,以后出来混不要再拉我!”这边又转头,嬉皮笑脸哄妻子,“朋友嘛,他拉我过来的,夫人,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为夫保证!”他竖起两根手指戳天发誓。 李四不干了:“王二他媳妇,你家王二在外面可养了好几个相好的!” 王二暗叫不妙,也是撒腿就跑。 李四正得意地奸笑,却被人拧了耳朵。他转过头去,见是自家那奇丑无比的婆娘,硬是挤出一个笑:“麻子,为夫这就随你回去,为夫任你欺负!” 麻子媳妇不干,操起擀面棍就要下毒手。李四见状,又是撒腿就跑! 婉娘有些好奇地左右瞧,街市上很热闹,虽及不上京城与杭州,可也算有其独特的韵味…… 张笙是松阳县县令,此处往松阳县去,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张笙早就备好了马车。 到了松阳县县衙时,已是午饭时间,张笙领着一众人往府内走去。 长宁郡主布衣荆钗,妇人装扮,带着一个奴仆迎了出来,先是向李夙尧寒暄几句,便来瞧婉娘。 惠安郡主云润婉,她也早就想见见是个什么模样的女子了。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女子,竟然能令当朝康王殿下与英武将军同时挂心。这不瞧还好,一瞧,长宁愣住了。 眼前的女子,豆蔻年华,身形纤而不弱,容颜娇而不媚,既有南方女子的灵气,又有北方女子的端庄,叫人一旦瞧上,便再也移不开眼。惠安郡主有个姐姐,之前是与自己夫君有婚约的,长宁想,妹妹长得如此,姐姐一定不会差。 长宁生来貌丑,因此,很是羡慕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子,笑着对婉娘说:“妹妹长得真好看,叫姐姐一瞧,便移不开眼睛了。” 婉娘笑着,恭恭敬敬地向长宁鞠了一礼,没多言。 此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女孩过来,向着长宁道:“夫人,小姐闹着要母亲,奴婢带着她来找夫人。” 婉娘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小女孩年纪虽还小,可依稀看得出,貌随父,异常清秀,长大之后,必是个佳人。 长宁伸手自奶娘怀里接过小女孩,轻声哄道:“妞妞乖,先跟着柳妈去玩一会儿,娘呆会儿去找你,听话啊。” 小女孩很懂事,听话地点头:“那妞妞呆会儿也要爹爹来陪我,妞妞要跟爹爹学读书,好不好?” 张笙拍了拍女儿头,眼中尽是宠溺:“妞妞听你娘的话,爹忙完了就过去找妞妞……” 婉娘别开头,却是有些心酸,姐姐,若是你看到今日这般场景,还会那么傻么?你心心念念的张郎,早就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了!他娶妻生子,一家子和美幸福,你还那般傻做什么? 几人用了餐,一整个下午,李夙尧他们去办正事,婉娘便陪着长宁一起跟妞妞玩。妞妞长得好,性格也好,小小年纪就活泼大方得很,见到婉娘一口一口地叫着漂亮小姨。 婉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多喜欢。 长宁招手示意柳妈将妞妞抱走,坐正了身子,对婉娘道:“九王叔来府上的这些时日,时常念叨着妹妹,说妹妹貌美心慧,此番一见,可不就是如此。”啧啧赞叹,“妹妹不但人长得好,竟还懂得医术,九王叔的双腿,可就是妹妹给治好的?” 婉娘对长宁,态度一直比较疏远,只客气道:“是九王殿下过赞了,我也只是一个平常人而已。治好九王双腿的,其实是薛神医,是他临走前留下的药方,我不过按着药方每日熬药罢了。” 长宁挪了挪身子,凑近婉娘:“当年的薛神医,是天下第一神医,曾经天下动荡时,他救活了不少人。但他不在乎名利,不想入士为官,便就没进太医院,只留在九王府替九王一人治病。” 婉娘点头,有些敷衍地说:“有些累了,想先回房歇息。”说着起身。 长宁也起身,笑道:“房间早就准备好了,我陪妹妹去。” 到了晚上,李夙尧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毒发,婉娘赶到的时候,他面上一片青紫,浑身也抽出得厉害。婉娘慌了神,疾步走过去瞧他的症状。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周很忙,过了这个周五就好了,我下周争取日更6000握拳!!l3l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54章 九王跟张笙今天整个下午都和李夙尧在一起,因此,李夙尧毒发时,他们就立即着人去请大夫了。[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节]松阳县里但凡小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被请了过来,但见李夙尧此番症状,都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不光是他们,就连婉娘,此时也是无能为力。 婉娘现在虽然还不知道李夙尧到底所中何毒,但至少可以通过针灸的方法让他减轻痛苦。几位大夫见婉娘小小年纪便就医术高明,钦佩的同时也小有惭愧,抹着额头的汗,连连向县令大人告辞。 李夙尧安静后,几个丫鬟端了热水拧了毛巾,来给李夙尧擦拭脸上的汗水,婉娘站了起来,却无意中扫到李夙尧脖颈处有一绿豆大小的红斑。 “等等!”婉娘诧异的同时已是叫出了声音,又坐了回去,出于行医治病的本能,顾不得什么廉耻,翻开李夙尧的衣领,仔细查看一番后问道,“你脖颈处是否有颗朱红色的胎记?”双目紧紧盯着李夙尧,语气虽还是清冷,却有几分急切。 李夙尧刚刚浑身还烫得厉害,自被婉娘施过针后,便觉得整个身体凉爽多了。此番肉丸子那双小手还扒在自己领口挠啊挠,挠啊挠,跟猫儿一样,挠得他心里都痒痒的。 李夙尧皮肤虽不十分白,但五官却深刻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亮如天上的星子,栩栩生辉。他一个劲朝婉娘眨眼,嘻嘻笑道:“夫人的手,好凉啊……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为夫要害羞了哦。” 婉娘恨不得一板砖拍死他!他当真是不怕死的吗?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这般嬉皮笑脸,难怪要被他爹从小打到大,典型地欠抽! 收回手,婉娘将手在盆里洗了洗,淡淡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该是中了一种叫做‘七日红’的毒,此毒由七虫七草炼制而成,毒药便是解药。自食毒之日起,每隔七日脖颈处便会长出一颗红斑,最后一颗红斑长在咽喉处,若是七七四十九日还未有解毒,便会窒息而亡。” 九王的手抖了一下,寻着声音往婉娘的方向瞧去,然后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边方定的方向。方定依旧黑衣着身,双手环抱着剑,目不斜视,一脸冷俊。 张笙蹙着俊秀的眉,几步走到床边,微微屈身道:“那郡主,可知是哪七种草跟哪七种花?下臣好立即着人去寻。” 婉娘摇头:“不知。”又说,“此毒少见,我只在医书上瞧见过一回。” 婉娘原是打算回自己屋子再仔细查看医书的,奈何李夙尧死皮赖脸拽着她袖子不让她走,婉娘只要一迈腿准备走,李夙尧立马喊这儿也疼那儿也疼,跟他祖母李老太太学,直言自己快要死了。 九王抬手向前摸了摸,方定立即将他扶住,九王走到床边,站住:“这种毒,我之前也听薛神医提起过,随时都会毒发……婉娘,你留在夙尧这边,让丫鬟去替你拿书吧。” 长宁也忌怕唐国公李家,若是李世子在松阳丢了性命,她怕张家会招罪,立即吩咐贴身丫鬟道:“你快去,过去听惠安郡主的吩咐,去她房里将书找过来,动作麻利点。” 婉娘压根一点不想再跟李夙尧呆一起,却也不想不听九王的话,有些生气道:“不到第四十九天是不会死的,毒发也顶多是皮肉受些痛苦而已……” 李夙尧仰躺在床上,四仰八叉,心里拔凉拔凉的,肉丸子,她竟是这般不愿意跟自己呆一起。她不喜欢自己,她不会做她不想做的事,可她一定会听九王叔的话…… 九王听到婉娘的话,心里跟针扎一样,他的痛,其实一点不比李夙尧少。 婉娘虽不喜夙尧,可唐国公府与安璟侯府,包括二圣,都是希望她们成亲的。婉娘,即便她再倔强,还能不顾云家,执意跟了自己不成?安璟侯必是不会允许她这么做!若是婉娘跟自己不能够得到安璟侯与夫人的祝福,婉娘,她必是会很痛苦的! 可他怎舍得她难过呢?他恨不能将她捧在掌心来宠。 他恨自己身有残疾不能建功立业,也恨自己没有权势地位……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有机会拉拢权势,但他没有那般做,他一直想带着母妃跟婉娘过安逸的日子。 可直到听得夙尧边疆打了胜仗,他才恍然觉悟,如果没有权势没有地位,他如何配得上婉娘?他要权势,要地位,便从江南一案查起。他向二圣求了旨意,只要查清江南贪污一案,他便可娶婉娘。 可二圣,一向狡猾得很,自己不能将希望全数寄托在这一件事情上。 回了屋子,九王方收回思绪,抬手扯了扯蒙在眼睛上的白布。 “方定,替我将布拆开。”九王于一旁端端落坐,面上虽平静,心中却隐隐有些期待。 方定将剑于一旁放下,走到九王身后,替他一层一层拆了布。 九王秀气的唇微微抿着,双目紧闭,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将眼睛睁开。 屋子里点着蜡烛,烛光微微有些暗,但他却瞧得一清二楚。十三年了,他瞎了十三年,终于又得以复明。他不但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他还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用眼睛去感受这周边的一切。 方定声音清清冷冷,但却恭恭敬敬:“王爷,您能瞧得见了?” 九王这才直起身子,转头去瞧方定,眼前的少年十七八岁,生得冷俊英武,还跟四五岁的时候一样,不爱笑,不会笑!他抬手使劲拍在方定肩膀上:“是,本王瞧得见了!” 方定心里替九王高兴,但他不会表达,也不会笑,只皱眉说:“王爷既是已经康健了,为何却要云三小姐与李世子单独呆一起?属下不明白!”提起李夙尧,他的目光有些阴狠,即便是极力压制了,可那股子怨气还是被九王瞧得一清二楚。 “本王不明白,你何故如此恨李世子?”顿了顿,又说,“何故……要给他下毒?”目光一直胶在方定身上,想听他一个解释。 方定一点不惧怕,也没打算向九王撒谎:“是,他的毒是属下投的!属下知道,只要江南贪污案一破,九王便会立功,到时候就会得到二圣青睐!李世子半路插一脚,无疑是来分功的,若是王爷您的功劳分了他一半,又怎么还能娶得到云三小姐?更何况,他可是世族之人!” 方定一反常态,话说得有些多,九王微微蹙眉,已经猜到,他说的这些原因,必是不全的。方定,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何故要瞒着自己一些事?自然,他如果不说,九王也不会过多去问。 “李世子生死,不由本王决定,本王也知道你是为了本王好,但不该用这样极端的手段。”抿了抿唇,目光定定落在方定脸上,“你这样做,不但不会帮到本王,反而会害了本王。现在将解药拿出来,还来得及。” 九王于方定有救命大恩,方定的命都是九王的,自然不会想要害九王。 “没有解药!当初薛神医走的时候,七日红只留了一份,现在除非找到薛神医,否则,李世子最多活一个月。”方定声音很平静,一点不怕死,“王爷您放心,只要李世子死了,便不会再有人跟您争娶云小姐了。到时候,若是有人查出什么,方定会自行解决,不连累王爷您!” 九王没再说话,不管方定是出于何种原因想要了李夙尧的命,但方定跟了他十几年了,他们的感情早就亲如兄弟,他自是不会为了撇清干系而将他推出去。 “方知州跟齐知州那边查得怎样了?”九王转了话题,问方定,“只要集齐证据,本王便可用二圣御赐的尚方宝剑处置了他们,先斩后奏!” 方定立即抱拳汇报:“属下有带着张县令手下的人去调查,于扬州方知州家中的地窖发现黄金数十箱,还有一封信件。”说着便自袖口里取出来,递给九王,“王爷您看!属下同样在齐知州家中也找到了同样的信件,而两位知州的信都来自于一个人!” 九王接过信件,扫了一眼署名处,虽是之前已经料到谁是幕后黑手,可此番真正瞧见,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他记得小时候,常常将自己扛在肩上抱在怀里的,都是二皇兄汝南王。 二皇兄虽然天生一副冷面孔,可他待汝南王妃跟长宁郡主却是极好的,汝南王妃天生貌丑,可他从不嫌弃,不遗弃,不纳妾!他知道二皇兄心里不服,当初拼死战场冲锋陷阵的,一直是二皇兄的人,可最后立储时,却是大皇兄,也就是当今圣上得立。 此番想着,九王便将信件放在烛火上,一封一封全烧了。 方定没有阻止,只是说:“怕是二圣早就怀疑汝南王了,王爷您这样做,不怕二圣也怀疑您吗?” 九王道:“连同汝南王府一同连根拔起固然很好,很中二圣下怀,可本王此次来江南的目的主要是揪出贪官污吏,要了江南几个知州的性命,重重打击世族,本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顿了顿又说,“至于其它世族会不会闹,会闹到何种地步,那得看李家、谢家、郑家几个家族了。只要他们不站出来说话,其它世族自是不敢!” 方定点头:“属下明白!”又说,“不过,怕是张县令不会轻易放过汝南王,汝南王逼他娶长宁郡主,又害他背信弃义,他一直隐忍着,怕是会想方设法去找更多证据。” 九王皱眉:“连女儿都有了,还能如何……” 因李夙尧中毒一事,婉娘便与李夙尧先回了京城。九王随后齐集证据,用二圣御赐尚方宝剑,斩杀了江南各州知州,随后回京复命。二圣一道旨意,也一并将张笙调回了京城。 江南一案,诸多世族受牵,该斩的斩了,该流放的流放了,该收回爵位贬为庶民的也贬了,世族元气大伤。但李家、谢家、郑家等家族都没有站出来说话,其它世族之人自是不敢强作出头草。 二圣大力提拔可为自己所用的寒门学子,又罢了原京兆尹的官,委任张笙为新一任京兆尹。 作者有话要说:三天两夜的封闭式培训,偶终于活着肥来了,神清气爽!!! 今天先更这么点o(n_n)ol3l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55章 李夙尧回京后,毒素已开始蔓延全身,几乎是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毒发一次。请到s~i~k~u~s~h~uc~o~看最新章节宫里的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都表示无能为力。大多太医都知道李夙尧中的是何毒,但却不敢轻易试药。 毕竟,哪七虫哪七草,非炼毒者,是一点头绪都不会有的。若是弄错了,这李世子,反而会提前送了命,谁敢得罪唐国公府,因此,谁也不敢轻易尝试,宁可一开始就不接这棘手的事。 大家都说,若是想要保住李世子的性命,整个天下,怕也就只有薛神医了。 唐国公立即派隐卫去寻,只是这薛神医向来行踪不定,李家隐卫寻了数日,竟是一点头绪没有……薛神医虽不在,不过他曾经收过一名入室弟子,或许这薛神医的弟子可以配出解药。 婉娘虽年幼,但因师出薛神医,医术自然要比宫里的太医好些。她也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即便不喜李夙尧,也会救他!但是,她也不确信,自己是否可以救得活李夙尧。 独孤氏已经哭晕过好几回,李老太太也一病不起,李烈半个多月来清瘦苍老了许多……京城里的人都说,这李家,怕是要塌了。 婉娘自打回了京,便没去过唐国公府,一直都是呆在自己的小药庐里炼药,或者呆在书房里查看医书。对于李夙尧病情的恶化,她毫无知晓,因此,当见到面容憔悴、仿若瞬间老了十数岁的独孤氏时,有些呆住。 独孤氏是来求婉娘去看看自己儿子的,她虽然不喜欢婉娘,但瞧着儿子烧得迷迷糊糊的却还一直叫着婉娘名字,她实在不忍心。 苏氏抹着泪,对独孤氏说:“李夫人不要担心,世子身强体壮又是个有福气的人,一定会逃过这一劫的。小女婉娘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有将世子的病情放在心上,有在寻找解药。” 独孤氏心有愧疚,伸手紧紧握住婉娘的手,颤着唇说:“好孩子,是我之前刻薄了,夙尧的性命,现在只能靠你了……” 穆郎站在婉娘身边,听说世子哥哥快要死了,他拼命摇着婉娘手:“三姐姐,穆郎不要世子哥哥死,你快去救救他吧……” 婉娘让浮月将自己药箱拿过来,对独孤氏说:“夫人,我会尽力的。”又拍了拍穆郎脑袋,蹲在他跟前,“穆郎乖,三姐姐跟着李夫人去世子哥哥家,你呆在家里要听娘跟二姐的话,知不知道?不许淘气……” 穆郎淌着眼泪拼命点头:“穆郎知道,穆郎会好好识字练功的。” 婉娘走进李夙尧房间的时候,李夙尧刚刚毒发过,此番精神稍微好点,正半卧着,有丫鬟站在他床边,给他喂粥喝。李夙尧瞧见婉娘,眼睛一亮,立即将所有人都挥了出去。 婉娘将药箱放下,坐在他床边,拿起碗,继续喂他粥喝。 李夙尧眨着精锐的眸子,笑看着婉娘:“肉丸子,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 婉娘用吃的堵住他的嘴,然后回他的话:“为什么会以为我不会来看你?” 李夙尧却没答她的话,只闷着头,有些遗憾:“自打喜欢上了你,我便一心想要娶你为妻,曾也下了决心,即便是死缠烂打,也要娶你过门。却没想到……或许我命不久矣了。” 婉娘手顿了顿,将碗放在一旁,看着他的眼睛:“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救你的。” 李夙尧伸手揉婉娘头发,满眼柔情:“答应我,若是我好了,你就嫁给我;若是我命薄……我来生再娶你。” 婉娘垂了眸子,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世子爷,你自初次见到我,便就讨厌我的,可我不明白,你为何后来却说想要娶我?我出身寒门,又不是国色天香……” “我若初次见到你就讨厌你,又怎会替你教训刘邕?”李夙尧语气很轻柔,“我当时是气你不知好歹,我帮了你,你却不知道帮我说话,还叫我被我爹给打了一顿。后来……又毁了你的容貌被逼着娶你,心里有些不爽罢了。” 婉娘抿着唇,没再说话,良久方说:“可是……我想你也知道我的心思的,我若是救了你,你可不可以成全我跟九王?” 李夙尧闷哼一声,喟叹道:“又是九王叔,婉娘,我若是舍得放你走,便就不会跟着你去扬州了。不去扬州,也就不会像今日这般。我若是能活着,必是不会放了你,我若是死了,你便就嫁给九王叔吧……毕竟除了我,九王叔是对你最好的了。” 婉娘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因此就不尽力医治你。” 到了晚上,李夙尧再次毒发,因毒素蔓延得厉害,婉娘在他头上施针已是不见效。独孤氏听得动静,带着丫鬟赶了进来,婉娘叫丫鬟脱了李夙尧上衣,准备在他身上扎几针试试。 丫鬟替李夙尧脱了上衣,婉娘却愣住了,他的身上,横亘着无数刀伤剑伤,婉娘猜测,这些伤疤,应该是西夏一战时留下的。直到此刻,她才有些动容,李夙尧,其实并非她所看到的那样,不只是个富贵公子。 婉娘忙着给李夙尧配药,九王却一直周旋在二圣跟汝南王之间。 圣上自登基为帝,便就一直忌惮汝南王,两人虽面上兄友弟恭,背地里,却一直在较量。此次江南一案,虽是削弱了众世族势力,但汝南王府却安然无恙,这叫圣上心里很不爽。 他知道,此次会牵扯到汝南王,他以为,康王会给他带来汝南王叛国的消息,可是,什么都没有。 圣上因此,不免开始怀疑起九王,思考片刻,便派虞昊虞公公去叫张笙。 张笙身着绯色官服,恭恭敬敬站在殿中,等着圣上问话。 圣上将不必要的人都挥了出去,给张笙赐了坐,方说:“爱卿可知,朕此番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张笙垂着眸子,微一颔首:“微臣不知,还请圣上明示。” 圣上紧紧握住手中的狼毫笔,瞳孔缩了缩,又笑说:“朕只是想问问爱卿,你是如何看你岳丈汝南王的……” 张笙抬眸瞧了二圣一眼,秀气的唇微微抿着,真诚道:“汝南王是贱内的父亲,微臣的岳丈,是长者,微臣不敢对其不敬。但在微臣心里,天下大义凌驾于爱情之上,微臣只效命于圣上。” 圣上笑道:“看来长宁这丫头确实是聪颖贤惠,你们虽说是父母之命,但如今能琴瑟和谐,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张笙心里有些痛,像是利器撕扯着一般地疼痛,这四年来,他从未忘记过曼娘。尤其是回京后得知,她竟是一直未嫁,他更加心痛怜惜。若不是当初汝南王以势逼人,曼娘她,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般? 圣上将张笙脸色瞧在眼里,继续说:“张笙,朕的几个兄弟,现在谁都信不过……朕想,也只有你,可以帮朕办成这件事。” 张笙起身,双手抱拳,跪在圣上跟前:“臣听旨。” 九王正站在书架前翻找一本书,方定推门而入,递给九王一张字条。九王打开看,蹙了蹙眉,又合上,只对方定说:“本王去趟汝南王府。” 方定立即阻止:“王爷,圣上现在不但容不下汝南王,而且甚至在怀疑王爷您,属下觉得王爷此时该避嫌才对。” 九王摇头,已是迈步走了出去,方定只听得他说:“二皇兄待本王好,本王怎忍心看着他走上不归之路。” 汝南王府中,汝南王已是气得连摔了了好几个茶杯,旁边汝南王妃想劝却又不敢劝,正犹豫为难之际,有丫鬟报说,康王殿下来了。汝南王妃立即命人请他进来,又对汝南王说:“王爷,您也消消气吧,臣妾此生不求什么,只希望你跟长宁可以平平安安的,便也就知足了。” “若是其他人,本王倒也不会如此生气,可竟是本王千挑万选的好女婿!”汝南王气得直捶桌子,“那小子竟如此待本王,平日里还不得欺负死长宁了?” 此时九王走了进来,向着皇兄皇嫂作了一揖,方说:“臣弟得了皇嫂着人送的信件,便就过来了。”看了汝南王一眼,“二皇兄,可还是为早朝时遭张大人弹劾一事生气?” 汝南王妃站起身子说:“九皇弟,你劝劝你二皇兄吧,他脾气拧得很,皇嫂是劝不住了。” 九王垂眸道:“皇嫂说得有理,或许此时交出兵权,再听旨前去封地,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即便我们是圣上亲兄弟,可也有君臣之分,圣上的顾忌,不无道理。” 汝南王深叹了口气,喟然:“皇兄便就跟九皇弟说实话吧,我并非真正想做皇帝,只是对先帝的决定不服!先帝只因本王娶的王妃不是他精挑细选的,便不喜本王,凭什么?” 九王垂眸:“皇兄皇嫂情比金坚,臣弟很是羡慕!” 汝南王觉得或许带着王妃去封底也没什么不好,此番气渐渐消了,心情自然也好了不少,拍着九王肩膀:“小九,你我虽不是一母同胞,可皇兄打小就喜欢你,皇兄觉得,你是几个弟兄中最为优秀的。若不是因着当初一场意外,你此时怕是不但娶了王妃,连孩子都得蹦出好几个了。” 九王想到婉娘,点头笑说:“或许是命中注定吧,注定臣弟此生晚娶……” 汝南王黑着脸将王妃赶走了,伸手揽过九王肩膀:“小九,你打小冷静聪慧,若不是太妃所出,怕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选。当初先帝夺得天下时,你虽才六岁,可皇兄瞧得出,先帝当时是想要好好培养你一翻的。只是,先帝突然就走了,不但如此,你也跟着生了一场重病,这一病,就是十多年。” 九王笑了笑,心里隐隐有些怀疑什么,可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其实臣弟并非是个有野心的人,原是想要安安逸逸过一辈子的,可是……”可是若是没权没势,又怎能娶得婉娘? 当今圣上的几个兄弟,只有汝南王跟康王尚且留在京城,因此,当汝南王听旨前去封地后,朝中想要讨好云盎跟张笙的大臣们,纷纷又开始论起九王,说康王殿下如今已及弱冠,早该前去封地康州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偶为偶的渣速默默点根蜡烛,一个晚上就写了这么点,废柴!!!l3l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56章 成婚一 九王因江南一案而得罪了众世族,现如今寒门学子又都站在云盎跟张笙一边,随二人一同上奏二圣,要求汝南王立即前去封地。[请到sikushuco看最新章节]九王此时又与汝南王走得近,因此,近来也有不少朝臣开始上奏,认为康王殿下如今已及弱冠,又身体康健,也该是前去封地康州的时候了。 二圣对此,虽面上表示为难迟迟不肯准奏,其实心里,实为大快。 先帝所留子嗣虽多,但除了汝南王跟九王外,其余早在成年时已去封地。当初汝南王因战功显赫,先帝特留圣旨,准其留任京都。而九王,自幼身疾,二圣怜其母子孤苦无依,便也将九王留在京都。 现如今,九王身体康健了,于情于理都该是离开京都的时候了。况且,九王才思敏捷,又与汝南王关系要好,实难不招二圣猜忌。二圣面上坚持一段时日,几日后,当再有朝臣上奏时,便当朝准奏。 康州位于大兴西北边陲之地,资源贫瘠,地广人稀,且因距离京都太远的缘故,不受天朝庇荫,游民散漫,当地最高长官完全是一手遮天。九王年纪尚轻,又只是以一个王爷的爵位前去,毫无官职,怕是会受当地地痞无赖欺负。 因此,当秦太妃得知消息时,立即进宫去找刘太后,望刘太后能替九王向二圣说说情。 二圣的事情,尤其是关于朝政的事,刘太后是说不上话的。不过,既然秦太妃亲自来找她了,她到底还是得做做样子说一说的,于是便立即命臻仁去将独孤后请来。 自打秦太妃进宫,便有宫女跟独孤后说了,因此,此番太后身边的臻仁来找独孤后时,自是被独孤后拒绝。独孤后只让臻仁带话,目前正忙于突厥的战争不得空,等空了时自会前去给太后请罪。 臻仁回到太后的寿康宫,将独孤后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刘太后,刘太后深深叹口气,也表示无能为力。秦太妃坐在旁边,自是知道二圣此番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言为难太后,只是告退。 回到九王府,秦太妃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的珩儿,她可怜的孩子,打六岁起只因生了一场病,便就残了瞎了……打那之后她就天天盼,盼着珩儿可以康健起来,如今好不易盼到了,却是得了个被发配边疆的下场。 二圣到底是忌惮九儿的,否则,即便是朝臣进谏,他们也该有对策驳回去。 九王倒不因为康州贫瘠就不愿去,只是,若是他去了,婉娘怎么办?他相信婉娘不是娇身惯养的千金小姐,他也相信,婉娘会愿意跟着他一同前去吃苦,只是,他怎舍得? 他原不醉心权欲,奈何不得不谋夺权欲,可如今才立了点功劳,又是何等下场呢?二圣容不得汝南王,同样,也是容不得他。 九王去看望李夙尧,才进唐国公府,国公府的家仆便就去报告唐国公了。唐国公立即迎了出来,九王见到他时,愣了一愣,铮铮铁骨的硬汉子,只才几日没见,竟是像老了十数岁。 九王身着蓝色杭绸,玉冠束发,眸如墨,颜如玉,谦谦君子,温文尔雅,自是惹得国公府上的奴婢们频频侧目,直道,平日里以为自家少主便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人了,没想到,竟是还有比少主更好看的。 “国公爷……”九王上前一步,迎着唐国公,蹙眉问道,“夙尧怎么样了?” 唐国公叹息:“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薛神医一直未有寻得到,云三小姐在照料,却也尚未炼制出解药。” 九王微微垂着头,不言语,此毒,虽说是方定投的,可到底是为了自己。 想了想,九王道:“本王想去看看夙尧,国公爷前方带路吧。” 李夙尧虽然瘦了不少,但性格一点没变,一点不像是只有十多天寿命的人。 九王进屋的时候,看见婉娘正坐在一旁用扇子扇着药炉,很明显是在给李夙尧熬药……而李夙尧呢?一边侧身坐着,眼睛直勾勾瞧着婉娘,一边偷偷用手去拽藏在枕头底下的牛肉脯吃,结果被婉娘发现了,他就装着全身都疼,气得婉娘眼睛瞪得圆圆的,实在忍不住,伸手便打他的头。 “又乱吃东西!你要是不想活了,我现在就回家去,谁愿意管你?”婉娘真心气死了,都跟他说过多少遍了要忌口,竟然都不听,这是被她抓到的,没有抓到的呢?还不知道偷吃了多少回呢! 李夙尧将牛肉脯往地上一扔,然后用脚使劲去踩,又往婉娘身上蹭,笑嘻嘻地保证,自己一定会听话。 婉娘再信他就是傻瓜,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然后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转身便走,一回头,正好对上九王那双清澈如泉水般的眸子。 九王看着婉娘,面上微微有些笑意,眉心却轻轻蹙着,刚才那一幕,若是不知情的人,任谁都会觉得他们是恩爱无比的小两口,那么的和谐……其实生活,有点小吵小闹才会有滋味。 婉娘脸红着,将手在衣裙上擦了擦,让九王看见自己刚刚那副凶悍样,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低着头说:“九王,您怎么来了?” 九王朝着他们走近一点,看着李夙尧:“我是来看看夙尧的。” 李夙尧一头往后倒去,仰躺在床上,颇为严肃地对九王说:“九王叔,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地对肉丸子好,我以后若是不在了,肉丸子就托付给你了。她以后要是受了半点委屈,或者是你以后嫌弃她老了丑了就纳小妾欺负她的话,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婉娘低着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凶悍道:“你又胡说!只要你不贪吃,就死不了!我都说了我会救活你……” 九王听着婉娘的话,心里像针刺一样疼痛,嘴角却翘起,对李夙尧说:“夙尧,现在虽寻不到薛神医了,可婉娘到底是薛神医的徒儿,既然她说能医治好你,便就是能的!” 李夙尧猛地坐了起来,却是力用过了,捂着胸口使劲咳。 婉娘原地使劲跺脚,气鼓鼓地走过去,自身上拿出一颗药丸子递给李夙尧:“吃了它!” “什么东西?甜的苦的?好不好吃?”李夙尧用两根手指头捏住,皱眉,“咦,跟我前两天吃的不一样了……肉丸子,你又炼制了新药?”说完便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婉娘叹了口气,颇为失望地说:“这不是解药,只是可以抑制你身上毒素继续蔓延的药丸子而已。”伸手往脸上擦了下,继续叹气,“我隐隐记得之前好似在师傅那里看过这种毒的,想要解毒,不一定非得需要齐集七虫七草,一定有其它办法,只是我忘了在哪儿看过的了。” 听婉娘此番说,九王倒是想了起来,之前婉娘给他读过医书,他记得清楚。 如此想着,便对婉娘道:“婉娘,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会儿,我有些话想跟夙尧单独说说,你一会儿再进来。” 婉娘的双手有黑灰,刚刚又用手擦了脸,此时脸上也有黑灰,已经没了形象。她皱着秀气的眉毛,瞥眼瞧着九王,又瞧瞧李夙尧,虽然直觉有些不妙,但到底还是什么没说,直接退了出去。 自墨烟被打发去独孤氏那里伺候之后,碧池便成了李夙尧的贴身丫鬟,有婉娘在,李夙尧不愿意其她丫鬟呆在屋子里打扰他们,便将其全部打发到外面候着。 此时,一直候在屋外的碧池见了婉娘,立即迎过来:“云小姐,世子爷的病情怎样了?奴婢刚刚瞧见九王爷进去了,九王是不是有办法救世子爷?” 婉娘一边关门,一边摇头:“不是,九王只是来看望你们世子爷的……” 碧池有些失望,低声道:“奴婢还以为,九王殿下有了薛神医的下落了呢……只还有十多天的时间了,世子爷真可怜。” 婉娘抬眸瞧了碧池一眼,喟叹道:“你也不必担心,总会有办法的,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放弃。”实在太累,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你站在这里候着,我先去偏间休息一会儿,等九王叫我时,你来告诉我一声。” 碧池点头称是,婉娘刚准备走,便见一脸敌意的墨烟迎面而来。 墨烟装模作样地朝婉娘微微行了一礼,方道:“云小姐,我们夫人请云小姐过去,说是有话要说。”又上下仔细打量婉娘,见婉娘衣裳脏乱,头发凌乱,心里窃喜,原也不过如此,哪能跟自己比? 碧池将墨烟那副骚贱样瞧在眼里,心里呸了好几回!她作践自己的那些事情旁人不知道,她碧池还不知道么?做奴婢做到她那样的贱份儿上,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人家是安璟侯府嫡千金,又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惠安郡主,她墨烟什么货色什么身份,竟然也敢跟主子攀比! 婉娘自是瞧出墨烟眼里的敌意,但她不在乎,连个正眼都没给,只又吩咐了碧池几句,然后绕过她,往独孤氏的住处走去。 李老太太还一直病得卧床不起,独孤氏此番在李老太太处,墨烟将婉娘领了过去,便就被打发了出来。墨烟心里极度不舒服,她自认为生得貌美,又备受夫人青睐,可自从这个惠安郡主出现在府上后,夫人便只将心挂在她身上。 世子爷明显已经很讨厌自己了,若是再失了夫人的宠,她可怎么办才好? 李老太太见了婉娘,招手示意婉娘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说:“孙媳妇儿,我老太婆怕是不能亲眼瞧见你给我李家添个大胖小子了。夙尧孙儿的命,全都握在你的手里,我老太婆的命,也指望你了。” 婉娘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瞧了独孤氏一眼,弱弱地说:“老太太,您说什么呢,您身体强健,一定长命百岁!” 李老太太摇头:“眼瞧着李家香火就要断了,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婉娘低头,揪着衣角说:“您放心,我有一直在努力配制解药的,我也一定会救活世子的命,不会让李家断了香火。” “你真的有信心?婉儿丫头,不会是骗我老太婆的吧?”李老太太突然精神好了点,半坐了起来,“既然如此,你们现在便就成婚!” 婉娘惊得抬头,几乎要哭了:“老太太,您说什么呢?”又看独孤氏,“夫人?”l3l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57章 成婚二 独孤氏此番最在意的只是夙尧的命,倒也不在乎婉娘是否出身寒门了,只要儿子夙尧喜欢的,她都会接受。 “婉娘,我的意思,跟老太太是一样的。你这些日子一直跟夙尧呆在一起,许是不知道,我前些日子已经托了媒人去安璟侯府说亲,你爹娘都同意,此番我李家聘礼也下了。”独孤氏抽着帕子擦了下眼角的泪,“丫头,我以前待你刻薄了,还希望你瞧在老太太跟夙尧的面上,别跟我计较。” 婉娘摇头说,“我从来都没有生夫人的气,我也会尽全力去救世子爷的,只是,婚姻的事情……”咬了咬唇,忽然说不下去了。 如何说得出口?难道要跟她未来的婆家人说,其实她一直想要嫁的是九王吗?不管李夙尧他能不能好起来,她都是必须要嫁到唐国公府做世子夫人的了,至于九王,他们终究是没缘分。 可是她跟九王明明就是两情相悦的啊,就这样硬生生被分开,她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 婉娘的沉默,被李老太太跟独孤氏当成了默认,当即,李老太太的病就似好了一半似的,立即着人将府上赶紧布置起来。婉娘心不在焉,回到李夙尧房中之前,她要嫁入唐国公府的消息已是传到了李夙尧耳中。 九王尚还在,自然,也传到了九王耳中。碧池领着一众李夙尧房里的丫鬟,开心地给她们的世子爷贺喜,李夙尧转头瞧九王,九王竟也微微笑着,只是那笑容,含着几分无奈的苦涩。 九王端端坐在一旁,面色平和,微微笑说:“夙尧,你要相信婉娘,她说会医治好你便就一定会。就像之前,她说过会医治好我的眼睛跟双腿一样。她机敏聪慧又善解人意,她既然做过承诺,便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实现。只是,怕是九王叔不能够喝你们的喜酒了。” 李夙尧撑着身子坐起来,眉心皱得深深的:“二圣,终究还是忌惮你了?想将你也打发得远远的?” 九王点头:“是。生在帝王之家,原就没什么兄弟情分可言,我若依旧是个残的瞎的,或许还有那个福气一直留在京城。可此番,我健全了,自是留不得了。若没有什么意外,我这一辈子都得留在康州,不回来了。” 李夙尧忽然想到了以前,在他有记忆以来,九王便就一直坐在轮椅上。那个时候文皇帝初登帝位,他的姨母是当今独孤皇后,他会经常跟着母亲去宫里玩……他就记得,那个时候的九王是孤零零的,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目光呆滞,可怜兮兮,还经常被其他王爷公主们欺负。 九王那个时候的样子,就跟他初次见到肉丸子的样子一样,自卑的,离群的。被人欺负,却又不敢还手;想要融入,却又不敢靠近。他终是隐隐有些明白,为何九王能够跟婉娘走得近些,为何他们总是心灵相通,因为,他们曾经有过相同的遭遇。 李夙尧伸出一只手,重重拍在九王肩膀上:“九王叔,我李夙尧这一辈子,只对肉丸子一个女人好,我若有违诺言,必遭天谴!” 九王笑着起身,淡淡点头:“如此,我走得也放心了,我祝福你们。”也伸出手,轻轻拍在李夙尧肩上,“担心二圣……” 婉娘回来的时候,九王已经走了,她没见到那抹修长的身影,微微有些失望。 李夙尧将她的神色瞧在眼里,挑唇一笑,即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在乎了。九王已是落得这般下场,他还吃什么味儿?九王既已是将肉丸子让给了他,他就该加倍对她好才对。 婉娘静静坐到李夙尧身边,看了他一会儿,又低下头,绞着自己的衣裙。 “你我就要成亲了。”李夙尧歪着脑袋,逗婉娘说话,见她脸涨得红红的,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脸,“怎么,害羞了?脸这么红……”伸开健硕的双臂,忽然将婉娘轻轻抱在怀里,下巴重重抵在她肩膀上,“婉儿,你别怪我残忍,我打十三岁那年起,便就一直想要娶你为妻。不管你是胖的瘦的,还是美的丑的,我都认定你了。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慢慢的,你就会发现我的好……至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婉娘没有挣扎,难得的温顺,轻轻点头:“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李夙尧开心地捧起婉娘的脸,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又用力将她紧紧抱住,他觉得,此时此刻,真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九王走得悄无声息,当婉娘得到消息时,已是婚礼前一夜。 房间里布置得一片喜气,苏氏跟曼娘陪在婉娘身边,穆郎也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在房里窜来窜去。 浮月低着头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本书还有一封信件,递给婉娘:“三小姐,刚刚府里的小厮给送来的,说是有人刚刚放在了府邸门口。” 婉娘接过,信封上写着“婉娘亲启”几个字,字迹她认识,是九王的。 自打那次于唐国公府见过他一面后,之后两人便就再没见过,都在避嫌。婉娘觉得,九王该是生她的气了,而她自己呢,既然已经答应嫁入李家,如果再去见九王,又算什么……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九王走了,离开京城去了康州,而这一去,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她又想到了初次见到他时的那个午后,他白衣广袖,静静坐在轮椅上,他双眼澄澈,笑容温和,她看到他就觉得舒心温暖。 后来她读书给他听,他总是耐心地听着,她配药医治他的双腿他的眼睛,他从来都是相信她的……他们曾经一直努力,一同憧憬着美好光明的未来,原以为就算所有人都反对,他们也是可以在一起的……可是,事与愿违。 婉娘觉得,以后能够嫁给九王的女人,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本书,是一本医书,她之前给九王读过。九王在其中一页打了个折,婉娘轻轻翻开看,是关于七日红解药的详细说明。九王他,仅凭着仅有的一点记忆,竟是一本本翻找了出来。 这一夜,婉娘都没有睡,在看医书,明日嫁到李家后,她必须要以最快的时间炼制出解药。 穆郎也一夜未眠,一直蹭在婉娘跟前,眼瞧着天就要亮了,他抱着婉娘脖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三姐姐……”穆郎用肉肉的手去揉眼睛,眼泪就开始流了,“你以后还会不会回来了?穆郎舍不得你。” 婉娘合上书,将穆郎抱坐在自己膝盖上,哄道:“三姐姐当然会回来看穆郎的,你在家要乖,要听爹跟娘的话,知道吗?” 穆郎有些不开心,歪着头说:“你骗人!我问过陵哥哥还有五姐跟六姐了,他们都说三姐嫁人后就不会再回来了,三姐骗穆郎。” 婉娘拍了拍弟弟圆圆的脑袋瓜子,微微笑道:“那穆郎是听三姐的,还是听五姐跟六姐的呢?只要穆郎乖乖听话,三姐就经常回来看你。” “那世子哥哥呢?”穆郎歪着头问婉娘,“世子哥哥也会来吗?他会好起来吗?穆郎可喜欢他了。” 婉娘在弟弟肉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笑道:“世子哥哥也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安璟侯府嫁闺女,唐国公府娶媳妇,李云两家结亲,算是世族跟寒门最强势力的结合。京城里的百姓都道,世族跟寒门通婚,只要出了李云两家的先例,接下来,寒门之女嫁入世家,便就容易得多了。 对此,颇多寒门之女也是这般期盼的,甚至有些世族,也在精挑细选,想要娶个如安璟侯府嫡女这样的媳妇。 画娘因着婉娘成亲的关系,回了趟家,柳姨娘原就心里难受得正在落泪,此番见到女儿回来了哭得更凶。 画娘淡淡妆容,娇艳明丽,宫中几年,礼仪也学了不少,若是不认识的,都以为她是贵族之女。 “娘,您哭什么?”画娘几步走到柳姨娘身边,替她擦泪,“女儿知道您心里难受,不服气,可也不能涨了旁人士气呀!快别哭了。” 柳姨娘咬牙恨道:“我就是想争口气!画娘,你最知道为娘心中所想了,一定要嫁得比婉娘好,这样娘才有面子!上次听你爹说,刘家的小公子有意娶你,可有这事儿?” 刘家不过是占着太后外戚的身份罢了,又算得什么?那刘邕又是什么条件,怎配得上自己?爹是糊涂了才会答应刘家呢!既然婉娘嫁入了李家,那么,她只有嫁入谢家或者郑家,才能够与之一拼! “娘您只管好好将养着身子,旁的就别操心了,女儿向太后请了几天假,这些日子都呆在家里陪着您。”边说边抚了抚柳姨娘的鬓发,心疼道,“娘,怎生数月不见,您都有了白发了。” 柳姨娘叹息:“娘的岁数摆在这儿呢,别说是白发,连眼角的皱纹都有了。娘老了,什么都不指望,只希望你嫁得好,你日子舒坦娘也开心。” 画娘美丽精致的面庞上划过一丝笑意,信心十足地道:“您放心好了,女儿不会叫您失望。” 外面有人高喊吉时已到,画娘随着柳姨娘一起走出去,画娘瞧着趴在陵郎背上头上盖着红盖头的婉娘,竟是有几分羡慕。她若也是侯府嫡女的话,便就不会这般高不成低不就地愁嫁了……她恨婉娘! igsr="igsr="hp:ig14147132510199" der="0"ss="iagenen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58章 成婚三 婉娘穿着大红的喜服,脸化得雪白雪白的,两只眉毛修得又细又长,唇上只在唇中间抹了一点红,倒是一双眼睛如秋日碧波般好看。百度搜四库书看最新章节 李夙尧瞧着婉娘好好的一张脸竟是被化成了这般,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可真丑,全天下再没有比你更丑的新娘子了。” 婉娘歪过身子,往旁边铜镜的方向照了照,也失声而笑,“喜娘给我上妆的时候,二姐还说好看呢,原来竟是被化成了这个样子。我娘说,新娘子都得化成这样的,说这是规矩,你觉得不好看?” 李夙尧轻轻抬起手,去撩婉娘耳边的鬓发,凑近她,在她唇上浅啄一下:“好看好看,我的婉儿无论化成什么样都是好看的……”执起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满眼深情,“今生今世,我李夙尧只爱云润婉一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你我夫妻必要同心。婉娘,只要有你站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你不想我死,我就一直给你好好活着……我听你的话,我想让你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婉娘轻轻点头,侧过身子,将脸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叫了声:“相公!” 屋子里很静,红烛一直在燃烧,下面就该做点新婚男女该做的事情了。 接下来该做什么事,李夙尧自然知道,而且他也期待很久了。 婉娘却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娘只跟她说过,新婚之夜会发生点特别的事情,叫她就算觉得不舒服也不要哭不要反抗,一切听从自己相公的安排。 “婉娘……”李夙尧轻轻叫了一声,双眼直勾勾瞧着婉娘,一边嘴角挑起,笑得贼贼的,“你饿吗?如果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呆会儿是需要耗体力的。”一边说,一边已是顺手自床上抓了一把红枣,递到婉娘跟前。 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婉娘确实觉得饿,就着李夙尧的手,含了一颗枣子在嘴里,吃完便说:“累了一天,我们歇下吧。” 李夙尧得令,撇过头,开心得直笑。 兀自偷笑了一会儿,然后扶起婉娘,他自己则爬到床上将桂圆红枣都挥到床的最里边,他怕呆会儿滚床单的时候弄疼婉娘。做完这些,他又去牵婉娘的手,将她扶坐在床边,静静瞧她一会儿,然后才去解她的喜服。 婉娘一直没动,待得脱得只剩一件肚兜的时候,婉娘的脸红得已是能掐出血来,难道这就是娘说的特别的事情?婉娘低着头,只时不时抬眸却瞥李夙尧,不敢与之对视。 李夙尧怕婉娘会冻到,便先用被子将婉娘裹住,然后才开始动手解自己衣服。 他虽中了毒,但在婉娘细心照料下,身体状况倒也不是很糟,只是脸色差了点,力气还是有的。 是以,当李夙尧趴在婉娘身上不停卖命时,即便他极力放轻了力度,可还是弄疼了婉娘。婉娘最先只觉得有什么炽热的坚硬的东西猛地刺入了自己身体,弄得她异常不舒服,然后,便觉身下如撕裂般疼痛,一下一下的,仿若锤子般狠狠地砸到了自己内心最深处。 婉娘以为忍一会儿就过去了,可直到她累得失去意识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的丈夫,还在以他所以为的方式疼爱她。他沉重的喘息声就响在自己耳畔,他一遍遍不停地在叫自己名字,他在做那事儿的时候,还在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此时此刻的婉娘,她是觉得幸福的,她的丈夫爱她,许了她一生一世,这便够了。她选择了认命,既是嫁到了李家,既是做了李家嫡长媳,她就要尽力做好媳妇该做的事情。 孝顺公婆,敬重丈夫,为李家开枝散叶,这都是她该做的事情。而九王,是她此时最不敢再去想的人,她真心地希望,远在康州的九王,他能够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真心希望他可以娶一位爱他的贤惠妻子。 婉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似乎听到了那首《越人歌》,那首九王教她吹的第一首曲子……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心悦君兮君不知…… 婉娘不想再想过去,于是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她是李家媳妇,她是李夙尧的妻子,她要爱她的丈夫,敬她的丈夫……是以,第二日一早,天刚刚擦亮,她便就醒了。 睁开双眼,她瞧见的是自己丈夫那张英俊的面孔,略微显得苍白病态的,却依旧含着幸福笑意的面孔。婉娘只才动了动身子,李夙尧便也醒了,婉娘这才发现,她是以何等暧昧的姿势侧躺在自己丈夫怀里的。 李夙尧见婉娘已经开始起身自己穿衣,拽住她说:“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再多睡一会儿吧,老太太跟爹娘不会说什么的。” 婉娘显然还想着最重要的事情,摇头说:“给长辈们请了安,我还得给你治病,尽快将你身体里的毒解了,这样我才放心。” 一直早早守在外面的丫鬟听得了动静,立即端着洗漱用具走进来,碧池则还想像以前一样,亲手给世子爷穿衣。 李夙尧想到了自己跟婉娘现在的样子,朝碧池挥手:“将我要穿的衣服找出来就出去吧,我自己会穿衣服。” 碧池低头向李夙尧跟婉娘行了礼,便带着之前李夙尧房里的一众丫鬟出去了,而婉娘的陪嫁丫鬟浮月还留在这里。 婉娘陪嫁丫鬟有三个,分别是浮月、凝珠跟雪珠。由于浮月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自是亲一点,而凝珠跟雪珠,是来京都后苏氏在京城里买的,婉娘一直未留她们近身伺候。 浮月是婉娘打娘家带来的人,李夙尧就算吩咐她做事,也得瞧着婉娘的面子。 李夙尧显然是不想浮月呆在这里碍事的,他只想跟自己夫人呆在一起,想到昨晚的事,李夙尧情难自禁,将婉娘往怀里一搂,抱着她便往旁边倒去。 浮月识趣,立即向李夙尧跟婉娘告安,然后匆匆离去。 婉娘不想让李夙尧弄乱自己刚刚穿好的衣服,打他的手说:“你别闹了,要是耽误了功夫,府里的长辈们该说我不懂事了。” “就亲一口……”李夙尧按住婉娘肩膀,将她压在身下,凑唇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调侃道,“快将脸洗了吧,丑媳妇……” 婉娘嫌弃地擦了擦自己的脸,推开他,起身跳下床,去洗脸……李夙尧一边自己穿衣一边思忖着,肉丸子好似生气了,呆会儿回来可得好好哄着她。 李夙尧带着婉娘去给李家长辈们请安,后面以碧池跟浮月为首的一众丫鬟紧紧跟着。李夙尧一路都扶着婉娘,拉着她的手慢慢走,边走边给她说自己曾在军营里的趣事儿,逗得婉娘偶尔也笑一笑。 墨烟站在独孤氏身边,瞧着自远而近的那对璧人,她狠狠地揉着手中帕子。 自打婉娘答应嫁入李家的那刻起,李老太太的病就好了一半,此番见到婉娘以李家媳妇的身份来向自己行礼,病着实好了个彻底。 婉娘跟李夙尧打丫鬟那里接过茶盏,两人跪下,恭恭敬敬给李老太太请安。 李老太太很给面子,一口气吞了两碗茶,然后亲手将夙尧孙儿跟他媳妇扶起。 接下来便是给唐国公李烈跟独孤氏敬茶,独孤氏见自己儿子气色好了不少,又见婉娘着实乖巧讨喜,心情大好,一直拉着婉娘的手不肯丢。 唐国公咳了一声,低低对自己夫人说:“之前你还不同意,现在知道是块宝了吧?没有她,我们夙尧哪能如现在这般!” 独孤氏心情好,不理丈夫,只拍了拍婉娘手,笑道:“乖孩子,去给你叔叔婶婶们敬茶去,敬了这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婉娘点头称是。 