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自控(段灵儿赵献小说)》 01所思在远道 01所思在远道 夜色勾勒出红廊朱瓦,宫墙深深,盖不住凤鸣阁内撩人情色之声。 帷幕晃动,献帝身下的女子咬牙隐忍,身体却在熟悉的快乐中沉沦,献帝大掌攥住她的长发,骑马一般奋力撞击,女子被颠得欲呕,胃里极其难受,耳边却听到赵献压低声询问。 “你就这般看不得朕宠爱旁人?”他施虐一般掐住女子下颚,将她被毁的半边脸扭过来,“朕的丑妃,还真是善妒。” 火热抵进身体最深处,似乎有意折磨她,赵献不肯动作,嘴唇贴着她汗湿的脖颈,逼问道,“为何要把珍妃推下荷花池?” “嫉妒她比你年少?比你漂亮?”赵献的语气冷酷,“这宫中哪怕是宫人女官,也要比你如今这张脸好看,你统统容不下么?” 女子依旧沉默,连声呻吟也欠奉,献帝的耐心告罄,身下那处温热却令他难以自拔,他猛地加快动作,这女人野马般难以驯服,但赵献是君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偏偏她不怕。 打骂,折辱,能用的手段他都用了,却无法令一个小小女子屈服。 “段灵儿,说话!”赵献将她翻过来,见那唇上已被咬的一片血红,不由紧皱眉头,狠狠掐住她的下颚,“怎么?想自戕?!” “丑妃,你以为死了就能见到宋庆成?莫要痴心妄想,”赵献捻着她嘴唇,下身奋力驰骋,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冷漠残忍,“有朕在一日,就定让你与他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 这句话好似拨动了某根尘封的弦,方才还死了一般的丑妃猛地一颤,眼睛骤然睁开,眸中怒火迸溅,勉力挣扎,如同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活鱼。 “我没有推你的珍妃!”她吼道,“赵献,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未免太过便宜你。”俊逸的君王低喘着锁住她双手,加重力道,“朕要让你,一辈子做朕的丑妃。” 明明是世上最亲密的事情,却生生灌注满了恨意,成为人间炼狱。 夜深了,廊檐上的六角铃响罢三声,陈国昌垂首进入寝殿。 “莫让她留下龙种,”献帝居高临下,“蹲缸,推腹,内廷司不是有的是令女子不怀孕的手段么,随你怎么处置。” “奴才明白。”陈国昌磕头领命,随即命人将丑妃以席子卷了,送到暴室。 深夜送来的,都不是什么得宠主子,暴室两个守夜太监被扰了好梦,此时正是气闷,见送来的人是那后宫里出了名的丑妃,便更不收敛,三下五除二将人赤裸绑在架子上。 “娘娘也知道进了咱们这儿的规矩,”一名太监说,“吃一番苦头那是肯定的,娘娘也别记恨咱们,怨就怨圣上不愿意把龙精留在您肚子里头。” 另一名太监已选好两根半尺长c巴掌宽的红木板,“依奴才看,以您这个长相,也就别想着争宠了,安分守己老死宫中得了,何苦要去惹圣上最宠爱的珍妃,诶您忍着些吧。” 暴室里阴冷黑暗,段灵儿无力挣扎,任由两名太监用刑板反复击打小腹,一时间暴室内只闻接连不断的啪啪声。初时疼痛尚不剧烈,段灵儿勉强忍着不痛呼,片刻后,滑腻的白浊顺着大腿流下来。 用刑却一刻未停,反而更快更重,小腹内的钝痛变为极尖锐的剧痛,仿佛内脏尽被搅碎,段灵儿终于痛叫出声,极力蜷缩起身子,却被捆扎得更紧。 “疼,好疼,停下来,求求你们”段灵儿脸色惨白,斗大的汗珠自额角滑落,不住哀求,“我没有推,没有推珍妃” 两名太监置若罔闻,更剧烈地击打,直到那白浊流得一滴不剩,隐隐显出血色,方才要停手。就在此时,丑妃身下却突然涌出大量鲜血,血块贴着苍白的大腿根往下滑,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两个太监登时慌了手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枕边尸 02枕边尸 赵献心神不宁,那女人怨毒的眼神,时时拷问他的心,他不是没宠过她,可惜她从来不在意。 宋庆成谋反之时,她义无反顾地选择背叛自己,在他与宋庆成之间,这个女人何曾犹豫过。 “皇上”娇媚的呼声在耳边响起,“皇上今夜怎么没来臣妾宫里呢,臣妾这心里好慌,恐怕是在莲花池子里着凉了。” 献帝收回思绪,觉得无端端头痛欲裂,屈起两指抵在眉心,“你今日受了惊吓,不在自己宫里好好休息,到养心殿来作甚。” “臣妾想皇上嘛,”珍妃特地精心打扮,媚眼如丝,挥袖之间香风阵阵,“皇上不去,我只能自己巴巴儿的来了。” 平日里觉得她乖顺,今日诬赖丑妃推自己入水,赵献看得真切,不由厌烦,“既然来了,便到后殿歇了吧,朕还有些奏折要阅。” “不嘛,”珍妃笑道,“圣上不来,臣妾无龙气傍身,总觉得这心里空落落得难受,臣妾不依” 话音未落,殿外骤然一阵骚乱,陈国昌在殿门外道,“圣上,老奴有急事要奏。” 陈国昌伺候圣驾三十余年,唯有两次如此失态,第一次是在宋庆成造反之时。献帝心下一沉,猛地站起身,珍妃毫无防备,被带得一个踉跄,摔倒在旁。 “进来说。”献帝道。 陈国昌满头大汗,颤巍巍跪下磕头,“圣上,丑妃她小产了。” 小产了。 赵献心里咯噔一声,好似有一口气塞住了喉管,半晌发不出声音。 “小产?”珍妃脸色突变,尖声问,“怎么可能?她是十五日前才入宫封妃,何来身孕?”她夸张地捂住嘴,“啊!那孩子是谁的?难道是她在宫外带回来的” 她把‘野种’两个字咽下去,诚惶诚恐地望了一眼献帝的脸色。 只有赵献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 “陈国昌,”赵献一字一顿,“她是如何小产的?” 陈国昌不住磕头,“是老奴失责,教导下属不利,酿成今日大祸,老奴万死难辞其咎,求圣上责罚!” “她在哪?” “丑妃娘娘现在已被移回凤鸣阁,情况不甚” “谁问你情况!”赵献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将龙案上的奏折扫了一地,关节攥得咯咯作响,“她都说了什么?” “丑妃娘娘昏迷之前,只一味说,不曾推过珍妃娘娘,还说疼,好疼” “别说了!” 献帝居高临下审视珍妃,后者瑟瑟发抖,不敢出一声,她从未在赵献眼中看见过这样的神色,冷漠,恐怖,那不是看枕边人的眼神,而像是在看一具尸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不信 04难消美人 “您不能进去我家娘娘正在休息,这不合规矩,请舒婕妤在此等候片刻” “我们家娘娘你也敢拦,不要你的狗命了?!” 段灵儿被午后嘈杂声吵醒,大门被哐当一声踹开,一名娇俏女子带领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正是近来新得宠的舒凤。 “呦——”舒凤生得水灵,说起话来却尖酸刻薄,“姐姐还在睡啊,不知道这宫里头已出了天翻地覆的大事了!” 段灵儿扶着墙坐起来,私处一阵酸痛,她皱了皱眉,舒凤到底年少,看她这表情,只当她深居简出不了解宫中大事,便自顾自道,“圣上三月前南巡时,在江南遇见一名渔家女,说是身如柳絮弱不禁风,带回宫一直将养着。”话锋一转,“我是听说呀,那女子生得跟姐姐你是一模一样儿,哦,我说的是姐姐毁容之前。” 舒凤进宫晚,不曾见过段灵儿毁容前的模样,只是听跟着南巡的侍卫传得有鼻子有眼,说圣上对那渔家女宝贝得很,时常盯着那张脸瞧上个把时辰,心里惶惶不安,只怕好不容易得来的盛宠成了昙花一现。 “那又如何,”丑妃将长发束起,露出左脸骇人的伤疤,“与我何干?” 舒凤无端火起,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妃子,又毁了容貌,圣宠无望,竟也敢如此跟她说话。 “贱人,”舒凤啐了一口,“就凭你,也配住这离养心殿最近的凤鸣阁?限你今日搬出去,随便混到哪里去。” “为什么?” “为什么?”舒凤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因为只有我配住在这儿,而你,不过是个千人骑万人操的破烂货,别以为没人知道你跟逆贼那些个腌臜事,宫里都传开了,你怀孕小产,都不敢告诉旁人,因为你肚子里怀的根本就是个杂种”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舒凤的话,她被扇得偏过脸去,有些难以置信。 “你这肮脏的丑女人,居然敢打我!”她尖叫着要去撕扯丑妃的脸,“我跟你拼了!” 熟料还未近身,舒凤前襟被一拉一提,段灵儿反手又是一巴掌,紧接着,她一手切,一手格,令这目中无人的舒婕妤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舒凤杀猪般嚎叫起来,“杀人啦!” 几个宫女七手八脚去扶自家主子,舒婕妤脸上的胭脂也花了,头上的布揺也歪了,狼狈非常,站起来指着丑妃叫到,“你等着,没有圣宠,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圣宠,丑妃讽刺发笑,她何时有过圣宠。 舒凤走了,本以为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了,不料当日夜间,三更未过,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段灵儿耳廓微动,听出那脚步竟有十数人之多。 “娘娘,”宫女青瓷神色慌张,“恐怕舒婕妤这次是不能善了了,奴婢去拦着,娘娘快躲一躲吧” “慌什么,”丑妃淡然道,“是祸躲不过,会一会她们罢。” 说话间,院中人已尽数走到门前,舒婕妤一脚踹开大门,却不率先进入,而是退到一旁,毕恭毕敬地候着。 从门外进来一名女子,丑妃抬头去望,目光与之相碰,顷刻之间,仿佛被万顷雷电劈中,脑中登时一片空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难消美人 04难消美人 “您不能进去我家娘娘正在休息,这不合规矩,请舒婕妤在此等候片刻” “我们家娘娘你也敢拦,不要你的狗命了?!” 段灵儿被午后嘈杂声吵醒,大门被哐当一声踹开,一名娇俏女子带领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正是近来新得宠的舒凤。 “呦——”舒凤生得水灵,说起话来却尖酸刻薄,“姐姐还在睡啊,不知道这宫里头已出了天翻地覆的大事了!” 段灵儿扶着墙坐起来,私处一阵酸痛,她皱了皱眉,舒凤到底年少,看她这表情,只当她深居简出不了解宫中大事,便自顾自道,“圣上三月前南巡时,在江南遇见一名渔家女,说是身如柳絮弱不禁风,带回宫一直将养着。”话锋一转,“我是听说呀,那女子生得跟姐姐你是一模一样儿,哦,我说的是姐姐毁容之前。” 舒凤进宫晚,不曾见过段灵儿毁容前的模样,只是听跟着南巡的侍卫传得有鼻子有眼,说圣上对那渔家女宝贝得很,时常盯着那张脸瞧上个把时辰,心里惶惶不安,只怕好不容易得来的盛宠成了昙花一现。 “那又如何,”丑妃将长发束起,露出左脸骇人的伤疤,“与我何干?” 舒凤无端火起,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妃子,又毁了容貌,圣宠无望,竟也敢如此跟她说话。 “贱人,”舒凤啐了一口,“就凭你,也配住这离养心殿最近的凤鸣阁?限你今日搬出去,随便混到哪里去。” “为什么?” “为什么?”舒凤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因为只有我配住在这儿,而你,不过是个千人骑万人操的破烂货,别以为没人知道你跟逆贼那些个腌臜事,宫里都传开了,你怀孕小产,都不敢告诉旁人,因为你肚子里怀的根本就是个杂种”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舒凤的话,她被扇得偏过脸去,有些难以置信。 “你这肮脏的丑女人,居然敢打我!”她尖叫着要去撕扯丑妃的脸,“我跟你拼了!” 熟料还未近身,舒凤前襟被一拉一提,段灵儿反手又是一巴掌,紧接着,她一手切,一手格,令这目中无人的舒婕妤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舒凤杀猪般嚎叫起来,“杀人啦!” 几个宫女七手八脚去扶自家主子,舒婕妤脸上的胭脂也花了,头上的布揺也歪了,狼狈非常,站起来指着丑妃叫到,“你等着,没有圣宠,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圣宠,丑妃讽刺发笑,她何时有过圣宠。 舒凤走了,本以为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了,不料当日夜间,三更未过,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段灵儿耳廓微动,听出那脚步竟有十数人之多。 “娘娘,”宫女青瓷神色慌张,“恐怕舒婕妤这次是不能善了了,奴婢去拦着,娘娘快躲一躲吧” “慌什么,”丑妃淡然道,“是祸躲不过,会一会她们罢。” 说话间,院中人已尽数走到门前,舒婕妤一脚踹开大门,却不率先进入,而是退到一旁,毕恭毕敬地候着。 从门外进来一名女子,丑妃抬头去望,目光与之相碰,顷刻之间,仿佛被万顷雷电劈中,脑中登时一片空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云泥之别 05云泥之别 来人身形纤量,红斗篷帽兜宽大,掩住大半面孔,只余削尖的下巴,嘴唇微微翘起,是一个勾人魂魄的弧度。 她伸出手,缓缓掀开帽兜,室内诸人倶倒吸一口气——那竟是一张与段灵儿纤毫不差的面孔! 一睫一羽,惟妙惟肖。 唯独可以区分的,是那左脸的疤痕,也就是一疤之别,便成了云泥之差。 “民女柳絮,”女子下跪,以额触地,行跪拜大礼,“给丑妃娘娘请安。” 段灵儿明知来者不善,却被这一记大礼束了手脚,所幸随她去演,作壁上观罢了。 半晌不见丑妃吭声,舒婕妤沉不住气,率先道,“咱们柳絮姐姐虽尚无位分,肚子里却已怀了龙嗣,跪坏了身子不要紧,若是龙裔有损,恐怕丑妃娘娘担待不起。” 丑妃神色微动,定定盯着那张脸看,“你想做什么?” “民女身份低微,不敢求娘娘做什么,”柳絮不卑不亢,依旧跪着,“只是这位舒婕妤娘娘,今日在此受了委屈,想求娘娘断个公道罢了。” “公道?呵,什么公道?” “舒婕妤今日午后,在此挨了娘娘两巴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舒婕妤即便犯错,自有圣上处置,娘娘擅动私刑,恐怕于理不合。”柳絮虽以民女二字自居,却俨然已是上位者口吻,“为公允起见,娘娘只需让舒婕妤还回这两记耳光,在场众人皆为见证。” 丑妃冷笑道,“耳光是我扇的,但我若不肯,你能奈我何?” “那便只能让娘娘受委屈了。”柳絮颔首,指尖微微一动,转眼间,后面几名壮实嬷嬷一拥而上,段灵儿虽有功夫傍身,到底双拳难敌,不多时便被按在地上,受伤的左脸蹭过地面,疼得撕心裂肺。 “哟,”舒婕妤脚尖踢了踢她的后背,“方才不还挺威风的么,怎么这会儿不出声了?你这般看着我作甚,还不求求来日的后宫之主,给你条活路” 舒婕妤话未说完,院中赫然传来陈国昌尖细一声唱喝,“圣上驾到——” “这,这,”舒凤顿时慌了,连忙看向尚且跪着的柳絮,低声询问,“柳姐姐,圣上来了,这可怎么是好?” 柳絮莞尔一笑,牙齿在唇上重重一咬,不消片刻,额上便渗出汗珠来。赵献甫一迈进前厅,就见柳絮双手护腹,极力支撑半跪,面色已然煞白。 “闹什么?!”献帝快步走向柳絮,低声问,“这是作甚?” “献”柳絮虚弱唤道,“是我不好,本想替舒妹妹讨个公道,奈何人微言轻,被罚跪在此,似乎是动了胎气。” 丑妃不再挣扎,室内寂静,只闻衣袂摩擦声,赵献打横抱起柳絮,温柔道,“肚子疼么?” “好多了。” 献帝又望向丑妃,目中却无半分柔情,“既然絮儿要讨公道,朕在此处,有何冤屈一并讨了。” “倒也没什么大冤枉,”柳絮柔弱道,“丑妃娘娘是讲道理的人,不过两巴掌,讨回来便是了。” 室内诸人下跪垂头,屏息凝神,段灵儿在寂静中等待,如同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她听见献帝将柳絮放下,过了良久,赵献说,“打。” 一个字,撕碎了她心里所有念想,段灵儿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被两名嬷嬷用力拉起,铁条一般箍住肩膀,把脸送到柳絮身前。 她奋力仰起头,却只能看见赵献明黄色的腰封。 “得罪了,娘娘忍着些。”柳絮扬起手腕,反手一记耳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不似眼前人 06不似眼前人 脸上火辣辣地疼,柳絮似是有意为之,两记耳光打得都是她受伤的左脸,一声比一声响,余剩绕梁,听得人心尖儿疼。 赵献置若罔闻,负手静默地立在一旁。 第二记耳光极重,锋利的指尖在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来,丑妃偏过脸,啐出一口血痰。 “柳絮不是故意的,”柳絮柔婉地抚摸那痕迹,“丑妃娘娘不会怪罪妹妹吧?” “自然不会,”献帝笑得冷漠,口吻如刀般凌迟她的心,“她已这般丑陋了,不在意多几分颜色。” 好像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像一只被稳妥珍藏了数年的瓷器,沿着纹理寸寸崩裂。段灵儿眼前模糊,她久不曾流泪了,早忘了那滋味,如今却觉得有温热液体在眼眶里胀痛得打转,转得凉透了,终究没有落下。 献帝两指抵着她那伤疤,附耳低声问,“疼么?丑妃?” 烽火连天的那夜,这个女人转投宋庆成怀中时,又岂知他的心里有多疼?赵献豹目圆睁,目眦几裂,她心甘情愿为那人葬身火海时,又岂能体会自己的悲恸万一? 宋庆成已死,而今留在他赵献身边的,不过是他费尽心机存下的一个躯壳,一具走尸罢了。天子松了手,转身时错过了段灵儿划过脸颊的一滴泪。 献帝起驾回宫,柳絮尾随在后,出门时回头望了丑妃一眼,眸子里晶亮亮,尽是得意的笑。 笑容娇俏无匹,倾国倾城,不过如此。 是夜,赵献宿在听雨阁,身下的女子百般讨好,身段柔软如初春柳絮,情到浓时,赵献掐着她的脖颈,指掌贴近动脉,仿佛恨之入骨,却又舍不得看那脸上一丝一毫痛苦的表情。 “叫献哥,”天子痛苦地喘息,“像从前那样,叫我献哥。” “献哥”柳絮细白藕臂攀上他的腰,唇舌火热,殷切呼唤。 不是的,不是这种语气,他死死掐住女人的脖子,猛兽般嗅她颈窝里的气味,也不是这味道。 他记得那女人的味道,朝露一样冷冽清新,也记得她高高束起长发,如男儿般塞上走马的英姿,她的肌肤柔韧却蕴含力量,而不是这样,烂泥一样瘫软。 献帝猛地将柳絮推开,夜风习习,吹散了盘桓的情热。 “滚出去。” “皇上” “朕说滚出去。” 柳絮不知做错了什么,只觉得方才还百般疼爱的皇帝,此时却如换了个人一般,眼神比夜色更寒冷几分,好似那些柔情蜜意尽是浮云,挥袖即散。伴君如虎,她不敢停留,忙敛了衣衫踉跄翻下榻,朝殿外走。 “回来。”献帝又说,“你有孕在身,不能受凉。” 他按了按太阳穴,眉心纹路很深,似乎疲惫至极,“朕回养心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从军行 08局中局 她哭着扑来,丑妃敏捷转身,令她扑了个空,险些被院中树根绊倒,舒婕妤又是哭叫,“姐姐是记恨了妹妹,便不管妹妹死活了么?” “你的死活,”丑妃淡淡道,“与我何干?”说罢,转身要回屋去,舒婕妤紧随其后,寸步不落,亦朝里间走。 “还有何事?” “姐姐不肯帮我,”舒婕妤哽咽道,“妹妹便只能长跪于此。” 说是要跪,却不见她有半点矮身的意思,段灵儿懒得与她周旋那些姐姐妹妹的把戏,便道,“有话直说。” 舒凤把袖子卷起来,白皙的小臂上赫然落了一块伤疤,皮肉脱落,伤口化脓,显是烫伤,“我听说姐姐这儿有御赐的烧伤药,是圣上朝已归隐的国医圣手李鬼手求来的,世上唯此一瓶,求姐姐给了妹妹吧。” 到底还年轻,这话说得大言不惭,水汪汪的大眼睛甚是真诚,段灵儿心里发寒,面色倒不动声色。 “我这里没什么御赐的烫伤药,你求错了人,请回吧。” “有的,一定有的,”舒凤胡搅蛮缠,“圣上亲口告诉我,来找你要就成了,大家同为后宫姐妹,姐姐连这么点东西也要吝惜么,是不是非要圣上下一道圣旨,你才肯给我?” 赵献亲口说的?段灵儿心中一紧,但他的确不曾给过自己什么烫伤药,这难道又是他的欺辱手段? “言重了,不需圣旨,”侧身给舒凤看身后的梳妆台,“我素日所用的药膏尽在此处,若有你所说的那种,拿去便是了。” 舒婕妤得了允准,忙凑上去挑选,不消盏茶工夫,便欢天喜地捧着个普通瓶子走了。 “娘娘给她做什么,”青瓷不悦道,“那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不过一瓶胭脂而已,拿便拿了。” “胭,胭脂?” “嗯。”丑妃淡淡道。 舒婕妤走后,她总觉得有些心悸,仿佛将有大事发生,无端端忐忑不安。转念一想,又不由自嘲,如今境遇已是如此,还能再糟到何种地步,不过杞人忧天罢了。 黄昏时分,果然出了事,若妃带领大队人马,将凤鸣阁围得水泄不通。她匆匆而来,封妃的吉服尚且来不及换下,明明皎皎,红得晃眼。 “丑妃娘娘为何要害我?”若妃气势逼人,早没了当初自称民女时的温柔,回头冲大小丫鬟嬷嬷吩咐道,“给本宫搜。” “我看谁敢?!”段灵儿直视若妃,丝毫不显慌乱,“你可有圣上手谕?” “如今你我同在妃位,平起平坐,搜宫这等小事,不必惊动圣上。” “再者说,”若妃朱唇一抿,“圣上国务繁忙,恐怕也帮不得姐姐了。”她略扬了扬手,“搜吧。” 一声令下,丫鬟婆子蜂拥而上,将丑妃按跪在地,又猛扇了青瓷几个耳光,扯着头发朝墙上撞,登时头破血流。 “别碰她!”段灵儿喝道,“有什么手段都冲我来,她不过是个下人。” “丑妃姐姐,你眼下已是泥菩萨过江,还顾得上旁人死活,”若妃低笑,附耳轻声道,“待你死了,皇上只为本宫一人所有,我会取代你,成为这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也不枉本宫为了这张脸,吃尽苦楚” 丑妃徒然睁眼,柳絮的脸挨得极尽,狞笑之时,竟扭曲狰狞,恍如地狱恶鬼! “娘娘,找到了!”