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来到我身边》 1、第 1 章 “午夜的厕所里,传来莫名其妙的怪声……” “女子高校的深夜里,有一个黑影反复从顶楼落下……” “唉,不行,这些都太平凡了。大家已经听腻了!” 陆旗揉了揉自己的一头乱发,点上一根烟,站在窗边,“我得想点更新颖的。” 窗外夜色深重,但是大楼的灯光依然没有消失。对于现在的人们而言,夜晚已经不再是一片死寂,反倒充满了生机。许多年轻人都在进行着自己的熬夜大业,陆旗当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只是他是为了工作。 陆旗是一个小作家,没什么名气,供稿的杂志也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文艺杂志,而是一款专门记录城市内怪谈的杂志,名叫《怪谈手册》。 所谓的怪谈,就是那些城市里各处流传的恐怖故事。他供稿的那本杂志,打出的旗号是“亲身取材,绝对真实”,不过陆旗知道,那些故事都不是真的。 全是他编的罢了。 刚开始的时候,一个老套的小怪谈就会让读者觉得够恐怖。不过现在时代变迁,读者们口味刁钻起来,要是怪谈没有新意,他们可不会买账。 陆旗只好使出浑身解数,编造的一个个怪谈里,鬼怪的能力都强到离谱。 没办法,够离谱才能让读者感受绝望嘛。 然而这招也很快过时,甚至有读者给他来信,告诉他这种故事早就吓不到人,应该被淘汰。甚至还有读者直接辱骂他,诅咒他不得好死。 陆旗写不出好点子,杂志收益低,寿命也到了极致。主编告诉他,这个月的杂志是最后一期,陆旗此时在思考的,就是这篇杂志要刊登的最后一个怪谈。 虽然心里有很多不舍,但他也就是个小小打工人,没办法让杂志继续经营下去。 “我能做到的,恐怕只是写个最后的怪谈而已。”陆旗抽完了烟,坐回电脑前,露出苦笑,“可是能写的几乎都写完了,还能怎么编呢……” 他沉默良久,然后开始敲击键盘: “这是最后的怪谈,诸位相信或者不相信,都是诸位自己的事情。” “我是《怪谈手册》的作者。几年以来,我编造了许多 关于这个城市的怪谈。它们之中,有些存在原型,有些则只是生编乱造……” “哈哈,我想,各位读者们也并没有相信我们杂志所说的怪谈?它们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故事,能用来派遣无聊就足够。” “但是……” “如果它们是真的呢?” “我发现,我的怪谈成真了。” “我已经开始后悔了,我不该编造这些。或许,怪谈它本就存在,而我只是误打误撞,窥见了它们的一角。” “我留下这些话,是对诸位的提醒。如果它们成真,请不要忘记《怪谈手册》上记载的一切。” “祝你们好运,也祝我好运。” “——来自《怪谈手册》的最后一条怪谈。” 陆旗写完了这一段,停下敲击键盘的手。 作为《怪谈手册》的最后一条,他决定采用这种玄之又玄的故事作为结尾,反正有足够多的气氛就好了。人们最无法拒绝的,就是这种没有明说、但是又处处透露着诡异味道的故事。 陆旗将文档发给主编,便关闭了电脑。 他租住的公寓没有多大,一个成年男人居住甚至有点狭窄。陆旗一向很节省,这里据说以前死过租客,所以非常便宜,他就租了下来。 至于死人……全天下哪里没死过人?陆旗不在乎这个,还是攒下钱来更重要,更何况现在杂志完蛋,他快要失业了。 他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看上去倒是非常漂亮。 陆旗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未来的忧虑,他总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厉害。 砰砰砰。 砰砰砰。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陆旗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在枕头下摸出一本厚重的书来。 这本书已经有些泛黄,书页卷曲,看得出被翻动过很多次。在书的封面上,写着《怪谈手册整合本》。 没错,之前《怪谈手册》出过整合版本,从第一册开始收录,里面包含着许多陆旗的心血,因此他把这本特殊的书一直放在身边。 实在是睡不着,陆旗不得不再次翻开这本书。 “嗯……《午夜来电》、《哭泣的雕像》……” 陆旗数着自己过去编写的许多怪谈,渐渐地产生一股困意。 他手中的书渐渐滑落,掉进被子当中。 陆旗的眼睛刚刚眯上,就感觉到一阵……冰冷的寒意。 陆旗打了个哆嗦,但是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他伸手去抓旁边的薄被,没有多想,拽着被子就盖在了自己身上。 然而,放在枕边的手却有那么点不对劲。 陆旗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抚摸他的手。 一开始他以为是错觉,但是很快,抚摸变成了拉扯。陆旗闭着双眼,突然发觉,有人在扯他的手! 拉扯的力度并不大,但是却很明显。 什么在拉我? 陆旗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狂跳! 他也不知道睁着眼睛好还是一直闭着当不存在好,但是权衡良久,他还是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周围很黑,他眯着眼睛看清楚自己的手,手指上什么都没有。 那股拉扯的感觉也就这么消失了。 什么啊,难道是我精神太紧张,出现了错觉?还是说太久没看恐怖故事,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 陆旗松了口气,正打算再闭上眼睛,耳中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哒。 好像有人正轻手轻脚地在他的房间里行走,那声音不大,却给人感觉近在耳畔。 陆旗眨了眨眼,左右看了看,脚步声消失了。 陆旗觉得自己多半是神经过敏了,他裹了裹被子,内心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了,仿佛有什么人正用眼睛注视着他。那受人注视的不适感实在太重,陆旗小心翼翼地向着电脑桌那里看去。 一团漆黑。 什么都没有,但是他还是认为有东西在看他。 陆旗的眼睛越睁越大,但他还是只能看到一层漆黑。他很快意识到那里不对:那层漆黑比夜色更加深重,隐隐约约呈现出一个人的轮廓。 一个人影! 陆旗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一个人影就在他的床前! 但他不能看清对方的脸,上面只有一片黑,连五官的形状都没有显示出来! 陆旗的手开始颤抖。 黑色的人影动了动脑袋,接着,将头凑到了他的脸前。 扁平的黑色脸面上,没有眼睛鼻子或者嘴,但是陆旗知道,它在看着他。 陆旗再也无法正常呼吸,他咬了咬牙,然后一把掀起自己的被子,将厚重的书本砸向那张黑色的脸! 砰。 书掉在了地板上。 黑色的脸消失了,陆旗眨了眨眼,发现天已经亮了。 2、第 2 章 天亮了,但是陆旗的心脏还在兀自狂跳。 那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不像一个梦境。 他是从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陆旗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书,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上有一段淡淡的青色痕迹。看上去像是碰伤,然而,陆旗的眼皮却跳个不停:昨晚梦里被人拉扯的正是这里。 他直起身来,却差点被座椅绊了一跤。 “咦……我昨晚用完时,明明把椅子放到电脑桌底下了啊?” 陆旗心里犯起嘀咕。 他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椅子不放回原位就不舒服。无论晚上工作到几点,他的习惯都不曾改变,怎么这次会忘掉呢? 不,他没忘,他敢肯定昨晚自己把椅子放回去了。 陆旗盯着椅子良久,发现了不对劲。 软垫上,留有一个微微凹陷的痕迹。那个痕迹非常新鲜,软垫还没有复原,仿佛刚刚才有人坐在这里过。 陆旗忽然想起了夜里挪动椅子的声音。 怎么想都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陆旗把《怪谈手册》的整合本翻开,想确认一下自己在噩梦里乱扔书时有没有把内页碰坏。 然而,书的内页一片空白。 是那种完完全全的空白,印刷字体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旗翻看过无数次的书,变成了一张又一张白纸。 “不对啊!我昨晚还在看!” 陆旗心神激荡,手上快速翻着页,完全不顾自己有可能把纸撕坏,“没有……没有……没有!” 什么都没有!现在它变成了一本货真价实的白书,只有泛黄的封皮能留给陆旗熟悉感。 “这太荒唐了!不可能啊!” 陆旗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怪谈手册整合本》被他翻到了第一页,仍旧是一片空白。 …… …… 夕阳西下,陆旗提着装满食材的包,另一只手划动着手机屏幕。 他在探讨怪谈的论坛上发帖写了自己昨夜的经历,但是回复的人寥寥无几。 这个论坛最初是《怪谈手册》的粉丝们自发建立的,但是随着《怪谈手册》的发行量变低,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本杂志了,论坛 也就变成了普通的唠嗑论坛。 陆旗翻了翻,看见一个热度较高的帖子,发帖时间就是一个礼拜前。 标题:我遇到了怪事! 热心网友235:我实在是不知道发到哪里比较好了……坛友们有没有懂这方面的,分析一下。 我这个人啊,程序员,大家懂的都懂,下班很晚。我家离公司不远,抄个近道就能到,所以我天天都走一条小巷子回去。那小巷子两边是以前的旧居民区,住的人少,不过还有灯光,晚上没那么黑。 我那天就和平常一样,从那条巷子过去……我还看见好几个年轻人,可能是刚下班,也从巷子回去,就走在我前面。我这个人社恐,也没和他们打招呼,就闷头走,他们在前面有说有笑的,很快就不见了。 这条巷子不长,我以为他们是走出去了,就没在意。然而,我走着走着,发现原本几分钟就能走出去的巷子,竟然没有出路了! 我立马往两边看去,但是两边的居民楼上没有一点光露出来,脚下也是一片黑,还有特别浓的臭味。我不敢停留,还是一直走一直走……结果却听到一声惨叫! 那种情况,是个人都会怕的啊!我立即没命地往前跑,但是周围的景色没有改变。我在路上还跌了一跤,摔在地上。地上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铺满了腐烂的垃圾,特别软特别臭……我看了两眼,从垃圾里看见一件白色的衣服。 那衣服很眼熟,刚才在我前面走着的那些人里,好像就有人穿着这衣服……我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不知道是不是太害怕了,我声音都发不出来,连滚带爬就往前跑…… 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早上有人发现我躺在巷口,把我弄醒了。 过了几天,我看新闻,我撞怪事那天,有几个年轻人在这儿失踪了……尸体还没找到。我一看寻人启事的照片,不就是我那晚遇见的几个人嘛! 坛友们,很慌,会不会是我被什么盯上了啊? 爱吃菠萝的兔子:这个故事编的差评! 捡小垃圾:楼主,你这个故事不是原创?我感觉和一个叫《怪谈手册》的书的内容很像。 一只酸奶:对对对,就是那篇叫作“不能开口的小巷”的怪谈,是第三 十五期。感觉很像,就是有些地方不太一样……而且那个故事要长一点。 羊羊羊羊羊:楼主快更新。 热心网友235:什么怪谈手册?我没听说过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编故事! …… …… 论坛里的故事真真假假,不过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大家当个乐子看。陆旗虽然经历了怪事,可是也对这帖子半信半疑。 他等了半天,自己的帖子还是没有有用回复,只能放下手机安心回家。 从菜市场回家,他正巧也要穿过一片小巷子。那条小巷没有人乱丢垃圾,倒是很干净,完全没有恐怖的气息。 陆旗暗笑自己的胆子变小了,不就是刚看了个编故事的帖子嘛,居然对自己走过几百遍的路害怕了。 “呼,看来我真的是神经过敏。” 陆旗笑着摇了摇头,“大白天的,疑心生暗鬼,看什么都可疑。” 他走进巷口,一只流浪猫站在巷子外面,对着他喵了一声,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很是模糊。 巷子两边都是墙壁,墙上碧绿的爬墙虎似乎比平时更加惹眼,陆旗走了两步,突然发现自己前面有人。 这条巷子不是什么隐蔽的小巷,平时路过的人也很多,陆旗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继续往下走着,却突然嗅到了一股臭味。 不知臭味从何而来,但是越往前越明显。那股臭不像普通垃圾的臭,而是一种混杂着腐烂的肉的臭味,陆旗皱起眉头,听到前面传来骂声。 “怎么这么臭!这里是臭水沟啊?” “以前没这么臭的……” 念叨的声音来自前方的几个人,陆旗一声不吭跟在后面,目光扫过地面。 平整的地面上,不知何时散落了一些焦黑色的垃圾。说不清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偶尔会踩到,陆旗总觉得脚下软乎乎的,非常古怪。 被踩到的焦黑物体还会流出汁液,颜色如同脓汁,十分恶心。 越向前走,地面上便铺满了这些焦黑的东西,看不到尽头。陆旗忍受着恶臭,打开手机。 信号显示为零,这里没有信号。 时间则是停在了下午七点,一动不动。 明明平常十几分钟可以通过的巷子,现在却走不出去了! 陆旗心中大骇,他环顾四周,发现两侧是老旧的居民楼。从窗户处透露出一些灯光,但是完全看不清窗户里面的东西。 不对,他平日里经过的巷子不是这样! 这里是……哪里? 3、第 3 章 不怪陆旗想起那个论坛的贴子,因为周围的一切实在是太像了。 老旧的居民楼墙壁上满是污渍,他方才看见的爬墙虎已经消失无踪。这条巷子只有直直的一条路,不论前进退后,陆旗都只能看见地上黑漆漆的堆积物。 “好臭啊!这地上是什么东西?” 前面有人发出尖叫,“啊!我的鞋子沾上了!” “别抱怨了,妈的,这里的环卫工都不处理一下?赶紧出去算了,真晦气……” 陆旗隐约听到是两男一女的声音,他们加快步伐,很快就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陆旗的脚踩在软乎乎的黑色物体上,说不出的不舒服。 走了几分钟,他被一团焦黑里的白色给吸引住了。 能看出这段白色是件裙装,被黑色的软物所覆盖,显得有些脏兮兮。陆旗蹲下身去,一股恶臭顿时冲进鼻腔,他忍着这股恶臭,仔细观察那件连衣裙。 裙子里也全是焦黑的软物,陆旗皱起眉头,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套着裙子的焦黑软物,看起来像是……一个人。 头颅、四肢、躯干……该有的东西都有,然而,五官实在是模糊不清,比起人类,更像是商场里的那种模特人偶。 他站起身来,骇然发觉,他周围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套着衣服的焦黑软物! 有些是衬衫、有些是冬装……都被穿在人形的焦黑物体上。这些焦黑的物体全部躺在地上,层层叠叠,好似一具又一具人偶,五官模糊不清。 陆旗却有种奇妙的感觉。 这地上的焦黑物体,或许是人。 没等他细想,白色的裙子下一阵蠕动,下一秒,一只漆黑的手从焦黑之中伸出,抓住了陆旗的脚踝! 陆旗猝不及防,直接跌到在了漆黑的软泥当中,脓汁从屁股底下的东西里喷了出来,恶臭异常。 巷子里传来一声尖叫! 那是很尖利的女声,和刚才听到的声音很相似。 陆旗忽然自己也想叫两声,但是他忍住了。 因为他听见了很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正踩在这些焦黑的软物上,向他的方向跑来! “快跑啊!愣着做什么?” “可是珊珊还在 后面……” “那些东西吃人啊!妈的,蠢货,我先走了!” 两个男人似乎大声地吵了什么,然后便闷头向来时的路跑。他们两个面色苍白,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丝毫不顾自己可能踩到还坐在地上的陆旗。 他们好像正在被什么东西追。 陆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那穿着连衣裙的东西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一双冰冷焦黑的手将他的脚踝紧紧钳住,散发着腥臭气息。 陆旗只觉得自己的双脚像是陷在泥淖当中,更糟糕的是,他身下的那些黑色的“人”竟然开始了蠕动。 陆旗狠狠地掰开脚踝上的那只手,看到自己的皮肤上已经有了一层青紫色的痕迹。 陆旗一脚踢开另一只手,有其他爬起来的“人”去拽他的衣角,陆旗踩着它们,听到一阵脓汁溅射出来的声音。 那两个人背后有什么? 陆旗不敢多想,但他也没有贸然跑走,而是注视着巷子深处。 一阵安静后,有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走来。 陆旗看到一张还算漂亮的脸,那张脸上还带着泪痕,是个女子。女人向他的方向晃晃悠悠走来,口中还在大喊: “救救我!救救我!” “……” 陆旗沉默不语,心中有一丝犹豫。但女人完全没给他犹豫的机会,才走到一半,就露出了极痛苦的表情。 她张大了嘴巴,朱红的嘴唇像是沾满了血。从她小巧的舌头下,伸出了一只黑色的、干瘪的手。 “快救救……唔……” 她尖叫着倒在了地上,舌头下又伸出第二只手,两只手抱住她的舌头,下一秒,她的舌头不可思议地扭曲了起来! 那两只手竟然是要将她的舌头生生扯断! 女人只能发出残破的声音,她身下的“人”蠕动着,黑色的胳膊完全抱住了女人。她逐渐被焦黑色完全遮蔽,那些抓住她的手脚逐渐像烂泥一样融化,竟然将她活脱脱地覆盖在黑色之下。 女人的声音再也传不出来了,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陆旗完全来不及救援。 他看着那滩黑色,脑海中却逐渐有记忆复苏了。 他曾经写过一篇怪谈,收录在《怪谈手册》当中,名字叫作《不能开口的小巷》。 那个 故事里,主人公发现,自己不小心走近了一条走不出的小巷。巷子里有很多被融化为一团焦黑物的人类,它们会忽然活动,抓住进入小巷的人。 但是它们并没有杀害人类的能力,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吓到巷子里的人,让他们发出声音。 巷子里只有一个规则:天亮之前,发出声音的人,就会变成地上的一员! …… …… 四周又回复了平静,陆旗再也没有看见过其他人。 虽然和自己写过的简单怪谈很像,但是,他还是不能确定一模一样,要极度小心才行。 《不能开口的小巷》只是个很简单的小怪谈,故事里的主人公只是紧闭嘴巴,就活了下来。 陆旗不确定这样是不是有效,但是在眼前死去的女人肯定是某种警告,至少他不能和她一样惊慌失措。 他打定了主意,扶着肮脏的墙壁,继续向巷子深处走去。 噗叽、噗叽…… 被他踩到的那些黑色的“人”们,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它们有些已经坐起,有些则四肢着地,缓慢蠕动。但它们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扭动没有脸面的头颅,向陆旗的方向看过去。 它们缓慢地伸出手,有些抓陆旗的脚踝,有些则想要抱住他的腿。 陆旗刚刚吃过亏,被这种东西抱住,就会传来一阵刺骨寒意,现在脚踝上被抱住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他把手里的食材袋子当作武器挥舞,一连打开好几个黑色的“人”。 虽然也可以留在原地等天亮,但是要是这些东西一拥而上,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开口发出声音。 该死…… 陆旗暗暗咒骂,黑色的“人”更加嚣张,甚至直接向他扑来! 一阵腥风让他几欲作呕,陆旗一脚踢开拦路的“人”,烂泥般的“人”落进人堆里,溅出腥臭的液体。 冷静,冷静。 陆旗虽然狼狈,眼睛却很亮。 他现在只能祈祷,这个怪谈确实和他写的差不多了。 毕竟,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4、第 4 章 焦黑的人溅射出的脓汁染脏了陆旗的衣服,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一层又一层青紫色的淤痕。这都是刚才被那些“人”的手掌碰到时留下的,看上去并不像普通的磕碰淤青。 每走一步,陆旗都会感觉到这些地方传来一阵刺痛。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这些淤青还会蔓延。 从被碰到的地方开始,淤青有如水墨晕染开来,从那一点向还完好的皮肤开始蔓延,淤痕的颜色愈来愈淡。陆旗只觉得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四肢传来一阵又一阵钻心剜骨的痛。 他只是个在家写稿的宅男,对疼痛的忍耐力自然不可能太高。这疼痛来得古怪,和平常最多小磕小碰完全不同,仿佛有人割开了他的血肉,还在伤口上反复磨刀一样。 陆旗牙都咬酸了,愣是不愿意发出一声痛呼。 他不敢发声。 但是他听到了其他声音。 是痛苦至极的叫喊声,从他背后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陆旗这才发现,有个人影正在快速接近,那个人影和刚刚跑掉的男人之一非常相似。直到人影出现在他的身后,陆旗才确认,真的是刚才跑掉的人。 他的脸上全是眼泪和鼻涕,看上去丑陋异常。他的脸上也完全被红色晕染,到处都是溅射的血红。 男人的嘴里似乎在咀嚼着什么,口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涎水从嘴角流下,都带着一丝血红。他看着陆旗,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噗嗤、噗嗤、噗嗤…… 男人双眼无神,咀嚼了一段时间后,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落在地上的是一团肉糜,看起来像是……嚼碎了的舌头。 “你说话呀。”男人看着他说,“你说话呀。嘻嘻嘻嘻嘻嘻嘻!” 接着,他已经没有了舌头的嘴巴里,伸出和女人一样的黑手来!那些黑色的手伴随着怪笑,直直向陆旗伸来! 陆旗开始没命地奔跑。 身后传来又一声惨叫,还有躯体落入烂泥之中的黏糊声音,但是陆旗无暇顾及。他跑了两步,确认那黑手没有死追的欲望,就停了下来。 他害怕跑得太久,自己会忍不住喘气,发出声 音来。 地上不知何时,已经没有那些焦黑的人体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平整的路。 地面上有深红的颜色微微发亮,仔细一看,前路完全被这种颜色所覆盖了。 虽然看起来是很正常的一条路,但是陆旗却不能用正常的心态来看待了。 他看了看自己手臂上还在扩散的淤痕,当时他写怪谈时可没想那么多,只是描述了一下巷子里有很多焦黑的、乱袭击活人的“人”……并没有让那些“人”拥有这样的能力。 这里到底和自己写的怪谈一样吗?自己的记忆还有用吗? 陆旗思索着,同时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地上的红色是一种粘稠的液体,踩在鞋底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古怪声音。陆旗只向前走了几百米,就愣住了。 在他面前,巷子终于到了尽头,眼前的景物变成了车水马龙的街道! 那是他平日里就会路过的街道,道路两边的店铺和记忆里并没有区别。不仅如此,街道上的人一点都不少。 他们有些沉默地拖着步子,有些则是用手机高声对话……马路上车流不断,这些都和陆旗记忆里毫无差别。 只有他自己满身狼狈,看上去像刚刚从泥地里爬出来的。 陆旗正在发呆,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小伙子……小伙子!” “……” “小伙子,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摔跤了?” 陆旗一言不发,他发现开口的是个矮小的老太太,头发几近花白,只能看见几根黑丝。 她脸上皮肤干瘪,遍布了皱纹,挤作一团,让她的脸看上去有点可怖。但是那语气却十分和善,忍不住让人心生亲近。 陆旗不明所以,只是看着这忽然出现的老婆婆。 老婆婆指着他的手,淤痕已经蔓延到了手指上,陆旗皮肤偏白,因此很明显。老婆婆满眼担忧:“小伙子,你是脑袋撞了?不要紧?” “……” 陆旗抿着唇,摇了摇头。 “哎哟,这么严重,可要去擦个药……”老婆婆不打算放弃,反倒伸手去拉他,“小伙子年纪轻轻的,难道是个哑巴?你先随着阿婆去擦擦药,哎呦,你怎么不走?” “你怎么不说话?” “你说话呀。” 老太婆黑白分明 的眼珠映照着陆旗的身影 陆旗摆了摆手,后退了一步。 老婆婆语气依旧温柔和善,但是陆旗本能觉得不太对劲。他眼珠一转,从手中掏出自己的手机,想要确认一下情况。 手机屏幕是黑的,陆旗尝试了几次,都不能开机。难道是电量用完了? 不,不可能。 我真的回到了现实世界吗? 陆旗皱起眉头,正在此时,伸手拉他衣袖的老婆婆忽然抬起了头! 那张干瘪的脸上,许多条扭曲的皱纹正在蠕动,像是一群/交叠的虫子。从那双浑浊的黑白眼珠当中,射出一道精光来,老婆婆竟然一把拽住他的手。 那双干瘪的手,十指直接嵌入了他的血肉当中! 也不知她的手指是什么组成的,竟然轻而易举地将皮肉撕开。陆旗虽然早觉得不对劲,但是完全没料到她这么凶悍。 他手臂顿时一阵剧痛,令他几乎叫出声来。周围来来往往的路人被这里的情况吸引,纷纷向这边走来。 陆旗差点就想高呼求助,但他很快看清,向他们靠拢的那些路人,根本没有脸! 他们的面容是一团焦黑,完全没有五官。烂泥一般的黑色糊住了他们的脸,但他们依旧向陆旗和老婆婆靠拢,接着,他们接二连三地扑到了陆旗身上! 霎时,他便被淹没了。 这些“路人”不算太重,比普通的人实在轻太多,好似烂泥组成的。但它们堆积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陆旗埋在了底下。 老太婆的脸也开始了融化,从额头的皱纹开始,许多黑色的烂泥从那里流下,她整个都化作了焦黑色的烂泥。陆旗狠狠地将她甩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压住他的人也渐渐地融化为焦黑的软泥,自上而下,将陆旗包裹得严严实实。 黑泥漫住了口鼻,陆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团黑泥吞掉。 难道我的应对不对吗? 这其实不是我写的怪谈? 陆旗的脑中闪现无数想法。或许接下来就是他人生的最后了,难道就这么默默无声地去死吗? 但他还是一言不发,甚至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直到黑泥完全吞没他。 这行为与自杀没有差别,陆旗却没有想太多,他只是仍然有一丝可笑的坚持罢了。 陆旗的意识逐渐模糊,他紧闭着双唇,好似完全放弃了生存。 5、第 5 章 窒息的感觉实在是很难受。 陆旗想要立即发声大叫,或者张大嘴巴吸入新鲜空气。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意志在强撑,让他没有这么做。 他的耳边似乎有潮水声响起,陆旗静静地听着,感到身体放松许多。 接着,潮水声消失了,他听到一声女人的叫喊: “有人倒在这儿了!” …… …… 陆旗的眼皮十分沉重,他发现缺氧的感觉消失了,手上也没有被烂泥包裹的感觉。 但他还是没有开口,因为他想起了那个老太婆。 哼哼,是不是还在骗我呢?我可不会信。 陆旗慢慢地睁开双眼,看到了自己面前蹲着一名年轻女性,她看上去很是担忧。看到陆旗睁眼,她又慌乱问道:“你还好吗?我、我是医学生!你不要害怕!你头晕吗?胸闷吗?” “……” 陆旗闭口不语。 他发现自己眼前有些模糊,可能是刚才氧气不足的缘故。他用鼻子吸了吸新鲜空气,觉得视线清晰了一点,才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似乎倒在巷子口,周围是熟悉的街道。有很多路人在围观,还有人掏出手机打120,他们都有清晰和善的脸。老太婆已经无影无踪,陆旗回头看那条小巷,还是一副记忆里干净整洁的样子。 “你怎么了?不要乱动,我、我真的是医学生,你别跑。”女生立即按住他的双肩,“你是不是有什么脑部疾病?还是低血糖?” “……” 陆旗一言不发,但是摇了摇头。 “我这里有糖,给你。如果是低血糖的话,能缓和一点。”女生说着,把一捧糖果强硬塞进他手心,“你等等,有人正要叫救护车,你还是去查一下。” 陆旗看着手中的糖果,将它又递给女生,然后摇了摇头。 女生愣了一下,“你……你不能说话吗?” 陆旗再次摇头,把糖果还回去,然后转身就要走。 “等等!你要等120来了先去检查!无缘无故的,突然昏倒肯定是大事,你不要不听劝……” 女生在他身后劝说,语气很急切。 但是陆旗现在在乎的不是这些,他晕倒是有原因的,至于那个原因 ,绝不是生病。 围观的人觉得没什么意思,陆旗又是个“哑巴”,他们很快就散的差不多。本打算拨打120的人,看着陆旗没有接受的意思,也就不再多管闲事。 只有女生仍在关心,还跟在他后面,然后发出一声惊叫: “啊啊啊!” “……” 陆旗回过头,看见她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正要平地摔。 他顺手拉了一把,女生好不容易站稳,但是包里的东西却掉了一地。化妆镜子、钱包、手机掉了一地,甚至还有一张学生证。 陆旗瞥了一眼,看到上面写的是:晏秋岚,仓都大学。 学号的前缀是今年年份,看来她是刚入学的一年级。 陆旗俯下身去,帮她捡了两样东西,一一递给她。 晏秋岚愣了一下,小声道:“谢谢,但是你还是应该去医院看看。” 陆旗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会去,然后便准备离开。他知道晏秋岚完全是出自于好意,但他实在不想在这巷子周围多呆了。 晏秋岚鼓起腮帮子,似乎没打算放弃,然而,她刚开口就让陆旗愣住了: “等等,你走之前……把你妹妹带走啊!” “……??” 陆旗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晏秋岚指着巷口,大声道:“你把妹妹都忘了怎么行?” 啊? 谁是我妹? 陆旗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从口袋中掏出手机。这次手机清楚显示出了信号,而且时间也到了晚上七点半。 这里真的是现实吗? 晏秋岚见他这副表情,以为他是脑袋还在犯迷糊,干脆把巷口那个矮小的人牵到了陆旗面前,“你妹妹在旁边守着你很久了,她一直很担心。” 陆旗愣住了。 被领来的是个小姑娘,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她一头漆黑的长发,居然直直垂到了地面上,身上穿着白色的裙子,但裙子的边角被焦黑色污染,让陆旗想起了巷子里的“人”。 她的眼睛有一半都被厚重的刘海遮住了,但陆旗能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 小女孩的怀里紧紧抱着一本书,露出的部分写着书名。 《怪谈手册整合本》。 封面泛黄,留有熟悉的指印。正是陆旗放在家中,已经变成一片空白的那本! 为什么在她手上?她是谁? 少女一言不发,陆旗也是表情凝重。晏秋岚误以为他们兄妹都是哑巴,家庭情况一定很复杂,所以没提起任何,只是把少女的手交给陆旗: “你看好你妹妹啊……如果有什么不对的,记得一定要打120……” 她想起什么,又嘱咐道:“你们可以先用其他软件存好声音,到时候播放给急救电话就好!或者你留着我的名片!” “……” 我不是哑巴啊,这小姑娘也不是我妹妹。陆旗露出苦笑,晏秋岚是个好人,让他都有点抱歉了。但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个黑发及地的少女。 少女微微抬头,露出自己的一双眼眸。 那双眼睛之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混沌。然而一旦被她看着,陆旗就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她的眼睛,实在是很像那个老婆婆,不像人类。 少女伸出小巧的手,握住了陆旗的衣角。 恰在此时,一股极寒冷的气息从她的手中传来,让陆旗的皮肤一阵刺痛。但是少女没有任何放手的意思,死死抓住他。 她黑漆漆的眼眸压迫感十足,陆旗一滴汗从额角流下。他走了两步,少女固执地跟着他。 陆旗向晏秋岚鞠躬示意,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马路对面走去,少女则紧紧站在他身后。 …… …… 直到到家,少女还是跟在陆旗身后。 陆旗本想把她关在外面,但不知为何,只要少女转动黑漆漆的眼珠看向他,强烈的求生欲望就让他不能这么做。 现在已经不能用常识来解释一切了,小心为上。 陆旗紧闭着嘴巴,坐在椅子里。在他的对面,少女安静站着,黑发垂地。仔细去看,皮肤苍白得可怕,甚至接近于青色。 她看了陆旗许久,将手中的《怪谈手册整合本》递了出来。 她的意思似乎是让陆旗接过书。 陆旗照做,感觉到封面上有一股凉意,还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他翻开这本书,看到空白的第一页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字符。 一行血色的小字安静地躺着: 【第一个怪谈:不能开口的小巷】 【已收录】 6、第 6 章 血色的字晕染开来,字符的边角上像是开出了一朵朵花。陆旗嗅到一股暗香,混合着血腥气,说不出的古怪。 他用手指抚摸书页,指尖只传来冰冷触感,陆旗不知书页的材质为何,但摸起来有种预料之外的舒服感。 少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找个地方坐下的意思。陆旗与她面面相觑,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陆旗是不敢开口,少女则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现在开口的话,不会被算计? 陆旗心中思考着,或许是感念到他的小心谨慎,原本空白的纸张之上,又突兀出现一行字来。 同样血红娟秀的字迹写道: 【怪谈已收录,您可以继续日常生活,请放心,只要您离开怪谈的领域,规则就不会起效果】 陆旗被忽然出现的字吓了一跳,皱起眉毛。 这实在是太超现实了,就像这本书在和他交流一样。难道是他的书成精了? 但是这一次,书没有回复他内心的想法,书页其他位置洁白一片。 等了几分钟,书依旧没有显示出字,让陆旗差点以为刚才的只是个无聊的幻觉。他抬起头,看向依旧安稳站在原地的少女,她连姿势都没有动过,长长的黑发垂地,陆旗这才发现,她好像没有影子。 或者,影子被垂地黑发给遮住了? 大眼瞪小眼下去也不是办法,陆旗试探性地问道:“你是谁?” 他很久没开口说话,声音竟然都有些沙哑了。 少女脸色苍白,黑色的刘海挡住了大部分的眼睛,听到陆旗的提问,她也只是默默低头。很长时间的沉默过后,陆旗觉得自己有点坐不住了,他开始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你是人吗?还是……其他生物?” “……” “你迷路了吗?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 “我……我可以报警吗?” 陆旗苦着脸说道。 经历过小巷子里的事情,他现在都觉得呼吸不通顺,态度自然怂得不行。 如果实在没办法,他只好报警把这个小姑娘送走了。 少女好像什么都不打算回答,但是,陆旗看到她泛着青白色的纤细手臂抬了起来 ,接着,她机械性地伸出食指,点在书上。 啪。 她用食指敲击着书页上的内容,敲击声十分有节奏感。而她的指尖所敲之处,正是一行字符。 【第一个怪谈:不能开口的小巷】 她敲击了大概有一分钟时间,看到陆旗还是满脸问号,于是歪了歪头,将手指指向自己、再指向那行字。她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想要借由动作传达信息。 陆旗的眼神跟着她的手指晃悠,片刻后,他皱起眉毛,似乎理解了少女的意思。 我、是、这个东西。 她的意思是,她就是这行字所说的东西吗? 陆旗的目光顿时充满了神奇的意味,仿佛在看一个中二病。确实,如果有人告诉他自己是一个怪谈,陆旗肯定会觉得他脑袋有点问题……可问题是,他的书已经反科学了啊! 他苦恼地看着少女,少女此刻也微微抬头,黑色的刘海下,双眼竟然没有一丝光亮,完全是深沉的死海。 下一秒,她张开了嘴巴。 陆旗却愣住了。 她的嘴巴里,竟然看不见舌头、也没有喉咙!张开的嘴巴当中,一排排尖利得更像是兽牙的牙齿之后,只有黑洞洞一片。没有舌头的嘴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啊”的音调。 “啊。” 她又敲了一下书本。下一秒,陆旗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再次置身于那个陈旧的小巷子里! “啊。” 少女又一次开口,这次,陆旗脚下出现了那些类似于“人”的焦黑躯体。它们身上都套着衣服,软趴趴地倒在地上,看起来违和感十足。 少女则是看着陆旗,嘴角咧开,露出尖利的牙齿。 她似乎在笑,但陆旗背后直冒冷汗。这里是幻觉?还是真实?他咽了口吐沫,维持着自己的微笑,在少女面前蹲下。以前他被评价过,虽然是个宅男,但是特别会安慰小孩。 他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怀疑了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少女歪了歪头,双唇抿到一起,不再笑了。她恢复之前的模样,冷冷地看着陆旗。 陆旗继续好声道:“你看看你方便收回神通吗?” 少女指了指自己的脸,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啊”。 然后,焦黑色的 “人”开始了融化,黑色的水流漫过陆旗的鞋面,他却没有任何其他感觉。整个巷子的光与影都变得扭曲,在扭曲的空间当中,唯有少女的身影依然清晰。陆旗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脑袋,接着他发现,周围的景物已经是熟悉的家具。 他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里。 陆旗松了口气,还维持着在少女面前的蹲姿。他诚恳道:“谢谢。” 少女的身子晃了晃,接着,她一头栽向陆旗拿在手里的书。没等陆旗反应过来,她已经化作一道墨色的微光,消失不见了。 陆旗低下头,只见书页之上,那行血红色的字符旁边,多了一张水墨画风的插图。 画中少女漆黑长发垂地,刘海遮住几乎一半以上眼睛,可你总觉得,她在看着你。 …… …… 妈妈,我的书它成精了。 陆旗抱着《怪谈手册整合本》,手指在书页上摩挲。 经过测试,他发现,这本书会用血色文字回复他一些问题。当然,仅限部分问题,如果问题无法回答或书本觉得太弱智,是不会显现出字符来的。 比如…… “她是谁?” 【是怪谈】 “怪谈是什么?” 【怪谈就是怪谈,你创造了它们】 “……” “我创造了它们?” 【是你的文字赋予了它们力量,它们是你编造的产物,只是现在具现化出了形态】 “你又是什么?” 【一本能让你收录怪谈的书】 “太中二病了,听不懂。” 【简而言之,怪谈是没有神智的,非常单纯的东西。你编造的怪谈很有可能去狩猎人类,就像你在巷子里见到的那样】 【如果你不去解决怪谈,用我来收录怪谈,那么,它们会成长为可怕的存在,而且你也会死】 【怪谈们会找到它的创作者,你是它们在世上唯一惧怕的东西,只有你彻底死掉,怪谈才能够自由】 书页似乎认为这些解释很重要,血色的字符竟然占据了满满一页,触目惊心,似乎在提醒陆旗他自己的处境。 但是,陆旗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这本书——谁知道这本书又是什么东西成精,有怎么样的目的呢? 他皱起眉毛,“刚才那个小女孩,已经被……收录了?” 【没错,收录后,书页可以成为它们的容身之所,你也可以将它们从书页中召唤,为你所用】 “她还会对我有威胁吗?就像在之前的巷子里一样。” 【否,它攻击性并不强,只要你看破规律,它便能被收容,是最简单的等级,我评定其为C级别】 陆旗注视着书的内页,久久没有说话。今天的一切都太过魔幻,他想要的是有猫头鹰出现在阳台上、巨人来接他去魔法学校,而不是这本成精的书和麻烦的怪谈少女。 我是很希望喜欢的小说里的一切都变成真实。 但是不是要我的怪谈变成真的啊! 陆旗攥紧书本,然后又放下,干脆利落地钻回了自己的被窝里。 呵呵,睡一觉后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我只是太累了。 7、第 7 章 陆旗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的书会自由行走,追在他身后。陆旗则在无尽的小巷子里狂奔,试图逃离成精的书。 他跑到一半,突然有血从脚下蔓延开,让他脚底打滑、差点摔倒。接着,许多无声无言的黑色影子,从巷子两侧的古旧居民楼上探出头,静静地注视他。即使它们之中有些完全看不出有眼睛,陆旗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被看着。 黑压压的影子投注的目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陆旗终于跌倒了,《怪谈手册整合本》也追上了他。书页无风自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然后停在了某一页。 血色的字符清楚地写着: 【它们要找到你了】 …… …… 陆旗叹了口气,他从梦中醒来后,头一直疼得厉害。 这次,他还记得认真检查了自己的桌椅,没有移动的痕迹,椅子也不像有人坐过。之前那个在床前盯视他的黑影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旗希望它最好搬走了,不然自己会浑身不舒服。