唐国公还有两个庶出的弟弟,都在朝中混一份虚职儿,两人膝下无子,生的女儿也都于前两年嫁了人。婉娘给他们敬了茶,叫了叔叔婶婶,几人也都颇为热情地应着。 李家众子中,除了李夙尧,其余皆为姨娘所生。除了李夙尧一个庶出哥哥李瑾琛为贵妾贾姨娘所生外,其余都是通房丫头生的,身份着实不高。李瑾琛的生母贾氏,乃独孤氏的陪嫁,亦是她的远方表妹。 李瑾琛长李夙尧四岁,娶的是李老太太娘家郑家一个庶出的丫头,此番已是给李家添了一个丫头。不过不是嫡系,即便添的是儿子,也不多值得庆贺,更何况是女儿了。 婉娘微微笑着叫了李瑾琛一声大哥,又叫小郑氏一声大嫂,算是打过招呼了。 待到给长辈们请完礼,婉娘便想告别,只说,想要快些回去给世子爷解毒,否则,怕是来不及了。李老太太跟独孤氏自然最担心李夙尧,此番听婉娘如此说,不免对她映像又好了点。 婉娘十分敬业,一头钻进小药庐里,连饭都不想吃,好在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恰恰在最后一天,婉娘熬出了解药……李夙尧喝了,过了几个时辰婉娘再去给他把脉,脉相已经渐渐平稳,婉娘又去瞧他脖颈上的红斑,红斑也渐渐淡了不少。 直至此,李府上下才算放了心,都道,世子爷这真是娶了一位救命的好夫人。 因要替李夙尧解毒的原因,婉娘的回门日往后推了几天,待到李夙尧脉相完全稳定时,已是十数日之后。 婉娘刚下马车,便见穆郎朝自己跑了过来,许是太开心太急切了,竟是摔了一跤。穆郎原就是想哭的,此番刚好寻了个由头,哭得昏天暗地,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婉娘将弟弟搂在怀里,刮他肉肉的脸蛋:“可真丢人,还说自己是男子汉呢,只摔了一跤就哭了,以后还怎么跟着爹一起骑马射箭?” 穆郎最听三姐的话了,三姐叫他不哭,他便就不哭了,只是觉得委屈,一个劲揉眼睛:“穆郎不爱哭的,只是三姐姐走了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看穆郎,穆郎想姐姐了。”低着头,“三姐不在,穆郎饭都吃得都不香了,三姐,穆郎后悔让你嫁人了。” 李夙尧笑着走过来,蹲在穆郎跟前:“难不成你姐姐一辈子不嫁人,只陪着你?嫁给我,总嫁给别人好吧……至少我可以让你姐姐随时回来看你。” 此时曼娘寻了出来,笑说:“小孩子不懂事,世子爷别见怪。”又牵穆郎的手,嗔怪道,“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快别胡闹!” 作者有话要说:云润=圆润 润婉=肉丸 身材如何,名字很重要哇!!!l3l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59章 隔阂 平时婉娘不在的时候,穆郎一直黏着曼娘,此番婉娘回来了,穆郎就一直围着婉娘转,就连吃饭的时候,穆郎也要坐在婉娘腿上,让婉娘一口一口喂给他吃。[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前几年,苏氏跟曼娘身子都不大好,穆郎可以说是婉娘一手带大的,因此,婉娘疼弟弟也是疼得不行,恨不能捧在掌心里来宠。 刚刚用完饭,管家安富便来报说,长孙将军求见侯爷。安璟侯眸子微微一亮,立即让安富将人带去前厅好好伺候着,他随后就到。 婉娘一边拿着一个拨浪鼓哄弟弟玩,一边转头问安璟侯:“爹,是哪个长孙将军?可是一直戍守北疆,只近几日才还朝的长孙鸿将军?”见安璟侯点头,婉娘蹙眉,“爹跟他有交情?” 穆郎知道这事儿,立即将拨浪鼓扔在一边,举起手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个长孙鸿长得可英武了,人也老好,每次来都给陪我玩,我喜欢他!” 苏氏伸手就拍了穆郎屁股一下,瞪眼凶道:“小孩子别不懂规矩!怎可直呼其名?好在这里都是一家人,要是叫有心人听了去,没由得要了你的命!” 穆郎伸手抱住婉娘脖子,使劲拱:“三姐姐,他人真的老好了,又稳重,又大方,身板结识,长得好看极了!最重要的是,他老是在穆郎跟前夸二姐姐,说二姐姐又端庄又温柔,将来谁娶了二姐,可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李夙尧一直觉得他能够娶到肉丸子他才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此番听得有人跟他叫板,坐不住了,走过去,将穆郎自婉娘怀里一把夺过来,抱住。 “那是他好,还是你三姐夫好?”李夙尧自以为长得是相貌堂堂气死潘安,玉树临风哭活宋玉,朝着穆郎挤出一个极具杀伤力的笑容,低低道,“臭小子,当着你父母你三姐姐的面不许夸别人,只能夸我,知道不?”压低声音,威胁,“不然姐夫不带你去京城里最有名的饭馆吃饭!” “嘁~”穆郎将头一昂,嘴噘得老高,不以为意道,“我都不稀得跟你去了,每次跟你去我都吃不到什么,满满一桌子菜,大部分进了你的肚子!长孙哥哥就不一样了,他都让着我!”继续昂头。 李夙尧实在听不下去了,手一伸,立即将穆郎嘴巴捂住,眼睛一个劲往婉娘那边瞟。 婉娘何等心思?穆郎几句话说下来,她自然知道这长孙鸿是何心思了。 这个长孙鸿,在整个大兴,名气还是有一点的,倒也算是个传奇人物。 长孙鸿行伍出身,十三岁从军,当初天下大乱之际,他曾带着一群草莽英雄拼杀一方。后来文帝立兴,长孙鸿降兴,受封朔北大将军,一直驻守北疆,与突厥顽强抵抗十余年,是一条真真正正的硬汉子! 只是,他一把年纪了,难不成驻守北疆时一直未娶妻? 李夙尧瞧出了婉娘的心思,对她说:“长孙鸿十三岁从军,十七岁时娶过一个女子,只是那女子福薄,没过一年便去了,只留了一个女儿……长孙鸿倒也重情义,鳏居十年,一直未再续弦,此番竟是瞧中了二姐。” 曼娘脸早已红得没边,长孙鸿的意思,她自是瞧得出了,那个人,太不含蓄! 安璟侯起身,对曼娘说:“你先去换身衣裳,将自己好生打扮打扮,爹去前厅瞧瞧。”走到李夙尧跟前,又说,“不知世子爷可否一同前去?” 李夙尧本来就想去瞧瞧跟他叫板的人,再说了,此番他老丈人都点名叫他去了,他能不去?自是答得很爽快! 穆郎“啪哒啪哒”又走到婉娘跟前,婉娘问曼娘:“二姐,那你瞧着长孙将军如何?其实年岁大点没事,是续弦也不打紧,只是,若是姐姐嫁了过去得跟着一起去北疆可怎么办?” 苏氏也正担心这点,皱眉道:“可不就是!如果是这样我可就不同意了,好好的闺女凭什么嫁得那般远?这京城里好人家的公子多得是!”又瞧曼娘,气得咬牙,“你这丫头就是一根筋,若不是你拧,凭你这等条件,能留到这般大?” 不能再说了,再说可又得说到四年前那事情上了,又得提到曼娘的伤心事儿,婉娘立即阻止:“娘,好好的,您又提那些事做什么……要我看,二姐自己是个有主见的,若是她也中意长孙将军,倒也是好事儿。” 毕竟那张笙,现如今已是娶妻生子了,已经有了幸福美满的小家庭。既然他已经过上了自己的小日子,曼娘何故还要守着过去?总是要走出来的!若是这长孙鸿真对曼娘有意,倒也是一段佳话,至于远去北疆……这是最大的问题。 或许曼娘之前还一直拧着,可自打张笙回京做了京兆尹后,她也想得通了。她留恋过去又如何?那张郎,难不成还能休了长宁郡主然后娶她不成?若是那样,张郎也就不是她心目中的张郎了,她必会瞧不起他,可若他不那样做,那自己这般独守着又为哪般? 过去的总归过去了,自己一直守着不嫁,底下几个妹妹也不好说嫁。 曼娘一直低头不语,苏氏瞧着有些急,怕她真愿意嫁到北疆去,刚要说话,便就被婉娘阻止了。 婉娘说:“娘,二姐心里该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您就别说了。” 过了晌午,李夙尧并着婉娘便一起回家去了,马车里,婉娘坐在一边,一直想着刚刚的事情,未言语。李夙尧则坐在婉娘身边,仔细打量她一翻,然后伸开双臂将婉娘搂抱在怀里,喟叹道:“肉丸子,我可真心疼你,你明明不是云家长女,却还操着长女操的心……”低笑一声,揉着她的头发说,“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关于长孙鸿。” 婉娘静静靠在他怀里,没有挣扎,只说:“他为人如何?不是一直驻守边疆的吗?我只关心,他是继续留在京都,还是只呆几日便回去。” 李夙尧说:“他是朔北将军,自然是要回去的,此次回京,也是关于大兴与突厥的战事问题。至于他的为人嘛,我觉得不算顶好的。” 婉娘抬眸瞧他:“哪些方面不好?” 李夙尧挑着一边嘴角笑:“倒也不是说哪里不好,只是,有你丈夫我在这里衬着,即便再好的男子,于我跟前也要矮上一截!” 婉娘没心情跟他玩笑,只垂下眼皮子,叹息一声说:“真希望我二姐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在婉娘的精心照料下,李夙尧体内毒素终于清除干净,只是婉娘还是不大放心,他的饮食,她都要一一过目。独孤氏自嬷嬷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心里快慰得很,心情好了,气色也好不少,她真后悔自己以前对婉娘过于刻薄了。 现在好了,夙尧不但身子好了,而且还顺当娶了媳妇,接下来,若是婉娘能给李家添个一儿半女,那就更好。 只是,关于床笫之事,婉娘是不大热情的,每次都很被动,像是在执行什么任务般,敷衍了事。李夙尧知道肉丸子不喜那事,便也很自觉,若是肉丸子不想,他便也不勉强,或者实在想要她时,也是及其温柔的。 其实,婉娘天生是个操心的命,倒也不是排斥自己丈夫,只是,一来她着实怕疼,二来,她此番心情都在二姐身上,两个人的想法,根本就没在一个点上。 可李夙尧很郁闷,他是热血青年,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能忍得住?几次被妻子委婉拒绝后,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是否自己不行?没道理啊,他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这一日,李夙尧跟婉娘打李老太太那里请安回来之后,李夙尧便将房里的丫鬟都赶了出去。 婉娘一边揉着自己颇为酸痛的肩膀,一边说:“这么早将她们都赶出去做什么?”看着丈夫的眼睛,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立即说,“我很累了,我想睡觉。”说着便抬腿往床边走去,却被李夙尧一把抱住。 李夙尧将妻子紧紧框在自己臂弯里,下巴抵着她的肩,炽热鼻息喷在她耳畔:“你脸红什么?刚刚不是你说时间尚早的么……怎么又嚷嚷着要睡觉了。” 婉娘也不想跟他兜圈子,诚实道:“夙尧,我真的是不想,你若是想要的话,可以去找碧池她们……还有墨烟……”这个念头窜出来的时候,婉娘心内也着实下了一跳,她竟然会让自己丈夫去找那些通房丫头…… 李夙尧一张脸已是黑得如锅底,气得不行,肉丸子她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吗?难道他想跟她温存,仅仅是因为自己欲火浇头,忍耐不住?她到底明不明白,他是爱她的! 他甚至跟自己发过誓,此生,他李夙尧只有云润婉一人,绝不纳妾!可婉娘又是怎样做的? 婉娘似乎感觉到了李夙尧的怒气,她歪过头去看他,却见他双目猩红,薄唇紧抿,正狠狠地与自己对视着。 李夙尧依旧紧紧抱住婉娘没松手,只是半天才挤出一丝冷笑,道:“其实,何必要找我的通房丫头呢,你不是有陪嫁丫头吗!嗯?” 婉娘惊道:“她们不行!”浮月是绝对不行的,她打小就跟浮月说好了,将来等浮月长大了,她是要帮她选个好人的,她要让她做别人的妻子。 李夙尧以为婉娘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却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回答,气得立即松开了她。 “你放心,你带来的人,我一个不会碰!”说着便甩门而出。 婉娘紧走几步,想要追上去,追到门口的时候,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婉娘觉得,李夙尧他不会真去找丫头行事,她相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整个下午心情都很糟糕,123言情很好的一位古言作者竟然不幸罹难逝世了,顿觉世事无常,唯愿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好人们,可以一直好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60章 傻x 李夙尧确实是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若不是极力强忍着,他恨不能呕出几升血来,肉丸子,她真的太过分了!她可以打他,可以骂他,她甚至可以拿剑抵着他的心窝,可她怎么能?怎么能将自己往别的女人身边推呢? 只要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只要这个女人她爱她的丈夫,哪怕就是不爱,只要她想要跟丈夫合乐安宁地过日子,她便就不会将丈夫往通房丫头那里推!婉娘,他的婉娘,他捧在掌心来宠的好妻子,竟是不在乎他的! 李夙尧疾步走出了自己院子,他脾气拧,越想越生气,结果急火攻心,只觉喉间一股腥甜,待反应过来时,已是一口鲜血喷在地上。(花好田园htl33266) 墨烟是奉独孤氏之命,来给世子爷跟世子夫人送补品的,结果刚走到门口,却见世子爷这般…… 墨烟惊得一顿,立即跑过去将李夙尧扶住,问道:“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是否体内毒素未除干净所以才吐了血,奴婢扶您进去吧!”边说边自作主张地要架住李夙尧胳膊往院内走。 李夙尧心情极度不好,一抬手便将墨烟挥开,怒道:“给爷滚远点!”鹰眸紧紧锁在她脸上,十分犀利,“你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爷的话你不听了,不是叫你有多远滚多远吗?” 墨烟觉得万分委屈,有些卑微地低垂着头,贝齿紧紧咬着红唇,就差哭出来了。 “爷,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不会那般不知廉耻!”墨烟抬眸,仰视着李夙尧,眼泪在眼里直打转,“可是爷,您不要忘了,奴婢生死都是您的人!奴婢自被买入国公府便就一直伺候着您,府上谁人不知,奴婢将来是要给爷做房里人的,即便您不喜奴婢,可也改不了这个事实。” 李夙尧轻哼一声:“简直反了天了!不过一个奴婢而已,竟然敢用这种语气跟主子说话!墨烟,爷今天就清清楚楚告诉你,想做爷的女人,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他心情烦躁得很,若不是瞧在墨烟伺候他多年的份上,他早就将她撵出府去了,哪由得她在眼前晃? 墨烟即便心里万分委屈,此番也是极力忍着!她打小是跟着世子爷一起长大的,世子爷何种脾性她还不知道吗?越是跟他顶着干就越是没有好事儿! “是,奴婢知道!奴婢一定安守本分,伺候好夫人!”墨烟擦了擦眼泪,朝着李夙尧微微抚了抚身子,随即淡然道,“只是,爷您真的没事儿吗?奴婢奉了夫人的命,来给爷跟少夫人送补汤的。” 李夙尧肚子确实有些饿,不过此刻可不是吃东西的时候,大手一挥:“端进去给夫人吧!”说罢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往外走了。 墨烟瞧着黑影中那抹英挺修长的身姿,指甲紧紧掐进了肉里,一股怨气堵在心口!她自然是恨的,她打进国公府时便被告知,将来有机会做姨娘,她一直都期待着!四年前,十三岁的世子爷该是娶瑛列侯府千金的,早在四年前,她十六岁那年,她就是该给了他的…… 可是结果呢?半路杀出个云小姐,不但挤走了窦小姐,连带着她姨娘的名分也一并给挤走了……她怎能不恨?她都二十了,即便夫人善心,放了她出去,她还能嫁到什么如意郎君? 墨烟自是有自己的打算,既然美人计对世子爷不再管用,便就用苦肉计吧。 李夙尧气愤地离开后,婉娘没打算先睡,只随手拿了一本书过来,坐在桌边静静看着。 浮月给婉娘倒了茶,递给她,有些抱怨地说:“少夫人,您跟世子爷闹得这般动静,现在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可都知道了。”虽然浮月打小就不喜欢李夙尧,打小就希望婉娘能够嫁给温润如玉的九王,可毕竟小姐她此番已是做了唐国公府世子夫人,就该要好好过日子才对,“若是将世子爷的心气走了,您可是会后悔的,毕竟,九王已经走了。” 婉娘手上的书却不小心掉了下来,顿了顿,又重新拾起,“浮月,以后别再提九王了,你若是想我过得好,便就别再提他。”说不让浮月提,可她自己却也忘不了……可是忘不了又如何?她已经嫁人了! 其实想到这里,婉娘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恨的,恨那些拆散她跟九王的人。可那些又都是她最亲最近的人啊,她不管爹是怎么想的,可是娘跟二姐,她们一定是为了自己好的! 也罢了,就算此生不能将心付与李夙尧,可只要能够做到与之举案齐眉,便也就够了。 浮月小声嘟囔着:“小姐!”跟着李府的丫鬟叫少夫人还真不习惯,浮月改回了称呼,“小姐,或许您不觉得,可是奴婢旁观者清,您终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姑爷,即便他对您再热的心,也有冷掉的时候。” 婉娘眨了眨眼睛,手翻着书页说:“浮月,他不会那么做的。”顿了顿,又说,“他是我丈夫,我自然敬重他,也一直在努力地将心跟他贴得更近,可是,这也是需要时间的。” 浮月还欲说,墨烟却领着两个奴婢大步跨了进来,手捧着托盘朝婉娘行一礼。 “谁叫你进来的?”浮月有些恼怒,奴婢进主子的屋子,难道不该等通报么? 墨烟将手上托盘轻轻放在婉娘跟前,笑得娇艳妩媚:“少夫人,奴婢是奉了夫人的命,来给您送些补品的。夫人说了,少夫人您身子弱,年纪又小,该是吃点东西才能给李家开枝散叶的。” 浮月“呸”了声,急得跳脚:“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诅咒我家小姐!”眯着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她,不屑道,“哦,我知道了,你不就是那个爬世子爷的床没有爬上,结果被世子爷赶走的墨烟么?怎么,竟是还有脸跑到世子夫人跟前来卖弄?” 她两次爬床的事情,夫人可都是默认的,不然她又怎会依旧安然呆在国公府?只是,此番被一个地位没自己高的陪嫁丫头骂,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颜面何存? 她自认为在夫人心里是有一定地位的,也认定世子爷不会为了一个陪嫁丫头而不念旧情,于是抬手便一巴掌挥在浮月脸上。脆脆的一声响,打得所有人都懵住了,就连婉娘,也是始料未及。 浮月一手捂着脸,眼泪哗哗流,转头去瞧婉娘。 婉娘震惊之余,自然也是气得不轻,只对浮月道:“你与她皆为奴婢,她怎么对你,你大可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墨烟以为婉娘出身寒门,该是低贱得很,即便她打了她的人,她即使不服也只能吞下去!可没想到,她竟是跟自己丫鬟说,原封不动还回来?墨烟还未缓过神来呢,浮月便如饿虎般往墨烟身上扑去,揪着她头发就扯! 婉娘小时候自卑老实,常常被画娘欺负,那个时候,都是浮月强出的头,因此,墨烟即便岁数大身量高,也不是小浮月的对手。没有少夫人的命令,丫鬟们是不敢劝架拉架的,只能眼睁睁瞧着墨烟被打。 一翻撕扯下来,墨烟头发散落,脸上竟也是划伤了好几道印子。 婉娘不想被人指着鼻子欺负,但也不想闹得太过,见好就收,转头看碧池:“将她们拉开吧。” 碧池原瞧得正起劲呢,此番少夫人吩咐了,她只得遵命过去“救出”墨烟。 墨烟却没有起来,只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直哼哼说,自己起不来了。 碧池不屑地丢了她一个大白眼:“又装!” 婉娘想清静些,不想这群丫鬟挤在自己屋子里,只对碧池说:“你将她扶回去吧,跟夫人说,今天太晚了不便再打搅,我明日一早就去请罪!” 碧池得意一笑,对婉娘恭敬道:“少夫人您有什么错?我们大家伙可都瞧得真真的,奴婢不敬主子,可不就是该打?” 婉娘没说话,只朝着碧池点点头,又说:“你们都先出去吧,浮月,你留下来。” 李夙尧打婉娘那里气呼呼地出来之后,进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就驰骋而去,去校场上找玄七赤九他们打了一架,还是觉得不解气,便又牵着马在街市上乱逛,却是逛到了太子府门口。 太子府守门的见是唐国公世子,立即上前请安:“小的给世子爷请安。” 李夙尧顿住脚步,抬头一看,见是太子府,便抬手说:“不必多礼了,给爷好好喂着马!”然后长腿一迈,大步跨了进去。 太子杨佼正于东宫甘露殿内处理庶务,韵娘则于一旁帮着研磨,忽有宫人来报说,李世子来了。 太子搁下笔,站了起来:“快去将表弟请进来。” 韵娘也起身,伸手示意旁边一个宫女到自己跟前,低声说:“去备几样好菜来。” 李夙尧一袭黑衣,腰间系着朱红色的玉带,大步款款地走进来,依旧一脸不高兴。 太子赶紧命人上茶,问李夙尧:“表弟身子可大好了?”见他刚刚健步如飞的样子,不好才怪,便又道,“你这新婚燕尔的,大晚上不陪着自己妻子,来孤这里作何?” 李夙尧深叹一口气,然后给太子简单请了一礼,方说:“倒没什么,只是闷得太久了,想到太子殿下这里讨杯水酒喝,不知可有?” 韵娘善于察言观色,看出了自己这个妹夫此番心情不好,或许跟三妹有关,便立即说:“酒水自然是有的,妾身已是命人去备了酒菜,若是世子爷不嫌弃,便就留下来饮一杯。” 李夙尧看看韵娘,又瞧瞧太子,忽而羡慕道:“还是表兄好,跟昭训这般恩爱,为弟可就没这个福分了!” 太子颇为惊讶道:“表弟何出此言?可是与三姨妹闹了什么别扭?” 即便婉娘惹得他伤心了,他也不想旁人说她的一句不是,只笑着摇头:“自然不是!”又说,“长孙鸿将军的事情,太子殿下可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61章 作死 太子见他忽而转了话题,知他是不愿与自己说,便就作罢,只道:“长孙鸿?怎的忽然提到他?”太子忽而甩了甩袖袍,浓眉微微蹙起,他听府上探子报说,这个长孙鸿,近日来,与晋王府的人走得及近。 李夙尧瞧着太子脸色,叹道:“长孙鸿将军行伍出身,少年从军,十多年来,一直坚守北疆,抵抗突厥,为大兴立下汗马功劳,就连二圣,也是要忌惮他几分的。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打算?” 太子哼道:“莽夫一个!”显然有些不高兴,又说,“莫非连表弟也觉得孤该敬重长孙鸿?也该去拉拢巴结他不成?即便他与晋王走得近,可孤有你李家军作为后盾……”又指了指韵娘,“还有云家,难道还怕他不成?” 二人虽说是姨表亲兄弟,可到底君臣有别,李夙尧即便好心提醒,也不便说得太多。 其实说实话,当初二圣想要云李两家结亲,本意是为了毁掉世族血统,从而达到制衡的效果。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世族大家已是毁了一半,成不得什么气候,此番二圣该忌惮的,怕是云李两家。 关于这一点,李夙尧心里清楚明白得很,但无论如何,他李家一定会忠于君,忠于储君。 自打晋王并李家父子一起战胜西夏归来之后,朝中想要拥立晋王殿下为太子的大臣就更多,只是目前暂抓不出太子的错,只得一直隐忍不说。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此番只要太子行事稍有差错,储君之位便就会动摇。 韵娘深知太子脾性,他此番正为此事烦愁,偏偏李世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若再让二人聊下去,怕是会有不必要的争执。 刚好此时,东宫里的宫女端来了酒水饭菜,韵娘笑说:“殿下,臣妾刚刚命厨房里做了些菜,不若您跟李世子一起饮几杯吧?” 李夙尧摸了摸肚子,着实觉得饿了,笑说:“晚饭没吃饱,原就是来东宫蹭吃的,刚好赶得上时候,就再吃点。” 韵娘拉了拉太子的袖袍,太子这才面色稍霁,笑着引手示意李夙尧坐在自己身边:“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就痛饮一翻。”太子近些日子以来,因着朝中一些事情,心情着实不好。 李夙尧摆手说:“臣不胜酒力,只讨些菜吃,酒水就算了。”李夙尧此番气已是消了,他确实不胜酒力,也知道婉娘不喜他饮酒,猛吃了几口菜,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臣还要回去陪着爱妻,就此先别。” 太子没做多留,只是一杯杯饮着韵娘亲自为他酿的米酒,他不怕喝醉,有韵娘在他身边陪着,他即便喝醉了,也觉得安心。只要有她在自己身边陪着,就算在朝中遇到诸多不顺,他也不怕了。此番想着,已是不自觉将头轻轻靠在了韵娘肩膀上,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温柔地抚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 或许韵娘当初愿做太子昭训,为的只是报嫡母苏氏养育之恩,但这四五年来,太子对她着实不错,真的就像一个丈夫对待自己的女人一样,她的心,也早就一点点沦陷了。 可她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也知道自己只是太子一个姬妾,是没有资格独占着太子的爱的。于是,很多次,她不得不将高高兴兴来自己殿中的太子好言劝去太子妃那里。 可即便如此,太子偏宠云昭训,还是成了朝中众多晋王党大臣的把柄。 韵娘闲暇之时,偶尔也会在想,若自己真是他的妻子该是多好,若他不是当朝储君,又该多好?且不管他是否能顺顺当当地当上圣主,以他的脾性,若是真当得上圣主,怕也得被朝臣把控着。 太子的为人脾性,韵娘清楚得很,他不适合做皇帝。 沁香小步走了进来,深深行了一礼,方道:“殿下,昭训娘娘,太子妃着人来请殿下,此番就在门外候着呢。” 提到太子妃,太子便又想到她那张冰冷的面孔以及高傲的姿态,微微蹙眉道:“你去回了太子妃的人,就说孤今夜没空。”指了指旁边案上的一摞奏折,“孤要帮着父皇母后处理庶务,哪来的时间?” 沁香是韵娘打娘家带过来的丫鬟,此番自是先瞧了韵娘一眼,见韵娘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方才下去回话。 沁香将太子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了太子妃宫中的绿娥,绿娥是太子妃元氏的心腹宫女,得了话后,便又回去回了太子妃元氏。 太子妃正逗弄着将至五岁的女儿容宁,满心欢喜地等着太子前来,结果却被告知,太子今晚不来了,没由得要将气撒在韵娘身上。不过太子妃倒也能忍,心里所想的,跟面上所表现的,完全不一样。 “绿娥,既是如此,便就伺候本宫先歇下吧。”又朝奶娘招手,示意她先将容宁郡主抱下去,方又说,“本宫记得,昭训妹妹可也有些时日未有见到娘家人了,此番她又将临盆,怕是殿下此番也想着法子在逗她开心,不若,就让本宫来操这个心吧……” 绿娥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此意何为,但觉得太子妃这般说必是有她的用意,便顺着她的话问:“那娘娘打算如何做?” 太子妃元氏抬手示意其余一众宫女都退下去,解了外衫,又坐在梳妆镜前,绿娥帮着拆了钗环,凤钗落下,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便散落及地,铜镜里映照的,是一位孤傲清高的美人。 绿娥忍不住赞叹:“娘娘,您长得真美。” 太子妃眸光流连在铜镜上,上下仔细瞧着自己这副容貌,抿唇苦笑说:“是吗?那是本宫美,还是云昭训美?” 绿娥自然是觉得自家主子更胜一筹:“自是娘娘您更美,云昭训比起您来,犹若村姑比仙子。” 太子妃一向孤傲,即便心里万分不服,也得咬碎了牙撑面子:“自然,本宫乃是元家嫡女,怎可与一个寒门之女较劲?本宫,将来可是要做圣后的。”她虽与太子自幼相识,可两人性格根本不合,志向也不相同,她瞧不起他的不求上进,他也不屑于她的自命清高。 她遵从父命嫁给太子,不过是想将来当圣后的,而她也知道,太子娶她,也只是奉了二圣之命。嫁入东宫已经六年了,与他做了六年夫妻,可到头来,竟是还不及一个寒门之女,不是不恨的。 想了想,太子妃对绿娥道:“小公子快到四岁生辰了,本宫这个做嫡母的,想在东宫好好热闹一翻。”抬眸瞧绿娥,“明日吩咐下去,给京都各府都送一份请柬去……” 李夙尧刚刚乘马至国公府门口,候在府外的小厮便立即迎了上来,作揖道:“世子爷,您可算回来了,少夫人出事儿了。” 李夙尧勒马缰的手一顿,转头问小厮,脸色十分不好:“少夫人怎么了?” 小厮一边替李夙尧牵马,一边回话:“听说是少夫人纵容手下丫鬟,差点害得墨烟姨娘落胎,具体的奴才……爷?” 李夙尧怒气冲冲地往自己院子里冲去,没想到婉娘却没在,只她的一个陪嫁小丫头哭得跪抱住自己腿。李夙尧知道婉娘怕是已经被母亲叫去了,便将这个叫凝珠还是雪珠的小丫头拉了起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自己只才出去片刻的功夫,怎生墨烟就成了姨娘了?而且,还落胎? 凝珠边哭边说,说得不清不楚,但李夙尧却是听了个大概,随即又迈腿往独孤氏院子走去。 当时墨烟跟浮月打了一架,便隐隐觉得小腹有些疼痛,后来被丫鬟扶着去独孤氏那里时,已是疼得不行。独孤氏见了墨烟的样子,皱眉问了一同前去的小丫鬟,方知原委,自己的人被婉娘打了,她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好受。 当即着人去请了大夫,大夫把了脉,便称墨烟这是有了身孕,已有两个多月。 独孤氏真是太想抱孙子了,当即便兴奋过了头,一口认定这墨烟肚子里的孩子,他就是夙尧的!当即便着人去将婉娘叫了过来,意思着问了婉娘的意见,然后便给了墨烟一个姨娘的名分。 这孩子是谁的,墨烟心里清楚得很,原听得大夫这般说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却没想到夫人竟是一口咬定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世子爷的。不但如此,她还如愿以偿,得以做了姨娘。 婉娘静静立在一旁,眨了下眼睛,没有多说,只道:“此事夫人瞧着办便是,儿媳没有意见。” 墨烟眸子一转,随即便半掩着帕子哭了出来,只道若不是夫人及时去请了大夫过来,怕是这个李家血脉是要保不住了。浮月听了她这番话,知她这是要仗着子嗣闹一闹呢,随即挡在婉娘跟前,给独孤氏跪了下来。 “夫人,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害得烟姨娘这般的是奴婢,不关少夫人的事。”虽是跪着,可小腰板却挺得笔直,下巴也微微扬着,“是烟姨娘先对少夫人不敬在先,奴婢这才出手的。” 墨烟半坐在床上,一手摸着自己的脸,一手捂着小腹,狠狠道:“我奉夫人的命前去给少夫人送补品,所说的话也是奉了夫人的意思,又是哪句得罪了少夫人?我打你一个奴婢还打错了?我到底是做错的什么,竟是叫少夫人差点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儿。” 婉娘这些日子为着给李夙尧解毒的事情,着实有些累,况且,争宠,这不是她喜欢过的日子,只道:“母亲若是责怪,便就罚儿媳吧,是儿媳纵容了浮香,浮香没有错。” 墨烟才不屑跟一个小丫鬟较劲,她要的就是婉娘受罚,她觉得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而必先苦其心志”的节奏,她墨烟的富贵好日子要来了。 独孤氏此番心情好,见墨烟着实没什么大碍,又看在婉娘护着这个小丫头的份儿上,便说:“此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们都先下去吧。” 婉娘拉着浮月退了出来,却在门口处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李夙尧,婉娘抬眸静静瞧着他,半饷方道:“进去瞧瞧吧,母亲此番很高兴,烟姨娘也很想见到你。”说完绕过他的身子,就要继续走。 李夙尧原为婉娘的冷静再次感到生气,因为她不在乎他,所以才会这般淡然的,因为她不信他,所以才会这般不在乎。可就在婉娘冷静地绕过他的时候,他不冷静了,先是紧紧拉住婉娘一只手,然后手上一用力,便将婉娘整个人紧紧框抱在了怀里。 浮月见状,立即别过头,往旁边走远了点。 婉娘声线很平,语气也很淡:“世子爷,这里是夫人的院子,您快放开我。” 李夙尧自是不肯放手,唇贴在婉娘耳边,炽热鼻息喷在她的颈项:“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是我妻子,唯一的女人!谁若是敢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我要她好看!”然后松开婉娘,对远站在一旁的浮月说,“先将少夫人送回去好好伺候着。” 浮月听命,又过来扶着婉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六十二章 墨烟没想到,前一刻自己还在忍气吞声呢,这后一刻竟是有这么好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风水轮流转!府上以碧池为首的那些个丫鬟平日里就暗骂她贱,骂她不知廉耻,竟是一次两次爬床,她心里可清清楚楚记着呢,此番做了姨娘,可不得好好收拾她们! 此番想着,墨烟狠狠咬着牙,眸光也是犀利阴狠的!她一定要将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屈辱都一一给还回去!爬床怎么了?那也得有姿色有本事有夫人的宠爱才敢去爬。 独孤氏显然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婉娘走后,她便一直在房里走来走去,转头瞧瞧墨烟后,又朝夏嬷嬷招手,吩咐她亲自去一趟大厨房,叫她告诉厨房里的厨娘,以后烟姨娘的一日三餐可得仔细着。 墨烟用手捂着小腹,笑得乖巧,缓缓走过去挽住独孤氏的手臂,撒娇道:“就知道夫人疼爱奴婢,奴婢也是个有福的,这才得了世子爷的宠幸,有幸能够为李家诞下一儿半女。如此,世子爷也好给李家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我李夙尧是否能给李家列祖列宗有个交代,还轮不到你一个贱婢来插一脚!”李夙尧一袭玄衣,脚蹬一双黑色皂靴,腰间则系了条红色玉带,一头乌黑的墨发也是用红色绸带高高束起来的,他脸本来就轮廓分明,此番再搭配着冷肃的神情,早就将墨烟吓得七魂丢了六魄。 墨烟记得,小的时候世子爷虽然调皮了点,可还是很听她话的,真的就将她当作姐姐看待的。可也不知打什么时候起,世子爷竟是这般地讨厌自己,不但讨厌,他竟是不要她了。 想想也觉得委屈,墨烟微微别过头,眼泪就流了下来,仗着独孤氏的宠,顶撞道:“知道世子爷瞧不起奴婢,这个孩子确实是奴婢爬床爬来的,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他是您亲骨血的事实!”转过头瞧李夙尧,泪水已是哗啦啦流了满脸,“奴婢是打小跟爷您一起长大的,府上的人也都知道,奴婢将来是您的房里人。明明小的时候,您也承诺过将来一定会给奴婢名分待奴婢好的,可自打少夫人出现后,您就变了。”说完便将头靠在独孤氏怀里,改成默默淌泪。 李夙尧鹰眸轻轻的,却又狠狠地划过墨烟面颊,语气虽轻,却是掷地有声:“就凭你,也配?你也配跟少夫人相提并论!”他刚刚看到了婉娘那淡漠的神情了,此番也气得很,伸手一挥,便将一张梨木桌拍成了两半,“贱婢!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爷是念在小时的情分上,方饶你两次的,谁知你竟然不知好歹,此番还惹到了少夫人头上!”顿了口气,锐利的眸光自她小腹上划过,轻蔑一笑,“谁的杂种谁认去,别妄想往爷头上泼脏水!” 独孤氏不愿相信这不是自己儿子的骨血,皱眉制止道:“夙尧,这墨烟原是你的贴身婢女,后也一直紧随为娘左右服侍,这孩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李夙尧朝自己母亲走近一步,语气坚决:“娘,那您是相信自己儿子的话,还是相信她的话?儿子说不是,便就不是。儿子早就跟自己妻子承诺过了,此生除了她,不会再碰任何一个女人!” 独孤氏不愿相信,也觉得自己儿子自从娶了媳妇之后,连她这个娘的话也不听了,难免有些不开心:“虽说你这个媳妇,她于我李家有恩,可既是嫁了过来,便就该有点规矩。她自己生不出孩子,还不许自己丈夫碰其她女人,莫不是要断了我李家香火?” 李夙尧眸光闪了一下,颇为苦涩一笑:“娘,您不知道她有多好,儿子此生能娶到她,真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她若是能嫉妒就好了,她嫉妒了,说明她心里有他,可她偏偏那么淡漠,偏偏那么不在乎。 自然,后半句李夙尧没说,知道也不该说,只道:“娘,您若是不相信儿子,那儿子只得带着婉儿出府另立门户!” 独孤氏气道:“怎么的?这话是她叫你说的?”气得捂住心口,喘了好几口气才顺过来,“夙尧,你真真是要气死为娘了!” 墨烟立即伸手,稳稳地将独孤氏给扶住,委屈地说:“不怪世子爷,奴婢就只是个奴婢,生的孩子也是奴婢,比不得少夫人的。” 李夙尧不管不顾,直接朝门外唤道:“你们几个进来吧,将墨烟这个贱婢关进柴房,没有爷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独孤氏喝道:“看你们谁敢!简直反了天了。” 刚刚走进来的,以碧池为首的几个奴婢左右望望,到底不敢动手。 独孤氏气得发抖:“夙尧!你自己干的好事儿!自己做下的事情,此番又为了哄媳妇开心,竟是会做出这般荒唐的决定,娘不许!” 在独孤氏心里,墨烟这个婢女是她千挑万选的,她相信墨烟不会做出对不起夙尧的事。因此,她非常坚定地相信,这个孩子一定是夙尧的!她不愿意相信这个孩子不是夙尧的,若不是夙尧的,那李家,可就得成全京都人的笑柄了? 李夙尧虽气,可到底也顾及着自己娘亲的身体,放缓语气说:“娘,孩儿还记得,孩儿小的时候,爹爹常常去其她姨娘房里,您便就一直以泪洗面。您分明也是不喜爹去姨娘那里的,却为何还要逼迫儿子?儿子自是不会学爹那样,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姨娘,儿子不想让自己三媒六聘好不易娶回来的妻子伤心!” 真是一根针戳到了独孤氏心口上,叫她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当初嫁到李家后,好多年都生不出儿子,是怕绝了李家香火,这才一次又一次违着心将丈夫往别的女人那里推的。 可结果呢?李家香火是有了,而丈夫的心,却是再不能完完全全地回来了。虽说他的心还是在她这里,可他到底也是其他孩子的父亲,他不能不管他孩子们的生母。 于是,他妻妾成群,儿女扎堆。而她,人前强颜欢笑,人后,以泪洗面。 不知何时,李烈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母子二人的身后,虽是还如往常一样阴沉着一张脸,可那双微微有些湿润的眸子,到底出卖了他。他当初过五关斩六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得到这京城一枝花的,可没想到,他的妻子竟是将他往其她女人那里推。 他以为他的妻子嫌他是个粗人瞧不起他方才那么做的,却没想到,在他与旁人欢好时,他最爱的妻子,竟是以泪洗面。 错过了什么?若是可以回到过去,他必是不会那般较劲,必是不会那般赌气。 墨烟瞧见了李烈,有些慌了神,立即俯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国公爷。”听得墨烟的话,母子两人这才回过头。 李夙尧瞧了他爹一眼,语气坚决道:“爹,墨烟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孩儿的,孩儿不想要妾。贱婢与旁人苟且栽赃孩儿,此事爹娘看着办,孩儿回去陪妻子了。”说完朝自己爹娘行了一礼,方退着离去。 李烈朝着碧池她们几个挥手:“先将她禁闭起来吧,等着孩子亲爹来认,若是三日之内都没人认,便就将其赶出府去。” 墨烟不可置信,叫道:“国公爷!”又转头瞧独孤氏,眼泪汪汪,“夫人……” 独孤氏瞧了墨烟一眼,皱眉说:“怎会不是夙尧的?怎么会?”她不相信。 李烈朝着几个婢女挥手:“带她下去。”待到墨烟被几个婢女强行拖走后,李烈方执起妻子的手,微微笑道,“咱们夙尧,比他爹有出息。” 李夙尧出了母亲院子后,便疾步匆匆往婉娘那里赶,他一刻也等不及了,只想将妻子紧紧抱在怀里,好好哄着。 回到院子后,浮月便悄悄迎了出来,给李夙尧请安:“世子爷,少夫人等了爷好一会儿,只刚刚才歇下。” 李夙尧朝她们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没有爷的吩咐,只在外间候着便是。” 浮月带着凝珠跟雪珠又深深朝李夙尧行了一礼,这才退到外间去,几人轮流守夜。 李夙尧进了里间,也没有点灯,只是借着微弱的月光摸到了床,然后脱了靴子跟外衣,便将婉娘紧紧抱在了怀里。婉娘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受到了身后那滚烫的胸膛,她动了□子,便又继续睡去。 温香软玉在怀,李夙尧忍了一会儿,便就忍不住了,手先是搭在婉娘纤细柔嫩的腰肢上,然后顺着柔滑的肌肤一直往上摸,很不老实地就抓到了妻子胸前两团柔软上。 婉娘其实已经醒了,见他又来这套,只装作不在意地翻了个身,便顺利甩掉了他的魔爪。 若是一点没尝到还好,可此番已是尝了一点,正意犹未尽着呢,哪能罢休?于是他厚着脸皮又往婉娘那里靠,怕她呆会儿不老实乱动,索性先将双腿夹住她纤细的腰肢,将身下已渐渐耸起的炽热硬物紧紧抵在婉娘小腹上,而双手早已不满足隔着衣物的揉捏,此番已是伸入婉娘肚兜里,去感受那实实在在的丰盈柔嫩。 婉娘知道,若是再装睡下去,还不知会被他怎么折腾呢,只得睁开了眼睛,脸对着他的脸。 “夙尧,求你别闹了,我今天不想。”婉娘知道这般说李夙尧一定也不会放过她,可她就是不想顺从,“我这些日子真的很累,再说,你此番已是将要做爹了……唔……” 李夙尧一个翻身便将婉娘压在了身下,用唇去堵住她的唇,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他一只手紧紧攥住婉娘那双不老实的手,另一只手则用力去揉捏手下那软软的一团,时不时还捏捏那软团上的一点凸起,双腿紧紧压住婉娘正拼命乱动的,身下那根硬物,则只隔着薄薄一层衣料,用力抵着婉娘。 婉娘又羞又愤,拼命挣扎,却是一点动不了。 李夙尧深深吻了她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却是在她耳边呼着热气:“好婉儿,你若是再在为夫跟前提及其她女人,为夫绝不手下留情,一定变本加厉从床上讨回来。” 婉娘羞愤道:“无赖!” 李夙尧被妻子骂得笑出了声:“我就喜欢你骂我,你骂我,总比冷冰冰地待我要好。”大手一挥,便扯掉她身上的所有衣物,手掌来回磨蹭着她的玉体,“你我又不是第一次了,为何总是这般害羞?婉娘,我会好好疼爱你的,你给我生个孩子吧。” 婉娘知道,今晚她的丈夫是一定会要她的,任她如何反抗也是无用的,此番只想快点了事,便静静躺着不动,闭上双眼,也不言语。 李夙尧得了妻子默许,得意一笑,伸手便也扯了自己衣物,然后熟门熟路地便找到了入口,缓缓地进入妻子身体……先是缓缓地j□j,然后越发不可自拔,便双手按住妻子肩膀,加大了力度,使劲捣。 婉娘先是极力忍着,可没有多久便就再难以忍住,不自觉便j□j出了声。她没想到自己丈夫今夜会久久不肯罢手,她觉得□那处跟撕裂了一般,疼得钻心,她几乎是放下骄傲哭着求他停下,可他不但没有,反而更是厉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63章 孙梓庭这个人的长相,是标准的英俊型,英姿挺拔,身形特别正,颇有军人的威严。他颜好气质也佳,再加上海拔高,站在人群里有种鹤立鸡群的即视感,大厅里来往的人一直笑看着他。 当然,这种风度跟秦渭的温润如玉,翩翩君子范儿是不同的。 他穿着白衬衣,系着蓝白条纹的领带,黑色西装外面还套着一件长大衣,冷着一张脸,看到沐阳此时的表情时眉头也微微皱起。 “怎么了?”他一手提着便当,一手握着沐阳纤细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盯着她脚看,“脚受伤了?” 沐阳轻轻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不小心踢到垃圾桶上了,你去哪里了?” 孙梓庭说:“你在里面呆的时间太长,怕你出来喊饿,先去给你买了份便当。”将便当递到沐阳手上,询问,“就在这里吃,还是去车上吃?” 沐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有些不好意思,左右看了看,见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摇头说:“还是去车上吧,这里这么多人,多不好意思。” “哦。”孙梓庭转身就大步往回走。 沐阳一瘸一拐地踢踏着脚,一边跑一边喊:“梓庭哥,你等等我啊。” 孙梓庭英挺的身形猛然一顿,转过身子便去看沐阳,沐阳跑得及,没来得及撒车,结果跟他撞了个满怀。 “你刚刚叫我什么?”孙梓庭稳住她的身子,紧抿着唇看着她,眼睛里亮亮的,仿佛在期待些什么。 沐阳脚还是有些疼,于是将踢疼的那只脚提了起来,借着孙梓庭的力道单脚支起。 “不要这么小气嘛,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们就可以朋友相称啦。”她扬起脸看孙梓庭,有些不满地撅嘴,“没想到你架子这么大,叫你一声哥哥怎么了嘛?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不是什么老总呢,成天地四处跑业务,累得沾床就睡,哪有现在这么威风哇!那个时候你天天吃泡面,我还给你带过饭哩,就是你这个人脾气不好,成天臭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你似的。” 沐阳身形娇小,个头不高,即使是穿了六厘米的高跟鞋,也得仰着脖子跟他说话。时间一长,脖子酸了,她转了转脖子,见他不说话,只是一脸的高深莫测,她也立即闭了嘴。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怕他的。他的气质,他的冷漠,真是叫人亲近不起来。 孙梓庭没说话,目光又落到她的脚上,声音轻柔了不少:“还能走路吗?” 沐阳歪着脑袋,将疼的那只脚猛地往地上踏了踏,然后苦着脸摇头:“好像踢得太重,瘸了。” 孙梓庭冷冷一笑:“是将垃圾桶当作我呢吧?你想踢的是我。”话才说完,也不问沐阳同不同意,打横便将她抱起,然后在众人目光中潇洒离去。 沐阳惊得“嗷嗷”直叫,最后没办法,只得将脸埋在臂弯间,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 孙梓庭开车送沐阳回学校,学校大门口刚好遇到手挽手正准备去外面吃饭的刘贝贝跟吴筠。 吴筠跟ia一样,现在都是鼎盛传媒的签约艺人,但两个人的风格不同,以后在影视作品中所饰演的角色也不会相同。 因此,虽然ia对吴筠有些不满,但好歹敌意不是太深。再加上她在业界至少是有点名气的,也不想自折身价,所以平时对于吴筠也还算照顾。 刘贝贝眼尖,一眼便看到了那辆保时捷,立即猛拍吴筠肩膀:“瞧瞧瞧!那不是沐阳跟内谁谁谁……”她太激动了,大脑一时转不过弯,谁了好几遍才说,“你们领导,哇塞,这速度,可以嘛!” 孙梓庭表示要将沐阳送到宿舍楼底下,沐阳拒绝了,因为她听到了刘贝贝的声音。 刘贝贝跳着过去拍沐阳肩膀,又跟孙梓庭打招呼:“嗨,我叫刘贝贝,沐阳同学兼死党。”她拍拍胸脯,向沐阳挤挤眼睛,一脸得意。 吴筠也走过来,低着头说:“孙总好。” 孙梓庭淡淡应了声,也不多说,脚踩油门,车子就疾驰而去。 刘贝贝皱着鼻子,突然笑道:“哇塞阳阳,你们领导好酷哦,他亲自送你回来呢。第二次哦!”束起两根手指在沐阳眼前晃了晃,笑得奸诈,“他在追你吗?” “拜托!”沐阳打她的手,“刘贝贝你能不能说点有意义的事情啊?比如说,你还打算在家啃老,什么时候去工作?” 刘贝贝蔫了,垂头叹气:“现在行情不好哇,而我呢,自认为条件不差,一般的单位我怎么会看得上?可好点的单位人家又看不上我啊,所以喽,高不成低不就,先就这样混着吧。也没在啃老啦,要看我爸那边怎么说,进省电视台好似最近有点眉目了。” 沐阳直翻白眼:“我们念的学校不差,你的成绩也不差,干嘛不自己先去找工作啊。” 刘贝贝自从失恋后就有点厌世,除了沐阳跟吴筠还有一个大宿舍里几个人,三次元世界基本不跟人接触,更别谈去投简历面试了。 “好啦。”沐阳也不想打击她,“我发工资了,请你们吃饭吧。” 刘贝贝一听沐阳请客,双眼冒光:“我要吃肯德基!” “没有!”沐阳一边走一边叫,“去吃西安瓦罐面,十块钱一碗!” “嗷!”刘贝贝也叫,“沐阳你好小气哇,那我要吃两碗。” 还是那家“西安瓦罐面”,这家店铺虽小,但生意却出奇的好,沐阳三人走到门口时,店内已经满满坐了一屋子人。 刘贝贝跟吃了兴奋剂一样,开心得跳了起来:“嗷嗷,阳阳,这里没有位子了哦,我们去隔壁吃西餐吧,也不要多高消费,就照着一人一百的标准吃就行。” “吃撑死你!”沐阳白了她一眼,往店里挤了挤,目光也在四处搜寻着,想看看有没有可以拼桌的。 店里黑压压一片全是攒动的人头,沐阳却于一处角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瘦弱的,落寞的,栗色的长卷发,静静坐在那里,跟周围的嘈杂很不搭调。 沐阳又惊又喜,因为她认出来了,那个人是陶然。 沐阳打开背包,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出来递给刘贝贝:“你们去吃肯德基吧,我要留在这里排队。” 刘贝贝叫:“沐阳,你打发叫花子呢……”虽然这么说,但拿到钱后还是拽着吴筠就跑了。 陶然其实只是来这里坐坐的,没有什么味口,面前的油泼面只吃了几口。 旁边还有人一直在催促着,陶然付了钱,紧了紧脖子上的大围巾,然后转身往门外走去,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到了沐阳。 她的目光很沉静,平淡,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看到沐阳时,眼里也带着疏离。 沐阳笑着向她打招呼:“陶然姐。” 陶然浅浅一笑,笑容却未达到眼底,走到沐阳跟前:“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这里环境不好,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星巴克里,沐阳点了一杯果汁,陶然要了一杯卡布基诺。 “听说你结婚了,而且还办了个工作室。”沐阳小心翼翼地看着陶然,眼里有愧疚,垂着头说,“对不起啊,当初是我任性了……”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陶然打断了她的话,面上虽淡淡笑着,语气中却透着一丝不耐烦,“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怪的是自己,是我自己当初太不小心了,竟然没保得住我跟他的孩子。” 