一名丫鬟尖声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局中局 08局中局 她哭着扑来,丑妃敏捷转身,令她扑了个空,险些被院中树根绊倒,舒婕妤又是哭叫,“姐姐是记恨了妹妹,便不管妹妹死活了么?” “你的死活,”丑妃淡淡道,“与我何干?”说罢,转身要回屋去,舒婕妤紧随其后,寸步不落,亦朝里间走。 “还有何事?” “姐姐不肯帮我,”舒婕妤哽咽道,“妹妹便只能长跪于此。” 说是要跪,却不见她有半点矮身的意思,段灵儿懒得与她周旋那些姐姐妹妹的把戏,便道,“有话直说。” 舒凤把袖子卷起来,白皙的小臂上赫然落了一块伤疤,皮肉脱落,伤口化脓,显是烫伤,“我听说姐姐这儿有御赐的烧伤药,是圣上朝已归隐的国医圣手李鬼手求来的,世上唯此一瓶,求姐姐给了妹妹吧。” 到底还年轻,这话说得大言不惭,水汪汪的大眼睛甚是真诚,段灵儿心里发寒,面色倒不动声色。 “我这里没什么御赐的烫伤药,你求错了人,请回吧。” “有的,一定有的,”舒凤胡搅蛮缠,“圣上亲口告诉我,来找你要就成了,大家同为后宫姐妹,姐姐连这么点东西也要吝惜么,是不是非要圣上下一道圣旨,你才肯给我?” 赵献亲口说的?段灵儿心中一紧,但他的确不曾给过自己什么烫伤药,这难道又是他的欺辱手段? “言重了,不需圣旨,”侧身给舒凤看身后的梳妆台,“我素日所用的药膏尽在此处,若有你所说的那种,拿去便是了。” 舒婕妤得了允准,忙凑上去挑选,不消盏茶工夫,便欢天喜地捧着个普通瓶子走了。 “娘娘给她做什么,”青瓷不悦道,“那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不过一瓶胭脂而已,拿便拿了。” “胭,胭脂?” “嗯。”丑妃淡淡道。 舒婕妤走后,她总觉得有些心悸,仿佛将有大事发生,无端端忐忑不安。转念一想,又不由自嘲,如今境遇已是如此,还能再糟到何种地步,不过杞人忧天罢了。 黄昏时分,果然出了事,若妃带领大队人马,将凤鸣阁围得水泄不通。她匆匆而来,封妃的吉服尚且来不及换下,明明皎皎,红得晃眼。 “丑妃娘娘为何要害我?”若妃气势逼人,早没了当初自称民女时的温柔,回头冲大小丫鬟嬷嬷吩咐道,“给本宫搜。” “我看谁敢?!”段灵儿直视若妃,丝毫不显慌乱,“你可有圣上手谕?” “如今你我同在妃位,平起平坐,搜宫这等小事,不必惊动圣上。” “再者说,”若妃朱唇一抿,“圣上国务繁忙,恐怕也帮不得姐姐了。”她略扬了扬手,“搜吧。” 一声令下,丫鬟婆子蜂拥而上,将丑妃按跪在地,又猛扇了青瓷几个耳光,扯着头发朝墙上撞,登时头破血流。 “别碰她!”段灵儿喝道,“有什么手段都冲我来,她不过是个下人。” “丑妃姐姐,你眼下已是泥菩萨过江,还顾得上旁人死活,”若妃低笑,附耳轻声道,“待你死了,皇上只为本宫一人所有,我会取代你,成为这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也不枉本宫为了这张脸,吃尽苦楚” 丑妃徒然睁眼,柳絮的脸挨得极尽,狞笑之时,竟扭曲狰狞,恍如地狱恶鬼! “娘娘,找到了!”一名丫鬟尖声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巫蛊秘术 09巫蛊秘术 “找到了!” 丫鬟从梳妆台抽屉当中捧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一路膝行至若妃脚下,将那物举过头顶,“请娘娘过目。” 若妃伸手去拿,还未碰到便啧了一声,指腹刺痛,她猛地将那物打落在地,众人看去——竟是个三寸余长的布偶,以牛皮筋扎成小人模样,腹刺银针数十,头顶贴着张纸条,上书生辰八字。 “你,你这女人竟如此恶毒!”若妃脸色煞白,愈发显得唇殷如血,指尖戟指丑妃,颤抖责问,“看似淡泊,不争圣宠,却在背地里诅咒本宫与龙裔,你居心何在?!” 段灵儿脑中轰鸣,猛地明白过来,突然造访的舒凤,莫名其妙的烫伤,子虚乌有的御赐伤药,呵,原来如此。 “我们娘娘没有做!”青瓷满脸是血,拼死护主,“舒婕妤今日来时曾翻动过妆奁,一定是她嫁祸我家娘娘!若妃娘娘明鉴,一定是舒婕妤啊!” 一根金簪直插入肺,青瓷的声音戛然而止,瘫倒在地,眼睛睁得极大,瞳孔涣散,口鼻缓缓溢出鲜血,最后望了一眼丑妃的方向。 “青瓷——!”丑妃疯狂挣扎,嬷嬷们不慎,竟被她死命挣脱开,朝青瓷扑去,一名壮硕宫女当胸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以身体压制住。 青瓷艰难喘息,喉咙中发出‘嗬嗬’声响,如同一个老旧的风箱,她嘴唇动了动,那个口型是‘娘娘’。 “放了她吧,求求你们放了她,她才十六岁,打我吧,你打我吧” “放了她?”若妃纤纤十指自头上拔下金布揺,缓缓蹲下身来,在青瓷脸上比划,“可以放了她啊,你好好求求本宫,说不定求得本宫快活了,舒坦了,便大发慈悲放了她,或许还能在圣上面前给她求个位分呢,常在?婕妤?你想做什么?” “我求你,我求你,”丑妃以头触地,砰砰地磕头,“求你放了青瓷,求你放了青瓷。” “呀,”金步摇锐利的尖头划破了青瓷的脸,若妃嗔道,“怎么流血了呀,这小脸儿真嫩,年轻就是好。” “啧啧,可惜容貌毁了,就没法儿勾引皇上了,只能跟你家娘娘一样,受尽欺凌,老死宫中。”布揺一抖,划出一道极深的沟痕,皮肉外翻,鲜血迸溅。 “不!不要!我磕头!我给你磕头!”丑妃勉力拉住柳絮大红华服的衣摆,卑微地祈求,“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一定会成为后宫之主,皇上,皇上也会是你一个人的,别杀她,求求你别杀她” 若妃冷笑一声,脚尖狠狠碾过她的手背,金布揺锋芒毕露,毫不留情,一寸一寸钉进青瓷的太阳穴中。 “不!不!啊——” 在丑妃绝望的嘶喊声中,青瓷浑身痉挛,眼角渗血,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娘娘,又搜到了!” 若妃眉心一动,颇有些吃惊,问道,“还有什么?” “回娘娘,”嬷嬷答道,“在后殿高阁上,搜到一个落了锁的小盒子,以香烛熏奉,甚是诡异,恐怕藏了什么巫毒蛊物” “不是的!”出乎众人预料,丑妃突然剧烈扭动,那宫女几乎制她不住,“不是巫毒之物!不是的!” “哦?”若妃见她如此在意,顿时起了兴致,接过盒来掂了掂,有硬物碰撞声,无甚重量,方要命人开锁,只听得院外传来一声高喝。 “圣上驾到——” 若妃手一抖,盒子砰然落地。 赵献来得太快,若妃尚且来不及全身而退,只得先命人将青瓷的尸体拖到屏风后,自己则用丝帕擦了手上血迹,梨花带雨地迎出门去。 “皇上,”赵献被软玉温香扑个满怀,“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哭什么?”赵献环视四周,“怎这么大阵仗,出了何事?” “臣妾听舒妹妹说,她亲眼所见,丑妃娘娘在宫里养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欲行诅咒之事,”若妃哽咽拭泪,“臣妾怕对圣上龙体有损,便急急忙忙赶来阻止,不料竟真搜出巫蛊之物,却没想到,丑妃娘娘想害死的人,竟是臣妾与腹中孩儿” 赵献单手搂着若妃纤腰,示意宫女将丑妃放开,冷冷问,“真有此事?” 嬷嬷们跪了一地,谨慎附和道,“千真万确。” “朕知道了,”赵献目光越过地上的娃娃,落在那方盒子上,“这是何物?” 丑妃眼圈血红,猛地撞开嬷嬷,疯了一般奋力将那盒子抱在怀里,死死抱着,以身体压住,喉中发出动物警告般的低吼声。 “此物被束之高阁,香烛供奉,”若妃补充说,“绝对是那巫蛊本体,圣上万不可触碰” 柳絮话音未落,献帝已松开她的腰,径直走到丑妃面前。 “丑妃,”赵献伸出手,“给朕。” 她睁开眼,定定看着那伸到面前的c根骨分明的大手,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畏惧的神色。 “不。”她说。 室内诡异地安静,电光火石之间,变故徒生,屋内顷刻炸开了锅,若妃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思君不见 10思君不见 段灵儿觉得眼前模糊,几乎看不清赵献的表情,眼泪积满了,不堪重负,终于簌簌落下,她却依然死死咬住他的手,越咬越重,似乎要将所有仇恨一并报了,作誓要咬下一块骨肉来。 “快来人!护驾!快护驾!”若妃大声呼喝,御林军鱼贯而入。 “都滚出去。”赵献额上青筋绽出,神色却十分平静,继续说,“把它给朕,段灵儿。”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极力按捺。 血混杂眼泪,顺着她的下颚滴落,献帝伸出另一只手,费力地从她怀里夺过那盒子来,若妃适时上前,以簪子别开铜锁。 锁孔里发出一声陈旧的仄音,缓缓将盒中之物展现在众人面前——那里并没有所谓巫蛊,没有针扎小人,也没有蛇虫鼠蚁,盒底下,只静静躺着一块牌位。 通明的灯火将最后一撮黑暗燃成灰烬,冷风穿堂而过。 牌位上以朱漆勾勒出八个字,笔力遒劲娟秀。 亡兄——宋庆成之灵位 独在异乡为异客,重阳佳节,倍思亲。 献帝觉得心底某处撕心裂肺地疼起来,似乎在叫嚣着摧毁,登基之后从未有一刻如此时一般,他想杀人。 “好,”他笑起来,眼底尽是嗜血的残忍,“很好。” “来人,”献帝道,“将逆贼宋庆成灵牌,焚烧成灰,再将灰烬扬于牛马棚圏,放猪狗啃食践踏。” 若妃接过灵牌,“交给臣妾来处理罢,圣上请放心,定让逆贼挫骨扬灰。” “不——!”丑妃发出一声恐怖的嘶吼,浑身紧绷,野兽般骤然跃起,钩指成爪,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掐住柳絮的脖颈! “啊!”若妃不堪巨力,登时被冲撞出去,二人揉身一团,拉扯间,竟从凤鸣阁高台上跌下—— “段灵儿!”事发突然,献帝极力展臂,却只抓住她一方衣角。 须臾之间,尖叫声,哭喊声,一时阁前人声鼎沸,呼号婉转,众人蜂拥而下,时间变得粘稠,那些喊声被拉得迟钝而遥远,献帝手臂不住颤抖,望着掌心的碎布发呆。 “娘娘——!”高台下传来嬷嬷凄厉的叫喊声,“娘娘您别吓老奴啊!” 她们在说谁,段灵儿呢,她怎么样了,为什么没有人看她一眼呢?她的宫女呢?不是有个叫青瓷的小宫女么? 献帝脚步踉跄,半边身子已麻透了,陈国昌自身后搀扶了一把。 他用手撑着矮墙,朝下看去——一群人紧密围绕在若妃身边,台下空旷,唯有摔昏过去,生死未卜的柳絮一人。 丑妃在下坡翻滚时不知为何突然停住了,没能摔下高台,原来是那块被她死死抱住的灵牌,竟卡在台沿下排水用的石龙口里,阻住了下落趋势。 献帝只觉得胸中胀痛得几近爆裂,一口气上下不得,握指成拳,用拳头狠命捶击胸膛,一连捶了十余下,方呼出一口浊气,剧烈咳嗽起来。 “啊——!我们娘娘见红了!快来人呐!快来人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玉碎瓦全 12欢情薄 前朝为出击匈奴之事的出征人选吵翻了天,虎威将军之后,再无人能震慑夷敌,只得再加派军队,以数量压制罢了。 献帝忙起来,来地牢的次数便少了,地牢里的守卫惯会拜高踩低,见圣上不来,慢慢对丑妃的吃食不再上心。有时想不起来,一两日不曾送饭来,也有时饭菜馊了,混着几颗老鼠屎,气味熏天。 “您进了这地方,也就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娘娘了,”狱卒说,“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从没有什么怨言,挑些能吃的吃一点。宋庆成的灵牌不在,她连最后一点念想也没有了,便日日等着天黑,去望窗外的星星,总觉得那颗若隐若现的,就是宋庆成。 “哥,”她唤一声,那星星就闪一闪,好似在应答。 有一天突然多了一颗,小小的,极亮,依偎在大的旁边。 “是青瓷么?”她问。 “你过得好不好?” “见到庆成哥了么?他过得好不好?” “你认识他的,在府里,你小的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青瓷” 来世投个好人家,别再跟着我,受苦。 午后陈国昌带人来,将那扇小窗子用泥堵了。 “对不住,丑妃娘娘,”陈国昌垂首道,“是圣上的意思,请娘娘在此静心思过。” 静心,思过,他连最后一丝希望,也不肯留给她了。 看不见日光,地牢里昼夜阴森,分辨不出白天黑夜,她便数数,数出一天,就用指甲在掌心划一道,划第三道的时候,若妃带着人来了。 “地牢的滋味如何?” 若妃一身缟素,额上系着窄白绫,她在为自己的孩子服丧。 “本宫看你过得不错,”用帕子掩住口鼻,“不过是臭了些,恶心了些,倒很符合你的身份。” 丑妃平静地望着她,良久,若妃突然疯狂地冲过来,劈头给了她一巴掌! “你怎么还不死!”一巴掌接一巴掌,“为什么还不死?!” “你快死啊!为本宫的孩子陪葬啊!贱人!” “快死啊!快死啊!” 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在四壁,空旷寂静中显得异常恐怖,若妃打累了,便换脚踹,一脚一脚踹她的小腹,“贱人!去死!去死!” 后来连随从宫女也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娘娘不能杀她,若是娘娘亲手把她打死了,圣上那边也不好交代。” 若妃置若罔闻,又连踹了几脚,方才堪堪停住,被宫女扶着喘粗气,她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美眸中迸射出癫狂的光芒,状如厉鬼,片刻后,忽然狞笑一声。 “对,本宫不能杀你,就这样让你死了,实在太便宜了你,我也要让你尝一尝,失去一切的滋味儿。” 若妃拍拍手,“去把今夜当值的狱卒全叫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欢情薄 12欢情薄 前朝为出击匈奴之事的出征人选吵翻了天,虎威将军之后,再无人能震慑夷敌,只得再加派军队,以数量压制罢了。 献帝忙起来,来地牢的次数便少了,地牢里的守卫惯会拜高踩低,见圣上不来,慢慢对丑妃的吃食不再上心。有时想不起来,一两日不曾送饭来,也有时饭菜馊了,混着几颗老鼠屎,气味熏天。 “您进了这地方,也就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娘娘了,”狱卒说,“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从没有什么怨言,挑些能吃的吃一点。宋庆成的灵牌不在,她连最后一点念想也没有了,便日日等着天黑,去望窗外的星星,总觉得那颗若隐若现的,就是宋庆成。 “哥,”她唤一声,那星星就闪一闪,好似在应答。 有一天突然多了一颗,小小的,极亮,依偎在大的旁边。 “是青瓷么?”她问。 “你过得好不好?” “见到庆成哥了么?他过得好不好?” “你认识他的,在府里,你小的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青瓷” 来世投个好人家,别再跟着我,受苦。 午后陈国昌带人来,将那扇小窗子用泥堵了。 “对不住,丑妃娘娘,”陈国昌垂首道,“是圣上的意思,请娘娘在此静心思过。” 静心,思过,他连最后一丝希望,也不肯留给她了。 看不见日光,地牢里昼夜阴森,分辨不出白天黑夜,她便数数,数出一天,就用指甲在掌心划一道,划第三道的时候,若妃带着人来了。 “地牢的滋味如何?” 若妃一身缟素,额上系着窄白绫,她在为自己的孩子服丧。 “本宫看你过得不错,”用帕子掩住口鼻,“不过是臭了些,恶心了些,倒很符合你的身份。” 丑妃平静地望着她,良久,若妃突然疯狂地冲过来,劈头给了她一巴掌! “你怎么还不死!”一巴掌接一巴掌,“为什么还不死?!” “你快死啊!为本宫的孩子陪葬啊!贱人!” “快死啊!快死啊!” 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在四壁,空旷寂静中显得异常恐怖,若妃打累了,便换脚踹,一脚一脚踹她的小腹,“贱人!去死!去死!” 后来连随从宫女也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娘娘不能杀她,若是娘娘亲手把她打死了,圣上那边也不好交代。” 若妃置若罔闻,又连踹了几脚,方才堪堪停住,被宫女扶着喘粗气,她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美眸中迸射出癫狂的光芒,状如厉鬼,片刻后,忽然狞笑一声。 “对,本宫不能杀你,就这样让你死了,实在太便宜了你,我也要让你尝一尝,失去一切的滋味儿。” 若妃拍拍手,“去把今夜当值的狱卒全叫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彻骨恨 13彻骨恨 朔月十三,当夜皇宫地牢里,值夜的共有一十七名狱卒。 十七名壮年男子分列三排,将狭窄地牢衬托得更拥挤。 “你们成日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想必也无趣得紧,”若妃信步走过他们面前,身上的香味儿勾得一名狱卒咽了下口水。 “呵,”她轻笑一声,“今夜算是有福气,这贱人虽样貌丑陋,又桀骜难驯,但好歹算是个女人,便给兄弟们开开荤,聊以告慰这漫漫长夜辛苦。” 狱卒们面面相觑,自丑妃被送进地牢,平日里哥儿几个多看两眼,过过嘴瘾也不是没有过。但心里都门儿清,皇帝睡过的女人,又何时轮得到他们染指,眼下真到这番田地,倶束手束脚,不敢妄动。 “去啊!”若妃厉声命令道,“怕什么?!圣上早已弃了她,不过是个不识抬举c又脏又臭的贱人罢了!” 方才咽口水的狱卒按捺不住,不住搓手心,率先出列,朝丑妃走去,若妃讥笑道,“对,快去,谁今夜出的力多,本宫便奖赏谁。” 狱卒们见此情形,也不再顾忌,纷纷上前,将丑妃手腕上的镣铐解开,四名狱卒各按住手脚,其余上手去撕扯衣裳,大掌淫邪游走,自雪白脖颈朝里探。 丑妃茫然睁着双目,如同死物般一动不动,耳边尽是男人们淫秽的粗喘声。 “老子今天也要尝尝这皇帝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儿。”一名狱卒说。 另一名狱卒接着说,“我还是第一次操这么好看的女人呢,毁了容都这么耐看,这身段儿,勾栏里那些娘们儿一个也没法比。” 那狱卒得意忘形,“哈哈,今天也轮到老子给皇帝戴一戴那绿帽子嘶!臭娘们儿!竟敢咬老子!”一把扯起丑妃的头发,将她按在下身,脸抵在腥臊裤裆上,“臭娘们儿,给老子舔!舔舒服了,老子给你快活,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旁人胡乱去扯她亵裤,哄笑道,“你倒会享受,可别叫这娘们儿把那话儿给咬掉了,以后不行了,看你媳妇儿不大耳刮子轮死你。” 狱卒左右手撕她的两腮,不断骂荤话,见这女人紧咬牙关,便抡圆了胳臂狠扇一巴掌! 丑妃被扇得滚了两圈,正滚到若妃脚下,噗地吐出一口血,血中杂着一物,若妃低头去看,那竟是一颗洁白的臼齿。 想必是在忍痛之时,将牙咬碎了。 血溅了她一鞋,若妃极其嫌恶,仿佛粘上秽物一般,猛地把鞋踢掉,冲身边宫女叫道,“小柔!快,把你的鞋给本宫!”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 狱卒们连忙涌来,七手八脚地抓丑妃。她上身衣物已碎,露出遍布伤痕的c极白嫩的肌肤,虽然瘦,乳房却丰盈饱满,狱卒双目放光,恶鬼般扑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为父 “都住手——!” 一声断喝打断了地牢内的暴行。 陈国昌快步入内,面色可怖,喝道,“都不要性命么。” 陈国昌从龙侍驾三十余年,向来风雷手段,狱卒们对这位从龙太监怕得很,见之如见圣上亲临,慌忙整理仪容,退到一旁。 “都怕什么?”若妃几近疯癫,拉着方才打人的狱卒,“上啊!你不是叫得最欢么?你不是说她好看么?本宫命令你,去上她!把她弄得欲仙欲死,快去啊!” 地牢寂静,人人屏息,只闻若妃一人撒泼的叫喊声。 “怎么不去?为什么不去?你怕陈国昌告诉皇上?他不会说的!他不会告诉皇上的,你快去!” “若妃,”陈国昌道,“不要再胡闹。” “我胡闹?”她眼睛瞪得几乎凸出眼眶,用手指尖指着自己的脸,“你说我胡闹?” “是谁让我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是谁把我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都出去罢。”陈国昌挥手道,“若妃骤然失子,情绪失控也是有的,杂家希望今日之事,在场诸位尽可保密,若是出了这扇门,有人走露了什么风声去,不要怪杂家做事狠绝。” 狱卒讪讪应下,连忙整队,退出地牢,到牢外把守,只当方才的闹剧是一场香艳春梦,到底不敢再深想了。 “你们也出去。”陈国昌对宫女道。 “别走啊,”若妃叫道,“有什么见不得人!都留下来看本宫怎么整死这个贱人” “陈柳絮!”陈国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喉咙压得极低,以气音警告道,“还嫌闹得不够么?!” 夜色寂寂,地牢里一盏蜡烛燃到尽头,疏光如豆。 丑妃半边脸浸在血水里,气息幽微,半阖着眼皮,去望角落里一只盗食的耗子。地牢里的耗子不怕人,迎来送往它经历得最多,乍一见这人看着自己,便大大方方走到她面前,转了个圈,用肥硕的屁股碰碰她的脸。 “我什么都没了,”若妃低声呢喃,“孩子,前途,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年轻,只要圣宠不衰,后宫中那么多女人,孩子可以过继,什么都会有的。” “可是我自己的孩子呢?”她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我恨这张脸!