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向一旁安静站立的少女。她的脸色一点也没有好转,陆旗尝试了一下,她似乎能随时被收容进书本、也能随时从书本中出来。但是,一直把她放在书中似乎有点太可怜了。 “要吃早饭吗?” 陆旗问道。 少女……不知不想说话,还是不会说话。不过陆旗倾向于她本身不会说话,毕竟她的本体是不能开口的小巷,不会说话好像也合情合理。 听到他的问话,少女歪了歪头,仿佛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陆旗指了指桌上的鸡蛋,不吃早饭会胃疼,所以他每天都会吃一个鸡蛋。因为有少女在的缘故,他多煮了一个。 少女站在桌边,看着圆滚滚的鸡蛋,然后伸手去摸。鸡蛋被她的手指戳到,在边缘滚了两圈,然后眼看着就是要摔到地上。 陆旗一惊,刚想伸手去接,就看见少女背后的黑发忽然膨胀起来。它们看起来不像是黑发,更像是一只只纠缠的纤细的手,向滚落的鸡蛋伸来,几乎在一瞬就将它完全包住。 然后,响起一阵阵什么东西被碾碎的声音,黑色 的手恢复成头发,软倒回少女身后。而那个鸡蛋也不知所踪,甚至连一丝蛋壳碎片都没有留下。 正在剥自己鸡蛋的陆旗:…… 这算是……进食吗? 他艰难地咽下自己那份,用手机新闻,然后点开。 果然,能够搜到最近的一桩小新闻,主持人正在念的是寻人启事。大意是,A市某地两男一女出门游玩,但是在某个巷口失踪,如果有见过他们的请联系有关人员。 陆旗确认了一下,因为他曾近距离看清过那个女人的脸,所以记得特别清楚。新闻里寻人启事的脸与女人很是相似,她的名字里也有“珊”字,和逃跑的男人对她的称呼一致。 失踪? 陆旗一愣,看向若无其事的小女孩。 这……还能吐出来吗?自己可是看着那个女人变成了焦黑的物体,男人们估计也凶多吉少。 但是现在和她交流都是个问题,而且,她的想法和人类并不相同。 吃完早饭后,他又翻了翻那本变成空白的书,得到了更多信息。 首先,怪谈是一种无法被杀死的生物,它们会一直存在于城市当中。唯有这本书能够将它们完美收录,让它们不能再危害他人。 对此,陆旗表示:嗯,我懂,就像夏○友人帐或者库○牌一样…… 其次,怪谈会张开一种名为“领域”的东西,就像之前的小巷。这是他们的本体所在,只要被拉入了这种领域,就要遵守领域的规则。一旦违背规则,就会被怪谈吞掉,相反,如果能够找到规则并照做,就有可能生还。 例如不能开口、不能回头…… 最后,怪谈被这本成精的书自顾自分为了几个等级。 C等级,只要遵守规则就能破解领域,并且进行收录。这些怪谈攻击性通常不强。 B等级,规则较为复杂,需要应对的意外较多,这些怪谈通常有一定攻击性。 A等级,拥有一定程度的智力,需要及时找到规则中的生路,这类怪谈通常攻击性较强。 S等级……见到了闭上眼睛等死就好了。 这是书本的原话。 陆旗无语至极,他明明是作者,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他又想起自己写的最后一个怪谈来,如果最后一个怪谈因为机缘巧合成真了 ,那么,过去的怪谈…… 都成真了? 不带这样玩的啊。 陆旗十分郁闷,他写的怪谈少说都有百种,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覆盖了各种地点、职业、时间……防不胜防啊。 我干嘛当初要来写这个,我写其他的不香吗? 陆旗只陷入了一瞬间的自我厌弃,但很快便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少女一动不动站在桌边,白色的裙子上很多地方都被不知什么东西染脏,边角还有些破烂,陆旗无奈地走了过去。 她的头发也披散在地面上,沾到不少脏东西,陆旗看了看自己的手机钱包,一咬牙:“走,我带你出门洗个澡。” …… …… 因为自己是男性,帮少女整理仪容多少还是有点不方便。陆旗嘱咐女性工作人员帮少女洗了澡,然后买了件漂亮裙子。 换上新裙子的少女也是安静跟在陆旗身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在路上看到新奇东西,她都会站着看一会儿,然后再跟上。 “想要那个吗?” “……” “想要这个吗?” “……” “吃冰激凌吗?老板,来个草莓味的。” “……” 无论陆旗问什么,少女都不发一语。她只是静静注视,然后缓缓摇摇头,但陆旗觉得还是有必要买下,他按照少女停留时间的多少推测,买下了她注视时间较长的商品。 少女虽然还是摇头,却老老实实接过了冰激凌。 接着,她张开了嘴巴。 陆旗这才想起了,她好像没有舌头和喉咙,顿觉自己办坏事了。然而少女毫不在意,她一口气将冰激凌带着包装纸一起吞进了黑洞洞的嘴巴里。 只听到一声“咚”的响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直直坠入了她的肚子,陆旗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 “那个不是那么吃的……” “……” 少女歪了歪头,表示不理解。 “包装纸,不能吃。”陆旗撕开自己的冰激凌包装,然后对少女晃了晃,“明白了吗?” 少女似懂非懂,从他手中接过冰激凌,又是一口吞下。 陆旗叹了口气,觉得交流之路还很漫长。 他轻轻拨起少女的刘海,将她之前看中的一款发卡夹在她乌黑的头发上。这时,陆旗才真正看清楚 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或许不能成为眼睛——瞳仁大得出奇,眼白则极少,若在夜里看见一定会被吓到。她的眼睛不像在看任何人,却能让你觉得无时无刻不在被注视。 陆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问道:“你会自己戴吗?我觉得很适合你。” 少女的眼珠转动,似乎想看清楚自己刘海上的发夹。那是只浅色的蝴蝶,贴着水钻。 “……” 她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那蝴蝶,随后莫能两可地点了点头。她点头的幅度太小,陆旗也看不太清楚。 “下次继续一起出门?我看你很喜欢逛街。” “……” “这么说定了?” “……” 许久的沉默后,少女伸出手,轻轻捏住了陆旗的衣角,仿佛无声的肯定。 8、第 8 章 陆旗对少女的策略很简单,他虽然是个宅男,但是其实相当会哄小孩子。更何况少女如此沉默寡言,比哄熊孩子要容易多了。 不对……她可是货真价实的怪谈,目前还有三个人在失踪中,要论熊的程度,她怕是完胜。 陆旗翻开书页,属于少女的那一页上,出现了新的内容。 【怪谈好感度:友好】 【解锁怪谈真名:无言】 “无言……还是个挺合适的名字。” 陆旗拈着下巴喃喃自语。 达到友好似乎可以解锁一些关于怪谈的事情,然而友好之上还有亲密、忠诚两个衡量量……不知道会解锁什么有用的内容。 这两天他试着和无言交流,语言解释、手势比划都用上了,但是无言还是没有告诉他,那三个失踪的人去了哪里、有没有机会生还。 陆旗瘫软在椅子上,浏览着网页。 《怪谈手册》已经停刊了,他变成了彻底的无业游民,只能想想法子再找个什么工作。 无言不需要进食,但是对零食很感兴趣,一天就要消耗掉几包。如果不找个工作,她没有零食吃,大概会很沮丧。 不知不觉做了老妈子的陆旗深深叹了一口。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打开了之前曾看过网友发的帖子。楼主在帖子里叙述了自己进入“不能开口的小巷”的经历,他当时没当回事,现在看来,或许这个人也知道什么。 毕竟他存活了下来。 陆旗在论坛中翻了翻,帖子已经沉底,再也没有人回复了,大家大概都以为是个拙劣的抄袭故事。 楼主不在线,陆旗给他写了一句留言,便关掉了页面。 “嗯……去送外卖好像也行。不然就,端盘子?给小杂志供稿?” 陆旗浏览着信息,自言自语道。 他是个宅男,终日坐在电脑面前打字,对体力没多少自信,不一定能够胜任太拼体力的工作。但是他一个些怪谈的作家,换了其他杂志还不一定能够过稿。 两相矛盾,陆旗皱起眉毛,继续浏览着一些招聘信息,很快,一条信息映入了他的眼中。 “招聘,要求成年人,胆大,需要签免责协议。” “ 凶宅试睡,一天一夜,工资八千,顺利的话再给八千红包……” 陆旗眨了眨眼,把联系方式复制了下来。 确实很让人心动,而且还不需要什么特殊的要求。所谓的凶宅,大概也只是普通的屋子,陆旗住在这也算是凶宅的出租屋里几年了,倒也没被怎么样。 他感觉自己确实可以试试。 之后,陆旗又找了一家杂志,试着按照他们的风格写了个小短篇,然后投稿过去。 做完这一切,竟然已经到了下午六点。陆旗这才觉得肚子咕噜噜开始叫,无言坐在沙发上盯着一本漫画书看,看起来更像是发呆。 他简单地泡了两包方便面,手机架在桌子上,播放着最近的新闻。 “B市内的墙壁出现神秘涂鸦,严重影响市容,但是查看监控后发现监控缺失,无法抓住犯人……” “A市失踪的两男一女还未找到,有知情者说,他们失踪前去了一条附近人都喜欢走的近路,那是一条小巷子……” “市民X先生称最近频繁接到骚扰电话,都是在半夜三更打来,十分影响日常生活……” 陆旗吃完了面,余光瞥到无言正把勺子往自己的嘴巴里塞,赶紧从她手中抢下。 虽然她是怪谈,但是吃塑料还是不好? “这个不能吃。” 陆旗指了指塑料叉子,“用完要丢进垃圾桶。” “……” 无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新闻里依旧在播报着一些大事小事,陆旗听着觉得很多事情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他切换到论坛界面,发现又有许多怪谈帖子被顶到了最上面。 大多是在讨论,最近发生的怪事情太多,难道真的有怪谈作祟……之类的内容。 陆旗莫名感到一阵心虚。他翻完几页的帖子,也没看到有人提起《怪谈手册》这本杂志,似乎他的最后一篇怪谈并没有溅起水花。 或许,这也证明了其他人遇到的怪谈不一定是自己编造的? 陆旗也不知道自己抱有什么希望,他有点疲倦,正准备关上手机,却传来一阵铃声,手机机身开始轻微震动。 “嗯……短信?” 陆旗愣了一下,点开信箱。 现在的人都用网络来办事,很少有继续发短信的了。他 预料发来短信的不是运营商就是推销的,打算看一眼就删掉。 然而,信件里一片空白。 陆旗怀疑自己看错了,上下滑动了一下屏幕,依然是没找到任何字符。看上去发信人像是打了一堆空格,就给他发了这条短信。 新型的恶作剧吗? 陆旗皱起眉头,继续上划,回到了发信人那一栏。 上面的号码写着,139XXXXXXXX。 陆旗愣了一瞬,又将这行数字在心中默念一遍,心脏开始怦怦直跳。 这……这是他自己的电话号码啊! 手机里只插了一张电话卡,陆旗再怎么忘性大也不可能不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他确定肯定,这就是他的号码! 怎么回事?误操作了吗? 如果手机一直在口袋里,很有可能在做什么事的时候将屏幕解锁,然后输入了短信,再恰巧发给自己……实际上,陆旗的手机使用了有段时间,触摸屏的感应不太灵敏,有时候就算是筷子尖也能划动屏幕。 陆旗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对啊,他刚才明明用手机播放着新闻,手机一直离手有段距离。 无言不会乱动东西,手机也一直没离开他的视线。 这是为什么? 出了BUG吗? 陆旗总感觉一阵接一阵心神不宁,他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把手机里的短信删掉。 “无言,你看看这个短信……嗯,能感觉到什么不妙的吗?感觉到了就点头,没感觉到的话就摇头。” 他先是询问了无言。 无言的黑色眼睛注视屏幕一段时间,然后她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接着,陆旗又翻开了那本成精的书。书的第一页没有任何变化,写满了和无言有关的内容。 第二页的中央,则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血红的字。 它的颜色比记载无言的部分更加深重,仿佛要晕染到下一张纸一般。腥臭的味道十分明显,陆旗被熏得微微眯起双眼。 那行字仿佛是警告,又像是某种预言。 【距离下一个怪谈发生,还有五个小时】 9、第 9 章 “这是什么意思?” 陆旗喃喃自语,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正好是下午七点。 五个小时后,也就是十二点?会发生怪谈? 然而,书上除了那行预言一般的字迹外,再也没有出现其他的字来。陆旗的疑问没有被书本回答,它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失了声。 陆旗又看回少女,少女呆滞注视着桌上的布置,不像是能回答他的样子。而且她不会说话,神智还有点近似于小孩子,就算知道什么也无法正常表达。 只能说……这封短信很不妙,应该是怪谈的一部分。 一封完全空白的短信? 陆旗沉吟良久,说实话,短信和电话一直是恐怖故事中常用的要素。光是写过的关于这方面的,他就能想起了很多。毕竟写了好几年,陆旗一时还真没办法全部想到,也无法判断究竟是哪一个怪谈。 想要断定怪谈的本体,必须要更多细节。 书本曾经说过,无言也可以帮助他对付怪谈,所以应该……没那么危险? 陆旗思索半晌,将手机放在了旁边,等待着下一封短信带来的信息。 过了一个小时,果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来的短信,发信人号码依旧是自己的手机号码。信件当中只有一行黑漆漆的字。 【我在你身后】 陆旗下意识转过头,但背后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窗外的无边夜色,显示着已经进入了晚上。少女安静坐在沙发上,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常,陆旗再次查看短信,发现还是只有这几个字。 我在你身后? 这倒是在恐怖小说中很常见的桥段,因为疑心的缘故,很多人都受不了这种背后可能有东西注视自己的感觉,最终精神崩溃。 陆旗又等了一个小时,这次,发来的短信稍微有些不同。 【我在你背后,你看见了吗】 十点时,新信息的内容则又有了变化。 【我在你背后,找不到你】 十一点时,发来的内容再次改变。 【我在你背后,我迷路了,我在找你】 自始至终,陆旗的背后都没有任何人。除了孤零零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外,他什么都看不见。 三条短信各自有差异,但是透露出了一些共同的信息。 首先,发信人似乎在找他,但是发来的内容混乱不堪,不知他究竟在哪里找自己、找到自己后又要做什么。 其次,“我在你背后”被提及了多次,或许这个怪谈最终的目的就是来到陆旗的背后。 可是它现在在哪里?十二点时又会发生什么? 陆旗努力回忆和这些短信有关的、自己写过的怪谈,最后他调出过去的文档,勉强锁定了一个比较相似的怪谈。 那是一个小故事。 故事中的主人公收到了奇怪的短信,全部是由自己的手机号码发送的。一开始,短信会发一些没有意义的话,前缀都带有【我在你身后】这几个字。 后来,发来的信息则变成了【我距离你还有XX米】、【你在XXX里吗】之类十分详细的语句。 当然,故事的结局,是可怜的主人公被这个怪谈找上门,然后就这么丧了命。 陆旗捂住脸,无语凝噎。 这……他当初根本没有写这个怪谈怎么解决啊!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小小恐怖故事。主人公被怪谈盯上后,精神异常紧张,很快就在精疲力竭之中迎来了死亡。 “我脑袋一定有问题才会写这个。” 陆旗大声叹息,抱住了《怪谈手册整合本》。无言看他有点消沉的样子,伸出白皙的手,轻轻摸了摸他垂下的脑袋。 “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还有无言在,应该不会死的太惨。” 陆旗打定主意,把手机放在了枕边。 然后他暗搓搓地打了个地铺,就睡在离无言最近的地方。无言平日里喜欢坐在餐桌旁边一动不动,即使入夜也是如此。 陆旗很怂。 无言的身边有可能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还是怂着点比较好。 快到入睡时间,陆旗反倒有点兴奋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童年时惦记着某个玩具一样,陆旗竟然开始隐隐对那个怪谈的存在产生了好奇心。 十二点很快就到了,从出租屋的窗户看去,外面很多灯光还未熄灭。 嗡嗡嗡—— 手机开始自顾自地震动。室内虽然开着灯,少了很多恐怖气氛,陆旗却觉得自己的背后还在冒冷汗。 他点亮手机屏幕,只 见显示收到了新的短信,发信人139XXXXXXXX,是他的号码。 但是点开短信内容,首先是一片空白。 划动屏幕,划到最下面为止,才有一行黑字。 【你在哪里?我要去找你,我现在正在红樱桃蛋糕店】 很简单的一句话。 陆旗完全摸不着头脑,莫非,这是怪谈在告诉他,自己正在哪里? 他是个典型宅男,倒不知道什么红樱桃蛋糕店。他打开手机的外送软件搜了搜,才发现,这附近确实有一家名叫红樱桃的蛋糕店,已经是家老店了。 大概距离自己的住处有一千米的样子。 这已经比较近的距离了,陆旗皱起眉毛。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手机又发出了响声,这次是他设置的彩铃的声音。有人给他打来了电话。 陆旗看了一眼,来电被隐藏了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另一端传来了明显的电流声,似乎信号不太好。这声音让陆旗想起了小时候看的电视,电视屏幕变成雪花屏时,就是这种声音。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喂?请问是谁?” 陆旗问道。 对面传来细微的咳嗽声,接着,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陆先生是吗?我是红樱桃蛋糕店的人,您订了一个蛋糕,但是没留下地址,需要我们帮忙送过去吗?还是说您来自取?” “我没有订过蛋糕。” “是我们送过去,还是您来取?滋啦……滋啦……” “你们搞错了,我没有订过蛋糕。” “陆旗先生,是您的蛋糕没错,是我们送过去,还是您来取?滋啦……滋啦……” 电话另一端,男人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他开始重复一些句子,似乎带着不可抵挡的意志。 “您住在哪里?住在哪里?住在哪里?我送过去。您住在哪里?滋啦……滋啦……” 男人的声音愈加支离破碎,陆旗连忙去按红色的按键,试图停止通话。 但是不论怎么按,通话界面都无法关闭。只有声音不断从手机里传来,断断续续。 “你住在哪里?你住在哪里?你住在哪里?你住在哪里?” 男人开始疯狂重复这句话,完全改变了语 调,从恭恭敬敬变得异常癫狂。 陆旗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但他实在不知道回答什么好,听说这种电话不能轻易地回应。他原本的怪谈里根本没有提到对方会打电话来,因此,陆旗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滋啦……滋啦……” 一阵重复之后,话筒另一端的男人似乎是累了,不再质问他。 “滋啦……滋啦……滋啦……” “我在你身后,我会……去找你……滋啦……滋啦……滋啦……” “嘟——!” 电话竟被对面主动挂断了。 10、第 10 章 陆旗抱住被子,心情复杂。 今晚还能睡吗? 他可不想睡一半被鬼压床,或者有个怪东西突然一刀砍掉他的脑袋,那也太吓人了。 但是,他也不想因为恐惧消耗自己的体力。原本的怪谈故事里,主人公接到短信后,开始疑神疑鬼,经常认为有东西跟着自己。在怪谈真正上门之前,他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不能正常进食、睡觉。 即使怪谈没有找上他,他也无法摆脱阴影,恐惧的种子在心脏扎根,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拔除。 短信就是种子,为了活着,陆旗不能让它影响到自己。 “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旗晃了晃手里的书,书本没有给出任何字。 之前看到的倒计时,也消失不见,可能是标志着第二个怪谈已经发生。 “提示也不能给吗?” “说好的是我创造的怪谈呢?这剧情不是根本没还原吗,要是放到动画片和电视剧上一定会被骂的。” 陆旗尝试半天,书依旧没有回应。他叹了口气,把自己裹进被子当中。无言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过长的刘海被蝴蝶发卡夹住,露出了眼睛。 她的眼睛没有温度,呆呆地注视着桌面。 “睡了睡了。” 陆旗打了个哈欠,对她说道,“晚安。” “……” 无言扭动头颅,然后嘴里发出了短促的声音:“啊。” …… …… 这一夜,陆旗倒是没有做梦,睡得很安稳。 醒来时室内已经满是阳光,无言没有从昨晚的位置上离开,在阳光照射下,她看上去像是快要消失一般,白得近乎透明。 陆旗也不知为什么,莫名感到一阵心安。 早餐依然是两颗水煮蛋,陆旗确认了一下手机,昨夜没有再收到任何短信。他又特地看了一眼通话记录,发现昨夜的那次通话并没有被记在里面。 无言连壳吞掉自己的那份鸡蛋,忽然触碰了《怪谈手册》,回到了书本当中。 第一页顿时出现了少女的水墨画像,或许她是累了,需要回到这里休息,陆旗也没有多问。 平静的一天就这样拉开帷幕。 点外卖、下楼取快递、在楼下散 步……这些活动都没有受到影响,和平日一样,不存在任何不对劲。 陆旗在电脑面前陷入了沉思。 他再次了红樱桃蛋糕店的信息,这确实是一家正常蛋糕店,生意不差。自己家附近的店铺是分店,订餐电话也有公布在网络上。 陆旗倒不觉得怪谈真的从那家店里给他打来电话。 他再次打开怪谈论坛,第一页的帖子都在讨论当下的热点。 “B城的灭门案……你们有听说过吗?一家五口全都死在家中,现在还没找到凶手。” “不是说那案子是自杀吗?” “哎呦哎呦,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自杀……我看啊,肯定是有鬼。说不定是怪谈作祟!” “每天都有人死掉,死了的都是死于作祟吗?别开玩笑了,杀人的肯定还是人!” 陆旗浏览了几个回复,然后打开另一个帖子。 这个看起来就轻松许多,帖子内讨论的是某个人。陆旗看到顶楼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男人,正眯眼微笑。 “这是哪个当红小生?” “某个选秀节目捧的,名字是箫修。别人上节目都是主打表演,他上来先说自己是个天师……” “啊?真的假的?” “真的,他说自己有通灵能力,节目组还让他去了C城著名的灵异地点,结果他好像确实有那方面的能力。” “节目加的特效?” “我看也是。” 底下的回复没几个相信、看好这位所谓的天师,陆旗也不看这方面的电视节目,所以对这个帖子不怎么感兴趣。 他又看了几个小怪谈,键盘旁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短信。 发信人的号码是他的手机号。 来了!那个怪谈! 陆旗立即兴奋起来,他打开短信,看到一行简单的字。 【你在哪里?你不在红樱桃蛋糕店】 陆旗无视这条信息,将手机屏幕向下扣在桌子上。过了大约十分钟的模样,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 新信息更简略: 【你在哪里?】 陆旗放下手机后又十分钟,怪谈送来了差不多内容的来信: 【你在哪里?我在找你】 手机震动个不停。和昨天隔一小时才发送的信息不一样,今天,怪谈几乎是轰炸式地发给他骚 扰短信,而且全部是一个内容。 你在哪里? 它好像真的找不到自己,只是反复询问。 告诉你才有鬼了。陆旗露出苦笑,只好调整为静音,把手机放到一旁,先去取下午的外卖。 他租住的公寓不允许外卖员进入楼内,所以陆旗只能去楼下取。 他取了外卖上楼,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自己的家门前,摆着一个小小的礼盒。 礼物盒是粉红色的,在礼品店或蛋糕店就能够看见,但是,它有几处凹陷。包装着礼物盒的丝带也破破烂烂,似乎被狗啃过一般。 仔细看,粉色的礼盒表面甚至有很多脏污,如果有人告诉陆旗这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他绝对会相信。 问题是,他离开家之前,门口绝对没有这个礼物盒! 陆旗的心脏开始怦怦直跳,他掏出书本,先将无言叫了出来。 少女低头看着地上的礼盒,好像看到了一朵好看的花,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个……可以拆开吗?可以带进房间里吗?” 陆旗问。 少女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应该是肯定前者,否定后者。 “你认为需要拆开吗?” “……” 少女这次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应该是在她看来差别并不大。 陆旗扯开了丝带。 盒子上贴着一张贴纸,贴纸上则写着“红樱桃蛋糕店”几个花体字。 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小巧的蛋糕。 但是,完全感觉不到蛋糕的美味与精致,因为那是一块已经完全发霉了的蛋糕。 白色的不明物遍布蛋糕,它散发出一阵臭味。陆旗皱起眉头,蛋糕上还插着一张祝贺卡片。 祝贺卡片上,用血红色写了一个隐约的数字6。 虽然倒过来就是9,不过陆旗觉得,对方写的应该是6没错。他忍着臭味将蛋糕和蛋糕盒扔进垃圾桶里,越发觉得怪谈说不定是从哪个废弃垃圾堆里翻出来的这些东西。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有人打电话给她,号码被隐藏了。 陆旗咽了口吐沫,看了看身旁的无言,和她一起走进家门后,他才接通了电话。 “滋啦……滋啦……滋啦……” “滋啦……滋啦……” “你在哪里?你没有来取东西……滋啦……滋啦……你在哪里?” “还有六天……滋啦……滋啦……还有六天……” 11、第 11 章 “滋啦……滋啦……” “嘟——!” 电话挂断了。 陆旗看了无言一眼,眨眨眼,问道:“请问……我背后有东西吗?或者有东西跟着我进门吗?我现在有生命危险吗?” 无言摇头、摇头,再摇头。 “呼……” 陆旗长叹一口气,瘫坐进沙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催命短信,我却感觉不到紧张……我完蛋了……” 外卖盒堆积在桌面上,陆旗打定主意,先吃饭再说。 他打开饭盒,五花肉的香气便飘满了屋子。无言似乎对肥肉很感兴趣,陆旗与她对半分菜,看着她吞掉肉后细微的面部变化,露出了老母亲般的笑容。 总感觉,自己明明还年轻,却已经养了个女儿。 把奇怪的念头从脑海中驱散掉,陆旗很快便吃完了晚饭,将垃圾打包在一起。 之前碰见了巷子里的怪谈无言,他买的菜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冰箱库存告罄。这两天又懒得做饭,全靠下馆子和外卖过活。等这次的怪谈收录后,他打算好好地给无言做一顿营养餐。 总吃外卖和速食毕竟对小孩子不好。 虽然她不是人类,可能不在乎这些,不过陆旗还是觉得自己这么懒不好。 今夜还是一样,无言坐在椅子上,而陆旗在旁边打地铺睡觉。陆旗总觉得,无言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坐在那里的。 他很感谢这份无声的帮助。 短信没有再被发来,十二点时,倒是有电话铃声响起。 陆旗的睡意一下被驱散,屏幕显示来电为隐藏。他微微直起身来,透入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微微颤动。 “滋啦……滋啦……滋啦……” 陆旗抱住枕头,叹了口气。 “麻烦你有话就快点说好吗,半夜扰民是坏习惯。” “滋啦……滋啦……” “滋啦……请问是陆先生对吗?滋啦……您好,我是小崔家常菜的……您今天点了我们家的外卖对……” 陆旗抿唇不语。 他今晚点的外卖,确实是这家店铺的。但是谁家外卖会半夜三更打来电话问这些啊,怪谈应该学学人类的人情世故了。 “您今天点 了我们家的外卖……滋啦……” “有一件很抱歉的事情要告诉您……滋啦……我们似乎送错了菜品……” “我不介意。” 陆旗不耐烦地回答道。 这次也是一样,根本按不了挂断,手机就像是坏掉一般。他只能耐着性子听这沙哑至极的男音扯谎,平心而论,这声音并没有难听到极点,只是偶尔穿插的电流声实在是很折磨耳朵。 “滋啦……可是……我们之前用的食材可能不是很好……滋啦……混入了……滋啦……滋啦……” “所以我们想要补偿……请问能够再留一下地址吗,陆先生?” 噪音实在太响,陆旗并没有听清楚混入了什么,况且他早就吃完、把盒子都打包扔到了垃圾袋里。 “陆先生?陆先生?陆先生?” “滋啦……地址……滋啦……地址……小心吃坏肚子……” “你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你……告诉我……” 男性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内容也支离破碎,完全搞不懂他想要表达什么。 “我在你身后……我快找到你了。” “嘟——!” 听到挂断电话的声音,陆旗松了口气,想把手机放到地板上。然而,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枕边传来一阵诡异的香味。 那是食物的香气,仿佛在引诱他去享用,依稀可以分辨出是肉的香气。 怎么会有肉? 陆旗猛然惊起,发觉自己旁边的椅子上竟然空荡荡一片,看不到熟悉的黑发和白皙皮肤。无言并不在椅子上!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快要跳出胸腔。陆旗向自己的枕边摸去,摸到了一个盒子。 是个塑料饭盒,盒子表面裹了一层油脂般的东西,好像已经凝固,十分黏腻,沾在手上的感觉很古怪。 陆旗摸黑拿起盒子,发现和今天的外卖盒一样。 不重,里面装着的是有些看不清楚的食物。陆旗眯起双眼,似乎是五花肉?上面还点缀着许多葱花,隔着盖子也能闻到香气。 和自己吃掉的外卖完全不同,陆旗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食物。 但这……肯定不对劲! “无言?” “无言——?” 他试探性叫了两声,无言没有出现。陆旗只好拿起手机,打开了 手电,用光去照饭盒。 果然,饭盒的开口处被油脂糊住了,看清楚后有一丝恶心。他视线移动,又看向盒子里的肉。 被酱油之类的调味品浸润,已经分不出本来的颜色,只能看出是一块一块切好的肉。肉本身似乎没有处理干净,肉块表面还带着一些灰黑色的毛发。 不……应该说,所有肉上几乎都残留着这些毛发! 肉块之间,躺着许多细小的白色,汤汁中也散落着这些白色。陆旗没看清时,还以为是切碎的蒜或者葱,然鹅,他发现,这些白色竟然还在蠕动。 不是调味品,而是虫子! 许多蠕动的蛆爬行在肉块表面,它们虽然个头小,却足以让人头皮发麻。充满违和感的是,肉块依然散发出极其诱人的香味。 蛆自顾自地爬行、蠕动,陆旗在盒子的边缘看到一条细长的尾巴。原来这不是什么五花肉,而是被切碎的老鼠! 他顿时觉得自己手上沾到的油脂也让人厌恶,连忙放下了盒子。然而,不知何处传来“噗”的一声轻响,像是盖子被打开的声音。 噗、噗、噗…… 声音接二连三响起,肉的香味愈加浓郁,陆旗感到自己的口水也开始分泌。他想从地铺上站起来,但是手不听使唤,依旧紧紧握着那个饭盒。 吱吱呀呀、吱吱呀呀、吱吱呀呀…… 地上好像有很多东西爬行的声音,陆旗看向黑暗,漆黑之中,许多双眼睛看着他。那是圆滚滚、发着暗光的一双双小眼睛,是老鼠的眼睛。 不知不觉之间,几十只老鼠在黑暗中将他围住! 它们只是眼冒寒光,看着陆旗,没有冲上来的意思。 香气越来越浓。 陆旗感到自己的指缝间有冰冷触感传来,忍不住向自己的手看去。 饭盒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盖子,肉块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死老鼠被切成块状的脑袋上,两只支离破碎的小眼睛盯着陆旗,令人毛骨悚然。无数白色的蛆虫蠕动着,爬上了他的手,在手指间停留,又冰又痒。 陆旗立马甩动自己的手,想将蛆虫甩下来。 然而,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痒。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陆旗剧烈地咳嗽起来。 舌尖一阵酥麻,陆旗 咳了半天,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感觉到自己咳出了什么东西。 他颤抖着看向自己的掌心,许多白嫩的蛆虫混合着唾液,在他的掌心里翻动。 陆旗深吸了一口气。 恶心、不适、慌乱……许多情绪积压在他的心中,但他全部忍了下来。陆旗将手中的蛆虫捏烂,然后站起了身,准备收拾那个满是油脂的盒子。 不要怕、不要慌……怕就错了。 他站起来时,老鼠们的眼睛也一同看向了他,闪烁着异样的光亮。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一截白色的裙子。无言坐在椅子上,歪过头来看着他,似乎好奇他为什么忽然从地铺上站起来。 阳光照了进来,盒子和老鼠都消失不见了。 12、第 12 章 又是一个梦吗? 无言柔顺的黑发垂至地面,她仍然偏着头,有些好奇、又有些迷茫地看着陆旗。陆旗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掌,感觉眼皮很沉重。 手掌心一阵阵刺痛,几个细小的伤口在掌心上绽开,十分显眼。看上去像是被指甲嵌入肉中所划伤的,并无大碍。 看来是自己将手攥得太紧,指甲划伤了掌心。 陆旗又想起捏住蛆虫的感觉,忍不住一阵恶寒,还好,床边的饭盒、蛆虫和老鼠,都消失不见。 “呼……做了个噩梦。” 陆旗看着无言,苦笑道,“你有什么头绪吗?那个梦会影响到我吗?” 无言不点头也不摇头,坐在原处。 看来她也不知道。 不知不觉,陆旗已经完全能够摸清她的意思了。 陆旗找到创可贴,贴在掌心,双眼盯着手机,不由得发起呆来。 手机上显示着最新来的短信。 内容非常简单。 【你在哪里?我找你很久了。】 陆旗托着下巴,查看自己昨天的外卖信息。昨天为了尽早拿到外卖,他订餐的店铺离家里比较近,外卖软件上显示,大概有7、800米的样子。 红樱桃蛋糕店则是大约一千米。 这或许代表着怪谈的意思:他在推进。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他要慢慢找到陆旗。 但是陆旗总觉得有地方说不通,昨夜的梦恐怕确实和这个怪谈有关。被送到门口的蛋糕、梦境,都代表怪谈知道他在哪里,但是为什么不下手呢? 它有机会杀掉自己,为什么不杀? 第一个可能性是,它想折磨陆旗的精神,等他彻底精疲力竭时再下手。 第二个可能性是,它做不到。 做不到杀死陆旗,所以目前没有下手。 陆旗直起身子,打开了电脑的空文档。 因为有整合本的缘故,他早就把那些古旧的文档清理干净了,根本没有留底。现在不太可能找到几年前的《怪谈手册》,只能依靠记忆来还原。 “嗯……怪谈会发送短信、拨打电话来扰乱人的心神。” “而且可能有入梦的能力,会让人做诡异的梦。” “不过似乎不能随便杀人,恐怕有时间 限制。给我的电话说了还剩六天,按照常理推测,可能是有七天的限制?” “一旦到第七天,它就能找上门,真的杀了我。现在只是一种威胁,一种类似于跟踪狂的恶趣味——当然,这是基于它确实不能现在就杀掉我这一推测是事实的条件下。” “但问题在于……第七天该怎么办?我该如何反制?如果这个怪谈和我所写的一样,第七天就是必死的结局,那么,必须在这之前找到生路……” 陆旗停止了敲击,他已经将自己认定的情报全部放进文档中。 问题是,生路是什么? 陆旗看着屏幕上映出的自己的脸,沉思了起来。 …… …… 陆旗是个名副其实的宅男,交流仅限于网络,逢年过节甚至连个会给他发信息祝节日快乐的人都没有。 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最多的来自同一个人的短信…… 虽然是骚扰短信,但也让他有点感动了。 【我的礼物好吃吗?喜欢吗?】 【我在找你,我会来到你身边的。】 陆旗一一阅读这些没什么营养的骚扰短信,禁不住苦笑。梦里他倒是没感觉到蛆虫吃进嘴里是什么感觉,也不想知道。 他正清理着短信箱,忽然衣角被一只小手轻轻拽了一下。 “无言?” 陆旗转过头去,“怎么了吗?” 少女一只手拽着他的衣服,另一只手遥遥指着餐桌。陆旗开始还以为她是饿了,可又后知后觉想起来,对于无言来说根本没有饿这个概念。 那一定是有其他东西。 陆旗走到餐桌前,发现桌面上多了几个塑料盒子。 这太熟悉了,他心中咯噔一下。 盒子轻轻震动起来,好像有什么活物在里面。陆旗看到,盒子外表有一些脏污,盒子内部也留有油渍,陆旗总觉得油渍的位置还有点眼熟…… 咦,这不是他昨天扔掉的那几个外卖盒子吗? 连塑料边缘不小心被他掰坏的地方都一模一样,他确定这是自己丢掉的垃圾。 现在出现在这里,总不能是无言捡来的? 不只是这个盒子,所有盒子里好像都被塞了东西,陆旗余光看见盒子角落里几只肥硕的蛆虫,不知是不是梦里的影响,他总觉得舌头 上有东西在爬。 灰黑色的毛皮擦过盒盖内里,发出令人恶心的声音,里面窸窸窣窣的果然是不知哪里抓来的老鼠。陆旗想起夜里的梦,脸色更差。 “酒精……酒精在哪里……要消毒一下……” 陆旗砸了咂嘴,准备再收拾掉这过分的恶作剧。但是无言先他一步,从他手中夺走了盒子,然后一口接一口,将几个塑料盒子活活吞掉了。 “??” “快吐出来!这个不能吃啊祖宗!” 陆旗摇晃着无言的肩膀,少女磐石一般纹丝不动,反倒他自己累得开始大喘气了。 无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比出一个大拇指。 这就是怪谈吗? 深刻感受到不能用人类常识衡量她,陆旗只能露出“你开心就好”的表情。 “对了,无言。”陆旗皱起眉头,“你有看到是谁放在这里的吗?我记得今早没有这个东西。” 无言歪了歪头。 她低头望着陆旗的脚尖,不发一语。 陆旗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觉得用录像机录下来怎么样?话说录像机能录到怪谈吗?” 蛋糕和饭盒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 陆旗咬咬牙,下单了一套录像设备。 …… …… “陆先生是吗?您的快递。” “放在快递柜就好,谢谢。” 陆旗挂断电话,套上大衣。 室内只开了一盏灯,他的影子在灯光下摇晃,显得有一丝扭曲。无言并没有看陆旗,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漆黑的影子,眼中什么感情都没有。 陆旗拿起钥匙,嘱咐了两句便出门取他的录像设备。虽然用这个拍怪谈有点脑子秀逗的感觉,但是万一呢? 逮到了说不定就有办法破除七天的诅咒……让无言吃了它也行? 陆旗想着些有的没的,关上了门。 下一秒,他忽然觉得脸上一凉。 陆旗愣了一下。 他正背对着自家大门,脸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冰冷。他很确定不是水落在了自己脸上,那是某种有些尖锐的东西,抵在自己的侧颊上。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他不能随便动弹。 “……” 陆旗眯起双眼。 不对,这个触感,倒是有几分像是留长了的指甲,周围略微趋近圆润。 陆旗不再 思考,立即转过头来,想要看清背后是什么东西。 他的脸上顿时一痛,但当他看向门外时,除了自家看惯了的木门外,什么都没有。 陆旗用前置摄像头照了自己的脸,发现被碰到的地方留下了四个淡淡的凹痕,痕迹的模样像是指甲微微用力导致的,还泛着青紫色。 刚才有只手在他脸侧? 陆旗一把抓住门把手,插入钥匙,拼命转动。 “无言——!无言!你在吗?” 门像是嵌入墙壁的假门一般,纹丝不动。 陆旗暗道一声该死。想着这个怪谈不会在七天之期到达前杀人,他的姿态不由得放松了下来,没想到会在这里出了岔子。 走廊里的灯光忽闪了两下,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显得有些扭曲。 陆旗突然觉得,那股压迫感又回到了肩上。 好像有一双手微微曲起,握住了他的双肩,寒意自脖颈两侧传来。 接着,这双自身后而来的胳膊向前伸,两只手臂生生环绕了他的脖颈,逐渐收紧! 好像情人的双臂,环绕自己的恋人。然而,陆旗一点温柔的味道都感觉不到。 这双手臂好像并非女子的手臂,虽然留了长指甲,手掌却很宽大。他微微颔首便能看到交叠在自己脖颈前的手腕,上面遍布了黑色的纹路,细密的纹路几乎将青色的手臂完全覆盖。 不知这些黑色的是不是血管,它们凸出表面,看上去格外恶心。陆旗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想将他就这样拉入怀中,于是更用力挣扎。脖颈上环绕的双臂愈发收紧,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陆旗双手想要掰开那双手臂,但是,明明看得见这对手臂,却无法触碰,手指尖一碰就陷入了一片透明当中。 缺氧的感觉渐渐袭来,直到现在,他还没看清楚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陆旗心中急躁,身子将背后的门撞得砰砰直响,却偏偏无法挣脱。他听见耳畔传来沙哑的笑声,和电话里那个男音十分相似,背后的门好似变成了某种可怕的黑洞,环住他的东西正打算把他完全拉入这个黑洞当中。 啪! 只有他和背后那东西存在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接着,走廊里的灯完全熄灭了。 陆旗感觉 到环着自己的力道变轻,变软,最终消失不见。 黑暗笼罩了一切,他瘫软在地上,背靠门扉,不知何时全身衣物已经被冷汗浸透。 陆旗摸索出手机,发觉自己收到了一条通知。 “……各位请注意,今日公寓电路维修,可能会短时间停电。请大家做好准备,避免混乱……” 陆旗轻声念出,松了口气。 按理来说,在黑暗中才是恐怖故事该发生的时候,但不知为何,他打心底觉得一阵轻松。背后的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接着,门板不堪重负似的,向他倒下。 “????” 在砸到他之前,一只纤细的小手从旁边伸出,扶住了那扇门。 无言从门后探出头,嘴里叼着半截门把手,看到陆旗无恙,她一仰头,将门把手吞了下去。 我担心你遇到危险,想要开门,但我不知道怎么开,所以就拆开了—— 她望着陆旗,好像在表达着这样的意思。 