沐阳:“你们当初有孩子了?” “是。”陶然没有表情,“但是他不知道。” 沐阳咬着唇,低下了头,双手平摊放在桌子上,没有说话。 陶然抿了口咖啡,望着窗外暗黑的夜空,淡淡说:“阳阳,你应该知道,如果没有你的话,或许我们的孩子现在都上幼儿园了。”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有些不真实,“所以,如果你不喜欢秦渭的话,就直接跟他说。而我,既然这次选择回来,就不会再选择放弃。” 沐阳惊愕,犹豫着说:“可是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想了想,觉得这个不是重点,“秦渭哥,他只当我是妹妹。” “呵……妹妹……”陶然嗤笑一声,不知道对面的女孩子是真傻还是装傻,瞅了她一眼,“我没有结婚,三年来,我一个人在s市打拼。工作室是我一点一点经营起来的,如果我不说自己已经成婚,秦渭又怎么会跟我合作……” 沐阳浅抿了口果珍,小心翼翼看着陶然,她觉得陶然这次回来,似乎对她偏见大了很多。想了想,觉得也是,原本以为只是婚礼黄了。可现在看来,竟然还搭上一个孩子。 是她对不起陶然。 当然,至于秦渭对她的心思,她是不知道的。经陶然这么一提点,现在再细细往回想,觉得秦渭这些年来,对自己真的实在太好。 这几天沐阳一直在想,如果陶然从没有在自己跟秦渭的生活里出现过,或许他们可以成为恋人。 可三年前毕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而且陶然也回来了,况且,当初还搭上了一条人命。 再怎么说,她跟秦渭也是不可能的了。 华维的二次比稿是在一周后,鼎盛的代表,还是沐阳。 不知道是孙梓庭背后做了工作,还是小陌的特殊照顾,又或者说,真是沐阳的能力。总之,两个小时结束后,华维高层读出评分,最后是鼎盛胜出。 华维二次比稿胜出的这一天刚好是“双十一”,沐阳跟着孙梓庭回到鼎盛时,大工作间里已经被好好装饰了一番。 安雯跳了出来,将一束花送给沐阳:“恭喜你啦,阳阳。”然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沐阳不知道大家还有这一出,有点不好意思,一直摸鼻子。 吴筠就站在沐阳旁边,适时凑到她耳边说:“阳阳,今天是你生日,秦总特地给你安排的节目。”推了推她,“你看,秦总出来了。” 沐阳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身西装革履的秦渭,手上推着一个蛋糕,一脸含笑地朝自己走过来。 秦渭笑如春风,走到沐阳跟前,对她说:“生日快乐。” 沐阳笑笑:“谢谢秦总。” 安雯起哄:“今天是‘双十一’,又是我们阳阳的生日,而且鼎盛此次又拿下了华维,真是三喜临门哇。”转头看沐阳,“阳阳,你是我们鼎盛的未来之星。” 沐阳心里也挺开心的,笑嘻嘻地看着孙梓庭:“那孙总有没有礼物给我呢?” 孙梓庭瞥了沐阳一眼,颇为扫兴地说:“今天大家也别玩得太晚,早点回去,下周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独自提包绕过秦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太宠她了,要么就趁今晚拿下,要么就有个领导的样子,不然你对员工这么宽容,反倒显得我多么剥削似的。” 秦渭看了大家一眼,凑到孙梓庭耳边说:“不是说好你走压制路线,我走怀柔路线的吗?你打一棒子,我再给一颗糖,大家其乐融融,多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64章同心同德 当天晚上,李夙尧果真就没回来,不但如此,第二天、第三天……婉娘一直都没再见到他的身影。 第一天晚上李夙尧没回来的时候,婉娘倒没放在心上,只觉得他或许是真生自己的气了,想着缓两天就好。李夙尧的性子,婉娘还算了解,他这个人脾气拧得很,若是谁冤枉了他,他必是会炸毛。可等到他气消了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会回来了。 因此,即便浮月雪珠她们几个一直在婉娘耳边唠叨,婉娘也没在意。 婉娘第二天写了两张药方子,分别命凝珠跟雪珠去城里不同的药店抓药,药抓回来之后,浮月又在婉娘的指点下,给国公府大公子煎药。然后趁着晚上给李老太太请安的机会,命浮月将药端来,在众人面前,看着李瑾琛一口不剩地喝掉。 李瑾琛这些日子给李老太太请安请得比任何一个晚辈都积极,婉娘每次晨昏定省的时候,都能看见他伴老太太左右,经常逗得老太太呵呵直笑。再加上李夙尧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不着家,而且李烈其她几个姨娘又那么一撺掇,老太太也觉得这个庶长孙真是不错。 这一日,婉娘陪了老太太好一会儿,便咳了一声,然后起身说:“老太太,孙媳身子有些抱恙,就先回去了,明儿个再来给老太太请安。”状似无意地抬眸瞧了李瑾琛一眼,却见他笑得一脸春风。 李老太太握住婉娘的手,亲切地说:“夙尧那孩子也就是嘴上说说,其实并没有去外面找女人,这些天,他都是一直睡在军营里。他爹去了打着要他回来,他娘去了哭着求他回来,甚至连族长也去了,可那孩子脾气拧得很,就是不回。我看,还是得你去,只有你去了他才能回来。” 就算老太太不说,婉娘也觉得是该去的时候了,是以,向老太太点头道:“孙媳知道了,明儿一准就去请世子爷回府。” 回到自己院子后,婉娘叫来了浮月,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有买得到那么多吗?” 浮月办事刚刚回府,顺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笑说:“奴婢办事少夫人尽管放心,奴婢带着凝珠雪珠两个将整个京都城都跑遍了,将将买了一百头猪。也按照少夫人您的吩咐,让屠夫们将猪给现宰了装在桶里。”伸出手递到婉娘跟前,“还剩下这么多银子。” 婉娘笑着握住她的手,将她平摊开的手又合起来:“不必给我了,你们三个分了吧。明天可有你们累的了,陪着我睡了,你们也就都歇下吧。” 李夙尧当天说要去外面找女人,那着实是气话,他怎么可能去外面找女人?他若是真为了此事而那样做的话,那么当初,他也就不会不顾婉娘的感受而强娶她了。 况且,除了婉娘,他对其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他此番很生气,他爹他娘都来了,为什么偏偏肉丸子没来?生气倒还是其次,主要是伤心,太伤心了,婉娘真是一点点都不在意他。 于是,李夙尧便去崔家找崔照去,好巧不巧,正好撞上崔娘在训儿子。 崔照他娘又矮又胖,偏偏崔照像他爹,长得高大又威猛。他娘够不着拧他耳朵,便命丫鬟端了把凳子来,站在凳子上面训儿子。 “整天吃那么多饭,竟是没长脑子,整天跟在李家那小子屁股后面混,现在是越混越不上道儿!”崔娘越骂越来劲,双手插腰,唾沫星子直飞,“你混你也得给娘娶了媳妇回来啊,你都十九了你不娶媳妇到底想干什么?那李家小子可比你贼多了,不仅媳妇娶了,现在连爹都快当上了!你有本事倒也去弄个爹当当啊,成天跟着人家屁股后面混,愣是一点好的没学到。” 李夙尧原打算看热闹的,可听到崔照他娘说自己当爹的时候,脸当场黑了下来,双拳也握得紧紧的。墨烟那贱婢,竟是害得他这般,他现在真后悔当初几次三番地原谅她!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弄死她才好! 崔照见李夙尧来了,浑身都来了劲,跟他娘说话的底气也足了:“儿子倒是也想娶媳妇,可娘也得给儿子说个瞧得过去的啊,标准也不高,就照着夙尧他媳妇那般的找就可以了。” 崔照娘气得不行:“你竟然也想娶个寒门女?” 李夙尧最瞧不惯别人说婉娘的不是,一丁点都不行,正准备理论,崔照却抢在了前面说:“寒门女怎么了?寒门女是缺个胳膊还是少条腿了?儿子此生还真就非寒门女不娶!娘,您现在知道儿子的心思了,就快给儿子说和一个合适的媳妇吧。”瞧了李夙尧一眼,木着脸笑,“最好也是云家的姑娘,儿子这辈子不能跟夙尧成为亲兄弟,做个连襟也不错。” 崔照娘快要气疯了,当初她一直看好谢家的谢敏,想叫儿子娶她做媳妇。可谁知,儿子竟是跟着他老子,不声不响地就跑去打西夏了,这一打,竟是四年之久。那谢敏,早就被旁家给娶走了。 谢敏不提也罢,谢家门第太高他崔家高攀不上也罢,可也不至于沦落到娶寒门之女吧? 崔照娘气运丹田,刚准备怒吼一声,崔照爹黑着脸出来了。 “你别在这里瞎搅合了,整天就知道攀附权贵,也不瞧瞧眼下是什么局势!”又转头看儿子,脸色缓和了几分,“你整天跟你娘呆在家里,成日挨你娘的训,日子一久,怕是得傻了,跟着李世子去军营里练练功吧。” 崔照就是喜欢跟他爹呆一起,憨憨笑道:“儿子确实想娶媳妇了,可却不想娶世家之女,儿子听说云家还有好几个姑娘未出嫁呢,爹娘请媒人去给儿子说和说和?” 李夙尧就喜欢听别人夸云家姑娘,立即拍胸道:“这事儿包我身上。” 崔照问:“你去找弟妹?” 李夙尧这才又垮了脸,找什么肉丸子啊,他现在正跟肉丸子置气呢,肉丸子真的是不要他了! 崔照在他爹跟李夙尧的帮助下,终是摆脱了他娘的魔爪,成功跟着李夙尧去了李家军营。 此番李烈虽不在,可李家军军营里的士兵依旧不敢懈怠半分,此番玄甲军跟赤甲军正扮作敌我,进行军事演练。玄七赤九见了李夙尧,立即喊了停,然后过来给李夙尧跟崔照两位将军行礼。 李夙尧背着手,眸光锐利地扫过李家众将士,然后走到一旁,大掌一挥,利用掌力便将一支枪挥到崔照手上。然后又亲自选了一支枪,转头说:“就让本将军跟崔将军各领一支军队,扮作敌我双方,来一场较量。本将军要探探你们的底,看看没有战争的这些日子,你们是不是偷懒了!” 李夙尧虽然平时一副不靠谱外加无赖欠揍的样子,但谈到行军打仗,他还是很有号召力的。此番话一说完,李家军个个举起长枪,直道将军威武。 李夙尧跟崔照的实力不相上下,李家两支军队的实力也难分高低,因此,这场虚拟的战争一打,便是整整一夜,谁也不肯先低头服软认输。直到第二日早晨,李烈来军营时看到这一幕,他们方才止住。 婉娘跟浮月两人皆穿着府里小厮的衣服,跟在李烈两边,他们的身后还有十几二十辆平板车,每辆车上都装满了桶,而桶里装的,自然是猪肉。李烈当即叫火头军来见自己,又命推车的家丁跟着火头军走,吩咐一切听火头军的安排。 浮月小声对婉娘说:“少夫人,奴婢手痒了,想去烧菜。” 婉娘抬眸瞧着李烈,恭恭敬敬地问了公公的意思,然后才准了浮月。 李夙尧一眼便看出来了,两个娟秀的小厮中,有一个就是自己的妻子婉娘。婉娘没来的时候,他天天盼着她来,可婉娘来了,他忽然气性又上来了,转身拉着崔照就走。 李烈一脚飞过去,照着儿子屁股就踹了一脚:“臭小子,拽什么拽!老子命令你,过来跟你媳妇认个错。”见儿子脸顿时黑如锅底,知道他要面子,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必是不好意思,又道,“自己去军帐里反省去,没有老子的命令,不许出来吃肉!” 李夙尧揉着屁股,然后冷着脸望了婉娘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就往军帐里走。背过身子时,见没人能瞧得见自己了,这才双手紧握成拳,开心得恨不得大笑三声,哈哈哈。 李家军这才知道,眼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竟是少主夫人,李家军未来的女主人。李家的女主人在李家军跟前还是有很大威望的,当初叱咤风云的李老太太自是不必说,即便是独孤氏,也颇受李家军众士兵的尊重。 婉娘跟着李夙尧进了军帐,见他只站着擦拭长枪并不搭理自己,便主动跟他说话:“夙尧,我跟着父亲一起来,是请你回去的。” 李夙尧按捺住心里的狂喜,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哼道:“我不回去!我呆在这里吃得香睡得好,打算一辈子就住这里了,你自己回去吧。” 婉娘咬了咬唇,走到他跟前,扯他袖子:“我知道那天是我冤枉了你,你一直在生我的气,我向你道歉!”抬眸瞧着他的线条分明的侧脸,“我那么做,也是有原因的,等事后会一一跟你说。” 李夙尧真是好久没听到肉丸子声音了,也好久没仔细瞧过她,虽然他一直都有将妻子的音容笑貌深深刻在心里,但与此番真真实实见到她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因此,当婉娘第二次跟他说明缘由时,他再也克制不住了,双臂一伸,便将婉娘紧紧搂抱在了怀里。 “肉丸子,你下次若是再那般对我,我就真的不再原谅你了。”他将下巴紧紧磕在婉娘肩上,用足了力气搂抱她,“你那样的话,太伤人了,谁都可以不信我,但是你绝对不许!你绝对不许!” 婉娘嘴角翘了翘,双手也轻轻回抱住他矫健的腰肢,低声说:“是,我们是夫妻,该是同心同德。其实我一直都信你,我也知道你对我好……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2333333好多妹纸吐槽女主~~~~~女主好可怜!!!55555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65章若我战死 “以后也不许你谢我!”李夙尧虽然在战场上是个受将士尊重的大将军,但在婉娘跟前,他多多少少还是保存了一点小时候的那种天真、以及执拗的脾气,“不许你不信我!不许你跟我客套!以后也不许你将我往旁的女人那里推!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性格,有时候也不喜欢我的处事方式,但如果我哪里做得令你不满意了,你要跟我说……不许你一个人憋在心里,然后只留一副冷脸给我……肉丸子你要知道,你每次那般冷冷对我的时候,真是比在我心窝戳上一刀还痛。” “我承认,我出身将门,不爱念书,又成日地跟士兵们呆在一起,平时也养成了一种凡事以拳头讲理的习惯,你若是不喜欢这样鲁莽的我,我可以为你慢慢去改。我心思不如九王叔那般敏捷,有时候不能完完全全明白读懂你的心思,但我相信,时间久了,那样的默契我们也会有。婉娘,你已经嫁给我了,只要我活着,你这一辈子就只能是我李夙尧的女人,接下来的数十年,你是要跟我朝夕相处下去的!当然,我不想你痛苦,但是,我更不想放了你!” 婉娘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复杂的,她当初虽然心里满满装的都是九王,但她渐渐也知道,她跟九王,那是不可能的了。其实后来,她跟九王都选择放弃了坚持,虽然都是无可奈何的,但到底也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赖不得别人。 九王是不想她做不孝之女,也不想她跟着去康州吃苦,这才妥协默默退出。而她呢?她不怕吃苦,她只是怕娘伤心,怕云家声誉受损……若是当初,云家的女儿,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偷偷摸摸跟着一个王爷去封地,那她下面的妹妹们,还怎么说嫁?她娘不气得吐血身亡才怪。 要知道,当初,李家已是向云家下了聘礼的了。 过去的事情便就过去了,不想也罢,婉娘现在,只愿九王可以在康州娶得一位跟他真心相爱的好女子。 而她,虽然嫁给李夙尧的时候是半为勉强半为不甘的,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觉得李夙尧这个人除了在床上无耻下流了点外,其它的真的都很好。婉娘其实也不是冷血之人,又不傻,李夙尧对她那般炽热的感情,她不会瞧不真切。 她的丈夫,纵使性格及遇事的处置方式令她不甚满意,但绝对是爱她、视她如命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她也知道,自己继续这样冷下去,不但会失了丈夫的心、失了李府上下所有人的心,于她自己,也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好处。 想到此处,婉娘环住李夙尧腰的双手也渐渐紧了几分,将原本贴在他坚实胸膛的脑袋抬起,眸子对上他漆黑清亮的眸子,微微含笑说:“夙尧,你有你的真性情,毋须为我改变什么,你若是为了我而不去做真实的自己,终有一天你会发现,爱我会是件很累的事情,到时候怕是就会讨厌我了……我向你保证,以后凡事一定跟你商量,我们夫妻共同进退,好不好?” 第一次她主动靠他这么近,第一次她主动跟他说这样的话,李夙尧觉得,他真是像在做一场梦。只要肉丸子肯跟他交心,只要她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他便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了。 婉娘仔细瞧着丈夫极为英俊的面孔,见他傻愣愣地不说话,目光却渐渐变得炽热起来,她心里的某一处,也跟着隐隐暖了一下。或许是之前有九王在前,又对李夙尧及其排斥的缘故,她没有真心地对他敞开心扉过,此番夫妻俩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心与心的交流,婉娘觉得,其实他的丈夫,还是极好的。 这个好,不是指家世容貌方面,而是他的性情。她渐渐地觉得,他这样的性情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就像爹娘之前说的,她是个沉静的性子,而李夙尧脾气暴,两人或许真的不是性格不合,而是性子互补。 这样想着,婉娘便主动了点,将原本环在他腰上的手渐渐往上移,勾住他的脖颈,然后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下,蜻蜓点水,很快便就移开。 李夙尧整个人有些懵,但很快便占据了主动权……只亲一下哪够?他一手继续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捧在她后脑勺上,一俯身子,一个重重的吻便狠狠落在婉娘的唇上,然后越吻越难以自拔,渐渐的,李夙尧便用唇去摩擦妻子的下巴,还有她的脖颈…… 婉娘却有些急了,她只是想对丈夫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思的,却一时忘了,她的丈夫在那种事情上是相当执着的。又或许她没忘,只是觉得此处是军营,相信她的丈夫不会在此乱来,可现在看来……她错了。 李夙尧几乎是动上了牙齿,狠狠地,却又小心翼翼地啃噬着婉娘细嫩的肌肤,在那如上好白玉般嫩滑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吻痕。三下两下便顺利退了她一身青色的袍子,很快,婉娘便被剥得只剩胸前一抹嫩绿的肚兜……李夙尧看着婉娘极具诱惑力的身体,忍不住还是伸手将那唯一可以蔽体的抹胸也扯下。 以前两人行房事的时候,都是在晚上,而且婉娘怕羞,也都是熄了灯的。因此,李夙尧虽然每次都将妻子全身上下摸了个遍,但是她的玉体,他是一次都没有瞧得真切过……他呆呆看着妻子胸前两团高耸的浑圆,以及双腿间那丛幽深的漆黑,只觉得自己j□j那处胀得厉害,恨不能一口将妻子吞入腹中。 婉娘一点动弹不了,只红着脸咬牙骂他无耻,李夙尧却似撒娇般腆着一张脸蹭到她胸前,趁机咬了一口,又抬眸看她。 “知你怕什么,不过这里虽是军营,但却是我的军帐,谁来都得有士兵于外面先向我汇报,我若是不许,我爹也不能轻易进来。”说着已是猛地进入了婉娘的身体,疼得婉娘狠狠倒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掐在他双肩上。 这里是李夙尧的军帐,是他平时处理军务及睡觉的地方,自然有床。可是他忽然不愿意在床上做那事,于是将婉娘重重压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他动作颇为粗鲁,竟是顶着婉娘一起生生将桌子往前移了好些距离。 婉娘先是觉得很疼,然后渐渐的,在李夙尧或温柔或猛烈的攻势下,竟是觉得有一种他之前所没有过的舒适感。其实若只说舒适倒也苍白了些,只觉得,渐渐适应了不是自己的东西进入自己身体的感觉。 婉娘不敢叫出声,却忍得极度难受,只能用牙齿紧紧咬住自己的唇。 李夙尧也明白,他跟妻子的关系好不易缓和了点,千万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再度闹别扭。于是,只一次,她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然后又迅速将她的衣物一样一样穿好。 说实话,李夙尧这次竟然只要了她一次,婉娘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他之前哪次不是狠狠折腾她一夜的?每次只要她松了口,或者说他必须想要时,都是一夜到天明。 李夙尧见婉娘时不时抬眸瞧他,笑着伸手捏她的脸:“不要将我想得太过淫荡,这里确实不是地方,等晚上回去了,再好好跟你温存。” 婉娘伸手便打了下他的头,骂道:“不要脸。” 李夙尧平日被他爹打得多了,早就练成了“铁头功”,婉娘打他,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有些无辜地眨着一双清亮的眸子,上上下下仔细瞧婉娘。 婉娘被她瞧得更是羞涩,只别过头,走到一边,看着摆在军帐中间的沙盘。 李夙尧走过去,指着一处对婉娘说:“这里便是京都。”又指着另一处,“这里是之前的西夏国……你瞧,离开你的四年,我们就是隔得这般远。” 婉娘想试着找些共同的话题,便问:“西夏一战打了四年之久,想必西夏将士也不是好对付的,我瞧你身上有多处旧伤,可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别过头瞧着李夙尧,倒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几次你都在信中说伤到了要害,如果……”如果不是心心念念想着她,他早活不了了,婉娘顿了一会儿,转口说,“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你若是再受了伤,我给你治,不会叫你疼。” 李夙尧像是喝了一碗蜜一样,心里甜死了,肉丸子不但没生气,还关心他了。 他将手搭在妻子肩上,勾着她往自己身边靠了点:“你的丈夫是军人,在外行军打仗,自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死都不怕,一点痛算什么。”想到那四年的军旅生活,其实李夙尧也不是一点不怕的,他真的不怕死,但却怕再也见不到婉娘,顿了下,转头瞧着婉娘,颇为严肃地念道,“若我战死,勿埋我骨;汝心之内,容我永驻。” 行军之人,最大荣耀的死法便是马革裹尸、托体山阿、星月同体。为国捐躯,不但能名垂青史,还可以为整个家族带来至高无上的荣誉。因此,李夙尧知道,为了继续完成李家“为臣者忠”的使命,他将来必是要死在沙场上的。 而他若是战死了,不反对婉娘改嫁,只要她心里永远有他,便就好。 若我战死,勿埋我骨,死若星辰,生如朝露; 若我战死,勿埋我骨,托体山阿,同化苍梧; 若我战死,勿埋我骨,汝心之内,容我永驻。 婉娘不会不明白李夙尧话中意思,但她之前即便百般不愿,却还是嫁了李夙尧,若是日后他真战死了,她又怎会改嫁?她必是不会那般做的。 婉娘轻轻执起李夙尧那双长有厚厚茧子的手,主动与他十指交握,很确定地说:“我此生既是嫁了你,无论生死,便都是李家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的感情,算是有个小小的进步吧o(n_n)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66章齐心 李夙尧别过头去瞧婉娘,然后凑唇在婉娘面颊上亲了一下,扬唇一笑:“好,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不会叫你做寡妇的。”拉着婉娘手,两人一起坐到了床边,李夙尧皱眉道,“刚刚你说,你是相信我的,只是其中有些缘由,那天才会那般说,到底是因着什么?” 婉娘这才想到李瑾琛,那个看似柔弱无力、温润如玉的李府长公子,便蹙起秀眉问道:“你的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日跟你关系好吗?” 李瑾琛年长李夙尧四岁,是为李烈贵妾贾氏所出,这贾氏是独孤氏的远房表妹,当初因家道中落而入住独孤家,后又因与独孤氏关系好,便自愿作为其随嫁滕妾一起入李府。 贾家在二十多年前,还算是小有名望的,若不是因着乱世的缘故,这贾家也不会落败。而贾氏,必也还是千金小姐,也不会沦为妾氏。虽是贵妾,说得好听,但到底,也是个妾,她所出的儿子,是没有资格继承爵位的。 当初李烈娶得美娇娘独孤氏后,原是没想过要碰这贾氏的,他甚至还因着贾氏是独孤氏远房表妹的关系,想给她说门亲事,结果……结果独孤氏因无所出,便将丈夫往外面推,李烈心里有气,一次醉酒睡了贾氏,后生下长子瑾琛。 李夙尧是名门独孤氏所出,是李家嫡子,而独孤氏又是唐国公最爱的女子,因此,李夙尧打一落地,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他的那些个庶出兄弟姐妹们,哪个不是巴结讨好他的? 自然,李瑾琛也不例外。 在李夙尧印象里,这个兄长,打小便瞧着文弱,可能肖似他母亲贾氏吧,他母亲也是柔柔弱弱的样子,与自己生母独孤氏的健康美艳不能比。贾姨娘跟李瑾琛,对他跟母亲还是很敬重的,因此,李夙尧有些不明白婉娘为何这样问。 “夫人是何意思?”李夙尧心里虽然隐隐猜到了婉娘的意思,但还是决定要问清楚才行,“是觉得此事跟瑾琛有关?贾姨娘跟瑾琛想要害我?” 婉娘说:“你想想看,墨烟一直赖着说腹中胎儿是你的,可当她哭闹着发血誓时,也只是说孩子若不是李家骨肉她不得好死……我相信你,这孩子不是你的,可又是哪个李家人的?” “所以你当时就怀疑是瑾琛的?是他们两个合谋要陷我于不义?”似是想到什么,李夙尧仿若恍然大悟,瞥婉娘,“当时被你气得要死,我都忘了往旁处多想了,现在想想,真是绝非巧合。我娶你,原是没有通一点消息到陇西的,就是怕族长派人来搅合,可消息却还是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了。还有,墨烟那贱婢那日那般胡闹,怕也是算计好的!” 婉娘笑着睇了他一眼:“你算是想通了?”又说,“其实我原本也不是明确怀疑是大公子的,只是知道必是有人想害你。直到那天,你气得暴走的时候拍了他一掌,我才怀疑他。” “我当时虽然气,可意识还是清醒的,那一掌根本就没用力。”李夙尧说,“他虽瞧着体弱,可到底出身将门,不该接不了我那一掌。” “可他就是吐了血,不但如此,贾姨娘还想大张旗鼓地去外面请大夫。”婉娘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就是那一刹那,我忽然开始怀疑他们母子的,我就说我是大夫,亲自给他把脉,你猜怎样?” 李夙尧握着婉娘的手,正静静瞧着她,听得婉娘问他,他便说:“怎样?” 婉娘道:“他的经脉,竟是及其紊乱。我想,当时若是自外面请大夫的话,府上的、甚至是全京城的人,都该要说你的不是了……说你心肠歹毒,竟是谋害兄长,草芥人命。刚好李氏族长还在这里,你又犯了不只一个错,现在圣上又忌惮你我两家,怕是到时候再有人一撺掇,贬你我为庶民改封李瑾琛为世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夙尧这些天心里满满想的都是婉娘,倒是没想得这么深过,此番细细一思忖,确实觉得有很多破绽之处,极为可疑。他心里也暗暗警告自己,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遇事必是要冷静,断不能再这般。 此次若不是肉丸子,他怕是真有被逐出李府、贬为庶民的可能。 “夫人,此事现在只是你知我知?”李夙尧此时心里也为自己之前的想法及行为感到可笑,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肉丸子,“想要害我们的人,我们必是不能心慈手软,即使不叫他们丢了性命,也得要他们此生身败名裂,再抬不起头。” 婉娘低头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心软的人吗……我不会主动害人,可若别人想害我,我也不会吃哑巴亏的。” 五年前,她的父亲过分宠爱柳姨娘母女,而导致她自己的母亲苏氏夜夜垂泪伤心。她打小便是见母亲一直忍让,有气只默默往肚子里咽,可结果呢?父亲不但没有夸母亲大度,反而一再得寸进尺,竟然想要让画娘做嫡女,她怎能答应?便是想方设法,害得画娘这一辈子也别想嫁入世族做正妻。 李夙尧自是与婉娘想到了同一件事情,只是他跟婉娘关心的点不一样,他只觉得,那时候的肉丸子真是可怜。 婉娘继续说:“墨烟联合大公子欲陷害你一事娘该是不知道的,老太太跟爹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若是爹知道,却装作不知,怕是他对贾姨娘母女多少有点情分……”说到这里,她闭了嘴。 毕竟她只是一个儿媳,夫家长辈的事,她不该过多议论,转了话头:“我已想好了应对的法子,但要你配合。”说着便凑唇到李夙尧耳边。 李夙尧听了之后,瞧着婉娘,点头:“我爹除了我,或许还有其他儿子,可我娘,便就只有我一个可以依靠。” 外面有士兵请示道:“将军,崔将军说,他找将军您有事。” 李夙尧朝外喊道:“何事?”却直接听崔照道:“关于我与云家姑娘的婚事。” 婉娘皱眉说:“我家姐妹何时与崔府有说过亲事了?” 李夙尧已是站起了身子:“我只以为他是说着玩的,却没想到他跟我一样,也是个有眼光的。此事无妨,且让他进来,听他怎么说。”朝外唤道,“我媳妇说了,叫你进来共商此事。” 婉娘也立即跟着起身,却见一身材高大长相英武的男子撩帘而入,该男子身高足有八尺,一身银甲,腰间配着一柄细长的剑,脸上木木的,没有什么表情。 崔照生得高大威猛、及其健壮,为表示礼貌,向婉娘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军人之礼:“崔某见过世子夫人,此番唐突,还请夫人见谅。” 婉娘觉得这崔照与自己丈夫同为朝廷将军,而自己只是妇人一个,他不该朝自己行礼的,便有些尴尬道:“将军实在多礼了。”想要伸手去扶他,结果李夙尧却先她一步,直接打了下崔照的手。 “使什么幺蛾子呢?你看你将我媳妇弄得多尴尬,有事说正事,少废话!”李夙尧撂了一翻狠话,然后趁婉娘没瞧见的时候,一个劲给崔照使眼色。意思是说,你小子有话赶紧说,想娶云家哪个姑娘也赶紧说,哥都帮你铺垫好了。 崔照接了李夙尧眼色,脸却唰一下红了,之前韵娘好的话,此番却一个字吐不出,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崔某听说……李夫人还有个胞姐尚未出嫁……崔某想问……是否……” 李夙尧踹他一脚,瞪着眼凶道:“二姐的主意你也敢打?看你是皮痒了。”咳了一声,问婉娘,“你怎么看?” 婉娘思忖了一下说:“二姐的婚姻大事,我是做不得主的,崔将军若是有意,大可以找媒婆去云府提亲。”想到了长孙鸿,那个长孙鸿也一直想要娶姐姐为妻。不过无论曼娘嫁谁,只要她幸福就好。 nb sp崔照早就听说,这李世子夫人未嫁时,云家家里的大小事情基本都是她在管,想必她的母亲苏氏跟姐姐曼娘多少会听她的。只要她不反对,那么,他娶曼娘的事,就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回去说服自己母亲,再找媒人前去云府提亲。 婉娘来军营找李夙尧的时候,是带了一百头猪过来的,此番两个时辰过去,百头大猪已经都成了香喷喷的猪肉。李夙尧在军营呆了这么些日子,一点荤腥都没沾,此番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脚不能着地了。 李夙尧凑着鼻子使劲嗅:“红烧猪肉,太香了。”嘴角吸了一下,又伸手擦口水,然后瞥婉娘,“夫人,为夫能出去吃不?” 婉娘微微抿唇,笑说:“自是可以的。”又对崔照道,“崔将军也一起吧。” 李夙尧一口气吃了多少碗,此事不提也罢,说多了都是泪。 到了傍晚时分,李烈想,这小两口关系似是处得不错,该是矛盾解除了,臭小子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便起身说:“夙尧,今晚为父守在军营里,你带着你媳妇先回去。” 李夙尧扒了最后一口米饭,咽下去方道:“爹,我不回去。别以为我媳妇来了,屎盆子就可以往我头上乱扣,墨烟的事情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不回家。” 李烈气得火冒三丈:“你不回去,你想怎么样?”呼呼直喘气,“真是不孝子,不知将你娘气得成了什么样!” 婉娘也来拉李夙尧袖子,劝道:“夙尧,你就听爹的话,我们一起回家吧。” 李夙尧到底听他媳妇的话,语气软了点,却是一点没退让,眸光沉沉的:“婉娘,我说了,此事一日不解决,我就一日不回去。要想我回去也行,你们必是得证明我的清白,还有,肉丸子你也得收回之前的话,墨烟那贱婢,绝没有资格做我的姨娘。”又瞥他爹,颇为嘲讽道,“我说过此生只爱一人便就是一人,将来有违誓言,必遭五雷轰顶。” 李烈气得要死,照着臭小子屁股狠狠踹了一脚,然后说:“儿媳妇,别管他了,由着他自生自灭!” 婉娘又看了李夙尧一眼,绕过他身子的时候,李夙尧拉住了她的手,很是不舍。婉娘小声道:“我处理好这件事,你就很快可以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67章 夫人有喜 婉娘回了府后,没有回自己院子,而是带着浮香直接去了婆婆独孤氏那里。 到了独孤氏院子,却被丫鬟告知,独孤氏现在正在陪老太太。 婉娘微微低头,心思转了下,不自觉便往旁边墨烟小院子的方向瞧了一眼。丫鬟眼尖,便回道:“少夫人,您今天没在府上,烟姨娘早晚都是跟着夫人去给老太太请安的。” 婉娘没什么表情,点头说:“我知道了。”又对浮月道,“我们也去老太太那里。” 进了李老太太的院子,婉娘不但瞧见了烟姨娘,而李瑾琛跟他的夫人小郑氏也在。小郑氏原是坐在李老太太身边的,见到了婉娘,立即站起了身子。 婉娘状似没瞧见,只屈身向李老太太跟独孤氏行礼。 独孤氏见着了婉娘,急切问道:“怎么样?夙尧可是回来了?” 李老太太面容些许忧愁,叹息说:“必是还不肯回来,否则依夙尧的性子,他早得来给我老太婆请安了,此番又怎会只孙媳妇一人来……” 独孤氏闻言,眸光黯淡了不少。婉娘状似无意地瞧了李瑾琛一眼,却见他嘴角若有似无地勾出一抹弧度,似是在笑,可婉娘仔细瞧时,却又见他是紧皱眉心,颇为哀愁苦恼的。 婉娘心里暗自哼笑一声,真心觉得这个李府长公子心机不浅,夙尧跟他比起来,着实差得远了。 过去的十多年里,夙尧没有为他所害,已是烧香拜佛。 墨烟竟是默默流了泪,抽出帕子擦了擦,方说:“夫君一定还是在生妾身的气,也都是妾身不好,竟是害得夫君有家归不得,还害夫人伤心了。” 独孤氏瞧了瞧墨烟已是微微隆起的小腹,欣慰了点,握了握墨烟的手:“你此番怀有身孕,万不能动气,夙尧的事情你也别操心,只管好吃好睡就行。”又问婉娘,“竟是连你去也不管用了,夙尧这孩子,他到底想要如何?” 李老太太向婉娘招手:“孙媳妇,你坐我身边来,夙尧带了什么话,你都一一说与我们听。”小郑氏立即退到一旁,将位子让给婉娘,老太太握住婉娘手,又说,“他到底是怎样才肯回来,只要我们唐公府能和乐安宁,只要他提的条件不过分,都依他。” “那若是夫君不想要烟姨娘,也不想要烟姨娘腹中孩儿呢?”婉娘说此话时眼神余光一直瞥着墨烟,见她先是一愣,而后眸光划过一丝阴狠后,婉娘方又正正瞧着老太太,“老太太,孙媳也有劝夫君,可他脾气拧,这次任孙媳怎么劝,他都是不同意。倒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是要孙媳带话,若是唐国公府上至族长,下至这些小辈们都信他的话,他便就回来……” 独孤氏皱眉瞧婉娘:“这真是夙尧的原话?”见婉娘低头不语,独孤氏又道,“怎么过去这么些天,又扯回这件事上了,墨烟这丫头对他一往情深,他俩又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孩子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李老太太白了媳妇独孤氏一眼,又问婉娘:“那你此番过来,是怎么想的?” 婉娘道:“孙媳师出薛神医,虽不说能够治百病,但还是读过不少医书的。”顿了一顿,又说,“之前孙媳看过一本书,是专门针对女子是否忠贞的书籍。书上记载有一种特殊草药,女子服用后,若是其血能与自己丈夫的血相容,便是忠贞的,若不能,便是……” 及时抬眸瞧李瑾琛,却见他手极力抖了一下,婉娘至此方肯定下来,下面的话,也就没有说的必要了。 墨烟不肯:“纵使少夫人说的有理,可妾身有孕在身,又怎知晓那个什么草药是否会对妾身腹中胎儿有副作用?”说着又哭,“夫君若是不信妾身,妾身死了也无怨,又怎可受这等侮辱!!” 婉娘没有犹豫、亦没有示弱,语气不急不缓:“第一,我可以保证此草药不会对你腹中胎儿有任何不好的影响;第二,若是此法也验证了烟姨娘腹中胎儿确实是夫君的,那么,你也就是得到了夫君认可,在整个唐公府,也是名正言顺;第三……”看向李老太太,“不论结果如何,到时候,夫君是一定会回来的。” 李老太太点头同意:“这事儿就这么办了,谁也不许反对。”问婉娘,“只是,是什么草药,竟是这般神奇?” 婉娘心想,天下哪有这般的草药,不过诓墨烟上套的一个计谋而已。 “这个老太太不必挂心,孙媳会命人去找。”婉娘又问独孤氏,“不知道母亲是如何想的?” 独孤氏觉得,验一验也好,省得夙尧那孩子一直拧着,闹得整个国公府都不得安宁,遂点头。 墨烟此番抓着丝帕的手已是沁出了一手的汗,眼神时不时飘向李瑾琛处,李瑾琛也看着她,两人默默相对一会儿,又默契地移开。他俩眼神的交流,不仅婉娘瞧得真切,竟是连李老太太也瞧出了些许端倪。 李老太太何等睿智之人,又怎会瞧不出?她再结合前后所有、以及夙尧孙儿那日的反应,便就知,怕是墨烟这腹中胎儿,不是夙尧孙儿的,而是另外一个孙儿的。 兄占弟妾,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唐公府还有何颜面?此番为保大局,怕是只得舍小保大!重孙儿,婉儿媳妇会有的,但是夙尧孙儿只有一个。 李老太太狠着心做了决定后,叫其他一众人等都先回去,只留了婉娘在身边。 婉娘见老太太竟是连贴身四大婢女也赶走了,有些疑惑道:“老太太可是还有什么问题想问孙媳?” 老太太瞧着婉娘,看着她那双如山涧泉水般清澈的眸子,叹息一声说:“婉儿丫头,你老实告诉我老太婆,你跟夙尧此番作为,到底想要如何?” 婉娘知老太太是明事理之人,她若不问,婉娘是想瞒她的,可现在她既是问了,便也如实相告:“孙媳相信夫君的话,墨烟腹中胎儿一定不是夫君的。还有……夫君答应过孙媳,此生除了孙媳一人,他再不会碰其她女人,孙媳也不想墨烟做姨娘,不想夫君跟其她女人有孩子。” “那你那日为何要替夙尧应下墨烟姨娘的名分?你不是不知道,夙尧孙儿可是因你一句话,气得厉害……” 婉娘想到那日李夙尧的神情,心里也隐隐疼了一下,如实回道:“孙媳有孙媳的顾虑,不过,也只是权宜之计。” 李老太太说:“好了,我也知道了,不过也不必你们出手,此事我来解决就可以。”又说,“你先回去吧,明日夙尧孙儿就能回来,我也老了,别无它愿,只希望你跟夙尧能够早日给我生个大胖重孙。” 婉娘不知道老太太说的这事儿她出手是何意思,但她向来不会多问,向老太太告了安,便就回了自己院子。直到第二天早上,浮月带了消息说,墨烟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才明白过来。 浮月一边给婉娘梳洗一边喜笑颜开道:“墨烟昨晚吃了老太太着人送来的汤羹后,便就一直喊肚子疼,后来没多久,孩子就没了。”浮月今天心情好,给婉娘挽了个新发髻,“少夫人,您真好看。” 婉娘心思倒没在穿着打扮上,只问浮月:“那墨烟,此番在何处?” 浮月撇嘴:“老太太亲自赐的落胎药,全府上下只要是个有眼力劲的,必是都能瞧得出一些端倪!墨烟做了那等丑事,还能什么下场?自是被赶出国公府了呗。念着旧日的情分,老太太倒是赏了她一些银子。” 婉娘想,老太太既是知道墨烟腹中孩儿不是夙尧的,必是也知道那是李瑾琛的,此番在她下手前先动手,必是想护着李瑾琛。老太太做事,必是一切以国公府荣誉为重! 只是,李瑾琛这个人,心机城府着实太深,她不得不防。而墨烟,在府上虽说是婢女,但得夫人的宠,日子过得必是不差,此番出了府,若是她能够断了富贵梦倒还好,否则,指不定使什么幺蛾子呢。 婉娘放下手上的木梳,问浮月:“那世子爷呢?” 浮月道:“一大早府上就有人去营中请世子爷去了,爷此番应该在回府的路上。”话刚毕,李夙尧已是撩袍大步跨了进来。 浮月向着李夙尧俯身,请安道:“世子爷。”李夙尧眼睛一直盯着婉娘,只朝浮月挥了挥手,浮月便识趣地带着一众丫鬟退了出去。 婉娘说:“墨烟的事情,你知道了?”说着想要起身。 李夙尧却快步走了过去,按住婉娘肩膀,拿过木梳替她梳头。婉娘一头乌发过腰,发如丝绸般又黑又亮,李夙尧忍不住在婉娘发顶亲吻了下。 “我知道了。婉娘,经此一事,你能对我敞开心扉,我已是很开心。其它的……既是老太太亲自做的决定,我也就不多做追究了。”执起婉娘的手,将她拉了起来,紧紧搂抱在怀里,厚厚的手掌抚拍她的后背,“婉娘,你给我生个孩子吧,我想要一个,无论男女,我都喜欢。” 婉娘的个头只及到李夙尧肩头,这样的身高差使得婉娘整个人都窝在了李夙尧怀里,而李夙尧正用下巴紧紧抵着她的头尖。婉娘脸闷在李夙尧怀里,半饷才说话,声音也有些闷闷的:“我也想要,只是,这事儿急不来的。” 李夙尧垂眸瞧着怀里那颗圆圆的小脑袋,扬唇笑道:“只要你想,我们多多努力,便就一定会有。”将她抱紧了点,唇凑到了她耳边,炽热鼻息呼在她耳畔,“现在就可以努力一下。” 婉娘咬了下唇,有些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时光飞逝,转瞬便到了九月初,唐国公府出了件大喜事,便就是少夫人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九月中旬,便是当今太子长子杨睿的四岁生辰,太子妃亲自操办,宴请京中大小官员、及命妇。 婉娘收到请帖时,便觉此事不妥,自己姐姐韵娘原受太子宠爱就一直不得圣后的喜爱,此番她所出之子不过是四岁生辰,竟是能够如此大张旗鼓地操办,少不得要被晋王一党人弹劾。 太子妃此意何在?明着是向二圣、甚至全京所有人表明,她虽未育有子,但却能待庶子如亲子……暗着呢?第一,是陷韵娘于不义,第二,是害太子不得民心……若是太子妃不是缺心眼,那必是心机重重。 可她的心机,到底是向着谁?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这种进度可还好?233333333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68章 发妻 九月金秋,空气中还飘着桂花的香气,十足醉人。 婉娘坐在屋中,将喜红色的请柬放在一边,柳眉微蹙,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此时,李夙尧穿着一身官服大步跨了进来,见婉娘只皱眉沉思未注意到他,便伸手止住了欲请安的浮月,手一挥,又命屋子里一众丫鬟都退下。 “夫人,在想什么?”李夙尧轻步走到婉娘身后,健硕的双臂温柔环绕在她的肩上,语气暧昧,“夫人……是不是对为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直接将脸埋进婉娘颈窝里,有些贪恋地吮吸着她的味道。 婉娘回了神,拉着李夙尧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神情颇为严肃:“夙尧,刚刚太子府命人给送来了请柬,说是太子妃宴请群臣及众命妇,只为前去给太子长子庆四岁生辰……这事,你可觉得不妥?” 李夙尧撩袍坐在婉娘身边,敛了神色,浓眉微蹙:“何止不妥?如今朝廷早已暗中分成了两派,一派继续支持太子,另一派则支持二皇子杨睿……就连圣上也有改立皇储之意,太子妃此时竟是这般做,实为欠考虑!” 婉娘点头,有些懊恼:“我是不知太子妃意欲何为,可是依大姐的敏锐,她不会没有察觉到此事的不妥之处。此番,不知她是有向太子说过其中厉害关系了,还是没有!” 李夙尧最怕婉娘生气伤神,赶紧伸手轻轻抚在婉娘小腹上,好言劝道:“夫人放心,即便太子糊涂了点,可凡事还有圣后姨母顶着呢,会没事的。你的身体最重要,若是为了旁人伤了你的身体,为夫可是要拼命的。” 婉娘也觉得自己一人在这边郁闷着实很没有必要,她觉得大姐是聪慧之人,不会被别人诓骗了的,因此便听了李夙尧的话,不再生气。 而此时,东宫里,韵娘的小腹已是高高隆起,连行走都颇为不便。 韵娘这是第二胎,但明显觉得比怀第一胎的时候难挨,她怀崇儿那会儿,很顺利,并不似这般难受。 旁边即将四岁的杨崇静静站在生母身边,斯文俊秀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浅浅笑意,小心翼翼伸手抚在韵娘小腹上。 “娘,孩儿希望是个妹妹,孩儿长大后会好好保护妹妹的。”杨崇越说越兴奋,“孩儿马上就要过四岁生辰了,皇祖母说,过了四岁生辰,便就是大孩子了。娘,您说崇儿是不是大孩子了?” 韵娘行动有些不便,颇为艰难地伸手将儿子朝自己拉近了点,面上一派平和:“今日你皇祖母又召你入宫,可跟你说了些什么?可有考你学问?” 杨崇点头:“皇祖母夸孩儿聪慧,还说孩儿比晋王叔叔家的石头弟弟聪敏,皇祖母很高兴。” 韵娘神色却颇为复杂,其实,在她心里,她真心希望崇儿只是个普通孩子,哪怕笨点也好。有些时候,聪敏,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儿。 太子妃这么多年来,未生有子,而崇儿又自幼聪慧,因此,独孤后很喜欢崇儿。很明显,太子无军功无政绩,与晋王杨睿相比,又缺乏了那么点拼劲、果敢及智谋,是以,独孤后似乎是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崇儿身上…… 韵娘原本想过的就是那种安安静静的生活,后来不得已替曼娘嫁给太子,原是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太子的,可此番既是爱上了,而太子又是她两个孩儿的夫君,她自是会想尽办法护得太子周全。 太子杨佼身着紫金朝服,大步跨进甘露殿的时候,便就见韵娘秀眉微蹙,表情颇为凝重。而长子杨崇,则乖巧地静立一旁。杨佼走过去,撩袍于韵娘身边坐下:“爱妃在想什么?” 韵娘回了神,撑着笨重的身子,忙要给太子行礼,却被太子一把扶住。 太子皱眉,责怪道:“也不瞧瞧你现在是何身子,行什么礼?快坐下。”又朝旁边杨崇道,“崇儿,扶着你娘点。” 杨崇很乖,听了父亲的话,便又小心翼翼扶着韵娘坐下。 韵娘道:“殿下,妾身虽有孕在身,可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顿了一顿,对着一屋子宫女道,“你们且先退下吧,将小公子也带下去。”一众宫女退下之后,韵娘又道,“殿下您可有些时日没有去太子妃娘娘那里了,此番妾身有孕在身不便服侍您,殿下不若今日就去娘娘那里……” 太子显然有些不高兴,蹙着浓眉,故意嗔道:“怎么……孤来你这里,你还不高兴了?” 韵娘顺势将头轻轻靠在太子怀里,说道:“殿下是妾身夫君,在妾身心里,便就是天,您来看我,我怎会不高兴?只是,太子妃娘娘毕竟是您的发妻,殿下即便不顾及娘娘感受,也该需要堵上朝臣的嘴……” 太子眸光紧紧缩了下,叹息道:“孤明白你的心思,也知道你是为了孤好,可韵儿你不知道,孤一点不喜元氏!”一想到元氏那张冷傲高贵的面孔,还有在他跟前时那番高傲的姿态,他便就打心眼里烦,“孤跟她的婚事,只是皇家跟元家长辈们做的主,并非我们所愿!孤对她别说是儿女之情了,便是普通情分也一点没有……” 韵娘抬起头,轻轻执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殿下知道,世族之家,若是有人做出宠妾灭妻之事,是会要被人弹劾的。殿下,您就算是为了妾身,为了崇儿,今晚就去太子妃娘娘那里吧……” 太子着实有些犹豫,今天白天刚刚被父皇训斥了一顿,本来回来想叫云昭训好好安慰自己一翻的。却没想到,自己刚一回来,却被韵儿她往太子妃那里赶。纵使他理解韵儿的意思,可还是有些不高兴。 太子妃,他若是可以,真是一刻都不想见到她。一想到以后还有对着她数十年之久,他就头皮发麻。 韵娘知道太子不喜太子妃,也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后殿下不高兴了,便抿了唇,没再往下说。依她对太子的了解,太子他,今晚必是会依着自己,去太子妃那里的。 果不其然,太子深深叹了口气,起身道:“那孤将候在殿外的宫女都叫进来好好侍候你,孤今晚不陪你了,你好好歇息。”在她手背上浅浅啄了一口,方恋恋不舍地离开。 太子妃正准备熄灯睡觉,却听宫人来报说,殿下来了。 元氏先是愣了片刻,然后才起身依礼迎接太子。太子大步跨了进来,看都没看太子妃一眼,只抬手道:“爱妃起来吧。” 元氏起身,走到太子跟前,语气淡淡:“殿下今日怎会来臣妾这里?昭训妹妹有孕在身,该是需要殿下陪伴的时候。” 太子登时恼了:“这是孤的东宫,孤想来哪里,还需得听谁的?”这才别过头瞧了太子妃那冷淡的面孔一眼,朝绿娥道,“你们几个先下去,叫太子妃服侍孤便可。” 元家女儿何等尊贵身份?怎可与卑微低贱的云家女儿相提并论?绿娥听太子妃的话,娘娘没发话,她是不会下去的。 太子火冒三丈,脚一抬,便踢翻一个桌子,怒道:“这里谁是主子?”她们以为他想来?哪次来不得先吵上一架!他是个男人,自然需要女人对他百般依从,敢挑战他权威的,必死! 元氏咬了咬牙,松口道:“绿娥,先下去!”绿娥这才领着一众宫女退了出去。 太子怒气难消,转头恶狠狠盯着元氏瞧,出言讽刺道:“你打小就狂傲,也不知道你何有可狂的!自恃美貌?全京城才貌双全的女子多得是!家世显贵?呵……自康王经手的‘江南一案’之后,众世族已是大受打击!你们元家又算得什么?值得你这般孤傲?” nbs p元氏依旧清清冷冷,面上无过多表情,只道:“臣妾只知,当初是皇家三媒六聘将臣妾迎娶入宫的,臣妾娘家到底值不值得臣妾骄傲,这事圣上说了算!” “你!”杨佼气得青筋暴跳,怒走过去,一把将元氏拉着往床的方向走去,顺势将她压在身下,粗鲁地去扯她的衣物,“孤打小就看不惯你这张冷脸,看谁似乎都低你一等!你狂什么?即便元氏之前坐过江山,可那也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此番是我杨家为帝!”使劲将她衣服全扯烂了,又伸手拍她的脸,“孤就是想看你向我求饶,最好跪着向我讨饶,哭着向我讨饶!” 说罢便狠狠吻了下去,没有过多前戏,直奔了主题,每一次撞击都又重又狠,仿若在发泄着什么! 元氏先是挣扎不依的,可到最后发现,任自己如何做,都是不管用的,杨佼他就是想要侮辱自己!想得通后,她索性仰头不再动弹,只是望着头顶的大红帐子,眼角有了泪意…… 她听了父兄长辈的话嫁入皇家,原是想做至高无上的圣后娘娘的,可此番,她一点不想了。若是杨佼做了圣主,即便她做圣后,可一想到她要日日对着他,还要替他打理后宫,她便恨不得立即去死! 她现在是越来越讨厌他! 三更过后,深夜寂静,身旁的人终于不折腾了。 太子妃用薄衣掩了身上的狼藉,起了身,走至案前,执笔写了一封信。 写之后装在信封里,信封上赫然有几个大字:晋王亲启。通知:请互相转告情唯一新地址为]元言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妃娘娘也是个有自尊有傲骨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69章 太子妃 杨佼也睡得及浅,不但睡得浅,此番好似还在说着梦话。因是梦话,口中吐字及不清晰,但听着语气,好似是什么噩梦。元氏将信封封好后,便压到了箱底,然后走到床边,蹙着秀眉细细听。 她目光冷冷地落在杨佼俊逸的面孔上,从他浓黑的眉毛到高挺的鼻子,再到薄薄的嘴唇……她与他打小相识,可谓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可似乎天生就是仇人,两人在一起,从未安生过一天! 