我讨厌赵献看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别人!我害怕照镜子,害怕时时顶着一张杀子仇人的脸!” 她抱着手臂,畏寒地哆嗦,面孔狰狞,“他抱我的时候,叫的是别人的名字,我恨,我恨!” “我恨这张脸!我恨赵献!恨你!可是我最恨的是这个女人,如果没有她,这一切都是我的,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我们联手把她杀了好不好,最后一次,你帮我最后一次” “只要她死了,我会好好爱赵献,我安分守己当我的若妃,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陈国昌把手放在她肩上,沉默地摇头。 “爹!”若妃哭喊道,“你亏欠我跟我娘一辈子!我就求你这一件事!” 陈国昌浑身一震,终年面无表情的脸绷出一丝裂痕,眼角抽搐,他踉跄后退两步,勉强扶着牢门上的铁栓站稳,深深吸了一口气。 烛芯泡进尚未凝固的烛泪之中,发出一声轻嘶,地牢中最后一缕光芒燃尽,化作青烟,终于彻底陷入黑暗。 “最后一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灵犀苦 那件事过去了许久,如今再想起,恍如隔世。 “虎威军大败匈奴,仅以五千精兵,退敌三十余里,捷报传来,宋庆成凯旋那日,你在宫中大宴群臣,喝醉了酒。” “不要说了,”赵献说,“朕带你去看御医。” 她茫然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一般,“陈国昌借此契机,勾结朝廷奸佞,出兵在半路劫杀虎威军,于皇城外,持圣上手谕,以功高震主之名” “虎威军奋力抵抗,奈何寡不敌众,”丑妃出奇平静,却终究无法遏制地落泪,“宋庆成不信你如此绝情,硬是拼死发了响箭,寻求救援。而你烂醉如泥,只因听了陈国昌谗言,便坚信与自己从小到大的兄弟谋反,要夺了你的皇位去!” “宋庆成身中数刀,他等啊等,只等来了你增援陈国昌的平叛兵和一场毁尸灭迹的滔天大火,”她朝虚无之处莞尔,似乎坠进一场梦魇,“赵献啊赵献,这皇位坐的安稳么午夜梦回时,你可曾后悔过?” 嘴角溢出鲜血,四肢渐渐有些麻痹,那药物的效力散开来,肚腹内刀刮一样剧痛,令她微微躬身,赵献似乎耳边在大声说着什么,她却已经听不见了。 “你太自负,从不肯相信旁人也从没有相信过我,”艰难地喘息,朝黑暗中伸出手,“赵献,宋庆成从未谋反” “段灵儿此生,也从未爱过旁人,那个孩子,是你的” 信也好,不信也罢,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字字诛心,赵献脑中嗡鸣,无数尘封的画面一起涌入记忆,那个酒醉的夜晚,破碎的衣衫,宿醉,头痛,沾血的床褥,海誓山盟,抵死缠绵。 看不见,也听不见,真相伴随着死亡,纷至沓来。 段灵儿跌进一个怀抱,她极力睁大眼睛,想再看看赵献,血却从七窍流出,胸腔中不断发出‘咯咯’的破裂声,她张了张口,喷出大量血块,嗓音沙哑得可怕。 “献哥,这里好黑我好冷你抱紧我好不好不要再丢下灵儿一个人” 指尖颤抖着伸直,在赵献脸上留下一道蜿蜒血痕。 “我做梦了,那是个女儿,眼睛像我,嘴巴像你我会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下地狱” “祝你长命百岁,一生孤寂” 地牢中静寂无声,高处的窗户破缝里,落寞地引进一缕月色,梧桐树沙沙作响,树梢上停着一只花喜鹊。 “段灵儿?” 她竟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那些独自煎熬的日日夜夜里,自己为什么就不肯看看她。 赵献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唤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很少叫她的名字了,只是叫丑妃,别的姑娘家嫁人时候都是最漂亮的,独独她带着疤,那么丑,却连丑都让他那么喜欢。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在宋将军府里,她从墙头摔下来,把自己砸了个大跟斗,当时他就觉得这小子皮得很,将来准能给自己当大将军,却不知道,这一砸,就砸到心里去了,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过。 “段灵儿,你不是喜欢穿男装么,不是喜欢骑马么,献哥带你去草原放马,去江南赏花。” “我们给宋庆成建个衣冠冢,以后每一年,都带着我们的女儿去祭拜。” “段灵儿,你又野到哪里去了,早点回来,若是再迷路了,我便不去救你了。” “其实从军行还有下半阙,我没教给你,怕你全学会了,便不再缠着我了。” “骗你的,傻瓜,怎么舍得不救你呢,无论你走到哪,献哥都在你左右” 温热的水珠砸在她脸上,顺着脸颊滑进鬓角里,转瞬即逝。 “段灵儿,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献哥知道错了,你别死,好不好?” “你不许死!段灵儿!我是天子,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许死!” “段灵儿,你再叫我一声献哥,”他一会儿像个疯子一般喃喃,一会儿又像小孩儿似的嚎啕大哭,忽而狠狠地抱着她,几乎要把她揉碎,碾进自己骨血里。 “你再叫我一声献哥,我就放你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隔世 那件事过去了许久,如今再想起,恍如隔世。 “虎威军大败匈奴,仅以五千精兵,退敌三十余里,捷报传来,宋庆成凯旋那日,你在宫中大宴群臣,喝醉了酒。” “不要说了,”赵献说,“朕带你去看御医。” 她茫然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一般,“陈国昌借此契机,勾结朝廷奸佞,出兵在半路劫杀虎威军,于皇城外,持圣上手谕,以功高震主之名” “虎威军奋力抵抗,奈何寡不敌众,”丑妃出奇平静,却终究无法遏制地落泪,“宋庆成不信你如此绝情,硬是拼死发了响箭,寻求救援。而你烂醉如泥,只因听了陈国昌谗言,便坚信与自己从小到大的兄弟谋反,要夺了你的皇位去!” “宋庆成身中数刀,他等啊等,只等来了你增援陈国昌的平叛兵和一场毁尸灭迹的滔天大火,”她朝虚无之处莞尔,似乎坠进一场梦魇,“赵献啊赵献,这皇位坐的安稳么午夜梦回时,你可曾后悔过?” 嘴角溢出鲜血,四肢渐渐有些麻痹,那药物的效力散开来,肚腹内刀刮一样剧痛,令她微微躬身,赵献似乎耳边在大声说着什么,她却已经听不见了。 “你太自负,从不肯相信旁人也从没有相信过我,”艰难地喘息,朝黑暗中伸出手,“赵献,宋庆成从未谋反” “段灵儿此生,也从未爱过旁人,那个孩子,是你的” 信也好,不信也罢,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字字诛心,赵献脑中嗡鸣,无数尘封的画面一起涌入记忆,那个酒醉的夜晚,破碎的衣衫,宿醉,头痛,沾血的床褥,海誓山盟,抵死缠绵。 看不见,也听不见,真相伴随着死亡,纷至沓来。 段灵儿跌进一个怀抱,她极力睁大眼睛,想再看看赵献,血却从七窍流出,胸腔中不断发出‘咯咯’的破裂声,她张了张口,喷出大量血块,嗓音沙哑得可怕。 “献哥,这里好黑我好冷你抱紧我好不好不要再丢下灵儿一个人” 指尖颤抖着伸直,在赵献脸上留下一道蜿蜒血痕。 “我做梦了,那是个女儿,眼睛像我,嘴巴像你我会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下地狱” “祝你长命百岁,一生孤寂” 地牢中静寂无声,高处的窗户破缝里,落寞地引进一缕月色,梧桐树沙沙作响,树梢上停着一只花喜鹊。 “段灵儿?” 她竟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那些独自煎熬的日日夜夜里,自己为什么就不肯看看她。 赵献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唤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很少叫她的名字了,只是叫丑妃,别的姑娘家嫁人时候都是最漂亮的,独独她带着疤,那么丑,却连丑都让他那么喜欢。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在宋将军府里,她从墙头摔下来,把自己砸了个大跟斗,当时他就觉得这小子皮得很,将来准能给自己当大将军,却不知道,这一砸,就砸到心里去了,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过。 “段灵儿,你不是喜欢穿男装么,不是喜欢骑马么,献哥带你去草原放马,去江南赏花。” “我们给宋庆成建个衣冠冢,以后每一年,都带着我们的女儿去祭拜。” “段灵儿,你又野到哪里去了,早点回来,若是再迷路了,我便不去救你了。” “其实从军行还有下半阙,我没教给你,怕你全学会了,便不再缠着我了。” “骗你的,傻瓜,怎么舍得不救你呢,无论你走到哪,献哥都在你左右” 温热的水珠砸在她脸上,顺着脸颊滑进鬓角里,转瞬即逝。 “段灵儿,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献哥知道错了,你别死,好不好?” “你不许死!段灵儿!我是天子,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许死!” “段灵儿,你再叫我一声献哥,”他一会儿像个疯子一般喃喃,一会儿又像小孩儿似的嚎啕大哭,忽而狠狠地抱着她,几乎要把她揉碎,碾进自己骨血里。 “你再叫我一声献哥,我就放你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齐云初遇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纷杂,兜兜转转如走马观花。 看见五岁光景,自己在大街上跟野狗搏斗,与乞丐争食。后来被宋濂一串糖葫芦骗回将军府,当男娃养了三年,成日跟在宋庆成屁股后头,只知道舞刀弄枪。 八岁的尾巴上,遇见了小王爷赵献。 那次成功的假摔,将她的人生分成了两段,前半段无甚功过可论,后半段却要扼腕唏嘘。 小王爷生得好看,与那些野狗c乞丐c宋庆成,都不同。年少的段灵儿觉得他就像一串刚甩好的糖葫芦,糖稀薄薄裹了一层,舔化了,里面就是酸甜可口的山楂。 年少青葱时,三人偷着拜把子,躲在天井里,把宋濂埋的女儿红挖出来喝。赵献红着脸,朝她手里塞了枚黑亮的陶埙。 她喜欢看他,又不敢看他,只当那是定情信物,拼着醉酒一腔孤勇去亲吻他。后来又苦练女红,想着绣个荷包回礼,奈何手艺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鸳鸯生生绣成了鸭子,被宋庆成嘲笑许久。慕少艾之中,从假小子慢慢蜕变成一个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假姑娘。 可是时光荏苒,小王爷终究当了皇帝,而那只鸭子荷包,到底也没能送出手。 宋濂战死沙场,终落得马革裹尸的下场,那一年宋庆成十七岁,便之身撑起府宅,为小妹遮风挡雨。隔年子承父业,被赵献封为虎威将军。 又过了几年,朝局稳固,匈奴犯边,虎威将军挥兵西征,退敌三十余里,捷报传来,举国欢庆,那日赵献喝醉了。 赵献并不温柔,急切的,炙烈的,疼得她打哆嗦,那么疼,却舍不得拒绝,硬生生将疼痛熬成欢愉,熬成一个誓言般的秘辛。 “我要你做我的皇后。”他如是说。 皇后就皇后吧,不是母后就行,她心里想。 天边升起一道白亮的响箭,在夜色之中格外显眼。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段灵儿觉得头痛欲裂,后面的场景却怎么也看不清了,似乎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里,令人心烦意乱。 我做皇后了么? 一定做了吧,献哥定不会食言。 可是做了皇后,为什么还会死呢? “你没有死。”一个小孩声音说。 没有死为什么醒不过来呢? “你已经醒了。” 可是为什么醒了周围还这么黑呢? “因为你瞎了。” “没礼貌,”她费力地动了动手指头。 “别动,”小孩说,“你的筋骨还在重塑当中,一动就长歪了。” 段灵儿静静躺了一会儿,感觉到微风拂面,听见林间风吹枣树叶的沙沙声,脑筋才勉强开始运转。 “你是什么人?” “我是神医。” “你撒谎。”段灵儿无情戳穿,“你不是神医。” “好吧我不是神医,”小孩说,“我师父是国医圣手李鬼手,我以后会比我师父更厉害,所以提前叫神医也是可以的。” “这是什么地方?” “我师父隐居的齐云山,当朝天子带你来找我师父瞧病的。” “我病了?” “你中毒了,”小孩一本正经道,“送来的时候已经咽气两个多时辰了。” “死了都能治好,”段灵儿恭维道,“你师父真神。”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师父来的,”小孩话匣子一拉开就停不下,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当时可悬了,你中这毒名叫生生造化,中毒之人会慢慢蜕化五感,失明,失聪,失语,七窍流血,全身骨骼尽碎,气息全无,外观与死人无异,但其实五脏功能尚在运作,一切如常,人往往是饿死的。” “这也太毒了!”段灵儿心有余悸,“那我怎么没什么感觉?” “哦,我师父怕你饿坏了,帮你把胃切了。” “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药引 “你真好骗,”小孩嗤嗤地笑了几声,“怪不得赵献让我不要欺负你。” 段灵儿用全身唯一能动的瞎眼睛翻出个白眼,问道,“他人呢?” “跟我师父上山采药去了说到药,你可得好好谢谢他,生生造化的解药药引第一味,便是阳气充沛之人的心头血。” 段灵儿心中咯噔一下,好似被锋利的猫爪勾住,连血带肉囫囵扯下来一大片。 小孩接着说,“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不怕疼的人,二话没说,照着心口就戳了一刀,放了大半碗呢,还一个劲儿问够不够诶你怎么哭了呢?是不是饿了?” 小孩正问着,那厢赵献已回来了,他褪去一身龙袍,只着粗布衣裳,身材修长挺拔,唇珠温润,眉如墨染,依旧俊朗逼人。 把背篓解下,立在墙根上,赵献朝那小孩道,“今日山上新出了些松茸,你去将炉子支上,一会儿烤了吃。” “诶诶,你回来的正好,”小孩说,“你婆娘哭了,你自己哄” 赵献登时楞在原地,八尺男儿像个孩子一般手足无措,下意识在衣服上蹭了蹭掌心的泥。 “献哥?”段灵儿唤了一声。 半晌,那边动静全无,她心中纳闷儿,却听那小孩轰然一声爆笑,“哈哈哈你你怎么也哭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真不知羞!” “玄清,”一个老者的声音道,“不得对圣上无理。” “师父,”小孩立即收了玩闹心思,恭恭敬敬道,“徒儿去架炉子。” “再煮些药汤,”李鬼手道,“让段姑娘多泡一泡,骨头愈合得快些。” “是。” 李鬼手又说,“姑娘不必着急视物,生生造化这毒,自双目开始侵蚀人体,自然要待将毒完全逼出,视力才能逐渐恢复。” “多谢神医搭救,”段灵儿道,“我倒不急,只是献哥国事繁重,朝廷那边恐怕” “无妨。” 她感到额头突然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触了一下,从头顶至脚尖,登时传过一道过电般的酥麻。 “再叫一声。”赵献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叫什么?” 段灵儿明知故问,“神医?” 赵献亲了一下她的耳朵尖,温柔蛊惑,“快叫。” 浑身一哆嗦,忙叫了两声他想听的,嘟囔说,“不是一直都这么叫么。” 李鬼手干咳一声,朝院里扬声问,“谁叫我?” “我没叫您啊师父。”玄清边扇炉子边回答到。 “那我怎么好像听见谁叫我呢,我出去看看。” “师父您别走远了,”玄清担心地念叨,“万一是山里的美女蛇呢,把您勾引去,吸了您的精气好修炼。” 李鬼手面色发红,吹胡子瞪眼,“没大没小的,你师父多大岁数了,还当为师是小年轻呢?能有多少精气可吸?我说你呀,平日里多背背医书,少看那些个没用的话本儿,满脑子怪力乱神。” 玄清毕恭毕敬应了,抬头往屋里瞧,李鬼手又说,“好好扇你的炉子,做一事,专一事,莫要东张西望。” “哦。”玄清应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入骨相思知不知 晚来天欲雪,才察觉已是腊月里了。 玄清用簸箕陷阱捕了只黄嫩肥鸡,佐以青红椒丝c黄酒作料,喂好上屉蒸着。李鬼手便令段灵儿坐在笼屉边上,借喷出来的蒸汽熏眼睛。 不过半个时辰,鸡的香味儿汩汩升腾,她肚子里馋虫被勾上来,摸索着要掀锅盖。 “别动。”赵献拍了下她手背,“烫熟你。” “要,要吃鸡。” “等一会儿,一会儿还有鱼。” “献哥,”段灵儿咕咚咽了下口水,“鸡,想吃,现在就想吃。” 未几,玄清抱着柴回来,正见赵献把鸡腿举着,边吹边送到她嘴里,忙大喝一声,“住口!偷鸡贼!” “接着,”赵献把鸡腿朝她嘴里一抛,转身一把抱住张牙舞爪的小玄清,段灵儿啊呜一口叼住鸡腿,口齿不清,“拦住他,献哥,你先拦住他,呼呼好烫。” “你,你们太过分了!”玄清眼泪汪汪,“鸡腿和鱼眼是给师父留的!” “不是还有一条腿么,给你师父留着。” 结果那晚,另一条鸡腿也毫无悬念地进了段灵儿的肚子,赵献喝一口温酒,默默朝玄清扬了扬拳头。 小孩委屈巴巴,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 “段姑娘尚未痊愈,”李鬼手道,“多进补也是应当。” 这话一出,段灵儿反倒有些脸热,默默放下了鸡胸脯。 赵献又提箸去挖鱼眼,送到她嘴里,“怎么不吃了,饱了么?” 段灵儿伸出三根手指,艰难晃了晃,“三,嗝,三分饱。” “师父,”玄清几乎要哭了,“她,她就是个饭桶,徒儿饿了。” “给你吃这个,”心虚地夹了一块,颤巍巍递过去,“你在长身体,别饿着了。” 玄清哇一声哭了,“我不吃鸡屁股!” “我我又看不见是啥。” “你就是故意的!” 一大一小吵吵嚷嚷不可开交,你来我往,尽是尘世蓬勃的烟火气,赵献弯了弯嘴角,默默剔一块鱼腹上的细刺,李鬼手看在眼里,二人心照不宣地错开目光。 入夜哄着段灵儿睡了,赵献缓步走到院外。李鬼手蹲在廊檐上喝酒,瞧见他,信手扬了扬酒坛子。 赵献朝后错两步,略一矮身,右腿蹬住墙壁,一个鹞纵,无声无息地翻上屋顶,接过酒坛来灌了一口。 “想必圣上也看出来了,”李鬼手说,“段姑娘似乎失了一段记忆。” 赵献颔首,良久不语,又仰头去望月亮。 李鬼手接着说,“在以往病患恢复之中,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老臣自诩医术造诣颇深,却无法保证,能够令她完全想起那段记忆来。” “有没有办法,”赵献低声道,“永远不要想起来” “圣上此话何意?” “没甚,”赵献苦笑,“治罢。” 自怀中取出那枚陶埙,呜呜试音,埙声低沉悠扬,随着清冷夜风飘得很远,正是从军行最后一阕——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奈金闺万里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无奈金闺万里愁 晚来天欲雪,才察觉已是腊月里了。 玄清用簸箕陷阱捕了只黄嫩肥鸡,佐以青红椒丝c黄酒作料,喂好上屉蒸着。李鬼手便令段灵儿坐在笼屉边上,借喷出来的蒸汽熏眼睛。 不过半个时辰,鸡的香味儿汩汩升腾,她肚子里馋虫被勾上来,摸索着要掀锅盖。 “别动。”赵献拍了下她手背,“烫熟你。” “要,要吃鸡。” “等一会儿,一会儿还有鱼。” “献哥,”段灵儿咕咚咽了下口水,“鸡,想吃,现在就想吃。” 未几,玄清抱着柴回来,正见赵献把鸡腿举着,边吹边送到她嘴里,忙大喝一声,“住口!偷鸡贼!” “接着,”赵献把鸡腿朝她嘴里一抛,转身一把抱住张牙舞爪的小玄清,段灵儿啊呜一口叼住鸡腿,口齿不清,“拦住他,献哥,你先拦住他,呼呼好烫。” “你,你们太过分了!”玄清眼泪汪汪,“鸡腿和鱼眼是给师父留的!” “不是还有一条腿么,给你师父留着。” 结果那晚,另一条鸡腿也毫无悬念地进了段灵儿的肚子,赵献喝一口温酒,默默朝玄清扬了扬拳头。 小孩委屈巴巴,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 “段姑娘尚未痊愈,”李鬼手道,“多进补也是应当。” 这话一出,段灵儿反倒有些脸热,默默放下了鸡胸脯。 赵献又提箸去挖鱼眼,送到她嘴里,“怎么不吃了,饱了么?” 段灵儿伸出三根手指,艰难晃了晃,“三,嗝,三分饱。” “师父,”玄清几乎要哭了,“她,她就是个饭桶,徒儿饿了。” “给你吃这个,”心虚地夹了一块,颤巍巍递过去,“你在长身体,别饿着了。” 玄清哇一声哭了,“我不吃鸡屁股!” “我我又看不见是啥。” “你就是故意的!” 一大一小吵吵嚷嚷不可开交,你来我往,尽是尘世蓬勃的烟火气,赵献弯了弯嘴角,默默剔一块鱼腹上的细刺,李鬼手看在眼里,二人心照不宣地错开目光。 入夜哄着段灵儿睡了,赵献缓步走到院外。李鬼手蹲在廊檐上喝酒,瞧见他,信手扬了扬酒坛子。 赵献朝后错两步,略一矮身,右腿蹬住墙壁,一个鹞纵,无声无息地翻上屋顶,接过酒坛来灌了一口。 “想必圣上也看出来了,”李鬼手说,“段姑娘似乎失了一段记忆。” 赵献颔首,良久不语,又仰头去望月亮。 李鬼手接着说,“在以往病患恢复之中,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老臣自诩医术造诣颇深,却无法保证,能够令她完全想起那段记忆来。” “有没有办法,”赵献低声道,“永远不要想起来” “圣上此话何意?” “没甚,”赵献苦笑,“治罢。” 