13、第 13 章 我门没了。 陆旗捂住脸,心中生出无限迷茫。 虽然刚刚似乎是遭遇了生死难关,但他现在最心疼和在意的还是这扇门。 取了录像设备后,公寓的供电恢复了正常。住在这一层的好事者发现他家的盛况,甚至还跑来偷看了几次。陆旗不得不随便找点东西堵住大门,他现在倒是不担心小偷,他比较担心小偷的性命……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刚才那环住他的东西,为什么停电后会不见? 撤退吗?但是那时自己明明不能反抗,无言也被封在了家里。 完全的漆黑之中,它难道不能够存在? 或许只是这个怪谈给他的错觉也说不定。 陆旗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些猜测,但他还需要时间来证实。反正距离最后的日子还有几天,他可以慢慢作死……哦不,尝试。 陆旗将录像设备装在家中,耸了耸肩。 “无言,今晚我们睡哪里会比较好?不过我有个想法……如果去外面睡的话,或许能得到答案。” 陆旗说着,向她伸出手,“你愿意陪我一下吗?” …… …… 将无言收纳在书中,陆旗独自一人用房卡打开了房间的门。 今天下午没有电话打来,只有些意味不明、带着威胁感的短信。 【你想要录下我的样子?那是不可能的。】 【我永远在你身后……等着我。】 【我知道你在哪里,我会找到你的。】 陆旗删除看完的短信,观察起镜子中的自己。 脸上青紫色的痕迹未消,脖颈上更是惨不忍睹,留下了浓重的痕迹。那些痕迹泛着奇异的黑紫色,充满凉意,一碰就会刺痛。陆旗小心翼翼用温水敷过,也收效甚微。 看来怪谈造成的伤害,恐怕只有解决了问题才会变好。 陆旗打开床头灯,抱着书本躺在了床上。 窗帘被风拂过,由于有月光与暖黄灯光照耀的缘故,落下的影子似乎都有一丝光辉环绕。 陆旗望着那飘动的窗帘影子,闭上双眼。 叮铃铃铃铃铃铃—— 震耳欲聋的铃声直接惊醒了陆旗,他立马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却发现,这并不是手机发出的 铃声。 那是什么? 陆旗披上衣服,走下床,灯光没有关闭,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似乎都快要横跨整个房间。 叮铃铃铃铃铃铃—— 叮铃铃铃铃铃铃—— 陆旗眯起双眼,才看清楚,床头的木柜上放着一台座机。恐怕这是用来呼叫客房服务的座机,座机下面甚至还压着一张小卡片。 小卡片上通常会写明前台的电话号码是哪几个数字,不过,陆旗拿起卡片时,发现上面的数字完全被遮住了。 有人用黑色在上面涂抹,潦草写成了几个字。 【我在你身后。】 陆旗回过头,月光似乎更加明亮,轻薄的纱帘摇动着,一切如梦似幻。 他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只有纱帘的影子,在月色浸润中飘摇。 叮铃铃铃铃铃铃—— 叮铃铃铃铃铃铃—— 座机的铃声完全不停歇,催命般疯狂鸣叫。除了座机,周围的一切都那么安静,一丝多余的声响都听不到。 陆旗没敢靠近巨大的窗户,但是从远处看来,外面的景物像是蒙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那些本该在夜晚亮起的灯光也不复存在,窗外的所有建筑物都陷入漆黑。 叮铃铃铃铃铃铃—— 座机的数字按钮上,似乎有几个血红色的指印。陆旗终于决定拿起话筒,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电话接通了。 “您好,请问是706房间的陆先生吗?” 开口的是一个很好听、听上去恭恭敬敬的男声。与之前的电话不同,传递的声音很清晰,并无电流噪音干扰。 “……” 陆旗并不搭话。 男声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冒昧打扰您了,是这样的,有客人说,七楼的水管出了问题,现在有些漏水……” “六楼也反应说漏水很影响他们,所以我们正要派人去检查维修,请问您方便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确实非常诚恳,只是这大半夜的哪里会有酒店去检查水管?傻子才会信这套说辞。 “如果我说不方便,你们就不会检查吗?”陆旗笑道,“我不方便。” 男声不为所动,“好的,感谢您的配合,我们不会打扰您的,希望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陆旗耸了耸肩,将电话挂断。放下话筒时,他特 意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 酒店的座机内线一般只是几个简单数字,但是,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是139XXXXXXX。 是他的手机号码! 为什么? 陆旗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发现里面的手机不知去了哪里。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水声打破了沉寂。 好像是从天花板上渗出了水,一滴一滴,落在铺好的地毯上,浸润出深色的痕迹。 陆旗站在房间内,不可避免地被液体滴到。除了冰凉腥臭,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陆旗总觉得,滴血这种桥段已经不能撼动他的心神了,因为在各种恐怖片中都很常见。 滴答、滴答…… 滴水的声音变得愈来愈大,与此同时,传来了水龙头被拧开,流水哗哗的声音。 水流冲刷在水池当中,发出极大的噪音,看来水龙头是被扭至了极限。 陆旗想要打开其他的灯,但他发现,除了床头那盏灯外,其他任何都打不开。 他只能凭借着一丝月光摸索到卫生间门口,下一秒,门外响起了剧烈的敲击声!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比刚才的电话铃还要催命,混杂着水龙头里哗哗流淌的水,让陆旗的心中忍不住一阵烦躁。 “是谁?!” 砰砰砰砰砰砰! “……” 砰砰砰砰砰砰! 门外的人毫无回应的意思,陆旗也不敢贸然开门。他翻找自己的风衣,但是并没有找到装着无言的《怪谈手册》。 不知是不是天花板漏下的血水的缘故,他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陆旗第一次开始慌乱起来,他明明记得手机和书都放在自己最贴身的口袋里,但是为什么都不见了?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几乎一览无余。陆旗摸遍了所有桌子柜子,都没有找到这两件东西的影子。 现在只剩卫生间内了。 酒店的床是没有床底空间的设计,所以也不大可能在床下。陆旗敞开卫生间的门,顿时感觉到一阵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脚已经被里面积的水流漫过一半,陆旗实在不明白,才开了这么一会儿水,怎么会有这么多积水。 怪谈果然不科学。 漆黑一片中,一切都不能看清。浑浊颜色的水流已经 满池都是,正在溢出,只有水龙头的银光闪闪发亮。 陆旗远远瞥了一样,看见池子底部沉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他拧了几下水龙头,但是水龙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吱呀两声后,水流反倒更大了,水珠全部溅射在陆旗脸上。 他暗道一声糟糕,只好挽起袖子想拉开水中堵住水池的活塞。然而,他的手一摸到那活塞,便会滑开,捞了半天,他只捞出来那块黑色的东西。 是自己的手机。 完全被冰冷的水浸湿,能不能再开机都是个问题。陆旗来不及细想,忽然觉得一阵凉意自后颈传来,好像有人把冷水灌入了他的衣领当中一般。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后颈,五指手指狠狠钳制住他的骨头,将他向后拉! 脸上青紫色的指痕又开始隐隐作痛,陆旗被向后拉去,喉咙上传来一阵痛楚。 他的后脑狠狠撞上了单人浴室的玻璃门,耳畔嗡嗡作响。 他好像听到了玻璃碎掉的声音,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脑袋里一片白茫茫。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头皮流下,落入他的眼睛当中,刺得眼珠生疼。 陆旗双腿发软,半晌站不起来,他听到身后传来水声,不知不觉,自己所坐的瓷砖上,已经被浑浊液体给覆盖。他的手边,有东西顺着水流飘来,是一团被水泡得皱巴巴的纸堆。 陆旗心中一惊。 是《怪谈手册》。 尽管被水浸泡,看上去已经快要软成一坨无法复原的垃圾,上面的字却没有被晕染开。 陆旗用手握住已经浸湿的书,感觉到自己被向后拉扯,狠狠地撞向了瓷砖。 身后的“那个东西”,始终未曾露出过真面目,浑浊的水上只有陆旗自己的倒影张牙舞爪,被微光拉得极长,水波当中,影子扭曲如怪物。 陆旗已经无法思考。不知是谁打开了淋浴间的蓬头,水流像是散开的花,全部淋在陆旗的身上。 他的头发和衣服顿时湿透,水漫过大半仰躺的身体。 那双手没有放弃,仿佛是从瓷砖当中伸出,死死掐着他的脖子,要将他拖入地面。 陆旗的意识趋近于模糊,他感觉到自己被圈在一个漆黑冰冷的怀抱里,甚至能够听到对方沙哑的笑声。 水流滴答。 陆旗握住湿透纸张的手逐渐缩紧,他大喊道:“无言!” 下一刻,玻璃尽数碎裂!无数晶莹的碎片从半空落下,但它们没来得及扎到地上的陆旗,便消失不见。 狭窄黑暗的卫生间豁然开朗,一切物品都消失殆尽,陆旗满身水渍,正躺在一条昏黄的小巷子当中。 14、第 14 章 自从那个收到短信的夜里开始,无论白昼或黑夜,那个新的怪谈似乎都伴在陆旗身边。它持续不断地以各种方式来刷自己的存在感,简直嚣张到了某种程度。 但是,它的本体始终没有出现过。 短信和电话都只是间接,不知是梦还是真实的那些经历也是间接。陆旗两次被那双虚无的手臂环住时,都无法触碰对方,对方就像是一个幽灵,完全栖身于空气当中。 该怎么样才能去战胜这样的一个幽灵? 陆旗原本正浸泡在快要没过他的水当中,浑身已经湿透,耳朵里被水灌满,难受至极。但从他喊出无言名字的那一刻起,耳中的水压消失,浸泡着他的水流也消失了,只有浸湿的衣物紧紧贴着皮肤。 陆旗突然觉得浑身不舒服。 不只是身体意味上的不舒服,还有心理意味上的不舒服。 他发现他正在被抱着—— 被某个类似于人的、人形的东西,从身后掐住他的脖子,那姿势正如同他被环抱着一般。陆旗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下不再是硬邦邦的瓷砖,而是软软的什么东西。 周围的景物变成了小巷子,这是无言对其他人或物发动能力,将其扯入了自己的领域当中,他也因而得以离开那个被水淹没的浴室。 陆旗双手握住那掐住自己的十指,用力向外掰。终于能够触碰到那该死的“幽灵”,他一时心喜,甚至连出力都比平常大了不少。或许是求生欲让他爆发到了极限,他好像都能听到那苍白僵硬的指关节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陆旗对它们毫无怜惜之意,力量爆发到了极致。恰在此时,似乎是身后的人形吃痛,比寻常人尖利许多的长指甲划过陆旗的喉咙,留下一道不浅的血痕。 但它松手的原因绝不是区区陆旗。 令它不得不松手的,是这个古怪的巷子,和巷子里伸出无数漆黑的手。 它发现,不知何时,地上汇集了焦黑的物体。看起来像人偶,又像是五官都被污泥包裹的人类。它本就是诡异的产物,却本能地对不在自己掌控中的其他诡异之物感到了警惕。 从陆旗的衣服上、头发上 滴落的水珠,全部都被焦黑的人形给吞没。 它们一拥而上,乱七八糟地抓向袭击陆旗的东西,似乎是已经将它判定为了敌人。 陆旗从它的禁锢当中取回自由,也不顾身下那些焦黑的人形蠕动时有几分违和,就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他的喉咙传来阵阵疼痛,但陆旗记得这小巷当中的规矩,压回自己快要忍不住的咳嗽声。 他也终于第一次看清楚了那好几次试图对他做什么的东西。 它看上去和“人”没有太多的不同,鉴于无言也是近似于人的形态,陆旗觉得它是怪谈本体的可能性大约有九成。 “……” “……” 一双完全漆黑的眼睛看着陆旗。 陆旗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如果说无言的眼珠中什么都没有装,那么,这对眼珠装的东西就多过头了。 疲倦、狂热、怨毒、痴迷……矛盾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出现在它的眼睛当中。 这双黑得出奇的眼睛嵌在一张苍白的脸上,以人类的审美来看,它长得还不到无法直视的程度。 它看起来像是男性,头发有如水藻,卷曲贴在苍白的皮肤上,有些微长。他的身形十分瘦削,未着寸缕,甚至可以看到骨头凸出皮肤的明显痕迹。 黑色的纹路爬满了青白皮肤,像是外翻凸出的血管。 骨瘦如柴的人形转动头颅,水珠从颧骨处一滴一滴落下。它紧盯着陆旗,四肢被焦黑的手们捏得咔嚓作响。 “……” 它微微张开青色的嘴唇,露出尖利且不规则的牙齿。它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有说出来,只是显露出一个扭曲至极的狰狞笑容。 接着,它融化了。 从它的头顶开始,黑色的物质覆盖了它的全身,接着,它便完全化作黑色的流水,无声息渗入了那些伸展的手臂当中。 无言站在巷口,洁白的五指向虚空微微抓合。黑色的手再一次躁动起来,它们疯狂地砸向黑色水流消失的方向,陆旗就地一滚,背靠着巷子的墙壁,愣愣地望着的,却是自己的脚下。 他的影子不见了。原本应该投射在身下的那团漆黑,不知为何已经消失。陆旗呆呆地看着巷口昏黄的光芒,眯起双眼。 是因为领域里的特殊 原因,还是因为其他……? 他来不及细想。 一阵狂轰滥炸后,无言张开了五指,焦黑的人偶们爬起来,自动让开一条路。 原地剩下的,只有一滩水渍。看来罪魁祸首已经跑了。 无言望着那水渍,默默地摇了摇头。昏黄的光芒弥漫在旧巷子当中,从两侧老旧的建筑物开始,巷子分崩离析,安静站着的无言也化作光点。陆旗最后一眼瞥到,自己的影子还好端端地投射在地面上。 …… …… 脱力感瞬间席卷全身,陆旗发现自己竟然抬不起手臂。但他的手仍是紧紧抓着湿透、卷曲的《怪谈手册》。 他回到了狭窄的卫生间内。 但不同的是,灯亮了。他感觉到自己正躺在瓷砖地板上,心脏狂跳,呼吸正常……水流似乎都通过出水口被放得一干二净。 至少两个人围着他,耀眼的灯光让陆旗差点睁不开眼睛。 他咳嗽了两声,咳出许多咽到喉咙里的水,沙哑地问:“怎么……怎么了?” 围着他的人顿时露出见鬼似的表情,其中一个最年轻的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 陆旗摸了一把脸上,黏糊糊的,好像满头是血。他又不敢乱动,因为瓷砖地板上散落着许多玻璃碎片。 陆旗不好意思道:“拉我一把好吗?谢谢你。” “……” 他面前的男人半蹲着,一张英俊的脸上流露出困惑,很快又变得平静、沉稳。陆旗浑身发酸,正以为对方不会管他,男人却伸出手,搭在他的额头上。 男人从腰间拿出对讲机,“人没事,好像发烧了……让担架进来。” “担架在这边!让一让!” 外面传来风风火火的声音。男人也站起来,走出卫生间,让开了一条通畅的路。 陆旗的表情僵住了:“啥?” 他没来得及问出更多,想挣扎着爬起来时,两双有力的手把他温柔地按在原地。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完全是医生的两个人将他不由分说地抬到担架上,陆旗赶忙护住自己的《怪谈手册》。 他头一阵一阵的疼,生怕这本救命书被扔了,“头可断血可流,这本书不能扔!不能!还……还有我的手机……” “听他的。”门外的男人指示道,“当事 人情绪不太稳定,不要刺激他,免得他再做出过激的事情。” “我们知道。” 两个医生应了一句,便抬着陆旗的担架往外走。陆旗与那男人擦肩而过,看到他在碎片里捡起了自己泡水的手机,接着对对讲机汇报起来: “肖队,这里是薛鸿宇,当事人没有大碍,属于自杀未遂,现在正准备去医院检查。是的,好,我明白,我不会刺激他的情绪……” “……” 只是一刹,陆旗与自称薛鸿宇的男人目光交汇,就被人抬出了走廊,直奔电梯。 啊,原来这个人是警察啊…… 谁报的警? 不对,谁自杀未遂啊? 15、第 15 章 薛鸿宇叹了口气。 他昨晚顶着黑眼圈上班,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然而夜半三更,局里忽然接到一通电话,让他的脑袋更疼。 电话的另一边似乎信号不好,只能听见滋滋作响的电流声。接着便是玻璃破碎、流水涓涓的声响—— 传来的只有噪音,让接线员头疼不已。 他们都判断这是一场单纯的恶作剧,因为每天都会有这样的电话打进来,浪费时间。 然而,薛鸿宇心里却像是有个疙瘩。 他实在是在意这个电话,坚持要查,这一查不得了,他们赶到酒店时,差点出了大事。 打来电话的是706房间的座机,目前订房的客人名叫陆旗,性别男,行为无明显异常。 当薛鸿宇询问前台时,前台表示会看一眼监控。然而不到十分钟,对方又打来电话,说监控中有异常,陆旗所在的房间里,好像有血迹。 薛鸿宇脑袋嗡的一下,立马赶到了酒店。 706房间刚进门就是一片狼藉,水渍满地,还有些沾着红色的碎片散落。卫生间内,水龙头和淋浴蓬头都开着,满地是水。玻璃浴室被打破了,地上躺着个人,生死不知。 现场勘查后,薛鸿宇大致推断如下: 陆旗面临着失业困扰,对自己的人生很是失望,因此有了轻生的念头。他把自己关在酒店卫生间的浴室当中,试图让浴室盛满水,淹没自己…… 但是不知为何,他最终又产生了求生欲望,奋力用头撞破了浴室的玻璃门。那通电话或许就是他打来的,但是没有力气说话…… 但是这个推断里,有个很大的漏洞。 薛鸿宇当时看过现场,座机放在床边,而地上并没有陆旗爬去、或者走去打电话的痕迹。他身上满是水,分明做不到不留痕迹。陆旗被发现时状态很差,薛鸿宇不觉得他能想到求救—— 而且,看事后的态度,陆旗好像没有求救的想法。他的眼神不像是“啊得救了真好”,而是“哪里来的警察”。 “到底是谁打了电话?” 薛鸿宇盯着地面,喃喃自语。 “老薛你干啥呢?扮名侦探?” “……” “嗨呀,我知道你在想 啥。肯定是他去打电话的路上,足迹都干掉了。或者干脆是哪个服务员打的,怕摊上事,所以没说。” “嗯。你说得对。” 薛鸿宇露出一丝笑,点了点头,“陆旗现在能见人了吗?我想去看看。” …… …… 视线所及是雪白的天花板。 陆旗脸色惨白,和天花板快要差不多了。他现在心情实在是非常复杂,复杂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吱呀—— 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陆旗认出他就是名叫薛鸿宇的那名警察,不由得有些拘谨,且异常心虚。 他想从床上坐起来,但是薛鸿宇制止了他:“你是病人,还是先躺着。” “……我不是病人。警官,我觉得有误会。” 陆旗的表情变得异常苦涩。 从医生和几个陪同警察的交谈当中,他得知了事情的经过。自己这是被当成了轻生的失业人士,有人报了警,所以薛鸿宇才会赶到。 有个警察还绘声绘色说,若不是他们薛侦探觉得那通没人讲话的来电可疑,情况可能就要变了。 陆旗捏着被子,面对这位据说救他一命、年纪轻轻就破了很多大案子的警察,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没报警,也不知道报警的是谁。以他的情况,肯定是不敢报警的。或许是无言,也或许是那个逃走的怪谈……总之,是谁拨通了电话。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陆旗担心的是赔偿款能不能负担得起,还有自己接下来行动会不会受限制。 他没想到会把浴室的玻璃几乎全打碎,也没想到会有警察来。 虽然怪谈暂时消失了,可是陆旗知道,它总会回来的。 他不想牵扯到其他人。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薛鸿宇一直在观察,并没有开口说话,直到现在,才开始提问:“你想开了?” 第一句就是这个,陆旗觉得他可能……真不是很会说话,说好的不要刺激轻生者的情绪呢? “别那么看我,你肯定在想我不太会说话,对?”薛鸿宇说着,坐在床边,“实际上,我对真正的轻生者是不会这么讲话的……之所以这么对你说话,是因为我不觉得你打算自杀。” 陆旗慢慢抬起头, 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或许你曾经打算自杀,但是经过真正的濒死,现在你并没有那样的打算了。像你这样的情况很常见,有时人们真正面对死亡,反倒会想活下去……从你的眼睛里,我能够看到你对生活还有希望。” 薛鸿宇说着,眨了眨眼,“他们都说要观察你一阵子,不过我觉得不需要。等你觉得身体可以了,做个笔录就能出院,记得赔偿酒店的损失。” “咳……多,多吗?” “什么?” “要……要赔偿的多吗?” 陆旗小心翼翼问道。 薛鸿宇老实回答:“酒店那方面会提交账单给我,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不过我觉得可能不太乐观,因为你打碎的玻璃还是挺贵的。” 陆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把自己全部的苦闷都放在了这一股气当中一般。 薛鸿宇看他的模样,摇了摇头。忽然,他像是发觉什么一般,看向陆旗的床头,在洁白的枕边放着一卷弯曲的书本。因为被水浸泡过,即使复原了,上面也留下了消磨不掉的痕迹。 不知为何,看着那本书,薛鸿宇的心中咯噔一下。 他有些心慌。 那是一种毫无来由的心慌,他没办法解释。薛鸿宇办过很多案子,见过很多惨烈的情景,也遇到过更多无法解释的事情……但,没有任何一个能让他产生名为心慌的情绪。 那本书是什么?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感觉? “薛警官,你要做什么?” 陆旗警惕的声音将他呼唤回了现实。 薛鸿宇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向陆旗的枕边伸出了手,看上去像是要取走那本书一样。 他抱歉道:“对不起,职业病犯了。看你一直很在意这本书……我也有点在意了。不好意思。” 他道歉得很爽快,抽回手的速度也很快,陆旗不好说什么。 气氛终究是有些尴尬,两人对视沉默。片刻后,薛鸿宇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块黑色的手机,屏幕好几处碎了。 “这是你的手机,虽然泡了水,但是好像还能开机。” 薛鸿宇说着,把手机放到他枕边,“给你,你应该也需要它。好好休息,记得来做笔录。我就不再打扰了。” 他点了点头示意不用送,然后转身就走,背影看起来还真有电视剧中侦探角色的感觉。陆旗心中暗道帅哥就是好,然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漆黑的屏幕上映照出他的脸,裂纹将屏幕中他的脸孔割裂。 屏幕中的陆旗,似乎露出了某种笑容。 16、第 16 章 病房里很安静。 陆旗当然没有好运到有一个专门病房的程度,医院给他做了检查,确认只是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包了两圈绷带,就把他放置了。 这是一个大号的病房,里面十分嘈杂,挤了不少人。 家属在帮病人端饭送水,年纪大的病人们彼此之间则有许多话题聊。在这个病房里的大多不是什么重大疾病,所以气氛很是快活,让陆旗这个素来喜欢安静的人都有点不适应。 别人床前都有人陪护,只有他床前空无一人,孤零零的。 一名护士从门口走过。 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缓缓移动。 一个提着水壶的年轻男人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人。 就在这些人影相互交错的同时,陆旗的床边忽然多出了一抹纯白的影子。 皮肤苍白,近乎于透明,黑发极长又极柔顺的少女坐在床沿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纤细的双足轻轻晃荡着。 陆旗撑着自己的身体,靠着枕头半坐在床上,拿出自己布满了裂纹的手机。 他看了一眼无言,然后点开手机上与摄像头连接的软件,开始播放录像。这是昨晚的录像视频,当然,是他家中的录像。 视频以倍速播放着。 少了门的家中十分安静,黑漆漆一片,整晚无人光顾。连小偷大约也看不起陆旗穷酸的屋子,录像里半个人影都没有。 整个夜晚可以说是平静。 非常平静。没有诡异的饭盒和蛋糕,就像怪谈已经从家中离开了一样。 “它不在这里?” 陆旗指着录像问道。 “……” 无言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录像中昏暗的场景半晌,然后摇了摇头。 陆旗关闭了视频。 毕竟那可是怪谈,知道他离开了家去往酒店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陆旗还是有个疑虑无法消除,他有个猜想,这个猜想……他的直觉认定是对的。 从一开始,怪谈便不是在找他,它没必要去找,因为它本就在自己身上!同一个电话号码、完全的黑暗里消失的怪谈、总是从背后伸出的手,这些都是提示。 怪谈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它没有逃,只是回到了它该 去的地方。 现在也一样! 它在哪里? 陆旗心念一动,下一秒,他听到了手机屏幕碎裂的声音。屏幕上属于陆旗的倒影霎时扭曲,他的脸模糊不清,嘴巴咧开,化作一个狰狞的笑容。 怪谈……在他的影子里!永远在他身后!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咬合牙齿,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响起,来源正是手机中摇曳的影子。 护士没有关的窗户外,有阳光射入,所有床位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照得很淡,人们的影子交叠,渲染成深色。 唯有陆旗的床前充满违和感。 单看影子,别人一定会觉得,他的床上并没有坐人。 因为地面上并无陆旗的影子! 病房内的所有人物仿佛在瞬间冻结,他们的动作变得僵硬、最终停止不动,吵闹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们如同画中人物,定在原地。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无言。” “……” 陆旗立即道,无言接收到他的意图,纤细的五指张开,随时准备将对方拖入巷子。 陆旗手中的手机一阵震动,表面蛛网般的裂纹没有扩散,陆旗却有种它快要完全覆盖整个屏幕的错觉。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声音更加尖锐了。屏幕中倒映的影子摇晃着,逐渐变成一团完全分不出面目的漆黑。 屏幕的裂纹之中,伸出了两只小小小小的手臂。仔细看来,它们只是一团黑漆漆的、类似于手臂的东西。 两只黑色的手臂扒着手机的轮廓,似乎想将自己的身体从裂纹当中拔出。 咔嚓! 屏幕忽然完全碎裂! 迸射的玻璃碎片让陆旗有些措手不及。更让他反应不过来的是,那团黑色的影子从屏幕中跃出,然后跳进地面,像一条灵活的游鱼般快速向门口滑去! 它竟然选择了逃跑。 而且毫不犹豫! 碎片散落在雪白的被子上,陆旗望着地面上本该有自己影子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他如梦初醒,掀开被子便想站起来,然而,他砰地滚下了床。 无言低头看着他,似乎好奇他为什么滚下床。 “嘶……疼疼疼……无言,去追它……” 陆旗话还没说 完,少女微微颔首,雪白的影子便消失不见。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 “……哎,等等,那我怎么过去?” 之前在浴室里受的伤不算重,但该疼还是要疼。陆旗晃了晃自己发晕的脑袋,一把捞起枕边的《怪谈手册》,然后一瘸一拐地跟着冲了出去。 他经过时,身边的人像是完全没看见他一样,仍旧僵硬在原地。 原本嘈杂的走廊上清静异常,所有人或站或坐,打着电话的人看起来眉飞色舞。他们都被定格在同一时刻,有如一尊又一尊雕塑。 陆旗不需要拨开人群,跑起来时省力不少,但他一瘸一拐,终究是跟不上无言和那个影子逃走的速度。 “无言——抓住他的话就把他拉进巷子里!” “无言你在哪?” “不行了……不行了……我回去一定锻炼身体……” 陆旗一边跑一边大喊,满头都是汗。 他跑到楼梯口,之前被玻璃刺破的脚踝一痛,让他差点脚下一滑。陆旗向楼梯望去,看到无言正站在另一端。 他刚想说什么,却发觉不知何时,他的影子回来了。 长长的、属于他的影子落在楼梯上,一节一节楼梯将影子割开。 不好! 陆旗感觉到一股大得出奇的力道落在自己的腕上,不知何时,那黑色的影子当中钻出了水鬼般的怪谈。类似人形的东西将他手腕钳住,向下拉去。 它竟然想将自己拉下楼梯! 陆旗身不由己,脚下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滚下去。无言张开手掌,楼梯周围的景色已经改变,化作那个散发着昏黄光芒的巷子。 “影子”加大了力道,几乎将陆旗的手腕碾碎。 它苍白的脸上一闪而过哂笑似的表情,深陷的眼窝中,两颗漆黑的眼珠子盯着无言,那双破了皮的惨白嘴唇开合: “你和我是同类……别出手,我只要他的命。” “……” 无言歪了歪头,似乎在思索。 “我知道你很强,我不会吃你。等我吃掉他,你和我都会自由……” 消瘦的影子自顾自说着,只剩皮包骨头的五指收拢。但是下一刻,他嘶声尖啸:“你——!” 他的手竟然融化了! 这次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而是由于某种不 可抗力,让他的本体开始了融化。 他的脸很快开始面目全非,黑色的流体取代了消失的部分,焦黑的物质像是要包裹他一样,将他的四肢尽数吞噬。 影子开始感到不妙。 应该脱身——在他来得及想到这件事之前,焦黑的流体包住了一切,将它彻底变成了一个崭新的焦黑人偶。 陆旗松了口气。 无言娇小的身子晃了晃,接着后退一步,她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润颜色,看得出这次是极其辛苦。 小巷的景色消去,陆旗这才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腾空。 而且马上要脸着地。 对了,刚刚好像差点被它拽下去来着…… 身下是一节一节的楼梯,无言茫然地抬起头,注视着他。世界仿佛在这一刹完全静止。 曾经撞到浴室玻璃的脑袋又开始晕晕乎乎,陆旗听到了格外熟悉的、属于帅哥角色的嗓音。 “陆先生!你在做什么?!” “……我……救命!薛警官!” 在彻底头砸地之前,陆旗放声大喊。 17、第 17 章 “医生,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薛鸿宇皱着眉头,一张俊脸看上去有几分忧郁。他本身自带那种无法被无视的气场,被拦住的医生知道他是警察,也不敢耽误了他的任务,立即回答道:“没什么大碍,轻微脑震荡,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适。” “好的,辛苦了。” 薛鸿宇点了点头,表达自己的谢意。 “还是原来的病床。”医生嘱咐道,“别让他乱跑了,我这边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好的。” 看着雪白的衣袍消失在走廊嘈杂当中,薛鸿宇捂住脸,叹了口气。 他叹息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陆旗在他眼前滚下了楼梯。 薛鸿宇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陆旗会忽然从床上爬起来,连外衣都没披就跑到楼梯口,也不知道他怎么会一副快要掉下楼梯的样子。一切好像是在瞬间发生的,他恰巧路过那里,然后恰巧看到失去平衡的陆旗。 简直像是有什么人正在将他往下拉一样,陆旗的姿势很奇怪、充满违和感。但是薛鸿宇来不及细想,他下意识想要抓住陆旗,但手只来得及碰到对方的衣角。 于是……陆旗便在他眼前滚了下去。 虽然没有摔到惨不忍睹的程度,但是带给薛鸿宇的挫败感没有减弱。他总是会对自己没有拯救的受害人抱有愧疚的感情,即使陆旗不算完全没被拯救、也不算受害人。 薛鸿宇走进病房,和一个提水出去的年轻人擦肩而过。 陆旗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怀中抱着一本被水泡过、好像还有一点边角被撕破,又旧又烂的书本。他双臂紧紧圈着书本,好像怕谁把这本书偷走似的。 应该是很宝贵的东西? 薛鸿宇想起自己之前鬼使神差、竟然把手伸过去,暗道实在不应该。 他还没接近床前,忽然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挡在了眼前。 是个还能被称作少女的孩子,穿着带花边的雪白裙子,黑发竟然及地,并未束起,似乎完全不害怕弄脏。她长着一双与常人不同的古怪眼睛,定定看着薛鸿宇,好像他是什么可疑的人。 “……” “ 你是……啊,你是之前在陆先生身边的?” 薛鸿宇仔细回忆,陆旗滚到楼梯下时,旁边好像确实有站着一个白裙小女孩。她看起来有些呆呆的,薛鸿宇还以为是哪家孩子跑丢了,没想到她是和陆旗一起的。 “我是警察。” 薛鸿宇弯下身子,“不是坏人,我只是想看看……你,哥哥?” 总不能是爸爸,陆旗看上去就是未婚人士。 少女站在原地,坚如磐石。不知为何,薛鸿宇的直觉突兀开始作祟:她身上传来的阴冷气息,和那本书一样,令他心慌。 “……” 少女黑色的瞳仁当中刻印着他的倒影,无波无澜。但看样子,她是不怎么打算让自己接近。 正在僵持之际,薛鸿宇看到床上的陆旗按着脑袋坐了起来,“薛警官?” “……是我。你还好吗?” 薛鸿宇注意到,少女立即撤开,僵硬地走到了床边,静静坐在床沿上。她不开口说话,就像融入了背景一样,存在感降到最低。 陆旗看了看无言,又看了看薛鸿宇,“总之……谢谢你,薛警官。医生说没有大碍。如果不是薛警官拽住我的衣服,给了缓冲,可能我的脑袋就要多磕两下了。” “不。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实际上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有事。反倒是我该道歉,如果我反应再快一点就好了。” 薛鸿宇面容严肃,语气也很严肃。 “不……这么突然,就算是豹子也反应不过来。” 陆旗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无法解释一瞬间进入另一个空间、又在一瞬后回到现实。 虽然不知道薛鸿宇为什么会在那里,但他的反应显然已经达到人类的极限了。 薛鸿宇摇了摇头,“我还是有机会能拉住你的,没能做到是我的错。” 这人该不会是超认真的性格? 该说是认真好,还是说随心所欲好呢? 陆旗一时没办法评价。 他咳嗽两声,摸了摸自己被缠绕绷带的脖子,“薛警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说话不用这么客气。再这样我可是会生气的。” “我明白了。” 薛鸿宇当真也是个爽快的人,陆旗一开口,他便就此揭过。 但是,接下来他的目光便移到了 无言身上,带着十足的警惕和审视。 “她很可爱,是陆先生的妹妹吗?” “啊……不。”陆旗微笑道,“我没有妹妹。她是朋友的亲戚,托我帮忙照顾一下……” “是吗?托自己的朋友照顾小女孩,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我也觉得。不过我和他们家亲戚什么的都认识,所以他们会放心……” 陆旗皮笑肉不笑,期盼着薛鸿宇把关注点从无言身上移走。 好在薛鸿宇只问了几句,就不再追究。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案子,陆旗或许有些疑点,但大概率只是误会,没必要在他和这个少女身上下太多功夫,把人家当作犯人审问。 即使……那本书和少女给他带来的感觉很不妙。 …… …… 薛鸿宇来得快,走得也快。 陆旗最后将酒店里发生的一切描述成了一个意外——这确实是一个意外,他完全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总之,薛鸿宇接受了他的说法,表示玻璃还是要赔的,然后便离开了。 二次入院几乎花光了陆旗这个月的生活费,出院时他简直悔不当初。 若是要陆旗来选,估计会捂着流血的脑袋独自回家去。但既然薛鸿宇好心把他送来,就要咬着牙付钱。 没办法,穷啊。 陆旗滑动自己的手机屏幕,看着电子钱包中的数额,悲从中来。 看来要把赚钱提上日程了。 他呼出一口气,丢掉泡过水、满是裂痕,现在打开任何软件都会一卡一卡的黑色旧手机,转而翻开同样惨遭水泡的《怪谈手册》。 纸质似乎没有什么改变,摸在手中还是莫名的令人舒适。 与之前不同的是,纸上的空白少了一页。 第二页的位置上,多出了许多血红色、纤细却精致的字符。 【第二个怪谈:七日来信】 【已收录】 18、第 18 章 血红色的字符下,是一张水墨画像。 画中的男人微微侧身,骨瘦如柴。有些长的、水藻般的黑发贴在耳后与颈后,看上去完全没有打理过,让他的形象显得无比憔悴。 陆旗想起来,第一次看见他的本体时,这个怪谈给人的感觉也是异常疲倦、阴郁。 “放他出来会有问题吗?” 陆旗看了看无言,询问道。 无言摇了摇头,书本上则是显现出了字迹来: 【否。此怪谈已被收录,无法对创造者不利。】 “那,我放出来了?” 陆旗想征求一下同意,不过无论是无言还是这本书都没给出答案。他苦笑了一下,指尖轻轻点上水墨画。 霎时,他感觉到房间内多出了什么不和谐物。 但是,视线所及的地方,他没有看到任何身影。陆旗若有所思,低头盯住了自己脚下的影子,那道影子似乎比平常要浓重很多,带着一丝不妙的气味。 无言也开始盯着他的影子瞧。 一人一怪谈盯着看了半晌,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反倒是陆旗的影子忽然颤抖起来,从纯粹的漆黑里浮出一截惨白的手臂。就像是从水中捞起的浮尸一样,消瘦的男人从黑色的水流里上浮,逐渐露出了全貌来。 那双疲倦的黑眼睛回视陆旗。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穿衣服。 那双疲倦的黑色眼睛回望陆旗,陆旗从沙发上拽起毛毯,立即将他裹了个严实。 一连串动作的速度快到令怪谈也有些愣神,陆旗绑好毛毯,拍了拍手: “这里有小孩的,禁止裸奔。” “她不是人类?我们是相同的物种,裸奔也没什么问题……” “禁止裸奔。” “哦。好,真麻烦。” 影子怪谈摇了摇头,口中发出像是叹息一样的声音,神情也显得更疲倦了。 完全看不出他是之前那个反复发来诡异短信、几度试图将他解决的怪谈。 陆旗正在腹诽,影子怪谈扯了扯身上的毛毯,举起瘦得几乎只剩白骨的手挥了挥: “人类那边好像都要自我介绍的?” 他纯黑的眼珠转动: “嗨,爹。” 无言的头歪了整 整九十度,以表示她内心或许存在的疑惑之情。 陆旗把手中的书又握紧了一些。 “???” “……” 影子怪谈的手放了下来,他顶着一张好像八辈子都没有睡过觉的憔悴脸,在陆旗与无言之间拈着下巴沉思,“我没叫对吗?” “只是没想到你学的为什么这么新潮……而且我不是你爹。” 陆旗半晌才恢复语言能力,“你从哪里学的啊?” “网络。我是能发短信、打电话的怪谈,甚至定外卖也做得到。”影子怪谈理所当然道,“至于称呼。你是我的造物主,所以是我的父亲,我喊你爹很正常。” “???” 陆旗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好像没毛病,又好像毛病大得要命。 影子怪谈呼出一口气,嘴唇更加发青,说这些话好像浪费了他很大的力气似的。他说完便双手环胸,瘦得出奇的身子看上去摇摇欲坠。 陆旗盯着他凸出的、在人体上被称为肋骨的地方,捂着脸叹了口气。 “你……其实还挺喜欢说话的嘛,我还以为会是更冷酷一点的角色。” “嗯?” 陆旗伸出五根手指,开始掰:“比如冷酷的跟踪爱好者、狂热的病娇,这样的角色设定才更深入人心?” “唉,真麻烦。” 影子怪谈喃喃自语,似乎很不情愿,“我也不是因为喜欢说话才会这么话唠的。” 陆旗的右眼皮跳了跳。 确实,眼前的怪谈被称作“七日来信”,发作的载体里就有短信和电话两种,变成话唠好像也……情有可原? 影子怪谈见他陷入沉思,叹声道: “爹。” “我不是爹。” “爸爸。” “也不是爸爸。我叫陆旗,姓陆名旗。” “好麻烦。”影子怪谈伸出森森白骨一般可怖的手,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父亲,我讨厌麻烦的事情。” “明明都是两个音节,有那么麻烦吗……” 陆旗捂着脸,倒吸一口冷气。 影子怪谈的个性也太过丰富了。 怕麻烦、但是又莫名其妙的话多,陆旗觉得他有精神分裂的征兆。 毕竟是怪谈……性格神奇也是正常的,。 “我真的很怕麻烦,父亲。袭击你只是出于本能 。” 影子怪谈苦着脸说,那张像是饿了好几年没吃过一口饭的白脸显得更白。 陆旗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书,上面多出几行血色字迹。 【怪谈好感度:友好】 【解锁怪谈真名:谈影】 …… …… 谈影裹着毛毯,躺在了沙发上。 他十指交错,放在胸前,凹陷眼眶中的眼珠愣愣地直视天花板。谈影瘦得脱相,这么一躺,陆旗老觉得他快要驾鹤西去,心中生出一股没来由的同情。 这孩子,看给饿的…… 陆旗咳嗽两声,看着谈影,“怪谈会肚子饿吗?你这副样子,我还以为自己虐待你。” “不会。我们只有攻击人类的本能,和杀死父亲的本能而已,不需要进食。” 谈影依旧望着天花板,“不要在意,我的形态本来就是这样。而且我袭击父亲之前吃过两个怪谈,现在肚子很饱。” “……” 陆旗挑起眉毛,谈影的话中信息量有点大。 “什么叫本能是要杀死我?” “我不知道。” 谈影疲倦道,“和狩猎人类不一样,狩猎人类多半是出于兴趣。我也碰到过其他怪谈,它们只是因为好玩、想找乐子,才去拖人类进入自己的领域。但是想杀死父亲的原因……和这不一样。” “危机感……就像是,不杀死你的话,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一样。似乎只有杀掉你,才能够变成完整的存在。” “嗯,大概是这样。好麻烦。” 谈影一口气说完,从沙发上滚了下来,瘦骨嶙峋的身子撞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听上去就很痛的响声。 但他的表情毫无改变,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了陆旗脚下,以脸朝下的扑街姿势不动弹了。 