其实杨佼此番是梦到了小的时候,他自小喜欢乐理,但却不能够被父皇母后所接纳,于是他在夫子授课之余,便自己偷偷练琴。偷偷摸摸做的事情,自然时常会被父皇跟母后发现,一旦发现了,便是一通打骂。他记得他被打骂的那个时候,元氏女跟二弟杨睿就站在一旁,一个冷眼旁观,一个幸灾乐祸! 即便被打骂无数次,但杨佼依旧没有放弃学琴,他最大的愿望便是以后能够找到一位“知音人”为妻。可谁知,后来他做了太子,竟然被逼着娶他最最讨厌的元氏女为妻! 许是年少的时候,他那些不太美好的时光都跟元氏女或多或少有些关系,是以,现在只要见到元氏女一次,他便会不安生一次。有些时候有些人,ta就会是你一辈子不愿提及的,更别说去见她了。 但是,为了韵娘,即便他再恨元氏女,也会过来! 因为他爱韵娘。 杨佼突然醒了,睁开眼睛的霎那,却见元氏女一直冷冷盯着自己打量,他被她眼底的那股寒气给惊到了,不自觉便后退一步。元氏女面无表情,主动挪开视线,缓缓起身,走至一旁坐下,做自己的事情。 杨佼想叫人来问是几更天了,却发现殿里一个人都没有,便作罢。但是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便起身自行更衣。 换好衣服后,杨佼便疾步往殿外走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着正坐在一旁聚精会神看书的元氏女冷冷道:“孤告诉你,今日来瞧你,是看在昭训的面子上。哼,外面人都传孤宠妾灭妻,别以为孤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元氏女,孤告诉你,在孤的心里,只有韵儿那般的女子才够资格做孤的太子妃!你整天摆着一副死人脸给谁看?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哼!”说罢似是解气了点,甩着袍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赶去。 待杨佼走后,元氏这才将视线自书籍上移开,轻轻的,缓缓的,眼里隐隐有着泪意。她自恃才貌双全,又是前朝皇族后裔,身份高贵得很,可如今,却被一个不懂她不珍惜她的人这般糟蹋! 若是她亲爱的哥哥知道她现在过的是这般生活,不知他是否会后悔当初没有再坚持坚持,而是向父亲妥协,同意将自己送入东宫!她又想到了那一袭白衣的优雅俊美男子,总是站在一树樱花下,然后回眸朝她浅浅一笑。 她不是冷淡,她不是不会笑,而是,她只会对哥哥一人笑。 而这次大张旗鼓地给杨佼与云昭训之子杨崇大办生辰,原因之一,便就是想见哥哥一面。 想到此处,她自梳妆镜旁边的一个梳妆盒里取出另外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装满了樱花花瓣。虽然这些花瓣此时早就枯萎了,可她却一直如宝贝似的留在身边,因为看到这些花就会想到哥哥…… 杨佼出了太子妃寝宫后,便瞧见了姬尚,杨佼只向姬尚做了个手势,然后步子都没停地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了韵娘的甘露殿,他才又放轻脚步,韵娘还没有睡下,见到太子时,眼角跳了跳,倒是没吃惊。 “妾身见过殿下。”韵娘刚刚准备行礼,便被手快的杨佼拉住,然后轻轻抱在怀里,半为撒娇半为斥责地道,“以后不允许你再将孤往旁的女人那里推!在孤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人,你才是孤的妻子。” 韵娘心里狠狠震了一下,环住太子腰的手也紧了几分,幸福笑说:“妾身此生能做殿下的女人,真是妾身之福。妾身虽没能够做殿下您的结发之妻,但也早就将心交与殿下,你我心灵想通,妾身一辈子依附您!” 听了怀里美人娇滴滴的话语,杨佼心情好了不少,点头说:“你知道就好,韵娘,等父皇百年之后,我自会想办法立你为后,立崇儿为太子。”提到崇儿,便想到了他的四岁生辰,杨佼紧紧蹙着浓眉,“韵娘,孤觉得太子妃那般大张旗鼓地给崇儿办生辰之宴,似是有什么阴谋。元氏女那个人,平日里瞧着仿若高傲得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其实心机太重,孤小的时候可没少受过她的害。” 其实韵娘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确切说,早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当时太子妃劝太子从外面请乐姬入府的时候,她便就开始隐隐有些怀疑太子妃。后来也一直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便暗中命人仔细跟踪打听,这不打听还好,暗中细细一查,竟然查出太子妃与晋王暗中勾结的事情…… 太子妃元氏是太子枕边的人,纵使两人有再多的恩怨矛盾,也只是东宫内部的事情,可若牵涉到太子的死对头晋王,那便就不是简单的感情方面的事情了。即便韵娘不想过宫廷生活,也有过不让太子将来做皇帝的念头,可此番眼瞧着太子被害,她自是不会冷眼旁观。 她的丈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对她又是太好,也是她最爱的男人,她必是会与他同舟共济!关于太子妃暗中勾结晋王的事情,她之前没说是因为还不是时候,而且太子这个人脾气暴躁藏不住事儿,若是说了,少不得要被敌方发现什么,可此番一场战争就在眼前,也该是告诉他的时候了。 如此想着,韵娘便道:“殿下,妾身有话与您说。”拉着杨佼坐到一边,又将殿内所有丫鬟都赶了出去,这才将她这大半年以来所调查到的事情,都一一与太子细细说了。 果不其然,太子听后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即跑过去将那贱人给宰了,好在被韵娘给拦住了。 九月下旬的一日,京都城里阳光正好,太子府门口来来往往有很多人,热闹极了。 唐公府的马车自太子妃门口停下,李夙尧身着玄色锦服,麻利地跳下马车,然后伸手直接将婉娘抱了下来。抱下马车之后还不肯丢手,一直要搂在怀里。旁边也刚刚下马车的镇南王世子瞧见了,携着夫人窦氏并女儿走过来说:“李世子可真是疼自己夫人啊,在家恩爱也就罢了,怎生大庭广众之下竟也这般?” 杨彧比起五年前成熟了不少,被自己夫人调教得口才也好得多了,而身边的窦华兰依旧绝代双华,此时见到表弟李夙尧跟婉娘的眼神也温和得多。 婉娘有些不好意思,悄悄捏了李夙尧一把,低声说:“放我下来。” 李夙尧心情好,脾气也轴,人家越说他,他就越不愿意放婉娘下来,只伸腿踹了杨彧一脚:“你小子能耐啊,五年前追我表姐的时候,哼哧哼哧的一句话都说不利索,现在倒是说起我来了!” 窦华兰瞥了丈夫一眼,然后笑对李夙尧道:“表弟惯会说笑。”又将目光落在婉娘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李少夫人这是有身孕了?恭喜恭喜。” 婉娘给李夙尧使了个眼色,李夙尧这才舍得将婉娘放下来,婉娘赶紧理了理衣裙,朝着杨彧跟窦华兰微微抚一礼,道:“夫人也是好福气的,已是得了一个这么可爱漂亮的女儿,叫人羡慕。” 窦华兰闻言,眸子里竟是光彩,俯身将女儿抱起:“妞妞,这是你表叔跟表婶,快说给表叔跟表婶问安了。” 小女孩还不到四岁,貌随母,长得确实漂亮,尤其一双眼睛,又圆又黑。 “给表叔表婶问安。”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完后便将头埋进了自己母亲臂弯里,在不出声。 婉娘很是喜欢这样的小孩,真诚赞道:“好可爱的女娃。”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心里甜甜的,抬眸看自己丈夫 ,“你说我这一胎要是女儿多好,就像妞妞一样乖巧可爱就好。” 李夙尧刚欲说话,自宫里走出一个宫婢,先向几人请安,然后道:“奴婢请各位主子安。”又对婉娘道,“李少夫人,云夫人已经到了,昭训娘娘叫奴婢站在门口瞧着的,说若是李少夫人来了,请少夫人先去昭训殿里说说话。” 婉娘点头:“我这就跟你去。”又对窦华兰道,“夫人,我就先去了。” 窦华兰立即说:“先忙去吧。” 昭训内殿,外男自是不得入内,因此,婉娘由宫婢引着去了甘露殿,李夙尧则找太子去了。 婉娘刚刚一进甘露殿,便被穆郎缠住了,穆郎又是许久没有见到三姐了,可想死他了,此番见到了,自是缠住她不肯松手。 苏氏站起身子,将穆郎拉开,轻声呵斥道:“你三姐姐此番有了身孕,再经不得你这般又缠又闹地撒娇,让春梅带着你出去玩。”边说边给春梅使了个眼色,“春梅,带着小公子出去。” 穆郎不肯,不过倒是松了紧紧抓住婉娘手臂的手,低着头说:“我就是想念三姐姐了,娘,我好不易才见到三姐一次,你不要将穆郎跟三姐姐分开,穆郎一定会乖乖听话的。”然后轻轻摇着婉娘的衣袖,有些委屈地说,“是不是三姐姐以后有了小宝宝,就不会再回来看穆郎了,穆郎可想你了,每次想去唐公府看你,娘都不肯。” 穆郎是婉娘一手带大的,自是有很深的感情,婉娘对苏氏说:“娘,我没事,就叫穆郎呆在这里吧,况且,昭训娘娘都没说要他走。”又捏穆郎肉肉的脸蛋,“穆郎你要记住三姐姐的话,在三姐心里,穆郎永远有一个很重要的位置,知道吗?” 穆郎嘟嘴,有些伤心也有些失落:“那你那么长时间都不回来看我,我每天都会坐在大门口等你,总想着有一天我三姐姐突然就回来了,然后一直陪在穆郎身边,再也不走。”说着伸手擦眼泪,哽咽道,“可是我等了好久,三姐姐就是没回来,呜呜呜呜呜……李夙尧是坏人,都不如九王哥哥好……”嘴巴一把被苏氏捂住。 婉娘已是渐渐释怀了,此番听到穆郎说九王,只眨了下眼睛,没做声。 杨崇抚在韵娘耳边说:“娘,小舅舅哭了,崇儿带着舅舅去玩好不好?” [通知:请互相转告唯一新地址为]韵娘笑点头:“那崇儿你亲自去牵小舅舅的手去,你跟小舅舅说,你想带他去玩儿,好不好?杨’小舅崇如星般璀璨的眸子,微微含笑地走到穆郎身边,伸出一只手给穆郎擦泪:舅不哭哦,我皇祖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是不可以轻易落泪的!你若是呆在府上觉得寂寞,以后可以常来找我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70章 画娘 穆郎果然就不哭了,认真地看着杨崇,这个身份显贵、面容清俊、身量比自己小上一半的男孩儿:“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在家可闲了,五姐姐跟六姐姐是大姑娘了,都要说嫁了,整日呆在房间绣嫁妆,连门都不出。陵哥哥学问可好了,天天看书,他会背好多书呢!”想到哥哥姐姐们,穆郎早乐开怀了。 杨崇有些羡慕穆郎哥哥姐姐多,但很快便释然了,微微抬着下巴道:“我娘也快要给我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我是哥哥,我会好好照顾他们。” 穆郎觉得杨崇说得有道理,他是家里最小的,总是被姐姐们照顾,还从来没有尝过当哥哥的滋味呢,此番着实有些失落苦恼。但瞧了瞧昭训姐姐的小腹、还有三姐姐的小腹后,穆郎马上又开心了,拍手道:“我不做哥哥,我都是舅舅了。”然后凑近杨崇,用手轻轻摸他的脑袋,“小舅舅带你去玩好不好?我现在是大孩子了,我可以照顾好你。” 婉娘趁机说:“穆郎是大孩子了,那以后还哭不哭?” 穆郎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哭不哭,绝对不哭了。”凑到婉娘身边,“三姐,那你以后要经常来看我,还有五姐姐跟六姐姐说,也想你。” 婉娘拍了拍穆郎圆润的脑袋,抿唇笑道:“三姐将穆郎的话记在心上了,那姐姐现在跟昭训娘娘有话要说,穆郎自己出去玩可好?” 穆郎狠狠点头,然后一边拉着杨崇的手一边凑在他耳边低语,说得杨崇咯咯直笑,然后两人朝着长辈们一揖,就走了。 苏氏有些心事,皱眉说:“小五跟小六年岁还小,慢慢挑也没事,可曼娘眼瞧着都快二十了,实在等不起,也挑不起。”倒不是她嫁不出去,而是,此番有两位英俊优秀的后生想要娶她为妻。 原是瞧着长孙鸿觉得不错,再说曼娘也喜欢,这事定了算了。可那崔家,竟也是着人来府上提亲……崔家虽然不比李家,可也是名望之族,而且若是嫁给崔家,曼娘就如婉娘一样,能留在京城了,多好…… 可曼娘,那丫头脾气就是拧,还认死理,愣是不肯入崔家。 婉娘道:“要我说,娘您也不必挂心,二姐有她的想法,只要不出格,就由着二姐好了。”她许是明白二姐的心思的,曼娘必是觉得自己此时此番境地,配不上崔家。 韵娘没说话,她此时倒是想到了自己的胞出妹妹画娘,画娘虽与她说不得多亲厚,但也是时候嫁人了。 婉娘似是瞧出了韵娘心思,想了想,便道:“四妹也十四了,娘原也该是给她物色物色的,可好似听说,太后娘娘想将四妹嫁给刘家小公子。”动了动身子,“四妹的婚姻大事,恐怕太后不说……” 话尚未说完,便有宫女小步进来:“昭训娘娘,云德县主来了,此番就在殿外候着呢。”云德县主,正是画娘。 韵娘眸光亮了一亮,立即说:“赶紧让云德县主进来说话。” 画娘红衣软绸,一头乌亮的秀发只将上半部分挽成了一个髻,下半部分则垂在腰际,伴随着她的步伐,时不时被风吹起。画娘五官十分精致,眉眼间透着若有似无地一丝魅惑,她眼神也是冷冷的,却不似婉娘那般的清冷,而是一股隐隐的阴狠之气。 “昭训娘娘。”画娘疾步而来,瞧都不瞧苏氏跟婉娘,只简单向韵娘行一礼。 韵娘赐坐:“快些坐下来说话吧。” 婉娘与画娘打小就不合,也深知画娘此番前来必是有事,便起身道:“想必昭训娘娘还有事,臣妇先退下了。”苏氏也想跟着出去,却被画娘叫住。 韵娘作为长姐,自然不想下头的妹妹们不和睦,便也留了婉娘下来,又对画娘说:“你可是有事?在太后娘娘身边呆了那么长时间,还是一点规矩不懂,哪有女儿见到母亲不请安行礼的道理?你若是再这般无礼,休怪姐姐也不帮着你。”说完便给她使眼色。 画娘一向高傲,一直想要跟婉娘攀比,自然也从来没觉得苏氏比自己生母柳氏高贵。可此番她来着实是有事求着苏氏的,便自行放下自尊,咬唇要:“母亲且先留下,女儿有事求着母亲。” 婉娘见画娘到底是面上对母亲的态度还瞧得过去,便继续坐了下来,只听画娘说:“关于女儿的婚姻大事,不知母亲有没给女儿物色?” 苏氏有些尴尬:“四丫头的婚姻大事,不是太后娘娘说了算的吗?”又对韵娘说,“打五年前画娘进宫,太后便有意将画娘配给刘家公子,既是如此,臣妇便不好说和。” 韵娘垂眸,对画娘道:“刘家是太后外戚,又是太后娘娘亲自说的,你嫁过去必是错不了,此番又还有何事需得求母亲办的?” 画娘心里哪瞧得上刘邕?即便她一生不嫁,也不会愿意嫁入刘家。 “大姐,我有心仪男子了,他是谢家嫡长公子谢昭,我们情意相投……我不想嫁入刘家,只有谢家那样的家族才值得我嫁,也只有谢长公子那样的儿郎才配得上我。” 苏氏却是有些失神,谢家又找媒人向云家提亲没错,可提的是二房的嫡女眉娘,而非画娘。 苏氏动了动身子,沉静道:“前些日子,谢家确实有拖媒人向云府提亲。”瞧了瞧画娘神色,苏氏忽而有些不忍心说下去,但也不得不说,便继续道,“不过,媒人提的是你二叔家的眉娘。” 画娘突然站起身子,一张美艳的脸尽是惧意,愣了良久方高声道:“这不可能的事情!绝对是谢府搞错了对象,明明该是我,该是我的!” 韵娘觉得画娘实在太无礼,命宫婢将她拉得坐下,训道:“难道母亲还能骗了你不成?快别胡闹了,坐下来说话。” 画娘忍着心里的不甘,缓缓坐了下来,眸光里尽是狠唳!如果母亲说得没错,那便是谢昭骗了他!即便不是谢昭骗她,也必是他谢家瞧不上自己这么个庶女,他们即便瞧清楚了此番形势、想要与寒门联姻,看中的女儿也必得是个嫡女。 可惜了,她是庶女,一切矛盾的根源就是,她是庶女。 “母亲,女儿想问您,是不是……我跟谢家公子……真的不可能了?”没有哽咽,却是流了泪,“若是女儿求您,您会不会帮帮女儿?” 苏氏为难道:“这事儿,我已经与谢家夫人定下了,你二婶婶也是十分乐意,眉娘也是期待着的。只是眉娘年岁尚小了点,再留她一两年,等她十四岁,便就给谢家。” 画娘极力忍着怨气,长长的指甲狠狠掐入了肉中,眸光也是阴狠狠的,只淡淡说:“如此,女儿明白了。”然后起身,向着韵娘行了跪拜大礼,方利落地离去。 外面谢昭一袭白衣,儒雅得体,正随着父亲与众人把酒言欢,但是这样的笑容,画娘瞧在眼里,只觉得刺眼。她恨不得冲过去,将酒全数倒在他的脸上,他是负心人,他到底是负了自己。 整个东宫都热闹得很,世家公子与寒门学子也相处得十分融洽,除了她,其他所有人都是笑着的。 画娘忽而觉得自己很可悲,而她人生最最可悲之处就是,她是个庶女。 她有才有貌、有胆识也有气魄,若是个嫡出,又怎会落得这般境地?说到底,都是婉娘那个贱人的错,是她害得自己做不了嫡女的,是她害了自己。 “这不是安璟侯府四千金、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云德县主么?”一抹清润 的男生出现在画娘耳畔,画娘立即伸手抹了泪,转头去瞧,正见一袭蓝色便装的殿下含笑朝自己走来。 画娘收了心思,俯身规规矩矩地给晋王杨睿行礼:“晋王殿下千岁。” 杨睿立即伸手扶她起来,扬唇笑说:“外人都道云府千金个个貌美,尤其是说当初惹得康王殿下与唐国公世子争着相娶的三千金,不过,要本王看,还是云四千金最美。” 画娘虽然年岁不大,可在宫中侍候太后娘娘多年,什么样的人没瞧见过?或许这晋王是真心赞美她,可,他堂堂王爷这般赞美一个小小县主,必是有目的的。 “晋王殿下有何指教?臣女洗耳恭听。”画娘声音不高不低,姿态亦是不卑不亢,“臣女是着太后娘娘之命前来给太子长子送礼物的,此番还得赶着回去回太后老人家的话。”言下之意是,你有话快说。 晋王杨睿却不打算立即放她走,只笑着引她往湖边走去,两人临湖而站,秋风吹乱了他们的衣角,男女姿色皆超群,远远瞧着,堪堪一对璧人。 “本王知道云德县主是聪明之人,而且也是不甘现状之人,跟你做笔买卖如何?”杨睿侧眸瞧着身边之人,笑得人畜无害,“知你瞧不上刘邕,但却被太后跟刘家逼着嫁过去,依本王对你的了解,你此番前来绝非只是替太后送礼这般简单,怕是趁着这个机会,想在昭训娘娘跟前‘求着’自家人帮自己的……你的家人帮不了你的事情,本王可以帮着你。” 画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男子,她知道,他如果不是真的了解自己,便就是在甘露殿内安插有线人,可不论是哪一个,都足以让她觉得可怕。但与此同时,她心中也是隐隐有些期盼着的。 “云德县主也再好好考虑考虑,若是不愿,本王也不强求。”广袖轻甩,“告辞。” [通知:请互相转告唯一新地址为]画娘冲着他的背影唤道:“若是我说,我不但不想嫁入刘家,并且想要嫁入谢家呢?晋王回头,温和一笑:“嫁给谢昭那背信弃义的,倒不如考虑考虑本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71章 糕点 听得晋王的回话,画娘美艳绝伦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柳眉轻蹙道:“晋王殿下这话,是何意思?” 晋王垂了眸,又折着步子走回来,仔细瞧着画娘浅笑:“其实,本王自战西夏归来之后,于太后娘娘宫中见过云德县主那一次,便就瞧中了县主……”抿了下唇,微微一顿,眸光却一直没有自画娘脸上移开,“云德县主姿色超群美艳绝伦,又聪慧过人,试问,这天底下,又有谁不会为县主所动心呢?” 画娘眉心一直轻轻蹙着,仰着头,丝毫不避讳地盯着晋王瞧,两人四目相对,皆默了许久,画娘忽而淡笑出声来。 “晋王殿下说这话,可真是违心。”她从来都不是会阿谀奉承的人,她爱憎分明,她觉得晋王说这话必是在嘲笑她,因此,也不必再给她好脸色,“晋王殿下,我云若画虽然出身不高,可还没有沦落到做人妾氏的地步,即便生于寒门、又为妾氏所生,可非奴非婢!”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竟是咬牙切齿,恶狠狠盯着晋王。 她觉得自己是受了晋王的侮辱了,她觉得晋王这是在取笑她,若是她真的如此优异,又怎会被谢昭负了呢?她打五年前瑛列侯府第一次见谢昭,便就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她努力了那么多,可到头来,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是敏感的,及其敏感,尤其谈到出身;她是自卑的,及其自卑,尤其是谈到谢昭;她是怨恨的,及其怨恨,尤其想到婉娘!对,就是云润婉,她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如若不是她,自己早就是安璟侯府嫡出千金,此番与谢家的婚事,也就轮不到眉娘了…… 晋王敛了笑意,目光很真诚,又朝画娘走近一步,俯身低头,凑唇在她耳边:“云德县主,你跟本王玩笑了,本王怎会让最心爱的女子做妾氏?既然本王开了这个口,必是给你一个满意的身份!”然后将唇移开,依旧温和笑看着她。 画娘觉得可笑:“晋王殿下,臣女的心可是很大的!好,臣女也跟殿下说实话,经历过这一番,我确实已经恨透谢昭,即便他现在哭着求我嫁给他,我也不会!你说你会给我想要的,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当、圣、后!” 晋王伸出手掌,立即捂在画娘娇滴滴的樱唇上,另一只手食指掩唇:“嘘!云德县主小心隔墙有耳,你的想法,本王知道就可以了。”将盖在她唇上的手移开,继续道,“你帮本王当上圣主,本王自会立你为圣后……” 画娘有些不可置信,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她是不甘于平凡生活的人,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倒不如一搏!若是胜了,自己自会有高贵的身份,可若是不幸败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好!我答应你!”画娘应了,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好似做了此番决定,又是人生新的开始,“只是,晋王殿下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眸光依旧狠狠盯着晋王,“若是您到时候也负了我,那么……” “本王不会。”晋王说,“云德县主要相信,本王对县主是真心的,若是他日本王负了县主,必是不得好下场。” 画娘只道:“殿下有吩咐必是会想办法知会臣女,臣女等殿下的消息,时间不早,太后娘娘在等着臣女,先告退了。”说完俯身行了一礼,然后也不等晋王同意,绕过他的身子便疾步离去。 晋王瞧着那抹艳红的、修长的、娇嫩的背影,有些失神,这个女孩子心中怨气太重,又得太后娘娘的喜爱,与她结盟,对自己成好事儿,可谓诸多益处。他想要做圣主,需从两方面下手,第一,将太子搞垮,第二,需要有人在太后跟前说自己好话! 想到太子,晋王嘴角不自觉划过一丝笑意,他倒是不将这个嫡出哥哥放在眼里的。这个嫡出兄长,没有军功,没有上进之心,成日只知弹琴作乐,早就失了父皇的心,若不是有圣后娘娘撑着,他早就要被贬为藩王了。 而自己呢?父皇必是瞧中自己的,否则,二十岁的自己,军功赫赫,父皇又怎会留着自己住在京城呢?留自己住在京城,必就是对太子不满、有改立储君之意,而如今,太子虽然无功、但也无错,他当务之急需要做的,就是找出太子的错处。 事情是否能成,便就看今天的了,太子妃在给他的信件中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其实太子妃元氏跟他,若是论起儿时感情,要比跟太子关系好。 太子妃,早在一年之前,便就与他结盟。不过之前倒是未有明说,那个女人,虽然平时面无表情一副淡然的样子,但心思及其细腻,不能得罪。 晋王抬眸眯眼瞧了瞧太阳,深深吸了口气,便准备转身离开,却恰巧看到迎面走来的李夙尧跟谢昭。 谢昭是文臣,李夙尧是武将,他俩的亲娘又是及其不和睦的,他们怎会走在一起?晋王微微蹙眉,但还是含笑朝着二人走去。 李夙尧跟谢昭瞧见了晋王,行君臣之礼,晋王一手扶一个:“两位大兴的奇才,本王可受不住这个礼啊,快快免了。” 谢昭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青衣着身,更彰显其林泉风度。李夙尧英武俊朗,玄色锦袍,剑眉星目。两人一文一武,可不就是大兴新一代的奇才? 谢昭说:“微臣不胜酒力,方才与夙尧兄饮了点酒,便就醉了。”他面色,确实微微有些潮红。 晋王玩笑道:“英武将军可是咱大兴城里出了名的好男子,不是传说,十二个时辰都伴在夫人身边的吗?怎生,这会儿倒是陪着谢大人了?” 李夙尧以拳掩唇,轻咳一声,他也不胜酒力,面色也红,走路也是晃的,但想到婉娘,他觉得心里很甜,笑回道:“贱内此番正陪在昭训娘娘身边,不然,臣也不敢喝酒啊……哈哈哈!” 婉娘知道他酒量不好,所以像这样的场合都不给他喝酒。李夙尧听妻子的话,至少当着妻子面不喝,但妻子不在时,他到底是搏不了同朝好友的面子。 晋王与谢昭跟李夙尧并无过多交情,况且算着时间,圣上也该要来了。 李夙尧晃了□子,差点没站稳,只道:“臣怕是醉了,臣找夫人去。”说着便向晋王行礼告辞,跟谢昭两人摇摇晃晃一直往前走。 婉娘在韵娘殿里说了会儿话,便就出来寻自己丈夫了,她知道,李夙尧那人好面子,若是自己一刻不瞧着他,他必是会喝酒。可不就是,待她寻得到李夙尧时,李夙尧正一摇三晃地朝她走来。 “夫人。”李夙尧拥婉娘入怀,主动承认错误,“为夫……喝得多了,为夫现在头有些晕。”趁机牵起婉娘手,亲了一下,然后眼神像刀子一样扫向谢昭,意思是说,快帮着我说话。 谢昭才不理他,朝婉娘淡淡一笑,便走了。 婉娘主动将丈夫的手臂环绕在自己后颈上,承载他一半的重量,皱眉道:“你喝成这样,必是呆不下去了,不若去向太子赔礼告别,我们先回府吧。” 妻子竟然没有责怪他,李夙尧受宠若惊,赶忙嘻嘻笑说:“为夫都听夫人的。” 找到了太子,这边刚欲告别,那边却有人说,圣上跟圣后来了。 既然此时走不了,婉娘只得让浮月去东宫的厨房里煮点醒酒汤去。 二圣来了,一众人等自然要给二圣请安,请过安后,二圣叫了几个重要的人到身边。独孤后一来便着人去找杨崇,穆郎跟着杨崇一块儿来了,两人不知道玩的什么,身上脏兮兮的,还一身的汗。 独孤后瞧着爱孙手上的弹弓,蹙眉道:“崇儿,怎可玩这些?”将弹弓放在一边,又将杨崇抱坐在自己膝上,“咱们崇儿将来可是要 做大事的,不可玩这些小孩子玩的东西,知道吗?” 杨崇很乖的点头:“孙儿听皇祖母的话,以后再不玩了。”然后转头看向穆郎,很抱歉地吐了吐舌头。 穆郎肉肉的脸红通通的,满脸的汗水,此番正蹭在婉娘怀里,任苏氏怎么拉他他都不肯走。 “三姐……”穆郎笑着看婉娘,蹭了半天又将唇凑到她耳边,带过去一阵热气,“我今天晚上要跟三姐姐睡,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婉娘有些心酸,她嫁了人了,再不能呆在家里了,能偶尔见到娘跟弟弟一次,已算是不易。 “穆郎乖,坐好。”捏他肉脸,又说,“瞧你嘴巴都翘上天了,要听话。” 李夙尧喝了一大碗醒酒汤,此番酒醒了一大半,想讨好婉娘,便将穆郎拽到自己跟前:“你说三姐夫好不好?你要说好,姐夫便带你回国公府,让你住上几日,如何?” 穆郎瞪圆了眼睛瞧李夙尧,立即抱住他脖子:“三姐夫真好,是穆郎最亲最近的人,我可是爱死你了。” “哎呀呀。”李夙尧喊道,“这个臭小子,有点重量,小肉球。” 婉娘瞧了李夙尧一眼,虽没说话,但是她的表情已是说明了一切。李夙尧将厚厚的手掌附在婉娘手背上,低低道:“只要你开心就好。” 而此时的韵娘,正瞧着独孤后怀里的杨崇,独孤后正在喂杨崇糕点,韵娘瞧着,手指狠狠掐进了肉里,差点要冲过去,却被太子及时抓住。太子眼神很复杂,他不敢看韵娘,也不敢看崇儿,因为他知道,那糕点里,有毒。 杨崇没有立即吃下去,只是附在独孤后耳边道:“孙儿记得,皇祖母跟孙儿说过‘孔融让梨’的故事,这盘糕点是晋王妃婶婶亲手做的,孙儿想先送过去给穆郎舅舅吃。” 独孤后越瞧这个孙儿越是喜欢,这个孙儿,不但聪慧伶俐,还懂事得很。 “你去吧。”独孤后拍了拍孙儿的头,“咱们崇儿可真乖。” 杨崇捧着一盘子糕点,走到底下婉娘的座位跟前,将糕点盘子递给穆郎:“小舅舅,谢谢你今天陪我玩儿,这是晋王婶婶亲手给我做的糕点,我全送给你吃,你不要客气。” 穆郎嘴馋,非常想吃,可听杨崇说这是晋王妃亲手做的,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谢谢你,我不吃了,我都吃饱了,呵呵呵……”眼神一直瞥着糕点。 杨崇直接塞一块到自己嘴里,然后递给穆郎:“我吃了一块了。” 穆郎实在嘴馋,又见三姐姐没说什么,便也不客气了,直接接过,将头埋进盘里吃。他向来饭量大,糕点吃几块根本不顶饱,于是,一口气全吃了。 韵娘手心里全是汗水,几次想要走过去阻止穆郎,可却一直被太子抓着手。通知:请互相转告唯一新地址为]太子低声对她说:“韵娘,事情已经如此,若是你此番去阻止,被处死的,可就是我们!你不想陪着崇儿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72章 陷害 即便韵娘极力忍着,可眼里还是有了泪意。 那天晚上,自她跟太子说了太子妃暗中勾结晋王的事情之后,太子便就如发了疯一般,情绪异常失控,原本从来不愿踏入太子妃宫殿的太子,竟是夜夜宿在太子妃那里。当然,听沁香打听得来的消息说,太子不是去宠幸太子妃的,而是去折磨她的。 至于怎么折磨?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启口,一个男人,在得知被一个女人出卖陷害之后,便拼命在床上虐待她,这算什么?韵娘此时已经不知道,太子到底是太爱太子妃了,还是太恨她。 韵娘原没有想过要陷害任何人,她跟晋王妃都不熟悉,怎么会去害她?只是太子疯了,才出了这样的下策,在晋王妃给崇儿送来的糕点中落毒。韵娘自是不肯,奈何太子这次根本一点听不进去,并且向她保证,落的毒量很轻,只会让崇儿感觉到微微不适,不会有大碍。 当着二圣的面,到时候再宣太医诊治,他晋王府,便就逃脱不了干系。 韵娘知道崇儿爱吃糕点,不过崇儿这个孩子不贪吃,即便再喜欢吃的东西,也只是浅尝辄止,不会如穆郎那般。可是现在呢?或许她的崇儿不会有大碍,但是穆郎,他必是会死的。 而此时站在婉娘身边的穆郎,已经将盘子里的糕点吃得只剩了最后一块,他虽然还没解够馋,但想到婉娘,便自觉地将最后一块递到婉娘嘴边:“三姐姐,你吃,真的可好吃了……你看,我一口气吃了这么多呢。” 婉娘最喜欢看弟弟吃东西的样子,以前还没出嫁的时候,她经常会亲手给弟弟做吃的,她最疼穆郎了。 “三姐不饿,是崇儿让给穆郎的,穆郎乖。”婉娘将穆郎的手推了推,又去捏他肉乎乎的脸蛋儿,“你先吃点垫垫底,等跟着姐姐回了国公府,姐姐亲自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穆郎开心得瞪圆了眼睛,一把将最后那块糕点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抱住婉娘的脸猛亲。他真开心,终于又可以跟三姐姐在一起了,他可喜欢跟三姐睡觉了,以前三姐没有出嫁的时候,他天天挤在姐姐的被窝里睡。可自从姐姐嫁人后,他不但饭吃得不香了,连觉也睡得不好…… 李夙尧竟然主动邀请他去国公府做客,他真是爱死李夙尧了,想到此处,穆郎一头便扎进李夙尧怀里。李夙尧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只鸡腿瞧,刚准备伸手去拎,结果鸡腿还没入口,就被穆郎吞了去。 穆郎腮帮子鼓鼓的,拼命咀嚼,咽了下去后方说:“谢谢姐夫,我最喜欢我三姐跟三姐夫。” 李夙尧气极反笑,伸手捏穆郎肉脸:“跟你三姐小时候一样,长得圆圆的,还是个贪吃鬼。” 婉娘不乐意了,瞥了李夙尧一眼:“不知是谁在我家的时候,竟是将刷锅水当作美味汤羹喝了,倒是说起我来。” 李夙尧噎住!这事儿他自己都快忘了,肉丸子竟然还记得?嗯,说明肉丸子是爱他的啊,好开心。 杨崇回到了独孤后身边,韵娘一直瞧着穆郎,见他没什么反应,微微蹙了下眉,但到底是松了口气。 外面突然有些哄闹,似是有人在争吵,吵闹声原是有些远,可渐渐的,似是到了殿门口。 “谁在外面大声喧哗?”圣上原是在与几个年轻的臣子说话,此番听得有吵闹声,自是给站在一旁的虞公公使眼色,“你去看看,谁人敢如此胡闹,带到朕跟前来,真是胆大包天。”说着瞧了太子一眼,似是对他很不满。 虞公公低头应着出去了,太子虽然一直垂着头,不过,嘴角却划过一丝笑意。 被带上来的人,是一个小丫鬟,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已是被打得出了血,双颊肿了起来,可怀里却死死抱着一个明黄色的包裹样的东西,包裹上还似有花纹,但想得不清。 原是崇儿大喜的好事,却是见了这般血淋淋的东西,独孤后蹙眉说:“底下跪着的是何人?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竟是这般大胆!”又说,“虞公公,可查得出这是哪个府上的奴才?” “回圣后娘娘的话,这……”虞公公声音小了些,吞吐道,“奴才刚刚问了,跪着的这个小丫鬟叫采如,是太子妃殿里的小宫女,此番哭着跑来,似是有何冤情要向二圣申诉。” 圣上仔细瞧了瞧底下跪着的、叫采如的小宫女,问道:“有何冤情,你说出来,若是确实在理,朕替你做主。” 采如这才松了紧紧抱着的明黄包裹,哭着磕头:“奴婢替主子谢圣上隆恩,奴婢知道,若是此事说了出来,奴婢的性命就不保了。奴婢死了没事,只求圣上替我家主子做主。”说着又是磕头,一声声的响,听得人渗得慌。 “太子妃怎么了?”此时独孤后也觉得有些奇怪了,左右望了望,“对了佼儿,今日是崇儿生辰,怎生没有瞧见太子妃?” 太子立即站了起来,拱手作揖,恭敬回道:“回父皇母后的话,太子妃这几日身体不适,儿臣心疼她,便就要她在自己殿中好生歇着。” “你说谎!”采如边哭边跪着往太子这边移,“你对太子妃一点都不好,你欺负她……”她是亲眼瞧着太子妃受折磨的,可是太子对太子妃做那样的事,她怎么说得出口?她嘴又笨,说得不好,最后只能双眼腥红地瞪着太子,大口喘气。 太子嘴角虽然微微挂着笑意,可眸光却是阴狠的,他抬腿便一脚踢在采如肩膀上,斥道:“太子妃身边的人,可真是好教养,竟然敢斥责孤?嗯?”似是气极,反腿又是一脚。 晋王此时心情甚好,慢条斯理地起身说:“皇兄莫气,一个小小宫婢而已,莫要气坏了皇兄身子。”又对采如道,“你以下犯上,已是死罪,不过,若是有冤情,便就说出来,圣主是明君,自会替你做主。” 圣上脸色黑如锅底,他偏心晋王,又打自心里觉得此事必是太子的错,便道:“你说!太子对太子妃如何了?不必怕,一切有朕给你做主。” 独孤后似是瞧出一些端倪,制止道:“圣上,此时怕不是时候,不若……”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大兴律法难道是摆设?”圣上冷眼瞧独孤后,气得胸口直起伏,“朕,要的就是群臣都在。” 采如得了圣上的准,便哭着说:“太子宠妾灭妻、宠昭训娘娘而冷落太子妃不说,这些日子,竟是夜夜欺辱太子妃娘娘。这也就罢了,太子妃娘娘说了,即便自己丈夫不喜自己,她也没有办法……可是谁知,前些日子,娘娘竟是发现了太子殿下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晋王见终于说到了重点上,唇角微挑,眉梢眼角竟是喜意。 圣上坐在上首,威仪四震:“是何大逆不道之事?” 采如将怀里的明黄包裹摊开,众人再一瞧,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包裹,这明明是件龙袍!私制龙袍已是死罪,可此番,竟然还对其如此糟蹋蹂躏,罪该至何?群臣一片哗然。 “这是太子妃娘娘在太子办公的勤思殿里发现的,太子妃生病卧床,不便前来相告,便差着奴婢前来。”采如跪着磕头,“娘娘还说了,太子年轻犯有错事,还求圣上从轻发落。” 太子依旧云淡风轻,因为直到此刻为止,事情都是按照他所知道的一切去发展的,便说:“哼,你有何证据证明这是孤的?只凭你片面之词?还是,凭你家的太子妃?” “太子可认识这个?”采如取下挂在龙袍腰际的一块紫 色玉佩,“这是殿下随身之物,此番竟与龙袍挂在一起,足以正面殿下您的反叛之心!” 太子手不自觉便伸向腰际,果然不见了玉佩,一想到太子妃那个贱人,更是气得心肝脾肺肾都要炸了,必是她,那个狡猾的女人趁自己不在意时偷偷顺走的!太子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谁知,竟又是输给了那个女人。 元氏啊元氏,你竟是这么恨自己吗?竟是这么想置自己于死地吗? 圣上一掌拍在案上,起身怒道:“逆子!你还有何可说?” 太子恨极了,成败一线之间,可他到底是败了。不是败给别人,而是败给了自己妻子。自那天韵娘跟他说了之后,他便就知道,太子妃打算利用假造龙袍一事来陷害自己。 不过不怕,他心里坦荡,他没有谋位之心,谁能害得了他?他只一心想着如何反击回去,倒是没想过怎么去应付别人给自己下的套。 太子双手紧紧攥住,抬眸对自己父皇说:“儿臣……是为人所陷害!” 圣上早就觉得太子不是当皇帝的料,再加之又忌惮独孤后,最怕自己百年之后政权掌握在独孤家的手里,早就想着如何废了太子了,此番刚好逮着机会,才不管他是否被陷害,先废了再说。 “人证物证俱全,你还如何狡辩?来人!”圣上刚刚朝外面呵斥一声,独孤后便声音更高的说:“本宫看谁敢对太子无礼?”刚刚准备进来押制太子的侍卫犹豫着,再不敢上前一步。 此时韵娘瞧了瞧太子,又看了看针锋相对的二圣,垂了眸子,起身缓缓跪了下来:“不知妾身可否前去瞧瞧那件龙袍,因为在妾身心里,太子殿下一直忠于圣上,必是有人陷害。” 独孤后立即说:“你去将那件龙袍捧上来,本宫也想好好瞧瞧,若是发现谁敢污蔑太子,本宫绝不轻易饶恕!” “是。[通知:请互相转告言’情唯一新地址为]“韵娘起身,微微低头走到采如身边,然后将龙袍捧到圣后跟前,“请二圣过目。“作者有话要说:九王叔要回来了。(~八~)0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73章 中毒 独孤后自韵娘手上接过龙袍,捧在手里左右瞧了瞧,这件龙袍虽然表面上做工细致,可只要仔细观看,便知针线赶得有些紧,必是新近做出来的。若是太子有反叛之心,着人暗中做件龙袍,必不会这般马虎。 “圣上您看。”独孤后至此方镇定下来,将龙袍捧至圣上跟前,“针线马虎得很,且瞧着也崭新,若佼儿有反叛之心,又怎会赶得这么急?依臣妾瞧,必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犀利的眸光微微扫向晋王。 晋王一笑,拱手道:“是啊父皇,皇兄宅心仁厚,又为圣后娘娘所出,有圣后娘娘亲自教导,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必是有人故意栽赃!依儿臣看,倒不如将皇嫂请来,与皇兄当面对峙。” 圣上浓眉紧蹙,心内忽而喟叹一声,太子啊太子,朕叫你娶元氏着实是为你好,可你竟然与元氏的关系弄得如此僵……虽说如今世族势力已是大不如之前,可元氏到底是元氏。 “叫来……”圣上镇定了许多,转身,正襟危坐,瞧着众臣,“今日之事,如非太子之错,便是有人欲陷害太子。但无论真相如何,朕必是会公正处理,有各位爱卿作证。” 群臣立即跪下,直呼吾皇万岁。 没有多久,太子妃元氏便在宫婢绿娥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脸色白如纸,更显得唇红似血。她头上没有戴过多的头饰,只以一支金钗束发,神情永远清淡孤高,即便气色不好,看起来也如落入凡尘的仙子。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元氏挥开绿娥的手,盈盈跪拜,“祝父皇母后万福金安。” 圣上道:“起来吧。”又说,“给太子妃赐坐。” 独孤后问:“太子妃可认识跪着的这个宫婢?”指了指采如。 元氏拧着丝帕蹙眉,微微咳了一声方瞧一眼答道:“回圣后娘娘的话,跪着的宫婢正是儿臣殿中的宫女,名唤采如。” 独孤后心微微拧了一下,既落实了告状之人的身份,那么,此事若非佼儿有心谋反,便就是这太子妃元氏故意陷害。可元氏一族明明该是东宫之人,什么时候又成了晋王一党的了? 这太子妃,她是糊涂了吗?她不是一直想做圣后的吗?现在又联合晋王陷害自己丈夫,这算什么? 挪了挪屁股,独孤后却有些不敢问下去,便看圣上。圣上直接说:“太子妃托人状告太子谋反,可真有此事?” 元氏抬眸,远远朝着太子的方向瞧去,正见太子也在看自己。她远远瞧着那个男子,一想无论成败,马上就可以脱离这苦海了,竟是有些开心。 “是真的,此事千真万确。”元氏微微一挑唇角,笑容几分冰冷,“自打五年之前晋王领兵战西夏时起,太子便就开始筹谋了,甚至还在东宫行巫蛊之术。二圣若是不信,大可以着人前去殿下寝宫搜查,若是儿臣没有猜错,殿下必是现在还藏着当初陷害晋王的小人。” 圣上对虞昊道:“你亲自带人去查,必要细细查。”虞昊连连称是。 独孤后转头去瞧太子,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竟是会做出这般愚蠢的事情。 虞昊得了圣上的圣旨,带着禁卫军前去搜查,果然搜出了被针扎着的小人,小人的背后贴着晋王杨睿的名字。 虞昊惊得一身汗,他伸手抹了抹,腿肚子都有些软,看来,朝廷是要有一场暴风雨了。圣上最讨厌人行巫蛊之术,这个太子,做什么不好,偏偏玩这些,这下被抓到把柄了吧! 一刻不敢耽误,立即回来向圣上汇报情况,圣上瞧了,气得将一旁的茶盏扔挥向太子。太子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他何曾……何曾做过这些?被害了,这是被害了。 元氏女,又是她! 而这,是连韵娘也没有想得到的,她防得了龙袍,却防不了太子妃的其它行为。而圣后,此番已是不言一语,只是紧紧攥住了拳头。 韵娘跪了下来,对圣后说:“请圣上圣后明察,太子殿□为储君,将来自是天下之主,又怎会冒险做出这些?先是龙袍之事,后又是巫蛊之术,全凭太子妃娘娘一家之言,做不得数。如果妾身说,这所有的东西,事先都是太子妃有预谋准备好的,为的就是陷害太子,也不无可能。” 太子妃淡淡说:“父皇母后,儿臣身为太子正妻,若不是太子做法儿臣实在瞧不下去,又怎会自断活路,揭发自己夫君呢?儿臣所言属实。” 韵娘跪着看太子妃,眸光隐隐有股恨意,韵娘不知道她跟太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太子即便冷落她,也不会舍得要了她性命的。太过于不寻常的恨,有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求而不得的爱。 “太子妃娘娘,妾身这里有您与晋王殿下暗中勾结的亲笔书信一封,您还不承认自己是陷害太子吗?”说着便自袖中掏出那封信件,转身呈给圣上圣后,“请二圣过目。” 独孤后接过,匆匆瞧了一眼,信上所述内容,确实如云昭训所说。 看完之后,独孤后便将信件递给圣上:“圣上您瞧,白纸黑字为证,还有何可说的?太子妃诬陷太子的那些个证据,实有漏洞之处,可云昭训手上的这封信件,却不可伪造吧?这是不是太子妃的字迹,只要找了其殿中书信笔迹一对照,便可知。” 圣上冷着脸,一个字一个字瞧了之后,起身怒道:“来人!去太子妃殿中取信件笔迹来对照。” 虞昊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弯着身子去了,底下非晋王党亦非太子胆的臣子,倒是抱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情。而晋王一党的、或是太子一党的大臣,此时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怕此事牵扯到自己。 其它的信件没有找得到,倒是找到了太子妃平时抄写的佛经,虞昊捧了几张过来,恭敬递给圣上。 圣上仔细比对了笔迹,眉心一蹙,一掌拍在案上,怒道:“云氏女可知罪!” 韵娘心里虽诧异,可还是俯身行大礼道:“妾身……不知何罪……”想着太子妃何等精明之人,做事必是留有一手,自是给自己留了后路,这个给晋王的信件,莫非不是她亲自执笔写的? 此事非同小可,若不是她本人,便是最最贴心的婢女,思及此,韵娘道:“许是太子妃娘娘着婢女之手写的,二圣,是否可以着人拿来婢女绿娥的书信笔迹……”于是,虞昊在得了圣上眼色后,又跑了一趟。 果不其然,这私通晋王的信件,正是绿娥笔迹。 而此时,正偎在婉娘怀里一声不出、正昏昏欲睡的穆郎却拼命咳了起来,婉娘原还担心着姐姐,待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即轻拍穆郎后背,结果不拍还好,这一拍,穆郎咳得更加厉害,最后竟是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婉娘吓得要死,立即用丝帕去擦穆郎嘴角的黑血,手微微颤抖着,穆郎他这是中了毒了。杨崇也渐渐有些不适,不过他吃得少,因此情况稍微好点,只额头沁出汗,喊着头晕。 杨崇可是圣后命根子,一听乖孙子出了事,立即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去。 好在在座的臣子中,便就是有太医院的人,主动出来给杨崇跟穆郎把了脉,最后得出结论:“两位公子这都是中毒迹象,此为慢性之毒,一般混在茶水中落毒毒效最烈。可依臣看,两位公子必不是因茶水中毒,该是误食了什么。” 杨崇只是捂着肚子喊疼,穆郎已是疼得滚在地上,嘴角还流着黑血。 韵娘眼中含泪道:“已经很明显了,晋王勾结太子妃陷害太子在前,命晋王妃于崇儿食物中落毒欲害死崇儿在后。”跪着移到杨崇身边,一把将其抱住,哭道,“我崇儿还只是一个四岁孩子,到底犯了何错?竟是被卷入这样的战争之中!!” 一直静静坐于一旁的晋王妃立即跪了下来,低头道:“父皇母后,儿臣冤枉。”她胆子小,又被韵娘一口咬定做了坏事,竟是有些害怕起来,“儿臣……没想过害太子长子的,或许不一定是吃了儿臣的糕点的缘故……” 话未说完,婉娘便跪下道:“圣上圣后,臣妇弟弟穆郎中毒太深,不知臣妇可否先带着穆郎回府给其解毒?若是时间久了,怕是穆郎性命堪忧!”额头磕地,声声作响。 “准!”圣上又指了指韵娘身边的沁香,“你,带着长公子跟着李少夫人一起去唐国公府上,务必确保公子无事!否则,谁也别活了!”又道,“禁卫军何在?” 一声令下,门外立即来了数名劲装扮相的侍卫兵,抱拳道:“微臣在。” 圣上起身,威仪四震,只道:“将太子晋王及其府上相关人等一律禁于府上,不得有他人私自靠近,胆有违抗君命者,格杀勿论!”这是两败俱伤的节奏。 婉娘带着穆郎回到府上,便先喂穆郎跟崇儿各吃了一粒药丸,至此,方才松下一口气。 婉娘精通医书,这种毒自是也于书中见过,毒性慢,若是少食,只会腹泻头晕,可若是吃得多了、且未及时清毒,便有生命之忧。因此,崇儿没事,只需多喝几碗茶就好。 而穆郎,体内毒素多,便就要熬解药,十二个时辰之内如是未能熬出解药,便是华佗再世,穆郎也没得救了。通知:请互相转告唯一新地址为]作者有话要说:23333333妹纸们,冒个泡撒缨缨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74章 元氏公子 穆郎肉乎乎的一张脸惨白得可怖,额头上不间断地滴着汗,小小的肉手却紧紧攥着婉娘的袖子,整个胖乎乎的身子也缩在婉娘怀里,连话都说的不连贯。 “三姐姐,穆郎好难受,浑身都疼,是不是快要死了?”他不想死,好不易可以和三姐在一起了,他才不想死呢,于是眼泪汹涌道,“呜呜呜呜呜……我要活着,我要永远跟我三姐在一起,我在不要死呢……”嘤嘤嘤嘤嘤 苏氏也跟着来了,坐在一旁,轻轻抚着穆郎的脸:“有你三姐在,你不会有事的,只要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事,知道吗?”又问一旁正在忙着吩咐浮香她们几个小丫鬟做事的婉娘,“婉儿,你弟弟一定会没事的吧?”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肯定。 婉娘着实忙得有些累,单手撑着腰,另一只手将穆郎搂得更紧,替他擦泪道:“娘,您就放心吧,我若是连自己弟弟都医治不好,也枉读了这么些书了。穆郎不会有事的,他会健健康康地长大。” 穆郎止住哭,皱着肉肉的脸,可怜兮兮地瞧婉娘:“穆郎以为,三姐自从嫁人后就不再要我了呢,三姐现在只爱李夙尧了,只跟他睡觉,再不会搂着穆郎睡觉了。” 苏氏脸一木,有些为难道:“小孩子不懂别乱说话,省点力气好好歇着。既然你三姐姐说你没事,你顶多在这歇个一两日,等好了,就跟娘回家去。” 穆郎不依:“才不要回去,三姐夫说了,他邀请我在国公府里住,我想什么时候回去再回去,我以后想什么时候来就可以什么时候来。”又推他娘,“娘,您自己回去吧,让我跟三姐单独呆一会,好久没跟姐姐说说心里话了。” 肉小子打小身体就健壮,此番竟然没事,苏氏重重松了口气,现在又听到用这种口吻说话,气得笑了:“我看你是怕回去后你二叔给你请授课先生来授课,浑小子,成天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就是被你爹给宠的!” 许是药丸见效的缘故,穆郎气色稍稍好了点,瞪圆了眼睛:“我爹是大英雄,我是大英雄的儿子。将门之子,将来可不是得能够拿得起刀枪的么?我将来也要带兵打仗去,我也要做大将军。” 一直坐在旁边,被沁香紧紧抱着的杨崇答话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晋王妃婶婶原该是想害我的。我却将有毒的糕点端去给你吃了,才害得小舅舅你受苦了。” “没关系没关系!”穆郎使劲挥着肉手,赶忙说,“亏得是给我吃了,你瞧,我身体这么壮,现在一点事都没有。要你真被你吃了的话,你那么瘦,肯定早就病倒了。你病倒了,昭训姐姐该是会哭的,穆郎也心疼昭训姐姐。” 婉娘心想,到现在还不承认自己贪吃。又想到自己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自己,也贪吃,也是长得一身肉,不过倒没穆郎这么幸福。因为那个时候,肥肥肉肉的她,不得爹爹喜爱,还隔三差五地被画娘欺负。 浮香端来了两碗黑乎乎的东西,对婉娘说:“少夫人,药煎好了。” 杨崇看着这黑乎乎的药汁儿,有些畏惧,蹙眉说:“我可以不喝吗?我觉得我一点事都没有,现在可好了。” 穆郎则毫不客气地自己端过药碗,闷着头一口气全喝了,喝完自己擦嘴,然后自己从腰间系着的荷包里掏了几颗蜜饯塞在嘴里吃。 “怎么可以不喝药呢?学我这样,捏着鼻子,一口气就喝了。”将药碗推到杨崇嘴边,“来,小舅舅教你喝,喝完给你蜜饯吃哦。” 沁香见小公子还是不肯,便劝道:“若是公子您有个三长两短,还让昭训娘娘怎么活?公子听李少夫人的话,喝了药,就可以去见昭训娘娘了。”杨崇这才听话地喝了药。 婉娘却有些沉默,太子府跟晋王府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所有人的心思都不是她能够猜得到的。若说龙袍一事是太子妃联合晋王诬陷的太子,那么,崇儿跟穆郎中毒,则很有可能是太子诬陷的晋王府。 穆郎是误食了有毒的糕点,若不是穆郎,此番真正受害的,怕是崇儿。可崇儿不是太子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吗?崇儿不是太子最宠爱的儿子吗?婉娘忽而觉得有些可怖,生在皇家,有的时候,为了打败对手,竟是可以这般不顾手足之情,甚至……连亲生儿子的性命都不顾了。 杨崇跟穆郎喝了药后,都流了一身汗,两人都打着哈欠,吵着要睡觉。婉娘早命丫鬟收拾出了一间房,此番便叫丫鬟带着两位公子去客房里睡,吩咐务必好生照顾。 杨崇听话地走了,穆郎却不肯,赖在婉娘身边不走,刚好此时李夙尧回来了,主动留下了穆郎,婉娘也就没再说什么。苏氏见穆郎没事,便就起身回府,李夙尧命人亲自将她送了回去。 婉娘坐在床边哄穆郎睡觉,并保证不会在他睡着时将他送走,穆郎这才乖乖地阖上双目。或许是累极了,又或许是药效上来了,穆郎一阖上眼,便就睡了过去,沉沉的,雷打都醒不了。 李夙尧抬手,用袖子去擦婉娘额头上的汗水,一下一下的,及其温柔细心,也难得他一个武将能够做出这般温柔的动作。 “夫人又辛苦了。”李夙尧将婉娘轻轻搂抱在怀里,低头亲吻她的头发,搂紧了一点,“为夫其它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夫人辛苦受累……”直到现在他才觉得,婉娘跟着他,着实辛苦了。 