自怀中取出那枚陶埙,呜呜试音,埙声低沉悠扬,随着清冷夜风飘得很远,正是从军行最后一阕——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奈金闺万里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亲征 鸡啼十分,一队兵将上山,在药庐外待命,为首将领入内面圣。 “匈奴猖獗,如今卷土重来,已连破十五城池,即将攻至齐云山脚下太平城,为今之计,”将领单膝请命道,“请圣上亲征。” “匈奴多少兵马?” “足七万人马,”将领道,“当年虎威将军退敌之法尚存,末将以此迎敌,不料匈奴人已将此法破解,我方损失惨重。” 赵献蹙眉道,“还有多少人?” “不足三万。” 当年宋庆成以五千兵马击退劲敌,如今朝廷出兵十万,却被匈奴威压至此,赵献铁拳紧握,令那将领展开地形图,下达部署,“齐云山南侧易守难攻,为战略要塞,尔等需在此处驻守,朕带三千兵马,先行突围,另外”他说,“你派手下裨将,到西边借兵。” “西边”将领十分为难。 西边兵马多为宋庆成旧部,自谋反一事后,所余兵将尽收边疆,成了无编制的苦力,风吹日晒,男盗女娼,早不能打仗了。 “莫要多问,”献帝取出一块铁符,交给他,“去便是了。” 那将领把符捧在掌心,垂目看去,见那铁面上赫然刻着两个大字——虎威! “这!” 虎威兵符再现于世,意味着宋庆成沉冤得雪,旧部兵马尽可回京颐养,重振门楣,天子终肯昭告天下,自己做错了。 “拔营点卯,到山下等朕,”献帝道,“去罢。” “是。” 山间晨雾稀薄,寒号鸟婉转啼叫。 赵献推开房门,段灵儿尚在沉眠,空气中被睡眠氛围填得满满当当。她睡相极差,一个人占领一整张床榻,嘴角沾着一线晶莹口水,不知做了什么好梦,不住吧唧嘴,嘟囔个不休,“你也吃,献哥。” “献哥不吃,”他笑起来,亲了亲她的眼睛,“都留给你吃。” 赵献把陶埙放进她怀里,穗子系在脖颈上,挽了个扣,段灵儿被闹醒了,听见哗啦啦的摩擦声,迷迷糊糊问,“你上哪儿去?” “下山买点年货,”赵献说,“去去就回。” “我跟你去。” “你眼睛没好利索,去了也是添麻烦。” “也是,”她想了想,说,“那你早去早回。” “好,”赵献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说,“你再叫我一声。” 段灵儿不知所谓,“等你回来再叫。”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推门便走了。 哗啦啦的声音渐行渐远,段灵儿终究没发现,那是铠甲上的金鳞相撞之音。 后来许多年里,她每每回忆起那日的场景,都觉得可惜,她想如果当时叫他一声,让他留下来,后来的事会不会有转机。可是岁月滚滚,无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们只能被催促着朝前走,步步回头,却永无再来。 赵献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倒行逆施 赵献走后的第三天,李鬼手为段灵儿拆了蒙眼布。虽然看东西还是很模糊,就像在眼前罩着一层纱,但好在日渐恢复,已不需要每日三个时辰泡在药水里了。 “自今日起,段姑娘要随玄清一同上山采药,”李鬼手说,“多眺望远处,有利于视力尽快恢复。” “哦,”段灵儿应道,“献哥几时回来,还有七日便到年关了。” 玄清抢着说,“他不是打” “莫要信口胡诌,”李鬼手打断道。 “打什么?”段灵儿问。 “打打猎。” “他不是去买年货了么?怎么还需要打猎?” 李鬼手道:“圣上见你喜欢吃上次那山鸡,便在购置年货之余,上山打些野味来给段姑娘。” 段灵儿这才放心道,“别是被土匪劫了做压寨夫人就好。” “谁敢劫他呀,”玄清讪讪道,“他一瞪眼,能把鬼吓活过来。” 李鬼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不可诋毁圣上。” “是,师父。” “玄武你过来,”段灵儿突然说。 “干什么?你休想欺负我!” “诶呦~你把姐姐当成什么人了啊,姐姐像是坏人么?” 玄清仔细打量她,诚实地点点头,“像。” 段灵儿把他拉到面前,眯起眼,极力想穿透那层薄雾,看清面前孩子的容貌—— 如她所料,果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童,只是耳朵出奇大,像两个小蒲扇似的挂在脑袋边,忽闪忽闪,倒也十分讨喜。 “我说你耳朵怎么那么好使,”她用手揉捏那两只大耳朵,“果真是天赋异禀。” 也不知是被揉得充血还是被夸得害羞,那耳朵红彤彤热乎乎,更讨人喜欢,小玄清连连挣脱,扭捏地躲在李鬼手身后再不肯出来。 黄昏又下起大雪,药庐里地龙烧得旺,李鬼手将针石把式在案上铺开,银针淬酒。 “可能会有些疼痛,姑娘且忍着些。” “不怕,”段灵儿道,“神医随意施展就是了。” 李鬼手手上动作不停,指风疾掠而过,将三根银针分别刺入她风池c风府c天柱三处穴位,点揉刺激。只须臾工夫,段灵儿眉心皱起,似是极力忍痛,并不吭声。 “中毒前的事,姑娘还记得多少?” “都记得,”段灵儿道,“唯独不记得如何中毒。” “最后的记忆是停在何时?” “最后”是赵献醉酒那夜,她有些难以启齿,“我兄长凯旋那日,我见天边有响箭。” “可还记得是哪一日?” “记得,那日恰好是我生辰,九月九,重阳”她猛地停顿,被针刺的穴位猝然剧痛,水波似的绵延不绝。 九月九,重阳佳节,倍思亲 可是,那是哪一年的重阳节! 后来呢,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接下来的这一年,为什么全无记忆了?! “师父,她怎么了!”玄清心急如焚。 李鬼手把她平放在榻上,用宽布带扎紧手脚,以免她不慎抓伤自己,旋缓缓道,“脑海构造冗杂,记忆更如星辰海洋,各有运行之道,强行逆转必会如筋脉崩裂般痛苦,但唯有此法,可易经洗髓,令记忆回溯。” “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非要让她想起呢?” “因为她并不属于这里,”李鬼手注视着小徒弟清澈的眸子,语重心长,“她要回到记忆最初的地方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改容之术 二人沿着山路走了半个时辰,玄清不住弯腰采药,又向她一一分辨药理,讲解药性,俨然一个小先生。 段灵儿十窍通了九窍,对此一窍不通,越听越困,几乎要睡于此地,连忙打断道,“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 “你不是喜欢看话本儿么,”她说,“我给你讲个石狮子报恩的故事?” 玄清登时来了兴致,“好好,快讲快讲。” 段灵儿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个桃源村,村子里有个叫付义的小男孩儿,他娘是做面点生意的,付义每天去上私塾,娘都会在他怀里揣几个大馒头。” “从桃源村到私塾,中间要经过一片桃花林子,林中有处土地庙,庙门口蹲着一只大石狮子,风吹雨淋,谁也不知道它在那里蹲了多少年。桃源村的孩子们每天经过这里,有时候会到石狮子头上骑一会儿,唯独付义不一样,他每天都朝石狮子嘴里放一个馒头。” “可是石狮子又不吃馒头,”玄清说,“那不是浪费了么?” “桃源村的孩子们也这么说,大家都觉得付义是个呆子,不愿意跟他玩儿,付义却依旧我行我素,每天照常往石狮子嘴里放一个馒头。” “直到有一日,他经过土地庙,石狮子突然张口说话了,”段灵儿神秘地说,“它说,再过三日便要天塌地陷,到时天地会倒转,山川河流都会化为混沌,但是善良的孩子,我要救你一命。” “啊,”玄清咬着指甲,两眼放光,“那石狮子是神仙来的!” “对,”段灵儿点点头,“石狮子跟他约定好,让他三日后傍晚一个人来到此地来,到时候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害怕,唯独一件事要牢记——不可以救人。” “到第三日黄昏,付义之身来此,发现天色突然变暗,土地寸寸龟裂,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石狮子双目慢慢变成红色,对他说,快跳进我嘴里来。” “付义纵身一跃,跳进石狮子口中,他身后天塌地陷,天海倒灌,冲毁了房屋道路。付义顺着石道滑下,石狮子腹中竟别有洞天,原来是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山峦叠翠,鸟语花香。瀑布边堆着成山的馒头,正是这些年来付义喂给石狮子的,不多不少,整整三千个。” “哇”玄清憧憬地说,“石狮子把他救了。” “石狮子救了他的命,还为他准备了食物和水,但是它并不知道,人是极怕孤独的生灵,”段灵儿接着说,“石狮子腹中与外界相连处,唯有一道天河,河中成日流过人间被冲毁的残垣断瓦c家禽牲畜与无辜百姓,有些已死了,尸体随水飘零,有些尚在挣扎,不断呼救。” “那他救了么?” “开始的时候,付义牢牢记着石狮子的嘱托,只救些小动物,可慢慢的,他越来越孤独,一日比一日更难以按捺,直到有一日” “等一下,”玄清耳廓动了动,“有脚步声。” “嗯?”段灵儿问,“什么脚步声,有人跟踪我们么?” “刚才离得很远,听不太真切,但是一直在跟着我们。” 段灵儿不以为意,“许是山中猎户,或是放牛娃子也可能是”她突然用手指顶鼻子,舌头伸得老长,做了个鬼脸,“石狮子来吃你了!” 玄清“哇——”一声大喊,掉头就跑。 “哎,”段灵儿在后头跌跌撞撞地追赶,“别跑啊,故事还没讲完呢” 她话音未落,紧接着脚下一沉,身体骤然下坠,还来不及呼救一声,便一脚踩空,踏进陷阱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故事里的人 二人沿着山路走了半个时辰,玄清不住弯腰采药,又向她一一分辨药理,讲解药性,俨然一个小先生。 段灵儿十窍通了九窍,对此一窍不通,越听越困,几乎要睡于此地,连忙打断道,“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 “你不是喜欢看话本儿么,”她说,“我给你讲个石狮子报恩的故事?” 玄清登时来了兴致,“好好,快讲快讲。” 段灵儿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个桃源村,村子里有个叫付义的小男孩儿,他娘是做面点生意的,付义每天去上私塾,娘都会在他怀里揣几个大馒头。” “从桃源村到私塾,中间要经过一片桃花林子,林中有处土地庙,庙门口蹲着一只大石狮子,风吹雨淋,谁也不知道它在那里蹲了多少年。桃源村的孩子们每天经过这里,有时候会到石狮子头上骑一会儿,唯独付义不一样,他每天都朝石狮子嘴里放一个馒头。” “可是石狮子又不吃馒头,”玄清说,“那不是浪费了么?” “桃源村的孩子们也这么说,大家都觉得付义是个呆子,不愿意跟他玩儿,付义却依旧我行我素,每天照常往石狮子嘴里放一个馒头。” “直到有一日,他经过土地庙,石狮子突然张口说话了,”段灵儿神秘地说,“它说,再过三日便要天塌地陷,到时天地会倒转,山川河流都会化为混沌,但是善良的孩子,我要救你一命。” “啊,”玄清咬着指甲,两眼放光,“那石狮子是神仙来的!” “对,”段灵儿点点头,“石狮子跟他约定好,让他三日后傍晚一个人来到此地来,到时候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害怕,唯独一件事要牢记——不可以救人。” “到第三日黄昏,付义之身来此,发现天色突然变暗,土地寸寸龟裂,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石狮子双目慢慢变成红色,对他说,快跳进我嘴里来。” “付义纵身一跃,跳进石狮子口中,他身后天塌地陷,天海倒灌,冲毁了房屋道路。付义顺着石道滑下,石狮子腹中竟别有洞天,原来是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山峦叠翠,鸟语花香。瀑布边堆着成山的馒头,正是这些年来付义喂给石狮子的,不多不少,整整三千个。” “哇”玄清憧憬地说,“石狮子把他救了。” “石狮子救了他的命,还为他准备了食物和水,但是它并不知道,人是极怕孤独的生灵,”段灵儿接着说,“石狮子腹中与外界相连处,唯有一道天河,河中成日流过人间被冲毁的残垣断瓦c家禽牲畜与无辜百姓,有些已死了,尸体随水飘零,有些尚在挣扎,不断呼救。” “那他救了么?” “开始的时候,付义牢牢记着石狮子的嘱托,只救些小动物,可慢慢的,他越来越孤独,一日比一日更难以按捺,直到有一日” “等一下,”玄清耳廓动了动,“有脚步声。” “嗯?”段灵儿问,“什么脚步声,有人跟踪我们么?” “刚才离得很远,听不太真切,但是一直在跟着我们。” 段灵儿不以为意,“许是山中猎户,或是放牛娃子也可能是”她突然用手指顶鼻子,舌头伸得老长,做了个鬼脸,“石狮子来吃你了!” 玄清“哇——”一声大喊,掉头就跑。 “哎,”段灵儿在后头跌跌撞撞地追赶,“别跑啊,故事还没讲完呢” 她话音未落,紧接着脚下一沉,身体骤然下坠,还来不及呼救一声,便一脚踩空,踏进陷阱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无疾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大手急速抓住她的手臂,二人倶是一沉,大手紧握朝上猛提,堪堪阻住冲势,将她提到半空。 这显是一处猎户狩猎大型野物的陷阱,口窄底宽呈倒斗状,上铺蓬蒿c茅草,体轻的小型动物不会掉入。下布尖锐兽夹,专捕豹子c老虎c黑熊之类凶物,故而玄清跑过之时不曾察觉,段灵儿却险些命丧于此。 险象迭生,她朝下望去,极目尽是尖牙般张开的兽夹,寒光凛凛,锐利非常,这要是方才真掉下去,恐怕早无全尸了,不禁后怕地抽气。 “大侠,”段灵儿朝那人喊道,“多谢相救。” 头顶半晌寂寂无声,只闻山风穿林打叶。 “要不”她说,“阁下先把我拉上去?” 那大手握得极紧,稍作抖动,向上拉时却稳稳攀升,并不显得吃力,待段灵儿灰头土脸地爬上来,想再好生道谢时,那人却转身就走。 “大侠留步,”段灵儿喘着粗气,“可否告知名讳?” 男人身量颇高,背影伟岸,回头看她一眼,段灵儿隐约见他面上负了张银面具,挡住整张面孔,唯余双眼。 那双眼睛沉静深邃,仿佛酿着一潭黑雾,不露情绪,深不见底。 “你怎么在这儿呢,”玄清返回来找她,“付义后来怎么样了咦,他是谁?” “过来过来,”段灵儿把他拉过来,低声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好像不会说话。” “是哑巴来的。”玄清说。 “不像哑巴,可能只是不愿开口。” “那”玄清奶声奶气地朝男人道,“给你吃果子。” 男人不再理会她二人,将背上长剑解下,以手拄着剑鞘,艰难地朝前走。 “他好像受伤了。”段灵儿说。 语毕,前头轰然一声,男人仰面倒地,扬起一地灰尘。 “哇,”玄清惊呼道,“死了死了!” “闭上你的乌龟嘴!”段灵儿跑过去,两根指头贴着男人脖颈动脉,感到有微弱博动,忙道,“活着呢,赶紧来帮忙!” “我们别救他了,”玄清说。 “为什么?” “刚才我听见的脚步声,就是他的,这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幸好他跟着我们,”段灵儿说,“不然我现在已经在投胎的路上了。” “总而言之,”玄清摸了摸下巴,“我觉得他不像好人。”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段灵儿道,“你要是不肯帮忙,那从此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奈何桥,回头让献哥下一道圣旨,把你变成小公公。” “”小孩儿两眼含泪,心不甘情不愿地凑上来,“好罢,我帮就是了。” 一人抱头,一人抬腿,连拖带拽地男人弄回药庐,恰逢李鬼手下山打酒,玄清只得先为他做些诊治,好一通望闻问切后,摇头道,“他没病。” “没病?” “对,”玄清说,“也没受伤。” “那怎么会昏倒呢?”段灵儿疑惑,“你是不是功夫不到家,看不出病来?” “本来就没病!”小孩儿气鼓鼓道,“他脉象平稳,气血顺畅,且骨骼筋脉皆强于普通人,明显是自小习武之人,爱信不信!”说着,伸手要去摘那面具,“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模样” “别摘,”段灵儿拦住他,“人家既带着面具,就是不想让旁人看见容貌。” “可是” “没啥可是的,走走,做饭去,你那簸箕陷阱怎么支的,教教我。小小个人儿,不要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玄清点点头,小声嘟囔道,“心是虫虫的样子。” 被这事一打断,那石狮子的故事便没能讲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山中遇险 自那日起,那男人便在药庐中住下了,他依旧时时带着面具,不发一言,我行我素。 庐中常留宿病患,李鬼手不以为意,也随他去了,唯独玄清忌惮防备,总觉得此人行事作风十分怪异,恐怕他有杀人越货之心。 转眼年关将至,赵献还是没回来。 段灵儿越发焦急,一度想下山去寻,李鬼手每每推脱,横加阻拦,硬是让她再等等,许是有事耽搁了行程。 大年三十这日,段灵儿晨起见那哑巴在院中练剑,以剑作刀,剑法雄浑古朴,一招一式大开大阖。过不到盏茶工夫,只听得凭空咔嚓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枣子哗啦啦落了满地。 “谁劈了我的树!”玄清捂住耳朵,大声诘问。 段灵儿从屋内跑出来,树干已被劈得中空,木屑横飞,断枝零落中,那哑巴伏在水井边上,双手颤抖,不住干呕。 “大侠?” “臭哑巴——!”玄清挥舞一根烧火棍撵出来,忿忿大喊,“你还我枣树!你还我黑枣!” “快跑,”段灵儿拉着哑巴就跑,小孩儿眼泪长流,一直追出三里山路,才算作罢,兀自边嚎边往回赶。 “我方才救了你一命,”段灵儿朝山下走,“那枣树可是玄清的命根子,如今你将树劈了,他一准儿跟你没完。” 哑巴默默跟着,面具后的双目紧随段灵儿。 “反正今日过大年,估摸着献哥也快回来了,我们下山迎一迎他。” “对了,”段灵儿自顾自道,“你还不认得他罢,他是我夫君,是个很好的人。” 哑巴身形一顿,手掌握紧剑柄。 “其实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我总觉得你格外亲近,特别像我相熟的一个人。”她说,“你一定听过他的名号,我兄长,咱们中原的虎威大将军。” 山间雪野寂寥,千山鸟飞绝,偶有寒鸦啼叫,哑巴眼神微微晃动,眼底极快地闪过些情绪。 “等过几日回京城,我帮你引荐,你二人脾气相投,定能成为知己挚交怎么了哑巴?” 男人眼神变得狠厉,脊背微微弓起,手掌按在剑鞘上,那是一个备战的姿态。 转瞬之间,四下雪堆中簌簌生响,刀光剑影一凛,几名猎户打扮的匈奴人猛然跃入视野! 哑巴略一错步,将段灵儿挡在身后,右手一抹腰间,长剑仓啷啷出鞘—— 匈奴左右共四人,倶背大弓,持弯刀,为首一名皮肤黝黑粗糙,眉毛粗犷连成一片,胸膛赤裸,肩头各绑一块兽皮,口中朝哑巴叽叽呱呱地说边塞话。 他说罢几句,挑衅地望哑巴,后者朝前一步,幅度很小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首匈奴仿佛被激怒了,登时口中大喝,举刀劈砍,其余三人略微分散,呈包围之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斯人归来 大年夜,段灵儿夹在赵献和哑巴中间,艰辛地回到药庐。 赵献面色疲惫,铠甲上沾满血污,左手握一把天子剑,右手提着段灵儿后脖颈。身后汗血宝马背上挂了两只肥鸡,晃晃脑袋喷了个响鼻。 “我的树死了。”玄清咬牙切齿。 “你的姐也快了,”段灵儿说,“明年今日,记得给我烧点鸡腿。” 李鬼手以红纸封了两枚银花锭子,一个给玄清,一个递给段灵儿,“今夜一起守岁,都接个封儿,祈个平安。” “谢谢师父。”玄清朝段灵儿一伸手,“过年好。” “你不会是想朝我要压岁钱罢?” “对,过年好。” “弟儿,”段灵儿说,“我是这间屋子里最穷的人了,你什么眼光啊?” “谁说的,”赵献从铠甲袖子里抠出个东西来给她,“你是天底下最吝啬的有钱人。” 段灵儿看也没看便随手掷给玄清,“给你了,别再管我要压岁钱了。” 小孩尚且来不及接,赵献劈手夺过,从中拦截,“这东西可不能随便送人。” 于是那枚凤印又稳稳当当地回到段灵儿手里,成了天底下最贵的聘礼。 那天守岁到底没能守到天明,几个人摇骰子杀时间,段灵儿赵献一伙,李鬼手玄清一伙,哑巴抱着剑坐在一旁,玄清赢了点钱便困得打摆子,嚷嚷着来日再战。 夜里红烛燃尽,药庐内被翻红浪。 段灵儿不住求饶,赵献依旧不肯放了她,肢体火热缠绕,热辣的欢愉交织着隐秘的快意,心贴着心的距离,她被烫得难以自持,失足踏进情欲漩涡里。 “你骗我啊慢些你说去买年货” “是献哥不好,”赵献动情地亲吻她,在雪白脖颈上嘬了个暧昧的红印,“以后再不骗你了。” “真的?” “献哥跟你立誓。” 段灵儿越发难耐,忍不住呻吟出声,“姑且再信你一次。” “想我么?” “想,”她努力迎合,“想得要命。” 她难得如此坦率,赤诚得可爱,赵献就吃这一套,便将那哑巴的事咽下,不愿扫了兴致。 “哪里想,”他不住朝下吮吻,唇扫过每一处隐秘而湿润之地,只觉得寸寸都那般合乎心意,无处不甜蜜,“这里?” 段灵儿仰头激喘,如同被瘙到痒处的小动物,身体紧绷弯曲,眼中满是积累到极致的情意。 “献哥让我看看你” 瘦了些,也黑了些,却更加锋锐性感,俊朗逼人,她反复抚摸他的侧脸c眉眼,总感觉像是太久太久未见,想得心里发慌。 一场情事荒唐了许久,直到平旦才算止息,赵献亲了又亲,在黑暗里仔细端详她,脸上的伤疤快好了,生出细嫩的新肉来,皱巴巴泛着点粉,像新生儿的小脚丫。 