陆旗皱起眉头,这点和书说的一致,怪谈们觉得杀死创造者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所以会主动找上门来。 “那……谈影,你说你吃掉其他怪谈又是什么意思?” “啊。” 谈影闷声道,“父亲。希望你能对我保证一件事。” “……取决于你要我保证的是什么。”陆旗谨慎回答,然后咳嗽两声,“我不是你爸!” “好的爸,没问题爸。我只希望你保证听完后不让它把我吃掉。” 谈影不知何时爬了起 来,他手指的方向不偏不倚,恰好对着无言。少女模样的怪谈静静看着自己的同类,谈影扯了扯嘴角,然后避开她的目光。 陆旗摊开双手:“无言也不是什么都吃的。” “好。”谈影的脸变得愈加忧愁,“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怪谈之间是可以相互攻击的,如果吃掉另一个怪谈,就能够获得部分怪谈的能力……上网时我查了一下,和游戏里的升级应该是一个概念。” “不我觉得不太一样……算了。继续。” “我曾吃掉过两个小怪谈,所以有影响部分现实和入梦的能力。”谈影比划了一下,“原本我只能通过发信息的方法来威胁人,等到七天后才能显露藏在影子里的本体,一击必杀。不过吃掉它们后,我明显强了很多,不需要到达第七天也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啊——顺带一提,我的规则是,通过短信筛选宿主,不到第七天不能杀掉宿主。不论怎么进化,我都不能违背这个原本的规则。” 陆旗拈着下巴,思考着他的话语。 这倒是非常符合王道的设定,大鱼吃小鱼,然后获得自己吃掉的能力。这意味着陆旗手上的怪谈具有进化能力的可能性,但是,同样的,他不能够按照自己的原故事来判断怪谈的能力了。 怪不得谈影引起的事件和原本的故事不同…… 作为作者,陆旗恼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不是增加难度吗?! 要是有哪个怪谈想做超级大反派,把小怪谈都吞掉,自己成为缝合怪……那他这个作者肯定会遭殃。 陆旗双手合十,热泪盈眶:如果有下一次,我绝对绝对不会去编什么恐怖小故事、什么怪谈。 谈影:“爹,你流眼泪的样子好奇怪。” 19、第 19 章 “哎,老陆,怎么样,在大城市过得还好?” “嗨呀,我都快饿死了。我现在是失业人士,连同学聚会都不敢去,你可别挖苦我了。” “老陆啊,你上学的时候也没去过任何一次同学聚会。” “还……还真是。” 陆旗把手机从左耳边换到右耳边,苦笑着回应。 正在和他说话的,是高中的朋友,直到大学、工作,他们也保持着联系,可以说是有相当久的交情了。 当年的同学如今都有了不小的成就,陆旗看着自己的现况,悲从中来:他不仅失业,用光了生活费住院,欠了酒店的玻璃钱,家里多了一张话特别多的嘴……而且自己还面临着生命危险! 我要哭了。 陆旗浑身无力,干脆瘫倒在沙发上接电话。 “对了,老陆,你现在结婚了吗?” “不要问这种一听就和我无关的问题。” “哈哈哈……这样啊。我要结婚了。” “这么早?” “嗯。现在还在准备,定了时间我会叫你。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过还是厚脸皮问问你,来不来?” “不是很想来。” 陆旗说得斩钉截铁。 他就是这种人,讨厌人多的地方和尴尬的社交。即使对方是自己的朋友,婚礼上也会出现很多与他无关的陌生人,陆旗最受不了这种环境了。 正因为是朋友,他才会选择直说。 “果然是你会给的回答……哈哈哈,我也不是想勉强你,只是,嗯……无论如何你都不愿意来吗?” “我来不来很重要吗?” “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哈哈,老陆,我作为朋友,求你来好吗?” 爽朗的笑声停止了一瞬,电话对面的声音变得有些苦涩。陆旗印象中,对方一直是个阳光开朗、善于调节人际关系的三好学生,他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这么沉重的时候。 疑惑没有丝毫减少。陆旗不觉得自己是个重要的角色,也摸不清为什么对方会提出这种请求。但他态度诚恳,又显然不打算多说,陆旗不好多问。 “……好。我就去一趟。到时候通知我。” 陆旗叹了口气,应道。 “谢 谢你,老陆。勉强你真是不好意思,但我……真的有些需要你来。” 陆旗听着对方的语气,无论如何都觉得别扭。他正想坐起,忽然摸到身下硬邦邦的,硌得慌。 陆旗脸一黑,几乎是弹射跳起,只听沙发上穿着旧衣服的消瘦人形有气无力道:“爹,你压到我了。” “……老陆,你那边怎么了?我听见你儿子……不对,你不是没结婚吗?” “意外,意外。我没儿子,下次再说。” 陆旗啪地挂掉电话,沉着脸看沙发上躺着的谈影。 天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出现的。 因为有影子这一特性,谈影总是会突然冒出、又突然消失。陆旗已经经历过多次看视频时有人在身后、洗澡时忽然看到一截手臂的惊悚事,现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心律不齐。 谈影从沙发上滚下,消瘦的躯体迅速溶入陆旗的影子里,在他的身影完全被黑色吞没之前,陆旗的手狠狠地拽住了他后脑翘起的头发。 “爹,痛。不关我的事,是你莫名其妙走过来坐在我身上的,我从一开始就在沙发上……无言可以作证。” “我、不、是、你、爹。” 陆旗咬牙切齿。 剑拔弩张之间,陆旗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现在没了谈影的骚扰电话威胁,陆旗感觉自己接电话时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他特地注意了一下电话号码,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会是谁呢? “喂,您好……” “您好,是陆旗陆先生吗?”是个非常温和的女声,“是薛警官给了我您的电话号码,我是阳光快捷酒店的工作人员。” 陆旗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手抖到把手机甩到地板上。 “是,我是陆旗。咳,那个,呃,玻璃要赔多少钱?” “陆先生您客气了。是这样,您能不能加一下我的联络方式,我会把账单拍照给您看,以免您有误会。” “好的。” 陆旗按照指示加了前台的账号,才挂掉电话长舒一口气。 不知为何,谈影的半个脑袋仍然浮在黑色的影子之上,漆黑的双眼来回转动。 “我……我不知道那家酒店的玻璃为什么那么脆。”谈影率先闷声道,“不愧是父亲,头真的很硬。” 陆旗:“呵 呵。” 陆旗觉得自己没脾气了。不仅没脾气了,他的心中甚至有那么一点生出了“还能咋办,就这样”的家长心态。 不怪谈影,怪自己,谁叫自己头这么硬,把价值连城的玻璃砸碎了呢。 呵呵呵呵……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去赚到赔玻璃的钱。 陆旗印堂发黑,居高临下地看着谈影:“我们去杂技团。” “……???” “我考虑过了,我们一定能够成为很好的搭档。连魔术名字我都已经想好了,就叫作影子魔术。” 陆旗唇角流露出一抹笑意,谈影的眼中则是多出了浓浓的同情之色。 影子里的人形转动头颅,与坐在餐桌前的无言对上眼神。 嗨,咱爹疯了。 …… …… 陆旗还没疯。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很清楚自己该赚钱。但是事与愿违,之前投稿的杂志给他发来邮件,告知他拒稿的无情/事实,导致他不得不再打其他工作的主意。 陆旗转动鼠标滚轮,屏幕上一条条信息刷过,同时还印着一张惨白的脸。 谈影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身后,静静地观看招聘信息。 以陆旗的能力和学历,能够选择的不多。谈影在旁边看了半晌,指着其中一个页面道,“这个不是很合适吗?” “嗯?” 凶宅试睡,一天一夜,工资一万,顺利的话再给红包,上不封顶,要求签免责协议。 这不就是之前他曾记下联系方式的那个招聘吗? 陆旗愣了一下,当时看的时候工资是八千,现在看已经变成了一万。居然还涨价了,这个工作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不不,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旗才不觉得这份工作毫无风险,万一凶宅里都是些真家伙,他岂不是要用命挣钱。 谈影看出陆旗的意思,在旁用毫无干劲的声音鼓励道:“你有我们在,不用害怕那个凶宅……” “我怕,我好怕,我尤其怕你。你那个能力遇到了鬼该怎么办,尾随七天以后才能解决对面,我已经可以下葬了。” “尾随七天才能下手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谈影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歉意,“我会用尽全力保护父亲的。” “真的吗?我不信。” “全力可能有点夸张……我大概会出五成的力,因为全力很累很麻烦……” “摸鱼怪离开我家!” 陆旗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在手机上按下了几个数字,正是广告上留下的号码。 面对一大笔钱,谁不会动心呢? 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20、第 20 章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接下来是熟悉的英文响起,陆旗等了片刻,然后挂掉电话。 之后他又尝试了几次,依然是打不通的状态。 看起来他们还挺忙的。 难道所谓的凶宅试睡员就这么火爆吗? 陆旗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打不通,他也就先放下,干点其他事情。 他一本正经地敲打键盘,然而背后总有一股冷气传来。屏幕上隐隐约约映照出两张青白的脸,一大一小,两张脸越凑越近,冷气就越来越刺骨。 “你们干啥呢?” 陆旗表情不变,打字时顺口问道。 站在他后面的一大一小,正是无言和谈影。无言的身子左右微微摇晃,好像想要看清被他们挡住的屏幕,而谈影双手环胸,看上去正品鉴着屏幕上的内容。 陆旗感到自己的隐私被冒犯,向前躬身,一把抱住显示屏:“看什么呢!” “看小说。” 谈影理所当然道。 陆旗正在写的,是他想要用于投稿的新小说。之前那个杂志的编辑告诉他,他写的故事实在是不适合他们杂志,他们的主打风格是甜蜜的恋爱,而不是什么恐怖故事。 陆旗对此当然很不服气:不就是甜蜜的恋爱嘛,我也会写,我现在就改变风格。 “这是恋爱小说吗?”谈影拈着下巴,“不太像。渲染的气氛也太恐怖了,明明是要表白,看起来却更像女主要将男主毁尸灭迹……” 陆旗手指一滑,打错了一个字。 谈影及时将下半身全部隐没入黑色的影子里,以防他忽然发火。无言踮起脚尖,睁大眼睛,去瞧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字符。 陆旗用指节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或许真不适合这个。” 谈影及时改口:“其实,父亲想做的话也是绝对能做到的……” “你的眼睛根本没在看我,好敷衍的安慰。” 陆旗也不在意,他知道自己确实不太会写这方面。就连他自己也是至今单身,和恋爱之类的词汇完全绝缘。 他甚至想象不了朋友的婚礼会是什么模样,上次参加婚礼还是中学,被父母带 去亲戚的婚礼上。 陆旗只为自己空白的人生哀悼了大约零点三秒,就心安理得放下文档,点开了论坛,开始光明正大地摸鱼。 谈影引起的事件之前,他曾给那个疑似从无言手下生还的楼主发过私信。但是他的信箱空空如也,看来对方并没有回复。 陆旗又点开历史记录,找到对方的头像,却发现不止那个帖子被删除了,帖主的账号也被注销了。 欸? 听起来有点像恐怖故事桥段? 陆旗拈着下巴思索,这人应该不会那么倒霉遇到第二个怪谈……就算遇到了第二个怪谈,也没有删自己账号和信息的理由? 但是就算再怎么在意,陆旗也没有办法去查证。作为网络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没有任何资格去要求谁寻找这个人,脑中的想法只能作罢。 陆旗刷着论坛,忽然发现,几天不看而已,论坛里的帖子居然变多了。 “我老觉得有人在看着我。坛友们,不是我自己被害妄想,我真的觉得有人总是在看我,该怎么办?” “我对面新搬来的人很古怪,总是待在家里,好像是个画师什么的……结果就在前两天,他上吊自杀了!都说现场惨不忍睹。自从他自杀后,每到晚上我就能听到对面传来怪声音……” “求助:有东西站在我的肩上!我没疯!真的有东西站在我的肩膀上!” 论坛中,诸如此类的帖子激增,每个都讲述着现实生活当中的诡异事情。陆旗从来没见过这论坛里有过这么多帖子,一时还有点震撼。 最后一个帖子的帖主甚至放上了照片。照片里,可以看到肩部的一大片皮肤,上面印着明显不太对劲的紫色痕迹。 那紫色的痕迹隐隐约约组成一张扭曲的脸孔,两只眼睛像是紧闭、又像是在流泪。陆旗只看了一眼,便觉得遍体生寒,不敢再多看。 如果说这是特效化妆,技术也太好了。 这些看起来都像是编造的小故事,很多人没有当回事。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怪谈成真了,陆旗大概也不会当回事。但是,他隐约的记忆告诉他,这些小故事当中,有和自己所写的怪谈重合的地方。 “对了,谈影,帮我看一下,离下一个怪谈找上门还有多 久。” 陆旗问道。 他已经接受命运了。唯一的好处是,《怪谈手册》会给他提示下一个怪谈发生在他头上的时间,让他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父亲。那本书我们看不了。” “嗯?你这称呼到底能不能改啊?” “一片空白。我们去看的话,上面什么都没有。” 谈影从影子当中现身,将书本丢给陆旗。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这本书。一旦接近这本书,就会有种本能的危机意识在脑海中疯狂鸣叫。 这本书就像烫手山芋,捏在手中,他老觉得自己不存在的皮肤被灼烧得生疼。 “还有这种功能吗……” 陆旗喃喃自语,翻开书页。上面血红的字符倒是一个没少,但也没多出新的字符来。 看来目前还是很安全的。 陆旗随手又将书丢给谈影,看着他用影子将书本吞噬。现在,谈影和《怪谈手册》都存在于他的影子当中,这里是最好的保险箱,不必担心再发生书被泡水的情况发生。 影子当中就是谈影真正的领域。 虽然很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是陆旗还是谨慎地拒绝了谈影“可以进来看看”的邀请。 无言原本在这边凑热闹,但自从谈影收回书开始,她便自发地走到了窗户旁边。 窗台比她要高,无言辛苦地踮起脚,似乎想看清楚窗外发生的什么事。 陆旗受她影响,有些好奇地将目光投过去。 窗户不大,为了通风,陆旗把它打开了一半。开启的那半边玻璃正在微微摇晃,有风和许多喧嚣的声音被吹入。 这窗子临街,吵闹倒是很正常的事情。陆旗没怎么在意,然而,正当他准备把目光移走的刹那,有什么东西从窗口一闪而过! “……!!” “是个人类。” 有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旗见怪不怪,肯定是谈影又从他的影子里冒出来。 窗外传来一片哗然的声音,甚至包含几声短促的尖叫。陆旗有些错愕,他抱起无言,和无言一起从窗口往下看。 人群以某个点为圆心,包围了那里。 红色……或者说黑色,已经分不出究竟是什么颜色的液体完全染脏了地面。 跳楼自杀? 陆旗挑起眉毛,刚刚一瞬实在太短,想要看清几乎是不可能的。 谈影凑近窗户,声音显得很不确定: “那个人类……刚刚掉到窗口时,就已经死了。” 21、第 21 章 “详细讲讲。” “唔……我不知道。”谈影拈着下巴,“他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不过不是摔死的。在落到我们面前时,他已经死了。” 陆旗皱起眉头,看着窗下的嘈杂。 他长期使用电脑,眼神却还很好,将底下围观者的每一张脸孔都看得清清楚楚。 有些面带惊恐、有些转身去找地方呕吐、有些则是带着十足的好奇。 很快就能够听到警笛鸣叫,警察迅速将围观者清开,救护车也到达现场。但是看那人如今的模样,恐怕是完全没可能救下了。 陆旗关上窗户,只觉得自己的头顶一阵震动,似乎楼上有很多人在走来走去。 这公寓的隔音可真差…… 陆旗觉得这样很不好,因为他在底下甚至能够听见上面的谈话声,声音虽然已经有点变形,但内容还很清楚。 “房间里没人。” “他是独居的。窗户上有指纹,还有摩擦的痕迹……” “屋子里的东西很乱,先拍照。已经知道身份了吗?” “知道了……正在试图联系他家里人,但是他是欠了赌债跑出来的,家里人可不好找啊。” “先找。” 陆旗听着楼上的声音,若有所思。 原来方才坠楼的死者就住在他楼上。 陆旗不怎么出门,也没有任何与邻居的交流。当然不只是他,这里住的人大多都是这样,荷包里没有多少存款,要么早出晚归,要么独自一人闷在家中。 问他这层楼住了谁,他都答不上来。 “有怪谈的气息吗?” 陆旗问道。 他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不舒服,不由得在意了一些。 无言安安静静地点了点头,她用两只手指比划出一段距离,代表有气息,但是很轻微。 谈影没睡醒似的神情中夹杂了一丝困惑,他摇了摇头:“太少了,简直像是错觉。” 陆旗指了指天花板,谈影露出被老板压榨的苦涩表情,然后便融入黑影当中。 黑色的影子顺着墙壁窜入缝隙当中,然后悄无声息消失。直到楼上的动静完全平息,影子才如水流沿着墙壁落下,蔓延到陆旗脚边。 “咳。楼上有个熟人。” 谈影从黑色之中冒头道,“那个人类好像是叫薛……薛什么来着?是他带队。” 完全不用思考,陆旗和谈影共同认识、姓薛的警察,就只有薛鸿宇一人。 真巧。 “他们带走楼上住户的遗留物,要回去检查。死者的家里人似乎不想认尸,并不愿意来。” 谈影说道,“死者三十七岁,男,名叫汪伟诚,事先没有留下遗书……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谢谢。” 陆旗点了点头。 楼下的骚动过了一个小时便停止了,路人们觉得没有好戏可看,都各回各家。 陆旗的手机恰在此时响了起来。 “喂?” “您好。很抱歉,之前事务繁忙,没有及时接您的电话。请问您是打算应聘我们……嗯,凶宅试睡的人吗?” 大概是觉得这个应聘的内容实在是有点古怪,接线员不太自然地顿了一下。 “是的。我想要了解一些详细的情况,因为网页上说的实在是很不清楚。” “请您稍等。” 对面传来一阵密集的敲击键盘的声音,“是这样的,您方便到我们工作室来一趟吗?” “嗯?不可以在电话里说明吗?”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老板的意思。因为事关合约,还是到场比较保险,不然您也会不安心对?” 接线员的声音很柔和,似乎很为应聘者着想,“无论您是否愿意、是否符合要求,我们都会为您报销来回的路费,您不必担心。” 确实好像很诱人。 但这待遇也好过头了。 陆旗嗯了一声:“我会考虑一下的,可否告诉我你们的地址?” “好的。凝光大厦三十三层,您坐公交可以直达,到达后问楼下的前台就好。三十三层只有我们工作室在。” “好的。” “非常感谢您的理解,恭候您的到来。” 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接线员恭敬地讲完了结束语。 陆旗放下手机,查了一下名为凝光大厦的建筑物。 凝光大厦似乎是附近的标志性建筑物,很多企业都在其中办公。其中不乏许多创业的年轻人,陆旗在入驻企业的介绍里看见不少就连他这个年轻人也不清楚是什么的企业。 现在可真是日新月异啊…… 陆 旗感叹之余,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主要是因为钱。 次要还是因为钱。 无论如何,还玻璃钱都是重中之重。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向家里人要求这些钱。 陆旗下楼时,发现一楼的电梯前仍然站着几个警察,似乎在询问着类似物业的人什么问题。他经过他们身边,发觉为首的怎么看怎么像薛鸿宇。 原来他还在这里。 薛鸿宇也注意到他,只是以眼神示意。 陆旗走出居民楼,感觉到空气瞬间变得灼热。许多路人路过时都忍不住往这里瞅两眼,应该是听网络上说了跳楼的事件。 陆旗没时间过多理会,他直接打了车,告知司机自己的目的地。 从家门口到凝光大厦大概用了半个小时,陆旗的影子不安分地在出租车当中乱晃,直到下车后才停止。 “三十三层……吗。” 陆旗走进电梯,喃喃自语。 “稍等一下!等等!” 他刚按下关门键盘,就有人风风火火地喊道。 陆旗急忙缩回手,电梯感应到有人进入,门向两边打开。一个戴着鸭舌帽、帽檐将大半张脸都挡住的男人冲了进来,他抬起头时,陆旗才注意到,这个人连嘴巴都被黑色的口罩遮住了。 可谓是全副武装。 “三十三层……” “啊,已经按过了。” 之所以确定对方是个男人,是因为他实在是……很高,也比较强壮。和他对话时想要对视的话,陆旗也得微微抬头。 他的声音有些耳熟,但陆旗并未多想。 他记得三十三层只有一家公司,难道他和自己一样是去应聘的? 陆旗忍不住多瞅了几眼。 虽然脸被遮得严实,但是。从他的帽子下隐约可以见到一点翘起来的金色头发,帽檐下的眼睛也清晰可见。陆旗看着他时,他也看着陆旗。 电梯升到了十层。 “请问,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率先开口了。 他的眼中没有恼怒,反倒是一种理所当然,看得出他平日里就受到其他人的瞩目,早就习惯了别人的目光。 “抱歉,一不小心多看了两眼。我在想……真高,啊不是,真巧啊。” 陆旗的舌头打了个结,“我也是去三十三层。” 当 然,这一看就能看出来。 两个人,只亮着一个楼层键,怎么想都是去一个地方的。 “是吗?你是工作人员?我好像没见过你。” 男人的眼中露出一丝迷惑,“这期节目的负责人换人了吗?” “啊……不是不是不是,我是来应聘的。”陆旗摆手道,“就是那个什么凶宅试睡的应聘。你难道不是来应聘这个的吗?” 高大的男人好像反应过来了,了然道:“哦,我记得那个公司好像是招过人去试睡。不过之前的人好像都跑完了,没想到如今还有人来啊。” “咦?这么严重?” “哈哈……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啦。我不是来应聘的,我们公司和他们商量点事,上司要我到场而已。” 陆旗还在疑问时,男人爽朗地笑了笑,准备揭过这个话题。 电梯到达了三十三层。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用手按住电梯门侧,对陆旗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22、第 22 章 “我还要等人,拜拜。”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眨了眨眼,接着,他便站在电梯口,摸出手机来。 一直盯着他打量会显得很没礼貌,陆旗压下自己莫名其妙的好奇心,推开了玻璃门。 三十三层确实只有这一家公司在使用,玻璃门上方还有定制的LOGO牌子:实业中介。 是中介公司啊。 他们突发奇想,找凶宅试睡员的原因,大概是手上哪些房子出了问题。 “您好。”前台是一名面容清秀的女子,“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是之前给你们打电话的应聘人。因为你在电话里说,要等我过来再告诉我详情,我就过来了。” “啊,是您。快请坐。” 前台立即指了指旁边的软沙发,示意他坐下,还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接着,她鞠了一躬:“我已经通知老板了,他马上就到,请稍等。” “好的。” 陆旗捧起茶水,开始观察周围。 装修很朴素,有一面墙壁上贴满了纸片,纸片上似乎是空房信息。在这些纸片的旁边,还有许多旧报纸一并被充满少女心的小熊贴纸贴在旁边。但是,上面的内容完全与少女心无关,相反,还有点阴森森的。 第一张,阳光公寓二楼,一室一厅有水有电,家具都翻新过。 然而在这张纸旁边,贴着的报纸内容可不怎么妙:A市阳光公寓租客接连上吊自杀,究竟是什么让年轻人们选择了这条路,公寓内是否暗藏玄虚? 第二张,清河小区四单元四楼西户。 这张纸旁边贴着的报纸就更加耸人听闻:A市清河小区六口之家被灭门,被判断为家暴导致的惨案,据称之后每夜都能听见有死者的哭声传来。 陆旗粗略扫了一眼,好家伙,这满墙的待租,居然全部都是凶宅! 怪不得他们会找什么凶宅试睡师。 陆旗正若有所思,一只手忽然搭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如何?你有满意的房子吗?” 轻快的男音传来,若不是谈影没有示警,陆旗肯定会忍不住一头撞上对方的脸。 “这些都不是正常的房子?” 虽然陆旗的居所严格 意义上也不是正常房子,但他还是问道。 “当然。但你不觉得它们很酷很美吗?”身后的男人熟络地揽住陆旗的肩膀,将他拉向自己,“看看,它们都有着自己的故事……” 陆旗的影子颤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原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个陌生人有点自来熟过头,陆旗被他拉着,刚想发作,回头就看见对方一身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看上去极夸张的墨镜。 前台小姐在他身后,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老板……老板,他是来应聘的……” 这就是老板?! 陆旗眨了眨眼睛,戴着墨镜的男子将墨镜推到头顶,露出一张作为老板大概会显得有点年轻的脸。 “啊?不是租客?” “不是,是应聘者……就是那个凶宅……” 前台在男人耳边轻声解释,提到“那个凶宅”时,她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哦哦,原来如此。” “所以可以先放开我吗?” 陆旗用手肘不满地顶了顶男人。 “啊,抱歉抱歉。”墨镜男露出无懈可击的歉意笑容,立即松开了手,“我还以为你是对这些房子感兴趣。哈哈,我这个人啊,一碰见和我一样对凶宅感兴趣的,就忍不住要拉住他多说几句。” “……没什么。” 陆旗虽然很想吐槽为什么对凶宅感兴趣,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闭口不言。 “我的名字是夏温瑜,这里的老板。”墨镜男握住陆旗的手,上下摇了摇,“你是来应聘的,那我们去里面谈。” “准确来说,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应聘……” 陆旗叹了口气,夏温瑜完全不听他的话,已经打开里面办公室的门,做了一个很绅士的“请”的动作。 夏温瑜的名字和他做事的风格完全不同。 陆旗走进办公室,发现里面布置得还挺有品味。办公桌和书柜一看就不是凡品,恐怕是花了大价钱的。然而这花了大价钱的书柜之上,被密密麻麻的旧报纸覆盖了,陆旗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有关凶宅的那些报道。 夏温瑜给他拿了椅子,示意他坐下。 接着,一份看上去有些厚的打印文件被推到陆旗身前。 “这是我们想要聘人试睡 的凶宅的资料,你可以先看一看,大致了解一下。” 陆旗拿起打印纸,开始读上面的内容。 他粗略翻了一下,发现这一摞资料中,竟然有好几个屋子的情报。这整整一沓纸,记载的是某旧小区居民楼共五层、合计十个住房的全部信息! “这是?” “你没看错。这就是需要试睡的凶宅,总共五层……也就是说,这栋楼全部都是凶宅。” 夏温瑜微微一笑。 整栋楼都是凶宅,他说得云淡风轻,陆旗眨了眨眼:“特大刑事案件?” “不好说……”夏温瑜欲言又止,最后指了指资料,“写在上面了,你看看。” 这栋楼很特殊,当初施工时出了点问题,导致房间狭小,所以每一层只住了一户。这五户人,互相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工作也互不相干。 然而,某一日,一场大火将这栋楼完全焚烧。整整五层楼,无人逃脱,全部葬身火海。 起火原因似乎是一截小孩子喜欢玩的烟花棒,而无人逃脱的原因,是那天的火海当中,楼门口通向外界的防盗铁门……被拴住了。 调查结果出人预料:那天并没有人经过这里,锁也只能从内部上锁。只可能是楼内的住户自己锁上了铁门,导致了惨案的发生。 现场被烧得一塌糊涂,这案子也就如此结束。被火灼烧过的楼房也大致翻新过,这里的租金低到某种程度,引来了某些住客。 然而,好景不长,住客们患上了神经衰弱,告诉夏温瑜,这里有怪事发生。 家里的东西会被挪动、家具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晚上还会听到怪笑。他们总觉得有人还留在楼里,很可能是当年葬身火海的亡灵…… 甚至有一名住客患上了严重的臆想症,不得不接受药物治疗。 夏温瑜听说了这个传言,从避之唯恐不及的原主人手里接下了这栋楼。很少有这种一整栋楼都是凶宅的事情,他非常好奇,还曾在那栋楼中住过一晚。 “……呵呵,我当时得出的结论是,那栋楼中一定有什么东西。有什么……故事,隐藏在里面。” 夏温瑜露出向往的神情,“仅仅是一夜,我从来没有过那种被寒冷包围的感觉。我知道,有人在看着我、 用它的那双眼睛冷冰冰地注视我。” “停,等等。” 陆旗不得不举手叫停,“你不是老板吗?跑去睡凶宅?” “这是我的兴趣爱好。实际上,很多凶宅我都是睡过的。”夏温瑜挺起胸膛,“没出过什么事。” 陆旗上下打量他,“既然老板你还活着,那也不需要我来应聘?” 您这住了没出事不是? 陆旗觉得自己可能应该表现得更尊敬一点的,但是夏温瑜这人实在是太古怪了。 “咳。” 夏温瑜咳嗽一声,目光看向了远方,变得极其深沉。 片刻后,他将自己的墨镜取下,然后撩起了一看就精心做过的头发。在他的太阳穴之上,少了头发的遮掩,一道格外狰狞的疤痕暴露出来。 看上去是旧伤。 那块伤疤周围却还留有一些像是淤青的紫色痕迹,夏温瑜见陆旗看够了,便放下手,继续道: “我说没出过事,其实是在这栋楼之前,我睡哪里都没出过事……但是,这伤就是在楼里留下的。” “我敢肯定,确实有东西留在那里。而且,它在警告我。” 23、第 23 章 夏温瑜似乎很有故事。 但是陆旗的注意点已经放到了其他地方,他站起身,气势汹汹地看着夏温瑜。 “这位先生……” “夏老板。我可以再看一眼你的伤口吗?” 陆旗双手撑着桌面,眼睛定定盯住夏温瑜的太阳穴偏上部分。这完全反客为主的举动,让夏温瑜都有点错愕。 不过好在他也是个怪人,并不介意这样的举动,反倒觉得陆旗或许和他一样对怪奇情有独钟。 夏温瑜重新撩起头发,露出了伤口。 陆旗这次看得极为仔细,问道:“这是怎么弄伤的?” “被砸到了。”夏温瑜苦笑,“被原本放在柜子上的瓷器砸到了头,那瓷器本就缺了一角,所以割伤了这里。” “好小……” “什么?” “不,没什么,一定很疼。” 陆旗含糊道。 在那伤口旁边,有一个小小、小小的印记,像是一个小孩子的手掌张开、抱住了夏温瑜的头所留下的。 “还有其他要求吗?” 夏温瑜不计较他的失礼,忽然开口问道,“你打算接下这工作吗?事先说明,涨薪空间很大哦,因为我觉得你还算合我口味,所以就算你漫天要价也无所谓。” “真的?” “真的。啊,太漫天要价就不行了,小哥你应该是聪明人。” 夏温瑜将另一份文件从抽屉中取出,是一份免责协议。 陆旗接过这份资料,仔细看了看,但并未下笔。 “夏先生。”他开口道,“请问,在我之前,有其他的凶宅试睡人吗?” “啊……有的。” 夏温瑜愣了一下,神色之中透露出一种古怪来,“只是,在你之前的那个试睡人,现在还在医院里。” “很严重吗?” “只是普通的骨折。” 陆旗放下文件:“我想见见他再决定,这样可以吗?” …… …… 夏温瑜居然同意了他的要求。 用夏温瑜的话来说,陆旗有权知道自己的前一任遭遇了什么,不然会显得他很像黑心老板。 很巧,那位前任所住的医院,正巧是陆旗之前被薛鸿宇送去的医院。 夏温瑜在礼品店买了果篮 ,才和陆旗一起上楼看望病人。陆旗本能觉得,他刚才付钱时露出的衣袖里的手表、皮夹中的卡,都很值钱。 病人的气色不差,他的腿骨折了,打了石膏。看到夏温瑜的脸,病床上的男人显然有了一丝不自在。 “打扰了。”夏温瑜把果篮放在柜子上,便退出了病房,“他有事找你……你们聊。” 陆旗看到,他的床前挂着名片:谭天翰。 名叫谭天翰的男人大约四十多岁,应该是已经有了家庭的年纪。他皮肤偏黑,从他的外表上,倒是看不太出他的职业。 “您好,我姓陆,是夏老板找来的新的……搞凶宅试睡的那个。” 陆旗鞠了一躬。 听到这几个字,不出预料,谭天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陆旗本来有点怕他赶自己走,不过谭天翰的表情很快就变成了那种充满了同情的样子。病床上的汉子叹了口气,问道:“你有啥子事情,直接问就行了。” 陆旗听到这话,忙不迭拉过来一个凳子,坐在了病床前。 他也不多客套,开口便问:“凶宅里发生了什么?” 谭天翰挠着后脑,“我也不知道。那宅子里的东西会动,砸到了我好几次,楼梯也会变得很难走。还有……晚上的时候。” “晚上的时候?” “我听见小孩的声音,有小孩跟我说,要我和他玩。” 谭天翰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我家里也有小孩,所以听到这声音后,我……我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好像是真的和那个小孩玩了一会儿,但是后来……我莫名其妙的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他指了指自己的腿:“腿就是那时候摔断的。” “后来,我怕得受不了了,抱着腿一直挨到早上,叫老板进来。” 谭天翰说完,露出了后怕的神情。 陆旗认真听完,心中大约有了点底。他起身告别谭天翰,这位黑脸汉子还劝了他两句,年纪轻轻不要被开价迷惑,这是要命的生意。 夏温瑜早在走廊里坐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聊完了?” 他拍拍腿站起来,“事先说明,我可不是那种黑心老板。如果你觉得不对,随时可以退出,我绝对不会勉强你。” “我知道了。” 陆旗点了点头,“是在这里签,还是回去签?” 夏温瑜变魔术一般从怀中掏出笔和文件来:“这里就行。对了,小哥,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陆旗。陆旗的陆,陆旗的旗。” 陆旗将自己的名字签下,展示给他看,“那么,我等你通知咯。” 和夏温瑜告别后,他的影子不安分地在身后窜动,直到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那影子才安定下来。从漆黑的阴影中,消瘦的人形显现出来。 谈影问道:“是哪个?” “好像哪个都不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旗摊开双手,“不是我的怪谈。” “唉。” 谈影有气无力道,“处理这个算不算加班啊?” “玻璃的责任,你和我各一半好吗?” 陆旗拎住谈影的后领,发现这家伙算是轻得出奇。 等待夏温瑜来信时,他也在网上查到了不少关于那栋凶楼的信息。 案子发生在大概七年前了,怪异之处也不是今年才显现,而是很久之前就有了端倪。陆旗不觉得这和自己的怪谈有什么关系,毕竟前不久他才遭遇到怪谈成真的事故。 受害人的身份并没有被完全公布,年代久远,也无从查证。同一个小区的其他居民楼倒是没有任何诡异事情发生,至今也在正常运转。 这栋楼无人居住时,顶多也就是外面能听见笑声的程度。但是有人将这里变成租房后,不止一个租客被逼到神经衰弱。 不过……并没有出过人命。 久而久之,这里成为了禁地,旧小区里的人们也将这栋楼单独圈了出来,再也不愿意靠近。 这里是一处货真价实的闹鬼之地。 谈影耷拉着眼皮,“鬼……和我们有什么区别吗?”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陆旗叹了口气。 “听起来是个小鬼。”谈影郁郁寡欢,“我讨厌人类幼崽。” “怪谈为什么会讨厌人类幼崽?” “或许是父亲你的记忆留在了我们身上。” 陆旗一时语塞,“我确实很讨厌聒噪的小孩,但是为什么你会被设置得这么多话……” “我没有恢复出厂设置的按钮。” 谈影理直气壮。 陆旗耸了 耸肩,最近选秀节目比较多,网页不知为何全在推送这方面的内容。广告正中央,一个穿着运动服、染金的头发微微卷起的小鲜肉笑得灿烂。 在他的旁边还写着:天师练习生,司宙。 天师练习生是什么鬼? 陆旗觉得自己的常识遭遇了冲击。 他很快想起,论坛上确实提到过,今年出了个极其与众不同的小鲜肉,绝活是做天师。 有人觉得他是真本事、有人觉得他是在演戏,各有不同看法。 陆旗搜了搜司宙的资料,这个天师居然接近一米九,高得出奇,恐怕也只有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男人是他的对手。 那个男人…… 好像也是金发? 陆旗莫名其妙陷入沉思,电脑右下角的企鹅头像闪了闪,他点开对话框,是夏温瑜发来的。 夏温瑜:陆先生,不好意思,有件事情想和你说一下。 陆旗:请问有什么事? 夏温瑜:是这样的……这边临时又有一个人要和你一起进行凶宅试睡,不过,他身份有点特殊。 夏温瑜:但我保证他绝对靠谱。 陆旗:是什么样的人? 夏温瑜:你们可以先见一面,就在那个旧小区里。他的名片我可以发给你……他姓司,是个天师。 陆旗:??? 24、第 24 章 “好巧!你好,陆先生,我们见过一面。” “确实是……很巧。” 陆旗伸出手,与眼前的男人交握。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和在电梯里遇见时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用口罩和帽子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但是那双眼睛之中透露出很多兴奋来,司宙看起来很像刚得知要春游的小学生。 夏温瑜看着他们,咳嗽两声,“咳,既然你们双方都没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夏哥,我完全没意见!就是要看陆先生的。” 司宙笑眯眯道,“我们节目组可能要让我携带摄像头,拍一些日常的情况……不过如果陆先生不想入镜,我不会拍陆先生的。” 他实在太高,为了盯着陆旗的眼睛表现自己的诚恳,只能微微低头。 陆旗觉得自己脖子有点疼。 “我当然没问题。只是司先生……”他不只是脖子痛,胃也开始疼了,“为什么会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他在网上查过,司宙的人气还真不算低,黑粉和真粉都多得要命。 司宙这种人,大概是属于出事了会令很多人以泪洗面的角色。陆旗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来这凶宅玩。 司宙对这个问题没有表现出恼怒,他拍了拍胸膛,对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因为我是天师嘛!” “唉……” 夏温瑜捂住脸,他脸上黑眼圈极重,看得出遭受了很大压力。 这是司宙自己选择的工作,司宙这人,业界早就知道他很任性,而且背景深。很不巧的是,夏温瑜的家族和他稍微有点联系、又知道他的某些本事货真价实…… 所以他会同意司宙的提议。 司宙之前也去过很多著名的灵异地点,有些还是闹出过人命的极凶险之地。奈何他每次都能解决问题,毫发无损。 夏温瑜隐约是相信他的。 虽然他完全不记得这家伙有学过什么术法、小时候有过什么奇遇……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这种能力了呢? …… …… 陆旗手上拿着冰激凌,坐在旧小区的旧板凳上,一面看老年人晨练,一面呆滞地舔着冰激凌。 冰激凌是司宙买的。 他头上多了一顶鸭舌帽,还是司宙买的。 后来司宙说大早上吃冰激凌可能太冷,应该买点热咖啡,就不见踪影。 夏温瑜有事先走了,留着他们在这里磨合。司宙带来的看上去像经纪人的人则完全不上前,只是远远看着他们,陆旗只能对辛苦的打工人报以微笑。 在他的脚下,影子不安分地颤动了几下。 谈影好像不怎么喜欢司宙,陆旗能理解他的心情。 司宙实在是个……很热情的人。 第一次和所谓的明星相处,陆旗显得很局促。但司宙完全不在乎他们之间可能有的差别,对他嘘寒问暖,还拉着他合影留念。 为什么会合影留念啊? 为什么要一起吃冰激凌啊? 陆旗觉得自己完全没办法理解。 但是司宙也确实是个完全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家伙,有点像大型犬。 谁会讨厌毛绒绒的大型犬呢? 脚下的影子再次蠢蠢欲动,好像在反驳着陆旗的观点。 “陆先生!咖啡买来了!” 司宙小跑着冲到他面前,差点把袋子中的咖啡晃出来。 陆旗接过咖啡,道了谢。司宙在他身旁坐下,也不顾自己穿着的裤子看上去价值不菲、石头座椅上有很多灰尘,显得特别高兴。 “夏哥说,让我们先彼此熟悉一下,毕竟要住在一起。” 司宙喝着咖啡,说道,“所以我觉得应该先记一下陆先生的喜好。” “不用那么麻烦……我没啥忌口的,你可以当我不存在就行。” 陆旗说的是实话,他一整天基本上只会在一个屋子当中待着,寸步不出。作为同居人,他无疑是比较让人省心的那种,不必担心忽然出什么幺蛾子。 司宙认真地摇头:“这怎么行?我必须要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不然不能照顾好你。” “???” 陆旗简直满脸问好,“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 司宙忽然站起身,接近一米九的身材投下一大片黑影,让影子里的谈影也惊叹了一声。 他对着远方的助理挥了挥手,助理立即小跑过来,从他手中接过另外两杯咖啡。 “这个是陈叔的,这个是您的,我没让放牛奶。辛苦了,辛苦了,哈哈。” 司宙笑得爽朗 ,助理分开两杯不同的咖啡,向他道了谢,便回到车里去了。 陆旗之前在网上看过,粉丝们说司宙平易近人……原来不是粉丝自己的滤镜问题,而是真的。 “陆先生吃青椒吗?” “我吃……我没有不吃的……哦,鱼腥草除外,我不喜欢鱼腥草。还有,你可以直接叫我陆旗。” 司宙的眼中流露出笑意来,“好的,陆旗。你更喜欢速食米饭还是面?我们可能要用速食食品度过这几天。” “我没有忌口的,都吃。” 陆旗无奈道,“司先生,是这样,我们应该先在这个小区了解一下情况。” “好的,好的。陆旗,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我们现在是同事。” 