他当初死皮赖脸拽着婉娘不肯丢手,可婉娘现在嫁给他了,又渐渐地将心跟他融合,可他自己却怎么样呢?不得不反思,他做得不好,一点不好,若是九王此时尚未去封地,太子跟晋王闹得这般,他怕是会给圣上出谋划策。 若是肉丸子当初嫁得九王……李夙尧忽然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跟肉丸子间的感情,真的是差点东西的,即便现在两人的心在渐渐靠近,可那份夫妻间该有的默契,还是一点没有。 婉娘见丈夫一直低头抿唇沉默着,便将手轻轻附在他手背上,微微抿唇一笑:“你不必担心我,孩子也没事,夙尧,太子跟晋王……”换了个问法,“自古以来,生在帝王之家便就身不由己,此番不知……是否会牵连到你我两家?” 李夙尧反手将婉娘的手握在掌心,紧紧攥住,声音轻柔地道:“我们李家向来只忠于皇帝的,夫人放心,云家也不会有事。” “嗯。”婉娘不再多想,只紧紧靠在李夙尧怀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李夙尧垂眸瞧着怀里睡得正熟的娇妻,满心满眼都觉得甜蜜,又想到婉娘就快给他生个孩子了,更是开心。 圣上是着自己的亲信大臣前去查的此事,最后的结果是,晋王被贬为蜀中王,却依旧留在京都。晋王妃自请削发为尼,太子妃则被赐三尺白绫。太子被废,贬为房陵王,继续圈禁于太子府中。其他相关人等,一律赐死。 至于崇儿,则被独孤后亲自接到身边抚养。 圣上到底是偏心于蜀中王的,被贬了,竟也没被打发去封地。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入了冬,马上又要过年了。 中原边境之地,突厥人猖狂得很,今年雪下得大,突厥人竟持刀持枪,于边境之城肆意烧杀掳虐,还强抢民女,害得百姓连连叫苦。原是北方边境有长孙鸿镇着,突厥人不敢乱来,可此番长孙鸿不在,他们便就无所顾忌了。 圣上得到北方边境首领八百里加急传上来的折子,发了怒,立即传来长孙鸿。 长孙鸿原也早想回去了,奈何曼娘想再多多陪着爹娘一段时日,原是打算过完年再走的,可现在看来,怕是得立即动身了。 得了圣上旨意,长孙鸿便回去对曼娘说了自己的意思,曼娘纵使不舍,可如今已是嫁入长孙家,即便丈夫百般宠爱自己,自己也不能胡来,便点头同意。 婉娘得了消息,心里不舍得很,真怕此时一别,往后再不能相见。婉娘在给李老太太请安时说了想去长孙将军府见见姐姐的意思,李老太太跟独孤氏自是同意。 自老太太那里请了早安回来,婉娘便带着穆郎去长孙将军府,刚好遇上早朝回来的李夙尧。李夙尧问了情况,到底不放心婉娘,便主动将穆郎抱起,陪着他们姐弟一起去。 几人坐在马车里,婉娘见李夙尧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夙尧原是目光呆滞地盯着一处,只默默想着自己的心思,此番听得婉娘问话,方才回神。 “朝中有人弹劾父亲,说我父亲兵权太重,呵……朝廷的兵,父亲每次征战回来,早就主动将兵权交给圣上了。而我李家军,那是我祖父亲自训练的军队,历经数朝,子子孙孙都忠于我李家,难道……” 婉娘将手指挡在他的唇上:“夫君纵使心里百分不满,也毋须言于表。” 李夙尧也知道自己这是过于激动了,便没再往下说,只道:“好,听你的,不说。”将婉娘附在自己唇上的手攥住,亲了一下方才松开。 穆郎瞪圆眼睛瞧着两人,忽然将眼睛蒙住,叫道:“哎呀呀,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瞧得见。” 婉娘脸微微红了一下,然后将穆郎拽到自己身边,边给他整衣服边说:“天气冷了,以后就呆在房里念书,少跑出去瞎混。以后犯了错姐姐不会手软,谁替你求情都没用。你若是不听话,姐姐就不要你了。” 穆郎立即抱住婉娘脖子:“姐姐姐姐,二姐姐要走了,五姐六姐也都快嫁人了,以后穆郎就只有你一个亲姐姐了,你可不能不要我。你要是再不要我,我就真可怜了。” 李夙尧看着穆郎,这个肉肉的浑小子,忽然觉得,他或许早该将穆郎接来陪着婉娘7。(百度搜或更新更快)因为他发现,有穆郎在,婉娘总能很开心。作者有话要说:年快完了,妹纸们快快归来哦o(n_n)0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75章 元氏兄妹 长孙鸿的府邸,曼娘穿着华丽衣裙,妇人装扮,脸上尽是幸福的喜悦之情。 她嫁入长孙家虽为填房,可长孙鸿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曼娘不必每日早起晨昏定省,且丈夫待她也及好,日子过得甜蜜而又滋润。 曼娘轻轻依偎在自己夫君怀里,微微抿唇,笑得幸福:“今日我命厨房做了夫君最爱吃的菜,今晚也是留在京都的最后一个晚上了,妾身要与夫君多饮几杯。”轻轻抬眸,凝视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只是,此次离开京都,不知道何时再能够回来……” 这也正是长孙鸿在意的,他早就不想留在这勾心斗角的京都了,早就想着要回北漠,可曼娘是他的新婚妻子,他不得不在乎她的感受。此番听了曼娘的话,长孙鸿将妻子搂得更紧一点,声音微微有些沉:“我们到了北漠边境,你要是想家了,为夫随时向皇帝请旨,带你回来。” 曼娘摇摇头:“嫁夫随夫,以后你呆在哪儿,哪儿便就是我的家。”双手轻轻搂住他矫健的腰肢,“其实,若不是担心爹跟娘,妾身也想离开这复杂的京都。想来能够随夫君驻守塞外、不必卷入二王夺储的战争中也是件可喜的事情。” 长孙鸿敛眸:“夫人在担心云府?” “嗯。”曼娘没有片刻犹豫,点头说,“当今圣上诸多子嗣中,也就只有房龄王与蜀中王可为未来帝王之人选。而房龄王为嫡出长子,若是继承皇位,实为合情合理之事,蜀中王……战功赫赫……妾身知道自己不该管这些,可妾身父亲与叔父皆在朝为官,若是有朝一日两王刀枪相对,必有一伤,妾身担心家人。” “我明白。”长孙鸿出身行伍,也从不参与什么党派之争,但此番娶了安璟侯府千金后,必是要站在太子一党上,“为夫答应你,若真有那么一日,为夫不会袖手旁观。” 曼娘知道自己说这么多来干预朝政、左右丈夫的想法已是不妥,且此番丈夫既是对自己做了承诺,便也不再多言。可到底心里有些不舍,默默流了眼泪。 府里的管家来说:“英武将军与将军夫人来了,正候在前厅呢。” 曼娘立即擦了擦眼角泪水,道:“李世子跟三妹来了……” 前厅里,穆郎一身华丽锦服,正在蹦来蹦去,对长孙府里什么都好奇。可待得曼娘出来时,穆郎便“哇”一声哭了出来,肉肉的身子一头扎进曼娘怀里,说舍不得二姐。 说得曼娘又落了泪,倒是给婉娘劝住了。 婉娘道:“我是舍不得姐姐,知道二姐明日便要走了,特来看二姐。” 长孙鸿单手背负,冰冷的唇角微微扯出一丝弧度,笑说:“三姨妹不必担心,我长孙鸿不会叫你姐姐吃一点苦头的。” 李夙尧转过身道:“长孙将军此番离开京都,以后还会再回来吗?” 长孙鸿向着门外的方向一抱拳,只道:“听圣上差遣。”他知道朝中有人弹劾了唐国公,唐国公府此番……怕是成为众矢之的。 似是有人背后串通好了一般,接下来的两个月,朝中不断有人弹劾唐国公,弹劾李家。后来,更是有心人蓄意抓住了李家军的“把柄”,有人逮到喝醉酒了的李家军于城内调戏良家女…… 而受害之女,正是当朝王太尉幼女,王小姐不堪受辱,竟是悬梁自尽。 圣上大怒,直接一道圣旨下来,竟然想要坑焚所有李家军。朝廷之上,但凡有点眼力劲的人都知道,圣上这是想要彻底灭了李家,因此,之前与唐国公府交好的人,也不敢多做求情。 不过,圣上到底是念着李家之前的功劳的,将李家打发到了偏远的山西为地方官,李烈任山西河东抚慰大使,以后举家不得再踏入京都一步,否则以谋反论处。而李家军所有家将——坑焚。 李府被贬,而云府则未受一点牵连,那云傲,甚至还升了官。 李烈贬至山西,唐国公府举家在一个月内都得离开京城,可婉娘却因即将临盆、恐怕路途不便,被云盎派来的人接了回去。云盎派来的人只说,云夫人想三小姐了,想接回去住上几日。 谁知,这一回去,便就再没出来过。 来年春天,婉娘于云府中诞下一子,又在府上养了足有两个月的身子,便向父母提出前去山西的事情。可每次婉娘说想要回山西时,不是被父母含糊其辞糊弄过去,便是被父亲直言拒绝。 日子一久了,婉娘自是瞧出端倪,他的父母,怕是不愿她去山西。 婉娘忽然想到了自己丈夫李夙尧,数月不见,她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早已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日子了。婉娘此生,早已是认定了他,也是下定了决心,不管父母同不同意,她都是得走的。 当婉娘再一次提出要带着孩子前去山西找李夙尧时,云夫人这才不得已说出了实情。原来早在数月之前,李家举家在前去山西的路上,遭遇劫匪,李府上至李老太太、下至众庶出子孙,无一生还。 之所以没有告诉婉娘,是因为她当时即将临盆,怕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婉娘只觉得此时自己头有些晕,她原以为,只要生下了孩子,便就可以带着孩子去见夙尧了,可没想到……她还清楚地记得,李夙尧临走时对她依依不舍的样子,她甚至向他承诺,只分离数月时间,数月之后,夫妻二人便再也不分开。 虽然母亲对她说李府是遇到了山贼才举家遭遇不测,可她一点不相信,李家将门,哪个不是以一敌百的好手?若只是普通山贼,又怎会轻易杀掉李家所有人呢?必是朝廷精锐卫士!! 婉娘给儿子取名思汝,及思念丈夫李夙尧的意思,想着一定要独自将儿子培养成人。李家算是垮了,朝夕之间,便什么都没有了。但心痛之余,婉娘还是有些许安慰的,毕竟,李家还有思汝这么一丝血脉。 开皇十六年秋,云府连着嫁了两个女儿,二房嫡女眉娘嫁给了谢家长子谢昭,长房庶女蓉娘……则被崔照迎娶入府!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婉娘问起崔照时,他才说,他跟夙尧情同兄弟,哪怕是娶妻,也要娶一家姐妹。 崔照当初未能娶得曼娘为妻,之后便又托媒人向蓉娘提亲,两人身份差别悬殊,婚事自是受了崔母一番阻挠。奈何崔照心意已决,此生非云家女不娶,崔母瞧着,这云家未嫁的女儿也就只有蓉娘了,若是这蓉娘再给旁人聘去,怕是儿子真得做和尚去了,便赶紧命人操办起婚事来。 这蓉娘也争气,嫁入崔府没几个月,便被查出了身孕。 开皇十七年春,又到了三年一次的会试、国家大肆选拔人才的时候。 又一批寒门学子得以入士为官,圣上在郊外举行春涉,涉猎时却是出了意外,圣上被行刺了。而当时陪在圣上身边的,就只有画娘一人,画娘替圣上挡住了凶器,圣上没事,倒是画娘受了重伤。 一场大型的涉猎活动,因着画娘受伤,还未开始呢便就结束了。圣上亲自将画娘抱回了宫中,没有将她送往太后娘娘的寿康宫,而是抱回自己的含元殿。 暗器有毒,且伤到了画娘要害之处,皇宫里的御医皆束手无策。 这时,忽然有人提到了婉娘,圣上便一道圣旨将婉娘召入宫中。 婉娘给画娘把了脉,又仔细 瞧了她的面色,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看画娘这中毒的症状,跟之前李夙尧中毒迹象一模一样。李夙尧当时中毒绝非偶然,可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对他下的毒手。 此时画娘又中了此毒……莫非是同一人所为? 因之前替李夙尧解过一次毒,所以医治起画娘来,倒是得心应手了很多。 不过,婉娘打小对画娘便无甚多感情,自然没有当初照料李夙尧那般尽心,只将何时熬药、熬药时长以及每次的用量告诉给侍候画娘的宫婢,又给圣上一个交代后,便出宫了。 回到云府后,浮月便将思汝抱到了婉娘跟前,满是心疼地道:“少夫人,小公子醒来后一直哭,奴婢怎么哄都不行。” 婉娘瞧着儿子像极了李夙尧的那张脸,再多的疲惫都被抛到了脑后,满心欢喜地接过儿子,在房间里来回走着,轻声哄着。 孩子自从到了婉娘手里,便就不哭了,只是一直盯着婉娘瞧,小小手指吮吸在嘴里,嘴角时不时还冒着泡泡,别提多可爱了。婉娘瞧着儿子又圆又黑的一双眼睛,心里仿若针扎一般,眼泪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如果夙尧他没死……该有多好!如果他还在自己身边,那该是有多好! 越往美好的方向去想,婉娘便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仿若绝了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其实自打得知李家噩耗之后,婉娘白天时在家人面前都是一副坚强的样子,可夜间无人的时候,她会翻出之前李夙尧征战西夏时给她写的信。所有信件都被她装在了一个箱子里,塞的满满一箱子…… 以前跟李夙尧相处的时候,只觉得他又可气又可恨,为人既霸道又无礼,对她所谓的爱也是强求来的……可现在细细琢磨,才明白得过来,李夙尧其实是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他叫自己肉丸子的时候,总会用一种很亲切的口吻,他嘲笑自己胖嘲笑自己嫁不出去的时候,随后又会及时表明自己的决心。婉娘恨自己,恨自己当初对他的冷漠,对他的爱搭不理……也恨自己,为何当初……李夙尧还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没有发现,其实自己也已是爱他入骨髓。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过去,婉娘发誓,她一定会好好爱他、好好关心他、好好尽一个妻子该尽的责任。可是没有如果,李夙尧再也回不来了…… (百度搜或更新更快)再也回不来……作者有话要说:0(“八~)0唉,难受--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76章 离别 长孙鸿的府邸,曼娘穿着华丽衣裙,妇人装扮,脸上尽是幸福的喜悦之情。 她嫁入长孙家虽为填房,可长孙鸿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曼娘不必每日早起晨昏定省,且丈夫待她也及好,日子过得甜蜜而又滋润。 曼娘轻轻依偎在自己夫君怀里,微微抿唇,笑得幸福:“今日我命厨房做了夫君最爱吃的菜,今晚也是留在京都的最后一个晚上了,妾身要与夫君多饮几杯。”轻轻抬眸,凝视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只是,此次离开京都,不知道何时再能够回来……” 这也正是长孙鸿在意的,他早就不想留在这勾心斗角的京都了,早就想着要回北漠,可曼娘是他的新婚妻子,他不得不在乎她的感受。此番听了曼娘的话,长孙鸿将妻子搂得更紧一点,声音微微有些沉:“我们到了北漠边境,你要是想家了,为夫随时向皇帝请旨,带你回来。” 曼娘摇摇头:“嫁夫随夫,以后你呆在哪儿,哪儿便就是我的家。”双手轻轻搂住他矫健的腰肢,“其实,若不是担心爹跟娘,妾身也想离开这复杂的京都。想来能够随夫君驻守塞外、不必卷入二王夺储的战争中也是件可喜的事情。” 长孙鸿敛眸:“夫人在担心云府?” “嗯。”曼娘没有片刻犹豫,点头说,“当今圣上诸多子嗣中,也就只有房陵王与蜀中王可为未来帝王之人选。而房陵王为嫡出长子,若是继承皇位,实为合情合理之事,蜀中王……战功赫赫……妾身知道自己不该管这些,可妾身父亲与叔父皆在朝为官,若是有朝一日两王刀枪相对,必有一伤,妾身担心家人。” “我明白。”长孙鸿出身行伍,也从不参与什么党派之争,但此番娶了安璟侯府千金后,必是要站在大皇子一党上,“为夫答应你,若真有那么一日,为夫不会袖手旁观。” 曼娘知道自己说这么多来干预朝政、左右丈夫的想法已是不妥,且此番丈夫既是对自己做了承诺,便也不再多言。可到底心里有些不舍,默默流了眼泪。 长孙鸿替她擦了脸上泪水,轻声哄道:“夫人不要伤怀,北漠那个地方虽然不比京都繁华,可也自有它的好处。至少没有这么多的事端,为夫可以白日带你驰骋草原,晚间带你跟着一群兄弟姐妹饮酒跳舞。到时候你再给为夫添个一儿半女,晴儿也有伴了。” 听得丈夫这般说,曼娘竟是期待起来,此生能够嫁给长孙鸿这样的真汉子,是她的福气。 正在两人蜜里调油的时候,府里的管家来说:“将军,夫人英武将军与将军夫人来了,此时正候在前厅呢。” 曼娘立即擦了擦眼角泪水,开心道:“李世子跟三妹来了……夫君,我们出去瞧瞧。” 前厅里,穆郎一身华丽锦服,正在蹦来蹦去,对长孙府里什么都好奇。可待得曼娘出来时,穆郎便“哇”一声哭了出来,肉肉的身子一头扎进曼娘怀里,哭着说舍不得二姐。 说得曼娘又落了泪,倒是给婉娘劝住了。 婉娘道:“我是舍不得姐姐,知道二姐明日便要走了,特来看二姐。” 长孙鸿单手背负,冰冷的唇角微微扯出一丝弧度,笑说:“三姨妹不必担心,我长孙鸿不会叫你姐姐吃一点苦头的。” 李夙尧转过身道:“长孙将军此番离开京都,以后还会再回来吗?” 长孙鸿向着门外的方向一抱拳,只道:“听圣上差遣。”他知道朝中有人弹劾了唐国公,唐国公府此番……怕是成为众矢之的。 男人们关心的永远是权力之事,而女人则不同,曼娘挽着婉娘手,说道:“娘为了大姐的事情操碎了心,她原本身子就不好,竟然还在圣后殿外跪了那么久,现在怕是落了病根。”一脸担忧,“我以后是不能留在娘身边尽孝了,连大姐也顾及不到,三妹以后这往后,便就只要靠你了。” 穆郎立即凑了过来,脸上挂着泪泽,一脸真诚道:”还有我呢,还有我。二姐都不说要三姐多多关照我。”有些生气地鼓起腮帮子,“亏我还这么舍不得二姐呢,原来二姐一点都不挂念穆郎,穆郎心情不好。” 曼娘被弟弟逗得乐了,像婉娘平时一样,伸手使劲揉弟弟肉脸,微微笑道:“穆郎你丢不丢人啊,你是男子汉,该是你保护娘亲跟姐姐们的,二姐还没说你呢,你怎么还怪起二姐来了?” 穆郎说不过二姐,眼睛瞪得圆圆的:“那那穆郎要快快长大,然后保护姐姐们。” 婉娘握住曼娘的手,说道:“姐姐放心,京城里的事情姐姐不必担心。” 李夙尧跟婉娘带着穆郎在长孙将军府里吃了饭才回府,回了府之后,婉娘让浮月跟凝珠雪珠她们带着穆郎去玩,自己则去了婆婆独孤氏那里。这些日子以来,婉娘午睡之后,都会去婆婆那里,因为刘太后的六十整寿要到了,宫里都布置了起来 刘太后的寿诞在年底,这次因着太后寿诞的缘故,各地藩王都被召回了京城。 给太后贺寿,必是得有贺礼的,而婉娘的贺礼,是一幅绣品。 婉娘年岁尚小,又怀有身孕,不能太累着。因此,独孤氏身边的绣娘都会帮衬着些。 当初墨烟被老太太赐了落胎药,后又被赶出李府,独孤氏事后细细琢磨、再着人暗中一打听,便就将整个事情的原委知道了七八分。 亏她那么相信墨烟,那个贱婢竟然做出有损夙尧名声的事情,实则该杀。而贾氏母子,实则欺人太甚。 这么想着,便觉得对不住婉娘,又加上婉娘怀了夙尧的骨肉,她更是对这个媳妇好。 只是自此独孤氏也想得通了,她到了这个年纪,最靠得住的,也就只有儿子。 贾氏虽是她的远房表妹,可也是她丈夫的妾氏,两人是情敌。而贾氏呢?她是李烈长子李瑾琛的生母,李烈纵使再怎么样,也不会不顾及贾氏母子的。 李老太太也是,他纵使再喜爱夙尧,可也绝对不会为了夙尧而过分惩罚李瑾琛。若非如此,出了兄占弟妾这样的事情,老太太为何一点不追究贾氏母子责任呢? 这些日子以来,独孤氏嘴上虽未明说,但心里着实不满。因此,连带着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也有些敷衍起来。 后来还是婉娘瞧出了婆婆的心思,劝道:“知道婆婆心里不好受,可若是心里的事情极度表现出来,怕是渐渐失了老太太的心。而此,正是贾姨娘乐于见到的,婆婆莫要中了别人的计谋。” 独孤氏觉得婉娘说得极有道理,便就将事情都放在心里,一切如常。 长此下去,独孤氏跟婉娘的婆媳关系好了不少,连带着穆郎一直住在府上,她也没有一点意见。甚至,每次命人给婉娘送补品的时候,还顺带着告诉大厨房里,给穆郎也多做些好吃的。 穆郎虽然好吃了些、也调皮了些,但及其懂事,婉娘休息的时候,他从来不去打扰,等婉娘休息够了无聊的时候,他又会去逗姐姐开心。 第二日,长孙鸿要离京了,圣上为了表示对其的重视,便让身为京兆府尹的张笙去送行。 圣上不仅看中张笙的寒门出身,更是看中他的才华,他虽娶的是汝南王之女长宁郡主,可事事以朝纲为重,行事 向来不会感情化。可圣上他似乎忘了,这位深得他喜爱的臣子,与云家二娘子是有过一段情的。 此番让他去给长孙鸿夫妻送行,又是何意思? 待得张笙走后,圣上才独自琢磨起来:“虞昊,朕怎么见张笙似乎神色不对。” 虞昊抬眸瞧了圣上一眼,颤巍巍答道:“圣上您忘了吗?这个张大人原是无意娶长宁郡主的啊,他中意的是” 是云家二娘、此时的长孙夫人。圣上这才忽然反应过来。 京畿城外,雪后初晴,长孙鸿高高坐于马上,身后是妻子曼娘跟府上的几个丫鬟。 张笙一身青色便服,依旧是他往日所爱的装扮,自得了圣上旨意后,便骑马出城了。 京城里是不许快速骑马的,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多么光明正大的一次机会。 这次一别,怕是日后再无相见之日了。曼娘,自五年之前,他娶了长宁郡主后,便就跟她再无缘分可续。 她怪他薄情也好,怪他寡义也罢,他都不在乎,他至今唯一在乎的,就是她是否能嫁一位如意夫婿。好在,她是寻得了。 张笙骑马赶至城外,快马加鞭,一直追到城外的寒山寺下,方才追上长孙鸿跟曼娘。 长孙鸿见京兆府尹张笙快马加鞭追了出来,神色微微有些异样,曼娘跟他的事情,他是听曼娘说过的。此番张笙骑马追赶出来,是何意思? 曼娘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出声问道:“夫君,怎么了?”然后撩开轿帘,却在见到张笙的刹那微微愣住,但也只是片刻,待反应过来时,只礼貌笑道,“原来是府尹大人,夫君,您跟张大人先聊,妾身不便出来。” 听得曼娘的话,张笙微微垂了眸子,心里似是被刀刃轻轻刮了一样,有些疼。但她也希望曼娘这么说、希望她这么做,她放下了,才会幸福。 “长孙将军。”张笙并没有跳下马,只说,“我是受了圣上旨意,来给将军跟夫人送行的。” 长孙鸿淡然一笑,又伸手抱拳朝天上一拱,道:“臣多谢圣上隆恩。”又说,“张大人,此去路途遥远,怕是不便多说就此告辞了。” 张笙握住遭绳的手紧了紧,片刻后又渐渐松了开,点头说:“长孙1容军一路保重。(百度搜或更新更快)他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手握堰绳,静静立于皑皑白雪之中,直到曼娘的马车再瞧不见,他方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77章 康王妃 曼娘走后,苏氏因思念女儿,身子越发不行,成日地喝药也不见效。 一直侍候着苏氏的春梅急了,对着苏妈妈直唠叨:“三小姐医术不错,为何太太病成这样了,也不命人跟三小姐说声!怎生由着太太病下去呢?” 苏妈妈拉着春梅走到一边,低声道:“太太喝了安神的药,这刚睡下,你可小声点说话。太太睡眠浅,你这样扯着嗓子叫,没由得要将她吵醒了。”说完一番后,又叹息,“我怎么没说过,可太太说,她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明白,纵使三小姐回来了,只不过多个伤心的人罢了。况且,三小姐此番怀了身孕,可不能再累着了。” 春梅眼里有了泪意,咬牙恨恨道:“自打春梅进入云家,便就一直陪在太太身边,太太对春梅好,春梅怎可不难过?以前在杭州的时候,老爷就偏着柳姨娘那边,之后上了京城日子好过了点,却还出了二小姐被张家拒婚那样的事情,太太又是操劳!当初还怀着小公子,要不是后来三小姐给慢慢调理着,太太怕是”越想越难受,抽出帕子抹泪道,“怕是已经不行了。” 苏妈妈也老泪纵横:“太太到底没白疼你,春梅,你如今已经二十岁了,按理说早两年就该给你配个小子,可你不肯。太太也就多留了你两年,太太私下也跟我说了,给你留了份嫁妆。” 春梅哭得越发凶:“眼瞧着太太如今病成这样,我怎肯走?春梅即便这辈子不嫁人了,也不会丢下太太不管,苏妈妈你不要再说这些。”说罢嗓子已是哭哑了,又想着大夫说的话,心里难受,竟是推开苏妈妈独自往院子中走去。 刚迈出二门,却见婉娘带着小公子回来了。 春梅仿佛久旱逢甘露般,一头跑过去便就跪在婉娘跟前,哭道:“三小姐,您可回来了,快去瞧瞧太太吧。” 穆郎想爹娘了,婉娘原是选了个天气稍微暖和点的日子回来看望娘的,顺便送弟弟回来,却没想到,竟是遇上这样一幕。 婉娘已有七个月的身孕,小腹已是高高隆起,行动很不方便,又听得春梅这等语气,差点晕倒。 春梅也知自己言过了,赶紧自己爬起来伸手去扶婉娘,哽咽道:“自从二小姐去了北漠后,小公子又不在身边,太太可能太过寂寞了,精神有些不太好。” 穆郎听得说娘想他了,立即抬着腿便往苏氏房间去,一边跑一边叫道:“娘,娘,儿子回来了。穆郎错了,以后再也不让娘生气了,穆郎再也不离开娘了。” 婉娘也追了上去,随着穆郎一起走到苏氏房间内,苏氏原本睡眠就及浅,听得穆郎叫声,立即睁开了眼睛。 见女儿跟儿子回来了,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嘴角微微撩起丝欣慰的笑意:“婉娘,穆郎,你们回来瞧娘了?”伸手在床榻边上拍了拍,“穆郎,来,坐到娘身边来,让娘仔细瞧瞧,长高了没有?” 穆郎见娘脸色惨白,好似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似的,心里懊悔得很,娘一定是太过思念他了才会这样的。这都是他的错,他不该贪玩,不该跟着三姐姐去了唐公府、有了玩后就不再回来瞧娘了。娘现在竟然病成这样,都是他的错。 越想越急,穆郎“哇”一声哭了出来,然后扑到苏氏怀里,呜呜叫起来:“穆郎以后再也不惹娘生气了,穆郎以后一定好好识字、好好跟着师傅练功。娘,您要快快好起来,要看着儿子成才。” 婉娘之前一直跟在独孤氏身后忙着刘太后贺礼的事情,又加上怀有身孕,独孤氏也不让她总往娘家跑。这次若不是穆郎想家了吵着要回家,她还不会知道,娘竟然病成这个样子了。 春梅站在一旁,瞧着婉娘神色,说道:“自打为大小姐求情、于宫里跪了一夜之后,太太身子便就不大好了。后来二小姐又跟着二姑爷去了北漠,太太想着此生以后许是再见不着了,抑郁成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婉娘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握住母亲的手,哽咽道:“母亲病成这样,为何不j□j梅着人去国公府找我呢?”说着右手便搭在母亲脉搏上,然后眼泪流的越发汹涌。 母亲这身子,实在是太虚了,而且早已过了最佳疗养期,现在纵是华佗在世,也不能让母亲像往日一样康健了。 春梅还欲说什么,却被苏妈妈拉着出去了。 苏氏见着了儿女,着实开心:“娘没事,只要见着你们姐弟都好,娘便也就放心了。”顺手将穆郎搂在怀里,“臭小子,今天回来了,往后就陪在娘身边,别再不懂事缠着你三姐了。” 穆郎窝在娘怀里,拼命点头:“穆郎回来后就不走了,以后一辈子只留在娘身边,现在在穆郎心里娘排第一,三姐只到第二了。” 婉娘伸手摸了摸弟弟圆圆的脑袋,轻声道:“穆郎,你该懂事了,姐姐们都不在娘身边了,以后就由你照顾娘,知道吗?”见弟弟拼命点头,婉娘心里暖暖的,“呆会儿姐姐开个方子,让春梅去抓药,你的任务就是帮着春梅她们督促着娘按时喝药,知道吗?” 穆郎狠狠点头:“穆郎知道,娘只要按时吃了三姐姐的药,便就可以跟以前一样了。” 婉娘有些失落地垂下眸子,娘的身体再不会如以前一样了 苏氏瞧出小女儿心思,抬手抚了抚她额前鬓发,笑得真诚:“婉儿,你是娘最疼爱的女儿,娘此生能见你嫁得良人,就够了。好好跟夙尧过日子,夙尧那孩子平日里是脾气暴躁了点,可对你绝对是好的,你嫁他,娘很放心。” 娘此时说这样的话,婉娘心里明白得很,娘这是怕自己心里还想着九王。娘必也是知道,九王殿下因着太后娘娘寿诞的关系,回京了。 她既已是李夙尧的妻子,自然跟其他男人再无关系,点头道:“女儿明白,女儿会跟夫君好好过日子的,娘放心。” 苏氏今日似是心情好了不少,连气色瞧着也比往日好点了,一口气喝了两碗粥,还能下床走动。 可婉娘知道,娘这样拼命表现得健康,不过是做给她看的。 出了云府,浮月扶着婉娘上了唐公府的马车,一路上都无言。 浮月知道婉娘在担心太太,便也不敢多言,怕言多了反而惹起少夫人伤心。 京城里今日热闹得很,集市上人也很多,婉娘的马车却突然停住了,婉娘没有准备,额头磕在了车窗上,额上一片乌紫。 浮月见了,立即去扶婉娘,好在刚刚有浮月拉着,否则怕是婉娘整个身子能滚下车去。 想到此处,浮月气不打一处来,这是谁?怎么驾车的?想着便跳下了马车,找人理论去。婉娘不想生事,可反应过来时,已是拉不住浮月了。 浮月跳下马车便指着对方马车的车夫骂:“怎么驾车的?知道这车上坐的是谁吗?瞎了你的狗眼了,要是害得我家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要了你狗命。” 对方马车内也跳出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子,年岁跟浮月差不多,也嚣张得很,跳下车也叉腰骂:“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驾车的?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哼,还不让你家主人下车来道歉。” 明明就是对方的错,竟然还如此嚣张,浮月又想到少夫人差点滚下出的场面,立即挽着袖子就要去打架,却给旁边看热闹的老百姓拉住了。 有老百姓说 道:“两家都是贵人,可都别吵了,大家各让一步,和气生财嘛。”有眼尖的,仔细瞧了瞧两方的马车,啧啧叹道,“唉,可有什么好吵的,一个是康王府的马车,一个是唐公府的马车,都是一家人。” 婉娘听说是康王府的马车,立即冲着外面的浮月唤道:“浮月,算了,不必争了。既是康王府的马车,我们该是避让的,你且上来,让车夫给康王府让道。” 谁知对方马车里却跳出个十五六岁的少妇,一身艳红色的裙装,梳着贵妇发髻,竟然也想让婉娘下车。 少妇叫梁燊,正是康王殿下的新婚妻子,她自打进京,便有人跟她说了康王跟云府三小姐的那些事情。此番冤家路窄,刚好遇上了,她倒是想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能叫自己丈夫一直将将藏在心底。 浮月拦住对方的去处,急道:“康王府的人又如何?难道就能欺负我唐国公府的人了吗?我家主子都说了,让你们先走,你想怎样?” 梁燊向来不是好惹的,她细长的眉梢一挑,反手一巴掌便打在浮月那张娇俏的脸上,浮月挨了打,脸上登时留了个爪印。 梁燊道:“真是找死的奴婢,既然知道本王妃的身份,竟然还是这种态度,活该挨打。”说着还是不死心,伸手便去撩开婉娘马车的车帘,却在触及到婉娘眼睛的那刻狠狠愣住了。 这双眼睛她认识,她终于明白了,她的丈夫为何在给她作画时却画了这样的一双眼睛! 他说给她作画,却在她的画像上画了旁人的眼睛。她还奇怪,也问过丈夫,为何自己的画像,眼睛却一点不似自己的,神色也不似。丈夫当时只是微微苦笑,却不作答。 原来,他一直想着的便是她人!她当然不会怪丈夫,自是将一切怨恨撒在婉娘身上,伸手就要将她拉下马车来,却被从空而将的方定及时止住了。 梁燊见是方定,狠狠道:“方定!你胆子越发大了,竟然敢这般对本王妃!我可是你的主子。” 方定脸色一如既往冷冰冰,只轻轻一挥手,便将梁桑扯回到她自己马车上,抱拳道:“王妃娘娘,方定此生的主子只有一人!跟在王妃身边的小丫鬓聘儿见了,也立即跟着缩回轿子里,她最怕王爷了,然后再不敢多言一句。(百度搜或更新更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78章 挑拨 婉娘命车夫给康王妃让道,待得康王妃梁燊的马车走远了,她方才松了口气。 刚刚瞧着康王妃那神色,自知不是个好惹的,若是她耍起无赖来伤了自己倒是无所谓,若是害得腹中胎儿不保,可就罪过了。 浮月伸手摸着火热热的脸颊,眼睛哭得肿了一片:“少夫人,九王爷怎生娶了那样一位悍妻,简直蛮不讲理!康州那个地方果然落后,一个大家闺秀竟也是那般教养。” 婉娘说:“小心叫旁人听去,到时候找李府的茬。”又扬声对外面的方定道,“刚刚多谢方公子。”其实方定人早已不在了,而此时的他,已是站在了九王杨珩的身后。 若不是亲眼瞧见,他也没想到梁燊竟然会那样做,心里也深知是自己的疏忽。他当初在给梁燊作的画像上画了婉娘的眼睛时,就该想得到,总有一天,他的妻子会发现这个秘密。 杨珩站在茶楼二楼上,看着渐行渐远的唐国公府马车,微微有些失神。待得马车不见了,他才回头问方定:“李少夫人可有伤着?” 方定一脸木讷,眼睛望着一边,答道:“属下没有瞧见李夫人。” 九王愣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叹道:“王妃回去少不得要大吵大闹一场,王妃爱金饰,你去城里最好的金饰铺子买支金钗去。” 方定对九王向来言听计从,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依言而行:“是,属下明白。” 梁燊回了九王府后,气得不行,先是拔出一把剑将王府里梅树上的梅花全挥落了。然后又去找了把刀,试图要将王府里的梅树全砍掉,好在被秦太妃差来查看的夕茹瞧见、并给拦住了。 梁燊气急,抬刀便挥向夕茹,狠道:“谁敢拦着本王妃,都得死!”见夕茹似是不要命般阻止她砍梅树,她更是心急,挥着大刀真要往夕茹脑袋砍去。 只是手才抬到一半,便被一股强硬的力道给截住了。梁燊抬眸去看,发现抓住她手腕的人正是自己丈夫。 梁燊松了手,大刀落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盯着九王,使劲挣扎。 九王面上虽平淡得很,但微微蹙起的眉心已是表达出他的怒意,很明显,他便是脾气再好,可忍耐度还是有限的。 “你闹够了?”九王轻轻松了手,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负手道,“闹够了就叫丫鬟扶着去将脸洗洗吧,也别在王府里大吵大闹,母妃身子不好,需要静养。” 梁燊纵是再张狂,到底也是怕自己丈夫的。自己的丈夫,虽然平时一副温文尔雅,翩翩君子的模样,可父亲跟她说了,这个男人,最是心机沉重,也聪敏得很。 她的父亲是康州知州,上头有两个哥哥,她自己是家里的独女,打小就是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 康州那个地方虽贫瘠,比起大兴的其它地方也落后了不少,可她也到底是大家闺秀啊。现在又贵为当朝王妃,耍点性子还不行吗?只是她错了,平日里在康州耍小姐脾气,康王会顾及着梁知州不会对她如何。 可如今,这里是京城,天下脚下,是杨家的地盘。况且,她想要欺负的人是谁?是云家三娘子,那可是跟自己丈夫有过一段情的人,她闹脾气找错对象了。 梁燊心里恨得很,可到底怕丈夫,便只道:“臣妾知道了,臣妾这就去洗漱,然后给母妃请罪去。” 九王眉心渐渐舒缓开来,自广袖中拿出一支金钗,递给梁燊:“知你喜金饰,这是本王给你买的。京城里不比康州,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你万不能再如往常一样跋扈。” 梁燊本来见丈夫给自己买了首饰高兴得很,可又听她开始教训自己,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到底没说出口,只伸手接过金钗,点头说:“臣妾谨记王爷教诲,妾先退下了。” 回了房里之后,梁燊问贴身丫鬟娉儿:“你说,是本王妃美,还是那个什么李少夫人美?” 娉儿根本就没见过李少夫人长得什么模样,而且自家小姐本来就是美艳的,自然答得快:“当然是王妃您美了,您忘了吗,昨日进宫面见二圣时,圣后娘娘都夸赞了您呢。” 梁燊想了想,觉得也是,能得到圣后娘娘夸赞的,恐怕没有几人吧?只不过,她还是不甘心,毕竟就算王爷给她买了金饰,可那个女人,到底是存在的。 只要她存在,王爷便会想着她若是她不在了 想到此处,梁燊不禁打了个哆嗦,也被自己给吓到了。 她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又问娉儿:“娉儿你说,是本王妃的品阶大呢?还是那个什么李少夫人的品阶大啊?” 娉儿答道:“李少夫人不过是唐国公世子之妻,而王妃您是王爷之妻,她的位分比起您,低得可不只一星半点。” 自此,梁燊才算满意,捏着手上的金钗,对着铜镜照了照,然后别在发髻上。 “既是如此,你就着人去唐国公府上传个话,就说,本王妃与李少夫人一见如故,想要找她好好聊聊。”说罢起身,“婷儿,去给本王妃将那件金缕衣拿来,本王妃要见贵客。” 娉儿婷儿听了王妃吩咐,都称是。 婉娘回了李府,不敢叫李夙尧瞧见自己额头上的伤,若是被他瞧见了,少不得要多方询问。问得多了,自然会知道刚刚街上与康王妃发生争执的事情,而且,依着夙尧的性子,少不得要闹一场。 因此,婉娘让浮月命马车从李府后门走,然后从一条偏僻的小路绕回自己院子。好在,李夙尧还未回来。 趁着这个时间,婉娘赶紧命浮月去拿了草药来,然后自己对着铜镜往额头上敷。 伤口没有破皮,只是青了一片而已,草药敷几个时辰也就好了。 回到府上刚歇着没多久,便听浮月进来说:“夫人,康王府来了人,说是要请夫人您王府一叙。” 婉娘微微一愣,第一反应便是秦太妃宣自己去的,万万没往康王妃那边想。 秦太妃对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着实不错,此番太妃回京了,于情于理都该去问安的。 “你去给我备份厚礼吧,我换身衣裳便去给秦太妃请安。”婉娘说着便起身,摸了摸额头上的一块乌青,然后将草药拿下来。 婉娘带着厚礼将下马车,站在九王府门口的娉儿便疾步迎了上来,请安道:“可是李少夫人。”见面前容颜清丽的少妇微微点头后,她又笑着道,“奴婢给夫人请安了,夫人里面请吧,我家王妃娘娘可等了夫人多时了。” 婉娘微微一惊:“是王妃娘娘请我来的?” 浮月站在婉娘身边,瞧着这个小丫鬟,恨恨道:“我家夫人是来给太妃娘娘请安的,待得请完太妃娘娘的安,再去见王妃不迟。”谁知道那个王妃有没有耍什么把戏?万一害了小姐怎好? 娉儿不依不饶道:“太妃娘娘整天的这个时候都在歇息,李夫人也不想吵了她老人家吧?” 浮月还欲说,婉娘伸手制止道 :“算了,先去请王妃娘娘的安吧。” 梁燊身着金缕衣,头上也尽是华丽的珠钗,华贵得过头了,便就是俗气。 而婉娘的装扮素净,头上也只是插了支步摇,乌发微微挽起,松松款款的,耳鬓几缕发丝被风吹落贴在而上,虽然瞧着几分慵懒,可却有种说不出的美丽。 梁燊心里咯噔一跳,面上笑容也凝固了,之前马车里光线暗,竟没瞧出,这个李少夫人是这等姿色。难怪王爷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呢!哼! 婉娘说:“臣妇见过王妃娘娘。” 梁燊故意挑刺,笑着道:“李少夫人的品阶,比起本王妃,低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却为何见了本王妃不下跪呢?是没将本王妃放在眼里么?还是你仗着有康王护着你,便就有恃无恐。” 浮月见康王妃无言不逊,着实有辱自家小姐名声,便道:“我家夫人在未出嫁之前,便就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惠安郡主。郡主见了王妃,是不必下跪的!” 还有这档子事?梁燊着实不知晓。 但她话已经放出来了,若是不言不语地便就依了眼前这个女人,她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竟然敢顶撞本王妃,来人啊!”她喝道,“掌嘴。” 眼瞧着已是有粗壮的婆子朝着浮月走了过来,婉娘站到浮月跟前,看着梁燊,眸光淡淡:“我的丫鬟是否有错,只我说了算,还轮不到旁人来教训。” 婆子见一个大肚子孕妇挡在这个作死的小丫鬟跟前,怕出事,便不敢动手了,只是转头望着王妃,等她拿主意。 梁燊这人最好的是面子,既然话已经放出来了,而且还是自己的情敌挑衅了,不打不行。 见婆子不敢动手,梁燊自己跳了下来,抡起巴掌朝着婉娘面颊就要挥过去,手只抬了一半,便就被疾步而来的九王截住了。 原来当初婉娘来王府时,夕茹瞧见了,但她不想跟这个刁蛮任性的王妃起冲突,便就去告诉了王爷。 杨珩狠狠掐着梁燊手腕,眸光尽是阴狠,语气却是淡淡的:“来人,王妃身子不舒服,将她带去自己房间,侍候歇下。” 这就是禁足了。 梁燊心里醋意大发,大声喊道:“杨珩!你见我父兄不在,竟然敢这样对我,待得回了康州,我必是不会饶过你。” 杨珩不为所动,只挥手,语气依旧平淡:“带下去吧。” 婉娘向着九王请安道:“臣妇见过九王。(百度搜或更新更快)“又说,“原是带着礼物来给太妃娘娘请安的,入得王府才嘛兑,太妃娘娘在歇息,臣妇不便打扰。“然后1容带来的礼物让浮月递送到王府奴仆手上,又说:“臣妇先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79章 求情 九王自始至终都是双手背负,且顾着礼仪的缘故,站得也离婉娘较远,听得婉娘已是请安告退,便也道:“本王着人送李少夫人回府,今日之事,是王妃不对,待得改日,本王必是领着王妃登门致歉。” 话说的客套,婉娘也顾着身份,没多看他一眼,只将手搭在浮月手臂上,又深深施了一礼,方转身告别。 待婉娘走得远了,他紧握住的拳方渐渐松开,呆呆立了一会儿,便亲手领着婉娘带来的礼物去秦太妃的住处。 秦太妃自打去了康州,身子就更糟糕了。康州那个地方不但贫瘠,而且医疗水平也落后得很,太妃娘娘本来年岁就大了,偏偏康王妃梁燊还处处耍脾气气她,她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九王到太妃住处的时候,太妃娘娘刚刚醒来,半握在榻上,正皱眉低头喝药。 夕茹抽出帕子给秦太妃擦嘴:“太妃娘娘,奴婢刚刚在外面瞧见惠安郡主了。”见秦太妃突然拼命咳起来,夕茹赶紧去轻拍秦太妃的肩,关切说,“您别急,听奴婢慢慢说。” 秦太妃急喘了口气,半眯眼道:“那……那丫头人呢?是王妃叫她来的?” 夕茹点头:“好在被奴婢瞧见了,后来奴婢着人去告诉了王爷,应该没事的。” 想到婉娘,秦太妃有些可惜,叹道:“小九儿打小就是个可怜的,他自小残疾,还常被兄弟们欺负。后来遇到了婉儿那丫头,不但治好了他的眼睛,还治好了他的双腿……夕茹你说,如果当初婉儿嫁的是小九儿该多好。” 一阵喟叹后,又喃喃道:“现在这个王妃……我也不稀得说了,我受气不要紧,最怕的是我死后小九儿受气。” “老天待小九儿真是不公,我死了也不甘心!” 九王站在殿外,没有急急进去,只是立于两侧的手也紧紧握成了拳。 可惜呢……是很可惜。 夕茹道:“娘娘您别这样说,王爷身份显贵,自然是个有福的。”又道,“您身子不好,还是快些躺下吧。” 婉娘回府后,天色已经有些晚,李夙尧已经在房中等着她了。 房里没人点灯,一片漆黑,婉娘扶着浮月的手,唤道:“凝珠,雪珠,你们都在做什么,怎么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李夙尧闷声咳了一下,然后有人点了蜡烛,婉娘不太适应,抬手挡在了眼前。 李夙尧起身,然后对屋子里一众丫鬟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浮月见世子脸色及其不好,有些担忧地抬眸瞧了婉娘一眼,见婉娘朝她挥手,她才俯身退下。 李夙尧故意转身没看婉娘,只背对着她,声音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你什么都不必说,我全都知道了。” 婉娘果然就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坐到一边,单手轻扶着自己的腰。 李夙尧以为妻子会向他解释什么,他虽然叫她什么都不用说,可不过是气话。此时他耳朵竖得老高,就等着妻子给他解释,结果等了半天,什么声音也没有。 还真就什么都不说了? 李夙尧动了动身子,咳了下:“可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婉娘心里好笑,都多大的人了,还是孩子脾性。解释什么?如今一个已娶,一个已嫁,大家各过各的日子,和和美美的,可有什么好说的? 婉娘轻声叹道:“夙尧,你别闹了,我今天回府去看了娘,娘身体似是不太好,情况也不乐观。”想到娘那副状况,不免哽咽起来,“数月没见,我娘竟然病成那个样子,我真是不孝女。” 听得婉娘这等语气,李夙尧早就不气了,转身大步跨了过来,将妻子半拥怀里,轻声安慰道:“你别急,京城里大夫这么多……再不行,还有宫里御医……”触及到婉娘额头上的淤青时,愣住了,“额头怎么了?” 婉娘立即伸手抚了抚,撩了撩嘴角,笑答:“没什么,一时没注意磕到了。不是什么大事,敷点药就好。” 李夙尧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磕了这么一大块!”又怪妻子,“受了伤了也不知道在家好好歇着,怎么到处乱跑。”竟然还去九王府! 婉娘轻轻执起丈夫的手,却只能握住他一根手指头,道:“夙尧,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你我是夫妻,该是互相信任。我也不瞒你。其实是九王府差了人过来说要请我去王府一趟,我想着该是秦太妃宣我去的,便没多想。去了后才知道,原是康王妃……” 后面的话没再说,但李夙尧心里已是明白,经此之后,他跟妻子的心也更靠近了一步。 到了太后娘娘寿诞那天,婉娘作为外命妇去参加寿宴,却冤家路窄,刚好跟康王妃梁燊一桌。 梁燊是初次进宫参加这等酒宴,因此对什么都新奇,她觉得自己是当朝康王之妃,自觉高人一等,见着谁都是抬着头瞧人家。 见了婉娘,梁燊更是从鼻孔里呼气,故意找茬。她趁婉娘从身边经过时,故意高声道:“一个小小世子的夫人而已,竟然也有资格参加太后娘娘的寿宴,哼,竟然还敢跟本王妃一桌,这是谁排的?” 旁边的窦华兰早瞧不惯这穷旮旯来的康王妃了,早想教训她,此番逮着了机会,也出言不逊道:“亏得也知道是太后娘娘的寿宴,怎生这般不懂礼貌?”鄙夷地皱眉,故意上下慢悠悠瞧着她,然后噗哧笑出声来,“哎呦,也才想得起来,穷乡僻壤来的,我们能奢望她有什么素养呢?” 梁燊在家是霸王、康州一枝花,可走进这京城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自认貌美一枝花,可前面的这两个女子,真真是美丽逼人。 依着梁燊的性子,可不得闹一闹,大不了鱼死网破。但有怕生事端的,便给拦住了,有人将梁燊扯开,带到了一边。 窦华兰见糟心的人走了,这才扶着婉娘坐下:“你没事吧?就她那种人,要才无才、要貌也就那样的,不知道有何可骄傲的。唉,九王那般优秀的男子,怎生娶了那么个人?” 婉娘笑意浅浅,只说:“我们说我们的,不理她就是。”然后目光落在窦华兰身边的小女娃身上,笑意更深,伸出手便摸女娃的脑袋,“妞妞又长高了,粉嘟嘟的,可真可爱。” 窦华兰最爱听别人夸自己女儿,开心道:“你要是生个男娃,妞妞就嫁给你儿子,你要是生个女娃,就让她们结为姐妹。” 婉娘微微低了头,脸有些红,手轻轻抚在自己已是高高耸起的小腹上,心里竟没来由地觉得甜蜜。 自己就要为人母了呢……不管之前怎样,想想以后可以跟着夙尧还有孩子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便就十分期待。 窦华兰瞧出婉娘心思,过来拉她的手:“婉娘,其实说真的,曾经有一段时间我非常痛恨你。”撇了撇嘴,“我跟夙尧表弟是打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两人不论容貌还是身世,都相差无几,又是亲戚,所以,就连我也觉得他除了我必是不会瞧得上旁人的。” “所以呢,当初当我瞧见他竟然为了你做出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时候,就觉得,我只有退出才会幸福。”窦华兰如今想起往事,只觉得释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属,你的归属是夙尧,而我的,是妞妞的爹爹。” 婉娘自然明白她说什么,也握住她的手道:“夙尧对我好,我自是知道的。”现在的很多时候,只要一提起丈夫,她就觉得满满的幸福,“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是不会与康王妃计较的。” 窦华兰拍了拍她的手背,心里也是一阵欣慰。其实她的愿望很简单,只要所有在乎的人都能幸福,便就够了,哪来那么多的嫉妒生恨呢? 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情?关键的是以何种心态去对待,只要将心放得正了,将事情看得淡了,又哪来那么多的烦恼。 人生在世,名震一时,到头来也不过是嫁人生子……数十年后,不过一头黄土罢了。 所以,既然活着,便要及时行乐。 婉娘跟窦华兰都是这般想的,将人生看得透,是那种注重眼前幸福的人。因此,诸多事情随着时间流逝,她们能忘也就忘了。 可梁燊却不是这般想的,她跟婉娘坐在一张桌上,一抬头就能瞧见她。只要一瞧见她那副幸福、淡然、无所谓的样子,她便就不服气。 她在康州的时候,就是个很能生事的人。但那个时候,父兄惯着她,九王不与她计较、让着她,可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多的是皇亲贵胄,谁在意你是谁?因此,梁燊在想着找婉娘茬的同时,也想着刷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婉娘似乎故意躲着她,对她的挑衅一直爱理不理。 梁燊一时没了办法,只能坐在那里干生气。 宴会举行到了一半,歌舞戏曲什么的也都开始表演了起来,开头的几个节目无甚精彩之处,不过是抛砖引玉之效。待得酒过三巡之后,助兴的歌舞来了。 先是听得一阵清脆的笛声,那声音纯澈如缓缓流淌于山涧的涓流,令人陶醉。接着便是一阵抑扬顿挫的古琴声,古琴的声音凄凄呜呜的,有些哀怨,倒不是抱怨,叫人听着感伤,能够不自觉流下泪来。 婉娘虽然琴弹得不甚好,但还是懂点音律的,因此,笛声、琴声一响,自是寻着声音望去,却是对上了李夙尧的眸子。 弹古琴之人,正是李夙尧,月光下,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长袍广袖,一反往日的刚烈,此时的他,真真是称得上美男子了。 婉娘心里快跳了几下,暗暗想,他竟然会弹琴?自己怎么不知道! 不过细细想来也是,自嫁入李家来,遇到的事情就不少,他们夫妻俩人,还没能够好好坐下来谈谈这些兴趣上的东西呢。又或许,是自己之前对他不甚关心吧,想到这里,婉娘有些愧疚…… 待得回过神时,秦笛合奏已经结束了,吹笛之人转过身来,婉娘才看得出来,那人是谢昭。 上位的太后娘娘听了这合奏,突然想到了此时幽禁在东宫的太子,感怀得落了泪,便说:“想之前庆寿的时候,必有佼儿伴在身边,可今年……”她叹息,“罢了,哀家也累了,皇帝、皇后,你们接着瞧,哀家先回宫歇息。” 这场好戏就是独孤后安排的,眼瞧着已经勾起太后她老人家的回忆了,又怎能就此罢休? 独孤后道:“母后也不必伤感,若是念着佼儿,只要圣上一句话,佼儿便可立即过来给您老人家贺寿。” 圣上不是没有听出圣后话中意思,只是……不光是太后,就连他……也是想念佼儿了。 旁边的元华夫人微微蹙眉,动了□子,但到底没说什么。 她是圣上的枕边人,不是没瞧出圣上心思的,若是圣上也生了原谅房陵王的意思,她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 元华夫人没做声,倒是一直静静坐在旁边的昭华夫人说了话:“太后,二圣,臣妾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出了两王暗斗、两败俱伤的事情后,圣上近来很宠这个西夏国的小公主,常常晚上招其侍寝。 元华夫人不过才十三四岁,正是花蕊一般的年纪,又有倾国倾城之容貌,性情也好,圣上是眼瞎了才不喜欢呢。 于是,听得昭华出声,他心里刚刚燃起的那股对太子的思念也就烟消云散了,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眼前的小美人瞧:“哦?爱妃有什么话想说呢?” 昭华清纯,每一个举动都透着俏皮,她眨了眨眼睛,颇为不解地说:“其实臣妾不懂什么,只是觉得,圣上您是圣人,说出的话也必是一言九鼎。所以,既是圣旨已下,又怎会再收回成命呢?” 