喜欢,喜欢,越是靠近,就越喜欢,喜欢得天崩地裂,喜欢得细水长流。万军中,阵前斩将杀敌时想着她,纵马疆场百步穿杨时也想她,恨不得一夕苍老,好抱着怀中人一起死去。 真是疯魔了,赵献想。 夜凉如水,天井里月光清辉散落,此处山高水远,不闻长安万户捣衣声,偶有几声爆竹新响,辞去旧岁。 赵献无声地掩上门,哑巴坐在石桌边擦剑,闻声默默望了他一眼。 “说罢,你有何目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鸳鸯杀 大年夜,段灵儿夹在赵献和哑巴中间,艰辛地回到药庐。 赵献面色疲惫,铠甲上沾满血污,左手握一把天子剑,右手提着段灵儿后脖颈。身后汗血宝马背上挂了两只肥鸡,晃晃脑袋喷了个响鼻。 “我的树死了。”玄清咬牙切齿。 “你的姐也快了,”段灵儿说,“明年今日,记得给我烧点鸡腿。” 李鬼手以红纸封了两枚银花锭子,一个给玄清,一个递给段灵儿,“今夜一起守岁,都接个封儿,祈个平安。” “谢谢师父。”玄清朝段灵儿一伸手,“过年好。” “你不会是想朝我要压岁钱罢?” “对,过年好。” “弟儿,”段灵儿说,“我是这间屋子里最穷的人了,你什么眼光啊?” “谁说的,”赵献从铠甲袖子里抠出个东西来给她,“你是天底下最吝啬的有钱人。” 段灵儿看也没看便随手掷给玄清,“给你了,别再管我要压岁钱了。” 小孩尚且来不及接,赵献劈手夺过,从中拦截,“这东西可不能随便送人。” 于是那枚凤印又稳稳当当地回到段灵儿手里,成了天底下最贵的聘礼。 那天守岁到底没能守到天明,几个人摇骰子杀时间,段灵儿赵献一伙,李鬼手玄清一伙,哑巴抱着剑坐在一旁,玄清赢了点钱便困得打摆子,嚷嚷着来日再战。 夜里红烛燃尽,药庐内被翻红浪。 段灵儿不住求饶,赵献依旧不肯放了她,肢体火热缠绕,热辣的欢愉交织着隐秘的快意,心贴着心的距离,她被烫得难以自持,失足踏进情欲漩涡里。 “你骗我啊慢些你说去买年货” “是献哥不好,”赵献动情地亲吻她,在雪白脖颈上嘬了个暧昧的红印,“以后再不骗你了。” “真的?” “献哥跟你立誓。” 段灵儿越发难耐,忍不住呻吟出声,“姑且再信你一次。” “想我么?” “想,”她努力迎合,“想得要命。” 她难得如此坦率,赤诚得可爱,赵献就吃这一套,便将那哑巴的事咽下,不愿扫了兴致。 “哪里想,”他不住朝下吮吻,唇扫过每一处隐秘而湿润之地,只觉得寸寸都那般合乎心意,无处不甜蜜,“这里?” 段灵儿仰头激喘,如同被瘙到痒处的小动物,身体紧绷弯曲,眼中满是积累到极致的情意。 “献哥让我看看你” 瘦了些,也黑了些,却更加锋锐性感,俊朗逼人,她反复抚摸他的侧脸c眉眼,总感觉像是太久太久未见,想得心里发慌。 一场情事荒唐了许久,直到平旦才算止息,赵献亲了又亲,在黑暗里仔细端详她,脸上的伤疤快好了,生出细嫩的新肉来,皱巴巴泛着点粉,像新生儿的小脚丫。 喜欢,喜欢,越是靠近,就越喜欢,喜欢得天崩地裂,喜欢得细水长流。万军中,阵前斩将杀敌时想着她,纵马疆场百步穿杨时也想她,恨不得一夕苍老,好抱着怀中人一起死去。 真是疯魔了,赵献想。 夜凉如水,天井里月光清辉散落,此处山高水远,不闻长安万户捣衣声,偶有几声爆竹新响,辞去旧岁。 赵献无声地掩上门,哑巴坐在石桌边擦剑,闻声默默望了他一眼。 “说罢,你有何目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预谋 赵献冷道,“你接近她,有何预谋?” 哑巴敛眸不答,精壮的上半身赤裸,伤口扎好绷带。手上动作未停,以干布巾拭去剑上酒渍,剑刃一立,晃出一道白亮锋芒。 “为何要冒充宋庆成。” 哑巴微微一怔,鼻腔里发出一个不屑的‘嗤’声。 “我知道,”赵献摘下天子剑,“你不是宋庆成。” 他曾亲眼见宋庆成葬身火海,尸骨焦枯,但这人凭空而来,绝非全无目的接近段灵儿,那便不容轻纵。 “你是宋庆成旧部,亦或是从前宋家府丁,若想为主报仇,便冲朕一个人来。”赵献说,“若是敢动灵儿一分,朕会让你知道轻重。” 哑巴归剑入鞘,起身朝反方向走了几步,突然稍一侧身,避过身后扫过的剑风,转头平静地注视愠怒的天子。 “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别打她的主意。” 哑巴不动声色,良久,面具后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翌日清晨,段灵儿醒来时发现睡落枕了,脖子上挂陶埙的绳子上又挂了一枚凤印,不禁有些头疼,只怕日后赵献连玉玺也挂在她脖子上,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一处,那她就离驼背不远了。 摸了摸陶埙上的裂痕,她无奈摇头。 玄清扒在门口,小手遮着眼睛,问,“你穿衣服了么?” “等会儿,”段灵儿套上赵献的中衣,“进来罢。” “他们都到哪去了?” “师父出诊,哑巴练剑,”玄清说,“你老汉给你抓鱼去了。” 段灵儿一口茶水一滴不剩,喷了小孩儿满脸,呛咳半天才勉强接受这个称呼,不知赵献听见会作何感想。 “脏死了!”玄清嫌弃地抹脸,突然惊恐道,“你这处长了个尸斑!” 段灵儿遮住脖子上的吻痕,“你才长了个尸斑,这叫胎记。” “哦,”小孩放下心来,“上次那个故事还没讲完呢。” “哪一个?” “石狮子那个,讲到付义从天河里救人。” “对,”段灵儿把他抱到腿上,“天河救人” “付义越来越孤独,那些小动物毕竟不是人,也不能陪他说话。突然有一天,他看到河里飘过一个小男孩,男孩坐在一只木桶里,不哭也不闹,睁着大眼睛看他。” “鬼使神差的,他很喜欢那个孩子。付义忘了石狮子的嘱托,用竹竿把那木桶拉上岸。小孩儿姓汪,他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汪恩。” “有了汪恩之后,付义的粮食就不够吃了,小孩儿在长身体,他就只能节衣缩食,省出馒头来给他吃,自己吃野果子充饥。” “他真善良,”玄清说。 “汪恩渐渐长大了,馒头总有吃光的一天,本来两个人靠吃果子也能生存,汪恩却不肯,一定要吃馒头。付义无奈,只能顺着天河走到上游,从石狮子嘴里跳出去,回到人间找粮食。”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付义再回到人间时,发现时移世易,早已改朝换代,人间正是闹灾荒,大水冲垮了河堤。村民见他衣着怪异,便当他是引起天灾的妖邪,将他绑起来,要用火烧死。” “付义耗尽力气挣脱绳索,还抢了一袋馒头,一路跑回山神庙,身后村民紧追不舍,付义远远看见石狮子,他知道他的汪恩就在那里等他,可是” “可是?”玄清追问,“可是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大一点点 “可是汪恩恰好在狮子口边等着他,”赵献双手撑着窗台,接话道,“伸手拉了付义一把,两个人顺利回到那片世外桃源,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什么嘛,”玄清扫兴地撇嘴,“真是没意思,还以为汪恩会为了付义跟村民们打仗呢。” “好了,”段灵儿说,“故事讲完了,赶紧下去,我腿麻了。” 玄清一骨碌翻下来,赵献说,“去把鱼收拾了。” 小孩儿还想再听故事,又不敢忤逆赵献,只得眼巴巴望了段灵儿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玄清走后,段灵儿问,“分明是个忘恩负义的故事,为甚不让他知道真的结局呢?” “他不过是个孩子,”赵献一条长腿屈着,跨坐在窗台上,“何苦这么早就让他领略人心险恶。”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之事多着呢,他若永远怀一颗赤子之心,恐怕日后会教人欺负。” 赵献心中一惊,觉得段灵儿似乎与从前有所不同,却也实在说不出何处不同,便道,“你若实在怕他受欺负,将他带着回皇宫也可。” “做小公公么?” 远远传来玄清大声叫喊,“我不做小公公——!” “当然不是,”赵献爽朗大笑,“已过了净身最好的年岁,当不成小公公了,但承其师业,作个小御医未尝不可。” “你说呢?”段灵儿问。 院子里半晌无声,段灵儿又说,“我知道你听见了,想不想跟我回宫,皇后娘娘罩着你。” 玄清刷拉刷拉地刮鱼鳞,看着一张一合的鱼嘴出神,枣树茂密的树冠还横在院子正中,没了根茎滋养,有些叶子已经枯黄。 “我不能跟你走,”他说,“已经有很多人喜欢你了,你有赵献,还有哑巴。” “可是师父,只有玄清。” 廊檐上的雪粉被簌簌吹落,赵献脸色阴沉下来。 段灵儿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其实不去也罢,宫里也没啥好的是吧献哥。” 赵献不答,跳下窗台径自走了。 “你说你,好端端提什么喜欢不喜欢。” 玄清吐了吐舌头,摇头晃脑,继续拾掇鱼。 “段灵儿,”赵献的脸突然出现在窗外,森然道,“你不会打算把他带回去罢。” “你吓我一跳,”段灵儿心虚地搓手指,“哑巴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我已说好要引荐他与庆成哥认识” “不准,”赵献道,“除非他净身。” “不,不太好罢。” “没甚不好。” “你不是说玄清都过了净身的最好年纪么,哑巴很明显比玄清大了那么一点点” 她的声音越发小,最后在赵献的威压之下,简直细如蚊鸣。 “什么大了一点点?” “年年纪。” “不要紧,”赵献阴森道,“朕自有安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送君千里 哑巴单手控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大队人马左侧,段灵儿掀起辇轿金帘子,拇指食指并拢,含在口里,朝赵献的马队打了个呼哨。 “献哥,”段灵儿喊道,“我也想骑马。” 宫人们垂头憋笑,沉默地行进,赵献策马转头,驱马走到轿子侧,朝段灵儿伸手,道,“来。” 长风过处,撩起他的额发,战铠下外袍烈烈飞扬,赵献正值男儿最有魅力的年岁,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英气,意气风发之态不减当年。 段灵儿抬手一搭,二人双手自空中交握,赵献提臂一拉,将她拉到身前,环臂抱住。 汗血宝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发足狂奔而去。 雪野茫茫,冰凌刺目,赵献大掌蒙住她双眼,嘴唇贴在后颈上,深深呼吸。 “灵儿,朕要你。” “啊?”段灵儿瞪大眼睛,“在这儿?” 她尚且来不及反应,炙热的喘息便如影随形,指掌拨开襦裙下摆,赵献声线极尽温柔蛊惑,“来罢,皇后娘娘。” “不行,啊先停一下献哥后面那么多人呢。” “他们不敢看。” “哑巴还在后面” 赵献突然加快动作,将她上身朝前推到马鞍上,令她抱着马脖子,披风阻隔住冷冽的寒风,唯余下强烈快意,一波波冲击,填满又掏空。汗血宝马缰绳一紧,跑得越发快,背上颠簸更甚,让天子进入得极深,二人倶止不住喘息。 “让他看。”赵献咬住她的肩膀。 “啊不”段灵儿像个亟待吮吸的荔枝,被热气腾着,汪出一股子甜水儿,“不给他看” “好,”用披风把两人裹紧,赵献道,“只给献哥看。” 颠簸中,她脚尖绷紧,熟悉的酥麻攀上脊背,快感灭顶而来。 后来许多年里,段灵儿总在梦中回想赵献抱着自己,骑马狂奔过的那段路。只记得他铠甲下的胳肌坚实健硕,抱紧自己时,渗出源源不断的温暖,心跳顿挫热烈,身上有极淡的男子汉味,手指修长而有力。 周遭寂静,四野孤独,大队人马自发地跟随。 天边不知何时又下起雪,天色明灭,汗血宝马慢慢缓下脚步,背上稳稳驮着它的主人,与它主人的身家性命,走过苍莽雪原,一步一步,走过不曾与之相伴的岁岁年年,苦寒被抛于身后,越走越光明,越走越温暖。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大军复行三日,皇城近在眼前。 “许久不见我哥了,”段灵儿伸了个懒腰,“还真有些想他。” “想他作甚?”赵献问。 “想着我都已快出嫁了,他倒是还未给我寻个嫂子。” 赵献点了点她鼻尖,“姑娘家,开口闭口嫁人出阁,也不害臊。” “有甚好害臊,左不过嫁人出阁,都是为了你。” 赵献被她两句话哄得欢喜,踟蹰片刻,道,“你兄长眼下不在京中。” “嗯?他去哪儿了?” “边境匈奴隐患尚存,朕派他带虎威军处理下后续事宜。” “这样哦,”段灵儿思虑道,“也好,那嫂子的事,我回头慢慢同他商议。” 他眉头稍微舒展了些,亲亲她的嘴角,“听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光阴逆旅 哑巴单手控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大队人马左侧,段灵儿掀起辇轿金帘子,拇指食指并拢,含在口里,朝赵献的马队打了个呼哨。 “献哥,”段灵儿喊道,“我也想骑马。” 宫人们垂头憋笑,沉默地行进,赵献策马转头,驱马走到轿子侧,朝段灵儿伸手,道,“来。” 长风过处,撩起他的额发,战铠下外袍烈烈飞扬,赵献正值男儿最有魅力的年岁,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英气,意气风发之态不减当年。 段灵儿抬手一搭,二人双手自空中交握,赵献提臂一拉,将她拉到身前,环臂抱住。 汗血宝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发足狂奔而去。 雪野茫茫,冰凌刺目,赵献大掌蒙住她双眼,嘴唇贴在后颈上,深深呼吸。 “灵儿,朕要你。” “啊?”段灵儿瞪大眼睛,“在这儿?” 她尚且来不及反应,炙热的喘息便如影随形,指掌拨开襦裙下摆,赵献声线极尽温柔蛊惑,“来罢,皇后娘娘。” “不行,啊先停一下献哥后面那么多人呢。” “他们不敢看。” “哑巴还在后面” 赵献突然加快动作,将她上身朝前推到马鞍上,令她抱着马脖子,披风阻隔住冷冽的寒风,唯余下强烈快意,一波波冲击,填满又掏空。汗血宝马缰绳一紧,跑得越发快,背上颠簸更甚,让天子进入得极深,二人倶止不住喘息。 “让他看。”赵献咬住她的肩膀。 “啊不”段灵儿像个亟待吮吸的荔枝,被热气腾着,汪出一股子甜水儿,“不给他看” “好,”用披风把两人裹紧,赵献道,“只给献哥看。” 颠簸中,她脚尖绷紧,熟悉的酥麻攀上脊背,快感灭顶而来。 后来许多年里,段灵儿总在梦中回想赵献抱着自己,骑马狂奔过的那段路。只记得他铠甲下的胳肌坚实健硕,抱紧自己时,渗出源源不断的温暖,心跳顿挫热烈,身上有极淡的男子汉味,手指修长而有力。 周遭寂静,四野孤独,大队人马自发地跟随。 天边不知何时又下起雪,天色明灭,汗血宝马慢慢缓下脚步,背上稳稳驮着它的主人,与它主人的身家性命,走过苍莽雪原,一步一步,走过不曾与之相伴的岁岁年年,苦寒被抛于身后,越走越光明,越走越温暖。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大军复行三日,皇城近在眼前。 “许久不见我哥了,”段灵儿伸了个懒腰,“还真有些想他。” “想他作甚?”赵献问。 “想着我都已快出嫁了,他倒是还未给我寻个嫂子。” 赵献点了点她鼻尖,“姑娘家,开口闭口嫁人出阁,也不害臊。” “有甚好害臊,左不过嫁人出阁,都是为了你。” 赵献被她两句话哄得欢喜,踟蹰片刻,道,“你兄长眼下不在京中。” “嗯?他去哪儿了?” “边境匈奴隐患尚存,朕派他带虎威军处理下后续事宜。” “这样哦,”段灵儿思虑道,“也好,那嫂子的事,我回头慢慢同他商议。” 他眉头稍微舒展了些,亲亲她的嘴角,“听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封缄 段灵儿回宫当日,京城百姓夹道相迎,万人空巷。她隐隐听百姓谈论声中,有几个听不明白的字眼。 冤案昭反,逆臣归京,忠魂得平。 什么冤案,谁是逆臣?段灵儿百思不得其解。 车马路过皇城脚下最繁华的街巷,正中央门楣上,描金画银五个大字——虎威将军府。 “我家扩建了?”段灵儿问,“门楣上的字好像重新描过金了。” 赵献心头一颤,“对,你兄长平定匈奴有功,赏赐了些钱财。” 哑巴攥缰绳的指节咯咯作响,双目涨红,眼角诡异地上扬,朝那门楣看了许久。 “哑巴,”她叫他,“走了。” 他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跟上大部队的速度。 华灯初上,将军府门前挑起红灯笼,赵献暗中注视他良久,转而低声问段灵儿,“今夜让他入宫么?” “当然要入宫,”段灵儿说,“我兄长又不在府中,总不能让他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住我家府里吧?” “也是。” 哑巴沉默着任由安排,随后跟着赵献的马队入宫,当夜宿在宫中,住的是离凤鸣阁最远的荣园偏殿。 献帝陪着段灵儿回到凤鸣阁,小丫头青瓷正在掌灯。 “奴婢青瓷,给皇上请安,”小丫头迎上来,“给娘娘请安。” “你是青瓷?”段灵儿疑惑道,“似乎跟从前模样不太一样了。” “女大十八变,”献帝笑道,“总要长大的。” “是呢,”小丫头欢快地说,“容貌最容易变的,娘娘也比从前更好看了。” 小丫头语调欢快,眉眼灵秀,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但段灵儿就是觉得这张面孔很陌生,不像是从前自己从府里带出来的丫头,眉心骤然刺痛,她脑海中猛地回响起一句话—— ——不过时气虽热,人却不能贪凉,娘娘刚坐了小月子,不可多食,可以解解渴。 “西瓜,”她喃喃说,“井里有西瓜。” “娘娘糊涂了,”青瓷说,“寒冬腊月哪来的西瓜?” “想吃西瓜了?”献帝笑问。 段灵儿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是,突然觉得好像之前说过这样的话。” “你”他蓦地有些紧张,“想起什么了么?” 她凝神细思,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千头万绪,脑海中一片纷乱,不知从何捋起,想得头疼万分。 “想不起就算了,”赵献心疼地抱着她,“不想了,咱们不想了。” “圣上与娘娘甚是恩爱,”青瓷说,“奴婢在家时,姐姐姐夫也是这般。” 献帝道:“琴瑟和谐,甚好。” “你不是孤儿么?”段灵儿突然问。 “我奴婢” “好了,”献帝打断道,“你先下去罢,朕有些话要对你家娘娘说。” 青瓷诺诺称是,忙退出殿外。 “她不是”段灵儿还想追根究底,却被赵献以吻封缄,脑中便再容不得其他人。 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难以入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必承其重 是时,舒婕妤宫中已是人仰马翻。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是,”宫女道,“奴婢看得真真儿的,圣上亲陪在侧,她得意紧。” “怎么不得意,”舒婕妤绞着手绢道,“圣上连凤位都许了她了,即将入主东宫了,能不得意么?!连丑妃二字都不准提了,显是那狐媚子又得了圣宠。” “娘娘不能说,”宫女惊慌失措,“这两个字提不得,若是被人听去了,告诉圣上可怎么是好” “对对,”舒婕妤连忙捂嘴,小心地查看四周,生恐隔墙有耳,“小声些,陈忠的眼线遍布宫中。” “对了,奴婢见圣驾回鸾时,她身边还带着个男人。” “男人?” “是个带面具的,一身黑衣,像是江湖侠客。” “圣上竟允许她与其他男子苟合!”舒婕妤震惊不已,“完了,圣上对她宽容至此,定是巫蛊惑人,这后宫以后还不是她的天下了!” 宫女瑟瑟发抖,“娘娘我们从前那样对她,她若是追究起来” “本宫不曾害她,”舒婕妤六神无主,“那些主意都是若妃出的,本宫只是受人利用,也是为人所累,她要恨也恨不到本宫头上来对,她不能怨本宫。” “可是娘娘,那巫蛊娃娃毕竟是您亲手放在” “住口!”舒婕妤一巴掌扇在宫女脸上,“贱人!你想害死本宫么!” “奴婢不敢,”宫女膝行至舒婕妤脚下,不住自掌耳光,“奴婢说错了,奴婢说错了” “你说的没错,”她突然反应过来,“事已至此,一味躲藏不是办法,与其成日提心吊胆,不如主动出击,拼个鱼死网破。” 宫女心中明白,以丑妃如今之势,舒婕妤不论如何辗转腾挪亦不过以卵击石,却不敢再出言阻挠,怪只怪自己跟错了主子,白白断送了性命。 “若妃身边有个宫女,名叫小柔,你可记得?” “记得,”宫女道,“她已满二十五,今年本该放出宫去,却被若妃之事牵扯,如今身在冷宫,倒也不曾有怨怼之言。” “她对若妃,确实忠心耿耿,”舒婕妤眼底闪过怨毒之色,豆蔻指甲抠进肉里,“丑妃既能带男宠入宫,本宫倒要看看,圣上究竟能为她忍到哪一步” 皇城风起云涌,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翌日献帝临朝,段灵儿难得早起,为赵献绾发。 “怎不多睡会儿,”献帝道,“朕下了早朝便回来同你用早膳。” “以后这样的日子要慢慢适应,总不能老是贪睡,让献哥一个人早起,”段灵儿掂了掂紫金冠,“这东西真重,顶在头上必然辛苦。” “欲临其位,必承其重,”他偏过头吻了吻她的手心,“好在朕的皇后体贴,倒不觉得辛苦。” “我脸上有一块什么东西,”段灵儿靠近铜镜,眯着眼看,“好像是一块疤。” “哪里有疤,朕怎么看不见?” “这么大一块呢,”她用手摸摸,“你真看不见?你摸一摸试试,就在这儿呢。” “没有,”献帝说,“你定是起的太早,眼花了,再回去睡会儿。” “好哦。”段灵儿说,“要吃大烤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局外人 不多时,陈忠提着食盒前来,在殿前与青瓷交涉。 “您方才不是已托小柔姐姐送了饭菜来么?”青瓷疑惑道,“怎么这会儿又亲自送来了。”转念一想,“是不是圣上想起来我们娘娘的口味,所以又” “哪个小柔?”陈忠肃容道。 “就是从前若妃宫里的掌事宫女,小柔姐姐啊,”小丫头被他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怎么了么?” “无论送的什么,”陈忠说,“都让娘娘先别动筷,你先以此物验过,等我回来。” 