司宙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字,欢快道,仿佛有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在他身后具现化。 陆旗连同自己的影子都抖动了几下。 司宙对这个任务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他跟着陆旗,在旧小区里乱晃,脸上藏不住喜悦。 在这里住着的大多上了年纪,根本不关心什么小鲜肉什么选秀,所以司宙干脆把口罩卸下,尽情呼吸新鲜空气。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帅,而且很清爽。 身为同性,陆旗知道有很多人会怨恨像司宙这样的“花瓶”,但他同时也很清楚,脸好看就是好看,再怎么嫉妒都不能改变。 “大娘,请问,您知道那边的废楼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大爷,我想打听一下当年火灾的事情……” 陆旗和司宙拦住了好几个出来晨练的路人,原本冲着司宙的颜值,他们还是愿意和这些小伙子聊两句的。但当他们提起那栋楼,便都勃然变色,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陆旗与司宙对视一眼,司宙还在试图用笑脸来让他们改变主意。 看他们那眼中藏着恐惧的模样,陆旗不觉得能够告诉自己什么。在这方面,他们是很顽固的,一旦相信某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小伙子,你们这是干啥子?拍戏呢?” 一位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女性好奇地凑到陆旗跟前。 “不,我们不是拍戏……” “那小伙儿俊得很,我感觉好像在电视上看过。” 陆旗苦笑道:“您……您可能是看错了。我们是报,咳,报社的,专门收集那种离奇事件,来调查小区废楼的。” 提起了小区废楼,陆旗本以为她会像其他人一样立刻变脸。没想到,中年女性一挑眉毛,说道:“嗨呀,你是说那个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态度不对,触犯了禁忌……没人愿意告诉我们。” 陆旗立可怜巴巴道。 中年女性摇了摇头,笑道:“我是知道一点点,你们想问就问。我可不怕那些神啊鬼啊的……没做过亏心事,鬼见我也得绕道!” 25、第 25 章 旧小区里总共有四栋楼,如今废弃了一栋,被警戒线单独圈出来,无人靠近。 这栋楼当年建成时就出了岔子,供水供电都有点问题,房间也小得要命,所以被低价出售。每层楼的两个房间都归同一人所有,因此,这里也是居住者最少的楼。 小区里的人们对这栋楼的印象都不太好。 因为一楼似乎住了个赌徒,把身家全输得精光,靠贷款买了这房子。据说他家破人亡,老父亲被气得心梗去世,家里的妻子和孩子留在老家,还那些还不完的贷款。 赌徒总是昼伏夜出,常常和人有口角争端,小区里的人都绕着他走。 废楼里还有个酒鬼,常喝得酩酊大醉,在小区门口躺着。他不躺着的时候,就在楼下耍酒疯,自然也没有人敢提醒他。 中年女性印象最深刻的是,楼里还住了个看上去保养得当的女人。 那女人身上总带着浓浓的香粉气息,笑起来像一只狐狸。 之所以对她印象很深刻,是因为她非常、非常讨厌小孩子。 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已经到达了怨恨的程度。曾经有一次,有小孩子在楼下玩耍时,她披头散发地将几个小孩斥责了一顿,还上手打过他们。 等小孩的家长到了现场,她还不依不饶,要家长赔她的精神损失费。 这件事令中年女人印象深刻。 连小孩子都不到那边玩耍,实际上,那栋楼在火灾之前,就可以被称作“废楼”了。 至于小孩子,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那栋楼里住了小孩子。 …… …… “感谢您的配合!” 司宙拉着中年女人的手,上下摇晃。 他笑颜灿烂,几乎所有人都不会拒绝他的笑。 被他这么当救世主一样瞧着,中年女人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没啥,没啥,举手之劳。” 她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司宙,“你们……真不是来拍戏的?” “哈哈,不是的,不是的。不过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乐意的话,可以看看我的节目。” 司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名片,恭敬递上。 他们聊得火热,率先发问的陆旗反倒像是个 边缘人。不过陆旗早就习惯了,想和脸好看的人多说几句话,又有什么错呢。 “陆旗!” “嗯?” 陆旗正安安静静地将所有情报输入备忘录,司宙从旁边凑过来,看他写的内容。 【五层楼】 【一层:赌徒】 【二层-五层:讨厌小孩的女人,酒鬼】 “听她所说,这栋楼住的人好像有点问题。”陆旗说道,“至少小区里的人不喜欢他们。” “到底发生过什么,恐怕只有当年的人知道啦。” 司宙说着,忽然道,“陆旗,我已经叫他们送来生活用品了,你要不要确认一下?” “……嗯?” 陆旗抬起头,有些愣神。 黑色跑车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好几个人,搬着一箱又一箱的物品,堆在废楼面前。夏温瑜站在车旁指挥,陆旗觉得自己头又大了。 这东西也太多了。 他怀疑他们不是来凶宅试睡的,是来开毕业Party的。 司宙按住他的肩膀,义正言辞,“无论在哪里,都要有生活的情调。” “我不太能理解……” 陆旗看着一捆又一捆新鲜的蔬菜、水果,甚至还有乳制品被送入楼道口,随口道。 搬东西一直持续到中午,从下午开始,他们就要入住这栋废楼。 水电齐全,有锅有灶台,迷你冰箱甚至还能使用。这都是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有些租客觉得拿走这里的东西会染上晦气,干脆把自己的物品也当作垃圾丢在了房间里。 陆旗蹲在冰箱前,努力把菜品和水果塞进去,但是这个冰箱是最迷你的那种,实在不能装下那么多东西。 “司宙,东西太多了,塞不下。还是让他们拿走一些。” “……我看看?” 司宙弯下腰。 他接近一米九,腰弯得看起来特别辛苦。陆旗朝旁边挪了一些,看见他用力掰开冰箱的门,不知年岁多大的冰箱立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他手劲还挺大。 随着塑料袋被塞入,咯吱的声音更加明显,陆旗觉得这个冰箱很有可能被司宙随手掰坏,赶紧道:“没事没事,那些不容易坏的我们先放外面,反正只住几天。” “好的。” 司宙立马放下可怜的迷你冰箱,和陆旗一起擦掉柜子 里的灰和蜘蛛网,将部分食材转移。 一楼的房间很小,大约一个房间足够一个人的起居生活,挤上两个人就会有些局促。 这里的冷风倒是很充足,夏天估计都不需要空调。虽然也不清楚这股有些湿冷的气息从何而来,但是陆旗相当享受这样的状态。 “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一楼的第一间屋子,外面的标牌写的是101。” 司宙清了清嗓子,将拍摄设备举高,“我们收拾了大概两个多小时。说到这里,非常感谢我的搭档陆先生的帮助。” “这是直播吗?” “只是录像,到时候不能用的会剪掉。”司宙笑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会把人名做消音处理,人也会剪掉……” “那样显得我很像犯罪嫌疑人,还是别消音了。” 陆旗对着镜头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 太累了。 他从来没这么彻底地收拾过房间,上个试睡员只是草草打理了一下床铺,而他们是进行了一次大扫除。 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力气去收拾第二个房间了。 “可以看出,房间很狭小,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客厅、厨房是连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只能够容纳一人的卧室。” “现在让我们看看102,102有一个卫生间,还有一个卧室,不过这个卧室并没有摆床……嗯,还有一个储物间。” “这栋楼曾经进行过一次翻新,现在几乎看不出火灾的痕迹了,只是灰和虫子有点多。” “101还贴了粉色的墙纸,可能是上一个租客留下的。只是这些墙纸有点脏了,以前一定很漂亮……” 司宙端着录像设备,跑遍了一楼的房间,将各处都介绍了一下。当然,录像里少不了司宙那张帅气的脸出镜。 陆旗也跟着他,大致看了一眼布局。 实际上,这里一点凶宅的感觉都没有,看上去只是很久无人居住的普通房间。 过去的痕迹一点也没留下。 已经看不出这里曾经属于一个被人厌恶的赌徒,更别提去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有的时候,证据也是会在时间当中消失殆尽的。 陆旗抚摸着墙面,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 他的影子也映在墙面上,室内的灯光有些黑暗,他的影子便更加浓重。 “ 有烧焦的味道。” 谈影的声音忽然在耳畔想起,还是那么缺乏干劲,“我能感受到……还有一股讨厌的味道。” “讨厌的味道?” 陆旗正发问,司宙好奇地探过头来,“陆旗,你在做什么?” “自言自语,看看有什么灵感……” “啊,对了!我记得你是自由作家对不对?这座楼肯定满是灵感!” 司宙的双眼亮晶晶的,如果不是现在正处于现实世界,陆旗怀疑他的眼睛要发出亮光来。 “哈哈。”他干笑两声,“现在只是失业人士罢了。对了,司宙,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失礼,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是天师吗?我看网上是这么说的。” 司宙的笑脸僵硬了一瞬,然后爽朗道: “那个啊,都是公司要包装的。不过我应该算是……半个……能与鬼交流的人?” 26、第 26 章 这个话题很快就被一笔带过了。 司宙不愿意多说,陆旗自然也不可能逼问。这种事情应该是属于他们这类人的机密,一旦泄露出去,司宙说不准会受到影响。 陆旗忽然觉得这孩子有点呆。 还好碰见的是自己,要是碰见了心怀不轨的人可怎么办。 房间里的灯有些昏暗,司宙在陆旗的帮忙下给卧室和客厅都换了新的灯泡,坐在地上直喘气。 “大概这样就可以了?” “嗯,没问题。” 两人简短地交流了两句,就各自坐在已经破洞的沙发上开始了发呆。 说实话,他们两个毕竟不熟,甚至各方面都可以算是毫无交集,此时会坐在一起其实才更不可思议。 陆旗倒是不怕这种尴尬,他从上学时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尴尬,一群人围在一起聊天,只有他刷着手机上的新闻就能过得很惬意。 但是司宙似乎完全不习惯。 “要吃苹果吗?”司宙凑上来,手中拿着两个大得出奇、正在滴水的苹果,“干了这么久活,肯定饿了。” “谢谢。” 陆旗苦笑着接过苹果,看着司宙像仓鼠一样开始咔嚓咔嚓啃苹果,那双眼睛中还写满了邀请,让他不得不也开始啃苹果。 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尴尬当中。 十五分钟后,司宙从沙发后方探出了头,也不知道他何时跑到那里去的:“陆旗,要吃青团吗?这是从我最喜欢的那家店里买来的。” “……” 陆旗虽然习惯了谈影和无言的神出鬼没,但是面对接近一米九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司宙,他居然有一点受到惊吓,表情变得极其微妙。 司宙拿着一盒青团,从后面俯视他。 “谢……谢?” 陆旗接过包装袋,片刻后问道,“司宙,你介意和我一起转转这栋楼吗?” 司宙的眼睛一下变得亮了起来。 他也太好懂了,陆旗忍不住想叹气。不过他其实也正有要转转这栋楼的意思,所以顺水推舟罢了。 “稍等一下,我拿一下我的包……” 司宙说完,就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皮夹。这个皮夹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但是司 宙更珍视的似乎是皮夹之中的东西。 他从里面又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布袋隐约呈现出一个圆形的形状。 在他掏出那个布袋的同时,陆旗的影子颤动了一下。 那里面装了什么? 陆旗忽然有了一点熟悉的感觉,就像那袋子里装着他认识的某样东西似的,“那是什么?天师的符咒吗?” 司宙微微一笑,温柔地看向那个袋子,然后将它握在掌心,“是我的护身符。” …… …… 楼梯上只有砂土和灰尘。 墙壁曾经被粉刷过一次,不过到了现在,也变成了黑灰色。许多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只有这些生物永远不畏惧什么闹鬼的传言。 司宙微微低头,才能够从楼梯的转角处安然上楼。 看来这栋楼在建造时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多,作为住宅有够不舒适的。 陆旗提议从顶楼开始,司宙也点头同意。 “我来开路!” 他对着陆旗比了个大拇指,一手捏着布袋,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陆旗总觉得,司宙像是个大只的小孩,仅仅是体型偏大罢了。 他摇了摇头,跟在后面,影子落在不再雪白的脏污墙壁之上。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在他们上楼的脚步声当中,微妙地混入了不和谐的声音。 好像是某人赤足踩在这布满砂砾和灰尘的地面上,所导致的欢快声音。这让陆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许多孩子就喜欢赤足跑来跑去。 哒哒哒、哒哒哒哒…… 司宙对探索充满了兴趣,和陆旗之间很快就落下了大概两三个身位的距离。 哒哒哒哒哒哒哒——那脚步声似乎漫无目的,一会儿跑上来,一会儿又跑下去。然而,那声音在陆旗身后戛然而止了。 陆旗感觉到,自己的衣服似乎被扯了一下。 只是轻轻、轻轻的扯动,没有任何的恶意。陆旗的头微微偏了一瞬,但他还是忍住没有回头。 这种情况,不回头比较好? 不然很可能遭遇危险。 陆旗于是决定不予理会,然而,那个家伙像是跟在他身后一样,脚步很轻。 他的衣角再次被扯了,比上次重一些。 陆旗终于忍不住回过头。 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节 又一节阶梯,倒是能看见灰尘之上留下的鞋印——那是他和司宙留下的。还有一些凌乱重叠的、小小的脚印。 就在他回头的刹那,脚步声再次响起。 哒哒哒哒哒,混合着轻快的笑声。 陆旗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向后跌去,就像是有人在他面前推了他一把似的。力度不大,但是足以让分神的人失去平衡。 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又响了起来,似乎非常畅快。但陆旗并未跌倒,墙上漆黑的影子当中,一只苍白且骨节分明、看着有些可怖的手伸出,将他的手腕紧紧握住。因此,陆旗只是微微一晃,就停下了。 “……果然是个小孩。” 他抿起唇,“我最讨厌的就是熊孩子了。” 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啊——啊——咦——咦—— 畅快的笑声又响起,但到一半时则变成了迷惑的声音,似乎它搞不清楚,为什么陆旗没有摔倒。 哒哒哒哒哒。 但它并不在意,又赤着脚,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了。 陆旗看着自己的衣角,上面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指印,看上去像是沾满了灰尘的脏手留下的。 他忽然理解了。 那孩子……大概是在恶作剧。砸到夏温瑜的头,害得租客精神失常,让谭天翰摔断腿,似乎对于它来说都是恶作剧。 小孩的善恶就是这样,丝毫没有什么界限,更别提它可能是只充满怨念的鬼。 “陆旗——陆旗——!” 司宙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在哪里?” “我马上就来。” 陆旗回应着,走上楼梯。 …… …… 天台的门被锁住了,看样子是很久之前就锁起来的,粗壮的铁锁链早已锈死。 五楼的地面一片斑驳,留有一些焦黄色的痕迹。两扇木门已经摇摇欲坠,陆旗找到钥匙,很快就打开了门。 一股混杂着腐烂味道的陈旧气息从门中冲出,陆旗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司宙用手扇了扇风:“好像上一任走得很匆忙,什么都没带走……” “看得出来。他连外卖盒和没洗的衣服都没带走。” 陆旗用脚尖点了点地面,地上堆着许多不知具体用途的垃圾,还有撕裂的衣物 。家具则只剩下一张床板、早就摆着的桌椅,整个房间一览无余,空旷无比。 滴答、滴答、滴答。 有水滴落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大概是因为太过空旷,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司宙走进厕所,里面还是老式的蹲便,便池的边缘有一层偏黑的污垢凝结着,瓷砖上也存在多处破损。 水池的上面,留有一个并不大的凹陷,呈现正方形,似乎是放镜子的。然而,如果作为用于洗漱的镜子,这个正方形未免太小了些。 陆旗比划了一下,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 这能干什么啊? “为什么没有镜子呢?” 司宙说着,试着拧动水龙头,随着咔哒一声,他手上多了半截水龙头。一些水从另外半截水龙头里喷出来,还伴随着一些黄色的锈。 他十分心虚: “我会赔偿的。” “没事,这是水龙头的问题。” 陆旗随口安慰着,顺便一把按住司宙想要去摸凹槽的手。 司宙眨了眨眼,“我想看看。” 他真的曾经解决过多起灵异事件吗? 陆旗道:“司宙啊,你知道恐怖片里最容易死掉的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第一个去睡觉的人。” “……是作死的人。”陆旗轻声道,“所以我们不要作死。” 司宙乖乖地点了点头,但是他的手还呈现着一种跃跃欲试的状态。他们对视良久,最终,司宙还是没有真的去碰那个凹槽。 “水龙头要先堵上……啊,不流了?” 司宙心心念着被他大力扭开的水龙头,想要把水堵上,但当他看过去时,水已经不流了,只剩下一些水滴滴答滴答地流入水池。 而陆旗记得很清楚,夏温瑜的资料里说过,现在二楼的水和电都是被切断了的,五层楼里,理应只有一层的水电能用。 “快走。” 他催促着司宙,率先走出厕所。 五楼的布局和一楼没什么区别,不仅如此,其实五层楼的布局都无区别。当年留下的痕迹也早就被抹除,再也找不到。 片刻后,司宙钻进二楼,这是最后一个楼层了,他心中的期待感也被磨得差不多。 这栋楼实在是很没意思。 陆旗任由他在里屋乱逛,独自一人站在客厅。 昏黄的光照在空旷的房间内,他的影子变得有些淡。放眼望去,二楼客厅只有几个破败的凳子,其中一个还缺了一条腿,斜着躺在了地上。 吱呀—— 吱呀,吱呀—— 陆旗的瞳孔骤然紧缩。 吱呀—— 他没有看错,其中一个椅子正在摇晃! 四条椅子腿的钉子似乎没有钉好,使得这张椅子坐上去就会开始摇晃。陆旗估摸着,若是自己坐了上去,椅子肯定会塌掉,司宙就更不用说了。 但现在,椅子上什么都没有坐,只有一团空气。 吱呀——吱呀——吱呀—— 四条腿来回摇晃着,频率更快了,好像那个坐在上面的空气人正在晃动自己的身子。这让陆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很多小孩子都喜欢晃荡自己在幼儿园的专属椅子。 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咔咔——咔咔—— 摇晃的频率越来越大,最终,椅子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痛苦声音,下一秒似乎就要脱离椅身。 吱呀吱呀吱呀—— 摇动的声音就像是在笑。 “如你们所见,什么都没有,这栋楼几乎算得上平凡。”司宙端着摄像机,从里屋走出,口中还在讲解着,“或许今夜也什么都不会发生……陆旗?你在看什么?” 啪。椅子倒在了地上。 陆旗收回目光,“没什么。” “那我们先回去,天要黑了。” “嗯。” 陆旗点了点头。 他们并肩走下楼去,司宙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陆旗的背后并无影子。 27、第 27 章 影子在墙壁上静静不动。 黄昏将近,屋子里更加晦暗。倒在地上的椅子无人扶起,但是,已经躺下的椅身却开始了微微的摇晃。 咯吱—— 比方才小很多的声音响起,影子静静地留在墙上,注视着这一切。 咯吱——咯吱——咯吱—— 随着椅子的摇晃,一个小小的身影逐渐在椅子上显现出来。影子好奇地看着,那是个很小很小的人类,有一张看上去呆呆傻傻的脸。 这就是所谓的“鬼”吗? 影子从墙壁当中走了出来。 咯吱——咯吱——咯吱—— 小小的、人类模样的生物仍然坐在那个倒地的椅子上,一双又大又圆的黑色眼睛看着影子。他似乎完全没想明白,为什么从墙上的影子里可以走出苍白消瘦的大人。 影子没有嗅到属于活人的生气,至少,眼前的生物不是活着的人类,尽管他的神情看上去天真可爱。 坐在椅子上的生物歪了歪头。 仔细看的话,它算是个粉雕玉琢、双眼闪烁灵光的小男孩。让影子不解的是,它的眼中只有对影子忽然出现的惊喜,以及浓浓的善意。 这和这栋楼的传闻并不一样。 让影子不解的却不是这个。男孩身上有他同类的味道,不浓不淡。男孩分明并不是他的同类,但为什么会沾上味道? “啊……玩、玩……游戏……” 男孩看着影子,张开嘴巴,痴痴地笑了起来。 他甚至还张开了手臂,那模样看上去有一丝的滑稽。影子虽然并不喜欢所谓的小孩子,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可爱的男孩。 而不是什么“鬼”。 “玩……抱抱……” 男孩仍然咯咯笑着。 他有些口齿不清,明明看上去已经是八、九岁的男孩,说话却很古怪,好像他仅仅知道这几个词似的。 “抱……爸爸……” 小男孩不依不饶,还是张开着手臂,两条腿乱晃。 影子既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男孩。男孩从椅子上跳下来,但摔了一跤,似乎身体非常不协调。 他试着站起来,然后又摔倒,脸上却没有什么痛苦或不满。摔倒 好像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娱乐方式,即使地上很脏、满是尘土,他也毫不在意。 影子沉默着摇了摇头,男孩抬起头,一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影子。 消瘦的人从原地消失不见了,只剩一团漆黑的影子从脏污的墙壁之上滑过。 男孩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他好像完全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眼前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男孩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股失望的颜色,他眨巴着眼睛,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了像是哭一样软糯的声音来。 …… …… 客厅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床铺。 虽然卧室有床,但是床只有一张,对于两个成年男人来说太挤了。司宙不愿意陆旗睡在地板上,结果僵持下来,变成了他们两个人互相客气,一起睡客厅地板。 “要是沙发能睡就好了。” 陆旗喃喃自语。 没办法,唯一的沙发还不够司宙横躺,不仅如此,表面还破了很多洞,坑坑洼洼的。 陆旗抱起被子,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影子浮现在床铺之上,是谈影回来了。 二楼有东西,但那东西似乎不愿意在陆旗和司宙面前现身,所以他让谈影看了看。 “……小男孩吗。” 陆旗若有所思。 然而,在中年女性的叙述当中,好像楼里并没有这么一个小孩子。 酒鬼、赌徒、女人……留在楼里的不是这些理应也葬身火海的人,而是一个看上去很可爱的小孩,为什么? “我们要开着灯睡觉吗?”司宙正对着摄像头比了一个V字,“夏哥说开着灯比较好。” “那就开着。” 陆旗缩进被子里,抱紧了《怪谈手册》,就像抱着最珍贵的布偶,“反正要是有大家伙来了,一定会熄灯的……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哈哈。” 司宙笑了笑,倒是没什么害怕的情绪。 陆旗觉得,这位偶像练习生实在是淡定过头。当然,也不排除他实在是憨的可能性……但是司宙未免胆子太大,他似乎对“鬼”这种存在一点畏惧都没有。 陆旗的余光看到,在司宙的枕头边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红色布包。他记得,这就是司宙说过的护身符。 一阵掀被子的声 音传来,司宙也钻进被子里,对着陆旗露出灿烂的笑。他甚至还换了一身睡衣,睡衣上印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 如果到时候剪切过的录像留有睡衣部分,他的粉丝大概会尖叫起来。 陆旗翻来覆去半天,清了清嗓子:“司宙。” “怎么了?” 司宙立即像大型犬一样凑上来。 “啪!” 陆旗正打算开口试探一下他的底气怎么会这么足,但伴随着一声脆响,灯光熄灭了。 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陆旗和司宙在这一瞬都停止了发声,霎时,房间内只剩下了一种极为不协调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像是谁赤足在地上奔跑,脚掌与地面摩擦而发出的声响。 又是那个孩子。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 脚步声持续响起,因为躺在地铺上的缘故,陆旗甚至觉得地面都在颤动。这赤脚跑在地上的“人”,似乎将所有房间都跑了一遍,啪嗒啪嗒的还挺有规律。 司宙在黑暗中看着陆旗,陆旗也看着他。 “我去开灯。” 陆旗轻声道。 司宙从枕边拿起那个布包,牢牢攥在手里,“我去。” 陆旗摇了摇头,他已经从被褥当中站了起来,穿上了鞋子。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停了下来。那个到处乱转的家伙,好像停在了陆旗身后,一动不动了。 谈影说过,楼里有个小男孩。 陆旗已经能够想象出,那个小男孩就站在自己身边,微微仰头看着自己的画面。 他向斜后方看去,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方才明明能够看清楚司宙的脸,但是到了这里,他却完全看不见小男孩的身影。 陆旗往前走了一步。 哒。 身后的家伙向前跟了一步。 再一步、再一步。 身后的什么东西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到达了电灯开关之前,他的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孩童的轻笑。 啪。陆旗不理会,将电灯再次打开了,室内再次恢复了明亮。 洁白的电灯开关上,留有一个灰色的小巧手指印。 “陆旗……陆旗!” 司宙的声音传来,难得有一点慌乱。 陆旗立刻回头,看见司宙面对着 陆旗的床铺,陆旗的被子高高鼓起,好像里面有一个人一般。不仅如此,那鼓起的被子还微微颤动着。 司宙脸上的表情不像是恐惧,更像慌乱、哭笑不得。 咯咯咯—— 方才的轻快笑声又响了起来,陆旗的印花被子蠕动了两下,从里面探出一个毛绒绒的头来。是个小男孩,他的眼睛很大,黑漆漆的眼眸看了看司宙,又看了看陆旗,最后,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司宙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兴奋:“陆旗,你的被窝里生了个小孩出来……好可爱。” 陆旗:??? 陆旗皱起眉头。 钻出来的是谈影见过的那个孩子没错。 小男孩微微歪着头,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陆旗,那甜美的笑容好像在炫耀着自己的恶作剧:看,你被吓了一跳! 他的小手上沾着许多像是灰尘,又像是土的灰黑色脏污,此时在褥子上爬行,看得陆旗心惊肉跳。虽然被褥都是夏温瑜他们提供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心疼。 小男孩从被窝里钻出来,赤/裸的脚踩在被子上,刚走了两步,就脸朝下摔到了被子上。 还好不是摔到地板上,司宙在旁边也没反应过来,等他摔了,才后知后觉地扶起小男孩来。 小男孩依旧带着灿烂的笑。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陆旗,脚下也不含糊,迈开步子向陆旗走过去。 奇怪的是,他明明看上去已经是上小学的年纪,肢体还是很不协调。他的腿走路时又软又歪扭,整个身子晃来晃去,难怪会跌跤。 “啊……咯咯……” 小男孩的口中还是发出快乐的声音,然而,他腿一弯,整个身子就朝着前面扑去。 还好陆旗早就觉得他要摔跤,立即扶住了他,避免了他脸贴地的惨剧。 不过……如果这个男孩不是人,脸贴地也没什么问题? 小男孩扬起脸,看到他时,眼中的光芒更盛。他伸出手臂,还有那脏兮兮的小手,干脆直接抱住了陆旗,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一些词汇。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古怪,陆旗竟然分不出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 陆旗更懵了。 他打量着小男孩。 小男孩穿了一身很单薄的衣服,衣服大的出奇,像是成年人 穿的,在他身上套着,衣摆便拖了很长。可以看出这原本是件雪白的衣服,可能由于他总在地面上滚动,衣服又破又烂…… 不对。 陆旗愣了一秒,死后穿的衣服还会脏?难道应该是生前就穿着这脏衣服? “拔拔……麻……麻……” 小男孩似乎抱够了,扬起小脸,嘴里的声音总算能听得比较清楚了。 “他是在找爸爸妈妈吗?” 司宙凑过来,“我以前看幼儿园的孩子也有这样的……哦,是节目组让我们去幼儿园拍综艺时看的。” “是吗。” 陆旗还是觉得,这孩子的外貌和心智好像不太匹配。 他蹲下身,将男孩脏兮兮的双手捏在自己手心中。男孩的手冰冷刺骨,且很僵硬,陆旗完全不知道鬼的概念到底是什么,他还能碰到,这也太不科学了。 不对,和鬼啊怪谈啊这种东西讲科学,就庸人自扰了。 陆旗甩掉这些杂念,温和道:“你是谁呀?” 小男孩看着他,嘿嘿地笑着。 “你的名字?” “啊——拔、拔——” 小男孩傻乎乎地笑着,“玩……玩……” 他好像听不懂陆旗说话,把手从陆旗的掌心抽走,又摇摇晃晃地抱住了司宙的腿。 司宙被他这么一抱,顿时僵住了。陆旗注意到,司宙不知何时已经将红色布包打开,手上握住了一个圆形的东西——看起来像个盒子,又像怀表或迷你化妆镜。 从他手指的缝隙可以看到什么东西正在反光,似乎很精致。 司宙犹豫了一下,将手中那东西又塞回口袋中,双手按住了小男孩的肩膀,用他最温柔的语气道:“你找不到爸爸妈妈了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疑惑,好像对这个问题很不解。 但他口中还是殷勤呼唤着:“拔……拔!” 司宙困扰道:“我是爸爸吗?我不是你爸爸。” “拔拔!” 小男孩则无视他的困扰,叫得更加起劲。 司宙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陆旗,陆旗只能耸了耸肩。没想到,小男孩又向他伸出了手掌,似乎是要他过来的意思。 冲着陆旗的方向,小男孩再次开口道:“拔、拔拔!” 敢情他们都是爸爸啊?这孩子其实是见谁都叫爸 爸? 陆旗的心中多了一丝疑惑,但他还是向男孩走去。男孩小小的手攥住他的衣角,然后又拉住了司宙的裤子边缘,像是要将他们拉在一起,小男孩微微用力,口中道:“我……爸爸……” “……我是……我……是谁……?” 他口齿不清,声音像是用尽全力挤出来的。下一秒,他又闭上了嘴,乐呵呵地去抱陆旗的腰,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所说的。 陆旗与司宙面面相觑。 他们的眼神交汇,彼此都感到了对方的迷茫。 这个男孩,看上去不是人类,却也绝不穷凶极恶。 他就是这栋楼当中,引起了诸多事件的罪魁祸首吗? 28、第 28 章 小男孩似乎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他只是笨拙地摔倒、笨拙地爬起,想要引起两个毫无动作的人的注意力。他甚至连他们之间有阴阳隔绝都意识不到,只是不住地想往上扑。 陆旗格外受到他的青睐。 司宙露出笑脸,半蹲下身,向小男孩问道:“你从哪里来呀?” 小男孩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摇头。 “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摇头。 “你……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摇头。 只是不停地摇着自己的脑袋,也搞不清男孩究竟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司宙败下阵来,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就看向陆旗,表示爱莫能助。 陆旗苦恼地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男孩,那双大眼睛很是澄澈,但是他的皮肤却传递着刺骨冰冷。 被男孩紧紧抱着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蓝紫色淤青一般的痕迹。陆旗觉得,再这么被他抱下去,一定会出问题的。 他半强硬地将男孩放在了被褥上。 司宙用一张白纸折叠出千纸鹤,逗弄着男孩:“他什么都回答不上来。” “他好像不太对劲。” 陆旗若有所思,“肢体也很不协调。” “我还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司宙喃喃自语。 小男孩对那只千纸鹤很感兴趣,双手捧着。他经常摔跤、没办法完成一些简单的动作,似乎听不懂别人的话,能说出来的也只是简单的词语。 难道他生前也是这样吗? 但没记错的话,刚刚男孩开口问了某个问题—— 我是谁? 他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陆旗俯下身,凑近男孩:“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男孩张开手掌,口中念念有词:“是……拔拔……要带我走的、拔拔……” “你想从这里离开?” 摇头。 “你想找到你的爸爸?” 摇头。 男孩总是在摇头。他的眼中一会儿清明,一会儿则混入许多迷茫之色。 “小朋友,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呀。” 司宙苦恼道,“不然你再努力想想。” 提到再努力想想,男 孩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起来。 他扬起脸,那张惹人怜爱的脸竟然皱在了一起,看得出正在体味着极大的痛苦。他的手胡乱摇摆伸出,仿佛要去抓住某根救命稻草—— “……我……” 他说。 他的眼睛开始滴血。 不只是眼睛,他脸上的皮肤也浮现出细小的伤口,许多污浊的液体从伤口里流出,渐渐布满了他的脸庞。 黑红色的液体凝结成网状,看上去就像他的脸上布满了纤细血管。越来越多的污浊从他的眼角落下,掺杂着如同眼泪的东西。 他抓住了陆旗的前襟。 陆旗只感到大的出奇的力度,男孩的手已经不再是青白色,不知不觉,他的手已经褪去一层皮。 露出来的是粉色的肉,肉之上则布满黄黑色的烧伤。他的肉在融化,一滴又一滴落在被褥之上,变成一滩混杂着黄黑红的秽物。 渐渐地,他的手只剩下骨头。 骨头紧紧抓着陆旗。 男孩的嘴唇一开一合: “我想……知道……我……是谁……” 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落在被褥上的秽物不见了,男孩变成了白白净净的男孩。 他抱着那只千纸鹤,发出咯咯的笑声。他用双手笨拙地将千纸鹤撕裂,把纸团一个个砸到司宙脸上。 这回换司宙开始口齿不清:“你你你我我我……” “嗯?” “你……你看到了吗?就是……” 陆旗皱起眉头,司宙还以为他要语出惊人,便闭口等待。没想到陆旗叹了口气:“我想睡觉了。” 他确实是想睡觉了。 不是人人都能够折腾到半夜,他大学时还是熬夜冠军,哪像现在熬夜一次就濒临。 老了,老了。 况且,如果现在还不睡,司宙就永远不会完成他想做的事情了——陆旗还想看看,他藏了半天的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呢。 可惜司宙只露出那东西的一角,完全没有在他眼皮底下用的意思。 “咦?真睡觉啊?这个小男孩怎么办?陆旗?” 司宙有些迷茫,他问到一半,发现陆旗居然已经随便拉走了一点被角,躺在褥子上睡着了。 小男孩在陆旗身后歪了歪头。 司宙的眼珠转了转,手探入口袋。谨慎起见, 他还是等上一小时再用。 …… …… 不知过了多久,在陆旗真的快要入睡时,耳畔传来了谈影的声音: “父亲。是领域,有怪谈的领域被张开了。” “能进去吗?” 之前的怪谈几乎都是主动袭击,将陆旗拉入了它们的领域,这次,是少见的与陆旗毫不相干的怪谈。 “可以。”谈影的声音没有迟疑,“那个人类身上的怪谈很弱,也没有恶意——直接走进去就好。” 他感到黑色的影子裹住了自己,接着,沉入深渊。 陆旗的精神悠然醒来。 很安静,什么都听不到。脚步声、噪音……任何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陆旗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不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周围的世界竟然是一片纯白。甚至,他向前走动时,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他在纯白中行走,好在影子还缀在身后,谈影没有被剥离。 那个布袋里的,就是司宙的怪谈? 一个没有恶意的怪谈。 白色的空间里什么都没有,甚至只能让人觉得宁静、放松。陆旗不觉得这其中藏着什么危险,但还是小心为上。 他不知在白色当中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很高。 “陆旗?!” “……司宙。” 那影子正是司宙,随着他们互相靠近,双方都能看清对方的脸了。司宙和之前并无差别,手中握着的已经不是布袋,而是一块圆形的物品。 一块掀开了盖子的化妆镜。 镜子缀着金色的链子,并不长。镜盖上则是贴着许多精致水钻,配合着金色的花纹,让它看上去价值不菲。 但镜子上一片模糊。 仔细看的话,陆旗发觉,那并不是一块镜子,而是一块被打磨成圆形、再嵌入其中的磨砂玻璃。 而且是那种一点影像都没法映出的磨砂玻璃。 司宙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陆旗皱起眉头:“这里是哪里?”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影子里的无言与谈影蠢蠢欲动。即使这里是某个怪谈的领域,他们也能有一战之力。 “这里……” 司宙的声音却是软了下来,他的眼珠乱转,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对不起,居然把你拖进来 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以前好像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镜子,神情变得有些迷茫。 当然,这不是他的错,是陆旗自己进来的。 “这是一块……能看见鬼过去记忆的镜子。” 片刻后,司宙老实交代道。 这是他被包装为天师的理由。 某次在古玩地摊上买东西时,摊主执意送给了他这块镜子,表示他与镜子是有缘之人。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镜子有什么用,不能照出人脸,作为镜子来说可以算是最糟糕的。它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足够漂亮,正巧,司宙不讨厌漂亮的东西,所以他把镜子当作装饰品带在身边。 某一天,节目组在废弃医院拍摄时,他遇到了真家伙。 那只鬼并不友好,可以算是凶暴。 但是镜子救了他一命,他被镜子带入了女鬼生前的记忆,知晓她是因难产而死,死后一直执念于孩子是否健康成长。司宙向她保证带来孩子的消息,才被放过。 之后,他确实回到医院,将她女儿的现状消息带来。女鬼完成了执念,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自此之后,司宙觉得,或许这镜子就是给他的某种提示。他可以依靠镜子来解决灵异事件,既不让活人困扰,也不会让鬼怪永远被困在死去的地方。 “只是这镜子用起来……稍微有点痛苦。” 司宙咧开嘴,笑了一下,“不仅能看到记忆,还会与他们共感,如果看到的是死时的记忆,我也会体验到死的感觉。有好几次,我觉得我出不来了。” “……” 陆旗沉默良久。 怪谈之中,好像确实有这一个故事存在。但那个故事中完全没有镜子这一载体出现,故事的男主角遭遇了玻璃破碎事故,眼睛被碎片刺伤,从此拥有了一双特殊的眼睛。 