圣上此时是被美色迷了心魂,自然觉得昭华说什么都是对的,便转头对太后身边的臻仁道:“天寒,你先扶着太后回宫歇息,好好侍候着。” “圣上!”独孤后急了,脱口而出,“佼儿终归是您的儿子,关一关惩罚惩罚也就是了,难道这一辈子都不叫他出来么?” 圣上起身,已是顾不得什么,也不理会独孤后,只是牵着昭华便往坐下走去。但不知是不是坐得时间长了的缘故,脚下没站稳,便就倒了下去。 圣上都无故晕倒了,还看什么戏?该回家的赶紧回家,不该回家的就好好坐着别出声。 原本是想要借太后庆寿的这个机会请圣上放了太子的,却没想到,圣上竟突然病倒了。而且是无辜晕倒……众臣一时议论开了。 李夙尧顾不得许多,第一反应便是跑到妻子跟前,然后紧紧地将她护在身后。 婉娘也有些呆了,问李夙尧:“刚刚上面怎么了?” 李夙尧身上的宽大袍子随风飘了起来,似有驾鹤而去的姿态,可神情却是忧愁的,摇头道:“现在还不知怎么回事,我先送你回去吧。” 婉娘点头:“嗯,刚好我也觉得有些累了。”然后便卸掉所有力气,将身子轻轻靠在丈夫怀里。 李夙尧拥着妻子香软的身体,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了,嘴角不自觉便撩起一丝笑意。 回了家,李夙尧便吩咐屋里的那几个丫鬟打水来给婉娘洗漱,然后又亲自陪着婉娘睡觉。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夜已深,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婉娘觉得宫里出了事情,而且还是自己丈夫演奏一曲后出的事情,必然是大事,怎么说,她也得关心的。再说,她是真的关心夙尧,便扯了扯他的袖子。 “圣上病了吗?”婉娘平躺着,看着当时的情形,好似是这样的,“夙尧,这因着太子吗?” 李夙尧侧过身来,突然将婉娘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温热厚实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拍着她的后背,声音微微有些沉:“圣上突然晕倒,父亲留在宫里了,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不过,怕不只是突然晕倒这么简单……那个昭华夫人,瞧着无害,却万万不可小瞧。” 婉娘心里也明白,李家现在的这般处境,及其微妙。自先太子、现房陵王失势后,更是有不少朝臣弹劾李家。 如今唯一一个可以救太子的机会也没把握得住,怕是太子……再无翻身之地。若是圣上百年之后蜀中王登得圣位,李家的日子,会更难过。 婉娘也不再多说,只将身子轻轻靠向丈夫,然后说:“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便好。”声音虽轻,却是字字清晰。 李夙尧低头吻了下婉娘头发,忽然说:“有些时候我会在想,若你我只是普通家族里的人,或许会更幸福。”又道,“我倒是羡慕长孙将军跟二姐,从此远离朝廷,只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多叫人羡慕。” 婉娘伸出手指来,轻点他脑袋:“你说的好生怨念!我们也有我们的幸福,何必羡慕别人呢?李夙尧厚实的手掌抚在婉娘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觉得确实幸福:“我当初那么做,是对的。(百度搜或更新更快)出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时候,就觉得,我只有退出才会幸福。”窦华兰如今想起往事,只觉得释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属,你的归属是夙尧,而我的,是妞妞的爹爹。” 婉娘自然明白她说什么,也握住她的手道:“夙尧对我好,我自是知道的。”现在的很多时候,只要一提起丈夫,她就觉得满满的幸福,“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是不会与康王妃计较的。” 窦华兰拍了拍她的手背,心里也是一阵欣慰。其实她的愿望很简单,只要所有在乎的人都能幸福,便就够了,哪来那么多的嫉妒生恨呢? 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情?关键的是以何种心态去对待,只要将心放得正了,将事情看得淡了,又哪来那么多的烦恼。 人生在世,名震一时,到头来也不过是嫁人生子……数十年后,不过一头黄土罢了。 所以,既然活着,便要及时行乐。 婉娘跟窦华兰都是这般想的,将人生看得透,是那种注重眼前幸福的人。因此,诸多事情随着时间流逝,她们能忘也就忘了。 可梁燊却不是这般想的,她跟婉娘坐在一张桌上,一抬头就能瞧见她。只要一瞧见她那副幸福、淡然、无所谓的样子,她便就不服气。 她在康州的时候,就是个很能生事的人。但那个时候,父兄惯着她,九王不与她计较、让着她,可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多的是皇亲贵胄,谁在意你是谁?因此,梁燊在想着找婉娘茬的同时,也想着刷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婉娘似乎故意躲着她,对她的挑衅一直爱理不理。 梁燊一时没了办法,只能坐在那里干生气。 宴会举行到了一半,歌舞戏曲什么的也都开始表演了起来,开头的几个节目无甚精彩之处,不过是抛砖引玉之效。待得酒过三巡之后,助兴的歌舞来了。 先是听得一阵清脆的笛声,那声音纯澈如缓缓流淌于山涧的涓流,令人陶醉。接着便是一阵抑扬顿挫的古琴声,古琴的声音凄凄呜呜的,有些哀怨,倒不是抱怨,叫人听着感伤,能够不自觉流下泪来。 婉娘虽然琴弹得不甚好,但还是懂点音律的,因此,笛声、琴声一响,自是寻着声音望去,却是对上了李夙尧的眸子。 弹古琴之人,正是李夙尧,月光下,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长袍广袖,一反往日的刚烈,此时的他,真真是称得上美男子了。 婉娘心里快跳了几下,暗暗想,他竟然会弹琴?自己怎么不知道! 不过细细想来也是,自嫁入李家来,遇到的事情就不少,他们夫妻俩人,还没能够好好坐下来谈谈这些兴趣上的东西呢。又或许,是自己之前对他不甚关心吧,想到这里,婉娘有些愧疚…… 待得回过神时,秦笛合奏已经结束了,吹笛之人转过身来,婉娘才看得出来,那人是谢昭。 上位的太后娘娘听了这合奏,突然想到了此时幽禁在东宫的太子,感怀得落了泪,便说:“想之前庆寿的时候,必有佼儿伴在身边,可今年……”她叹息,“罢了,哀家也累了,皇帝、皇后,你们接着瞧,哀家先回宫歇息。” 这场好戏就是独孤后安排的,眼瞧着已经勾起太后她老人家的回忆了,又怎能就此罢休? 独孤后道:“母后也不必伤感,若是念着佼儿,只要圣上一句话,佼儿便可立即过来给您老人家贺寿。” 圣上不是没有听出圣后话中意思,只是……不光是太后,就连他……也是想念佼儿了。 旁边的元华夫人微微蹙眉,动了□子,但到底没说什么。 她是圣上的枕边人,不是没瞧出圣上心思的,若是圣上也生了原谅房陵王的意思,她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 元华夫人没做声,倒是一直静静坐在旁边的昭华夫人说了话:“太后,二圣,臣妾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出了两王暗斗、两败俱伤的事情后,圣上近来很宠这个西夏国的小公主,常常晚上招其侍寝。 元华夫人不过才十三四岁,正是花蕊一般的年纪,又有倾国倾城之容貌,性情也好,圣上是眼瞎了才不喜欢呢。 于是,听得昭华出声,他心里刚刚燃起的那股对太子的思念也就烟消云散了,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眼前的小美人瞧:“哦?爱妃有什么话想说呢?” 昭华清纯,每一个举动都透着俏皮,她眨了眨眼睛,颇为不解地说:“其实臣妾不懂什么,只是觉得,圣上您是圣人,说出的话也必是一言九鼎。所以,既是圣旨已下,又怎会再收回成命呢?” 圣上此时是被美色迷了心魂,自然觉得昭华说什么都是对的,便转头对太后身边的臻仁道:“天寒,你先扶着太后回宫歇息,好好侍候着。” “圣上!”独孤后急了,脱口而出,“佼儿终归是您的儿子,关一关惩罚惩罚也就是了,难道这一辈子都不叫他出来么?” 圣上起身,已是顾不得什么,也不理会独孤后,只是牵着昭华便往坐下走去。但不知是不是坐得时间长了的缘故,脚下没站稳,便就倒了下去。 圣上都无故晕倒了,还看什么戏?该回家的赶紧回家,不该回家的就好好坐着别出声。 原本是想要借太后庆寿的这个机会请圣上放了太子的,却没想到,圣上竟突然病倒了。而且是无辜晕倒……众臣一时议论开了。 李夙尧顾不得许多,第一反应便是跑到妻子跟前,然后紧紧地将她护在身后。 婉娘也有些呆了,问李夙尧:“刚刚上面怎么了?” 李夙尧身上的宽大袍子随风飘了起来,似有驾鹤而去的姿态,可神情却是忧愁的,摇头道:“现在还不知怎么回事,我先送你回去吧。” 婉娘点头:“嗯,刚好我也觉得有些累了。”然后便卸掉所有力气,将身子轻轻靠在丈夫怀里。 李夙尧拥着妻子香软的身体,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了,嘴角不自觉便撩起一丝笑意。 回了家,李夙尧便吩咐屋里的那几个丫鬟打水来给婉娘洗漱,然后又亲自陪着婉娘睡觉。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夜已深,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婉娘觉得宫里出了事情,而且还是自己丈夫演奏一曲后出的事情,必然是大事,怎么说,她也得关心的。再说,她是真的关心夙尧,便扯了扯他的袖子。 “圣上病了吗?”婉娘平躺着,看着当时的情形,好似是这样的,“夙尧,这因着太子吗?” 李夙尧侧过身来,突然将婉娘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温热厚实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拍着她的后背,声音微微有些沉:“圣上突然晕倒,父亲留在宫里了,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不过,怕不只是突然晕倒这么简单……那个昭华夫人,瞧着无害,却万万不可小瞧。” 婉娘心里也明白,李家现在的这般处境,及其微妙。自先太子、现房陵王失势后,更是有不少朝臣弹劾李家。 n bsp如今唯一一个可以救太子的机会也没把握得住,怕是太子……再无翻身之地。若是圣上百年之后蜀中王登得圣位,李家的日子,会更难过。 婉娘也不再多说,只将身子轻轻靠向丈夫,然后说:“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便好。”声音虽轻,却是字字清晰。 李夙尧低头吻了下婉娘头发,忽然说:“有些时候我会在想,若你我只是普通家族里的人,或许会更幸福。”又道,“我倒是羡慕长孙将军跟二姐,从此远离朝廷,只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多叫人羡慕。” 婉娘伸出手指来,轻点他脑袋:“你说的好生怨念!我们也有我们的幸福,何必羡慕别人呢?李夙尧厚实的手掌抚在婉娘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觉得确实幸福:“我当初那么做,是对的。(百度搜或更新更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八十章 不管之前如何,但现在,婉娘心里满满装的只是自己丈夫跟腹中孩儿。她作为李家的媳妇,自然事事会以李家为重,如今朝中动荡,房陵王、蜀中王势均力敌,李家虽然为臣者忠,但此时,也不能一点动作都没有。 现在的大兴,已经再不似十多年前的了,现在掌握着一部分实权的,是寒门学子出身的一些官员。而云家是寒门之首,婉娘不知道,照着这种趋势下去,云家跟李家,会不会也成为政敌。 毕竟,凡事一旦牵扯到朝堂政事,就不会有永久的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一旦怀孕的人就会多想,这一夜,婉娘一点都没睡着,一直在想着,若是云李两家也处到了对立面,她该如何自处? 第二日一早,才得五更天,李夙尧就醒了,刚刚动了动身子,婉娘也动了下。 李夙尧给婉娘掖好被角,又吻了吻她额头,见她又沉沉睡去,方才安心穿衣。 就算李夙尧没点灯,只摸着黑穿戴,可婉娘还是醒了。 她起身,半撑在床上,声音有些哑哑的:“夙尧,你怎么这么早起床?就算上早朝,现在也还早。” 李夙尧已经穿好朝服,又系好腰带,方大跨步坐到床沿:“嗯,天色是还早得很,我去瞧瞧父亲回来没有。”捏了捏婉娘肉肉的脸颊,满心欢喜,“呆会儿要给浮月她们几个赏钱,竟然将夫人养得这么好。” 婉娘低头笑,脸有些红:“也不是她们养的啊,要养,也是你养的。” 听了婉娘的话,李夙尧心里跟装了蜜糖似的,若是搁在前两年,他早开心得蹦达起来了。 “是,是为夫养的,这次养胖了,再不许你变瘦!”两人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但李夙尧此时不是跟夫人调、情的时候,抱着妻子说了会儿话,又望了望外面的天。 婉娘瞧出他的心思,推了推他:“你有事忙,先去吧,兴许爹也有大事要跟你商量。” 李夙尧承诺:“我一忙完正事就回来陪你。” 刚刚走出自己院子,便遇到了父亲身边的人,李夙尧瞧见,立即迎了上去。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如果李夙尧没有猜错,便是父亲身边、受过特殊训练的玄甲军首领。 玄四面容冷俊,几步上前行军人之礼:“属下见过少主!” 李夙尧站得笔直,细细打量着面前之人,知他是李家军暗卫,穿着黑衣,肯定是玄甲军中的,便问:“你是老几?” 玄四依旧挺着腰板,微微垂着头:“回少主的话,属下老四,是十年前入的李家军。” 李夙尧点头:“父亲派你来找我,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 玄四并未多说,只是低头道:“主人派属下来找少主,至于何事,主人尚未明说。” 李夙尧跟着玄七来到李烈书房,原本以为这么大的事情长兄李瑾琛也会在的,却没想到,房里除了父亲跟几位玄甲、赤甲军排行前十的以外,再无其他人。李夙尧又见父亲面色凝重,心里已是猜测到了几分,但父亲还未明说,他也不好多问,只等着父亲告诉他一些事。 李烈见嫡子来了,便将手上的一块令牌递给他:“夙尧,这是调动李家数万甲军的令牌,为夫现在当着几位甲军将令牌交给你。以后,李家成败兴衰,就靠你了。” 李夙尧浓眉紧皱,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接,但手指碰到冰冷的令牌时又及时收回了手。 “不,爹,您身体尚康健,毋须将李家军交给孩儿。”说着将原本接令牌的右手背到了身后,“爹,朝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圣上他身体怎样了?” 李烈叹息:“圣上中毒了,现在毒素已经蔓延到五脏六腑,宫中太医说是中的慢性毒药。御前的几个女官都被圣后下懿旨斩杀了,包括一直忠心耿耿伴随在圣上身边的虞昊虞公公……” “那,圣上……他……”李夙尧倒是比较冷静,毕竟,若是圣上即便现在驾崩了,以独孤后的势力,还是可以辅佐房陵王登上圣位的。 李烈毕竟在官场沉浮了多年,怎会相信事情就只会这么简单呢?首先,圣上乃圣体,哪能是什么人都能轻易靠近的?况且,御前的人已经侍奉圣上多年了,又怎能被旁人收买? 最后,若是说真乃御前之人给圣上落的毒,动机又是什么呢?不可能一个小小女官无缘无故想要杀害圣上吧?再说,据他了解,御前女官瑾姑姑乃是圣上奶娘的女儿,跟圣上关系非比寻常…… 李烈觉得,不管这场阴谋到底是谁策划的,他有种预感,李家都会受到牵连。 李烈不便与儿子多说,只能以军人之令命令嫡子夙尧接受这块令牌。 而此时,李瑾琛就偷偷站在外面,听到书房里父亲的话,他嘴角有意无意挂着一丝苦笑。到底父亲只是将夙尧当作亲生儿子来疼爱的,父亲待夙尧到底不一样,就算自己小的时候各个方面都比夙尧优秀,可自己只是个庶子。 占了长却不占嫡,这注定自己落了下乘,以后爵位、李家军的兵权,自己什么都没有。 李瑾琛自己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甘于现状的人,尤其是在母亲贾姨娘的教育下,他更多想着的是如何夺取李夙尧所拥有的一切。他原以为祖母跟父亲在墨烟那贱婢一事的处理上是偏袒自己的,或许在他们心里自己跟其他庶子是不一样的,可如今看来,怕是错了。 庶出就是庶出,他李瑾琛只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不值钱。 李夙尧接受了父亲的令牌,以后李家数万精锐甲军便就听他调遣了,说实话,压力蛮大的。 婉娘天亮了之后才起身洗漱,如今有孕在身,老太太跟太太那边都说不必天天请安。婉娘也没有天天去,但是隔三差五还是会去的,今天她觉得夜里没有睡好,便就不打算去请安。 坐在房间里刚用了早餐,便有宫里人来说,宫里来了太后娘娘的懿旨。 婉娘在浮月的搀扶下也去大厅里跪接懿旨,懿旨竟然是想让婉娘进宫给圣上把脉医治。 夙尧自去了自己父亲的书房后,还没有回到婉娘身边,因此婉娘并不知道圣上现在的病情到底如何了。她听了懿旨后,偷偷瞧了李夙尧一眼,见丈夫脸色沉重,她也跟着蹙了蹙眉。 宣读懿旨的太监走后,李夙尧一掌拍碎了一张圆桌,怒气难抑。 难道宫里没有太医么? 婉娘想着,或许可能让她进宫给圣上把脉瞧病可能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既然懿旨已到,她不能违抗。既然必须得进宫,又何必表现得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呢? “夫君。”婉娘腆着大肚子,缓缓走到李夙尧身边,“我没事的。我若是能够医治好圣上,太后跟二圣必会念李家一个情。” 可若是医治不好呢?医治不好,轻则婉娘性命难保,重则,李家可能会遭灭门之灾。 但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婉娘只在心里祈祷着,无论如何,千万不能揽罪上身。 作者有话要说:先到这里,此章待补齐o(n_n)o节日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八十一章 独孤氏瞧着婉娘高高隆起的小腹,一脸愁容,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抱上孙子更值得开心的事情了。圣位谁坐,她是不关心的,只要婉娘能够早日诞下一子,只要李家香火能够得以延续,她就烧香拜佛了。 “我跟媳妇一起进宫面见太后娘娘!”独孤氏走过来拉着婉娘的手,然后看着自己婆婆跟丈夫,“现在还不知道宫里面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竟然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媳妇不一定能够有办法。若是到了宫里出了什么事情,有我在,也好帮着求求情。” 李老太太也担心孙媳妇,自然同意:“你毕竟是圣后娘娘的亲姐妹,到时候就算有什么事,他们碍着你的面子也不敢对孙媳妇怎么样。” “娘,我也去。”李夙尧抓着婉娘另一只手,紧紧的,“我跟婉娘,我们夫妻永远不分离半步。” “你呆在家里!”独孤氏语气急切,“你媳妇又不是不回来了,别那么没有出息,说不定什么事情都没有呢。太后娘娘懿旨中只传召媳妇一人,为娘跟着去倒可以说是探望圣后娘娘,你去干什么?在家呆着!” 李夙尧一张脸阴翳得不行,他实在担心婉娘,此去凶多吉少,怎能不担心? 况且,他都怀疑是太后身边的云德县主撺掇的,太后下懿旨召婉娘进宫给圣上医治,若是医得好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无能为力的话,那有心人自然会另想办法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夙尧能够想到的,婉娘自然也想得到,她动了动被李夙尧紧紧握住的手,笑着说:“夫君,何必将事情想得那么坏,太后懿旨中只是说叫我去瞧瞧,也没说必须要解了圣上的毒啊。况且,说不定我真能解了圣上毒呢,到时候,可得记我们李家大功一件。” “婉娘,别骗我了,其中什么情况,我会不知道么?”李夙尧夜里没有睡好,眼下一片青影,看着好似也瘦了不少,五官轮廓更加分明了,“好,你不让我跟着去,我就不去。但是如果你有什么危险,要记住,我一定会拼了命救你的。若是有谁想要对你不利,我会杀了她!” 他意指画娘,婉娘自然听得出来,她点头:“嗯,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回家。” 宫里派来接婉娘的马车就停在国公府大门口,来宣懿旨的小太监还候在马车旁,见出来的不仅有世子夫人,连国公夫人也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两位夫人,奴才扶您一把。”小太监是太后娘娘身边做事的,年纪不大,资格也不高,但好在脑子灵活嘴甜,才得太后重用。 他说着便趴了下来,让婉娘踩着自己背上去。 婉娘虽不忍心,但到底顾着腹中孩儿,就搭了他的背,又在独孤氏搀扶下,方才安全上了马车。 马车里,独孤氏跟婉娘一路无言,各怀心事。 马车行驶至宫门便停了下来,宫门口停着一顶轿子,婉娘跟独孤氏又换乘了八抬大轿。 直到了圣上所住的明德殿时,婉娘才发觉,或许事情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严重些。圣上的寝殿里,跪了一屋子太医,而太后娘娘左右分别坐着圣后跟元华夫人,三位高位分的主子面色都不佳。 婉娘不便行跪礼,太后便免了她这些礼数,只招手说:“李夫人跟李少夫人不必给哀家行礼了,哀家传召少夫人前来,是想让少夫人给圣上把把脉,开副药方子解了圣上的毒。”说着咬牙切齿望着跪在底下的一群太医,“也让这些庸医瞧瞧,竟然胆敢这般说哀家的皇儿!” 婉娘微微低头,说:“是,臣妇遵旨。” 婉娘答得镇静淡定,独孤氏手心中却出了汗,瞧着目前这阵势,怕是圣上真的不行了。只是这太后一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才抓着不罢手的,才下了懿旨请婉娘前来把脉的。 刘太后见婉娘应了,心情好了不好,立即站起身子朝婉娘走来:“丫头,你这是应了哀家了?” 她憔悴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笑容来,“哀家就知道,圣上他一定会没事的。” 一旁的元华夫人也站了起来:“是啊,还是母后有办法,听说之前唐国公世子中了毒,也是这李少夫人解的呢。圣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独孤后没想到太后会请了婉娘过来给圣上把脉,这样一来,倒是大乱了她原先的一些计划。 她原本是想着趁太后寿诞之机将佼儿救出来的,却被昭华夫人破坏了,那个昭华今日很得圣上的宠圣上听她的话,倒也说得通。既然一个一个计划不行,自然得再另想办法,却没想到,圣上却突然病倒…… 而且找了太医来瞧,竟然说是中毒了。且不管圣上到底是否真中毒,她且将计就计、借此机会除去圣上身边所有亲信。然后,若是圣上真的驾崩了的话,她可以名正言顺辅佐佼儿登基。 可若是圣上无大碍,她也不会得到什么罪名。毕竟,当初除去他左膀右臂时,也是合情合理的,叫人抓不到把柄。 此时在独孤后心里,她自是希望圣上就此离去。毕竟,夫妻两人走到今时今日这般地步,已经再不能如当初本朝初立那般和睦相处了。她虽不忍,可想到佼儿还在东宫受苦,她便就觉得恨。 既然他已不将他们母子放在眼中,她又何必还念及夫妻之情呢? 眼下最顾及的,就是圣上到底为何中毒,这毒到底是谁投的? 她望着身边的元华夫人,心里对这个平时看似柔弱的女子很是猜忌,听得她的话,说道:“本宫自是相信李少夫人的医术,本宫娘家的人,自然不会叫太后、叫圣上失望。” 刘太后拉着婉娘进了内殿,圣上就躺在龙床上,旁边还坐着昭华夫人。 圣上面色苍白,眼神却一如既往犀利,他觉得精神很好,可却使不上什么力气。 婉娘走过去,昭华已是挽起圣上袖子,哭哭啼啼的:“李少夫人,你可一定要解了圣上的毒,如果你可以让圣上还如往常一样康健,昭华愿意代圣上受苦。” 婉娘恭敬颔首:“娘娘不必伤心,臣妇一定尽全力。”然后搭上圣上的脉搏,心里却猛然一跳,圣上脉相微弱,甚至间歇间还有脉搏停止跳动的现象,真是好生奇怪。 若只是根据这脉相,确实是很明显的中毒迹象,但观察面色的话,倒也察不出所中何毒。婉娘面无表情,喜怒哀乐全藏在了心里。 “怎么样?”刘太后见婉娘并未有异常表情,以为她有办法救圣上,终于笑了出来,“是否不是什么大病?” 婉娘回说:“回太后娘娘的话,光瞧着脉相,确实是慢性中毒的迹象。”又看向昭华夫人,“请问娘娘,圣上身上可有什么特殊的中毒迹象?” 昭华听得婉娘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不自觉抖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有的。就是不知道原因,圣上瞧着明明就健康得很,可为何却一点力气没有。”说着又伤心了,然后从袖口抽出帕子,轻轻拭泪。 圣上虽然没有力气,可意识还是清醒的,他道:“你可有救朕的办法?”这话是问婉娘的,“朕的身体自己明白,根本一点事没有,可就是提不上力气。” 婉娘微微摇头:“圣上恕罪……臣妇……臣妇无能。” 昭华一听连薛神医的关门弟子都说无能了,那圣上肯定没得救了,因此哭得更凶。 独孤后倒是心里默默松了口气,但面上还是配合着流了几滴泪。 元华夫人是真伤心,圣上一直待她很好,不仅待她好,待睿儿也好,突然得到这样的消息,怎能不伤心? 刘太后原本寄着厚望在婉娘身上的,此番听她这样说,心情一下跌入谷底。她气血上涌,一下没站稳就要晕过去。 旁边贴身侍候着的臻仁瞧见了,立即去扶住她:“太后娘娘。” 太后挥了挥手:“哀家没事。”由臻仁扶着坐到床边,握住圣上的手,“皇儿,到底如何才能救你,你可告诉母后吧。” 昭华的位置被太后占了,她只得起身,只是可能坐久了的缘故,站起身子的刹那,竟然险些跌倒。 婉娘就在旁边,伸手便去扶了她一把,昭华的动作大,行动间带过一阵风,婉娘闻到了异样的味道。 这昭华夫人的身上,有着某种淡雅的香味,气味不重又好闻,若是不懂医术之人,只会觉得那是某种香料,可只有婉娘知道,这不是。 婉娘跟在薛神医身边学了四年,虽然没有学到他的精华,但比起其他大夫,医术还是高出不少的。况且,以前也给九王读过不少医书,为了给九王治双腿、治眼睛,她闻过不少草药的味道,又怎会闻不出眼前昭华这身上的气味是何呢? 昭华站稳后,皱着一张哭花了的脸:“谢谢李少夫人。” 婉娘这才回了神,摇头:“无事。” 圣上虚弱地对太后道:“母后,叫他们都出去,儿臣有话单独与母后说。” 刘太后立即朝身后一众人挥手:“你们都退下去。”见圣上附在他耳边说了元华二字,太后又道:“元华夫人留下。” 昭华见圣上留下了元华,自己也想留下来,却被太后给撵走了。 出了内殿,婉娘抚在独孤氏耳边轻声说:“母亲可否带着媳妇单独见圣后娘娘一面。” 独孤氏瞧了婉娘一眼,微微点头,突然间就捂住了肚子,然后痛得直叫。 原还在想着自己事情的独孤后吓了一跳,立即过来亲手扶着独孤氏:“姐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肚子疼起来了。” 独孤氏摆摆手:“圣上娘娘,臣妇这些日子肚子便不好,不知可否让臣妇于偏殿歇会儿?”然后一个劲给独孤后使眼色。 独孤后自然知道姐姐是有话与她说,手盖上独孤氏手背,点头:“本宫带着姐姐去偏殿歇息。”又道,“少夫人身子重,也跟着来吧。” 进了偏殿,独孤后只留了平日近身侍候的宫婢,方说:“姐姐可是有什么话要单独与本宫说?” 独孤氏看着婉娘:“你有什么话便就单独与圣后娘娘说罢。” 婉娘点头:“是。”又转眼看了看左右。 独孤后挥手:“无碍,他们都是本宫亲近之人。”皱眉,“可是圣上的病情,并非刚刚诊断那样?” 婉娘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道:“不知圣上平日都是喝的什么茶?” 独孤后一听,便给近身婢女使了眼色,婢女得了命,立即去查。 不一会儿,便得了消息回来:“回娘娘的话,奴婢查得,圣上近些日子,都是瑾姑姑奉的茶,所饮的茶也都是瑾姑姑亲手泡的。这种茶是由西夏进贡的,自从西夏被灭后,圣上似乎就喜欢上了这种……” “可叫息夜花?”婉娘问,见那婢女点头后,她又说,“息夜花的花瓣晒干后,伴着蜂蜜泡水喝,对身体很好。可若是饮了此茶之人再闻得息夜花的花香,便就会出现异常,轻则四肢无力,重则上呕下泄。” 可不管那种,虽然脉搏上瞧着似是中毒迹象,可到底于身体无大碍。并且,只要不再饮茶、或者不再闻息夜花的花香,便就会痊愈。 作者有话要说:我肥来了,妹纸们还在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八十二章 独孤后闻言,心里一惊,只回味着婉娘说的话,轻则四肢无力,重则上呕下泄!这么说,难道圣上的身体并无大碍? 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都称圣上这是中毒的迹象,且言中之意也都说,怕是撑不了多久时间了……她也正是因此才敢狠下心来斩杀圣上身边的一些亲信太监、女官,除去圣上的左膀右臂……只等着圣上双眼一闭,她便可以调动亲信卫军,辅佐佼儿登基。 可若是圣上并无大碍的话,等到他身体恢复康健,少不得要与她算账。到时候,还被幽禁在东宫的佼儿怎么办?孙儿阿崇怎么办?还有,她独孤家怎么办? 独孤家不能倒,佼儿必须登得圣位,即便佼儿不能得以继承圣统,这个位置,圣上也必须传给崇儿! 不对,现在已经不需要他来传了,现在只要他双脚登天一命呜呼,那一切便就在自己掌控之中。 独孤后现在才想得明白,怕是蜀中王一党设的局,他们想让自己误以为圣体不行了好动手揽权,等到自己动手了事情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时,他们再黄雀在后反将自己一军,到时候,圣体再安康无事,自己又坐实了调军谋反的罪名,怕是百口莫辩。 到时候,就算有李家军作为后盾,也无济于事。 想到此处,独孤氏下了决心,她必须将计就计。 “李少夫人,本宫问你,你的意思可是说,圣体无碍?”独孤后虽然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是比谁都清楚,她此番不过是想得到一个从外人口中说出的答案,从而坚定自己的决心罢了。 婉娘站得久了有些累,她不会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牵扯进了怎样的一个旋窝,立于身侧的双手也紧紧攥成拳头,点头,实话实说:“回圣后娘娘的话,是,圣体无碍。” 独孤后突然笑了起来,摇头说:“不,少夫人这话可说错了,圣上明明已经病得卧在床榻,而且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说,圣上中了慢性之毒,体内毒素早已蔓延至五脏六腑,时日不久。你若是此番推翻太医院所有太医的言论,可是得拿出证据来,若是拿不出,可就是欺君之罪。” 独孤氏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个什么样品性的人,她此番话中有话,不是婉娘这个年纪的人可以应付得了的。妹妹的话,她自然也听得懂了,她是不管这是谁的计谋,不管是谁设了圈套等着她来跳,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将计就计。 而此时,若是婉娘对外称圣体无碍,那么等圣体康健后,有想挑起事端的必然会拿太医院所有太医开刀,到时候唐国公府可就是得罪了整个太医院。而若是此时,婉娘隐藏住圣体其实无碍的真相,那么…… 独孤氏觉得这是生死一搏,赢了,不见得能够得到更多,可输了,一定会是满门抄斩。 可无论怎样,李家也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独孤氏说:“圣后娘娘,婉娘虽然师承薛神医,可到底医龄尚小,她说的话怎么会比整个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太医们有威信?自然是太医们说的对,婉儿她回去什么也不会说的。” 独孤后锐利的眸光扫在婉娘身上,知道她医术高明,又是个性子沉稳的,她想将她留在身边。一来,可以为己所用,二来,也可以用婉娘来牵制李家军跟云家军,甚至,还有远在北疆的长孙鸿。 只是她尚且不确定,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可真有这样的作用。 独孤氏觉得圣后看婉娘的眼神透着算计,心里狠狠拧了一把,随后低头道:“圣后娘娘,婉儿她已怀胎八月,也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可否叫她随臣妇回去?”只要逃过这一劫,以后若是宫里有人再传召,便可以以婉娘怀胎已久身子笨重下不得床为由,到时候就算接不了圣旨,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必须先躲过眼下这一关才行。 独孤后摆手:“本宫派人护送姐姐回府,这丫头,本宫得留下。” “圣后娘娘?”独孤氏惊得大叫一声,但随后便跪了下来,“求娘娘体恤,婉娘肚子里怀的,可是李家嫡孙,万不能出事。” 独孤后不是有怜悯之心的人,亲手将姐姐扶了起来,面上笑着:“姐姐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留在本宫身边,本宫还会亏待了她不成?再说,宫里为妃子们接生的稳婆总比唐国公府上的要好吧?姐姐快些起来。” 婉娘也扶了婆婆一把,心里慌张,可也知道,此时越是慌张越是处于下风,便说:“婆婆,圣后娘娘说得对。再说了,圣上现在正是病危之际,既然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儿媳师承薛神医,儿媳若是不尽绵薄之力救圣上的话,岂不是让他人说我唐国公府的人不忠?婆婆先回去吧,也叫夫君不要担心,我答应他的话一定会做到的,让他在家里等着我回去。” 独孤氏恨得咬牙切齿,紧紧攥住婉娘的手,眼圈都红了,却也不得再说什么,只点头:“你放心,娘会将你的话带给夙尧的。”又对独孤后道,“若是我儿媳跟嫡孙有丝毫差池,便是赔上整个唐国公府,也会讨回来!” 独孤后朝外喝道:“来人!唐国公夫人身子不适,替本宫好生扶着夫人回去。” 独孤氏走后,独孤后拉着婉娘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本宫的意思,你可明白?”独孤后看着婉娘,说道,“现在时日不多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该是知道云家、李家跟佼儿是共存亡的。” 婉娘点头,诚实道:“臣妇知道,正因此,臣妇才愿意留下来的。” 独孤后说:“那你打算怎么做?”言外之意是要如何将计就计,逆转整个大局的走向。 婉娘知道独孤后心里所想,但却未言明,只道:“一切听候娘娘安排。” 独孤后点头:“那么,你就照着本宫的意思去做。”看了晴姑姑一眼,“去将殿内的几本医书拿来,你陪着李少夫人在这里研看医书。若是太后娘娘问起来,就说唐国公府一门忠心,特意安排少夫人留于宫中为圣上医治。” 晴姑姑点头:“诺。” 所谓的研制解药,不过是个幌子,很快,等晴姑姑走后,独孤后便说出了自己真实想法。 “本宫要你让圣上真如外面所传的那样,慢性中毒,且无药可救。”她站了起来,见婉娘也想跟着站起来,她按住了她的肩膀,语气虽轻,可却透着严厉,“本宫没有时间了,给你一夜的时间,你要给本宫达到目的。不但如此,并且还要事后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元华跟昭华身上,而且,本宫要你给出证据。” 婉娘没有其它选择,点头道:“是,臣妇谨遵圣后娘娘懿旨。” 独孤后见婉娘乖巧懂事,也就放了心了,笑道:“若是成事,本宫必然不会亏待于你。”见晴姑姑已是捧着一堆医书走过来,圣后对晴姑姑道,“好好照顾着李少夫人,本宫去瞧圣上。” 独孤后出了宫门,坐上轿子,心里一直想着,呆会儿回去后如何跟夙尧交代,却迎面遇到了骑马而来的九王。 九王老远便瞧见了独孤氏,现在走得近了,怎么说也是要打声招呼的。 九王跳下马,站在轿子外面:“可是唐国公夫人?” 独孤氏刚刚一直想着自己心思,没有瞧见九王,此番听到九王声音,便撩开轿帘。 “九王殿下安好。”独孤氏道,“王爷这是要进宫面圣?” 九王紫衣着身,腰束玉带,眸光清亮明锐,气质高贵,面上无表情,只点头回道:“是,皇兄召本王入宫。” 独孤氏点头,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放下轿帘,便称起轿。 九王站在一侧,让着独孤氏先走,等她走得远了,他目光还是一直定在一处,有些虚渺。他的人探得,太后懿旨宣召,进宫的明明是两人,可现在回府的,却只有唐国公夫人一人,想必婉娘,是被留在了宫中。 想到此处,九王握住缰绳的手又紧了几分,又定定站了一会儿,这才又跳上了马。 自婉娘进宫后,李夙尧便就一直站在门口等候,终于见到马车回来了,他开心地就向着轿子方向跑了过去。 可掀开轿帘的那瞬,他愣住了,婉娘没有回来…… 独孤氏见儿子双目腥红,攥住车帘的手紧得都磨出血来,她叹了口气,道:“夙尧,娘对不起你,媳妇她被圣后娘娘留在了宫里。”话刚说完,便见儿子一个劲往院子里冲去,独孤氏吓得叫道,“夙尧,你干什么去?”说着也立即跳下了马车。 唐国公府里的李烈跟李老太太闻得动静,立即迎了出来,却见李夙尧只往马厩去。 李烈见夫人身边没有跟着婉娘,便知道婉娘定是被留在了宫中,而夙尧此番如此大动静,怕是也要进宫去。 李烈喝道:“夙尧!” 李夙尧根本不听他爹的话,他不想顾什么后果,也不想管什么家族荣辱兴衰,他此生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跟婉娘呆在一起。若是谁想将婉娘从他身边抢走,他便是杀了所有人也毫不在乎! 李烈知道臭小子行事一直冲动,即便婚后好了点,但本性难改。 他知道此时劝是劝不住的,便大步走过去,一掌便拍在儿子后颈上。 这一掌用足了力道,李夙尧昏迷前瞪圆了眼睛瞧他爹,真真不敢相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八十三章 如今圣体有恙,虽然太后圣后极力瞒着,可消息还是传到了一些藩王及朝臣耳中。(凤凰全文字) 各藩王见太子未立,又自恃为皇族之后、拥有兵权,他们早就蠢蠢欲动了,就等着圣上两脚朝天的时候,他们开始发兵叛变。但自古谋位都得打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个什么样的理由呢?嗯,清君侧不错。谁让那个独孤后那个拽,独孤家势力强大呢? 而势力渐弱的世族大家,也想着如何选出一个首领,想推翻杨家政权另立天子,以重新达到世族一手遮天的目的。寒门之臣,说来势力渐强,但与有着数百甚至上千年的大家族想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各个阶层的人有各个人的打算,自然,宫里的女人门也有自己打算。 婉娘被圣后留在宫里,这个消息传开后,整个宫里上下都知道,圣上确实中了毒,而且确实有性命之忧。但是没关系,唐国公世子夫人有办法解毒,她正在腆着大肚子给圣上研制解药。 九王刚踏进皇宫,听到的便是这样的消息,他微微蹙眉。 连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婉娘小小年纪的,竟揽上了这样的事情。其实他倒不是不相信婉娘的医术,只是,他怕她陷入了险境却还未自知。 在九王的心里,婉娘一直是聪敏的,善良的,虽然有时候孩子脾□生气,但大多数时候都很善解人意的。他曾经跟她相处的那几年时光,是他此生最美好的时光。 但是婉娘还太嫩了,陷于政治漩涡,有的时候,即便自己无错,也会被当作替罪羔羊。九王是打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见得惯了,所以解决起来游刃有余,可婉娘……她不是。 九王被宫里的太监引着往圣上寝殿而去,在圣上寝殿里,听有小宫女说,今日圣上已召见过好几个藩王了。那些藩王来了之后,都又一道口谕被赐住在了宫里,明为好好照顾他们,实际上就是软禁。 九王心里自然明白,圣上如今圣体有漾,他是怕各藩王起歹心欲图谋反,所以才将他们一一宣来查探。或者说,将他们幽禁于皇宫中,若是各州藩王亲信之人造反,正好杀了领头的。 至于九王…… 其实圣上还是蛮喜欢自己这个庶弟的,这个弟弟打小便乖巧懂事,若不是因着他太聪明了,他倒不想将他打发得那么远。康州那个地方贫瘠,物资贫乏,要啥啥没有的,这次太后寿宴再见着他,发现他倒是清瘦了不少。 再瞧瞧秦太妃,一把年纪了,若是这个时候再将他们母子二人赶走,岂不是对不起先皇? 这且都是后话,眼下最主要的,还是自个身体。 圣上身上没有多大力气,但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床榻,示意九王坐到他跟前。 九王听命,上前一步,行礼道:“臣弟叩见圣上。”却越级半步。 旁边伺候着元华夫人,元华说:“九王,圣上叫你过来,你便就过来吧。”九王这才上前,靠近床榻,但依旧低头站着。 “臣弟听说唐国公世子夫人正在偏殿给圣上研制解药,圣上洪福齐天,一定可以转危为安。”抬起眸子瞧圣上,恭恭敬敬,“只是,臣弟也向尽绵薄之力,不知圣上可否准许。” 圣上艰难开口道:“小九儿,你恨朕吗?你虽不是太后亲生,但自小到大,朕都最疼爱你。当初下旨让你去康州,也是因着你的封地在那里,朕虽贵为天子,但并不能一味由着自己意愿做事,有的时候,事情还得合乎规矩。你以前身子弱,朕可以念着兄弟之情留你在京,但后来你康健了,就不得不去封地。” 这些九王自然明白,他微微屈身道:“臣弟明白,臣弟心里从未因此抱怨过圣上。” 圣上缓缓抬手去拉九王的,九王见了,也轻轻抬手去握住圣上的手。 “几个弟弟当中,朕最信你。但朕知道,你与汝南王关系好,当初先皇夺得天下时,也是汝南王身居首功,此番朕身体不行了,他必定会挑起战事。但这个天下不能再乱了,再有战争,受苦的还是良民百姓。”圣上一双精锐的眸子里清清亮亮的,似乎有着泪泽,“朕想跟你说,若是朕真有个三长两短,希望你帮助睿儿。朕……传位于蜀中王杨睿。” 元华大惊,没想到此时会这么说,立即跪了下来:“圣上,您一定长命百岁,可千万别说这些糊涂话。圣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一定不会独活。” 圣上知道元华对他真心,也相信,自己若真是走了,她会跟着去。 圣上撩手,示意元华起身,他道:“这是后话,朕是万尊之躯,不会轻易有事的。”又看九王,却没再说话,只等着他回答。 九王点头:“臣弟尊圣意。只是,臣弟不会让圣上有事。” 33333333 婉娘在偏殿,晴姑姑给她找来了很多医书,她一个人抚在案上,点着一盏宫灯,独自扶着看书。她原本就只松松挽了个发髻,此番发髻已有些乱,一缕缕贴在耳边,裹着微微有些圆润的小脸。 婉娘已有八个月的身孕,这八个月以来,她没有一天是不操劳的。可李夙尧将她养得好,圆圆润润的。 九王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美丽的少妇伏案而坐,穿着鹅黄色的衫子,身子圆圆润润的,跟他梦中的一样美。他双眼复明的时候,婉娘已经瘦了、美了,也自信了,他没瞧见过她胖的时候的样子。 很多次,他问婉娘,你当初到底有多胖,每次他一提及此,婉娘就会生气。 现在看来,他倒是觉得,即便她胖,也很美。 九王轻步走过去,晴姑姑见到了,立即走过来请安:“奴婢见过九王殿下。” 九王摆手:“本王是奉圣意,来帮助李少夫人一起研制解药的。”双手负于很后,清亮的眸子对上婉娘的,“你去给本王沏壶茶来。” “是,奴婢遵命。”晴姑姑微微蹙了眉,然后退了出去。 九王即便竭力忍着,可看婉娘的眸光中还是有着掩饰不住地爱慕,他举步朝婉娘走近,婉娘却是一惊,立即站了起来。旁边的香炉里燃着安神的香,她似是闻得久了,又或许脚麻了,步子不稳,险些跌倒。 “婉儿!”九王快速上前,稳稳接住她,待婉娘站稳步子后,他才意识到越礼了,便松了手,轻问,“可还好?” 婉娘转了转有些酸痛的手腕,轻轻点头,不自觉离得九王远了点。 婉娘是故意想要与九王保持距离的,九王也没有想要刻意接近她,但婉娘的一举一动,他看在眼里,心里却绞着痛。但他明白,如今一个已娶,一个已嫁,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九王也退了几步,双手缓缓背至身后,轻声说:“婉娘,圣上他所中何毒?” 婉娘双手绞着衣裙,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实话与婉娘说了。 两人正僵持着,殿外的小宫女说,云德县主来了。 九王蹙眉,大步走至门口,云德县主画娘大步跨了进来,见到九王,秀眉一挑。眼珠子转了转,又去看婉娘,见婉娘面色微红,她忽而笑得轻蔑。 “见过九王殿下。”画娘朝着九王微微施礼,算是请安了,又走近婉娘,垂眸瞅她桌上安放着的医书,“你可真有办法救圣上?” 婉娘已是镇定下来,眉眼温顺,只轻轻看了画娘一眼:“四妹妹似乎很在乎这个,既然如此,不若四妹留下来跟我一起给圣上研制解药吧?” 画娘精美绝伦的脸上划过一丝轻蔑的笑,继而转头看九王:“康王殿下,我有话相与姐姐单独说,王爷可否行个方便?”画娘向来说话不看对方的身份,她孤傲,又觉得九王跟婉娘是一伙儿的,跟他说话自然不会客气。 九王不喜欢画娘,自然也担心婉娘,但此时确实是自己越礼了,不得不出去。 他清润的眸子在画娘身上停留一会儿,又去瞧婉娘,然后撩袍大跨步走了出去。 九王走了之后,画娘道:“云润婉,你又想强打肿脸来撑胖子!我就是不信,连整个太医院都无法解决的事情,你能够解决得了。况且,圣上无故中毒,明眼人一瞧,便知是有人故意为之,而这个人,不是娘娘,便是宫中太监宫婢,你若是插手进来,便就休想再退出去!”看着婉娘,抿唇一笑,“怎么样?你也有今天!我就是想看着你受苦,这样我才能解恨!” 婉娘站得有些累了,单手扶着腰便又坐了下来,没接画娘的话,只是看着案上正冒着烟的香炉有些发呆。她觉得小腹隐隐有些痛,一只手不自觉便轻轻抚上小腹,额头竟也开始流汗。 画娘自然不会就此罢休,转了个身,双手撑在案上,得意道:“你瞧你,胆子这么小,几下子便被我吓成了这样!这样吧,你向我服个软,我倒是可以念着姐妹情分,于太后娘娘面前帮你求情!”见婉娘脸色越发不对,她惊道,“你想怎么样?” 婉娘使劲咬着唇,然后颤着手使劲推了桌上的砚台,之后便痛苦地叫了起来。 一直候在殿外没走的九王听见动静,立即大跨步踱进来,却见婉娘瘫软在地上,而画娘却一脸茫然地站在一边。 画娘忽而觉得自己有一次上当了,因为她看见,婉娘的□开始流血。 作者有话要说:本月将开的新文,求戳啊啊啊啊啊啊! 文案:喜宝千里迢迢陪哥哥进京赶考,哥哥却拐着杜侍郎家千金私奔了 被逼为奴为婢的喜宝才知道,杜千金的未婚夫简直就是一头狼 小心翼翼伏低做小地伺候这头狼,终于熬得出头之日了 他却说:“给我做夫人吧……” 喜宝:“呵呵……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八十四章 九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婉娘正一手扶着腰,另外一只手无力地搭在高高耸起的小腹上。她额头上全是汗水,脸上也尽是痛苦的表情,口中……还在痛苦的呼喊着。 九王此时大脑嗡一下就炸开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婉娘,这样的脆弱、这样的无助,这样的……需要人保护。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不礼的了,他大步走了过去,刚想问她怎么了,便看到她腿间涌出的鲜红。那鲜红的血已是染红了她鹅黄色的衣裙,黄色绸缎上染着红色的血,一大片一大片的,及是恐怖。 虽然九王尚未有子,但他此时也明白了过来,婉娘怕是要生产了。 可是据他所知,她不是才怀胎八月吗?按理说,该是还有两个月才会生产……他忽而抬眸,犀利的眸光落在画娘那张美艳绝伦的面孔上,面上虽清冷淡然,可眼中的怒火泄露了他的情绪。 画娘看见婉娘身下流血后,先是有些愣住,而后无所谓一笑。 “九王殿下,都说女子产子时男人见不得血,你还这样抱着我的姐姐,就不怕遭血光之灾吗?”画娘精致的小脸上挂上一丝轻蔑的笑,哼道,“你不要忘了我三姐姐现在的身份,九王,你这样做,可是害她。” 九王自然知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这样越礼了。可他不能只顾着礼仪而不去顾着婉娘生命。 他肤色本来就白皙,清俊的面孔上此时青筋暴露,朝殿外大喝一声:“来人!” 外面候着的小宫女陆陆续续地跑了进来,晴姑姑也奉了茶进来,见到这样的场面,吓得放下茶就跑了。 九王道:“唐国公世子夫人这是要生了,去请太医!太医院所有太医,此时都在殿外候着,去请,快去!” 小宫女见一向温润如玉的九王竟如此恐怖,吓得早抱头逃了,良久,倒是圣后带着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过来。 九王已经将婉娘抱到了偏殿的榻上,圣后见到平躺在榻上的婉娘时,脚步滞住。说实话,她此时见到这番场景,第一反应并不是想着如何救人,而是,若是婉娘此时就要生了,那么她的计谋岂不是又要改? 如此想着,圣后心里很是不甘,差一步,只差那么一步。她没想到,老天爷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深深叹息一声,圣后侧头对胡太医说:“你去给瞧瞧。” 胡太医遵命前去榻前看了看婉娘,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肚子,最后给她把脉。 做完这些,他慢条斯理地回禀圣后:“回圣后娘娘的话,世子夫人原该还有两个月才生产,可能误食了催产的药,所以要提前生产。现在羊水已经破了,若是不帮着世子夫人的话,怕是有性命之忧。” 婉娘拼命咬牙忍痛,脸上的汗水顺着面颊一直流到嘴边,她咽了下去,口中喊着:“夙尧,我想要见你,我不想死。”她疼得意识渐渐已经有些模糊,可口中还是不断念叨着李夙尧的名字。 九王眸光沉了沉,到底还是松了握住婉娘的手,缓缓站了起来:“皇嫂,臣弟可否去一趟国公府,请李世子进宫一趟。” 圣后也是生过孩子的人,深知为人母的不易,挥手道:“准。” 九王回头又望了眼婉娘,心里知道此时圣后一定会不顾一切救婉娘的,便就放心去了唐国公府。 不一会儿,外面又来了一个曾经给宫里娘娘们接生过的老宫女,圣后让晴姑姑也跟着进去伺候,她自己则踏出了偏殿。 殿外的回廊外,有一大片梅树,梅花都开了,香气扑鼻。宫灯照耀下,这些尽情绽放着的梅花及其惹眼,独孤后想到了过去,想到了她还不是圣后时候的时光。 那个时候,圣上对她,真的可谓是敬爱的。那时天下正大乱,各地反王纷纷起兵,她的丈夫杨坚也随父起义。那个时候虽然元华已经是他的妾氏了,她也知道丈夫喜欢元华的温柔贤淑,但至少丈夫对她是真心不变的。 可现在…… 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夫妻间可以同患难,但却不能共享福! 独孤后想到了长子杨佼,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佼儿了。圣上偏心元华,竟然不顾她跟他的夫妻情义而一味想要改立元华的杨睿为太子,她怎能服气? 佼儿虽然是性子懦弱了点,可却心地善良为人厚道,况且他是嫡长子,凭什么被废?