青瓷接下那根银针,心中已有几分明白,陈忠并未让小柔来送过食物,但眼下验毒,已来不及了。 段灵儿只吃了几口,便用筷子把鹧鸪头上的红果子戳得稀巴烂,她从小就不爱吃这道菜,赵献如今却浑忘了,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回头要把这事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正盘算着,小丫头青瓷神色慌张,探头探脑地进殿来看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段灵儿问,“觉得闷了,想出去玩?” “不是,”青瓷吞吞吐吐,“娘娘若是不爱吃这个,我把它端下去罢,放在这里也碍眼。” “是你想吃吧?”段灵儿笑道,“直说就是了,拿去吃罢。” “谢娘娘。” 青瓷战战兢兢端着菜出殿,背过身以银针试过,心中忐忑万分,若是此物真有毒,那无论是小柔还是自己,冷宫与凤鸣阁上上下下,都逃不出性命去。 半晌,她惶惶不安地迎光看去,银针发亮,无毒。 “你做什么呢?” 青瓷骤然一惊,托盘落地,叮当一阵脆响,满地狼藉。 “吓着你了,”段灵儿摸摸她的头,“摸摸毛,吓不着,不怕啊,不怕。” 小丫头连番受惊,眼泪巴巴地苦着脸,蹲下身去收拾碎物件,吸着鼻子说,“娘娘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受了凉可怎么好。” “左右无事,献哥还没下朝,我到承明殿外等等他。” “那奴婢换件衣裳,随娘娘同去。” “不用,”段灵儿说,“离得不远,等不着也就罢了,若是等着了,就一起回。” “下个月初八就是封后大典了,”青瓷为难道,“圣上的意思是让娘娘不要四处走动。” 段灵儿觉得有些异样,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为什么不能走动?” “圣上没没说为什么,总之圣上的话总不会有错,娘娘就安分些,莫要违逆圣上意思的好。” “若是我一定要去呢?” 段灵儿极少用带有攻击性的语调,今日却不知怎的,被这一句规劝之言触碰了底线。 小丫头还想再劝,段灵儿已走到殿门口,头也不回地道,“你既不愿走动,便在凤鸣阁好生待着,等我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红桧鹧鸪 不多时,陈忠提着食盒前来,在殿前与青瓷交涉。 “您方才不是已托小柔姐姐送了饭菜来么?”青瓷疑惑道,“怎么这会儿又亲自送来了。”转念一想,“是不是圣上想起来我们娘娘的口味,所以又” “哪个小柔?”陈忠肃容道。 “就是从前若妃宫里的掌事宫女,小柔姐姐啊,”小丫头被他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怎么了么?” “无论送的什么,”陈忠说,“都让娘娘先别动筷,你先以此物验过,等我回来。” 青瓷接下那根银针,心中已有几分明白,陈忠并未让小柔来送过食物,但眼下验毒,已来不及了。 段灵儿只吃了几口,便用筷子把鹧鸪头上的红果子戳得稀巴烂,她从小就不爱吃这道菜,赵献如今却浑忘了,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回头要把这事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正盘算着,小丫头青瓷神色慌张,探头探脑地进殿来看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段灵儿问,“觉得闷了,想出去玩?” “不是,”青瓷吞吞吐吐,“娘娘若是不爱吃这个,我把它端下去罢,放在这里也碍眼。” “是你想吃吧?”段灵儿笑道,“直说就是了,拿去吃罢。” “谢娘娘。” 青瓷战战兢兢端着菜出殿,背过身以银针试过,心中忐忑万分,若是此物真有毒,那无论是小柔还是自己,冷宫与凤鸣阁上上下下,都逃不出性命去。 半晌,她惶惶不安地迎光看去,银针发亮,无毒。 “你做什么呢?” 青瓷骤然一惊,托盘落地,叮当一阵脆响,满地狼藉。 “吓着你了,”段灵儿摸摸她的头,“摸摸毛,吓不着,不怕啊,不怕。” 小丫头连番受惊,眼泪巴巴地苦着脸,蹲下身去收拾碎物件,吸着鼻子说,“娘娘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受了凉可怎么好。” “左右无事,献哥还没下朝,我到承明殿外等等他。” “那奴婢换件衣裳,随娘娘同去。” “不用,”段灵儿说,“离得不远,等不着也就罢了,若是等着了,就一起回。” “下个月初八就是封后大典了,”青瓷为难道,“圣上的意思是让娘娘不要四处走动。” 段灵儿觉得有些异样,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为什么不能走动?” “圣上没没说为什么,总之圣上的话总不会有错,娘娘就安分些,莫要违逆圣上意思的好。” “若是我一定要去呢?” 段灵儿极少用带有攻击性的语调,今日却不知怎的,被这一句规劝之言触碰了底线。 小丫头还想再劝,段灵儿已走到殿门口,头也不回地道,“你既不愿走动,便在凤鸣阁好生待着,等我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暗算 青瓷朝外跟了几步,颇有些不放心,却因已答应了陈忠在此处等他回来,便只得安排几名合宫太监远远跟着,确保自家娘娘安全。 她隐隐觉得不安心,那盘无毒的红桧鹧鸪像铁杵一般横亘在她心里,无端端扯出千头万绪。 颂风是被陈国昌提拔上来的,一开始在若妃宫中做下等丫头,喂鸟浇花,拢共也没见过若妃几面。后来若妃骤然小产,她便被陈总管安排到凤鸣阁候着,准备伺候一个只闻其名的丑妃,从始至终,颂风跟小柔没有仇怨,她没理由害自己。 沿途宫人避道,段灵儿一路走到武英殿演武场外,假山后突然横冲直撞跑来一名宫女,面上尽是泥污,看不清容貌,只能隐约见眉心似有颗朱砂痣。 “娘娘,”宫女跪道,“娘娘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段灵儿问道,“你是谁宫里的宫女?慢慢说。” “奴婢是荣园偏殿的掌事宫人,”宫女神色慌乱,“那位与娘娘一同回宫的哑侍,方才与宫中太监起了些冲突,竟一气之下,将那太监活活打死了!” “哑巴打死人了?” “是,那太监说丢了几件贵重物什,诬赖是那位哑侍所盗,他一时气不过,便大打出手” “怎么会,”段灵儿急问,“那他现在何处?” “就在偏殿中,”宫女道,“奴婢与几名太监拦他不住,也被狠狠招呼了几下,奴婢没法子,只能来找娘娘了,请娘娘为奴婢们做主。” 哑巴刚入宫一日,便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性子本不和缓,江湖气太重,又不会说话,段灵儿极担心他受欺负。 “前方引路。” 宫女忙不迭爬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你叫什么名字?” 演武场传来兵将们练兵时的呼喝声,兵刃劈刺开稻草人,开膛破腹,鸣金三声,虎威军旧部收队。 段灵儿随那宫女走到荣园偏殿外,身上隐隐有些发热,仿佛周身暑期蒸腾,处在一个温吞的夏日。 “人在何处?”她问。 宫女将她让到侧殿内,“娘娘先在此处稍待片刻,奴婢让太监们把哑侍请来。” “我自去见他。”身上越来越热,她思维逐渐混沌,空气中的游丝编织成一张情网,越裹越紧,令她无处遁形,却有一个清晰的念头跃出脑海—— 被算计了。 “丑妃娘娘,您果真不记得奴婢?” “你是谁?”呼吸沉重,热气呵出凝结为白雾,她极力看清面前的女子,情热牵扯出双眼旧疾,视线开始模糊,“谁是丑妃” “奴婢,”宫女垂首笑道,“陈小柔。” 陈小柔是谁? ——小柔!快,把你的鞋给本宫! 谁!谁在说话! 狰狞的男人面孔,被血喷溅的金色绣鞋,淫邪的喘息声,无边的黑暗,他们是谁?那是什么?! “放我出去”她踉跄着摸索大门,却被小柔狠狠推了一把,“娘娘就在此处等着罢,出去作甚?”言罢便听得殿外太监引着哑巴来的脚步声,笑道,“您的姘头来了,奴婢就不打搅娘娘的好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成好事 段灵儿被炙热烘烤,像是置身于炭炉围成的铜墙铁壁,脑海中有些破碎的画面,却实在难以连缀到一处。 听见沉稳的脚步声,萦绕鼻端的尽是男子身上清淡的草木气息,这味道出奇熟悉,令她安稳。 体内似有一团霹雳雷火,引燃心肺,不断膨胀扩张,极尽爆裂,她目不能视,只能不断撕扯衣物,攫取片刻凉意。 双手被一双男人大掌攥紧,她自发向那人靠去。 “献哥热热的受不了” 那双手不住推拒,段灵儿心中委屈,身上难受,连呼出气体都是炙热,献哥却不肯帮她,由着她难耐。 “好难受,”她语气里带着哭腔,已是忍耐到了极限,亦伸手去扯那人的衣裳,想要得到他的抚慰,“给我,给我求求你” 那人不住躲闪,听此一言却微微动容,俯身一手搂住段灵儿的腰,把头埋在她颈侧,高大的身躯压下来。段灵儿用脸颊不住蹭他脖子,春情涌动,那药的作用已完全发散出来,心头反复激荡,热力几乎破体而出,更迟迟寻不到发泄之处。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下一秒身子腾空,便被一双极有力的臂膀拦腰抱起。 哑巴被她蹭得脖颈通红,呼吸声粗重,却似十分顾忌,极力避开那灼热唇舌,段灵儿不知又在嘟囔什么,又奋力撕扯衣物。 恍惚之中,段灵儿似乎听见宋庆成的声音,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铁棒一般敲击她的脑海—— “小妹,不怕,哥在呢。” 从小到大,宋庆成最爱同她说这句话,儿时做错事被宋濂修理,他为她顶包时说,后来烽火连天,他把她推出火海时也说。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猛地拉开记忆的闸门,无数陌生的画面一涌而出,横冲直撞,她却没工夫再去理会含义,身体的炙热转变成渴望,酥麻感不住攀升。 “圣上驾到——” 赵献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五爪金龙威严无比,此时却随着主人的情绪寂寂无声,看不出悲喜。 陈忠一脚踹开殿门,“哑侍!你好大的胆!” 银面具掩盖情绪,哑巴将她放在榻上,转而直视献帝,二人目光自虚空之中交错,倶未动声色,目刃相碰,已交锋无数回合。 一会儿工夫,段灵儿已将衣物翻滚撕扯得差不多了,眼看便要一丝不挂。 “滚出去。”献帝早已处在愤怒边缘,却不得不退步,“都滚出去。” 哑巴整理被扯松的衣物,率先一个回旋撞碎窗户,自窗口鱼跃而出。 陈忠带人自行追去,宫女太监纷纷避让,大殿朱门一闭,殿中一时只闻喘息。 床榻上的人把自己完整地从衣服里剥出来,肌肤白皙,吹弹可破,不住翻滚呻吟,像酝酿着整个春天。 “献哥献哥” 无意识的呼唤取悦了天子,他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原本是该恨的,看到那一幕简直要恨得呕血。可是那恨意一旦落到这个人身上,就不知不觉避开去,到头来气的是自己,心疼的还是自己。 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又爱又恨,又心疼又生气,然后不得不心甘情愿成了解药,以身为引。 “我要我要”她紧紧抱着他,谄媚般亲吻拥抱,“献哥给我,给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两情缱绻 冷宫大门已被封锁,陈忠率领七人小队分列两边,两人出列,将小柔擒住。 “陈公公,可否等一等,”小柔挣扎道,“再容奴婢为我家娘娘穿一次鞋。” “你要去哪儿?”若妃抬头问。 “不是杂家不给姑娘行这方便,”陈忠垂眸道,“姑娘所做之事既已东窗事发,便该知道,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 “奴婢不求别的,只想给娘娘再穿一次鞋,我们家娘娘还没穿鞋” “带走。”陈忠道。 御林军拖着小柔朝冷宫外走,若妃突然猛地跳起来,抱着枕头去追,“你们要把小柔带到哪里去?!” “娘娘”小柔极力挣扎,哭喊道,“娘娘别过来,小柔走了,再给娘娘叩个头,小柔就走了。” 若妃赤着脚,脚上冻疮遍布,有些已开裂流血,她撕扯着御林军的铠甲,豆蔻指甲掀翻了也感觉不到疼一般,“松开小柔!本宫命令你松开小柔!” “你听不见本宫说话么!狗奴才!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陈国昌的一条狗,你不过是我爹的狗!” 陈忠任由她嘶闹,耷拉着眼皮默立,夕阳穿过冷宫窗户,将冰冷的空气冻结。良久,小柔被拖出院外,陈忠垂下头来注视着她的脸。 “我的确是狗,”陈忠低声道,“但娘娘忘了,我不是你爹的狗我是皇上的狗。” 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江山,也是皇上的江山。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你爹从龙三十余载,确实忠心耿耿,但他为人拘泥,不会审时度势,一味尽忠,就成了愚忠。” 陈忠指捻兰花,横在口鼻前掩住笑意,“愚忠之人,顶多能做个死谏之臣,杂家与他可不同,娘娘别把杂家跟师父混为一谈,”旋即转身,阴冷的阳光披了一背,看不清他的神情,“对了,杂家忘了向娘娘报喜,圣上怜悯师父他老人家身体有恙,已将他接出水牢,如今” “安排在内务府闻香司,负责”他的声音越发尖细,声声刺痛耳膜,“刷夜壶。” “你这狗奴才!”若妃尖声嚎叫,鬼魅一般扑上去,却被陈忠一把搡倒在地,怀中枕头摔出去老远,她癫狂地爬向那个方向。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陈忠先一步走过去,一脚踩在枕头上。 “娘娘别怕,您忘了么,”陈忠的声音诡异而残忍,娓娓道来,“您的孩子早已经死了,从高台上跌下,活生生摔死的,是个成了型的男孩儿,生得可爱极了” “别说了!别说了!”若妃鲜血淋漓的双手捂住耳朵,奋力摇头,眼睛几乎瞪得脱离眼眶,疯狂嘶吼,“我的孩子没死!他还活着!就在那儿呢,他在跟我说话呢!皇上,皇上你听,咱们的孩子在说话呢,孩子!啊——!!!” 陈忠用脚尖捻碎枕头,荞麦皮散落一地,若妃像个黑夜里的拾荒怪物,立着四肢在地上攀爬,努力把每一粒荞麦皮捡回手心里,紧紧攥着,如同抱着自己最珍贵的宝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恶人磨 冷宫大门已被封锁,陈忠率领七人小队分列两边,两人出列,将小柔擒住。 “陈公公,可否等一等,”小柔挣扎道,“再容奴婢为我家娘娘穿一次鞋。” “你要去哪儿?”若妃抬头问。 “不是杂家不给姑娘行这方便,”陈忠垂眸道,“姑娘所做之事既已东窗事发,便该知道,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 “奴婢不求别的,只想给娘娘再穿一次鞋,我们家娘娘还没穿鞋” “带走。”陈忠道。 御林军拖着小柔朝冷宫外走,若妃突然猛地跳起来,抱着枕头去追,“你们要把小柔带到哪里去?!” “娘娘”小柔极力挣扎,哭喊道,“娘娘别过来,小柔走了,再给娘娘叩个头,小柔就走了。” 若妃赤着脚,脚上冻疮遍布,有些已开裂流血,她撕扯着御林军的铠甲,豆蔻指甲掀翻了也感觉不到疼一般,“松开小柔!本宫命令你松开小柔!” “你听不见本宫说话么!狗奴才!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陈国昌的一条狗,你不过是我爹的狗!” 陈忠任由她嘶闹,耷拉着眼皮默立,夕阳穿过冷宫窗户,将冰冷的空气冻结。良久,小柔被拖出院外,陈忠垂下头来注视着她的脸。 “我的确是狗,”陈忠低声道,“但娘娘忘了,我不是你爹的狗我是皇上的狗。” 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江山,也是皇上的江山。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你爹从龙三十余载,确实忠心耿耿,但他为人拘泥,不会审时度势,一味尽忠,就成了愚忠。” 陈忠指捻兰花,横在口鼻前掩住笑意,“愚忠之人,顶多能做个死谏之臣,杂家与他可不同,娘娘别把杂家跟师父混为一谈,”旋即转身,阴冷的阳光披了一背,看不清他的神情,“对了,杂家忘了向娘娘报喜,圣上怜悯师父他老人家身体有恙,已将他接出水牢,如今” “安排在内务府闻香司,负责”他的声音越发尖细,声声刺痛耳膜,“刷夜壶。” “你这狗奴才!”若妃尖声嚎叫,鬼魅一般扑上去,却被陈忠一把搡倒在地,怀中枕头摔出去老远,她癫狂地爬向那个方向。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陈忠先一步走过去,一脚踩在枕头上。 “娘娘别怕,您忘了么,”陈忠的声音诡异而残忍,娓娓道来,“您的孩子早已经死了,从高台上跌下,活生生摔死的,是个成了型的男孩儿,生得可爱极了” “别说了!别说了!”若妃鲜血淋漓的双手捂住耳朵,奋力摇头,眼睛几乎瞪得脱离眼眶,疯狂嘶吼,“我的孩子没死!他还活着!就在那儿呢,他在跟我说话呢!皇上,皇上你听,咱们的孩子在说话呢,孩子!啊——!!!” 陈忠用脚尖捻碎枕头,荞麦皮散落一地,若妃像个黑夜里的拾荒怪物,立着四肢在地上攀爬,努力把每一粒荞麦皮捡回手心里,紧紧攥着,如同抱着自己最珍贵的宝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心头肉 夜幕四合,婕妤宫上空阴云翻滚。 “娘娘,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宫女六神无主,“眼看着事情败露,小柔在暴室里被严刑拷打,万一她扛不住拷打,将我们供出来了可怎么办” “她会供出本宫么,她,她应该不会供的,要供也是供若妃,”舒婕妤恐惧地掐掌心,“她是若妃的人,就算是供出我们,圣上也不会相信的,只会当她是嫁祸推诿,圣上会相信本宫的,对不对?” “是,是,”宫女说,“圣上一定不会相信小柔的鬼话。” “对,对,圣上不会相信的,一定不会相信的” “可是”宫女担忧道,“就算圣上不信,若是凤鸣阁那女人再吹吹枕头风,奴婢怕圣上” “那怎么办?我们已经做到这地步了,”舒婕妤一颗心又旋到半空,“以她现在的威势,想弄死我们易如反掌,我们现在怎么办?” “眼下这般情形,娘娘也只能做识时务者。” “你的意思是”舒婕妤猛地反应过来,“让本宫向那女人示好?” “不是示好,”宫女眼神灼灼,坚定道,“奴婢之前听小柔说,自那丑妃回宫后,仿佛对之前的事都没甚印象,娘娘现在要放低姿态,去跪她,求她,让她生出怜悯之心,介时” 舒婕妤附耳去听,主仆二人低声交谈片刻,面上倶露出松快神色。 窗户外树影晃动,像一个秘黑的人影一晃而过,舒婕妤沉浸在逃出生天的计谋之中,未察觉已身处险境。 当天夜里,三更十分,小柔在暴室死了,死前受尽折磨,却硬是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仿佛那天的几声娘娘,已耗尽了余生力气,灵魂早已归去,唯有肉身苟存。 而今肉身亦毁,她便化作伥鬼,永陪在若妃身侧。 段灵儿被人害了这么一回,足足老实了好几天,一方面封后大典迫在眉睫,迎来送往恭贺之礼劳心劳神;另一方面,天子在夜间活动上加大惩处力度,令她实在下不来床,真真成了让君王从此不早朝的祸水。 时气渐热,冬日里积存下的雪陆续开化,皇城笼罩在梅花清冽的香气之中,分外怡人。 段灵儿脸上的伤疤,终于完全好了。 赵献借着熹微晨光看她的睡颜,又用指腹去摸那块疤原本存在的地方,李鬼手的药果真天下一绝,那来势汹汹的烧伤,终于抽丝剥茧地好利索了,只留下淡淡的颜色,像一点刻意化开的朱砂。 他几乎忘了她脸上有疤的时候是什么样,好像这个人在他心里一直是初见时的模样,小脸圆眼,生动活泼。谈不上美丑,只是长得实在合乎心意罢了。 世上美人千千万,顺眼的也就这么一个。 段灵儿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猫咪似的拱进他怀抱里,占据了心口的位置,迷糊道,“不要红桧鹧鸪” 赵献亲亲她,“那要什么?” “要大烤鸡蒸羊羔,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酱鸡腊肉,卤煮卤鸭” “好了,”献帝万分惊奇地阻止了她在梦中继续报菜名,生怕把这不太聪明的脑子累得更笨了,将人朝怀里搂紧,“那么多东西你能吃得下?” “吃不下”她吧唧嘴,溜溜地流了一串口水,“给献哥吃” 他的心头肉就酸软了一片,像是被一双白嫩的小手轻轻掐了一把,又来回抚慰地摸一摸,亲一亲,反复煎熬。 “献哥不吃,都留给你吃。” “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人形蛊 荣园偏殿那事发生之后,众人皆以为圣上会将那哑侍处死,最不济也会送出宫外,永世不得入京,但没想到圣上却仍让他在宫中居住,初定了个武英殿副将的位分,好吃好喝伺候着,说到底还是为了给皇后娘娘立威。 转眼到了三月底,距离封后大典不足一月,后宫中各嫔妃小主倶是蠢蠢欲动,不管是否曾与丑妃有过节,各厢谄媚之态却不稍减,礼物大件小件堆积如山,古董珍玩亦不少见,一车车往凤鸣阁中运。 小丫头青瓷挑花了眼,一会儿是芳贵人送来的灵犀久久扇,一会儿又是百里婕妤送的风华散春伞,文熙避毒筷,端领青玉珏,选来选去,挑出一件特殊的来。 “这是什么?”那是一块琥珀,巴掌大小,稳妥地安置在一方紫檀木盒子里,青瓷将那物举起来,朝着光,“这里面” “啊——!!!” 话音未落,她蓦地将那块东西摔落在地,抓狂朝后蹭退,好似有什么东西跗骨之蛆一般追着。 “怎么了?”段灵儿问。 “这是”青瓷抬起脸,年轻的面孔上尽是惊恐,竟已难以遏制的泪流满面,“娘娘,这是” “怕什么?”