那双眼睛能够看到鬼怪的过去,但如果看到了死者死去的瞬间,便必须体验它的痛苦。忍受不了痛苦,便会和死者一样死去。 但当他行走在人间时,看到太多鬼怪,体验太多记忆。最终他无法忍受这种行走阴阳之间的感觉,将自己的双眼生生剜去,得到了一时清净。 司宙不住地向陆旗道着歉,然而陆旗的关注点已经完全不在 这上面。 这个怪谈仍旧是一块玻璃,没有变成人形? 给了司宙怀表的、那个所谓的摊主,究竟知道这怀表的功效吗? “不过还好……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司宙道完歉,语气忽然轻松起来,“之前碰到的都是很凶险的。这里一片空白,或许代表着……” “那个男孩,什么都不记得了对?” 陆旗问道。 司宙点了点头。 什么都不记得,自然也不能映照出鬼自己都不知道的部分。看来这磨砂玻璃的功能和原本怪谈中的眼睛并无区别,都是以死者的记忆为媒介——它还比眼睛好用些,不必被动地去看鬼怪,反倒可以主动出击。 司宙的运气真好。 是他的运气……还是其他原因? 算了,先把摊主和这块镜子的事情放下。 “他似乎在求助。” 陆旗若有所思,“他连名字都不记得了,但是好像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好像不应该啊。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记忆,镜子就能让我看到,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司宙随口道。他实际上已经走了很远了,但是世界依旧是一片白茫茫。 不可能从出生到死后一直是白的。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甚至连昨天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无法在这空间中留下。 “再往前走走看。” 陆旗说道。 29、第 29 章 “嗯……我以前真的没见过这种。” 司宙深深地皱着眉头,他一面和陆旗并肩而行,一面向他讲述。 “按理来说,人即使表面遗忘了某些事情,深层次的记忆中还是会有所保留,只是需要刺激才能想起。而我的镜子,它能够映照出任何层次的记忆。” “我之前也碰到过完全发狂,似乎完全忘记生前执念的鬼。但是只要用了怀表,我还是能够看到他们的记忆——记忆是不会凭空消失的。” “可是这里……太干净了。就像是有什么怪兽,把记忆吃掉了一样。” 陆旗安静地走在他身侧,并没有说话。 他在努力思考,究竟自己写过些什么玩意儿。 和记忆有关的……那可太多了。 天知道他为什么写了这么多。 像什么吃掉某个人存在然后取而代之啊,吃掉关于家庭的记忆然后构建虚假的家庭啊,吃掉噩梦只留下好的梦境啊…… 陆旗的脸越来越黑:哪个啊?! 他们大概已经走了有十分钟,白茫茫的天地里,只剩下他们自己的颜色。 忽然,陆旗瞥到了一丝光。 确切的来说,那不是光,而是一面小小的镜子。 “司宙,往左看。” 陆旗拉了拉司宙的袖子,司宙一个激灵,向镜子的方向看去。 白色天地之间,一面镜子不可思议地直立着。它的背后并没有支点,或许是有不可思议的力量维持着它,让它能够如此站立。 那是一面不大的镜子,大约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 镜子面前坐着一个男孩。 黑发微微翘起,眼睛很大,脸庞白嫩,十分惹人怜爱。他与外面的那个男孩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眼中却充满了悲伤、忧郁与怨恨。 陆旗和司宙走近,他毫无知觉,只是看着眼前这面很小的镜子。 男孩张开嘴巴,向镜子说了许多话。但是,纯白的世界之中没有声音,他的话语没有传递到陆旗的耳中。 小男孩的身影开始走向镜子。他捂住自己的脸,不知在哭还是在笑。渐渐地,他的身影完全走入了镜子。 那面镜子仍旧立在原地。 在镜子的背面,出现了另 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与小男孩很是相似,但是,它并没有头发,看上去丑陋异常。 它的全身皮肤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颜色,最底下是粉红色,仿佛被剥开了皮,生生露出的嫩肉。在粉色之上,则是黄色与焦黑的覆盖物。它的全身好似一个被重度烧伤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或深或浅的伤口割开了它的皮肉,留下许多疤痕一样的痕迹,令它看上去有几分像是外星人。 坐在镜子后的“男孩”缓缓转动头颅。 它没有嘴唇,没有眉毛,脸上布满了红黑黄的颜色,如同一张彩绘画。 它的眼珠直直地瞪着镜子的背面。 镜子的正面再次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白白嫩嫩,眼中毫无忧愁,脸上只有天真的笑容。 两个男孩,在镜子两边坐着。 就像是男孩的痛苦被镜子吞掉,然后留下了天真无邪的自己一样。 “……这是记忆吗?” “不清楚。” 陆旗与司宙交换着意见,然而,一声突兀的镜子碎裂声响起! 两个男孩中间的镜子碎成了无数晶莹,落入纯白的世界。 没有嘴唇、脸有如彩绘的男孩站了起来,扭动自己的头颅。慢慢地,两只凸出眼眶的眼珠锁定了两人。 “……” “……” 双方都一动不动。 血丝似的黑色纹路从眼白中延伸而出,男孩张开了嘴巴,血红色的舌头伸出,舔舐着他的牙齿。 他有一半牙齿断掉、一半牙齿则被黑黄晕染,此时此刻,显得格外奇怪。 “你、们、是、谁?” 他歪了歪头,“看到了什么?” “……滚出去。” “……从我和他的记忆里滚出去!” “给、我、滚、出、去!” 他忽然大喊道。 霎时,白色的世界分崩离析! 无数纯白从天而降,如同刀片成雨。司宙握着镜子的五指竟然开始扭曲! 一阵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起,他的手指竟然生生向着反方向扭去,接着是四肢!虽然也不是没有遭遇到过痛苦的记忆,但是,怪谈领域分崩离析的代价反馈到他身上,并不是轻易就能承受的。 “……小鬼。” 纯白的世界崩溃,影子不知何时出现在男孩身后,纤细得像 是只剩下骨头的手掐住了它的脖子。谈影有气无力道,“有话好好说,父亲出事了我就麻烦了啊。” 男孩试图挪动自己的腿,但是黑色的发丝已经缠绕上了他的腿部。白裙的少女双眸眯起,显然与它是同类。 它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惊叫。 “别妨碍我!就算你是父亲……也没有道理来管我的事情!放开我!” “喂,我们也不想管的,那男孩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谈影砸了咂嘴,不情愿地问道。 男孩的眼珠转动:“我在做好事,我吃掉他痛苦的记忆,是好事才对!放开我!” 它如同一个哭闹的孩子,似乎就差挤出眼泪来。但是白裙少女的头发缠得极紧,似乎杀意比身后的青年更浓重,让它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做好事?” “废话!那家伙死的惨,魂魄不散去,天天在这里徘徊。”男孩不情不愿道,“我帮他吃掉痛苦,这不是很公平吗?至于他会变成痴呆……那是他的事情!” “我管你?跟我们进了册子再说呗。” 谈影将它狠狠钳制住,然后,纯白的世界就这么宣告终结。 …… …… 陆旗拧干毛巾,将毛巾搭在了司宙头上。 司宙目前四肢健全,十指也没有真的错位,只是高热不退。 “我以前被她打一顿时也差不多。”谈影比划道,“怪谈的领域被那个比他强的强行破开了,他承受了代价……不过,奇怪,这家伙又不是怪谈,原来也会受到影响?” “不知道,恐怕是这个镜子的问题。” 陆旗拿起那个奇怪的镜子,放在《怪谈手册》旁边。 一行血红色的字浮现在书页之上。 【怪谈:阴阳眼】 【残缺品,无法收录】 “……无法收录?” 这倒是第一次碰到的状况,陆旗询问着,看到书上出现一行字。 【本体不在此处,此处只是残骸】 “那本体呢?” 【无法回答】 “算了,算了……他承受了领域被破坏的代价,还能醒过来吗?” 【大概】 “神他妈大概。” 陆旗翻了个白眼,表示无话可说。 最关键的是,不只是司宙,床铺上还躺着一个男孩。 不知为何,这位 死者的魂灵也沉睡不醒。让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还有一位…… 陆旗看着被无言和谈影一左一右夹着的“男孩”,“男孩”脸上的表情愈加充满怨恨。 书册上这次倒是正常地浮现了内容。 【怪谈:吞心镜】 【未收录】 这是个不怎么有趣的怪谈故事。 少女有一面镜子,她总是对着这面镜子倾诉自己的不快和不幸。她发觉,每次倾诉完之后,自己都会感到一阵轻松。 她不断地向镜子倾诉,镜子便如同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全盘接纳。它吃掉了少女讨厌的事情、不爽的经历、遭遇的不幸事故、不愿意想起的一切。 它吃掉了少女的所有痛苦。 少女变得开朗,天真无邪,不为任何事情所困扰。不幸的少女被困在镜子中,幸福的少女留在镜子外。 一旦少女对某件事情感到困惑,镜子就吃掉那困惑,最终,少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再记得,她抱着那镜子,在迷茫之中永远睡去。 “我是在做好事,关我屁事!我看他那么痛苦,所以才吃掉的。” 男孩不依不饶,“我多吃一点又怎么了?要没有我,他怎么可能得到安宁?” “你这歪理比我还多,厉害啊。” 谈影一只手支棱着下巴,表情充满了敬佩。 男孩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尽管很是不服气,但实打实的生命威胁让他交待了始末。 从拥有意识开始,他便寄宿在五楼的镜子当中。不知为何,他处在一种脆弱微妙的状态,他无法离开镜子,自由捕食外面的人类。 但好在楼中留有一只鬼。 这个小男孩生前似乎就有对着镜子诉说的习惯,他并没有察觉到异常,有时会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于是,怪谈一点一点地吃掉了他的记忆。 也正是因为吃掉了男孩的记忆,怪谈拥有了自己的实体。 虽然也有人类来过这栋楼,但是,只是一点小小的恶作剧就能令他们不再打这栋楼的主意。怪谈圈养着自己的猎物,有时甚至觉得,一直这么下去也不错。 直到昨夜,他们闯了进来。 即使本能地想要攻击陆旗,他还是忍了下来,毕竟他的能力实在是有点古怪。谁知道另一个人类手上拿着 能窥视记忆的镜子,忽然张开的领域害他应激。 ……然后就变成了阶下囚。 “但他想知道他自己是谁。”陆旗想起男孩的求助,“随便吃东西可不好。” “哪里不好?吃掉痛苦的记忆时还觉得爽,发现自己被吃掉了全部记忆就想要回来了……真是……哪有这么便宜……” 怪谈的口气中充满了不爽,他盯着男孩变得极淡的身影,发出嘁声,“我可不管,我不会吐出来吞掉的东西。” 陆旗晃了晃书册: “殴打到你吐出来也是一种手段。” “靠!我就是吐不出来啊!哎,哎别吃别吃——” 见到无言已经抓住他的手臂,准备往没有舌头的嘴巴里送,男孩惊叫起来,“还是可以吐出来的。” “……你得进去。” 他用没被死死钳住的那只手指了指陆旗,“被我吃掉的人会忘记一切,最后变成一片空白,永远陷入沉睡。但是,只要把痛苦的那部分他从我的领域中带出来就好。” “如果那个痛苦的他愿意从领域里走出去,我就能吐出所有的记忆。这就是我的领域内容,和走出领域的方法。” 男孩的双眼紧盯着陆旗,似乎在等!待他的答复。 陆旗拿起书:“还是让他们把你揍一顿……” “喂!揍我没用的!只有那一种方法!” “但我觉得你在阴我啊,我进去了却被你给算计了怎么办?” 陆旗撇了撇嘴,表示自己才不要。 接着,他走到男孩面前,翻开了属于他的那一页书:“我看还是先签字画押,我们再来商量其他的。” “……” 男孩开始疯狂翻白眼,尽管以他的外貌,翻白眼比较难以入目。 【怪谈:吞心镜】 【暂时无法收录】 书页上浮现的仍然是这些字。 陆旗皱起眉头:“为什么?” 【好感度不够】 “我寻思我和谈影有什么好感度可言吗?” “爹,这话伤人。” 【暂时无法收录】 陆旗揉着太阳穴,不知道这本书抽哪门子风。 之前谈影和无言…… ……咦? 好像是自己经历过怪谈,才收录了他们。 书页上多出一行字。 【您也可以选择让已有怪谈将其吞噬,只是这样,原本被困住的受害者是回不来的】 男孩的表情愈加嚣张,陆旗的表情愈加阴沉,“你直说我要进镜子一趟就完事了。” 30、第 30 章 滴答、滴答、滴答…… 之前?被司宙扭分离的水龙头仍在滴水, 水落入脏兮兮的水池,却无法冲刷掉黑色的脏污。陆旗站在水池之前?,看着眼前的凹槽。 一?面镜子出现在凹槽当?中, 四边契合。这面镜子与普通镜子并不相同, 它的表面没有沾上任何灰尘,漂亮得出奇,但是里面并没有映出他的面容来。晦暗的镜面上,一?个浑身上下都遭到重度烧伤、几乎看不出原貌的男孩, 正用冰冷的眼神瞧着他。 男孩没有嘴唇的嘴巴张开, 露出一排又黄又黑, 还断掉一?半的牙齿,他似乎是在笑。 “他就在这里。” 男孩说道, “拉住我的手,我会允许你进来。” “……” 陆旗皱着眉头,看着那面镜子。 滴答、滴答、滴答…… 水声连绵不绝,似乎是在催促他尽早下决定,但他其实不喜欢这种被人催促着去做什么的情?况。这个镜子怪谈似乎把小男孩当?成?了能够使用的人质,看上去愈发张狂。 陆旗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怪谈便也从镜子当?中伸出它布满了伤疤和烧痕、完全不像是手臂的手臂。 两只手握在一起。 陆旗的手微微用力,将对方僵硬冰冷的手指捏在掌心,甚至可以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 男孩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变化。尽管他是怪谈, 区区人类不会让他的形体感受到痛苦, 但他总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请多关照咯。” 陆旗轻快道, “你可以祈祷我平安出来,不然的话你会被撕成?碎片;你也可以祈祷我出不来,不然的话你会变成?我家的擦地小哥。反正哪边你大概都不会太舒服。” “明白了吗?” “……靠, 你这家伙。”男孩咂舌道,“我事先说明,里面的世界如果?很扭曲,那不关我的事。里面是他痛苦的回忆构建的世界,取决于他自己的认知。” “我没打算阴你,不过我也希望你出不来就是了。” 男孩说着,镜面上荡漾起一片奇妙的波纹,“欢迎来到……别人的世界。” …… …… 陆旗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像是走过了一?片水 帘,波纹在眼前扩散。但是他身上的衣物一点没有湿,声音也在远去,这短暂的几秒当?中,被剥夺了听觉的感受实在是很不舒服。 他揉了揉太阳穴,发觉自己正站在某个窄小的房间里。房间的布局和那个废弃的厕所差不多,但是,显然这里没有那么破旧。 一?面镜子嵌在墙上,水池上放着许多生活用品,但是摆放得并不怎么规律,看得出房主不太注意这方面。 而一?旁的水盆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脏衣服。 全部都是男性的衣服,呈现出一股灰土的颜色,恶劣的臭味从衣服上传来,也不知道这衣服究竟多久没洗了。 陆旗小心翼翼避开那桶衣服,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缝。 霎时,浓烈的烟味飘了进来。 与烟味一同?飘进来的,还有噪音。 嘈杂的声音似乎是从客厅传来的,那些声音十分粗犷,但是,陆旗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无论怎么用心去听,他们的话语都会变成?意味不明的音节。 他从漏光的缝隙中向外看。 客厅天花板上,唯一的一?盏灯摇晃着,似乎随时有可能落到谁的头上。但是,聚集在灯下的几个人影无知无觉。 他们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光全部遮住。 陆旗等了半天,都不见这些身影回头,他小心翼翼地从门中走出,轻手轻脚地贴着墙。 “……” “……” 聚集在灯下的人影又瘦又高,他们将桌子敲得震天响。 某个人影将玻璃杯摔碎,碎片顿时溅射得到处都是,陆旗屏息凝神,听到了大笑的声音,还有哭泣的声音。 玻璃杯又被摔碎了几个。桌上摆着的纸牌和麻将块在人影的推搡中掉了一?地,好几个人影架着那个最?瘦的影子哄笑。 陆旗摸到了沙发边上,才看清楚,地面上沾着许多黑红色的颜料。 或许那并不是颜料。 几个人影按着那个孤单的人影,对他拳打脚踢。有的人影手里还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将刀刃贴在那个被揍的人影脸边,似乎在威胁什么。 好几个影子发出古怪的笑声。 啪。 他们推翻了桌子,一?个又一个从房间里走了出去,留下满地的狼藉。 剩下的人 影背靠着墙壁。 陆旗这才发现,这个“人”长得很怪。 人影的脸变得清晰起来,是个他并不认得的男人。男人的脸上布满淤青,还留下了几个香烟的烫痕。他的眼睛很小,脸上浮现出病态的黄色。 他的两只手上,手指都残缺不全,左右手各自少了两根手指。可以看出那手指是被生生切下的,切口并不好看,也不完整,血淋淋的肉当?中冒出一截森白骨头。 男人靠着墙,口中不断嘟囔一?些乱七八糟的音节。陆旗虽然听不懂,但姑且知道他是在咒骂什么。 一?通咒骂后,男人站了起来。 他一?脚踢开地上的杂物,从玻璃碎片中翻出自己的手机。 屏幕有裂纹,但还能用。他播下了什么号码,挂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看上去有些古怪的表情。 陆旗发现,自己似乎能听懂他的话了。 “……妈。是我,对,是我没错。我在创业,要点钱……” “不多……什么?留给媛媛……妈,她是个女的,赔钱货!你留给她有什么用?” “等我生意有起色了……就有钱了……哎!妈!” 对面似乎把电话挂断了。 男人的表情变得扭曲至极,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狠狠地丢了出去。陆旗赶忙矮了下身子,手机正巧砸在他身后那墙壁上,碎成了两半。 从变成两截的手机内部,一?些黑红色的液体缓缓漏出,将墙染红了。 男人又开始咒骂。 片刻后,他似乎是骂累了,起身去关门。 方才那群人先是和他赌,他今天赌运奇差,输了不少,那群人便要他拿点彩头。可他囊中羞涩,启&#xe863;资金都是借来的,哪有钱可拿。 男人摇摇晃晃,想着刚才被打一?顿的事情?,心里气愤极了。 门被那群人推开,没有合上。 吱呀——吱呀—— 从楼道口吹来的风让门摆&#xe863;。 这里是一楼,有风是不可避免的。 男人驼着背,走近了那扇门。忽然,他发现了什么,嘴里发出古怪又愤怒的声音:“滚!贱种!偷看什么呢!” 接着,他一?脚踢出! 陆旗听到一声闷响。 好像有小小的呜咽声响起,但是那声音太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男人像 发狂一?样冲出了门槛,缺了手指的手伸出,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 “啊、贱种……我叫你看……我叫你看!” “你爹不会教育你,那我来教育!啊?还看!还看!” 沉闷的声响接连响起。 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对面的门。 陆旗再也忍不住,他想随便找个能当武器用的什么东西,但是,这赌徒的家中算得上家徒四壁。情?急之下,他握住地上最?大的一?块玻璃碎片,悄悄从背后接近。 “……” “……” 男人还在咒骂着什么。 但是陆旗听在耳中,完全不能理解语言的内容。 从男人身体的缝隙当?中,他能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孩。 扎哪里比较有效? 陆旗的心中一团乱,但没有时间犹豫。 他用平生最?大的力?道,狠狠地撞在了男人身上。接着,他手中的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扎向男人的脸和喉咙。 以对待怪物的心态来做这件事,倒不是很有负担。 男人并不是真人,如果?被反杀就糟了,因此陆旗专找他的脸上和脖子刺。 力?度太大,连他自己的手都被割破。许多恶心的液体从男人的脸和脖子当?中流出来,但并不是血。 男人扭&#xe863;身子,嘴里发出陆旗听不懂的怒骂。陆旗被他甩到墙上,后背遭到撞击。男人的那张脸几乎已经被他刺得面目全非、眼睛大概率也看不见了,他来不及细想,从地上爬起来,抱起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小东西就跑。 等抱起来时,陆旗才发现,这男孩轻得出奇。 他穿着大过头的衣服,嘴巴干裂,两只手环抱着自己的脑袋。陆旗能感觉到他在自己怀里发抖,似乎害怕再被打一?顿。 “冷静,冷静。我是来帮你的。” “……” “我、是、来、帮、你、的。” 陆旗放慢了语调。 但是男孩似乎还是听不懂他的话,抖得更加厉害不说,口中还多出了一?丝呜咽声。 陆旗抱着他向?楼上跑。 楼下依旧传来一阵又一阵怒吼,陆旗跑上了二?楼,但二?楼走廊并没有人,201与202也没有开门。 一?阵脂粉香气弥漫在二楼,让他忍不住有些想打喷嚏。 哒、哒、哒、哒、 哒。 一?阵又一阵,似乎是高跟鞋踏在地面上传来的声音。 哒、哒、哒。 这声音格外刺耳,甚至盖过了楼下男人愤怒的咒骂。陆旗能够感觉到,高跟鞋的声音正在接近,穿着高跟鞋的人似乎在上楼。 他抱着小男孩,悄悄走到了二?楼上三楼的楼梯转角处。 哒、哒、哒、哒、哒。 有规律的高跟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陆旗看到了一?抹红色。 那是一双漂亮的高跟鞋,鲜红色,看得出主人每天都会擦拭,一?点灰尘都没有。 而穿着它的女人更是漂亮,有一?头漆黑柔顺的秀发。 女人在自己的皮包当?中寻找着什么东西,她似乎是有些疑惑,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又低下头。 就在她抬头的一?刹那,陆旗发现,女人长着两张脸。 准确来说,是两张脸被缝合为了一?张脸。 她的左半边脸在笑、右半边脸则在发怒。 怀里的小男孩还在发抖。 哒、哒、哒。 女人找到了钥匙,打开201的门,走了进去。 门合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今天的更新奉上! 还有一更正在检查细节,大概晚一点点放出5555 <p/ 31、第 31 章 陆旗将小男孩放了下来。 还?好女人不住在再高一些的楼层, 不?然就会看?见他们了。 男孩蹲在原地,抱着自己的脑袋,不?看?陆旗。 “你?好?” “……” “我不?是坏人。” “……?” 男孩似乎轻微地&#xe863;摇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沉默了许久, 张开?破了皮的嘴唇, “彬彬。我叫万彬彬。” 男孩捏住自己的衣服,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了。他看?上去有些扭捏,“我要回家了。不?回家的话,不?好。” “你?家在哪里?我可以送你?去。” “不?能告诉陌生人……” 男孩颤颤巍巍地说道。 接下来, 无论陆旗怎么解释自己没有不?怀好意、怎么诱导他开?口, 都徒劳无功。 陆旗还?想尝试, 但开?门声阻断了他。 他心中一惊,莫非是穿着红高跟鞋的女人看?到他们了? 吱呀——呀呀—— 门的质量似乎不?太好, 开?门的声音被拖得很长。有种奇异的不?妙感涌上陆旗的心头,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三楼的屋门被打开?。 从门内探出一个头颅。 陆旗的表情有了一丝错愕。 那是一个不像人类的头颅。 来者的头颅被一片黑色所包裹,那些黑色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的皮毛。但是细看?便会发现,黑色的部分还?会蠕&#xe863;。 在黑色之间,许多金色的眼睛镶嵌着。它们在黑色的皮毛上转&#xe863;, 似乎在打量这个世界。 陆旗皱起眉头。 那个头颅完全被黑色皮毛和金色眼珠给遮住,甚至连脸都没有露出来。然而,那个人的声音却能够清晰地传递:“哎呦,这不?是彬彬嘛?” 看?不?见脸, 自然没办法?判断面部表情。 那是有些轻快的、属于男性的嗓音, 听上去年纪并不?大。陆旗打量着对方, 发现对方的身高也并不高,似乎比他还?要矮一些。 而衣着上,对方穿着一件白色的运&#xe863;服。 难道是学生? 万彬彬听到对方的声音, 仰起头,声音有些稚嫩:“□哥哥。” 陆旗实在听不清楚第一个 字,不?过好在也不?太重要。 被万彬彬称作哥哥,看?来面前的青年年纪也并不大。 听到万彬彬的声音,包裹在青年头顶的黑色皮毛蠕&#xe863;起来,金色的眼珠也开?始在皮毛间来回游荡,似乎在表达自己的欣喜。 一种微弱的鸣叫声从那些黑色的蠕&#xe863;毛皮当中传来。 像是猫叫。 ……猫? 陆旗再次认真地观察了一遍,眼前的青年的头,竟然看上去如同被好几只黑猫抱住。黑猫们紧紧贴着他的头颅,将他压得抬不起脖子。而猫尖锐的眼瞳注视着楼梯下的一切。 “彬彬,要不?要进来玩呀?” “我……要回家……” “就一会儿,没事的。” 被猫抱住脑袋的青年走下楼,伸出手,从他的指缝间流淌着红褐色的液体,但他和万彬彬似乎都没有在意。 青年把手搭在万彬彬的肩膀上,推着他前?进。 他就像没有看?见陆旗一样,陆旗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了301房间当中。霎时,浓烈的腥臭味冲击了他的鼻腔,也不?知道这房间用来做些什么,竟是臭得他难以忍受。 房间里还?站着一个人。 和揽着万彬彬肩膀的人一样,他的脑袋上也爬满了猫,黑猫们警惕的眼珠到处乱转。 同样看不?到脸,陆旗只能依靠他的穿着推断,这似乎也是一名学生。 另一个被黑猫抱着头的青年迎了上来,他手中捏着一个软软的物体,身上的运&#xe863;服被黑红晕染,看?上去有些脏。 “这是谁啊?” “楼上那家的小孩。” 带着万彬彬进来的青年说道。 另一个青年哦了一声,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在门后放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他将塑料袋向屋里拖去,被拖行的塑料袋在地上留下了红色痕迹。 塑料袋在往外渗血。 腥臭的味道也愈发明显。 青年提起手中那个软软的物品,陆旗这才看?清,那是一只玩偶。 一只像是猫的玩偶。 玩偶很软。一团团漆黑的不?明物从玩偶的肚子当中掉出,坠在半空中摇晃。 啪嗒、啪嗒…… 不?断有深色液体滴落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青年头上的黑猫开始蠕&#xe863;,尾巴纠缠,瞳仁缩成一线。但是 青年毫无知觉,他将黑色塑料袋拉开?,把那只猫玩偶扔了进去。 啪! 猫玩偶掉入了黑色塑料袋。 黑色的塑料袋当中,还?有许多玩偶。它们都很精致、漂亮,拥有不?同颜色与不?同外表,但是此时此刻躺在塑料袋当中的,只是已经被破坏的玩偶。 许多种颜色的液体染脏了玩偶们的身体,让它们看上去更加可怜。 哗啦。 青年将黑色塑料袋扎了起来。 万彬彬的脸色发白。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叫唤,像是有一只小小的幼猫在呼唤什么。 黑色的塑料袋鼓鼓囊囊,似乎是嫌弃它碍事,青年又将它随意地丢在了一旁。腥臭的味道没有减弱,看?万彬彬的表情,他似乎也闻到了这股味道,露出几欲作呕的表情。 青年看向了万彬彬。 他头颅上盘踞的黑猫继续蠕&#xe863;着,交错在一起的四肢将青年的脸面彻底掩盖。此时此刻,完全看不?出青年的表情究竟是笑,还?是其他什么。 “彬彬呀,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带他进来的青年蹲下身,手按在万彬彬肩膀上。被按住的地方留下了鲜红的印记,让万彬彬本来就有些脏乱的衣服变得更加难看。 “我……我想、我想回家了……” “你?叫彬彬是吧?你?喜不?喜欢这个?” 另一名青年也取出了什么东西,凑近万彬彬。他从自己大的出奇的口袋里拿出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玩偶。 一只漂亮的猫玩偶。 它漂亮得不?像是从流水线上走出的产品,两只眼珠如同琉璃宝石。虽然只是一只玩偶,但万彬彬能感觉到,它在看着自己。 它不?但看?着万彬彬,也看?着陆旗。 就像是想要将对方的影子完全刻在脑海里一样,眼珠怨毒地瞪视他们。 万彬彬的腿开始发抖。 青年双手捧着那只玩偶,放在了万彬彬面前。接着,另一名青年从怀中拿出了一柄小小的刀。 说是刀,大概会有些勉强。 那是一柄绿色的塑料刀,平常大概只能用于玩橡皮泥。 但是,绿色的塑料刀上沾满了红色液体,甚至还在不停下落。青年将刀强硬地塞到万彬彬手里,然后,用自己的手掌 握住了万彬彬的手。 万彬彬拿着塑料刀,不?断颤抖。 “这个很好玩。” 青年说着,声音很沉。 猫玩偶躺在地上,万彬彬的手被青年握着,然后向下压。塑料刀的刀尖对准了玩偶,万彬彬不?住地摇头,甚至流眼泪。 “……” 陆旗沉默地看着。 他被这段记忆里的一切无视了,仿佛一个局外人。 玩偶猫和塑料刀,这些都是万彬彬痛苦的来源。或许他是撞见了三楼住客的行为,虐猫变成了他心中痛苦的一部分。 痛苦于自己看?到了却无法?阻止。 万彬彬张开?嘴,他大概是想哭出声的,但是不知为何,他无法?发声。 青年头上的黑猫们也发出了呜咽似的鸣叫。 小小的猫布偶如同砧板上的死鱼。 陆旗的手按在了青年握住万彬彬的那只手掌上。 他似乎是这空间当中的某种变数,两名青年原本谁也没有注意他,但当他伸出手时,他们立即锁定了他。尽管两名青年都没有露出眼睛,陆旗却能感觉到,在黑猫遮挡之下,不?似人的四只眼睛瞪着他。 万彬彬不?再抖了。 那把塑料刀上流下的红色液体似乎更浓,粘稠液体染红了三只手。陆旗认真地从万彬彬的手中抽出塑料刀。 这把刀很轻,轻得似乎完全没有重量。陆旗将刀柄攥在手里,然后对着那个交出刀的青年便是一刺! 青年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奇怪的是,他的叫声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甚至不像是人类,而像是一只濒死的猫。 接着,陆旗拔出了那把塑料刀。它明明只是一把塑料刀,却很锋利,轻轻松松就能够切开?所有东西。 陆旗反握着刀,刺入了另一个青年的手,用力向下划,硬生生切开?了对方的手。 原本抓着布偶的青年被冷不丁一刺,同样发出了猫一般的惨叫。那惨叫有些像是老猫,声音沉闷、充满了衰老感。 布偶猫从青年的手里掉了下来,它落了地,伸出可爱的软爪子,接着灵巧一蹦,张开?了自己的嘴巴。 布偶的嘴巴张到最大,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黑猫们纷纷从青年的头颅上跳了下来,布偶便一口将青年的脸皮撕下! 青年的脸皮被撕下,却没有溅出任何血液。一团又一团的猫毛从他的伤口里漏出来,乱糟糟地落到地上。两个人的惨叫声像是某种交响曲,陆旗想起了春天时聚在一起的猫。 黑色的塑料袋蠕&#xe863;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其中钻出。 猫的叫声充斥了这个屋子,但是陆旗完全分不?清,究竟是青年在叫、还?是玩偶在叫。 陆旗拉起万彬彬的手。 他们走出了三楼的屋子,原本陆旗是打算刺完就跑,不?过惨叫的青年们似乎没有追出来的意思。 听着噪音,万彬彬苍白的脸色渐渐地褪去。他有时会看?看?陆旗手里的塑料刀,有时则会看?看?背后的楼梯。 “你?住在哪里?现在还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陆旗温柔地问。 绿色的塑料刀被他握在手里,上面还沾着一些颜料般的污浊。 这次,万彬彬愿意回答他了: “我住在……五楼。” “如果我不?回去,爸爸会着急的。” <p/ 32、第 32 章 这栋楼现在很吵。 赌徒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了, 但是猫叫仍旧连绵不绝。这栋楼的隔音效果并不好,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大概会觉得很吵。 陆旗牵着万彬彬的手。 楼道内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好像有什么东西腐烂、再发酵, 最终酝酿出这种一般人绝对无?法忍受的气味。 陆旗还在抽空问着问题: “你今年几岁啦?” “十?……十?三。” 万彬彬说。 这倒是让陆旗有些惊讶, 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镜子?当中,万彬彬看上去又瘦又小,他估计大概是八岁或九岁,没想到实际上他已经到了初中生的年纪。 “有上学吗?” “……” 万彬彬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上学……是什么?” 这下换陆旗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好了。 “嗯……是一种比较有意思的经历?”陆旗绞尽脑汁, 他自?己倒是不觉得上学时多有意思, 作为一个边缘人, 好像每天都在混日子?,“或许有些人会觉得有意思、有些人会觉得没意思, 但是只要在那里,你就能学到许多。” “……” 万彬彬一副完全?没听?懂的模样,晃了晃脑袋。 陆旗完全?不清楚万彬彬的家庭是什么情况,但他觉得很可能不大乐观,毕竟,如果是正常的, 镜子?里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异常。 打他骂他的醉汉、虐猫的学生……这栋楼充满了他的痛苦。 陆旗牵着他,总算走到了四楼。 虽然楼梯看上去很短,但走起来却很长。 四楼的门外贴着大红色的对联。 有个人影站在门口,看上去有几分佝偻和萎缩。从?身形判断, 这是一名老年人, 他甚至握着一根拐杖。 老人站在门前, 一&#xe863;不&#xe863;。 陆旗捏紧万彬彬的手,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这才?看清,老人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岁月在他的脸上雕刻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然而更加古怪的是,老人的两只眼睛被黑洞洞的缺口取代。他的眼珠好似被人生生挖走,只留下不平整的坑洞。 脸上蛇一般弯曲的皱纹爬入坑洞,将那坑洞填满。 他没有眼睛。 老人 就这么站在门口。陆旗牵着万彬彬走过时,万彬彬的眼睛紧紧盯着老人。 老人虽然没有眼睛,耳朵却很灵敏。他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xe863;静,有了一丝反应,拄着拐杖移&#xe863;了几步。 啪、啪、啪、啪。 万彬彬的手忽然握紧陆旗的手,小男孩的手明明很冰,陆旗却从?他的&#xe863;作上感到了一丝灼热。 “走开,别在这儿碍眼。” 老人干瘪的嘴唇里吐出毫无?起伏的音调,“滚,滚回去,醉鬼的儿子?!” 他的拐杖不断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老人似乎越说越激&#xe863;,扬起自?己的拐杖,就往万彬彬的身上敲。 陆旗连忙替万彬彬挡住。 他本?想着佝偻老人的拐杖没多少?力度,但当那拐杖落在自?己身上时,他才?发现错了。陆旗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是一震,有种骨头?尽碎的错觉。 或许这正是因?为,万彬彬挨拐杖打时,痛苦就是这么深。 “滚!滚!” “吵死了!你和你那醉鬼爹,吵死了!要是你能乖点,他会打你吗?啊?害得我晚上睡不着!” “滚回你家里去!” 老人举起拐杖,更加激&#xe863;了。 陆旗护着万彬彬,走上楼梯。 老人没有追上来,但万彬彬的嘴唇已经被他自?己咬得发白发青。看得出他很是委屈,然而无?从?诉说。 陆旗揉了揉他的头?发。 万彬彬细声细气:“我想……回家……” “嗯。我带你回你家。” “我想……见到爸爸。”万彬彬说,“也想见到妈妈……” “嗯。会见到的。” 陆旗安慰道。 从?四楼到五楼的楼梯似乎很长,走不到尽头?。陆旗走了许久,仍感觉自?己在原地打转。 正在他苦恼之时,一道声音从?楼上传来。 “彬彬。” 男人的声音。 比陆旗至今为止听?到的所有声音都更加沉闷、有威严,仅仅是听?到两个字而已,他便有了无?法呼吸的感觉。 万彬彬从?他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接着,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 陆旗想拉住他,但他和万彬彬之间好像隔了很远,无?论怎么伸手都没法抓住对方。他有些急躁地冲上楼梯,却 始终和万彬彬保持一段距离。 万彬彬走到了五楼门口。 陆旗此时也看清了等待万彬彬的男人,对方很是高大,陆旗怀疑对方至少?有两个他那么壮实。 这个男人没有脸,他的脸是一张白纸,没有五官、没有表情,什么都没有。 陆旗嗅到了一股酒精的味道。 万彬彬开口道:“爸爸。” 没有脸的男人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没有在看他,只是沉默地掏出了钥匙。万彬彬双手卷着自?己的衣服,显露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男人开口了:“你又出去了?” “我……没有,我没有出去。”万彬彬摇头?,“一直在楼里。” “……” “真的,真的。我没有去外面……没有。” 万彬彬似乎感受到自?己被怀疑,声音大了些。 “没出去,没出去就好。没出去就好。” 没有脸的男人点了点头?,拉开501的门。霎时,一股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连与他们相?距一截楼梯的陆旗都闻得到。 食物腐烂的味道、衣物发臭的味道、酒精的味道…… 很多味道聚在一起,让陆旗脑袋发晕。 没有脸的男人转&#xe863;身子?,接着,他伸出自?己的大手,将万彬彬的衣服揪住。他如同揪着一只玩具娃娃,毫不怜惜地将万彬彬扯进了门内。 砰! 门关上了。腐臭的味道也逐渐散去,下一刻,响起了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 陆旗脸色一变。 他似乎终于被允许踏上这段楼梯。 陆旗走到了紧闭的门前,伸出手。这次,他似乎变成了幽灵那样的体质,伸出的手并没有触碰到门把,而是直接穿了过去。 接着是全?部的身体。 陆旗穿过了这扇门,走入房间当中。 许多玻璃碎片散落在地板上,地板被某种液体浸润,呈现出一种奇妙的光泽。陆旗依稀分辨出,地上是某种啤酒的玻璃瓶被打碎所留下的。 他不怎么喝酒,所以没见过瓶身上的标识。 客厅给?人一种空间错乱的感觉。 原本?不该被摆在客厅的东西都被堆放在了这里,床铺、灶台、结婚照……客厅似乎变成了一种混合体,在这里看不出任何生活空间的界限。 一捆又一 捆啤酒被摆在灶台旁边,玻璃瓶内,透明的酒液当中漂浮着已经腐烂的蛆虫,看上去有些恶心。 客厅正中,已经褪色的墙壁上,摆着巨大的相?框。 里面是一幅婚纱照。 没有脸的男人正站在照片的中央,穿着一身漆黑的西服。他的双手搭在新?娘的双肩上,用力地将新?娘的双肩抓住。 可以看出他抓着新?娘肩膀的力度很深,婚纱照拍得很清晰——他的十?指已经生生嵌入新?娘的肉当中,鲜红的血从?他的指尖流出,将新?娘的婚纱染成了红色。 新?娘没有脸,新?郎同样也没有脸。 巨大的婚纱照悬挂在客厅,反倒像是一张用以诅咒这个家庭的画。 陆旗简略地观察了一下,地上乱摆放的物件里,几乎都是些男人的衣物,一件女?性的衣物都没有。这个家庭里似乎并不存在那婚纱照当中的新?娘。 啪! 啪!啪! 玻璃瓶碎裂的声音接连响起。 一阵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陆旗这才?看到,就在那脏兮兮的床铺旁,无?脸男人倒握着绿色的啤酒瓶,狠狠地敲在床板上。 啪! 碎片顿时溅得到处都是,另一半啤酒瓶打了个转,滚到了陆旗脚下。 陆旗想要抓住这半截玻璃瓶,手却穿了过去。 压抑的哭声是万彬彬的。 无?脸男人正抓着万彬彬的头?发,发疯一般将酒瓶砸下。 无?脸男人似乎还存留着一丝奇妙的理智,只砸万彬彬身上比较耐砸的地方,而不去砸他的要害。 “我说过了……说过了别出去吧?” “外面很危险的!外面很危险的!你怎么能想去外面?你是坏孩子?,你不是说要做乖孩子?吗?” “如果不是看到了外面……看到了外面……你妈妈也不会离开我。都怪你,都怪你啊!如果不是你!你妈妈怎么会离开我?” “就是因?为外面太危险了,你妈妈才?会会走啊!你也去外面,你也走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无?脸男人哭得竟然比万彬彬更加大声、更撕心裂肺,他那嚎啕大哭的模样不像是成年人,而像是被夺去了玩具的小孩,永远不会长大似的。 陆旗的手穿过了无?脸男, 甚至穿过了万彬彬。 万彬彬正处于一种蜷缩身子?来减少?伤害的状态,他和陆旗的眼神甚至也没有对上。 就像他们在外面一样毫无?交集。 陆旗不能捡起玻璃,不能捡起武器,把无?脸男的头?打碎,也不能去抱住万彬彬,帮他抵挡一些什么。 好像是镜子?后?的痛苦在告知他:你对这无?能为力。 无?脸男不知敲碎了几个玻璃瓶。 陆旗大约从?他的语言中推测出了部分:他是万彬彬的父亲,一个酒鬼,一事?无?成的男人。新?娘在婚后?没有多久就离开了他,留下一个孩子?。 无?脸男不准万彬彬离开这栋楼。 万彬彬不去上学,不与任何人交流,永远留在他身边。就像刚开始,他觉得新?娘应该永远留在他身边一样。 但是新?娘还是逃离了酒和暴力。 万彬彬还是对一切充满向往,会偷偷跑到楼道和天台。尽管这栋楼的一切都很糟糕,住民们给?他了伤害,但他还是想看看腐烂屋子?外的一切。 无?脸男砸掉了许多酒瓶,终于开始喘气。 万彬彬好像在哭,但哭得很小声。 无?脸男没有五官,但陆旗知道,他在看着万彬彬。 “儿子?,我的乖儿子?。” 无?脸男开始哭泣,“爸爸只有你了……不能让外面把你吃掉呀,不能呀……” <p/ 33、第 33 章 无脸男人抱起了万彬彬。 他的&#xe863;作小心翼翼, 就像是抱着自己最珍贵的某样宝贝。但是,几分钟之前,他分明把对方当成了—?个怎么对待都不会心疼的玩偶。 “对不起, 儿啊。对不起, 爸爸没本事……爸爸让你受苦了……” 无脸男人抱着万彬彬,声音中满含柔情?,“儿啊,爸爸不能没有你了, 你要做个好孩子, 做个好孩子, 好不好?” 