圣上偏心,真真太偏心! 心里很是不顺,独孤后尖尖的指甲全都掐进肉里了却还不自知。 “皇祖母,您在这里啊,让崇儿好找。”杨崇被小宫女搀着,穿着狐皮袄子,戴着个狐皮帽,笑嘻嘻地跑了过来,要拉独孤后的手,却惊讶道,“祖母,您的手怎么了?怎么流血了?疼不疼?崇儿给您吹一吹。”说着便拽着独孤后的手,踮起脚尖,凑着唇去轻轻地吹。 见到崇儿后,独孤后心情好了很多,她微微曲着身子,半搂着杨崇:“崇儿可真懂事,崇儿这般关心皇祖母,皇祖母的心都要软了。” 杨崇眨着黑亮亮的眼睛,一脸真诚:“孙儿关心祖母是应该的,孙儿父母不在身边了,不能尽父母之孝,必须要好好关心皇祖母。”说着他伸手去揉眼睛,快哭了,“崇儿好想娘,呜呜呜,还有爹爹。皇祖母,孙儿求求您,求求让孙儿见娘一面。” 独孤后刚刚正为杨佼的事情伤心,此番听得孙儿的话,心里更如刀绞一般。 “今夜是谁陪着小公子睡觉的?”独孤后眉心微微蹙着,“照顾不好小公子,可是死罪!” 小宫女吓得立即跪了下来,全身都颤抖着:“奴婢知错,求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 杨崇皱着一张小脸,仰着脸看独孤后:“皇祖母,不是她的错,她可好了,我最喜欢她哄我睡觉,只是,崇儿今夜忽而想到爹爹跟娘亲,这才吓醒了。祖母,您不能杀了她。” 独孤后说:“崇儿,你不必帮着这些奴婢,她们没有做好祖母交代的事情、没有照顾好你,便就是失职,失职了就该罚。”又肃容对着小宫女道,“既然小公子替你求情了,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自己去领罚吧。” “是!奴婢谢娘娘不杀之恩。”小宫女跪着又给杨崇磕头,“奴婢谢小公子替奴婢求情。” 杨崇虽然年纪小,可经常呆在独孤后身边,因此对一些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怕那些行罚的太监下手太狠,便说:“素馨,我呆会儿还要等你回去给我讲故事,晚上不听着你的故事,我睡不着。若是你不在了,我想我永远都睡不好觉了,到时候皇祖母也会伤心的。” 听着杨崇的话,打算压着素馨前去领罚的太监止住步子,看向独孤后。 独孤后为孙儿的聪慧感到开心,便就网开一面,挥了挥手:“仗十。” 杨崇这才破涕为笑,搂住独孤后的脖子,跟独孤后交代自己这些日子都读了哪些书。 独孤后发觉崇儿今日灰常黏着她,她见崇儿困了,便亲自送他回去睡觉。宫灯下,看着崇儿那张小脸,独孤后心里先是软了软,随即又硬了起来。 崇儿想见父母,可他的父母此时正被圣上关着,这都是圣上的错。 独孤后回到偏殿的时候,看到了正在殿外候着的姐姐独孤氏,独孤后眉梢一挑,大步走了过去。 独孤氏正在门口左右徘徊,九王去了唐国公府说清楚了情况后,李夙尧便快马加鞭赶来了。她怕夙尧那暴躁脾气会惹出什么祸端,便也随后跟着过来,谁知刚一进宫,便得知婉娘生产不顺的消息。 本来产妇晦气,就算妻子生产,丈夫也是不便进去的,可夙尧却发了疯一样不管不顾。 她没办法,只能站在殿外候着,希望可以母子平安。 独孤氏转头见到了圣后,便请安道:“圣后娘娘。” 独孤后秀眉一直皱着,有些不高兴:“姐姐怎么来了?” 独孤氏回道:“臣妇得知儿媳难产的消息,实在放心不下,便赶着过来了。”她顿了会儿又说,“婉娘她该是还有两个月才生产,怎生会突然就……”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她是占着理,等着妹妹给她一个解释。 独孤后心里也疑惑,刚刚听胡太医说,这世子夫人是吃了催生的药。是谁给她吃的?据她所知,自从这李少夫人入宫以来,还未食过任何东西……莫非? 正在此时,殿内突然传来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那洪亮的声音划破暗沉的夜空,落在两人耳里,两人都不自觉便推开殿门往殿内走去。 婉娘听得孩子洪亮地啼哭声,这才松了口气,其实,她原是在那安神的香里加了点催生的香料这才导致早产。她是打了个赌,想以此缓一缓目前的形势,但似乎独孤后并不打算放过她。 独孤后看了眼李夙尧抱在怀里的小小婴儿,随即挥退了所有人:“你们都出去,本宫有话与世子夫人说。” 李夙尧自然不答应,想要上前说话,却被独孤氏拦住。 婉娘挣扎着说:“夙尧,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李夙尧抱着孩子大步走过去,给婉娘看:“婉儿你瞧,是个男孩,长得跟我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婉娘艰难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婴儿的脸,,见他很健康,便满足地笑了笑,然后说:“夙尧,你听圣后娘娘的旨意,先回去。”见李夙尧似乎拧脾气又上来了,婉娘又道,“你要信我。” 圣后心里着实不舒服,若不是此时顾及着李家对自己还有些用处,她非得严惩不可!真真是太放肆了! “来人!”独孤后喝道,“替本宫将独孤夫人跟英武将军请出去!若是敢有违抗者,律法处置!” “娘娘不要!”婉娘大喊一声。 李夙尧双手紧握起来,一双鹰眸也是紧紧盯着独孤后瞧。独孤后本来就是气势逼人的,此时见了李夙尧这般,心里也着实骇了一下。他李家个个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这尚且十八岁的李夙尧也是曾经上战场杀敌四年的人,身上自然有一股凌人的气势。 那种气势压得人不由就想要往后退一步,独孤后心里盘算着,她不能跟李家将关系闹得太僵!他们是同盟,必须同荣辱共进退! 独孤后忽而仰头大笑一声,手掌重重拍到李夙尧厚实的肩膀上,笑着道:“夙尧,你不亏是李老将军的孙子!不愧是唐国公的儿子!不愧是李家嫡子!好,好,好啊,圣上跟本宫正需要你这样的得力将士!”敛眸,“本宫不过是有几句话要跟夫人说,难道夙尧信不过本宫?” “夙尧不敢!”李夙尧适时退一步,拱手道,“只是婉儿她怕黑,夜间不敢一人入睡,需得臣陪着才能入睡。臣就候在殿外,等圣后娘娘问完了话,臣就带着妻子回去。” 这就是威胁了?圣后隐于袖子中的双手紧紧攥起,心里狠狠抽着,面上却笑得温和。 “自然,这是自然!”独孤后说,“英武将军便先去殿外候着。”待李夙尧才走几步,独孤后又道,“李家跟本宫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夙尧侄儿大可不必如此担心夫人,本宫能如何?” 李夙尧立即拱手道:“如此,臣便谢过圣后姨母。” 个中厉害,李夙尧自然知道,但凡事总该有个度,他可以为了杨佼表哥和圣后姨母出生入死,但任何人都不能动婉娘一根汗毛!谁若是敢动婉儿,他李夙尧便是拼尽所有,也会要他们血债血偿! 李夙尧走后,婉娘挣扎着想要起身给圣后行礼请罪,却被圣后按住了肩膀。 婉娘说:“请圣后娘娘恕罪,圣后娘娘说的那些,臣妇……臣妇办不到。”她眸光沉沉的,又清又亮,看着圣后不卑不亢,“臣妇知道,娘娘您想要救出房陵王,我李家自然也想救出王爷,只有王爷登基,才有李家的未来。臣妇,倒是有一个能够救出王爷的好方法。” “什么办法?”圣后秀眉一挑,眉间攒着凌厉之气。 婉娘凑近独孤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至于说的什么,谁也不知道。 一炷香之后,独孤后放了婉娘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八十五章 外面天色已经很黑了,雪也下得越来越大,李夙尧穿着玄色锦袍,外面罩着件很大的黑色狐皮袄子,抱着婉娘,静静地走在漫天雪地里。(凤凰全文字)他将黑色狐皮袄子往前拉了拉,将婉娘紧紧包裹住。 而他此时,正垂着眸子对婉娘笑,他笑起来右嘴边会有一个小小酒窝,有些孩子气的可爱。 婉娘身子很虚弱,意识也有些不太清醒,但她却不想就此睡去,她想静静地看着自己丈夫。一想到以后可以永远跟丈夫还有儿子在一起了,她嘴角不自觉便挑起一丝幸福的笑意。 李夙尧低头亲了亲婉娘面颊,然后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婉娘可以看到李夙尧的下巴,还有他微微抿着的薄唇,以及高挺的鼻子。婉娘觉得,他长得可真好看。 以前讨厌他,没有细细瞧过,现在仔细瞧了,觉得他真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 再凑得近点,还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这种味道,是每夜都萦绕在她身边的,她已经习惯。 她当初选择嫁给李夙尧时,从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他,她以为,他们俩,最多不过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她从没有想过,在自己生死一线的时刻,满心念着的会是他。 想到这里,婉娘缓缓动了动手,然后轻轻环住李夙尧的腰,又将侧脸贴在他坚实的胸膛,轻笑着说:“夙尧,此生能够跟你成婚生子,能够跟你白头偕老,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其实,若是当初嫁给九王,也必是幸福的。但她跟九王有缘无份,她所庆幸的是,她爱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也爱她,他们还有了孩子。 李夙尧步伐稳健,抱着婉娘往宫门方向走去,走出皇宫,走出这个是非之地。若是可以,他们再也不想踏进这里半步! 宫门重重打开后,又重重合上。 宫门之外的人是幸福的,而宫门内的九王一直目送着两人,他只着了件淡紫色锦袍,此时身上已经淋了厚厚一层雪却不自知。或者说他知道,但却不在乎了…… 相比于内心的孤冷,的,又算得什么? 其实九王也希望他们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的,他李家为臣者忠,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但向来都没有权欲。像这样有权势有威望却又没有权欲的,其实最不适合留在京城。 九王背着手,笔直伫立于雪地里,他的睫毛眉毛上都附着雪片,轻轻一眨眼睛,雪片抖落,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然后眸光又深深往宫门方向望去,片刻后,方才举步离开。 婉娘回到唐国公府后,便沉沉睡了过去,直到第三天晚上,才幽幽转醒。 浮月见婉娘醒了,立即跑了过来,问上问下:“少夫人,您昏睡了两天两夜了,大夫说您气血不足身子虚,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又说,“老太太跟太太来看您好几次了,刚刚回去,也特地吩咐了,等您醒了,叫奴婢伺候您吃东西。” “浮月我没事,世子爷呢?”婉娘身子还有些虚弱,挣扎着起身,然后半靠在床边,又问,“小公子在哪儿?” 刚好此时凝珠端了乌骨鸡汤进来,浮月伸手接过,又对凝珠说:“奶娘现在应该奶过一次了,你去让奶娘将小公子抱到少夫人这里来。”然后又转头,一边用汤勺舀汤给婉娘喝,一边说,“小公子长得可漂亮了,跟夫人您简直是一个模子搬过来的。” 浮月很开心,见婉娘愿意喝汤,她喂得也很起劲。 没一会儿奶娘便抱了小公子进来,奶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妇,长得干净,身子很是丰润。婉娘觉得,想必是婆婆临时给找来的。 浮月将奶娘手里的李小公子抱到婉娘床边,小心翼翼地给她看:“瞧,眼睛像世子爷,可这嘴巴多像您啊,粉嘟嘟的,可爱极了。” 婉娘瞧着襁褓里那粉嘟嘟小小的一团,心里一软,伸手就要抱。 浮月却说:“您身子还弱着没什么力气,可别摔着小公子。”见婉娘手拽着襁褓不肯松手,浮月又凑近她点,“您小心着点儿,没力气了就告诉奴婢。” “他能有多重?我又有多娇气?怎么会连自己儿子都抱不动呢!”婉娘心都要化了,将小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摇着,“真可爱,我可舍不得叫她喝了别人的奶,我又不是没有!我身子好得很呢,我儿子就得喝我的。” 旁边那奶娘怕主家撵了自己走,赶忙说:“夫人您是千金之躯,怎可自己奶孩子?况且,若是自己出了奶,怕是以后身子恢复得不好。您是贵族夫人,自然看重这些,夫人,您可得想清楚了。” 婉娘又不是没胖过,才不在乎呢,她现在是母爱泛滥,一刻都不想离开儿子。 儿子喝别人奶她觉得嫉妒,儿子被别人抱着,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觉得,孩子是自己跟夙尧的,他最亲的人就该是自己跟丈夫。 婉娘的话,被刚刚回来、而现在正站在门外的李夙尧听见了,他也赞同婉娘的说法。 儿子是他跟婉儿的,凭什么孩子现在跟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呆在一起的时候要比跟孩他爹他妈呆一起的时间还要长? 李夙尧迈着稳健的步伐,大步跨了进来,朝一众小丫鬟挥手:“除了浮月,其她都退下。”见那奶娘还磨磨蹭蹭的,不肯走,李夙尧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 奶娘吓得直哆嗦,颤着声音道:“我是夫人请来给小公子喂奶的,没有夫人的命令我可不敢走,夫人已经付了我银子了。” 李家付的钱可真不少,这些银子够他们一家人吃一年了,若是现在差事没了,银子肯定还是得退的。这怎么行?吃到嘴里的,哪能肯吐出来! 婉娘瞧出了她的心思,觉得她也不容易,便对浮月说:“这两天也感谢奶娘照顾小公子了,浮月,你去我那个暗红色的箱子底下拿个银锭子过来给奶娘。” 那奶娘犹豫着:“谢谢世子爷跟少夫人,可……可我毕竟是夫人请来的,若是夫人问起来,我不好回答。” 李夙尧早就不耐烦了,这女人何来这么多的废话?他大手一挥,面色便有些不愉:“让你走就走,哪来那么多废话?”又以眼神示意浮月,“你带她去夫人那里,就说这是我的主意,知道吗?” 浮月点头:“奴婢知道。”然后笑嘻嘻地拽着张奶娘就往外拖。 婉娘将儿子凑近给李夙尧看:“瞧,长得真可爱,皱巴巴粉嘟嘟的,跟我小时候很像。” 李夙尧心里暖暖的,坐到妻儿身边,凑过脸去瞧:“你小时候?你这么小的时候啊?你怎么知道你这么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想到婉娘小时候胖嘟嘟的样子,李夙尧笑说,“婉儿,儿子可不能像你,像你可就太胖喽。” 婉娘有些生气了,狠狠白了李夙尧一眼,然后不跟他说话,只用手指逗着儿子玩儿。 小孩子很可爱,总是望着婉娘笑,婉娘将鼻子蹭到儿子嫩嫩的脸上:“你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李夙尧赶紧说:“爹说大名等周岁时再取,小名爹跟老太太都说让你我自己取。”他觉得刚刚惹到婉娘生气了,现在赶紧趁机讨好,“现在我将这个机会让给你,你觉得叫什么好?” 婉娘想了一会儿,方说:“都说小名取得随意点好养活,我儿就叫…叫宝儿。” 李夙尧咳了一声:“干脆叫大宝得了,刚好将后面弟弟妹妹小名也一并取了,再生就叫二宝三宝四宝五宝。” 婉娘轻轻嘟囔一声:“你当我是猪啊。” 李夙尧伸手搂过婉娘,用唇蹭着她的脸亲:“你是为夫的小娇妻。” 婉娘脸红了,推了他一把,然后儿子哭了。 婉娘赶忙又抱着哄,又唱歌又讲故事的,可一点用没有,孩子还是哭。 李夙尧说:“婉娘,儿子是不是饿了?” 婉娘觉得可能是的,儿子饿了得喝奶,想到这里,她伸手就去解上衣扣子。 李夙尧眼睛却瞪得大大的,眼神一直瞟着婉娘动手解扣子的那个地方,见婉娘已经将上衣解了半边、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脯,然后让儿子含住她丰盈雪白上的那点樱红时,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发烫。 他见自己儿子有得吃就不哭了,李夙尧心里为自己哭了一把,婉娘怀孕,他可是有近一年没得吃了!现在又有儿子了,瞧着架势,怕是自己在妻子心中的地位还得降。 两人历经磨难,好不易相亲相爱在一起了,结果他被臭小子横刀夺爱了!李夙尧嫉妒死了。 小孩子喝了一点就不想喝了,主动将嘴拿开,可婉娘的奶水很足,还一个劲往外直冒。李夙尧眼尖,见着立即用手去捂住,他用拇指紧紧按住婉娘丰盈上的那点樱红,他正感受着手下那片滑腻的触感呢,鼻子上就挨了一拳。 婉娘红着脸,赶紧将上衣扣好,李夙尧又厚着脸皮凑了过去。 李夙尧很不老实地又将手按到妻子丰盈的胸部,隔着衣料用力揉,然后轻哄着道:“好婉儿,你就将衣服解了再让我摸一会儿,你看,我们是夫妻,连孩子都有了,你羞什么?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可自己动手了。” 婉娘脸红得能滴血,就是不让,任李夙尧怎么哄,就是不肯。然后,换李夙尧生气了。 婉娘这才说:“呆会儿娘她们肯定会来,被她们撞见了多不好,等晚上没人看得见的时候,我再给你摸,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想将李二货写得高大上一点,可写着写着他又二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咳咳,个人觉得这章还是蛮甜蜜的呦o(n_n)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八十六章 李夙尧见婉娘说呆会儿晚上给他摸,他立马换上一副笑容,又没皮没脸地往婉娘身边凑。总之丫鬟们都被他打发走了,这里除了一个啥都不懂的小木瓜以外,没有外人,他可不得过足手瘾。 他一会儿捏捏妻子的肉脸,一会儿又凑着唇在她嘴上亲了亲,见婉娘只是低着头哄儿子也不理他,他干脆整个人都爬到床上去,伸出健硕的双臂将婉娘紧紧抱住。 婉娘手上抱着儿子,然后将头无力地靠在丈夫怀里:“夙尧,你说我要自己奶孩子的事情,娘会不会同意呢?”她腾出一只手来,在李夙尧胸膛轻轻划着圈,“儿子是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着他跟别的人亲,我心里就不好受。那个张奶娘,她自己必也是刚刚生完孩子,家里她自己的小孩也在等着她喂奶,我们这样做,倒也是帮了她。” 李夙尧一边听妻子说话,一边在她脸上到处亲,先亲她额头,然后又抱着她的肉脸、在她肉肉的面颊上吧唧亲了一大口。 如此才算稍稍解了馋,他坐正身子道:“这事儿包我身上,那张奶娘犹豫着不肯走,想必是为了银子,银子我们不要了,她没道理还继续留在府中。为人父母的,凡事不到万不得已,谁不想呆在自己孩子身边?只要你说的有礼,娘会理解的。” 婉娘的上衣已经被李夙尧扒下来了一半,此时正露出一边的香肩,但她心没在这上面,浑然不知,此番只回味着李夙尧的话。 觉得他说得有理,便点头:“总之,我们以后一家三口,到哪儿都在一起。”婉娘心情很好,蹭在李夙尧怀里,然后肚子饿了,又吵着要吃东西。 那边张奶娘被浮月带到了独孤氏那里,独孤氏听了浮月的话后,倒是微微有些惊讶。因为,一般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家,都会选择给新生的婴儿在民间找奶娘,这是一种高贵身份的象征,体面。 而像婉娘这样主动请求送走奶娘的,她倒还真是没见过,可能跟她的寒门出身有关系吧,独孤氏这样想着。不过倒也没什么,她嫡亲的孙儿能喝着母乳,这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而且浮月也跟她说了,这是夙尧的意思,既然他们夫妻都商量好了,那她这个做母亲、做婆婆的,也不好多说什么。独孤氏突然心里有些凉意,儿子娶妻生子了,怕是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又降了点吧。 那张奶娘本是因家里困难才愿意出来给贵族家的小公子哥儿做奶娘的,如若不是缺钱走投无路了,她怎会愿意丢下刚刚出生的儿子不管而去奶别人家孩子呢?此番唐国公府的主子给了银子又不需要她了,她自然千恩万谢地走了。 独孤氏知道婉娘醒了,便命厨房里给婉娘炖补品去,炖好后她又命夏嬷嬷端着,然后亲自去婉娘的院子瞧儿媳妇去。 独孤氏走进儿子院子的时候,一屋子的丫鬟都候在外面,她边走边问:“都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不在屋里伺候着主子,都跑到外面来做什么?” 碧池回道:“是世子爷将奴婢们打发出来的,世子爷、少夫人、还有小公子此番在里屋呢,说了不许我们进去。” 独孤氏挥手:“也都别在外面杵着了,都进屋候着去。少夫人现在在坐月子,碰不得水下不得床,你们难道想让世子亲自伺候?个个都胆儿肥了!”说着大步往里屋去,还不停训斥跟在后面的丫鬟,“府上添了小公子,你们可是个个都拿了喜钱的,这钱不是白给,以后给我好生伺候着三位主子,知道吗?” 碧池低着头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道了。” 后面跟着的几个小丫鬟也都低低答道:“奴婢们都知道了。” 独孤氏这才算满意,可她走进里屋的时候,微微有些愣住了。 难怪要将丫鬟们都打发出去呢,原来小夫妻两个要在屋子里调、情,儿媳妇的衣服都被拨了一半了,她那儿子的魔爪,正往媳妇身上乱摸,而旁边她那嫡亲的孙儿竟然一人躺在床上。 独孤氏登时不乐意了,“哎呦”叫了声就跑了过去:“你们两个都还是孩子,怎么照顾我的孙子?”将李小公子抱了起来,轻轻哄着,“你们两个可真都是木瓜,会不会带孩子,这么冷的天气,我这嫡亲的孙子哪能只被搁在那边。这么可爱漂亮的娃儿,该是抱在怀里轻轻哄着的。” 她见孙子向她笑,她心里暖烘烘的,抱着就不肯丢手了。 婉娘怕独孤氏将儿子抱走,赶忙说:“婆婆我知道错了,我会带孩子的,我弟弟穆郎就是我一手带大的。” “你弟弟,哪能跟我的孙儿比呢?”独孤氏没看婉娘,只顾着哄孙子,“这个带把的小玩意儿,可是我嫡亲的孙儿,是李家的长子嫡孙,血统高贵着呢!不能磕不能碰,跟你弟弟不一样。” 李夙尧看了婉娘一眼,见婉娘神色不太好,他也不高兴了。 “娘!云家的孩子怎么了?没有云家的血统,哪来的这个臭小子!”李夙尧站起身子,黑着脸瞪那群小丫鬟,“怎么进来的?爷不是叫你们外面候着呢吗?谁给你们的胆子,连爷的话都不听了!” “是为娘叫她们进来的。”独孤氏见臭小子现在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将云家挂在嘴边,她心里不舒服,“夙尧,娘知道你心疼媳妇,娘也疼。可你们是初为人母,什么都不懂,娘是过来人,还能害了你们不成?” “是,娘您说的话自然都是为我们好,可您刚才那番话确实伤人嘛!”他背着手转头看了眼半卧在床上的婉娘,又回头对他娘道,“反正我就觉得云家姑娘好,娘您别一个人抱着啊,也给我抱抱。”说着就伸手去夺他娘怀里的孩子。 “夙尧!”独孤氏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到李夙尧手上了,独孤氏气得眼睛红了,伸手便拍了下儿子头,“你个小畜生,拿刀拿剑的手哪能抱孩子?可别伤心我孙儿!去,让你媳妇抱着去。”她说得酸溜溜的,“老话说得好,都是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现在跟娘是越来越不亲了。” 夏嬷嬷见夫人都抽帕子擦眼泪了,她赶紧将补品端过去:“夫人您也就是嘴上这般说,您可不也疼着少夫人呢?不然,这补品是谁嘱咐着做的?”笑端着走到婉娘身边,“少夫人,这是夫人吩咐厨房做的,您尝尝。” 婉娘喝了点,然后笑说:“这个汤真好喝。”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她确实饿了。 然后她嫌夏嬷嬷喂得慢,自己抱着碗“咕噜咕噜”几大口就喝完了。 独孤氏见儿媳妇给自己面子,心情稍稍好了点,见天色也晚了,想让婉娘休息,她便说:“儿媳妇,你这月子得坐一个月呢,一个月里夫妻间可不能同房。奶娘你不想要咱就打发她走了,但是你每天得让夏嬷嬷来将孙儿抱过去给我瞧瞧。这样吧,我将夏嬷嬷留下照顾着你,你有什么不懂的,她可都懂。” 李夙尧心情不太好,他竟然还要再忍一个月才能跟婉娘做那事儿,有些急。不过为了婉娘好,他自然愿意忍着。 夏嬷嬷曾经是李夙尧的奶娘,在李府资格也老,婉娘跟李夙尧都很信任她。 晚上,李夙尧抱着婉娘睡觉时,婉娘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问道:“我大姐跟房陵王的事情如何了?我这一睡就睡了两天,该发生的都该发生了吧?他们,可都被圣上放出来了?” 李夙尧最近心情上佳,不但是喜得麟儿的缘故,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圣上解了房陵王的禁。 当初独孤后想让婉娘将计就计谋害了圣上,然后嫁祸于元华夫人跟昭华夫人,婉娘嘴上虽敷衍地应着,实则不敢那么做。她偷偷在晴姑姑给她点的安神香里加了点催产的药粉,她想,如果自己在宫里生产了,想必独孤后不会再逼迫她做什么。 她是拿着自己跟腹中胎儿的性命去赌的,但好在孩子无事,否则她便是死了也不会原谅自己。 她知道若自己不给圣后一个交代,圣后是不会放过自己、不会放过李家,甚至不会放过云家的。 她让圣后跟满朝文武及各州藩王说,如若想要解了圣上体内之毒,必须圣上嫡亲之子身上的一块肉去做药引子。 但并不是只需要一块就行,这药得不停地试,一块不行还得继续割,直到解了圣上体内之毒为止。 此计一出,考的是众皇子的孝心与忠心程度,圣后知道圣上无事,自然会告知杨佼,杨佼有心理准备,到时候应答圣上时自然会很倘然。而蜀中王杨睿呢?婉娘只知道此事跟昭华有关,但不知道背后最大的谋划者是不是杨睿。 如果不是,如此甚好,杨睿没有任何防备,自然打他个措手不及。 而若是,也没关系,大不了圣上所知情的两位皇子都愿意为了圣上而割肉、甚至牺牲自己性命。这于杨睿来说有益,但于杨佼来说也无害处。 李夙尧搂住婉娘肩膀的手更紧了点,叹道:“圣体如今已经康健,圣上感动于表哥的孝心,已经解了他的禁,他现在是自由身。”拍了拍婉娘肩膀,“你姐姐做了良娣,你就放心养身子吧。” 婉娘扒着李夙尧肩膀,眼睛直直盯着他:“那,那蜀中王呢?” 李夙尧微微蹙眉:“你关心他做什么?” 婉娘凑到李夙尧耳边,将事情的原原委委都跟丈夫说了,李夙尧点头道:“原是这样,如此看来,昭华谋害圣上一事,怕是蜀中王脱不了干系。” 婉娘觉得再往下的事情不是她该问的了,此番见大姐无事也就放心,只说:“真想姐姐跟娘,还有穆郎。” 李夙尧侧过身子,将婉娘完完全全抱住,唇抵在她耳边说:“等大宝满月时不就可以见到了?我儿子的满月酒可得好好办!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87第八十七章 一个月后,唐国公府嫡重孙的满月酒,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前去道贺。 还是正月里,天气冷得很,婉娘已经坐完月子可以落地了,但一般情况下,李夙尧还是不愿意让婉娘下床。 韵娘搀着穆郎进婉娘屋子的时候,婉娘头上正扎着一块布巾,怀里抱着大宝。 “你这些日子可受苦了。”韵娘不但带着穆郎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尚未出嫁的妹妹蓉娘、眉娘。 蓉娘生得娇小可人,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嘴角总是挂着浅浅笑意,让人见了就喜欢。眉娘貌随她母亲罗氏,但可能是打小受了云傲的熏陶,身上有种书香气质。婉娘听说,自己这个六妹妹很爱读书,若是女子也可以参加科考的话,怕是不会输给男儿。 眉娘,虽然才不到十三的年纪,但已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才女了。 “姐姐,你来了啊。蓉娘,眉娘,你们也来了。”婉娘笑着朝姐姐跟妹妹们打招呼,然后让她们坐下,“穆郎,娘怎么没来?” “娘她……”穆郎忽然想起临走前娘跟他说不要告诉三姐她身体越来越不好的事情,只能改口,“她说过几天单独来瞧三姐姐,今天人太多了,娘怕吵。三姐,我又做舅舅了吗?” 婉娘将手上的大宝抱得凑近了穆郎一点,给他看得更清楚:“穆郎你瞧,可不可爱?他叫大宝。” 穆郎看着襁褓里那圆嘟嘟粉嫩嫩的一团,觉得可爱极了,想伸手去碰碰他,但又不敢,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挥了挥:“真可爱,我又是舅舅了。三姐,我现在可厉害了,我在家经常给娘捏脚捶背,娘还夸我做得好呢。” 弟弟懂事了,婉娘心里也高兴:“是吗?我们弟弟穆郎现在也是大孩子了。”见弟弟说了几句后又左右转头往屋子里四处打量,知道他估计在找吃的,给旁边凝珠使了个眼色,“你们绿豆糕不给我吃,就拿来给穆郎吃吧。” 婉娘又问韵娘:“姐姐,这些日子你可还好?”见韵娘好似瘦了不少,脸上虽然精心打扮过了,但细细看,还是能看出几分憔悴来,“姐姐,我好久没跟你说说话了,你坐在我床边来吧。” 穆郎一手端着盘子,另外一只手抓着绿豆糕吃,他眼睛亮亮的:“大姐三姐,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大姐夫跟三姐夫还有未来的六姐夫了,他们都说让我呆会儿去找他们玩,我可以去吗?” 韵娘没说话,婉娘也没说话,倒是眉娘啐了穆郎一口:“臭小子,谁是你六姐夫,叫得这么亲热做什么!”说完后自己脸也红了个透。 谢昭上次来云家的时候,她偷偷躲在帘子后面见过他,谢公子姿容秀雅风韵卓绝,身上有着贵族公子特有的气质,她只一眼便瞧中了他。后来,母亲跟她说,谢家想要娶她做媳妇,她更是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无限幻想。 只是,自己年纪尚小,要晚点才能出阁。 穆郎嘿嘿直笑:“六姐,你脸又红了哦,以前三姐出嫁的时候脸可没你这么红。”他说完嘻嘻笑着就跑了。 婉娘赶紧让凝珠后面跟着,并嘱咐要好好照顾着穆郎,天冷,千万不能叫他冻着了。 韵娘坐在婉娘床边,眉娘跟蓉娘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时有些无言。 眉娘知道大姐可能有话要跟三姐说,而这些话自己跟五姐不便知道,便说:“三姐,刚刚来的时候,我跟五姐都看到了国公府里的那片梅林,可喜欢了,我跟五姐能去看看吗?” 婉娘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让碧池带着你们去吧,若是玩得累了,再到我屋子里来。” 碧池说:“是,少夫人,奴婢一定好好照顾着两位云小姐。” 眉娘跟蓉娘也兴冲冲地朝婉娘点头,眉娘拉着蓉娘手又向韵娘打招呼:“那大姐,你先陪着三姐说说话,我跟五姐一会儿回来。” 韵娘掏出帕子擦了下脸,笑说:“去吧,小心着点。” 两人应了声,就走了。 韵娘回头看婉娘,依旧笑容浅浅:“这两个丫头,也着实该将她们嫁出去了。”又伸手抱过婉娘怀里的大宝,伸出纤柔细长的手指去逗他,“才得一个月就长得这般俊俏,若是大了,必是个美男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 婉娘笑得甜蜜:“都说长得像他爹。”又问韵娘,“大姐,我听夙尧说,自从出了那事儿,姐夫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是吗?” 韵娘眸光一顿,随即掩饰住疲惫,依旧笑着道:“倒也不是坏事,至少对我还是挺好的,我也就知足了。” 婉娘抿了抿嘴:“大姐,其实我们也不求其它,只要丈夫待我们好、只要孩子能够快乐健康长大成人,便就够了。” 韵娘点头,想到崇儿那懂事的模样,她就知足了:“前些日子圣后娘娘宣我进宫让我跟崇儿见了一面,崇儿现在越来越懂事了,在圣后娘娘身边,书也念得不少,我瞧着很欣慰。” 婉娘知道其实大姐并不像她表面上说的那样,但这个姐姐打小向来是个能忍的,她就算受再多委屈,也是打碎了牙和着血往嘴里咽。她有苦自己受,不会叫旁人担心。 韵娘给大宝送了个长命锁,小孩子抓在手上一直玩,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真真跟他爹一样。 到了晚上,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李夙尧沐完浴又喝了醒酒汤后,大跨步往婉娘屋子里来。 婉娘还没歇下,正给儿子喂奶,臭小子跟他爹一样,饭量大得很。婉娘觉得,这才一个月儿子就这么能吃了,要是再大一点,自己怕是受不了。 照儿子这种吃势,非得将自己榨干不可。 李夙尧一进屋就看到这么温馨的画面,他心里暖暖的,走到妻儿身边,撩起袍子在婉娘身边坐下。 见婉娘微微蹙着秀眉,李夙尧开口问:“臭小子又能吃了?”他心疼婉娘,伸手去将儿子轻轻抱到了自己怀里。 婉娘看着儿子沾满奶水的小嘴还不停吧唧着,觉得真是可爱极了。 她一边将上衣系好,一边笑着随口说:“儿子能吃,还不是像你。” “真的像我,就不像你吗?”李夙尧有些不怀好意地凑到婉娘跟前,腆着脸坏笑说,“为夫是不是能吃,呆会儿再叫夫人见识见识。”然后叫了夏嬷嬷过来,说是小公子吃多了,抱出去消消食。 又说,呆会儿消完食直接抱到夫人那里。 夏嬷嬷自然知道世子跟少夫人想要做什么,心里笑着,脸上却一本正经地称是。 小夫妻两人一翻后都出了一身汗,可能刚刚都用力过猛了,此时都有些累。 李夙尧有一年没有碰过妻子了,虽然累,可仍然有些意犹未尽,他大口喘着气,黑浚浚的一双眼睛盯着妻子瞧,一本正经地说:“要不要再来一次?我刚刚没忍得住,丢得太早了。” 他声音低沉,说得又几分急切,听着语速,好似还有几分央求。 婉娘虽然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可也架不住丈夫说得这样露骨,她正犹豫着要如何回答,李夙尧就已经再一次爬到她身上了。 “我快一点,一定不叫你疼。”说着话的功夫,已经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入口,然后在婉娘身上缓缓抽、动起来。 这次李夙尧找到了窍门,时间做得很长,结束后,婉娘已经瘫软得没有一点力气了。 李夙尧终于吃饱了,将妻子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婉娘,你还记得年前崔照想要娶云家姑娘的事情吗?” 婉娘有气无力地“嗯”了声,又说:“他又跟你说了什么?”他当初想娶的是二姐,可二姐已经嫁给长孙鸿了啊。 “他今天在梅林里遇到了五姨妹,问我五姨妹可嫁了人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六姨妹说给了谢昭,可五姨妹尚未说给人家。”李夙尧见妻子动了动身子,然后抬着眸子瞧他,他又说,“我知道这事儿我不该管,不过,崔照是我好兄弟,他既然一心想娶云家女,我们不如撮合撮合。” 婉娘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我容家女子只可为妻不可做妾,他要是想娶五妹,直接请了媒人去云家提亲便是。” 李夙尧在婉娘额头上亲了一下:“是,夫人,我明儿便跟他说去。”又道,“只是,他既然问了我,我想着至少该跟你说下。” 春暖花开的时候,圣上身体也好得彻底了,便组织大臣去城外春狩。 圣上身体大好后,各州藩王便请旨回封地,九王自然也请旨要回封地康州。结果圣上只道康州之地太过贫瘠,又说秦太妃身体不好,说想多留九王一段时日。而在各藩王回封地之前,圣上组织了一次狩猎比赛。 春狩是皇族每年都会举办的大型活动,而各个世族大家,也个个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很好这个运动。因此,这样的活动从来少不了李夙尧跟崔照他们。 只是,在春狩上,有人出了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88第八十八章 今年的春狩之日是个好日子,阳光明媚,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草香味儿。万物复苏了,人也精神了起来,婉娘早早便起了床,然后将李夙尧的弓箭都准备齐全,之后随着丈夫一起用了餐。 李夙尧临走前,婉娘特意拉住他说:“今日诸王都会带着诸王世子参加圣上举办的狩猎活动,你敛敛脾性,别强出头了。”系好他腰间的玉带,抬眸看他,眼里尽是浓浓情意,“你早些回来,我跟儿子在家等你。” “自然都听你的话。”李夙尧很开心,伸手便捏了捏婉娘肉肉的脸,“为夫明白,为夫已经是娶妻生子的人了,自然不同于那些毛头小子。知你担心我,我让着他们就是,你就放宽心。” 饶是这么说,等真正狩猎比赛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就算你有心避让,可也架不住有人刻意给你使绊啊。 婉娘见天色已晚,可丈夫还未归来,给儿子喂了奶后,便打算先哄着儿子睡觉。结果给大宝喂完奶,也哄着儿子睡着了,丈夫仍然没有回来。婉娘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便让夏嬷嬷好生照顾着儿子,自己则带着浮月去了婆婆那里。 独孤氏也尚未睡得着,此番正坐在灯下等着丈夫儿子,旁边有小丫鬟伺候着。 婉娘朝着独孤氏走去,故意放沉了步子,独孤氏这才反应有人来了。 “媳妇请婆婆安。”婉娘朝着独孤氏请了安,却被独孤氏拉着坐了下来。 “都说了免了你的晨昏定省,怎么丢下孩子一个人跑来了?”独孤氏看着婉娘,倒并无责怪之意,“我们李家倒没那么多规矩,你好好照看着孙儿便行。” 婉娘说:“已经给大宝喂了奶,也哄着他睡着了,只是,夫君尚未回来,媳妇担心夫君,所以才来婆婆这边看看。” 独孤氏叹息一声道:“按理说该回来了,我已经着人去打听了,你也不必急,该是不会有事的。” 话才说完便有丫鬟快步跑进来说:“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出了大事。” 婉娘跟独孤氏心里都是猛地一颤,然后站了起来。 独孤氏上了年纪,心里承受能力也相对弱点,脚下颤了几下,险些晕倒,好在被旁边的丫鬟扶住了。 “婆婆!”婉娘反应过来,也立即扶住独孤氏,“你可还好?” 独孤氏摆了摆手:“无事。”对那个丫鬟说,“出了什么事?可是国公爷跟世子爷出了事?” 小丫鬟也深知自己方才太不稳重了些,立即有些惶恐地跪了下来:“刚刚夫人差人去查,查探的人已经回来了,此番正在外面候着呢。奴婢问了几句,他便跟奴婢说了,说世子爷在狩猎时……”她顿了一会儿,手颤抖着,吞吐着有些不敢说。 “说罢。”独孤氏已经平静了下来,坐在一边,向着丫鬟抬手,“你且如实都说给我听。” “是。”小丫鬟道,“世子爷狩猎时跟不小心将箭朝着圣上射了过去。” “什么!”独孤氏猛地拍案而起,一阵头晕,再也没忍得过去,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婉娘头也有些晕,但她强撑着,只是心口微微有些闷,赶紧让丫鬟扶着婆婆去歇息,自己则又继续问小丫鬟。 “后来呢?完完整整说清楚些。”婉娘见小丫鬟一直在发抖,知问她怕是也问不出个什么,便道,“看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那小厮在外面候着,我给夫人把了脉就去问他。” 小丫鬟应着下去了,婉娘给独孤氏把了脉,知她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如此才放心。 吩咐屋里头的丫鬟好生照顾着独孤氏,婉娘自己则亲自去盘问那被婆婆打发去探消息的小厮。 据小厮打探回来的消息说,早在狩猎之初,李夙尧便与一位藩王之子起了争执。那藩王之子用封地方言对骂了李夙尧几句,还嘲笑他娶了寒门丑女,李夙尧原本是在忍着的,可对方竟然骂婉娘,他忍不住了,便挥拳打了过去。 好在他顾及着大局,又被崔照谢昭他们拦着,也只是教训了那位世子一顿,并未有伤到他。只是,也撂下了狠话,下次若是人家再碍了他的眼,必是要了他的狗命。 所有人都以为这李世子说得不过是气话,却没想到,他竟然真是个有仇报仇说话算话的人。 李夙尧竟然在箭上抹了毒,然后故意射向那位世子,但那世子灵活地一躲,李夙尧却阴差阳错地往圣上身上射了过去。不过,好在圣上身边当时跟着云德县主,是云德县主救了圣上一命。 圣上没有受伤便好,婉娘稍稍松了口气。只是,云德县主……不是狩猎么,画娘怎么会去?婉娘只动动脚趾头想,便就知道了,必是李夙尧中了别人早先就设计好的奸计了。 婉娘给了那小厮一点碎银子便将他打发走了,李家被陷害,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蜀中王的人。蜀中王想对付房陵王,就必须先除了李家这棵大树,只要李家倒了,蜀中王也就失去了最强有力的一个对手。 不过,宫里尚未有消息传来便就好,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到了第二日一早,李烈回来了,可李夙尧却没有回来。 听说圣上为了此事差点当场便下旨赐死李夙尧,不过到底顾及着李家势力、以及众世族势力,方才理智了点,只是将李夙尧扣押了下来。 独孤氏瞧见丈夫回来了儿子却没回来,两眼一黑,差点又晕了过去。 李老太太虽然人老了,但身体一直还不错,可得知李夙尧出事的消息时,还是承受不住。 李烈说,虽然圣上无事,但因着之前圣上身体病过一次,因此十分在乎生死。况且,虽然圣体无事,但却有人因着救圣上而正生死垂危。圣上大怒!李夙尧因此丢了世子爵位,被贬为庶民,此时已被关入了刑部大牢。 李夙尧若是被贬为了庶民,那么得利的,还有一个人,便就是李家庶长子李瑾琛。李烈只有李夙尧一个嫡子,李夙尧不行了的话,李瑾琛自然可以继承爵位。婉娘不知道此事跟李瑾琛有无关系,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不得不往这方面多想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89第八十九章 好在圣上只是将李夙尧关入了刑部大牢,并未有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婉娘探得,画娘所中的箭上抹了剧毒,听说是宫里的胡太医在给画娘医治。画娘体内毒素已清,但尚处于昏迷状态。而自从画娘中毒之后,圣上便一直将画娘留在自己寝殿,未再让其回太后的康寿宫。 婉娘得知此消息时,却有些急了。画娘本就跟她水火不容,若是画娘得了圣宠,必是会找自己的茬。到时候别说是救夙尧了,怕是连自己跟大宝都会遭殃。 画娘的脾性婉娘是了解的,画娘打小就争强好胜,打小就孤高自傲,而现在若再得高位,再加上她的才智与狠辣手段,怕是会掀起一场风波。 孤独氏这些日子一直躺在床上都没下来过,她有进宫找过圣后,可压根见不到圣后娘娘的面。就算见到了又如何?夙尧这次误射的是圣上,好在被云德县主救了,否则便是圣上动怒抄了李家满门,李家也无话可说。 要怪就怪夙尧太不小心了,太争强好胜了,这才落了别人圈套。 又过了两日,婉娘才将给大宝喂过奶,浮月便跑了进来说,宫里来人了。 浮月话才说完,大宝便小嘴一撅,哭了起来,婉娘心也跟着颤了下。 她不知道宫里来人是什么意思,是圣上下旨来治李夙尧罪了?她不敢多想,赶紧将大宝抱在怀里左右轻轻摇晃,轻声哄着儿子,即便儿子听不懂,她也跟他说,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 大宝一听说爹爹很快回来,他便就不哭了,小孩子眼睛又大又圆又清亮,咧着嘴向婉娘笑,嘴上湿漉漉地沾着奶水,可爱极了。婉娘看着怀里小小的孩子,笑着就哭了。 她哭了一会儿便将大宝交给浮月,让她好好哄着大宝睡觉,然后自己去见宫里的人。 宫里的太监是来传圣上口谕的,圣上宣婉娘入宫,只带了这么一句话,其它什么都没说。 这个公公是新调到御前做事的,之前一直伺候在圣上身边的虞昊虞公公已被独孤后赐死。话说也奇怪,圣上身体康健之后,对独孤后处死自己身边亲近之人的做法并未怪罪。 可能是因为长子愿意舍身救自己而感动了吧,也可能是圣上顾及着独孤后身后的势力不敢怪罪,还有就是可能圣上明着不说,其实心里已经给独孤后狠狠记上一过了。 婉娘被小太监引领着进宫,太监将婉娘引到一座宫殿前,止住了步子。 太监叫何庆,细声细气地道:“李少夫人,圣上已经在等着夫人了,夫人且随奴进去。”说着转了个身,便领着婉娘进去。 原来画娘早晨便清醒了过来,但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一直都有些迷迷糊糊的。 圣上找来了胡太医,胡太医称云德县主中了剧毒,即便现在体内毒素已清除,但也还是需要慢慢调养才能恢复。 圣上听得胡太医如此说,便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对胡太医的医术不满。 胡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腆着大肚腩,厚着脸皮说:“不若圣上请了李少夫人来瞧瞧?” 画娘虽身体虚弱,可意识已经清醒了过来,听得胡太医说到婉娘,她便也道:“臣女也想见见三姐姐。” 圣上按住了画娘肩膀,示意她不必起身,这才让何庆去国公府传人。 说实话,其实圣上此时不太想见李家的任何一个人。有些事情他不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独孤后趁他病危之际铲除了他身边的亲信,他不是不在乎的。他此时忍着,为的是之后的一网打尽。 他已经很反感独孤后所做的一切了,此时连带着任何一个跟独孤有关的人都不想见。不过,既是画娘亲口求的,他就应允了。 婉娘被引入内殿,恭恭敬敬向着圣上请安行礼,圣上免了,只让她去给画娘把把脉。 婉娘这才看到画娘,她已经醒了,可瞧着精神不怎么好,面色苍白。 婉娘搭上画娘脉搏,见她脉相虽虚弱,但还算正常,便低头如实向圣上禀报。 圣上听了婉娘的话,这才放了心,让宫女们好好照顾画娘。 画娘道:“臣女想要姐姐留下陪臣女说说话,不知圣上可否应允。” 圣上当然不会不答应,随口道:“准。”然后大跨步跨了出去。 画娘软着身子倚在一边,背后垫了一个软垫子,看着婉娘似笑非笑。 内殿的宫女都被画娘打发出去了,婉娘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也猜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她一直静静站着,不说话,只等着画娘先开口。 画娘道:“三姐姐,听说三姐夫进了刑部大牢。”见婉娘眉梢一挑,她轻声一笑,“真是对不住了,妹妹也没有想到,三姐夫竟然会如此。不过姐姐也该感谢妹妹,若不是妹妹舍身救圣驾,怕是你李家得得个灭门之灾。” 婉娘还是安安静静的,只道:“如果四妹留下我是想说这事的,我想,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虽然看起来低眉顺眼,但话语中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倔强,“四妹体内毒素已清,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好生安养着吧。” 画娘叫住了转身即走的婉娘:“我倒是可以救李夙尧一命,就看三姐怎么做了。”见婉娘回头,她嘴角溢出一丝笑意道,“我救了圣驾,你也该知道,现在我的话圣上是听得进去的。只要你回去让你的母亲求父亲给她写封休书,我便就求圣上放了李夙尧。” 婉娘哼道:“便是父亲休了我母亲,云家也不会扶柳氏为妻!你若是以此来拿捏我,便就死了这条心吧。” 画娘以为婉娘会任她拿捏,她以为自己救了圣上一命、陷害了李夙尧,婉娘会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淡定。她真的再不是小时候的那个云润婉了! 其实婉娘也只是外表坚强,出了宫门后,她便再也忍不住。 过了几日,画娘身子好得多了,太后娘娘便来向圣上要人。结果,圣上直接点了画娘做自己的御前女官。 太后知道儿子的心思,又瞧了瞧画娘,叹息一声,便就回了自己康寿宫。 这一日,圣上批完折子,双臂伸展了下,然后又揉了揉眉心,一副颇为疲惫的样子。 画娘立即泡了他平日里最爱喝的龙井,端着过来道:“圣上喝点茶提提精神,呆会儿可还要跟康王殿下下棋呢。” “你不提,朕倒是忘了。”圣上自画娘手里接过茶盏,低头吹了吹后浅酌了一口,笑道,“你的手艺是愈发好了,每次泡的茶,朕都能尝到不一样的味道。”眼睛直直瞧着画娘。 女孩子正是如花般的年纪,长得娇艳欲滴,明媚动人,圣上觉得跟她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云盎的这个四女儿,可真是个尤物,放眼天下,怕是没几个女子能够与之相比。 画娘倒也不怕,直直与圣上对视:“奴婢多谢圣上夸赞,奴婢私下里琢磨过,也是花了一翻心思的,所以才能将茶泡得越来越合圣上口味。” 圣上将茶盏放下,站了起来,双手背负,目光灼灼地瞧着画娘:“朕听说,你云家的几个姐妹都都要嫁人了,可也给你许了人家?”他记得太后娘娘之前在皇后跟前提过刘家的刘邕,不过,那个刘邕着实配不得云四娘子,叹息道,“你救过朕一命,你以后的婚事朕就做主了,京城众世家公子及寒门学子中,可有瞧得上眼的?若是有,朕就给你指婚!” 说这话的时候,圣上心里微微拧了下,像是生生被利器剜了块肉一般,疼得厉害。面上虽是沉着稳重,可心里早就大浪淘沙汹涌澎湃了……忍不住又挑眉去瞅了眼画娘,却见明眸皓齿的女孩子,竟是落了泪。 圣上眉头紧蹙,不知道哪里说错了,竟是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给说哭了。她哭,是因为常年呆在宫中不得回家的缘故吗?想想也是,云家六个女儿,比她大的、比她小的,都已经许了人家,也就只有她……尚无人张罗。 “你若是想家,朕即刻就让人送你回去,你若是以后不想进宫了,朕就去跟太后说,让你出府,再亲自给你挑门好的亲事!你看如何?”圣上不自觉抬起手,想擦掉画娘面颊上的泪水,可手抬到一半,又生生抽了回来。 他倒是忘了,这个女孩子只是自己的御前侍女,是他从太后那边要来的。她是安璟侯的女儿,不是自己妃嫔,不能越矩。 想到妃嫔两个字,圣上瞳孔猛然缩了一下,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只想着她救了自己,想着给她什么赏赐,想着如何给她指门好亲事,却还没有想过,或许……她可以做自己的妃子。 画娘想到了自己生母柳氏,又想到了嫡母苏氏的绝情、父亲的偏心、以及眉娘的横刀夺爱,所以才哭的。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即便在外人面前再坚强,可内心深处还是及其柔软的,开心了会笑,伤心了会哭。 她现在不但恨婉娘,她还恨眉娘,她恨云府上下所有人,她有时候甚至会恨所有幸福着的人。李夙尧入狱了,她真是很开心,最好婉娘成寡妇,她便更开心!婉娘别想比她过得好,嫁了名门李家又如何? 想到开心的地方,画娘突然嘴角翘起,微微含笑,心里也好受得多。 圣上一把抓住画娘的手,紧紧攥住,眸光深深锁在她脸上,将她惊魂失措的神情瞧在眼里,嘴角挑起一丝笑意:“这些天你在御前侍候朕,将朕的事务都打理得妥妥当当的,深得朕心。” 何止是得他的心?这样聪慧美艳的女子,简直就是上天送到他身边的,对,就是老天安排给他的,真是福气。当初他碍于圣后的势力,碍于独孤家的势力,也因着独孤后是跟他一起同甘共苦一路走来的患难夫妻,又因为她处理政事着实有一手,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她干政那么多年。 可到后来,百越投降了,西夏国灭了,甚至后来世族大家跨了一半,他的皇位越坐越稳了,这才想到,现在真正威胁到他的,不是旁人,而是枕边人,他的妻子。 因此,便故意留着睿儿在京城,故意不提让他去封地的意思,后来才闹出了太子跟晋王互相陷害诬陷的事情。在他心里,并不是说非得属意睿儿,只是,他断不能让独孤得逞。 独孤那个女子有权欲,一旦大权在握,她真会推了大兴江山。 