段灵儿走上去,弯腰拾起那枚掉落的琥珀,“这是什么东西?” 一束阳光透过那琥珀,映出里面东西的轮廓,段灵儿手指僵硬,几乎无法动弹,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刺透了她的心脏——那琥珀中的东西,竟赫然是一个刚成型的胎儿! “娘娘快放下!”小丫头扑上来抢那东西,“这东西不能碰!碰了要遭天谴的!快放下!” 她无法动弹,全身冰冷,那块琥珀像生长在手心里一样,甩不脱,掉不落。光珠圆润,琥珀中的胎儿被永远固定住,那是个女胎,三四个月模样,依稀能看出皱巴巴的鼻子眼睛,嘴角凝着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东西叫人形蛊,”青瓷声音颤抖,“是苗疆最恶毒的蛊术,未见过太阳的胎儿阴气最重,尤其是四五个月时候,苗人将意外流产的孩子以琥珀密封,不见天日,置于最阴森处,吸饱怨气,遗恨,再让它们去害人” “是谁?”段灵儿茫然望着掌心的女婴,温暖的阳光沐浴,令这个小小婴尸染了些温度,好似有了呼吸心跳一般,她觉得心尖被刀剜一样疼,“是谁做的?” 这是一条性命,尚且未曾睁开眼看看这世界,谁这般狠心,将她无情扼杀在腹中,又以如此阴毒之法,让她化作厉鬼,生生世世不能投胎。 “奴婢查过了,此物是舒婕妤送来的。” “舒婕妤”自己与这人有过节么,难道嫉妒当真令人乱了心智,连这样无辜的性命也舍得残害?! “娘娘,”掌事太监入殿道,“舒婕妤殿外求见。” “娘娘还是不要见了罢,”青瓷担忧道,“她既送这等蛊物,恐怕一门心思想着戕害娘娘,不怀好意,歹毒之人,定是来者不善。” “我正想见一见她,”段灵儿怒火中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会一会她。” 她说完这句话,自己却先愣住了,总觉得这话从前说过,同样的场景,与同样的人。 说话间掌事太监已将舒婕妤自院中请到前厅,段灵儿本觉得行此诡谲之事的人必会相貌阴毒,不料来的竟是个水灵的美貌姑娘,进门便跪,泪汪汪唤“姐姐”。 “姐姐责怪妹妹罢,”舒婕妤叩首道,“妹妹没用,昔日姐姐受辱时没能出手相助,如今姐姐归来,我实在没脸见姐姐,竟到今日才将姐姐孩儿寻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未亡人 舒婕妤狼狈万分,满头是血,跌跌撞撞朝殿外跑,来之前她已做好充分应对准备,情感酝酿得格外充沛,桩桩件件都预备好了,唯独漏算了这一出,她万万没有想到,丑妃竟已恢复记忆了。 一字落错,满盘皆输,走到如今这步田地,这盘棋算是彻底被自己给毁了。 她失魂落魄,头上簪花掉落也不曾察觉,自己的荣宠与母家的荣耀,毁于一旦,怪只怪她从一开始就看走了眼,跟错了人。 踉跄之间,不知不觉竟已走到荣园别院后身,那处从前是给前朝妃子们听戏的所在,如今前殿作为接待王爷诰命住宿之处,后院已荒废了,无甚院墙遮挡,唯独春日里树木新叶茂密,便于藏身隐匿。 院中正有一名男子在练剑,剑风过处,惊起一片飞鸟,舒婕妤连忙躲避在灌木间,朝院中看去—— 男人剑法大开大阖,走的尽是刚猛路子,每一剑横扫而过,倶能激起劲风,带着枝叶抖动,忽而藉力飞跃,身如利箭离弦,潇洒恣意。 一炷香后,天空中一只鹰隼盘旋,他收剑归鞘,银面具发亮,扬起手臂接下那鹰,舒婕妤捂住口鼻,那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 海东青四百年方出一只,是万鹰之王,还要由主人亲自熬鹰,一生只认一主,向来为君王所用,通体雪白的更是少见。 舒婕妤见那男人自海东青腿上解下一物,方要瞪大眼睛,仔细看去,却忽听耳边一阵罡风刮过,眼前一白,转瞬之间,一只大手已扣住脖颈! 舒婕妤迟迟未回宫,宫女左右等不到主子,只得派宫中数人去寻,一路沿着莲花池寻到凤鸣阁,始终未见踪影,却看见路上零星血迹,越找越是心慌。 天渐黑了,宫女隐约见地上一处物什闪闪发光,走近去拾,竟是舒婕妤今日所佩戴的簪花,那簪花还是她亲手给主子插上的,如今上头沾着血,格外阴森恐怖。 “找到了!”太监的声音尖细发抖,他望见草丛中露出一双脚,那是舒婕妤的绣鞋。 “娘娘,娘娘”宫女奔过去,口口声声唤自己娘娘,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声极度惊悚的尖叫! “啊——!!!!” “娘娘——!”太监们抱头鼠窜,尖叫声交织成一团,仿佛尖利的篦子刮擦铁板,让人毛骨悚然。 舒婕妤死相极恐怖,脑袋转了半圈,背在背后,脖颈间皮肤爆裂开,鲜血已干涸了,面上没一丝血色。她的眼睛被生生挖了,只剩两个空洞的血坑,几只绿豆蝇嗡嗡纠缠,趴伏在坑里吸那些恶心的脓液。 抬尸的两名太监都吐了。 宫门下钥,皇城轮罩在阴冷的死气中,舒婕妤尸首被抬到合宫门外,白布遮面,舒家要讨一个说法。 舒老大人挟妻带母,带领舒家上下直系旁系,长跪于武门,求圣上究出杀女凶手,务必将此人绳之以法,以还舒婕妤天理公道。 谁都明白舒老大人的意思——舒婕妤是在见了段灵儿之后失踪的,她的死,与未来的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 “小女死的冤惨,”舒老大人老泪纵横,“求圣上,还小女公道,给舒家一个说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海东青 舒婕妤狼狈万分,满头是血,跌跌撞撞朝殿外跑,来之前她已做好充分应对准备,情感酝酿得格外充沛,桩桩件件都预备好了,唯独漏算了这一出,她万万没有想到,丑妃竟已恢复记忆了。 一字落错,满盘皆输,走到如今这步田地,这盘棋算是彻底被自己给毁了。 她失魂落魄,头上簪花掉落也不曾察觉,自己的荣宠与母家的荣耀,毁于一旦,怪只怪她从一开始就看走了眼,跟错了人。 踉跄之间,不知不觉竟已走到荣园别院后身,那处从前是给前朝妃子们听戏的所在,如今前殿作为接待王爷诰命住宿之处,后院已荒废了,无甚院墙遮挡,唯独春日里树木新叶茂密,便于藏身隐匿。 院中正有一名男子在练剑,剑风过处,惊起一片飞鸟,舒婕妤连忙躲避在灌木间,朝院中看去—— 男人剑法大开大阖,走的尽是刚猛路子,每一剑横扫而过,倶能激起劲风,带着枝叶抖动,忽而藉力飞跃,身如利箭离弦,潇洒恣意。 一炷香后,天空中一只鹰隼盘旋,他收剑归鞘,银面具发亮,扬起手臂接下那鹰,舒婕妤捂住口鼻,那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 海东青四百年方出一只,是万鹰之王,还要由主人亲自熬鹰,一生只认一主,向来为君王所用,通体雪白的更是少见。 舒婕妤见那男人自海东青腿上解下一物,方要瞪大眼睛,仔细看去,却忽听耳边一阵罡风刮过,眼前一白,转瞬之间,一只大手已扣住脖颈! 舒婕妤迟迟未回宫,宫女左右等不到主子,只得派宫中数人去寻,一路沿着莲花池寻到凤鸣阁,始终未见踪影,却看见路上零星血迹,越找越是心慌。 天渐黑了,宫女隐约见地上一处物什闪闪发光,走近去拾,竟是舒婕妤今日所佩戴的簪花,那簪花还是她亲手给主子插上的,如今上头沾着血,格外阴森恐怖。 “找到了!”太监的声音尖细发抖,他望见草丛中露出一双脚,那是舒婕妤的绣鞋。 “娘娘,娘娘”宫女奔过去,口口声声唤自己娘娘,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声极度惊悚的尖叫! “啊——!!!!” “娘娘——!”太监们抱头鼠窜,尖叫声交织成一团,仿佛尖利的篦子刮擦铁板,让人毛骨悚然。 舒婕妤死相极恐怖,脑袋转了半圈,背在背后,脖颈间皮肤爆裂开,鲜血已干涸了,面上没一丝血色。她的眼睛被生生挖了,只剩两个空洞的血坑,几只绿豆蝇嗡嗡纠缠,趴伏在坑里吸那些恶心的脓液。 抬尸的两名太监都吐了。 宫门下钥,皇城轮罩在阴冷的死气中,舒婕妤尸首被抬到合宫门外,白布遮面,舒家要讨一个说法。 舒老大人挟妻带母,带领舒家上下直系旁系,长跪于武门,求圣上究出杀女凶手,务必将此人绳之以法,以还舒婕妤天理公道。 谁都明白舒老大人的意思——舒婕妤是在见了段灵儿之后失踪的,她的死,与未来的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 “小女死的冤惨,”舒老大人老泪纵横,“求圣上,还小女公道,给舒家一个说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公道在天 舒凤是舒老大人的老来子,只因圣上南巡时远远见了一面,便央着父亲把自己送进宫选秀,无奈圣上登基之后三年不肯大选,只得先入宫做个花草丫头,想着远远能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后来舒老大人旁敲侧击地提醒,圣上才勉为其难封她个婕妤之位,算是给舒家脸面。 如今她死了,舒家上下同仇敌忾,誓要让圣上不能立段灵儿为后。 即便是深渊地狱,也要拖着凶手一起做恶鬼。 宫灯初上,昏黄的灯火把舒家一身丧衬得惨白,舒老大人是三朝老臣,祖上有从龙之功,眼下他带领全家人跪廷,阵仗之大,形同逼宫。 前朝汉白玉石阴冷,灯笼,烛火,明灭不定,一群人身着丧服,老老少少跪得坚如磐石,勾勒出一副誓不罢休的情态。后宫中此时却寂静,段灵儿趴在窗户前听庭前落花声,今夜赵献迟迟未归。 青瓷不住向外眺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你在看什么呢?”段灵儿问。 “奴婢在看院子里的树。” “树有甚好看的?”段灵儿促狭道,“莫不是动了春心,喜欢上哪个侍卫,等着人家巡逻路过好一解相思之苦?” “娘娘不要打趣奴婢了,”青瓷道,“咱们院子里多了几棵黑枣树,陈公公说是圣上叫人特地从宫外运进来的。” “种枣树做什么?” “陈公公说,枣树叶子宽大,上头涂了防蚊虫的药油,时气热了以后可以驱虫。” “这么回事啊那种了就种了吧。” 同一时间,武门之前。 献帝站在台阶之上,睥睨众人,夜风凛冽,掀起舒婕妤蒙头白布的一角,露出狰狞惊恐的尸容,双目空洞之处已经变为黑色,如同两个漆黑的夜色。 “请圣上,给老臣一个说法。”舒老大人跪直身,“老臣已过天命之年,膝下唯有此女,自小如掌上明珠,疼宠呵护尚不能及,如今却死的这般不堪,圣上若不给舒家一个交代,告慰小女在天之灵,老臣唯有一死。” 舒家上下齐齐痛苦,庭前一时哀鸿遍野,宫锣敲罢三声,三更了。 “舒爱卿,”献帝道,“凤儿的死,朕也同样痛心疾首,但凶手尚未有定论,请舒爱卿再等几日,三日之内,朕定侦破此案,还凤儿一个公道。” “凶手是谁,圣上心知肚明,”舒老大人怒目而视,“圣上欲包庇凶手,令其脱罪,老臣无话可说。” “朕不曾包庇凶手,”献帝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舒氏上下数十口人面前,步履稳健,仿若真龙傍身,不怒自威,“因为真正的凶手,就是朕。” “是朕杀了凤儿。” 献帝双膝落地,给舒家老少四十三口,行跪拜大礼。 雷声轰鸣,天边闪过万顷雷电,霎时照亮了整个夜空,寒雨淅淅沥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 男儿膝下有黄金,天子一跪,四方退避—— “圣,圣上”舒老大人心中极度震惊,枯槁如树皮般的双手战栗着去扶天子,老泪交错落下,“圣上不可,圣上这般是折煞老臣了” “舒爱卿是为人父,朕是为人夫。” 忽而大雨倾盆,雨水顺着他侧脸滑落,“舒爱卿爱女之心甚且,朕爱妻之心亦然。” “今日舒爱卿想为爱女讨个说法,无可厚非,朕就在此处,无论爱卿怎番责备,朕一人承受。” 雨水浇湿宫灯,舒婕妤之母以身躯为女儿遮挡风雨,她年岁已大,身子不太灵便,却依然艰难地挪动身体,挡在女儿身上。女子柔弱,为母则刚,在场之人无不动容落泪。 献帝虎目涨红,两腮肌肉咬紧,手掌摊开在地,便要叩首。 良久,舒老大人喉中发出嘶哑哭声,哭声越来越恸,几乎要盖过这天地间凄厉的暴风骤雨,撕开低沉霄汉,“罢了罢了” “是小女命薄”他容色悲怆,泪水混合着雨水,冲刷这张苍老破败c沟壑纵横的面孔,女儿的死对他打击实在太大,让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大人一夜间须发尽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乍见之欢 一夜暴风雨,段灵儿在帐中睡得安稳,她做了个梦,梦见春日里的田野,春草茂密鲜嫩,迎风而动,各色鲜花开遍,丛中坐着个头戴花环的小姑娘。 小姑娘回过头来,脆生生唤她。 “娘——” 醒来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原来做娘的滋味这般好,好得像真的一样。 雨后晨光熹微,赵献已在床边注视她许久,“醒了?” “嗯,”段灵儿伸了个懒腰,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上半身柔软贴合,“做了个美梦。” “知道么,”赵献用手指为她梳头发,温柔道,“你怀孕了。” “怀,怀孕?” “傻子,连自己怀孕了也不知道?” 回宫后事情颇繁忙,这般想来葵水确实推迟了许久,自己却未留意,只当苦药喝得太多,影响了信期。 段灵儿把手小心翼翼放在小腹上,只觉得惊奇,“真的怀孕了?这里有个小姑娘了?” “你怎知道是个女儿?”赵献心软得一塌糊涂,亦伸手抚摸,“她告诉你了?” “她给我托梦了,一定是个女儿。” “好,”赵献点头,“朕最喜欢女儿。” “孩子,”她嘟着嘴喃喃自语,“嘿嘿孩子,这里头有个孩子。” 赵献无奈摇头,她自己分明还是个孩子,一个被他宠坏的小姑娘。 “献哥,”段灵儿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在养心殿批折子。” “你骗我,”她注视他的眼睛,“是不是” 献帝被那眸子看得不安,怕她从中寻出蛛丝马迹,不料她却突然问,“是不是上哪个美人儿宫里去了?” “朕这后宫中有几个人,你心里还不清楚么皇后娘娘?” 天子龙颜靠的越发近,她的心跳便又无法控制了,忙推开他,“知道知道,你当我没问就是了。” “话既已说了,又何故不肯认呢?” “我认我认了,”段灵儿立即转移话题,“你给咱们的女儿起个名字罢。” 赵献将她困在怀里,思索片刻道,“就叫尽欢。” “尽欢,赵尽欢”那三个字在她唇齿之间划过,又趁着热气腾腾,滑进了天子的嘴唇,唇舌缠绵,缱绻入骨。 两人交换了个浅吻,春日里,这样清浅的亲昵更让人依恋。 舒婕妤的尸骨不全,献帝却破例将她葬入妃陵,又允许家人时时祭拜,为舒老大人挑选宗室内资质好的孩子,以颐养天年。 舒家经此一事,不但没有败落,反而家族再起,颇受圣上关怀,舒婕妤之死便被压下,最后传为因病暴毙,平息物议。 至于凶手到底是谁,没人敢再去追究。 封后大典越发近了,准皇后娘娘也越来越忙。 献帝朝堂上的事提早处理完,将时间调配充分,与她有关的,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吉服收腰处要放开些,”献帝道,“莫太紧了。” “是,”陈忠应声道,“奴才午后亲去督促内务府改动吉服。” “其实不用改的,”段灵儿道,“不到三个月,还没显怀呢,吉服做得太宽大了显胖。” “胖甚,”献帝不悦道,“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丑得很。” “你现在才嫌我丑,未免晚了些罢。” “不晚,还要嫌一辈子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以天子在自家皇后的耳垂上咬了一口而胜利告终。 小丫头青瓷羞得面若桃粉,被陈忠拉着走出殿门,没想到圣上说起情话来,竟也这般性感迷人,娘娘真的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殿外日光倾城,院中几棵枣树移活了,叶子之间缀着几朵小花儿,熬过苦寒,开出极致美丽的春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他山之石 初春河水乍凉,她感到冰冷的水漫过了口鼻,窒息感缓慢袭来,眼前疯女人的脸逐渐变得模糊,大红色吉服像血一般蜿蜒。 脑海深处劈啪作响,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说话,真相呼之欲出。 ——朕的丑妃,还真是善妒。 谁?谁在说话?献哥,是你么? ——你以为死了就能见到宋庆成,有朕在一日,就定让你与他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 ——娘娘也别记恨咱们,怨就怨圣上不愿意把龙精留在您肚子里头。 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二尺红击打小腹,啪啪声不绝于耳,是什么被掏空了,没有了,为什么心里会这样难受。 ——大哥要走了,你与赵献好生过,把你交给他,大哥放心 哥?你要去哪里?不要走,不要走! ——你和宋庆成的孩子,没了。 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天空把池水拨开,通透的冰晶刺破皮肤,心脏像被攥紧,不能呼吸,不能睁眼。 ——就凭你,也配住这离养心殿最近的凤鸣阁? ——民女柳旭,给丑妃娘娘请安。 ——还不求求来日的后宫之主,给你条活路。 ——打。 ——她已这般丑陋了,不在意多几分颜色。 赵献的眼神为何如此冰冷,他在看谁,被打了耳光的人是谁?谁是丑妃?! ——你好好求求本宫,说不定求得本宫快活了,舒坦了,便大发慈悲放了她。 ——可惜这容貌毁了,就没法儿勾引皇上了,只能跟你家娘娘一样,受尽欺凌,老死宫中。 青瓷,青瓷青瓷已经死了! ——你与宋庆成的孩子没了,便要让朕的孩子陪葬么? ——丑妃,你好狠的心。 交错的时空,错乱的对话,忽而火光四起,周遭从冰寒转为炙热,左脸剧痛,宋庆成将她推出火海。 “别管哥,快走——!” “小妹,活下去,替宋家活下去。” 宋濂苍老的面孔就在眼前,声声泣血。 “孩子,圣上对宋家杀心已起,你不姓宋,你姓段,若有一日株连九族,唯你一人可活” ——宋庆成里通卖国,按罪当株,今老奴奉命前来,收编虎威军三十二部,宋庆成,就地斩杀! 无数画面在脑中爆炸,若妃与舒婕妤的嘴脸清晰如昨,赵献静默地立着,唯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地牢里混黑一片,陈国昌带人堵了唯一一扇窗户,星星看不见了,没有光,没有温度,又冷,又饿,毁了容貌,什么都没有。 赵献不再来了,她等啊等,苦苦支撑,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看他一眼。却等来了疯子一般的若妃,那个夜晚,十七名狱卒撕扯衣服,用极粗俗的话侮辱她,用粗糙的手掌打落了一颗牙,陈国昌把一粒红色的药丸塞进她喉咙里。 ——最后一次。 丑妃丑妃 竟然就是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有凤来仪 初春河水乍凉,她感到冰冷的水漫过了口鼻,窒息感缓慢袭来,眼前疯女人的脸逐渐变得模糊,大红色吉服像血一般蜿蜒。 脑海深处劈啪作响,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说话,真相呼之欲出。 ——朕的丑妃,还真是善妒。 谁?谁在说话?献哥,是你么? ——你以为死了就能见到宋庆成,有朕在一日,就定让你与他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 ——娘娘也别记恨咱们,怨就怨圣上不愿意把龙精留在您肚子里头。 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二尺红击打小腹,啪啪声不绝于耳,是什么被掏空了,没有了,为什么心里会这样难受。 ——大哥要走了,你与赵献好生过,把你交给他,大哥放心 哥?你要去哪里?不要走,不要走! ——你和宋庆成的孩子,没了。 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天空把池水拨开,通透的冰晶刺破皮肤,心脏像被攥紧,不能呼吸,不能睁眼。 ——就凭你,也配住这离养心殿最近的凤鸣阁? ——民女柳旭,给丑妃娘娘请安。 ——还不求求来日的后宫之主,给你条活路。 ——打。 ——她已这般丑陋了,不在意多几分颜色。 赵献的眼神为何如此冰冷,他在看谁,被打了耳光的人是谁?谁是丑妃?! ——你好好求求本宫,说不定求得本宫快活了,舒坦了,便大发慈悲放了她。 ——可惜这容貌毁了,就没法儿勾引皇上了,只能跟你家娘娘一样,受尽欺凌,老死宫中。 青瓷,青瓷青瓷已经死了! ——你与宋庆成的孩子没了,便要让朕的孩子陪葬么? ——丑妃,你好狠的心。 交错的时空,错乱的对话,忽而火光四起,周遭从冰寒转为炙热,左脸剧痛,宋庆成将她推出火海。 “别管哥,快走——!” “小妹,活下去,替宋家活下去。” 宋濂苍老的面孔就在眼前,声声泣血。 “孩子,圣上对宋家杀心已起,你不姓宋,你姓段,若有一日株连九族,唯你一人可活” ——宋庆成里通卖国,按罪当株,今老奴奉命前来,收编虎威军三十二部,宋庆成,就地斩杀! 无数画面在脑中爆炸,若妃与舒婕妤的嘴脸清晰如昨,赵献静默地立着,唯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地牢里混黑一片,陈国昌带人堵了唯一一扇窗户,星星看不见了,没有光,没有温度,又冷,又饿,毁了容貌,什么都没有。 赵献不再来了,她等啊等,苦苦支撑,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看他一眼。却等来了疯子一般的若妃,那个夜晚,十七名狱卒撕扯衣服,用极粗俗的话侮辱她,用粗糙的手掌打落了一颗牙,陈国昌把一粒红色的药丸塞进她喉咙里。 ——最后一次。 丑妃丑妃 竟然就是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手足 莲花池边围满御林军,池中红影晃动,献帝与哑巴同时出水,怀中各抱着一个红衣女子。 