两行血红色的泪水从他没有五官的脸上流下,落在脏兮兮的床铺上, 变成了深黑。 陆旗站在他身后,看着这—?切,像是看着—?场没什么意思的荒诞剧目。 无脸男人是无能之辈。 陆旗很少会用无能去形容他人,因为在他看来,无能这个评价是很严重、很过分的。 不是不符合某种期望的人,便应该被评价为无能。但是, 无脸男人可以算得上真正的无能,他的心智永远不会增长,只是停留在幼儿时期。 哭闹、破坏某些?东西,以此来宽慰自己的内心。 万彬彬黑漆漆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茫然。 他的黑发沾了血, 黏黏糊糊的, 血液流到脸上, 令他甚至有点睁不开自己的双眼。 他已经有些?习惯这样的待遇。 爸爸会道歉、会哭,然而下—?次还是会变成这副模样。妈妈离开时没有带上他,或许是觉得他很碍事, 或许是觉得带上他就跑不掉了。 但是妈妈没有错。 爸爸大概会改掉错误,因为爸爸每次都在做保证。只要自己做—?个乖孩子,爸爸就能够变得正常—?些?。 不喝酒、不被所有邻居厌恶、不摔酒瓶…… 陆旗注意到,万彬彬的眼泪停了下来。不过或许只是眼睛开始浮肿,让他流不出眼泪了。 无脸男人开始沉默地喝酒。 脏衣服堆得到处都是,万彬彬用一块布擦干净了黏糊糊的头发和脸,在水盆中洗起这块抹布来。 然而,无论怎么洗,抹布上凝固的血迹都洗不掉。 男人开始对着酒瓶唱歌,接着呼呼大睡。 万彬彬放下了抹布,将沾满了干涸呕吐物的衣服全部塞进桶里,再放到小小的厕所?当中。他的&#xe863;作不伶俐,却 也绝不笨拙,不消片刻,他就已经把所?有衣服都拿水泡好。 陆旗在背后看着他做完这—?切,然后伸着脑袋、踮着脚尖,去看水池上方那面小小的镜子。 镜子表面蒙了—?层灰尘,里面映照的—?切都朦朦胧胧。万彬彬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呼唤道:“妈妈。” 镜子的另一边没有人,但他却伸出手,去触摸镜子上的灰尘。 过了几分钟,万彬彬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一种无用功,猛然回过神,从镜子前离开了。无脸男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里,他开始在案板上切菜。 咔、咔、咔…… 他认真地切着蔬菜,&#xe863;作很熟练,看样子已经这么做很久了。陆旗—?直陪着他,直到他做好了所?有的饭菜,把盘子放在小小的桌子上。 被烟酒堆满的桌子上没有多少空位,他便小心地将玻璃碎片全部拂到地上。 菜品很简单,是家常菜,或许做的还不如?陆旗,但陆旗却能从上面感受到一股暖意。 “爸爸。爸爸。”万彬彬去推打鼾的无脸男人,“吃饭了。” …… …… 陆旗是这个家中的外人。 他是游荡的幽灵,终日跟随在万彬彬身边。这个家很小、很窄,如?果万彬彬不偷跑出去,就被沉默所?充满。 有时四楼没有眼睛的老人会敲门,训斥晚上万彬彬实?在太吵闹。那时候无脸男人便会好声好气得道歉,然后再喝—?瓶酒,关上门讲—?些?可怕的话?。 诸如我要杀了那老不死的、把他家的锁弄坏、给他家门口点一把火…… 万彬彬听着,也不言语。 陆旗才待在这儿没多久,就已经听了好几回,只觉得他们一栋楼都是奇葩。 砰、砰、砰。 不是老人那催命似的拐杖声,难得有规律的敲击声从门外传来。万彬彬打开门,陆旗站在他身后,看见—?身鲜红。 鲜红的高跟鞋、鲜红的衣裙、鲜红的嘴唇,住在二楼的女子微微低头,看着比她矮不止半点的万彬彬。她的脸和陆旗第一次看见时一样,由左右两边缝合而?成。 —?边发怒,—?边则在微笑?。 两张脸被细线缝合在一起,看上去非常可怖。 女人发笑?时,她的怒 脸则更怒,黑白分明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来。 “你……找谁?” 万彬彬怯生生地问。 “当然是找万先生,你爸爸呀。”女人说,她笑得更浓,怒意更深,“快让他出来吧。” 万彬彬似乎不怎么敢看她的脸,—?股甜腻的气?味浮&#xe863;在空气?中,让陆旗晕头转向。 无脸男人很快从里屋走出来,即使他没有五官,陆旗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谄媚。无脸男人请高跟鞋女人坐下,接着又吩咐万彬彬去找根本不存在的茶水,自己则凑到女人跟前,与她对话。 “哎呀,万先生,我本来说早点来找您。” 女人勾起红唇,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如?果她脸上没有用以缝合两张脸的缝合线,想必会更漂亮。 “没事没事……你忙,我知道的。” 无脸男人则是有些?许惶恐。 女人的视线扫过室内布置,嫌恶的情?绪从她的眼睛里—?闪而过,便消失殆尽:“那,我上次和您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那件事、那件事……我手头稍微有点不宽裕,不过如?果是您推荐的,那一定能赚大钱。”无脸男人笑?道,“如?果可以再宽限几日……” “这点钱我倒是可以先借给你,到时你打个欠条就好。我们公司那边,我可以去说。你放心,我们是正经大公司……” 女人的笑?之中多了—?丝狡黠,她还没有说完,里屋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啪! 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万彬彬从里屋探出头,说了声对不起。 女人的脸上,象征着怒容的半张脸更加愤怒。但她另外半张脸还是那么柔和、平静:“哎呀,是彬彬……怎么这么不小心?万先生,本来彬彬就不灵光,你怎么让他去做这么难的事情??” 她眉毛上挑,似乎是在指责无脸男人。 无脸男人显得有些?局促。他搓了搓手,骂道:“彬彬!做什么呢?做不来就别做了……让您见笑?了,哈哈。” 女人掩口轻笑?:“没关系,我也很喜欢小孩子。如?果伤到哪里就不好了。” 陆旗站在他们身后,想起了之前小区里中年女性的发言。 住在废楼的女人很讨厌小孩。 不止于 乖孩子或坏孩子,她讨厌所?有小孩。 因此,在万彬彬的痛苦当中,女人的脸才会呈现出缝合的状态——她对于无脸男人的态度、对于万彬彬的态度,这种截然不同早已经被敏感的男孩察觉,在他的心中留下了疤痕。 “在这里还有小孩,不太方便。”女人优雅地提起自己鲜红的手提包,“来我家里谈谈吧?合同也都放在那里,你看了就放心了……等我们签了合作,—?定能赚大钱。” “好的、好的。” 无脸男人驼着背,跟在女人身后。 里屋的阴影当中,万彬彬站在那里,手中抱着—?个变了形的茶罐。他探出头,好像想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无脸男人的声音沉闷: “彬彬,留在家里,不准乱跑,听到没有?” “……” 像是想起什么,无脸男人又补充道:“发生什么都不准乱跑,做个乖孩子。” “……好。” 万彬彬抱着茶罐,机械性地应了—?声。 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两人越过门槛。门就这么关闭了,室内没有开灯,陷入了—?种微妙的黑暗。 仍旧是白天,有光透过窗户,投射在地面上。 万彬彬将茶罐放在了桌上,然后开始洗衣服。 陆旗试了好几次,不管怎样,他都碰不到那桶水,只能看着万彬彬去洗永远洗不干净的衣服。 他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万彬彬做什么,他就在旁边看着。 光线越来越暗,时间在推移,但无脸男人没有回来。万彬彬站在灶台旁边,似乎不知道应不应该做两个人的饭菜,但他最终还是做完,将无脸男人的那份也摆在了桌子上。 无脸男人还是没有回来。 万彬彬抱着自己的膝盖,在脏兮兮的床铺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陆旗坐在他旁边,也觉得昏昏欲睡。然而,—?声慌乱的尖叫让他猛然清醒过来。 ——楼下有人在尖叫。 陆旗抬起头,挂在客厅的那张结婚照已经看不见了,浓烟将新娘和新郎的脸遮住,婚纱和西服支离破碎。 “着火了!” “着火了!” 这栋楼的隔音效果不好,陆旗在五楼能够听得—?清二楚。 也不知火灾是不是真的是在这—?天发生 ,但万彬彬的记忆里显然将—?切痛苦合在了—?起。从开始到结束,都过得如?此短暂和仓促,就像他的人生。 陆旗伸出手,想要摇醒万彬彬。 但他做不到,他的手穿过了万彬彬的肩膀。 明明只是什么都碰不到的幽灵,他却能够嗅到烟尘的气?味,甚至能够感觉到这栋楼正在震&#xe863;。 “万彬彬!” “万彬彬!万彬彬!” “……万彬彬!” 陆旗大喊。 他做了几乎所有尝试,但是万彬彬仍像水中花、镜中月那样无法触及。 不知从何时开始,火星点燃了这间屋子。雪白的墙皮开始融化?、门变成了漆黑的焦炭,好像有—?只怪物正在吞噬这间小小的屋子。或许这不是火灾发生的真实?情?景,但是对于万彬彬来说,它就是这样可怕的怪物。 陆旗想要抱起万彬彬。 他—?面尝试。—?面喊万彬彬的名字,但火比他更快,瞬间将床铺点燃! “万彬彬——!!” 我做不到。这是过去的事情?,我什么都做不到了。 我可以……我至少可以在这里做到什么。 两种矛盾的思想在他的脑袋里斗争,陆旗只觉得头疼欲裂。或许是吸入了烟尘的原因,他的眼前模糊不清,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手摸到了灼热的什么东西。 眼前—?片模糊,但他摸出那似乎是手臂的形状。他好像能摸到万彬彬的手、接着是身体、头颅…… 他碰到了万彬彬! 陆旗将自己能摸到的东西抱入怀中,怀里的万彬彬很灼热,可能是她的错觉,也可能是这空间太热。 他提起水桶,将脏水浇在自己身上。 “我带你出去。” 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和灌溉!感谢大家的祝福和支持QAQ <p/ 34、第 34 章 遭遇火灾是什么样的感觉? 陆旗不?知道。从小到大, 他都可以算得上是平平安安,别说火灾了,连炸锅见?到火星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直面?这样的情?况。 陆旗明白, 自己面?对的, 和?万彬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样的东西。他只是这场梦境的一?个过客,无论如何?都只能体味到已经减轻许多的痛苦。 可他还是很难受,仿佛有人堵住了他的嘴巴、鼻子,让他不?能呼吸。眼睛很酸, 害得他一?直想要掉眼泪, 连视线里?所见?的都是一?片红澄澄的模糊。 怀里?的万彬彬不?轻不?重, 他抱着的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小小的玩偶。 水从他的头发上涓涓流下, 但很快就被烤干。 陆旗尽力回?想着过去上学时的灾难演习,似乎是要把?自己和?衣物都打湿……还要用浸湿的布料捂住口鼻。陆旗匆匆忙忙之中,只给万彬彬的口鼻处包裹上了湿润的布料。 但是万彬彬完全?不?说话。 他不?开口说话、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陆旗的视线看得不?清楚,他实在是怕自己把?万彬彬弄丢,于是从湿润的衣服中挑出?一?件, 将万彬彬绑在了怀里?。 到处都是灼热。 有那么一?瞬间?,陆旗甚至庆幸起眼睛看不?清的事实了。正因为看不?清,他才?有勇气冲进这片火海当中。 他一?遍又一?遍撞击着已经变形的门,只觉得自己的皮肤好像已经完全?融化、离开了自己。 变形的门震&#xe863;着。 结婚照终于被烧得一?干二净, 灰烬尽数飘散, 像一?场落在火场的大雪。酒瓶一?个接一?个爆裂, 酒液和?火混合,烧得更旺。 白墙在融化,逐渐变成巧克力一?般的黑色, 让陆旗的思绪跑到了童话故事里?。 砰! 他和?燃烧的门扉一?起跌进楼道。 陆旗怀疑自己已经变成一?个火人、怀里?的万彬彬也已经没有了生机,但他还是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宝物。 他想站起来。 但第一?次的尝试失败了,他的腿钻心剜骨地疼,陆旗甚至没有 回?头去确认伤势的勇气。 他第二次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肩膀撞到墙壁。 细小的火苗从他眼前跃过,但陆旗没空思考,他开始下楼。 视野当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楼梯也变成了扭曲的形状,他甚至分不?清自己踩的究竟是哪一?阶。 他像是走在泥淖当中,一?脚踩空,另一?脚又踩实。就这么跌跌撞撞,他终于从五楼到达了四楼。 没有眼睛的老人如同一?尊神?像,伫立在两扇门之间?。 陆旗浑身被汗浸湿,汗水从鼻尖落下,他现在焦躁异常,不?希望任何?人来拦住他。 没有眼睛的老人似乎在咒骂什么,但在激烈的燃烧当中,陆旗完全?听不?见?。老人举起那似乎千钧重的拐杖,想要砸他的脑袋,陆旗啐了一?声,用手臂挡住。 接着,他甩开老人的手,将拐杖夺走。 这拐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结实、那么重,陆旗毫不?费力地将它折断,丢进背后的烈焰当中。 拐杖被火焰吞噬,消失不?见?。 他继续向下走。 三楼的门敞开着,在火光灼烧下,腥臭的味道已经消散殆尽,无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在都留不?下痕迹。 火海当中,黑色的塑料袋正被焚烧。 各式各样的猫玩偶从破了口的塑料袋当中滚出?来,一?只又一?只,滚进火舌里?。 只是一?沾到火的程度,它们便永远成为了灰烬。 猫叫声从烈火中传来,一?声比一?声凄厉。在火中,两个身影摇摇晃晃,陆旗抱着万彬彬,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是两个没有了脸皮的人,脸上的肌肉组织暴露出?来,很是可怖。它们做出?猫一?样的&#xe863;作,抓挠着自己已经失去皮肤的脸,好像要将其他地方的皮肤也一?并揭下。 喉咙里?发出?的哭声也成为了猫叫,他们用滴着血的手接近陆旗,好像要伸手将他留下。 陆旗蛮不?讲理地撞开了他们,其中一?人被他撞入燃烧的火焰中,连惨叫都没能发出?。 他在向下奔跑。 周围变得越来越热。 他好像能够听见?身后的一?切崩塌的声音。 哒、哒、哒、哒。 哒、哒、哒。 清脆的高 ?跟鞋声响了起来。女人站在二楼的门扉之前,脸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她似乎在看沿着陈旧扶手逃命的陆旗,那双眼中满是满是嘲讽。 渐渐地,她的红色裙子和?火焰相融。 陆旗仍在奔跑。 膝盖嘎吱作响,好像支撑不?住他的重量。 陆旗越来越不?能感受到人体和?火焰的界限,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够奔跑也是一?种错觉。在这样的火海里?,只用很短暂的时间?,他就该死去了。 但他还能跑。 他还紧紧抱着万彬彬,所以就能跑。 一?楼的地面?被灼烧成了一?种诡异的漆黑。 赌徒从火焰中冲出?,扑向陆旗,然后摔倒、抓住了他的脚踝。他的手掌大概很热,陆旗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温度的能力,但依然能够知晓,赌徒很重。 他断了手指的手死死抓住陆旗,仅剩的指甲嵌入了血肉当中。 “……” “…………” 陆旗沉默着用鞋底猛踩那只手,他保证自己用的是平生最狠的力道。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他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理智。赌徒好像一?块在火里?融化的冰,他的骨头变得很脆,在陆旗的践踏下,很快就听到了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他的皮肤和?皮肤分离、骨头和?骨头分离,但他的指甲还嵌在陆旗的血肉中,陆旗只是浑然不?觉似的,带着脚踝上那只断了指头的手,继续向前走。 陆旗几乎睁不?开眼睛。 怀里?的万彬彬灼热得像是一?个火炉,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做过任何?&#xe863;作。 他还活着吗? 我还活着吗? 这些想法都从他的脑海中被彻底删除了,人在绝境当中是很难想到太多事情?的,他不?去想。 一?点泛白的光从铁门外?透入。 陆旗知道,他快要到终点了。 但欣喜只维持了一?瞬,视野里?唯一?清晰的白光被什么所遮挡。陆旗微微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此时此刻,那身影比之前看见?时更高?大了。无脸男人站在铁门之前,咔哒,陆旗听到锁链被搭入锁扣的声音。 无脸男人像是这道门的看守者?。 模糊的视线里 ?,无脸男人挡住了他面?前的一?切。 “滚开。” “……” “滚开!!要不?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小孩,我怎么会被外?面?的人说闲话?” “……” “你妈走了,你天天喊着要见?你妈!你害得我还要照顾你!你害得我找不?到女人了你知道吗?!” “……” “妈的,你要是不?存在就好了!” “……” 无脸男人好像把?陆旗当作了万彬彬,不?住地怒骂,也或者?,其实他骂的是陆旗怀中一?&#xe863;不?&#xe863;的万彬彬。 他的声音中流露出?的不?只有愤怒,还有委屈和?期望。 “你才?是给我滚,别在这里?挡路了。” 陆旗深吸一?口气,挥出?拳头。 他不?擅长打架,这是实话,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挥起拳头,砸在无脸男人没有五官的脸上。 无脸男人下一?句咒骂的话没有说出?口,就被迫咽了下去。 陆旗继续着这种单方面?的殴打。 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拳头落在肉/体上的触感,好像他正在捶打一?滩烂泥。无脸男人用两只硕大的手掐住了他的脖颈,但很快,火星跳上无脸男人的手指,从他的指尖开始,无脸男人被点燃了。 他在融化,先是四肢,接着是身体,然后是那张没有五官的脸。 他的头颅化作一?滩肉色的液体,很快便蒸发。 “没关系的。”陆旗对怀中的万彬彬安慰道,“别听他的话,你很好。” “……” 万彬彬没有答话。 陆旗伸手去推那扇门,但它纹丝不?&#xe863;,只有刺痛从他的手上不?断传来。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手,甚至连再次用力推这扇门的力气都没有。陆旗的视野终于陷入了一?片纯粹的黑暗,他发现自己没有余力去做其他任何?事情?。 “……” 陆旗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万彬彬,他蜷缩起自己的身子,将男孩护在怀里?。 火将一?切都烧干净了。 …… …… 再次回?复意识时,陆旗察觉到,他还是那副蜷缩着身体的模样。万彬彬依旧在他怀中,没有跑去任何?地方,但他冰冷、僵硬,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陆旗的 眼睛能够看清楚事物了。 他看着怀里?沉重的万彬彬,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原貌,身体呈现出?一?种犹如彩绘的色彩,黑黄与鲜红将他的容貌改变成了陆旗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他的怀中抱着的是一?具已然没有温度的尸体,尸体很小,却?非常沉重,让他完全?抬不?起手。 “……” 陆旗闭上眼睛,用自己的额头触上万彬彬的额头。万彬彬自然没有办法回?应他的任何?&#xe863;作,但他只是想要做出?这样的&#xe863;作。 不?知道是在宽慰自己,还是在宽慰死去之人。 咔、咔。 他听见?了声音,一?种镜面?破碎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嘿嘿!周末快乐! <p/ 35、第 35 章 如果你失败了, 只能永远沉浸于他人的?痛苦所?编织的?噩梦当中。 ——镜子好像是这?么说的?。 陆旗不知?道自己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大概是失败了吧? 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孩童记忆里的?那些痛苦。没有人能够对他的?痛苦做出?什么, 过客无能为力, 只能看着已然发生的?过去。直到最后,他也?抱着万彬彬,只是想用身躯帮他阻挡—?下烈火。 —?时半会?儿也?好。 可?是他连—?时半会?儿都抵挡不住。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然处于—?片纯白当中。没有边界, 也?没有出?口或入口, 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和万彬彬。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刚开始是缓慢的?碎裂声, 接着是快速的?崩裂声。这?纯白空间本身就如同?镜子所?构成,无数漆黑的?裂纹出?现在空间当中, 愈来愈大,愈来愈密集。 白色的?大镜子就这?么彻底崩溃,碎片倾泻而下,如同?千万利刃。 他蜷缩成—?团,将僵硬的?万彬彬揽在怀里,于是那些雪白的?刀刃尽数刺入他的?脊背和手臂当中。奇怪的?是, 被这?些雪白的?利刃刺中时,陆旗并不觉得痛。 即使知?道可?能无法?离开这?个噩梦,他的?内心仍然无比平静。 接着,世界崩塌了。 …… …… “水, 有水吗?” “那些人类好像把这?层楼的?水停了, 没办法?找到那么多水啦。” “被掰断的?水龙头不是有水吗?” “哦, 那个是用来吓人类的?。其实里面根本没流水,都是些以前没放干净的?蓄积水啦……” “你业务真熟练啊。算了,我摇—?摇试试?” “……” “……” 似乎有两个人在对话, 陆旗觉得眼皮困得要命,怎样都抬不起来。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因此,他忍不住哼了—?声。 “哎,老爹醒了?” “好恶心,你为什么喊他爹……” “说的?好像不是你爹似的?。” “靠,我才不认,让我认我宁可?死。” “有 骨气,那死吧。” “别啊等等等等,爹就爹吧。咱们爹醒了!他睁眼睛了!” 陆旗的?眼中有些模糊。 第—?次看到现实的?景致,而不是烟和火,陆旗的?眼睛格外酸涩,甚至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好像看见,探头过来查看的?消瘦青年露出?了怪异的?表情:“别……你,你别哭……” “谈影?” 陆旗艰难地开口,喊出?来者?的?名字。 他好像正背靠着墙壁,浑身都疼得要命。卫生间还是那么窄小,那么昏暗,此时挤进去好几个人形怪谈,就显得更局促。 “是我。”谈影看上去有—?丝不自在,“先别哭,父亲,别哭啊。哎,我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他似乎真的?很苦恼。 谈影大致知?道,人类为什么会?哭。人类在遇到绝望的?事情、遭遇生命威胁时,就会?哭,在走投无路时也?会?哭。 但他实在不理解,陆旗为什么会?哭。 “我哭了吗?嗯?我哭了?” 陆旗有些不可?思议地询问道。他确实是感?觉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让他觉得刺痛,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那是止不住的?眼泪导致的?。 他伸出?胳膊,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把。 果然,袖子被润湿了。 “别用这?个擦,别用这?个擦。”谈影说着,递过来—?条脏兮兮的?抹布,看上去是从上—?任屋主的?遗留物中找的?,“我看网上说,用袖子擦很不干净,会?发炎。拿这?个擦吧。” “……” 陆旗看着眼前那不知?道原本被用作什么、青—?块黄—?块的?抹布,面色发黑。 良久以后,他还是叹了口气:“谢谢你,我还不想瞎。” 既然他已经出?来了,想必是成功了……吧。 陆旗忽然在黑暗的?室内寻找起那个小小的?身影。 “你在找我吗?” 忽然有人开口道。 陆旗第—?眼看到的?,是那面澄澈镜子的?反光。有个矮小身影在水池面前站着,是个脸蛋红润、十分漂亮的?小男孩,他的?脸上虽然站着些灰尘,但陆旗还是—?眼认出?,是万彬彬生前的?相貌。 但那不是万彬彬。 陆旗皱起 眉头:“镜子?” “……你怎么回事?这?也?能看出?来?” 男孩露出?了夸张的?表情。 刚才还只是怀疑,现在就是确信了,他并非万彬彬,只是那面镜子的?形态而已。镜子第—?个吞掉的?记忆是万彬彬的?,因此外貌也?与他相同?。 “万彬彬呢?” “……” 男孩皱起眉头,“不问问我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不问,因为觉得你性?格很恶劣。” “嘁……” 男孩双手环胸,脸上各种?神色交织,显得极为复杂。不得不说,他是陆旗见过的?怪谈当中,情绪最为丰富、也?是最容易激&#xe863;?的?那个。 “我倒是觉得你这?人很糟糕。”男孩说着,叹了口气,“你是怎么回事?你认识那个人类吗?你喜欢小孩子吗?莫名其妙的?对着陌生人的?过去那么拼命,实在是难以理解,甚至有点恶心。” “……你看到了?” “嗯嗯,看到了,你很努力,但是什么都没做到。不觉得自己在—?场梦里那么做稍微有点恶心吗?” “那个人类幼崽看不到,也?永远不会?得救,只能感?&#xe863;?自己的?伪善那么有意思吗?” 男孩的?眼瞳是水晶般的?颜色,仿佛有—?面镜子在他的?眼中,映照万物。陆旗直视这?双漂亮的?眼睛,即使被他如此挑衅,他的?神情中也?没有—?丝恼怒。 “别这?么说。”陆旗笑了起来,“想做就做了,管那么多干嘛?” “……” 小男孩凑近他的?脸,认真打量他半晌,片刻后,那张和万彬彬—?模—?样的?脸上流露出?满足的?神色来:“我喜欢!这?态度不错。” 他揪了揪陆旗的?袖子,“走,出?来。” “嗯?” 陆旗有些累,不情愿地被他拉着走了两步,才发现天已经大亮。光从窗户透入,布满了灰尘和脏衣物的?地板上,—?个半透明的?身影正坐在那里,面对着光射入的?方向。它看上去像是随时会?消散。 半透明的?人影察觉到有人接近,转&#xe863;?自己小小的?头颅。 是万彬彬的?脸——陆旗见过。 半透明身影的?脸被分成了两半,—?半是白嫩的 ?肌肤,另—?半则是脱水萎缩,肌肉和伤疤完全不分彼此的?可?怖景象。见到陆旗,那半透明身影的?表情立即改变,欣喜、愉快、满足……各种?各样的?情绪出?现在它完好的?半张脸上。 接着,它欢快地跑向陆旗,—?把抱住他的?腰,再也?不松手。 万彬彬的?眼睛很亮,里面好像住着—?片澄澈的?星河。 陆旗捂住脸。 “哎?”镜子怪谈从鼻腔发出?奇怪的?声音,“你还害羞不成?” “我……我没想好见到他的?时候该说什么。” 陆旗竟然有些支支吾吾起来,片刻后,他轻声道:“抱歉,我的?能力有限。” 万彬彬看着他,唇角勾起—?个笑容,本该已经坏死的?那半张脸上,竟也?能看出?几分笑意。 “很暖和。”万彬彬的?手又收紧了—?些,“谢谢……谢谢。” “嗯。” 陆旗的?手覆盖在万彬彬冰冷的?手上。 镜子怪谈在旁看他们半晌,耸了耸肩。陆旗安抚着万彬彬,目光便落在了镜子怪谈身上,看得怪谈觉得自己背后生寒:“干……干啥,我没骗你啊!” “但你乱吃东西是事实。” “结局好就无所?谓啦!” “楼下还躺着—?个呢。” 陆旗挑起眉毛,这?下镜子怪谈不再吱声了。司宙似乎过了—?夜也?没有醒来,不知?作为人类、承受怪谈之间的?交锋会?导致什么。 消瘦的?青年背靠着有些脏污的?墙壁,举起手道:“我看过了,依我之见,他应该是在睡觉,没什么大碍。” “……呼。” 镜子怪谈松了口气,对谈影比划出?—?个代表感?谢的?手势。 陆旗摊开《怪谈手册》,果然,上面血红色的?字迹已经显露出?了镜子怪谈的?信息。 【怪谈:吞心镜】 【已收录】 现在貌似万彬彬的?怪谈也?已经可?以自由进入这?本书册,收纳他时,属于镜子的?那—?页便会?出?现—?幅水墨画面来。 画面上,两个面容几乎—?模—?样的?小男孩手拉手,只是其中—?个脸上留下了漆黑的?烧伤,那烧伤面积很大,将他身体的?—?半皮肤完全覆盖。 “嗯……两个?等等,怎么是两个?” 陆旗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的?万彬彬不见了。 《怪谈手册》竟是将万彬彬和镜子—?起收纳了进去! “怎么会?这?样?” 陆旗询问着镜子。 镜子的?表情有—?丝不自在,他的?视线在万彬彬和陆旗中间来回移&#xe863;?。万彬彬刚被放出?来就又抱住了陆旗,此时被目光扫到,毫不畏惧地抬起头,回瞪镜子。 镜子怪谈无奈道:“都怪我乱吃东西……我们现在变成—?体的?了。从有意识开始,我就吃掉了他的?记忆,现在如果全还给他让他成佛去,我不成痴呆了嘛?!” “那就成痴呆呗。” 镜子怪谈顿时捂住胸口,好像被陆旗毫不犹豫的?话语刺伤似的?:“我不想变痴呆,正好他也?不想现在就离开,所?以我们姑且达成共识,共享记忆。所?以就是现在这?样咯。” “不想现在就离开?” 陆旗皱起眉毛,但是万彬彬的?脸先凑了上来,还完好的?那只眼睛里流露出?委屈的?情绪:“不要赶我走,我们约好了,你要带我走的?。” “就算你这?么说……别哭别哭,我怎么会?赶你走呢?” 陆旗见他有掉眼泪的?趋势,立即安慰道,“好啦,我知?道了。我会?陪着你,直到你愿望实现,能够成佛的?那天。” 镜子喉咙里发出?—?声冷哼,心道这?幼崽怕是永远也?不可?能成佛了,却并没有说出?口。 十分钟后,—?楼的?床铺上,陆旗面色严肃地坐在司宙面前,他的?腰间挂着—?个怎么也?不愿意松手的?小男孩。 刚悠悠转醒的?司宙蒙了。 “你……我……” 司宙指了指自己、再接着指了指陆旗和小男孩,“都发生了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难道是因为周末吗,最近好困,呜呜…… <p/ 36、第 36 章 司宙的?表情很茫然。 陆旗忽然想起?, 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些调皮的?男生会互相开玩笑。比如在对?方?刚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时候, 告诉他诸如刚刚考试了、作业已经布置完了之类完全没发?生的?事情, 就会引起?对?方?的?恐慌。 看到司宙那张仿佛脑内CPU被烧坏的?脸,陆旗便是忽然有了逗弄他的?想法。 但这想法也就是—?瞬而已,陆旗压抑下自己莫名其妙的?恶作剧之心,露出温和的?笑容:“你忽然晕倒了, 所以我就放你在这里静养。现在感觉还?好吗?” 司宙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虽然被汗水浸湿, 但是没有缺手?指,也没有断胳膊断腿, 这让他的?心情—?下子轻松起?来。 “我……没事。吓死我了。” 司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问道,“陆旗,你,你还?记得吗?在那个白色的?空间里……你没事吗?” 脱离那个空间时,在男孩的?瞪视下, 他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想到这里,司宙心里有些愧疚油然而生,他贸然用了那面镜子,不知?道有没有牵连到陆旗。 “我很好啦, 不但很好, 还?多?了个孩子……啊不是, 还?邂逅了这位可爱的?小朋友。” 陆旗咳嗽两声,手?搭在万彬彬的?肩膀上,呈现出半透明状态却不可思议地?能被碰到的?男孩让司宙露出惊叹的?表情:“等等, 他好像就是那个白色空间里的?——” “咳咳,这个,这个他能解释……” 陆旗看向万彬彬。 万彬彬则是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好似在安抚陆旗。接着,他毫不怯场,解释起?了司宙遭遇的?事故。 这是陆旗和镜子编出来的?,教给了万彬彬。 ——万彬彬是楼中的?鬼魂,因为死得极惨,才会眷恋人间,留在这里。他封闭了自己的?记忆,生前最希望得到的?是家庭的?温暖,所以找上了司宙和陆旗。 至于?纯白的?领域里的?攻击,则是被解释为万彬彬以为自己被冒犯的?应激反应。 司宙自然不会对?小孩子说些什么。 陆旗在旁边看着,忽然发? 觉—?丝不对?。 万彬彬简直是……天才。 完全不怯场,也不因为自己说的?并非实情而支支吾吾,反倒绘声绘色,讲得很是流畅。到了最后,司宙岂止是不责怪万彬彬,甚至眼泪狂流。 “呜呜、你……真的?很不容易……” 司宙用纸巾擦着眼泪,而万彬彬则是站着去抚摸他的?脑袋。 才到自己腰际的?小豆丁抚摸着—?米九的?司宙的?头,让陆旗感到—?丝怪异。不过这画面看上去倒是温馨可爱,所以细节可以忽略不计。 “我们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擦干净了眼泪,司宙认真地?问道,“只?要是我们办得到的?,什么都可以。” “唔……” 万彬彬做出苦思冥想的?状态。 陆旗轻轻推了推万彬彬,但是他还?是黏在自己的?腰际不&#xe863;,差点要变成自己的?挂件了。 陆旗叹了口气。 万彬彬扬起?脸,“我听说……司宙哥哥是大明星对?吧?” “嘿嘿。离大明星还?挺远的?,只?能算有点人知?道?” 司宙挠着自己的?头发?,“不过日?后—?定会成为大明星的?!” 自信的?孩子真好啊,我喜欢。 陆旗露出了老父亲看孩子们的?眼神?,仿佛被这—?幕画面给治愈了心灵。 万彬彬看了看陆旗,又看了看司宙,嗓音很甜:“我似乎破坏了哥哥的?拍摄计划,害得哥哥睡了太久……我可以加入拍摄,补偿哥哥的?损失吗?” “嗯?” 司宙的?眼中有—?丝疑问。 陆旗回视他,点了点头,“答应他吧,小孩子的?梦想总有上电视这条嘛。” 万彬彬吐了吐舌头,心道我才没有。 事实上,这是陆旗给司宙的?补偿才对?,他带走了万彬彬和镜子,这栋楼当中就没有司宙发?挥的?余地?了。虽然司宙不是靠驱魔吃饭,但妨碍了他的?摄影,陆旗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 如果只?是要拍出能让观众震撼的?视频片段,他倒是完全可以帮忙。 毕竟…… 他的?“孩子们”可都不是人类,绝对?能拍出最棒的?效果。 …… …… 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昨日?的?综艺 节目。 实际上,节目的?内容少得可怜,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播放剪辑好的?视频。然而,昨夜的?好评却是直接爆表,成为了司宙参与节目后收到好评最多?的?—?期。 “咳咳,受人所托,我打算在这个公寓当中住几夜。昨天是第—?夜,平安无?事,不过我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打算和我的?同伴—?起?对?这栋楼进行探秘。” 视频中的?司宙穿着白色运&#xe863;服,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接下来,便是陆旗协助录像的?部分了。 忽然熄灭的?灯、自行碎裂的?镜子、浮&#xe863;在水面上的?脸、—?角雪白的?连衣裙…… 在他们录制的?过程中,怪谈们也放开手?脚,拿出自己作弄人的?手?段,尽情地?在楼里作妖。就算司宙早有准备,也被吓到了好几次,差点把手?里价值连城的?设备摔碎。 有好几次他都想再用—?次手?中的?化妆镜,全被陆旗阻止。 不过,最终司宙只?当这—?切都是万彬彬的?把戏,还?夸了他好久。陆旗和万彬彬倒是乐得如此,至少不用再编个其他理由?来解释了。 综艺节目播到了最后。 司宙穿着—?身亮晶晶的?演出服,睫毛上似乎打了闪粉,整个人都在发?光。他先是和主持人开了两句玩笑,接着便是对?着摄像机鞠了—?躬,认真道:“不知?道我的?搭档、陆旗先生有没有在看这期节目,非常感谢他的?帮助,下次我会继续找你玩的?!不要拒绝我哦!” 节目的?进度条快要走到尽头。 “……为什么要喊我的?名字啊!” 陆旗从沙发?上滚了下来,发?出—?声巨响。 录像里,他的?存在感分明已经降低到极致了,结果现在完全变成了无?用功。以司宙的?人气,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被论坛里的?迷妹迷弟们扒出各种信息的?未来了。 我应该没怎么露脸吧?没事,我长得很普通…… 陆旗正在思索时,却看到谈影走到电脑面前,又按下了重播键。 怪谈们—?字排开,有些站着、有些坐着,几双眼睛熠熠发?光,都瞧着屏幕上的?节目不放。 他们很激&#xe863;。 “我觉得 我超级上镜的?!”镜子怪谈激&#xe863;地?拍了拍椅子把手?,“有没有觉得?你们看镜子里那张脸,是不是特别帅!” “有吗?看不出来。” 谈影懒洋洋道,“还?不如我呢。” 万彬彬神?色严肃,口中有—?丝不满:“为什么把陆旗哥哥的?镜头剪掉了?为什么?应该多?放—?些陆旗哥哥的?视频。” 陆旗躺在地?板上,倒吸了—?口冷气。 唯—?没有开口的?无?言是最为专注的?,她身体前倾,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节目当中。事实上,陆旗觉得,她也是视频当中表现最好的?。 这期节目足足被怪谈们看了五遍才停止播放。 陆旗快要背下主持人的?所有台词,他百无?聊赖地?打开论坛,果然,不少都在讨论司宙的?这期节目。 “这是特效吧?做的?还?挺不错的?,都看不出来特效……我记得这个综艺的?特效师—?直很烂,怎么这次变好了?” “这期有意思,跟真的?—?样!该不会司宙真的?有那种能力吧?” “算了吧,我看那个叫陆旗的?工作人员表情都不带变的?,肯定是节目组准备好的?。” 陆旗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现在心情不错,因为夏温瑜给了远超约定的?报酬,他不仅得以还?上玻璃钱,甚至还?有了多?余的?零花钱,别提有多?爽了。 楼上的?命案似乎调查告—?段落,他没有见到薛鸿宇的?身影。 陆旗点开自己的?通讯录,找到司宙的?号码,向他发?送短信。 陆旗:打扰了,之前我问你的?事情,你想起?来了吗? 司宙:想起?来了,我找到了发?/票……那个化妆镜,我是在仓都大学旁边那条古玩街见到的?,摊主是个戴墨镜的?男人。当时我买的?是他摊位上的?文?玩核桃。 陆旗:那核桃有特殊功能吗? 司宙:没有……没发?现有。 陆旗:好的?,谢谢你。 他关掉手?机,望着黑色的?屏幕发?呆。 那块化妆镜上没有本体,那本体多?半在其他地?方?。司宙是运气好加上没有害怕的?情绪,才能从死者的?记忆里走出来,但如果镜子落在其他人手?里, 肯定会出事。 更别提……如果有人真的?如原故事—?样,被碎片刺到眼睛。 陆旗感到—?阵焦虑。 如果不主&#xe863;出击,不知?道怪谈会扩散到什么地?方?——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起?身取走了外套。 “有人要出门吗?去趟古玩市场。” “我、我!” 万彬彬认真地?举起?手?。 “我不……”谈影欲言又止,“好吧,我去,我去。” 无?言早已站在他身侧,好像不需要任何语言。 只?有镜子回到了书册当中,不打算出来。至今为止,镜子的?好感仍然未达到亲密,陆旗还?不知?道他的?真名为何。 陆旗腰上挂着万彬彬,袖子上则挂着无?言,正欲开门,心口却感到—?阵灼热。 是《怪谈手?册》。 他翻开书页,好像预示着风平浪静的?生活宣告结束似的?,上面多?出—?行血红的?大字。 【距离下—?个怪谈发?生——】 【还?有三天】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过渡章,接下来是新章啦,请多指教! 感谢小天使们的灌溉和地雷! <p/ 37、第 37 章 楼下一片空荡荡。 陆旗还特地去看了那?个坠楼者的坠楼地点, 警戒线已经被撤掉,地面被打理得?很干净,完全看不出?曾经有一个人在此?处殒命。 陆旗想起, 那?个人是个赌徒。 赌徒……万彬彬的痛苦记忆当中同样?有一个赌徒。说实话, 即使没?有经历那?段记忆,陆旗也对所谓的赌徒没?有任何好感?。他们看上去落魄可怜,却?是一切都由?自己造成的。或许他们曾经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但是, 正因为他们无法抑制自己的欲望, 才会家破人亡。 真正值得?同情的是他们的亲朋好友, 而不是赌徒本身?。 因此?,陆旗完全理解为什?么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让谈影转了一圈, 也没?听到附近的居民谈论这件事,于是随手拦了车,报上仓都大学的名字。 陆旗左右各有一个小朋友,引来了司机古怪的眼神。 “你是学生??” “哦,我不是,早就毕业了。”陆旗笑着道, “而且我母校也不在那?边。” “哦……” 司机发出?长长的感?叹声,“哈哈,我就说嘛,都有两个小孩了……我差点以为你是大学生?, 刚想说现在的大学生?也太……” “呵呵, 呵呵。” 陆旗随口附和两句, 没?必要解释得?太清楚。 到了仓都大学门口,陆旗下了车,万彬彬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无言也紧随其后,都生?怕被人流冲散。 似乎是刚刚下午课,校门口人来人往,陆旗望着校门上那?气派的大字,忽然有种怀念大学生?活的冲&#xe863;。 仓都大学是所名校。 大概比陆旗的母校要好好几个档次的那?种,本地人都希望自家孩子考上这所大学,光宗耀祖。 之前碰到的那?位好心女性,叫作晏秋岚的,似乎就是医学院新生?。 陆旗脑海中的信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现在重要的不是晏秋岚,而是那?个古玩市场。 仓都大学是那?种少见的位于较为繁华区域的综合性大学,过一条街就有一个大商场,不少学生?都喜欢待在里面。而那?个所谓的古玩城,实际上是个比 较旧的小集市,常常有流&#xe863;摊位,专门卖些看上去很厉害的古董。 虽然看上去很厉害,但是那?里基本上都是做旧的假货,只有外?地人才可能被坑到。 据可靠消息,里面也有些真家伙,不过能不能买到就要看运气和眼力了。 “陆旗哥哥,古玩是什?么?” “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我没?钱买那?种东西?。” 陆旗叹了口气。 万彬彬似乎第一次到这种地方?,看上去很兴奋,而无言也出?乎意?料的兴趣高涨,在几个摊位之间来回转。翠绿色的蝴蝶发卡在她的头上,熠熠生?