画娘是聪明的,自然看得出圣上眼中流露出的情意,挣扎了一下道:“圣上,奴婢看时辰不早了,圣上今日约了康王殿下下棋,想必殿下该是要来了。”画娘又使劲挣了几下,却是发现圣上不但没有松手,反而靠得越来越近。 画娘急了,一把跪了下来,磕头请罪:“奴婢侍候圣上不周,请圣上降罪于奴婢。” 圣上沉沉叹了口气,俯身亲手将画娘扶了起来,沉沉叹息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朕的意思,想必你是明白的。但朕也不强迫于你,朕给你三日时间考虑,若是同意,朕即刻封你夫人之位,若是不愿,便也作罢!朕,绝不勉强。” 画娘再是有个性再是不怕死,可在皇帝跟前,她还是微微有些哆嗦的。 小心翼翼抬眸瞧了圣上一眼,复又迅速低下头,咬牙说:“是。”心里却权衡着利弊。 她跟蜀中王有盟约,到御前侍候,自然也是两人之前谋划好的,为的只是讨圣上欢心,以便之后行事。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圣上,竟是会是瞧上了她。不过,瞧上了又如何,给自己的不过是夫人之位,难不成还能做圣后? 蜀中王王妃此番已是去了庵里做尼姑去了,若是蜀中王成了圣主,她自然也回不来,按照蜀中王跟自己的盟约,自己自然是圣后。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她要做的是妻!即便是妃子,那也不过是个妾而已…… 画娘正欲退下,何庆进来说:“圣上,康王殿下来了,是否叫他进来?”微微抬了抬眼皮子,状似不在意地瞧了瞧画娘,心里明镜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90第九十章 何庆心想,这云盎的几个女儿可真是厉害!但之前的再怎么厉害也比不得眼前的这个,云家四娘子,竟是将主意打到了圣主这里。云盎,若是你的女儿真做了娘娘,您可就是圣上的老丈人了……可担得起啊? 想想又觉得乱了套,那云家的长女可是为房陵王侧妃,姐妹两人嫁父子两人……可不得闹出笑话来。 圣上折回身子,坐了下来,方挥手说:“去让九王进来。”何庆立即回神,应着声便出去了。 九王身着明紫朝服,玉冠束发,面容清逸出尘,身形修长挺拔,笔笔立着,就如劲松。 “臣弟给皇兄请安,吾皇万岁万万岁。”九王双手拱于胸前,微微俯身行礼。 圣上笑道:“九儿快快免了虚礼。”又赐了座,方说,“秦太妃的身体可还好?” 九王笑容温和,目光灼灼瞧着圣上:“劳皇兄记挂了,母妃身体倒还好,只是,毕竟年岁大了,不便常常进宫给太后请安。”说着又站了起来,“因此,特让臣来向圣上跟太后娘娘请罪。” 圣上挥手示意他坐下,又让画娘去拿棋,然后道:“秦母妃身体安好,朕便就放心了。”想了想,又问,“小九儿如今也娶有妻室,朕便也就放心了。只是那康王妃……朕听太后说,王妃的脾气不大好。” 九王嘴角微勾,溢出一丝轻笑,表情看起来是苦涩的。 当初娶梁燊,并非他所愿。只是,他人在康州,势单力薄,想要稳住梁家,不得不采取此下策。 最主要的是,他若是一直不娶,便会让夙尧跟婉娘多心,既然必须要娶一个,那何不捡着有利益的来娶呢?康州之地偏僻贫瘠,天高皇帝远的,很容易出事,他作为皇室之人,娶了梁氏女,也算是稳住一番势力了。 好在,他没有野心,否则,该是被忌惮的。 “梁氏打小在康州长大,那里不比京城有规矩,因此跋扈了些。”抬眸看着圣上,恭恭敬敬的,“皇兄,臣弟此番前来,是有事求皇兄的。” 圣上自是知道他所为何事而来,但他不想听,摆手道:“今日不谈政事,你陪我下盘棋吧。”刚好画娘捧了棋盘过来,圣上伸手接过,随即摆好棋子,“朕记得,小的时候你性子最静。旁的兄弟姐妹们都喜欢出去玩儿,就只有你喜欢安安静静地坐在院子里面自己跟自己下棋。因此,先皇也非常喜欢你。” 那是因为自己又瘸又瞎,他想玩别人也不会带他玩,九王心里几分苦涩。 “那臣弟就陪皇兄下盘棋。”九王坐到了圣上对面,执子落下。 九王棋艺很好,只要他稍稍花了心思下棋,圣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此番,圣上用全力,九王只用了五分,两人将将打个平手。 两人从夕阳西下,一直下到了夜深,圣上奇怪,九王今日为何要一直与他周旋下去?明明好几次九王是要赢的,可他却又故意让了自己。 九王不言,只是抿着唇与圣上周旋,直到三更天,九王只错走一步,又明显落了下乘。只因那一步,便是无力回天。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圣上赢了。 旁边何庆见两人终于结束了,抹了抹额头的汗珠,赶紧派人一旁伺候着,呆会儿要侍奉圣上就寝呢。 圣上淡淡笑看着九王:“你刚刚说有话要与朕说,而下棋时又先一直与朕周旋,后又故意让朕赢,是何意?”然后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 九王闻言起身,微微屈身立于一旁,恭敬道:“原本两方势均力敌时,是一派和平景象,而刚刚只因臣弟错走一步,便出现了不可收拾的残局,实为惊险。”见圣上浓眉紧皱,一双精锐的眸子一直盯着自己,九王并不畏惧,继续说,“如今圣后的势力与蜀中王持平,若是圣上刻意想要打压圣后势力,到时候没有人牵制蜀中王一党,怕是天下大乱。” 圣上拍案而起,却一句话未说。 九王继续说:“李家一门忠烈,而今李世子差点误害圣上受伤一事,怕也是有人蓄意谋之。圣上属意蜀中王,只因圣后一族势力太大,而若除去圣后一党,元华夫人难免不会成为第二个独孤氏。” “李家虽为圣后外戚,但李家军一直忠心的是当朝天子,是圣上的自己人。若是圣上严惩了李世子,怕是李家不服,那些一直攀附李家的众世族亦不会服。若是李家被逼谋反,这个结果,怕是圣上也不愿看到的。” 圣上紧抿着唇,又缓缓坐了下来。 其实九王说的不无道理,李家虽为独孤外戚,可却一直效命于朝廷。他若是想坐稳江山,则不能与世族之首的李家为敌。 圣上偏心元华,也一心想要立元华所出的杨睿为太子,但若是元华得了权势,谁又能保证她不会成为独孤第二呢? 不过,倒也不能摆摆便宜了李夙尧,不能便宜李家。可以不将李家赶尽杀绝,但必须借此机会削弱他的势力。 “那你说,朕该如何做?”圣上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九王继续道:“贬李家去地方为官。如今北方突厥对我中原虎视眈眈,似有吞灭之意,而李家之将一门忠烈,可任唐国公李烈为边境之地抚慰大使,以后长驻边境,若无圣意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圣上看着九王:“小九儿,你告诉朕,你有没有想过坐上圣位?” 九王倒是不惊不惧,只是嘴角挂上了一丝苦笑:“臣弟自记忆起,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如常人一般健全,可以看见人间万物,游遍天下山水。后来腿好了,眼睛也好了,臣弟便希望能够娶得贤妻,携妻一起游遍天下。只是……”只是,已经不可能了。 圣上知道九王所指,也觉得确实愧对九王,站起身子,在他肩上拍了拍。 “你让朕想想。” 111111111111111111 三日之后,圣上一道圣旨送去刑部,李夙尧无罪释放。 随后,又一道圣旨追到唐国公府,任命李烈为戍北抚慰大使,这就是属于外放了。 不过好在夙尧没事,只要夙尧没事就好。 婉娘得知这个消息时,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旁边刚刚睡醒的大宝仿佛也知道爹爹没事了一般,乐得“咯咯”直笑。 婉娘伸手从浮月怀里将儿子抱了过来,用嘴使劲亲儿子的嫩脸:“大宝,你爹爹没事了,不仅如此,而且我们以后都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啊?” 浮月笑道:“少夫人,小公子才多大啊,不懂的。” 大宝将嫩嫩的手指含在嘴里,用力吧唧着,眼睛一直盯着婉娘瞧。 婉娘说:“怕是又饿了,小家伙可能吃得很呢,我真怕有一天会养不起他。” “有他爹在,还需要娘养吗?”李夙尧已经沐过浴,然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到妻儿身边,将婉娘紧紧抱住,“太好了,婉儿,其实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远离了京城,远离了这里的是是非非,我们以后一家三口开开心心过日子。”捏了捏婉娘肉脸,笑得幸福甜蜜,“你说好不好?” 婉娘心里也很开心,但又有些惆怅:“好是好,可如果以后无召不能入京的话,怕是不能见我娘了。这可怎么办?” 李夙尧说:“这倒确实挺难,不过有为夫跟大宝伴着你,想必你也不会太伤心的吧?夫人想想,以后我教孩子们骑马射箭,你教他们读书识字,可以大口喝酒,还可以大块吃肉,这是多么惬意的日子。” 大宝觉得也很惬意,又乐得颠颠直笑。 婉娘点头:“嗯,是挺美好的,值得期待。” 李夙尧又说:“崔照已经着人去云府向你五妹提亲去了,是我鼓励他去的。”李夙尧邀功,“你看我多好。”又说,“他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比我还大上一岁呢,小伙子人长得蛮帅,就是嘴不行,这才至今讨不到媳妇。” 婉娘道:“那也得看五妹的,他若是真心待五妹、愿意娶她为妻,也是我们云家高攀了。” 确实是高攀,崔家乃名门,而蓉娘,只是赵姨娘所出的一个庶女。 画娘刚被圣上封为容华夫人不久,便得知了五妹蓉娘将嫁于崔家为嫡长媳的消息。得到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练习舞曲,结果没忍得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跟发了疯一样,摔碎了殿里所有的东西。 她一直以为,作为一个庶女,是没有前途的。可现在呢?连一个身份不如她,长相不如她,品性不如她的蓉娘都可以嫁入名门,那她怎能?…… 她的生母柳氏一直在她身上寄予了厚望,可她却做了年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圣上的夫人,做了自己一母同胞的长姐的庶母,生生气病了生母!她为的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地位、一口气罢了。 可如今……她却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原都是枉然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91第九十一章 婉娘在临去西北之前,带着儿子去了一趟娘家。 这个时候的大宝已经半岁了,初夏的时光,他衣服也穿得少了,皮肤嫩嫩白白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独孤氏经常抱着孙子,然后笑着说,这个大胖小子简直跟他爹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苏氏是第一次瞧见这个外孙,她躺在床上只敢远远瞧着,伸手向婉娘挥了挥:“我只远远看着便可,将他抱得离我远点,免得沾了我身上的病气。” 婉娘说:“娘,自从大宝落地,你都还没见过他呢,现在我们又要走了,你就抱一抱他。你只是身子弱,又不是什么病,哪来什么过不过病气的。”说着抱着大宝坐到苏氏床边,“娘,你瞧,这就是你的外孙。” 苏氏半倚着床沿,缓缓伸手去碰了碰大宝的嫩脸,见大宝被逗得咯咯直笑,她也跟着笑:“这孩子长得可真是好,白白嫩嫩的,跟穆郎小的时候一样。” 自从婉娘进屋后,穆郎的眼睛就一直盯在婉娘跟大宝身上,此番听到母亲说大宝跟自己小时候像,穆郎小心翼翼地凑到婉娘身边。 “三姐姐,你让我看看小外甥吧。”他将脸凑到大宝跟前,跟他脸贴着脸,咧着嘴笑,“哦,原来我小的时候是长得这个样子,我小的时候这么瘦么?” 婉娘摸了摸弟弟圆圆的脑袋,笑道:“你小时候可你这胖多了,你小时候比大宝还能吃,当时光是奶娘就给你请了三个,一个奶娘的奶根本不够你吃嘛。”见弟弟撇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婉娘又说,“不过,姐姐喜欢胃口好的小孩子。三姐姐喜欢大宝,更喜欢穆郎。” 苏氏伸手戳了下婉娘额头,虚弱地摇头道:“真是越发没羞没臊了,当着你弟弟的面也口无遮拦,我看是那李世子将你宠坏了。” 提到李夙尧,婉娘既伤心,同时又有些惆怅:“娘,女儿以后怕是一年也见不到你跟爹还有弟弟一次了,女儿不在,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苏氏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有穆郎陪着就够了,只要你们过得好、过得开心,在不在娘身边倒是不打紧的。”又握住婉娘的手,说,“你去西北也好,刚好可以跟曼娘有个伴,姐妹俩在一处,这样娘还放心些。” 婉娘有些哽咽了,唤道:“都是女儿不好。” 穆郎倒是懂事了很多,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一脸真诚地看着婉娘:“三姐姐放心,穆郎一定好好练习骑射,一定好好保护娘跟姐姐们。”又将鼻尖凑到大宝粉嫩的脸颊上,“你要乖哦,不许调皮惹我三姐姐生气,否则小舅舅打你屁屁!” 婉娘说:“好,以后大宝淘气,三姐姐给记着,等回京城时,让穆郎一并给讨回来。” 从母亲屋子出来的时候,在院子门口遇到了赵姨娘。蓉娘跟在赵姨娘身边,见到婉娘,有些娇羞地低了头,低低唤道:“三姐姐。” 自从到了京城,赵姨娘这些年来一直不怎么生事,规规矩矩地伺候着老爷跟太太。而女儿蓉娘也乖巧懂事,因此,在蓉娘的婚事上,苏氏还是非常上心的。 就算崔家不来提亲,她也会给蓉娘找个好点的人家,至少,不会去做妾氏。 赵姨娘很感激,也很满足,女儿嫁的好,她脸上不但光彩,而且以后日子也好过。 “三小姐,您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照顾着太太的。”她站在婉娘跟前,笑得温暖,看着婉娘怀里的大宝,“小公子长得可真俊俏。” 婉娘向着赵姨娘点头,又拉蓉娘的手:“五妹,恭喜你了。” 蓉娘眨了下眼睛,面上晕着粉红,娇羞地道:“谢谢三姐姐。” 蓉娘喜欢崔照,他虽不比几位姐夫跟谢昭那般俊逸洒脱,但他英俊孔武。而且,他为人话不多,看着就是可以安心过日子的,以蓉娘这样的身份,能够嫁给崔照那般家世容貌的男子,真真是高攀。 多亏了三姐姐,怕是因着三姐姐嫁入李家、而那崔世子又与李世子关系好的缘故,自己才能有这个缘分的。 婉娘说:“每个人的幸福都是自己争取的,每对夫妻间的感情都是自己经营的,五妹不必谢我。” 自从李夙尧被打入刑部之后,秦太妃也将此事挂在了心上。她虽然嫉妒李家抢了她的好儿媳,但到底也知道,若是李夙尧这一生毁了,怕是婉娘那丫头也一辈子不会好过。 后来从九王那得知李家举家外放至西北遥城之后,到底是松了口气。但她想见见婉娘,自从九王去了康州后,她还没过那丫头呢。况且她现在要跟着去西北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 如此想着,便着夕茹去唐国公府请婉娘。 婉娘也想着去瞧瞧秦太妃,夕茹来的时候,刚好李夙尧也从外面踏回院子。 婉娘说:“夙尧,我们一起去看望太妃吧。” 其实秦太妃年纪也不算大,才得五十岁,只是常年内心不顺,这才一直病卧床榻。 当她见着婉娘的时候,心情好了,病也好了不少。在夕茹的搀扶下,还能起床,婉娘也吃了不少东西。 婉娘给秦太妃把了脉,她知道太妃娘娘这是回光返照,心里有些难受。 太妃娘娘虽然身居高位,但一直待她极好,她曾经也以为可以一直伴在太妃身边照顾她的。可是,没有…… 婉娘放回秦太妃的手,笑着说:“您这些日子想吃些什么,都跟夕茹姐姐说,您胃口好,这是好事儿。” 秦太妃自个儿身体自个儿明白,心里也清楚得很,点头说:“你这丫头,许久不见了,还是这么会疼人。” 婉娘抿唇轻笑,心里有淡淡忧伤,但并非遗憾。因为,时至今日,她嫁给李夙尧并不后悔。 十六年之后,西北遥城,一处宅子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坐在院子里刺绣。小女孩长得肉乎乎的,梳着双环髻,一脸娇憨的样子。 女孩子挥着肉肉的手指,眼睛紧紧盯着绣针,及是认真的样子。 旁边的小丫鬟说:“二小姐,您绣得可真好看,呆会儿叫夫人跟大小姐瞧见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女孩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抬眸望着小丫鬟,浅笑道:“真的吗?娘跟大姐真的会喜欢吗?”想想就觉得开心,一脸羡慕的样子,“大姐就要嫁给二姨家的大表哥了,我要给给绣件嫁妆才行。” “三宝,在嘀咕什么呢?”李思汝大步走了过来,一双鹰眸紧紧盯着三宝瞧,见三宝将什么东西藏到了身后,他哼哼道,“藏什么藏,就你那肉乎乎的样子,动作那么慢,我早瞧得见了。” 三宝委屈地说:“大哥又取笑我了,爹娘跟大姐就从来不取笑我,就大哥你不喜欢我。” 李思汝仰头哈哈大笑,然后伸手去揉小妹妹的头发,又勾住她的肩膀:“谁说哥哥不喜欢你啦?你小的时候,哥哥还给你换过尿布呢,你四岁的时候还尿床呢,就只有哥哥不嫌弃你!” “大哥!”三宝叫道,脸涨得通红,“根本就没有,是暖手壶里的水洒了出来的,才不是我尿床!” “好啦好啦,哥哥逗你玩的。”唇角抿出一丝笑意,低头看妹妹圆圆的脑袋,“你冷不冷啊?哥哥将狐皮袄子脱了给你穿好不好?”说着已是脱了下来,然后披在三宝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92第九十二章 三宝皱了皱鼻子,没在意,就使劲打了个喷嚏。 李思汝叫道:“哎呀呀,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就一人坐在这外面?”说着便伸手去抓妹妹的肉手,准备将妹妹的手放掌心里捂,却发现她手上抓着一幅即将完成的绣品。 李思汝拍了下三宝圆圆的脑袋瓜子,然后嘻嘻笑着顺手就抢走了。 三宝跳起来去抢,也抢不到,急道:“大哥!” 李思汝将手竖得高高的,眯眼瞧三宝:“呦,什么时候我们家三宝也偷偷绣起嫁妆来啦?难不成,见二宝嫁人,你也想了?” 三宝脸涨得通红,嘴巴一撅,就要哭了,刚好此时,她爹跟她娘来了。 李思汝见他爹气势汹汹地往自己走来,吓死了,立即将绣品扔给三宝。 婉娘瞪了长子一眼,然后将三宝拉到自己身边:“三宝不气哈,呆会儿叫你爹教训你大哥,看他下次还敢不敢欺负你!” 李夙尧已经三十多岁了,早就褪去了少年时的那份稚气,此时穿着酱色的锦衣,一脸沉稳。他一双鹰眸紧紧锁住长子,气呼呼瞪了他好久,然后二话不说,弯腰脱下铁靴就要去打儿子屁股。 “娘!你看爹他!”李思汝赶紧躲到婉娘身后,手上还掐着三宝的肉胳膊,“三妹,你快给大哥说说情啊,大哥对你可好了。” 婉娘斜睨了李思汝一眼:“皮小子,下次可不许欺负妹妹了,看你妹妹多乖!” 三宝被自己大哥一推,就踉踉跄跄地站到了自己父亲跟前,她小声叫道:“爹,不要打大哥,大哥没有欺负我。” 因为三宝跟婉娘小的时候像,所以李夙尧最疼爱小女儿,三宝小的时候,李夙尧整体到哪儿都喜欢带着女儿。只是,女儿现在大了,差不多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再不适合跟着他出去。 李夙尧冰冷的唇角抿出丝笑意,看着小女儿眼睛也是亮亮的:“三宝别怕你大哥,这个臭小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他要是欺负你,爹替你教训。” 李思汝最怕他爹用铁靴打他屁股,急得叫起来:“爹您是不是故意的?您小的时候顽皮经常被祖父打,现在就想着如何从我身上讨回来是不是?!你打我就算了,现在还挑拨我跟妹妹间的感情,哼,你见我现在比你小时候过得舒坦,你的心就往变态的方向发展!” 李夙尧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拍在儿子头上:“反了天了,连你爹也敢说!”眼睛瞟向婉娘,有些怀疑,“这些都是谁跟她说的?” 自从父母相继去世之后,这个家就是李夙尧在当,三年前文皇帝去世、皇太孙杨崇继位,一道圣旨追到遥城,他又成了唐国公。长子思汝去年十六岁成年时也受封世子,他们一家继续戍守西北边境。 在西北地区他李夙尧就是天,谁敢笑话他?现在被儿子揪出老底,他心里有些打鼓。 能知道他小时候丑事的,并且敢将他丑事揭发出来的人,该是没有几个! 婉娘浅浅笑道:“别看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李夙尧眉心紧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长孙鸿肯定不知道,而且曼娘也不知道,就是自己妻子婉娘知道,但婉娘不是那种会在儿女面前编排自己丈夫的人。 三宝瞧瞧父亲的脸色后,又瞧母亲的:“娘,这是我给大姐绣的嫁妆,您看好不好看?”她小心翼翼递给婉娘,一脸甜蜜,“姐姐就要嫁人了,而且嫁的还是二姨家的表哥,三宝替姐姐开心。” 婉娘伸手接过,笑着摸女儿柔软的头发,眉眼微弯:“三宝最乖了,绣得真好看。” 她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得知二姐曼娘议亲的消息时,也是带着浮月偷偷给姐姐绣嫁妆。 二宝嫁人的那天,整个遥城都一派喜庆。新娘子端庄贤淑,新郎官俊逸出尘,可谓男才女貌。两人又是表兄妹,此番更是喜上加喜。 曼娘给长孙鸿生了两个儿子,娶婉娘女儿的是长子长孙骁,长孙骁跟二宝打小青梅竹马,两人一起玩大的。 曼娘没有女儿,因此很喜欢二宝三宝,如今二宝做了自己儿媳了,她又看上了三宝。 “三宝,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边?”曼娘忙完后,伸手将三宝招到自己跟前,“你大哥跟你战哥哥呢?” 所谓战哥哥,乃是长孙战,曼娘跟长孙鸿的次子。 三宝一听到姨母提到战哥哥,一张肉肉的小脸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战哥哥可英武勇猛了,他打战的技术比哥哥还要好,好几次都独自领兵将突厥人打得落荒而逃。 而西遥城里,喜欢战哥哥的人也多,连那个什么突厥的公主也喜欢他呢。 不过战哥哥总是臭着一张脸,脾气还不好,让人望而生畏。 三宝在心里感叹一声,哎,要是战哥哥能对着自己笑笑就好了。 曼娘捏三宝肉脸:“在想什么呢?姨母问你话都不知道答。” “啊?”三宝脸更红了,好窘迫,自己偷偷喜欢战哥哥的事情千万不能叫姨母知道,否则就糗大了,“没有啊,没有想什么。” 曼娘笑指着三宝身后:“阿战跟思汝来了。”扬声问,“你们两个去哪儿浑了,竟然将三宝一人丢在这里。” 三宝有些窘迫,不敢抬头看长孙战,一直低头揪着自己裙角。她梳着双环髻,额前碎碎刘海被风吹得斜到一边,露出洁白的额头。 李思汝挥着手说:“我去闹洞房了,哈哈,我就喜欢看阿骁的丑态。哼,小子娶了我妹妹,以后就得叫我大舅哥了。” 曼娘哼道:“呆会儿叫你娘听见,又得逼着你娶媳妇了。”李思汝一张脸顿时就垮了。 长孙战勾了勾冷冰冰的唇角,说道:“娘,我跟思汝表哥不是故意丢下三宝的,只是,三宝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去闹洞房。” 三宝一声不吭,就使劲揪着自己手上的肉,她不敢看长孙战。 李思汝瞧了会儿三宝又去瞧长孙战,然后一拍手道:“要不咱们三宝就嫁给阿战好了,反正,已经亲上加亲了,要不再亲一点。” 长孙战脸绿了:“你胡说什么!” 曼娘道:“也不是不行,总之,我就喜欢女儿。” 长孙战急道:“娘,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三宝是我妹妹!”他垂眸瞧了三宝一眼,“她是我妹妹,怎么可以!” 李思汝拍他肩膀:“你不想娶就不想娶,何必找这样的理由!那二宝就不是阿骁的妹妹了吗?他们怎么可以成为夫妻?” 三宝心里好难受,脸也红得能滴出血来,战表哥不想娶自己呢。 自己长得不好看,嫁不出去了怎么办!呜呜呜呜呜…… 李思汝牵着妹妹气呼呼地走了,曼娘使劲拧儿子耳朵:“我就觉得三宝好!” 回到家后,李夙尧听说自己宝贝女儿被人拒绝了,“啪”地拍了下桌案。 “欺人太甚!竟然敢嫌弃我们的三宝!”李夙尧站在大厅里来回踱,双手叉腰,恨不得找那长孙鸿去打一架,“去,将你爹那久未出鞘的宝剑拿来。” 李思汝站在一边,哭丧着脸:“爹,宝剑久不出鞘没有威力啊!” “顶嘴?”李夙尧一跺脚,气道,“我非得去找长孙家的那浑小子理论理论不可!竟然瞧不上我们三宝。” 李思汝依旧不动:“爹,您打不过阿战,上次您被突厥狼兵困住,还是阿战去救的您的呢。” 这是李夙尧的耻辱,他一直想忘记,偏偏这不长记性的死儿子老提老提!老在他伤口撒盐,他都说了多少遍了,那次是打仗时尿急才出了事的! 李夙尧到底还是没去找长孙战算账,不过,这仇他是记下了。 到了第二年初春,京城里突然来了道圣旨,是当今圣上传召李夙尧入京的圣旨。李夙尧觉得这是个机会,一定要给三宝在京城里找个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93第九十三章 李夙尧下定决心后,立即着人将三宝叫了过来。三宝听说京里来人了,但她觉得此事应该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可此时爹爹却急着找自己,怕是出了什么要紧事情吧。 三宝走进大厅,便看到自己爹爹面临窗户站着,她缩了缩脖子问:“爹,您找女儿什么事情?” 李夙尧回身,见到小女儿,笑着招手:“三宝,到爹这边来。” 三宝乖乖地走过去,李夙尧拍了拍女儿圆圆的脑袋,笑说:“三宝过完年十三岁了吧?”三宝暗觉不妙,刚准备说什么她爹又继续说,“唔,你娘有你这么大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嫁给我了。时间过得真快,眨眼睛的功夫,连小三宝都这么大了。” 三宝惊道:“爹,女儿不嫁人!二姐姐刚刚嫁去姨母家,女儿再走,以后谁来照顾爹爹跟娘亲?女儿不要……” 想到三宝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李夙尧心里又酸又涩,他可舍不得了。 “爹找你来不是说这事儿的,京里来了圣旨,当今圣上召爹入京,爹打算带着你去,带你到京城里去瞧瞧。”见三宝微微张着嘴,有些惊讶又有些期待的样子,李夙尧哈哈大笑,“你爹可是名门贵族,以前是混京城的。唉,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才外放至此。” “爹,就是娘之前说的那位阿崇表哥召你进宫吗?”三宝撇嘴,仔细想着以前娘跟她说过的阿崇表哥的英伟事迹,她倒也真想去见见这位年轻厉害的帝王。 当初李夙尧一家外放西城后没几年,废后再次被立为太子的杨佼病重,杨佼病了不到一年时间便就去了。太子在的时候,元华夫人跟蜀中王就不怎么安生,更何况太子去了…… 太子去后不久,文皇帝也奇怪地染上了不治之症,独孤后掌权。 独孤掌权后,立即逼迫文皇帝下圣旨立皇孙杨崇为皇太孙,然后大力清除异党。当初京城里发生了一次血变,因着独孤的心狠手辣,天下险些再次陷入动乱。 各州藩王在蜀中王杨睿的鼓动下,以“清君侧”之名发动兵变,所领的甲军一路直捣黄龙,已经打到了城门脚下。独孤后派羽林军御敌,但羽林军统领萧肃心生变数临阵倒戈,城门已经破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康王并汝南王率兵支援,独孤后得援兵,扭转局势。大局定下之后,独孤后以文皇帝的名义诏告天下,说蜀中王携众藩王谋反,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兵败之后,各州藩王轻则被斩、家中女眷没入掖庭,重则在皇籍中除名。 当初众王举兵造反时,也有着人去康州找九王杨珩商议,但九王一直拒绝接见。后朝野动荡,九王深知,若是蜀中王登基称帝,他也必是镇不住其他藩王,到时候,天下必然大乱。 而若皇太孙杨崇登基为帝,有自己跟二皇兄撑着,就算独孤后闹腾,也做不出改朝换代的事情。至少,不会叫百姓再次陷于水深火热。而且,杨崇打小聪慧,品性优良,是皇帝的最佳人选。 后文皇帝驾崩,皇太孙杨崇登基为帝。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赋税减免。 天下安定后,杨崇下旨封生母云氏为敬敏皇太后,追封嫡母元氏为贞淑皇太后,召康王杨珩入京,封其辅政王。 杨崇八岁登基,先有独孤后垂帘听政、参与政事,后新帝十六岁成年亲理政事。如今杨崇二十,年纪虽轻,但政绩却不小,近些年来,天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是以,当听到爹说要带她进京时,三宝不是不期待的。 李爹要带三宝进京的消息,被李思汝传到了长孙战耳朵里,当时长孙战正在军营里耍枪,听到消息时顿了一下,但到底一句话没说,只是将枪耍得更厉害。 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李思汝急死了,跳起来叫道:“木头啊木头!说你是木头你还不承认!我爹受召入京本来该是带着我的,可他却偏偏带了三宝,你知道为什么?” 长孙战还是紧抿着薄唇不言语,李思汝急死了,直接说:“自从那天我爹听说你拒绝了我家三宝,他就励志要给三宝找个天下第一好男人。放眼天下,能够称得上第一的,还能有谁?” 天下第一的,自然是当今圣上!李家嫡女自然不会为妾,可偏偏圣上就尚未立后…… 李思汝想得很清楚,他爹不带他去,他偏偏要去。他也知道,若是自己偷偷去了肯定会被爹打,但受罚可以,总得拉个陪罚的,因此,他瞄上了长孙战。 长孙战终于停了下来,冷俊的面孔上沾满汗珠,汗水自他额头一滴滴滑落到脖颈,他由于刚刚运动过,此时正微微喘着气,脸色也不太好。哎呀,这表情要是被遥城里那些待嫁的姑娘们瞧见了,少不得要扔帕子扔花儿给他了。 李思汝心里知道,这长孙战是根木头,其实他对三宝,多少还是有些情意的。 “那你说怎么办?”长孙战声音很轻,但却掷地有声。 李思汝嘿嘿一笑:“自然是咱俩暗中偷偷跟着去喽,到时候若是爹真有让三宝做圣后的意思,咱就使坏。” 长孙战眉梢轻挑了一下,冰冷的唇角随即荡开一丝笑意。 李夙尧带着三宝进京,但三宝不得圣上的传召是不能进宫的,所以,李夙尧将三宝丢到了云府,自己进宫面圣去了。 苏氏五十出头的年纪,发鬓微白,被儿媳妇杜氏搀扶着坐了起来。 早在之前她便收到了小女婉娘的信,说是夙尧要带着三宝进京,苏氏那个时候就盼着,现在可终于将这个外孙女给盼来了。 三宝跟婉娘小的时候长得及像,苏氏一见到她,简直欢喜得不行。旁边罗氏笑说:“大嫂这一见了李三小姐,怕是能乐上好几天。” 苏氏说:“我原早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可还没见到我的亲外孙,怎能愿意去死?”或许是激动的缘故,边说边咳了好几声,“现在见到了,也了却了我一桩心愿。” 三宝眸子亮亮的,左右一直瞧,苏氏拉着她坐在身边不肯丢手。 罗氏望着三宝,啧啧叹道:“这丫头跟她娘小的时候真是一个模子画出来的一样,是个美人儿……算起来今年也有十三了,可说了人家?” 三宝低头:“没有……娘说,我还小的。” “不小了不小了。”罗氏挥手,笑得嘴都合不拢,“你娘跟你几个姨母有你这般大的时候,早就嫁人了。”忽然眼睛一亮,跟苏氏说,“大嫂,既然这三宝尚未说和,不若给她在京城里说一个吧,若是嫁在京里,大嫂您什么时候想见她就都可以见着了。” 罗氏兀自说得欢,三宝却有些急了,她可不想嫁到京城。 屋子顶上突然响动一下,罗氏惊道:“谁在上面?” 三宝早就知道她大哥跟战哥哥一路跟着过来了,想必是他们,她赶忙说:“许是猫跟狗。” 而此时,屋顶上的李思汝跟长孙战正大眼瞪小眼,你怪我我怪你。 李思汝咬牙:“最好三宝嫁到京城,让你这个最笨的去急去。” 李思汝:“你武功是好,可一打仗就拖我后腿,虽然最后反败为胜了,可功劳都被你抢去了。” 李思汝咬牙:“活该你急,当初我借着二宝婚事之际说出了让你娶三宝的,你还不答应……我……” 长孙战不想听他说下去了,直接一板砖砸他头上,李思汝顿时满头血光。 完了,这下梁子结下了,李思汝抹了把头上的血,跳起来就过去打。 三宝刚说完是猫狗,屋顶上就“噼里啪啦”一阵响动。 外面的苏妈妈赶紧跑进来:“太太,二太太,可不得了了,咱家来了俩贼!” 苏氏立即站起身子,杜氏赶紧扶住婆婆。 罗氏说:“怎么回事?谁借了胆儿敢在云府生事儿!走,出去瞧瞧。” 外面长孙战跟李思汝一路从房顶打到地上,两人嚯嚯嚯,赤手空拳噼里啪啦打,谁也不让谁。 三宝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哥怎会跟战哥哥打起来了呢? 她急道:“大哥,你们别打了。”然后走过去想要将他们分开。 两人都怕伤到三宝,立即就住手了。 苏氏远远瞧着其中一个穿蓝色绸衫的少年有些眼熟,现在三宝叫他大哥,可不就是她那乖外孙么? 三宝说:“大哥,战哥哥,你们还不快过来给外祖母问安。” 两位少年相视一眼,然后默契地将头转向两个方向谁也不看谁,就这样歪着头去给苏氏问安。 “外孙思汝给外祖母问安。” “外孙长孙战见过外祖母。” 苏氏认出了婉娘的儿子李思汝,还真没认出曼娘的儿子长孙鸿来,此番听得说两个外孙都来了,喜得差点没晕厥过去。 “苏妈妈,去,叫厨房准备大餐!”苏氏欢喜死了,看着两个别扭的少年,“你们来了,怎么不进来?” 因为不是光明正大的进京的。 李思汝被唾沫噎了一下,哼哼道:“某人一副死人脸见不得人,我就只能陪着他见不得人了。” 长孙战不理他,只说:“我是想给外祖母一个惊喜,孙儿早就想来看两位外祖了。” 苏氏眼含泪花:“真是好孩子。” 李思汝一惊,呦呵,这个长孙战竟然比自己会说话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94第九十四章 李夙尧从宫中回来之后,见到了李思汝跟长孙战,他一点不觉得意外。 刚刚宫中面圣,圣上带了敬敏皇太后的话给他,说要见见三宝。 李夙尧还记着长孙战那小子的仇,吃完饭后,扬声道:“三宝,明日随爹爹一道入宫,太后娘娘要见你。” 长孙战吃不下饭了,偷偷瞄了三宝几眼,然后默默将饭碗往旁边一推,兀自思忖着。 第二天三宝进宫的时候,直接被小太监引去了太后娘娘的住处。 此时寿康宫被病重的独孤后占着,因此云太后住在云霄宫,云霄宫的小太监领着三宝一路往云太后处去。 此时中宫无主,杨崇的后宫也没有什么位分高的妃子,平日里后宫的一切都交与吴昭仪打理。 而此时,吴昭仪正领着几个姐妹给云霄宫的云太后请安,请安是一方面,估计都是在等着没一会儿就要下朝的圣上。 云太后听说三宝来了,很是欢喜,立即宣她进来。 吴昭仪坐在云太后下位,小心瞧着太后脸色,挪了挪身子后,又将目光落在了这个所谓的李三小姐身上。 她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一段风韵事儿,就是当初云家三娘子使得唐国公李夙尧及辅政王杨珩争相迎娶的事情,想必那云三娘子是个绝世的美人儿。可现在瞧着眼前云三娘子的女儿,更加肯定了自己想法。 眼前少女,虽则丰润了些,但瞧着眉眼肤泽,是个当之无愧的美人。 云太后现年三十五,给杨佼生了一儿一女,女儿也于去年出了阁。她近些日子寂寞得很,因此见到三宝时,笑得嘴都合不上。 三宝规规矩矩行礼:“给太后娘娘,各位娘娘请安。” 云太后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去,见三宝走得近了,将她整个抱进怀里。 “哀家好些日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娃了,你跟你娘小的时候一模一样,是个美人儿。”又凑到她身上闻了闻,“还有一股香味儿呢,三宝,哀家听说,你可还没许配人家?” 三宝眨了下眼睛,然后点头:“娘说我还小呢,所以,不急。” 说实话,三宝打小是在西北遥城长大的,那里没有这么多规矩。她觉得,京城里虽然繁华,但是过着不舒服自在,一点也比不上在遥城的逍遥自在。 云太后自从见了三宝,就将那几位妃嫔给打发走了,此时她一心想着如何叫圣上瞧上三宝,然后立三宝为后。 心里谋划着事情,不想叫圣上此时见着三宝,因此打发了宫人去思政殿告诉圣上,说叫他今日不必来请安。 杨崇走到半道突然遇到了太后宫里派来的人,觉得莫名其妙,但他一向尊重太后,就又折身回去了。 到了晚上,杨崇批完了所有折子,刚刚舒展了下眉心放松一下,就又听说太后派人来了。 小太监说:“圣上,太后着奴前来,说是请圣上去华清池。” 华清池是宫里的一处温泉,杨崇平日里处理政事累了的话就会去放松放松,怎生太后今日要他去华清池?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了,怕是那边有什么女子在等着他呢。 杨崇又想到昨天,唐国公李夙尧进宫的时候,太后还让自己给带了话,说是想传李三小姐入宫。 这李三小姐才得十三的年纪,她是出生在西北遥城的,自己自然没见过。不过,好歹是自己表妹,见见就见见吧。 于是,他到底也是带着点好奇心去的,刚走到华清池旁边,就见到一个少女背对着自己。 少女一头乌发全数拆解下来,发梢浸入到了水里,而她正用玉臂轻轻拍着水,好似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杨崇听不清,又有些好奇,于是走得近了些。 旁边跟着的小太监想要吼一嗓子,提醒提醒那作死的小丫头,却被圣上扬手制止了。 杨崇给他使了个眼色,说:“出去,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小太监哭丧着脸,低头称是,然后同情地看了那姑娘一眼。 三宝是被太后忽悠着进来的,但是泡在温泉水里后,真真觉得像是在天堂。她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泡,就将跟着的人都打发走了,一个人留在这里。 杨崇一直瞧着正挥着圆乎乎手臂上下拍打水面的少女,觉得好笑,他瞳孔一缩,便也伸手解了自己衣物,然后轻步往池子里走去。 三宝独自一人玩得欢,一直未有察觉,直到身后响起一个“好玩吗?”的声音,她才惊得回头。 她一回头,就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然后她看见了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孔。 她大脑一下子炸开了,伸手捂住胸口,在水里赶紧往后退,溅起一池子水花。 杨崇见她似乎要跌倒,立即伸手去拉,触手之处,是女子细嫩滑腻的肌肤。他抓住之后,愣住了,说实话,有些不想松手。 三宝脸红得滴血,使劲拽回自己的手,说:“你是谁?”然后将身子整个没入水里,只留了口鼻往上的地方在水外面。 杨崇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有些痒,瞧着她的眼神也颇为玩味。 他顿了顿心思,故作沉脸道:“你好大的胆子,尚闯华清池不说,见到朕也不知行礼。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三宝嘴巴长得老大,脑袋也“嗡”一下炸开了,完了,触怒圣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95第九十五章 杨崇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眼底溢着笑意,声音也轻了点:“你是唐国公府的三千金?三宝表妹?” 三宝虽然吓得有些傻,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她轻轻点了点头:“是的,我也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兴许圣上不知,是太后娘娘许我进来的。”边说边移动身子,缓缓向着池边靠去。 “哦。”杨崇淡淡应声,然后扬手便将一旁的衣物扔给她,“穿上吧,朕在外面等你。” 三宝见他欲起身离开池子,赶紧背过身去,待她听不得动静再回头去望时,这里边就只有自己一人了。三宝重重嘘了口气,然后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一边穿一边想,呆会儿回去就跟爹说,一定要早点回去。 杨崇出来之后,一直候在外面的小太监安录瞧见了,立即低头走了过去。 “安录,你跟着朕多少年了?”杨崇长身玉立,眸光轻轻落于一方,“自朕登基以来,你跟着朕也有十二个年头了吧?”不等安录回答,他又兀自说,“这十二年来,朕为了权衡各方势力,一直周旋在太皇太后跟诸王之间……” 如今太皇太后病重,独孤家势力有云家压着,而辅政王又不是个有权欲的人,至此,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圣上?”安录见年轻皇帝突然沉默了,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可否摆架回宫?” 其实他是想问,皇帝您今晚如此抒情,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崇叹了口气,转头道:“不了,你也别跟着朕,朕一个人走走。” “这怎么可以!”安录急了,跳脚道,“圣上您是万金圣体,必须得时时刻刻有奴跟着,奴的职责就是照顾好圣上您。若是您……”然后他目光落在了一个穿着紫纱罗裙,肌肤微丰的妙龄少女身上,“呀……这是谁?”然后看着杨崇的目光也暧昧起来,“如此,奴明白了。” 三宝低着头,眼睛一直看着脚尖,走到杨崇跟前时,弯身行了礼。 杨崇直接将她拉了起来:“好了好了,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喜欢到处行礼问安的人,起来吧。”又上上下下仔细瞧他,抿唇笑道,“今日夜色甚佳,你陪朕赏月吧。至于太后那里,朕遣安录去说一声便是。” 安录拍手叫道:“奴愿意走这一趟。” 杨崇瞪他一眼:“别耍嘴皮子了,你去跟母后说,就说朕很喜欢李三小姐。” 安录连声应着,然后双脚一蹬,抹着油就跑了。 三宝发梢还低着水珠,杨崇瞧见了,伸手抚了抚她的发梢,见三宝不停往一边缩着身子,他手顿住。 垂眸看她,见她羽睫轻颤,闭着眼睛紧紧咬着唇,他道:“你怕朕?” 三宝这才睁开眼睛,轻轻摇头,然后觉得不对又点头。 杨崇好笑道:“先摇头后又点头是什么意思?” 三宝深吸了口气,说:“娘在家的时候有给我说过圣上的英伟事迹,圣上是明君,是百姓口中的好皇帝,所以,是怕的。” “唔~”杨崇拉着她的手,让她挨到自己身边,然后领着她往宫中一片桃林走去,“原来三姨母已经跟你说过朕了,朕倒是有些忘了三姨母的样子,她随唐国公去西北的时候,朕还小。不过,朕倒是记得,她医术很好。” 三宝小心翼翼站在杨崇身边,刻意离得他远点,应声道:“嗯,娘的医术很好,娘还在遥城开了间药庐,凡是贫苦百姓来就诊的,一律不收钱。” 杨崇转身看三宝:“太后今日宣你入宫,她老人家的意思,你明白吗?” 三宝想着云太后的模样,嘀咕了声:“太后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忽然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对,立即道,“太后娘娘,好似有让我留在宫里的意思……” “那你是怎么想的?”杨崇比较喜欢她的直白,问道,“你想不想留在皇宫?” 三宝想都没有,摇头:“不想。” 杨崇顿了一下,连步子都滞住了:“为何?” 三宝也跟着停了步子,站在他跟前,说:“在宫里不可以骑马射箭,我喜欢秋天的时候跟大哥还有战哥哥一起去狩猎,我们还可以直接在外面搭个帐篷就睡觉。可是在这里……”三宝四处瞧了瞧,触目之处都是宫墙,她撇了撇嘴,“这里不可以。” 杨崇很会挑重点问:“战哥哥是谁?” 三宝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但对面皇帝的问话她不敢不答,便一一说了。 听完后,杨崇沉默了,良久,他道:“那朕若是一道圣旨将你们李家都召回京城做官,你会不会开心?” 三宝说:“爹娘现在都已经适应了西北边境的生活,怕是回来会不适应。” 杨崇点头:“朕明白了。” 杨崇差人将三宝送回了云太后的云霄宫,让宫人带话给太后道:“今日天色已晚,就让李三小姐在宫中住上一日,明日再着人送她回去。” 云太后听到圣上说这样的话,差不多也知道他的意思了,叹息道:“没有缘分哪,可惜了。”伸手将三宝拉到自己身边,“哀家想留你在身边,奈何圣上没有瞧中你。” 想了想觉得不对,刚刚安录来传圣上的话的时候,字里行间的意思,明明就是崇儿还是很喜欢三宝的。 怎么这会儿…… 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不论怎样,太后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其实杨崇还是蛮喜欢三宝的,这两天,他脑海里一直浮现那晚三宝的模样。三宝跟他说,皇宫里不可以骑马射箭,他有些不开心的。泱泱大国,怎么可能不可以狩猎呢? 如此想着,他将最后一道批注好的折子放到一边,叫来了安录。 安录知道圣上这个时候喜欢喝一杯浓茶提提神,便捧了茶进来,然后应了声,于一旁站着。圣上这些日子的细微变化,他一直瞧在眼里,他猜测,此事必是跟那李家三小姐有关。 杨崇端过茶盏,然后仰头一口饮尽,方道:“朕要将每年的春狩之日提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愁嫁记》正文 第九十六章 其实这次杨崇召李夙尧进京,第一是想问问他关于突厥的情况,第二,也是有意召其回京做官的。不过,李夙尧在西北呆了十六年,早就习惯了那里的生活,有些不想再回来。 草原的恣意洒脱,那么美好的感觉,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得到的。 纵使杨崇觉得可惜,但既然唐国公李夙尧不愿回京,他也不好强行下旨逼迫他回来。 近几年,杨崇虽然排除异己独揽大权稳坐了江山,但他越发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身在高位,九五之尊,年轻帝王,政绩赫赫,他在别人眼里,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其实他也不过是个极为普通的男人,也有七情六欲,看到喜欢的人会心动,被人明着暗着拒绝了会伤心。他也会为了心仪女子,偷偷跟其他男子去比。 他八岁登基,十六岁理政,这些年来,他睁眼闭眼都是政事。说实话,有些累了。 现在天下安定了,他也该是给自己放个假放松放松了。 三宝这些日子一直呆在云府里,自从知道太后有意将她留在宫里后,这些日子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何时才能回去。可偏偏圣上说要举行什么狩猎活动,还点了名要爹跟她一起去,她现在想立即走也走不了。 这两天她一直陪在外祖苏氏身边,平日还跟小舅母杜氏聊几句。小舅舅云梓穆现在正在城外的书院里念书,听说书院里的夫子很严,一个月只准学子们回家一次,平日里哪怕天塌了也不许请假。 小舅舅来了信,说是一定要他们等他回来之后再回西北去。 三宝其实还有一个四姨母,是为文皇帝妃子,后来文帝驾崩,这个四姨母还不安生,便被今圣打发至城外的清心庙里去了。 外祖父是个严肃的人,他现在身居高位,平日里三宝鲜少能够见得到他。三宝只知道,外祖父经常找自己父亲聊天,偶尔也会找大哥跟战哥哥。 三宝以前一直听娘说,小舅舅小的时候是个胖娃子,肉嘟嘟的,但她见到了外祖母给她看的小舅舅的画像,一点不胖。画中男子穿着件绸衫,手中握着折扇,端的风姿卓绝,风流倜傥。 太后娘娘隔几日会差宫里的人来问问三宝的情况,然后再让宫人带着三宝的话回去。太后喜欢三宝,圣上也喜欢三宝,但是三宝不喜欢皇宫。 此时已经是三月份了,云府里那片桃林里的桃花都开了,三宝平时没事儿就喜欢坐在桃林下看书。 她不仅长得像她娘,那种安安静静的性子也像。三宝看书的时候,长孙战就会偷偷躲在一旁看她。自从长孙战知道太后有意留三宝在京城之后,他就日不能安夜不能寐了。 三宝打小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现在有人想娶三宝了,他心里莫名其妙地难受。 李思汝笑话长孙战是个孬种,说他是根木头,说他如果这脾性再不改改的话,这一辈子都别想娶三宝了。 长孙战是个武痴,平日里不爱笑,话也不多,但对三宝还是很好的。 三宝有些不耐烦,大哥跟她说,战哥哥约她在桃林见面,可她已经一连来这里好几天了,也不见战哥哥出来。她知道战哥哥肯定躲在暗处瞧着她呢!他真是木头! “战哥哥!”三宝将书一合,站了起来,“三宝知道你就在这里,你若是再不出来见三宝,三宝可能就答应太后留在京城、以后再不回西北去了。” 长孙战一惊,冷俊的眸子垂了下来,立于身侧的手也紧紧握成了拳。 京城自然比遥城热闹繁华得多,圣上也比自己出得多,三宝她动摇了…… 长孙战很纠结,他很想带着三宝回西北去,可又怕三宝恨他的霸道。可若是任由三宝留在京城,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三宝还是不见长孙战出来,很是失望,又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然后走了。 刚回到外祖母苏氏的院子,便看到了安录。三宝认识安录,知道他是圣上身边伺候的,他此时过来,怕是来传圣上旨意的。 三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怕圣上传她入宫后就不许她回来了。 安录向着三宝行礼道:“李三小姐,圣上几日不见您,甚是思念,您随奴进宫一趟。” 三宝看了看屋子里的众人,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圣上病了,三宝走进思政殿的时候,圣上正在一边批奏折一边不停咳嗽。 安录对着正襟危坐着的杨崇说:“圣上,您瞧奴将谁带来了。”他微微弯身,继续说,“奴这些日子瞧着圣上害了相思病,心里着急却不知如何做,想着还是去请了李三小姐来,只有这李三小姐来了,圣上您才能药到病除。” 三宝一听原来不是圣上叫自己来的,心里有些委屈,趁人没在意瞪了安录一眼,有些不高兴,嘴巴也噘着。 杨崇瞧着三宝的样子,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挥手对安录道:“朕借你一千个胆子你也不敢假传圣旨,是太后让你去的?” 安录赶紧道:“圣上英明,正是太后娘娘。” 杨崇折子也不看了,招手将三宝叫到自己身边,他则侧身卧躺在一旁。 “你娘医术高明,想必你也知一二,过来给朕把把脉。”说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又使劲咳了几声,然后哑着嗓子道,“过来。” 三宝闷着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向杨崇走去,半蹲在一边给万金之躯搭脉。 “怎么样?”杨崇见三宝一脸认真的样子很可爱,歪头问她,“朕可有大碍?” 三宝摇头:“圣上体质好着呢,只是这春夏更替之际,圣上要注意穿衣跟饮食才行。” “唔”杨崇以手撑额,微微蹙眉,“你说朕好着呢,可朕怎么觉得浑身乏力?”说着顺手将欲起身的三宝捞坐到了他腿上。 三宝吓得就要跪下,杨崇却稍稍用了点力气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后眼含笑意地瞅着她。 “我娘说,男女授受不清。”三宝咬牙,“你让我起来。” 杨崇松手起身,笑道:“你不是说之前跟你大哥还有战哥哥一起打猎然后就随便搭个帐篷睡外面的嘛?怎么到朕这里,就授受不亲了?别忘了,朕也是你哥。”又说,“明儿狩猎,朕也叫你瞧瞧朕的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完结\o~亲,你可以在网上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