陈忠疾步上前,为圣上披上狐裘披风。 段灵儿在献帝怀中剧烈咳嗽,歪头吐了两口水,陷入昏迷。 哑巴旋即把怀中女子掷在地上,冰冷的面具看不出情绪,转身径自走了。 初春河岸上冰未全化,若妃左脸贴在冰上,瞬间便被粘住,她茫然地看着赵献,死人一般悄无声息。 御林军将她抬走时,脸在冰面上粘得太牢固,一时撕扯不下,御林军嘿呦呦一起发力,竟撕一大片脸皮来!众人惊慌不已,只见那皮肉中涌动着大片白花花的蛆虫,各个儿肥硕恶心,已将肉吃尽了,只剩下一层薄皮,勉强支撑在骨头外。 若妃动了动嘴唇,毫无声响,被御林军扯着头发手脚,像抬猪一般送回冷宫。 段灵儿昏迷了整整三日,赵献一直陪在身侧,前朝军情急报,匈奴重整队伍,卷土重来,此次攻城如有神助,一连攻占数百城池,边境防卫军全盘崩溃,中原岌岌可危。 他却不在意,日日陪着他的皇后,守着他的家。 她的手总是那么凉,他包裹在掌心里,按在胸口上,怎么也捂不暖。 胸膛里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地灌风,那里空了就是空了,无论再如何填补,也无济于事,风雪冰霜都会占据每一个角落,唯独不见一寸阳光。 段灵儿一直不肯醒来,那个孩子却似听见了父亲日日夜夜的期盼,顽强地在她腹中扎根,经历风吹雨打,依然茁壮地存活了下来。 “你娘亲不肯理爹爹了,”赵献温柔地抚摸她的小腹,语气柔软而示弱,“怎么办呢,尽欢。” “你帮爹爹求一求她,就说爹爹知道错了,爹爹以后会用余生来弥补他的过错。” “尽欢,求求你娘亲,”不知不觉,泪水已湿了锦被,赵献一生之中,只落过两次泪,每次都是为她。 “求她醒过来,看看爹爹。” “你娘亲已吓了爹爹一次了,爹爹胆子小,再禁不起吓了” 雨季持续了太久,空气中霉湿的气息笼罩,让人透不过气来。 段灵儿眼皮微微搏动,一颗泪划过眼角,无声无息。 “下雨了,不要坐在树下。”陈忠对青瓷说。 “雷公不会劈好人的,”青瓷说,“只有坏人,才会遭天谴。” 午夜时分,雨停了,陈忠静默地立在殿前。 “圣上,师父已在门外跪了三个时辰。” “他想跪,”献帝双目遍布血丝,“便让他跪。” “圣上”陈国昌的声音极沙哑,透过窗纸,仿佛吞了一把刀子,喉咙里寸寸撕裂,“老奴恳求圣上,再见若妃一面。” 他在殿前不住磕头,不多时,青砖上便蜿蜒开血迹,那磕头声却无断绝,声声刺耳。 他从龙三十年,如今已老了,老来境遇凄惨,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凌人气势已被磨尽,唯剩下对女儿一腔愧悔。 “求圣上,再见若妃一面” “她早已不是什么若妃,”献帝伫立在门内,灯光昏暗,眉目之中不显悲喜,“庶人柳絮,多次戕害皇后,罪不容赦。” “朕不杀她,已是对她最大的宽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覆水 天蒙蒙亮,又下起了小雨,陈国昌仍在叩首。 “若妃快不行了,”陈国昌哭道,“就在这一时三刻。” “老奴之罪,万死莫赎,愿意粉身碎骨,只求圣上念在老奴一生衷心,再看一眼柳絮” “圣上的孩儿也即将临世,请圣上为皇嗣积阴德,请圣上开恩” 献帝猛地吸了口气,气管里灌进冷风,极力抑制着呛咳。 须臾,殿门洞开,天子在寂静的雨声之中静立良久,终于道,“引路。” 黎明最寒冷的时刻,雨水淅沥,冷宫外树上新生的嫩芽被雨淋落,乌衣巷寂寥。 若妃躺在席子上艰难喘息,脸上已溃烂化脓,十分骇人。 她仍大睁双目,直勾勾望着赵献,不死不休。 “我从前不是这模样”她嘴唇动了动,“我生得不好看” “不好看,没人喜欢我我爹厌弃了我娘宁愿入宫净身当个人人冷眼的太监” “没人喜欢你,”献帝道,“并非因为你不好看。” “美貌圣宠”她喃喃道,“我的父亲我的夫君我这一生,从未被人爱过。” 凭借与那人一样的容貌,走到今日,她早已忘了本来面目,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水里的人,也不是自己。 “皇上”她枯瘦的指掌极力伸直,回光返照地抬起上半身,鬼一般朝献帝抓挠,“你亲亲我,你亲一亲我,你不是喜欢这张脸么亲亲我,你从来都没有亲过我从来没有亲过我一次” 她脸皮里的虫子随着抖动的力道掉落在席子上,眼珠凸出,露出整个瞳孔,比恶鬼更可怕。 献帝一动不动,冷冷看着她。 “你为什么不亲我?!”她突然癫狂,“我不美么?我不好看么?!” “赵献!”若妃猛地从榻上扑下来,手指勾住献帝的靴子,突然呵呵笑起来,“你以为你的皇后真的爱你么?你以为宋庆成真的没有谋反么?!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五千虎威军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击退匈奴七万大军么?你就没想过宋庆成为何死无尸首么?那天夜里你为何烂醉?宋庆成为何要放求援用的响箭?段灵儿到底在你酒中下了何物?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么?!” 同一时间,皇城上空骤然腾起一枚白亮响箭,海东青一声鹰啼,划破长空—— 千万火把亮起,黎明被照得极红亮,仿佛七月流火的耀阳迫近,大军包围皇宫。 哑巴走进凤鸣阁,一路畅通无阻,他走到段灵儿床前,将银面具摘下放在她枕边,面具之下,是一张完好无损的脸。 “小妹,”宋庆成道,“别来无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忠良 匈奴出兵三万,混入百姓之中,佯做猎户c商人c游侠,兵分数路,尾随虎威军进入中原,一路过襄阳,瀛洲,埋伏在皇城外数里。 那一夜,只待宋庆成一声令下,皇位唾手可得。 但宋庆成没有料到,陈国昌竟察觉了他的计划,提前派出所有守卫皇城兵将,在城门外御敌。宋庆成见势不利,只得放响箭,临时取消逼宫计划。 那夜唯一的变数,是他的小妹,段灵儿。 她从皇宫打马赶来,恳求陈国昌饶了她的兄长,说宋庆成没有谋反,宋庆成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呵,那是从前,他心说。 他看着情真意切的妹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利用了妹妹,也利用了皇帝对妹妹的情感,放了一场大火,烽火连天之中,全身而退。 忠臣宋庆成在那场火里死了,留下是乱臣贼子宋庆成。 今日一切即将归于沉寂,皇位就在眼前,探囊取物般容易。 天光已亮,四方大白,外夷大军倾巢而动,至城墙蜿蜒向下,箭矢密布,大雨已住,呼啸的烈风席卷着敌军将领号令,响彻云霄。 “攻城——” 腰粗的椽柱轰然撞开城门,木屑四飞,匈奴将军率先冲入城中。 “杀——!” 冷宫中,若妃殁了,死的无声无息。 赵献匆匆赶回凤鸣阁,陈忠与青瓷的尸体叠在门口,段灵儿坐在榻上,静静地望着枕头上的银面具与一个荷包出神。 “快走。”赵献拉着她的手,径直朝外走。 “这个荷包,”段灵儿说,“是我绣给你的。” 天青色的底子,上头绣了两只鸭子,鸭子没有眼睛,绣到眼睛时觉得实在丑,就扔了。 原来被宋庆成拣走了。 江山易主,皇城已然岌岌可危,赵献一把将段灵儿抱起,一步步朝殿外走。 汗血宝马一声长嘶,赵献抬头望去,陈国昌牵着马缰绳站在殿外。 “请圣上,上马” “一起走。”赵献道。 “这马只能乘两人,老臣年岁大了。” 看着你从小长大,成了君王,为江山社稷做明君,失了天下却不慌张,是为真英豪,伴君如此,此生已经足够了。 赵献双目酸胀,转而将段灵儿带到马上,策马而行。 匈奴攻入皇城,与城中归来的虎威军里应外合,一路杀进皇宫,赵献手持长戟,在马上奋力厮杀,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宫门一开,遍地是惨死的宫女太监,此地已成人间地狱,红莲业火簇簇,将宫城映得血红。 赵献一戟刺穿一名匈奴兵,亦被暗箭所伤,口角溢血,于黑压压的敌兵中一戟挑杀一人。所过之处,敌军皆被挑得飞起,万人之中,竟无一人可接下他一戟。 城门近在眼前,匈奴将军以夷语高呼,“生擒中原皇帝——” 陈国昌骤然打马出现在城门前,面上尽是血污,已没了半个手掌,他奋力推城门,疾呼,“快走——!” 汗血宝马腾跃而起,口鼻中溢出血沫,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鸣,它载着赵献与段灵儿,飞跃过刀枪剑戟,越过无数夷敌头顶,如同黑水中的一叶雪白扁舟,跳出皇城。 陈国昌用尽最后力量,将城门关闭,以身躯挡在椽柱撞出的破洞之上。 “老臣尽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永不瞑目 匈奴出兵三万,混入百姓之中,佯做猎户c商人c游侠,兵分数路,尾随虎威军进入中原,一路过襄阳,瀛洲,埋伏在皇城外数里。 那一夜,只待宋庆成一声令下,皇位唾手可得。 但宋庆成没有料到,陈国昌竟察觉了他的计划,提前派出所有守卫皇城兵将,在城门外御敌。宋庆成见势不利,只得放响箭,临时取消逼宫计划。 那夜唯一的变数,是他的小妹,段灵儿。 她从皇宫打马赶来,恳求陈国昌饶了她的兄长,说宋庆成没有谋反,宋庆成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呵,那是从前,他心说。 他看着情真意切的妹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利用了妹妹,也利用了皇帝对妹妹的情感,放了一场大火,烽火连天之中,全身而退。 忠臣宋庆成在那场火里死了,留下是乱臣贼子宋庆成。 今日一切即将归于沉寂,皇位就在眼前,探囊取物般容易。 天光已亮,四方大白,外夷大军倾巢而动,至城墙蜿蜒向下,箭矢密布,大雨已住,呼啸的烈风席卷着敌军将领号令,响彻云霄。 “攻城——” 腰粗的椽柱轰然撞开城门,木屑四飞,匈奴将军率先冲入城中。 “杀——!” 冷宫中,若妃殁了,死的无声无息。 赵献匆匆赶回凤鸣阁,陈忠与青瓷的尸体叠在门口,段灵儿坐在榻上,静静地望着枕头上的银面具与一个荷包出神。 “快走。”赵献拉着她的手,径直朝外走。 “这个荷包,”段灵儿说,“是我绣给你的。” 天青色的底子,上头绣了两只鸭子,鸭子没有眼睛,绣到眼睛时觉得实在丑,就扔了。 原来被宋庆成拣走了。 江山易主,皇城已然岌岌可危,赵献一把将段灵儿抱起,一步步朝殿外走。 汗血宝马一声长嘶,赵献抬头望去,陈国昌牵着马缰绳站在殿外。 “请圣上,上马” “一起走。”赵献道。 “这马只能乘两人,老臣年岁大了。” 看着你从小长大,成了君王,为江山社稷做明君,失了天下却不慌张,是为真英豪,伴君如此,此生已经足够了。 赵献双目酸胀,转而将段灵儿带到马上,策马而行。 匈奴攻入皇城,与城中归来的虎威军里应外合,一路杀进皇宫,赵献手持长戟,在马上奋力厮杀,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宫门一开,遍地是惨死的宫女太监,此地已成人间地狱,红莲业火簇簇,将宫城映得血红。 赵献一戟刺穿一名匈奴兵,亦被暗箭所伤,口角溢血,于黑压压的敌兵中一戟挑杀一人。所过之处,敌军皆被挑得飞起,万人之中,竟无一人可接下他一戟。 城门近在眼前,匈奴将军以夷语高呼,“生擒中原皇帝——” 陈国昌骤然打马出现在城门前,面上尽是血污,已没了半个手掌,他奋力推城门,疾呼,“快走——!” 汗血宝马腾跃而起,口鼻中溢出血沫,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鸣,它载着赵献与段灵儿,飞跃过刀枪剑戟,越过无数夷敌头顶,如同黑水中的一叶雪白扁舟,跳出皇城。 陈国昌用尽最后力量,将城门关闭,以身躯挡在椽柱撞出的破洞之上。 “老臣尽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终章 唰然利刃穿破城门厚木,伴着陈国昌的闷哼声,一柄锐利长剑带着鲜血,尖锋扎透门钉,朝下滴滴答答溅血。 汗血宝马飞驰,赵献一脚踹倒一名士兵,宋庆成站在城墙之上,搓指成哨,天空中一声鹰啼,海东青阔翅猛扇,自长空扑将下来,狠狠啄下汗血马的一只眼睛。 汗血马痛苦嘶鸣,鲜血喷溅,却仍狠命奔跑,不肯稍停,段灵儿哭叫着驱赶海东青,那鹰隼似有所忌惮,兀自盘旋不休。 敌兵越来越少,几乎能看见遥远处赶回来的边防兵,近了,更近了。 赵献将段灵儿护在怀里,以宽厚的怀抱紧紧保护。 “别怕。”他说。 “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城门楼上,宋庆成拉开重弩,弦满如月,将弩锋对准赵献—— 耳边铮然一阵破风之音,段灵儿感到赵献猛地前倾。 “怎么了?”她的泪落下来,滴在他手上。 “没什么,”赵献闷闷地咳嗽几声,“别回头” “好,我不回头。” “你从前不是跟我说,想要隐居的么我们两个,带着尽欢”他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找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终此一生” “好,我与献哥,还有尽欢。” “那日莲花池中,我与若妃一般无二,你为何知道哪一个是我?” “自己的心生在自己身上那么多年如何能认错你还恨我么” “不恨,从来没恨过。”她泪流满面,却依然笑着,“赵献,我爱你。” “我也” 红霞漫天,周遭所有嘈杂的声响都消失了,时间被拉扯得如棉絮般琐碎,雨水淅淅沥沥,拂面而过,宛若漫天纷飞的花雨。 ——无论你走到哪里,献哥都在你左右。 ——那献哥就背着你,走一辈子。 ——灵儿,我想你。 肩膀上的重量越发沉了,段灵儿尽力撑着,低头抚摸微微凸起的小腹。 “尽欢,我们再陪爹爹,走完这段路,好不好?” 风雨如骤,她握紧赵献已凉透的大掌,拍了拍汗血宝马的脖颈。 “走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一.闲云野鹤山中日篇 五年后 “许——尽——欢!!!” 段灵儿手持锅铲,声如洪钟,一手戟指已经爬到树梢上的奶娃娃,“下来——!” 那雪团子似的小娃娃吓得浑身一抖,紧忙朝更高的树枝上那人求救,“清叔儿!救我” “别,别看我,”玄清哆嗦道,“我也怕她。” “那完了,咱们两个都要挨揍了,我娘最烦我爬树。” “完不了,”玄清朝嘴里丢一颗枣子,“我就说是你挟持我爬的。” “你!”小娃娃雪白的小脸儿登时气得通红,说着就要爬上去跟他理论,不料树枝发出一声脆响,脚下一空,霎时连人带树杈一起跌下去——“啊——!” 玄清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捞,却是堪堪晚了一步,尽欢的小手从他掌心里滑出去,朝树下跌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树影摇,白衣旋转,尽欢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他把小脑袋埋进那人胸膛,奶声奶气地唤,“爹爹” 赵献平稳落地,大掌揉了一把儿子的小脑袋,“又惹你娘生气了?” “没没有”尽欢心虚道。 说话工夫段灵儿已经跑到近前,抬手给了尽欢一记爆栗,方才的情景仍令她心有余悸。 “献哥你别护着他!”段灵儿举起锅铲,“看我今天不打死这小兔崽子!” 赵献一把扛起儿子,一手把愤怒的段灵儿搂进怀里,温柔地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好了好了,尽欢快给你娘道歉。” “娘~”小尽欢奶里奶气的往她怀里扑,“都是清叔儿撺掇尽欢爬树的,尽欢再也不敢了” 段灵儿怀里抱着软绵绵香喷喷的儿子,顿时没了脾气,毫无气势地扬起头瞪赵献,“都是你惯的。” “都是为夫的错,”赵献捂住尽欢双眼,就势去亲她嘴唇,“娘子大人大量,饶为夫这一回罢。” 被按在树上亲得喘不过气,段灵儿象征性挣扎了几下,便沉溺在这个温暖而香甜的吻里。 白云皑皑的齐云山间,春山如笑,黄昏阳光柔和,披满山巅林坡,仿若金轮流转,云海日辉翻腾,光耀世间。 头顶哗啦啦一声乱响,玄清剧烈摇动树干,满树熟透的枣子应声而落,仿佛顷刻之间下起一场枣雨。 一家三口被砸的抱头鼠窜,赵献把老婆孩子护在怀里,用后背抵挡,快速逃出枣弹的笼罩范围。 玄清一脚踩在树杈上,豪迈大吼,“我让你们再秀恩爱!”“爹爹快跑!”尽欢指挥到,“往屋里跑,清叔儿疯了,快找李爷爷修理他!” 一听师父名讳,玄清当场蔫了,连滚带爬从树上滑下来,被段灵儿追着打屁股数十次。 “再带着尽欢胡闹,信不信我把你耳朵揪下来。” “不不不,不敢了!” 玄清直往赵献身后躲,赵献一矮身,反手把段灵儿扛到肩上,一路扛进屋里去。尽欢刚要跟上,却被玄清一把拉住,疑惑地回头问,“清叔儿拉我做什么?” 玄清满面通红,“你别进去。” “为啥?” “不不为啥,”玄清挠了挠头,“那啥,你爹娘忙着呢,反正你别进去。” “他们忙什么?” “忙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二.故人不见黄鹤楼篇 夙夜疏星点点,月明星稀,巍峨的齐云山上花木掩映,山巅隐隐传来暮鼓梵音冥冥。 药庐中疏光一豆,众人围坐在圆木桌前,段灵儿给每人的木头碗里盛上一勺燕皮儿小混沌,碗底铺着一层雪里红,上头各坠一勺猪油,便是简单而丰饶的美食。 “来来,都尝尝,”李鬼手敲敲盆子,“雪里红是尽欢亲手摘的。” “是呢,”段灵儿笑着夸奖,“尽欢长大了,能跟玄清一起上山采药了,回头跟娘到集市上把晒好的药材卖了,换些布料。” “是很厉害,”李鬼手道,“小小年纪就会分辨药材,是块好料子,真比玄清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献赞许地拍拍儿子的小脑袋,尽欢软软地笑起来,白嫩的脸蛋笑出两个好看的酒窝,煞是可爱。 空气中漂浮中无数俗世尘埃,仿佛一场不落不融的细雪。 玄清沉默不语,他迎着光去看段灵儿,从她光洁的额头一直看到发梢。这个人与五年前有了许多变化,但那种感觉始终没有变,她依然是她,玄清却觉得自己更加不对劲了,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慌忙别过头去。 夜深了,山间鸟鸣阵阵,回廊下风铃轻轻摇曳,发出清脆声响,玄清穿过花木幽深的小径,李鬼手坐在望月亭中,拍拍身旁的石凳,“玄清,过来坐。” 玄清走过去,讷讷地坐在师父身畔,仰头去望天边一轮满月,月色清辉遍洒,空气清冷稀薄。 李鬼手把酒葫芦递给他,“来一口?” “我不会喝酒,”玄清说,“您知道的,师父。” “过了今年,你都十五了,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喝酒怎么成。” 玄清接过酒来,扬脖灌了一口,辛辣的气息一气通到胃里,呛得他直咳嗽,不多时,五脏六腑涌起一股子热烈的痛快,他再喝一口,又品出些迟来的回甘。 “您有过喜欢的人么?”玄清问。 李鬼手笑而不语,亦举头去望那明月,良久方道,“情之一字,是刮骨钢刀,又是穿肠毒药,可是世上的人呐,有谁能逃得过那十丈软红尘。” 原来,师父也有过喜欢的人,玄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群山环绕之中,李鬼手熏熏醉酒,眯起双目,仿佛又看见那眉清目秀的女子,在月色之下起舞。 岁月匆匆,段灵儿与赵献哄睡了尽欢,也在廊檐下赏月,一轮明月两心牵,千里相思,终究汇于一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三.终其一生与君交篇 夙夜疏星点点,月明星稀,巍峨的齐云山上花木掩映,山巅隐隐传来暮鼓梵音冥冥。 药庐中疏光一豆,众人围坐在圆木桌前,段灵儿给每人的木头碗里盛上一勺燕皮儿小混沌,碗底铺着一层雪里红,上头各坠一勺猪油,便是简单而丰饶的美食。 “来来,都尝尝,”李鬼手敲敲盆子,“雪里红是尽欢亲手摘的。” “是呢,”段灵儿笑着夸奖,“尽欢长大了,能跟玄清一起上山采药了,回头跟娘到集市上把晒好的药材卖了,换些布料。” “是很厉害,”李鬼手道,“小小年纪就会分辨药材,是块好料子,真比玄清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献赞许地拍拍儿子的小脑袋,尽欢软软地笑起来,白嫩的脸蛋笑出两个好看的酒窝,煞是可爱。 空气中漂浮中无数俗世尘埃,仿佛一场不落不融的细雪。 玄清沉默不语,他迎着光去看段灵儿,从她光洁的额头一直看到发梢。这个人与五年前有了许多变化,但那种感觉始终没有变,她依然是她,玄清却觉得自己更加不对劲了,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慌忙别过头去。 夜深了,山间鸟鸣阵阵,回廊下风铃轻轻摇曳,发出清脆声响,玄清穿过花木幽深的小径,李鬼手坐在望月亭中,拍拍身旁的石凳,“玄清,过来坐。” 玄清走过去,讷讷地坐在师父身畔,仰头去望天边一轮满月,月色清辉遍洒,空气清冷稀薄。 李鬼手把酒葫芦递给他,“来一口?” “我不会喝酒,”玄清说,“您知道的,师父。” “过了今年,你都十五了,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喝酒怎么成。” 玄清接过酒来,扬脖灌了一口,辛辣的气息一气通到胃里,呛得他直咳嗽,不多时,五脏六腑涌起一股子热烈的痛快,他再喝一口,又品出些迟来的回甘。 “您有过喜欢的人么?”玄清问。 李鬼手笑而不语,亦举头去望那明月,良久方道,“情之一字,是刮骨钢刀,又是穿肠毒药,可是世上的人呐,有谁能逃得过那十丈软红尘。” 原来,师父也有过喜欢的人,玄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群山环绕之中,李鬼手熏熏醉酒,眯起双目,仿佛又看见那眉清目秀的女子,在月色之下起舞。 岁月匆匆,段灵儿与赵献哄睡了尽欢,也在廊檐下赏月,一轮明月两心牵,千里相思,终究汇于一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