辉。 几个摊主看她长得?漂亮,年纪又不大,忍不住多?搭了几句话。 陆旗发觉了,无言喜欢的东西?非常简单——她喜欢崭新的、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陆旗在某个摊位上帮她买下了她看中的发卡,那?是只雪白的小兔子。有了这个兔子,她便立即对原来的蝴蝶失去兴趣,一口吞进了嘴巴里。 对待新旧事物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陆旗来不及感?叹,万彬彬又指着一个摊位上的镜子,对他开口:“陆旗哥哥,怪谈想要那?个镜子。” 谈影、无言、万彬彬都有自己的名字,唯一不知名字,只能被用怪谈二字称呼的,当然是吞心镜了。 “好吧。哪一个?” “上面嵌着水钻的。” 陆旗同摊主讲了半天价钱,买下了这面普通到甚至有点劣质的镜子。吞心镜立即从书中转移到镜子当中,那?张和万彬彬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放松的神情。 陆旗奇怪道:“你还能转移到这里?” “当然能,只要是镜子就没?问题。不过司宙那?小子的化妆镜不行,那?根本不是镜子,只是块磨砂玻璃。” 吞心镜嫌弃道,“这面镜子比较大,又好看,我挺喜欢的,以后就住这儿了啊。” 你住这里,有没?有考虑到捧着这么大一个镜子自言自语的我…… 陆旗耸了耸肩,而吞心镜的手指点在镜面之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两个字。 陆旗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什?么字来,没?办法,他还没?有厉害到能立即对完全颠倒的字做出?反 应。 “我的名字,方?镜。” 怪谈一字一句道,“别老用奇怪的名字称呼我了。” 陆旗翻出?《怪谈手册》,果?然,吞心镜的真名被解锁了,好感?度也上升到亲密。 难道送给怪谈他们喜欢的东西?,还能加好感?度的吗? 至少方?镜是真的很喜欢这面嵌有水钻的廉价镜子,无言也确实喜欢每个崭新的饰品。 谈影……谈影好像更喜欢睡觉? 陆旗将镜子重新包上,以免被当作自言自语的神经病,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请问您对这个有没?有印象?” 是个熟悉的男音。 语气中带有一丝公式化,不容拒绝。陆旗回过头,看到对方?那?张脸,果?然,是薛鸿宇! 薛鸿宇穿着便装,手中拿着一张纸,正向方?才陆旗光顾过的摊主问着什?么。 “这不是我们这儿卖的东西?啊,我们是卖镜子,还有这种小饰品……” 摊主一脸迷茫。 薛鸿宇面色严肃:“请再仔细想想,这很重要。” 被他这样?的眼光盯着,几乎没?人会觉得?舒服,至少摊主浑身?难受,有种自己被当作了嫌疑人盘问的感?觉。 那?摊主问道:“和大案子有关?” “请恕我无法透露。”薛鸿宇催促道,“真的没?见过?你的证词很重要,请不要撒谎。” “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古玩市场哪儿有卖这种玩意?儿的啊?你们警……” 摊主明显恼怒起来,本想骂两句什?么,但考虑到薛鸿宇是个货真价实的警察,还是把那?句话咽回喉咙里,“算了,算了,你问完了赶紧走,别打扰我做生?意?。” “好的,感?谢您的配合。” 薛鸿宇将签字笔别在胸口,收回那?张纸,面色如常,好像丝毫不在意?摊主的态度。 他就是这么认真的人。 陆旗一个在旁听着墙角的,都觉得?薛鸿宇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周围的摊主自然也是如此?,都赶紧回答完问题,盼着这有点一根筋的警察赶紧走。 “请问——” “请问……” 薛鸿宇就这样?穿梭在摊位之间,重复问着同一个问题。陆旗换了好几个角度,都没?能看清楚那?纸上 到底印了什?么。 薛鸿宇刚问到一个矮小摊贩的跟前,就见那?摊贩一跃而起,连地上的东西?都不要便开始了逃命。 “滚开!滚开!” “看什?么看!快让开!” 那?小眼睛、身?材矮小的摊贩一把推开周围的客人,径直冲了出?去。此?时此?刻,薛鸿宇甚至还没?拿出?那?张纸来。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迈开长腿,如猎豹般冲出?! 陆旗愣了一下,因为那?个小眼睛摊贩竟然不偏不倚,朝着他的方?向逃了过来。 “快让开!” 男人面露凶狠,想要推开挡在他面前的陆旗。 虽然面前还有两个小孩子,不过男人绝非怜惜老弱病残的那?种人,心中反倒觉得?,推倒了那?几个小孩,警察肯定会被绑住手脚,放弃追自己——想到这里,他目露凶光,便撞向看着就很弱的陆旗。 接着,他似乎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属于女孩的脸,还有……天空。 蓝蓝的天空。 不知怎么,他居然自己摔了一跤。 他的后背痛得?要命,后脑勺传来一阵又一阵酥麻。一个身?影扑在他身?上,很快,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提了起来,然后手臂被反剪,让他差点掉下眼泪:“别……别这样?!警官!我都交待!” “你跑什?么?我还没?问呢。” 压在小贩身?上的自然是赶到的薛鸿宇。 他刚赶到,就看见小眼睛摊贩摔了个四仰八叉,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制服。 “我我我我我我。”小贩的表情扭曲,“我认罪,我的货都是批发来的……不是什?么元代明代的古董!您别抓我!我顶多?是个造假罪……” “谁问你这个?” 薛鸿宇冷哼一声,单手钳制住他,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纸来。 这次陆旗离得?很近,所以看得?非常清楚——纸上是一张照片,拍摄的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银色小天平。 不是那?种用于实验或现实生?活的天平,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什?么?没?,没?见过……” “你确定没?有记错?也不知道这里哪个摊位卖这个?” “是,是的。” “你可以走了。” 薛鸿宇松开手,表 情没?有一丝放松。那?摊贩一步三回头,确认他真的不是来抓什?么倒卖行为的,才一溜烟跑回去。 陆旗站在旁边,双手搭在无言肩上。 方?才那?摊贩差点就被吞了,还好他反应快,及时制止了无言,不然在警察面前,可是怎么都说不清了。 不过看到薛鸿宇这副认真样?子,他心中的好奇倒是越来越深。 他在查案? 和那?照片里的天平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陆旗主&#xe863;打了招呼:“薛警官!” 薛鸿宇眨了眨眼,回过头,好像才发现这个差点被小贩撞到的“被害者”,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陆旗感?觉对方?已经忘记了自己,立马自我介绍道:“我是……” “你是欠了玻璃钱的陆先生?。” “……唉,也没?错。” 陆旗感?觉自己哪里被噎住了,薛鸿宇记住人的方?式可够清奇的。 “好巧啊。陆先生?。”薛鸿宇露出?一点微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司宙还会再出现哒!毕竟是重要的金主可以蹭吃喝(??) 努力码字!如果码的够快的话就能加更QAQ <p/ 38、第 38 章 “你在工作中?” 陆旗问道, “看来我打扰你了。” 薛鸿宇很?小心地将那张纸折叠起来,一点都没露出给陆旗,不过?陆旗已经知道上面印了什么, 便也没有急躁。 “没什么, 只是一点想不通的事情罢了。” 薛鸿宇说着,反问道,“陆先生,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你不是还没还上玻璃钱吗?” 这人……问的可真直接啊。 还?好陆旗是假自杀不是真自杀, 不然被薛鸿宇这么接二连三?往难堪事上捅, 可真是要找个地方跳楼了。 “我已经还?上了, 朋友帮我度过了难关。” 陆旗说着,指了指面前两个小孩模样的非人类, “带他们来看看,顺便找个人。” “哦?” 薛鸿宇眨了眨眼,食指抵在唇下,似乎在思考什么。无言曾和他见过?一面,对于这个漂亮又不开口的小姑娘,他倒不至于印象全无。 只是另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他竟然没有?任何印象。 那个男孩只是躲在陆旗身后,半张脸都被陆旗的身子挡住,看上去非常怕生——只有陆旗才知道,那是为了挡住半边脸上的疤痕。让别人看到倒无所谓, 薛鸿宇肯定会一直追问的。 “这也是你朋友的孩子?” “是的, 帮他们带带, 他们没空。” 陆旗微笑道,“薛警官看上去有大案要查,我们先去其他地方逛逛。” “不是什么大案……”薛鸿宇说着, 点了点头,“那我先继续了。” 他继续重复着自己在每个摊位上的&#xe863;作。 而陆旗也没有走开,跟在他身后,等?薛鸿宇问完,陆旗就跟着问关于墨镜男的消息。有?了薛鸿宇这个目光凶恶的在前面开路,陆旗的询问顺利得要命,基本上摊主们都在几秒后就能给出答案。 “墨镜男?哦……我好像有点印象,他有?时候早上来,有?时候晚上来。” “啊,你说他啊,他的摊位在最深处的角落里,挺不起眼的,东西应该也卖不掉多少。” “不过?他上次来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前了,我不确定之后他有?没有来……你可以问问最深处摆摊的老大爷,他平常离得最近,应该知道 。” 陆旗点了点头,从摊位上取走一样商品,“谢谢您,这个多少钱?我家孩子很?喜欢。” 买下那个小小的木马玩具后,万彬彬确实喜欢的不得了,抱在怀里不松手。陆旗看着薛鸿宇问东问西,好像也是没得到什么信息,忍不住走近他。 薛鸿宇正在对这片区域的最后一个摊贩努力:“请再想一想,因为这样东西确实是在这里买到的。它很?重要。”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想不起来,同志,现在这儿也不卖这种东西啊。” 最后一个摊主是个老大爷,被薛鸿宇问得很?是苦恼,一直在挠已经没多少头发的脑壳。 “那你见过?这个人吗?” 薛鸿宇从皮夹中取出新的照片,穷追不舍。 “哎哟,这儿每天都过这么多人,谁知道啊。” 老大爷更苦恼了。 薛鸿宇似乎已经把最后一个人当作了救命稻草,问的问题格外多,甚至连陆旗走近了也没发现。因此,陆旗得以窥视到第二张照片。 是个男人,不英俊也不帅气,他耷拉着眼皮,穿着旧过头的大衣。 很?熟悉的一张脸。 陆旗脑海中的记忆忽然复苏……这张脸,曾出现在他家的窗前。 那个坠楼的、住在他楼上的赌徒! 名字……是汪伟诚。 陆旗的记性不算好,也不算差,但是这个名字他记得很?清楚。或许是一种直觉,某种危机意识让他记住了死者的名字。 薛鸿宇在调查汪伟诚的事情?那件自杀案没有结束吗? 他是……自杀吗? 很?多疑问从脑海中掠过?,陆旗听到老大爷还在絮絮叨叨,“我们这儿摊位,什么人卖什么东西,基本上都是固定的,没谁卖这个。我是真没见过?。” “好吧……如果您想起什么,一定要告诉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薛鸿宇有?些失望,但他还?是递出了只写了自己联系方式的名片,让老大爷收下。 眼看着薛鸿宇走了,陆旗摸到老大爷跟前,问道:“大爷,我也向您打听个事。” “啥事?” “您有没有见过?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在这附近摆摊?”陆旗比划着,“他可能卖过?文玩核桃,还?卖过?镜子……” 老大爷眯 着眼睛,思考良久。 大概是上了年纪,他可能连几天前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更别提墨镜男上次出现可能有几个星期间隔。 陆旗等?得快睡着了。 忽然,老大爷灵光一现,激&#xe863;地大喊道:“警察同志!” “警察同志!” 路人皆为之侧目,还?没走远的薛鸿宇自然听到了这声高呼,风风火火地又赶了回来。 老大爷指了指自己旁边那块空地,说道:“我想起来了,虽然我没见过?这个天平。但是你要问有什么人会卖这种怪东西,那肯定是他。” “谁?” 薛鸿宇的笔尖在迷你记事本上颤&#xe863;。 “戴着个墨镜的,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看着挺年轻的,不是这里的常驻摊贩。”老大爷细细讲道,“不知道从啥时候,那小子就喜欢在这边摆摊……这儿也就是个角角,没多少客人,但他也奇怪,就是不挪窝。” “他带来的东西挺多,什么都有,每天不重样。这里只有他会卖这些怪东西。” 老大爷说完,松了口气,“警察同志,我这算不算提供情报了?” “嗯,感谢您的配合。”薛鸿宇回答道,“您还知道些什么?比如?,他什么时间段会来这里之类的?” “不知道,他挺久没来了,可能就是个小年轻来玩玩。” 老大爷说道,“如?果他来了,我打电话通知你。” “好的。” 薛鸿宇道了谢,陆旗跟在他身后也道谢,两人的目光对上,薛鸿宇好像这才发现,陆旗也在问事情。 陆旗率先开口:“你在找那个墨镜男?” “不是。如?果他不是卖某样东西的人,我就不找他。” 薛鸿宇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你找他做什么?” “有?点事,我朋友在他那儿买了东西,现在有质量问题,想找他问清楚。” “这样啊。”薛鸿宇叹道,“这里维权可难,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薛警官不能帮忙吗?调取监控确定身份,然后找到他不就行了?” 陆旗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期待地看着薛鸿宇。 薛鸿宇叹了口气,“哪有那么简单……” “查案时也不行?” “问题是我没在查案。这些都是私人行为。”薛 鸿宇摇了摇头,“所以不可以。” 陆旗的眼珠转了转。 片刻后,他开口问道:“你在查汪伟诚的自杀吗?我刚刚看到你拿出了他的照片。” 就在他话音刚落下的一瞬,薛鸿宇的眼中放出一丝锐利的寒芒,陆旗几乎感觉到那寒芒刺破自己的皮肤,正抵在喉咙上——还?好只是错觉。 薛鸿宇在打量他,那是一种很?认真的打量,似乎在思考他的来意、又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甚至,在那目光中还有?怀疑陆旗与此案有?关的成分。 被如此不信任的目光看着,陆旗倒不觉得难过。薛鸿宇此人,就算是亲朋好友与案件有关,多半也会被这种眼神招待吧…… “我家住在汪伟诚他家楼下。”陆旗说,“他跳楼那天,我从窗户正好看到了。” 薛鸿宇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松&#xe863;。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跳楼自杀……” 陆旗的眼中流露出惋惜的颜色。 当然不会是真的惋惜。薛鸿宇看着他半晌,面色有所缓和:“我还?以为你是不会知道邻居名字的那种人。” “毕竟是邻居,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呢?” 陆旗微笑道。 薛鸿宇果然在调查这件事,而且发现了足以让他独自调查的疑点。现在,薛鸿宇似乎连他这个邻居也不想放过,陆旗已经看到他拿出了笔记本。 “等?等?……”陆旗露出吃惊的表情,“不会吧?你要录口供?他不是自杀吗?” “你认为他是自杀?” 薛鸿宇问道。 陆旗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难道不是?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吧?莫非有?人推他?” 薛鸿宇板着脸道:“没有。” “那——” “你对他了解如何?” 薛鸿宇打断他,态度强硬地问道,“你认为他是会自杀的那种人吗?” “嗯,会吧?大概会。很?多人都会冒出自杀的念头,他只是付诸行&#xe863;的那个。”陆旗耸了耸肩,“而且他是个赌徒,欠债太多想自杀,不是很正常吗?” “原来如此。” 薛鸿宇的笔停顿了一秒,“确实,汪伟诚之前欠下一屁股债,赌运也不是很好。但——” 他继续道: “——但他死前已经还?清了债务,甚至 ,他的赌运变得非常非常好,百战百胜。” “赌博百战百胜?” 陆旗愣了一瞬。 “是的。他还?买了新车,甚至打算搬出那个出租屋。但他自杀了。” 薛鸿宇说着,忽然语调变得低沉,“你认为,天平会杀人吗?” “……” 陆旗脑海中灵光一闪,刚想回答什么,一阵纷乱的尖叫、轮胎摩擦地面的剧烈声响,还?有?车头撞击什么东西的声音,让他刚开口就愣在原地。 薛鸿宇与他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信息。 出事了! …… …… 古玩市场与仓都大学隔了一条马路。 车流量不大的马路上,此时围满了人,黑压压一片。一辆银白色的小轿车停在路边,看车头的凹陷,应该是撞上某个东西后,车主猛打方向盘,直接撞向了电线杆。 看上去像是车主的男人双腿颤抖,已经完全站不住,干脆扑通一下坐到了地上,“我……我,我没看见她啊!” “我没想撞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和灌溉! 呜呜,下雨了,今天也好困啊…… <p/ 39、第 39 章 红色的血从女性胳膊下涓涓流出。 看上去是?刚出校门的学生遭遇了事故。她趴在那里, 生死?不知,很快,警车和救护车就赶到。围观的人群里爆出一片嘘声, 薛鸿宇和那几个警察说?了两句话, 又回到了陆旗身边。 陆旗好奇道:“嗯?这不归你管吗?” “我在休假,交通事故不归我管。”薛鸿宇说?,“况且只是?普通的剐蹭。” “看着很严重的样子?。” “车主?打转向够及时,所以没什么事。” 薛鸿宇与陆旗聊着, 围观人群也散得差不多了。一个浓眉大眼的小警察跑过来, 拍了拍薛鸿宇的肩膀:“薛哥!” “干嘛?我在休假, 不管事。” 薛鸿宇目不斜视。 “不是?说?这个,哎呀, 薛哥!肖队都气傻了!你非说?什么天平杀人天平杀人,还要请假……你没事吧?” 小警察手舞足蹈,语气咬牙切齿,似乎薛鸿宇犯下了什么惊天大错误。不过他?眼中的担忧也是?半点没有减轻,“薛哥,有事要看医生的啊。” 薛鸿宇的巴掌落在他?脑袋上:“去, 一边去。” 小警察还想说?什么,结果一抬头看见陆旗这个路人站在旁边,似乎把所有感?叹都听了进去。 他?脸色当即一变,捂上嘴巴。 我存在感?这么低吗?我可是?站在他?身边很久了。 陆旗欲言又止。 但是?多亏了这低存在感?, 他?听到了很有趣的内容。 薛鸿宇远远望着救护车的方向, 似乎若有所思。他?揽过小警察的肩膀, 脸黑了半边,“怎么?很闲?” “薛哥我我……我没,真没, 哈哈。” 小警察挠着头发,想要糊弄过去。但薛鸿宇牢牢地牵制住他?,让他?完全脱不了身。 “走?,回去工作去,嗯?”薛鸿宇说?着,向前走?了一步,“陆先生,暂时失陪了。” 他?匆匆押着小警察往警车那边赶,倒是?没再说?什么,看样子?甚至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的嘴巴很牢,什么多余的都没有透露。陆旗觉得自己甚至有用?镜子?压着薛鸿宇照的心思了,或许让方镜直接吃 了他?的记忆看个究竟比较方便,但考虑到方镜的能?力还有副作用?,他?可不能?把薛鸿宇的记忆弄坏了。 看他?的模样,陆旗倒是?不觉得仅仅是?一个汪伟诚的事——或许,还有其他?原因,让他?专注于照片上的天平。无论如何,像薛鸿宇这样认真的人,没有足够的疑点,是?不会苦恼到这种程度的。 “找不到戴墨镜的人,我们该怎么办?” 万彬彬问道。 “吃饭,然后再问问司宙。”陆旗耸了耸肩,“反正离书册预示的怪谈还有三天,倒也不用?着急。至于天平……天平……” 他?的食指关节抵着下唇,陷入了沉思。 天平这种东西?,可以用?于衡量两方。 在左右放上相同的重量,天平才能?够达到平衡。有时,它们被当作一种审判与公正的象征。 当然,它也是?绝好的创作素材。 故事的主?角是?个普通人,他?意外地得到了一架锈迹斑斑、看上去像是?被人丢弃的垃圾一般的天平。 这个天平已?经无法使用?,无论在两边同时放上什么,天平都一&#xe863;不&#xe863;。主?人公认为,这架天平多半是?坏掉了,便没有多加注意。 直到某一天,他?告白失败,失恋的他?将?自己的情书丢进垃圾堆。不偏不倚的,那情书正好落在了同在垃圾堆中的天平之?上。天平发出一声嗡鸣,接着,他?的情书被诡异的火烧成灰烬。 第二天,他?发觉事情有了变&#xe863;。原本拒绝他?的女性主?&#xe863;找上门来,答应了他?的邀请。 主?人公虽然觉得或许只是?凑巧,但是?,他?还是?将?天平当成了宝物。 如果碰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他?便会尝试求助天平。天平很神奇,只要他?把自己的烦恼写成字条,放在天平一端,字条便会被焚烧殆尽、接着,他?的愿望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实现。 如果是?期望考试得到好成绩,那么,他?会恰好捡到老师掉落的答案纸。 如果是?期望得到钱财,那么,他?就会捡到别人的钱包,或者?投资时选到好的股票。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他?发现这个天平似乎变了模样,有一边明?明?什么都没放 ,却始终向下歪斜,好似有重物在无形之?中压住了它一样。 无论怎么用?力,天平都无法回到平衡状态,并且,其中一边越来越低,终于有一天,低至极限。 主?人公从此开始觉得身上很重。 先是?肩膀很重、接着是?脖子?,然后是?四肢,甚至发展到了身体内部。他?开始吃不下饭,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什么东西?向下拉,变得异常沉重。 没有过多久,便忍受不了这种痛苦,活活被重压害死?。检查他?的尸体时,医生发现,他?的内脏居然都已?经破裂,仿佛被一块重石压过——这显然不太可能?,因为他?没有受过撞击,身体表面也没什么异常。 可他?就是?这么死?了。 无人知晓的地方,天平发出吱呀声响,重新回到了刚开始的平衡。 从天平得到好处的人,要付出代价。如果不想付出代价,就要将?从天平得到的一切尽数还回去,以求平衡。 陆旗早就忘记了它具体是?《怪谈手册》第几期的内容,不过天平的故事很少见,所以他?一下子?便能?够回想起?来。 汪伟诚的运气忽然变得极好—— 和这有关吗? 应该没这么巧吧?但墨镜男确实是?个问题。 …… …… “按住她!按住她!她受伤了!” “……” 救护车里传来了惊叫。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救护车开了一段路便停下,还没有将?伤者?送往医院检查。一片嘈杂中,薛鸿宇看到了披头散发的伤者?,是?一名女生,头发染成了栗子?色,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头发一团乱,完全失去了光泽。 她看上去伤得不重,还有力气推开医务人员跳车。 “放开我……放开我!!” 即使被按住肩膀,手臂和腿上还有伤,那名女性也在往外挣脱,似乎是?想要离开。她的神色无比惊恐,好像身后有个大怪物追赶,即将?吞掉她似的。然而,腿脚似乎力不从心,她只走?出去两步,就跪坐在地上,那双腿砸地的声音听起?来就痛得要命。 接着,女子?开始呕吐。 她的脸扭曲萎缩,有如恶鬼附体,遮挡在杂乱的头发下。 “怎么回事?!” “她,她不愿意跟我们去医院……” “可能?只是?应激,冷静一下,同学。你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一群人劝着女子?,薛鸿宇也走?上前,但她依然疯狂摇着头,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从她口中呕吐出的秽物里,除了胃里的食物,还有一丝血色。 “咳、咳咳咳咳!滚开!离我远点!” 女子?浑身沾满了秽物,但还是?挥舞着手臂,将?周围的人隔开。 但她体力不支,很快就被人抬起?来,又抬上担架、塞到车里。在这过程中,女子?一直呕吐个不停,好像并非被撞伤,而是?其他?地方有什么问题一样。 接下来就是?那毫无反抗之?心的车主?跟着警察回去录口供,薛鸿宇收回目光,不再多看。 恰在此时,女子?尖利的叫声让路人皆是?一震。 “太重了……!太重了!!我要被压垮了!!放我回去……!!!太重了!!” “太重了!!我承受不了!!” 她声嘶力竭,吼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句子?,因为体力不支,只有靠近的几个人才听清楚她的喊声。 喊声当中混着恐惧的情绪,以及断断续续的抽泣。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小警察对着脸比划了一下,“要不要查查是?不是?喝多了?” “太……重了?” 薛鸿宇喃喃自语,眉头皱得极紧,“太重了。什么东西?太重了?” 小警察摊开双手,“要么是?学业,要么是?感?情,现在的大学生啊,压力也重得很。” “是?吗。” 薛鸿宇随口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这句话,他?曾经在哪里听过。 汪伟诚死?时没有留下遗书,监控表明?没有人上过楼顶,所以排除他?杀。只是?汪伟诚的死?状相当惨,尸检时,法医发现他?的内脏几乎都破裂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压爆的水球。 薛鸿宇原本并没有当回事。 直到几天后,第二件案子?发生了——死?者?是?汪伟诚的狐朋狗友,名叫孙康安。 孙康安有过盗窃前科,现在穷困潦倒,和汪伟诚一起?指望着靠赌发大财。他?俩臭味相投,经常聚在一起?,然而在汪伟诚死?前的两天,孙 康安也一反常态,没有去赌钱。 孙康安是?服药自杀的。 救援人员赶到时,他?还有一口气,但是?嘴巴里一直在念叨着“太重了”之?类的词汇。送医后,他?不治身亡。 尸检时,法医发现他?部分内脏破裂,虽然没有严重到汪伟诚的地步,但也是?一般人遭受不住的。他?们甚至怀疑,孙康安生前有过什么剧烈&#xe863;作、或者?患有隐疾。 薛鸿宇在孙康安的遗物当中,发现了一些照片。那些照片都是?他?偷拍的,有些是?老妇人、有些是?不知谁家的大门……薛鸿宇翻了翻,立即意识到,这些是?孙康安选择的偷窃物和偷窃对象! 他?从未停止过这种行为,只是?无人报案,再也没被抓到就是?了。 然而,这些照片当中,竟然还有他?偷拍的汪伟诚的家,以及一个做工精美?,工艺品般的天平。孙康安甚至给旁边写上了备注: 发财秘诀。趁早拿过来。 薛鸿宇记得,汪伟诚家中没有找到什么天平。 孙康安家同样也没有。 询问后他?才知道,汪伟诚与孙康安的赌运一直不好。汪伟诚是?从某天开始,忽然百战百胜,而孙康安……正是?从汪伟诚死?前两天,运气开始变好的。 那些狐朋狗友里也有人见过那架天平,说?是?汪伟诚的宝贝,汪伟诚喝醉后念叨了好几次——他?们都是?听个乐子?,倒是?不觉得那天平有什么贵重的地方。 运气这种东西?,薛鸿宇不太信。 但每当想起?这架天平,他?的直觉就在脑海中搅&#xe863;,害得他?的脑袋痛。 天平很关键。 薛鸿宇的心中,好像有个声音对他?这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和灌溉~~ 今天也在努力用100/h的时速码字,落泪 <p/ 40、第 40 章 晏秋岚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接到电话时, 她几乎快要?蹦起来,大脑一片空白。这通电话是来自医院的,医生们从伤者的手?机上找到了通话较为频繁的人, 一个个打了过去, 其中一个就是晏秋岚。 伤者是她的同学,和她住同一寝室,名?叫段雨兰。 她和段雨兰是朋友,虽然交情并没有那么深, 但也不是很糟糕。至少, 比起很多塑料姐妹情, 她俩的感情还算是真的。 段雨兰前段时间便总是缺席,晏秋岚也只见到她很晚才回寝室睡觉, 脸色雪白。 她还以为是心情不好,或者生了病……结果再接到电话,却是听到她车祸入院的消息。 “她……她在哪个医院?我这就来!” 晏秋岚手?忙脚乱地把东西都塞进包里,听着对面报出了医院的名?字,不远,是仓都大学的学生们经常去的医院, 她认得路。 不知为何,对面还补充了一句。 “你朋友的状态很不好……虽然她没有生命危险,但,可能是精神受了刺激, 我们安抚不了。” 这就让晏秋岚更加着急了。 她从桌子上抓起头绳和眼镜, 就向外跑去。跑到段雨兰的椅子跟前, 她还被绊了一跤,踉跄着摔到了地上。 “哎呦……” 晏秋岚揉着自己的胳膊,“什么东西?” 当啷。 刚才就是因为有个东西放在段雨兰的椅子下, 才让她不小心绊倒。此时,那个被晏秋岚撞到的玩意儿在地上滚了一圈,发出好听的声音。 它在闪闪发光。 看上去很精致,可能是谁送的工艺品。晏秋岚看出那是一架天平。 她不记得段雨兰有这种东西,但是段雨兰有个男朋友,或许是她男朋友送的。晏秋岚没有在意,将天平拿起,随意放在了桌子上。 天平的一端向下沉,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放,却没有达到平衡。 或许是个坏了的天平吧。 她移开了目光。 …… …… 电脑屏幕上播放着最近新闻。 陆旗没有看新闻的习惯,或者说,他?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情。从前他?只是每天闷头想着写些小故事,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注意起了新 闻来。 因为怪谈的出现。 怪谈的散布没有规律,他?完全不知道它们究竟在何方、附在了哪些日用品之?上,除了小怪谈,甚至还有些他?写的很夸张的怪谈并未被发现。它们可能带来极大的灾害,必须要趁早找到它们。 “你真的没有其他的信息了?长相,声音,他?和你的对话,什么都行。” 陆旗捏着手?机,有些急躁地追问道。 另一边传来司宙的声音,“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能记清的只有这些……陆旗,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着急?” 陆旗呼出一口气,“你确定这些就是全部了?” “嗯,确定。你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问这些?我看他?或许根本不知道那个镜子的功效……” “也许吧,谢谢你的帮忙。我不打扰你练习了,之?后再打给你。” 陆旗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便挂掉了电话。 在他面前的本子上,白纸黑字,写了许多关于墨镜男的情报。 “男性,墨镜较大,几?乎遮住全部容貌。卷发……身高和我差不多,而且看上去很年轻。”陆旗一条一条划过,“声音比较沙哑,似乎除了这个古玩市场,他?也会在其他地方出没。卖的东西很多,很杂,司宙去的那天,看到了文玩核桃、镜子、毛绒小熊、手?链……” “有一件奇怪的事情。” 一个人影穿过摆在屋子正中间的镜子,走到陆旗面前。方镜开口道,“我们都是怪谈的意识、怪谈的本体,但是司宙手?里的镜子很奇怪,虽然功能齐全,甚至还能张开领域,但是它的本体不见了。” 陆旗回忆起那个纯白的世界,确实,司宙的镜子不存在像无言、谈影这样的意识,而更像是一个工具或死物。司宙也从未提起过自己的镜子里有能够对话的存在,好像并没有撒谎。 司宙的镜子无法收录,因为没有本体。 怪谈的意识去哪里了? 陆旗咬着笔,靠在柔软的沙发上,觉得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一个古怪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成型:如果那个墨镜男知道镜子是怪谈,他?会不会正在贩卖怪谈呢? 怪谈是危险的。但是和天平、方镜一样,能够给主人带来一定利益的怪谈是存 在的,无论是带来好运,还是远离痛苦记忆,在它们没有露出獠牙之?前,都能带给主人大堆的好处。如果让不知情的人使用,尝到甜头,难保他?们会不会继续使用,直到被怪谈害死。 “对了,谈影……” “砰!” 陆旗刚刚开口,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发言。 是从天花板传来的,好像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所发出的声音。 楼上住的是汪伟诚,但是汪伟诚跳楼后,房间便被封锁了。虽然现在已经变成了整洁的空房间,但是,暂时还没有向外招收租客。 无论是房东还是租客,都对这个死过人的屋子很头疼。 所以,现在楼上应该是没有人的。 “砰!” 第二声闷响比第一次要轻许多。 除了重物落地声,还有些杂乱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有人在哭泣。 一般来说,恐怖片里哭泣的声音都是女鬼,但是,陆旗却听出楼上传来的明显是男音——听起来很痛苦,甚至掺杂着些许求饶的意味。 他?又想投诉隔音问题了。 接着,一阵吱呀声响过后,陆旗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爬上窗台的声音。 他?刚走到窗边,一个身影便从他的窗前落下。 依稀可以看到,那个人影拥有一张和汪伟诚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那张脸面目扭曲,完全看不出原本五官的形态,更像是被拳头砸扁了的一滩烂泥。他?歪曲的嘴角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与那天不同的是,他?的腹部敞开着。 字面意义上的敞开着。 他?的内脏从胸腔、腹腔当中掉落,如同一个又一个红色的气球。啪、啪、啪、啪!红色的气球落得到处都是,甚至有一部分落在了陆旗的窗台上。他?的玻璃被浅红色的液体所覆盖,内脏器官沿着玻璃缓缓落下。陆旗探头去看,汪伟诚的身影已经摔在了他?当初死去的地方,他?的肚子敞开,里面空空如也。 周围的路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身影。 很快,地上的血迹、汪伟诚,还有他?在陆旗窗户上留下的痕迹,便都消失无踪。 “砰!” 楼上又传来了重物倒地的闷响。 看样子,汪伟诚的灵魂还留在这里,迟迟徘徊不去。这应该就是所谓 的“作祟”吧?看样子,汪伟诚生前一定遭遇到了某种极痛苦之事,才让他的怨魂如此留恋这里,甚至重复着死去活来的过程。 十秒后,陆旗站在了电梯间通往汪伟诚家门口的走廊里。 “谈影,帮忙遮一下监控。” “好吧。” 谈影比划了一个手势,黑色的影子覆盖上几?个监控摄像头。 “无言……” 陆旗正想开口,低头却看见,汪伟诚房间的门已经永远失去了它的把手?。无言的嘴边露出了一截黄澄澄的玩意儿,随着她的&#xe863;作,它彻底消失不见,恐怕是彻底进到了肚子当中。 方镜看起来也惊呆了。 但总之,他?们顺利推开了汪伟诚的家门。 里面的杂物被收拾得很干净,完全没有了生活气息、地板上,几?滴黑红色有如血迹,沿着门口蔓延。看它留下的轨迹,汪伟诚大概是从门口就跌倒了,一路爬着试图站起来。在第二次摔倒后,他?艰难地爬到了窗台,然后一跃而下。 陆旗走到了那个跪在地板上的身影面前。 一股浓烈的恶臭冲击着他?的鼻腔,爬行着的汪伟诚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胸腔和腹腔都是半透明的,能够清楚地看到,在半透明的身体内部,他?的内脏正在被无形的压力挤压。这让他无比痛苦,脸上全是泪水。 “能吃吗?” “没问题。” 方镜走上前,手?搭上汪伟诚的肩膀,&#xe863;作很轻柔。 汪伟诚抬起头,每当他?有所&#xe863;作,透明的身躯里,那些红色的内脏便会随之抖&#xe863;,看上去格外令人恶心。 “痛……好沉、好沉……好沉……” 他?用那张扭曲的脸向方镜求助,但小孩子模样的怪谈只是张开了嘴巴。 …… …… “哎哟,我看您和这个东西有缘,要?不要?买下试试?” “不买,快滚,滚。” 陆旗行走在街道上。 是仓都大学附近的古玩街没错,他?像一个透明的幽灵,穿过了许多没有脸的人群。和上次在万彬彬的记忆中一样,周围的一切都是以汪伟诚的记忆为蓝本创造的。 陆旗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角落中的摊位。一个头发微微发卷,被墨镜遮住了大半部分脸的年轻男人正在向 路人推荐着他?的商品,奈何因为他语气轻佻,被很多人拒绝,甚至有些人直接推开了他?。 陆旗凑近看,也完全看不出他的长相,墨镜之?下一片模糊——这是因为汪伟诚根本不知道墨镜男长什么样,所以,记忆无法构筑出主人都不知道的东西。 汪伟诚穿着破了很多处的大衣,呆呆地站在人流中。片刻后,他?径直走向那个摊位,双手?互相搓着,显得很局促不安。 墨镜男愣了一下,而后开始了推销:“您有什么看上的吗?看看我新进的好货……” 汪伟诚的脸色灰暗,他?压低声音问道:“有人说你能卖让人发财的东西,真的假的?” “能让人发财……” 墨镜男露出一丝笑容,“当然是真的,我什么都卖。” <p/ 41、第 41 章 在?汪伟诚的记忆里, 陆旗对汪伟诚大致有了些了解。 他很贪。 这句话基本上是?废话,能够走上赌博这条路子的,很少有人不贪。汪伟诚属于没有什么能力, 却对一切都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那类人。他很容易相信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算命、转运,或许比起老年人,他更容易掉入保健品的陷阱。 他总是?听信那些狐朋狗友的话,买来乱七八糟的东西, 上当受骗的次数不少。 这次也?不例外。 被吃掉的记忆有限, 陆旗没看?到是?谁给了汪伟诚这个情报, 但是?,汪伟诚确实找到了墨镜男, 并?且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墨镜男只是?迟疑了一刹那,便回到摊位上,答应给汪伟诚能发财的好东西。 陆旗站在?汪伟诚身?边,在?简陋的塑料纸铺就的摊位上,他看?到了很多东西。 大多是?些小玩意儿,从饰品到玩具, 这些东西零碎地摆放在?摊位上,各有特色,不像是?出售的批发品。因?为汪伟诚的记忆也?相当模糊,所以只有部分商品有影像, 其中最为细致、最为显眼的, 便是?一个小天平。 墨镜男表示, 这便是?能让他发财的东西。 只要他把?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写成字条,放在?天平一端,天平就会接收到他的愿望。接下来, 只要静静等待就好。 “千万注意,太难的愿望是?没办法?实现的。”墨镜男说道,“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许太难的愿望。像世界和平那样的不行。” 虽然汪伟诚这样的人也?绝不会许这种愿望,但他还是?一一应下了。陆旗万万没想到,汪伟诚对于这方面的迷信远超常人,只要是?有关于运势的事情,他都照单全收,甚至还对墨镜男恭恭敬敬。陆旗觉得,他大概是?平常输惨了,才会这样。 离开时,汪伟诚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墨镜男仍在?原地,向?其他人推销着物品。 他并?非每个人都推销,而是?专门?选择自己看?中了的人进?行推销。 但是?汪伟诚没有在?意,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找了个地方,将天平小心翼翼摆上。在?他的 心中,天平就是?财神爷的神像。 在?得到这个天平后,汪伟诚的赌运确实变得很好、非常好。他是?个嘴巴不怎么严的人,喝酒后常常会把?这些事情透露自己的酒友。他们之中大多数都会把?这件事当玩笑,只有一个人相信了——那便是?名叫孙康安的男人。 陆旗跟在?汪伟诚身?边,已经?无?数次听到孙康安向?汪伟诚询问这件事,透露出自己的渴望。 接下来,故事的进?展很简单。汪伟诚得到利益时,也?被天平所诅咒,五脏六腑仿佛被什么东西挤压。他很快便受不了,辗转了很多医院检查,但没有任何一个医院给出结果。感到绝望的汪伟诚某天回到家中,发现自己的天平丢失了。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是?孙康安偷的。 陆旗能看?出来,汪伟诚自然也?能看?出来,只是?他此刻已经?无?暇顾此。他也?多次跑到古玩街寻找墨镜男,但每次读无?功而返,墨镜男分明是?知道后果才将那件物品卖给他的,自然不可能让他找到。 最终,汪伟诚在?极度痛苦之下想到了自杀。但在?他自杀的过程中,便因?为内脏所受压力过大而死。 从记忆中走出时,陆旗深吸一口气?。 “得找到那个名叫孙康安的人……不,不对。如果他和汪伟诚一样贪,那他现在?大概已经?凶多吉少了。” 陆旗的眉头拧在?一起,“我们必须找到天平去了哪里。” 墨镜男在?贩卖怪谈没错。 想到这里,他便头皮发麻。天知道墨镜男怎么做到的,但是?这些怪谈卖出去的话,问题就大了! “天平怪谈也?没有本体意识。”方镜说道,“很奇怪,和那面镜子一样,不知道本体去了哪里。” “墨镜男手上的怪谈都是?这样。”陆旗说着,打开了手机,“完蛋,我没留薛鸿宇的联系方式!” …… …… 晏秋岚赶到医院时,已近黄昏。 医务人员匆匆地推着银色的小车子通过,医院里的人和白天一样多,她费了好大劲,才在?前台问清楚了段雨兰的病房。等到了对应楼层,晏秋岚才堪堪松了口气?,虽然电话里的人反复表示车祸并?不严重, 但她还是?急坏了。 “左手数第三个病房……左手数第三个病房……” 她嘴里不停念叨着,人已经?站在?了病房外,小心翼翼地探头。 雪白的被褥,刺眼的灯光。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传出来,晏秋岚轻手轻脚走到唯一一个被子鼓起的床前,便看?到了段雨兰沉睡中的脸。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段雨兰。记忆里,自己的舍友总是?化着淡妆,栗子色的卷发光彩异常。但她万万没想到,现在?那头秀发已经?成为了杂草,她的脸色发白,比起之前瘦了不少。 “请问你是??” 一个男音问道。 晏秋岚吃了一惊,她太过专注于段雨兰,居然没看?到段雨兰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个男人。对方看?上去比她年纪要大,很英俊,手中正握着一个本子。 她记得段雨兰有个男朋友,但是?男人看?上去不像谁的男朋友,更像是?来调查什么东西的人。 她小声回答道:“我是?段雨兰的同学。请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出去说。” 男人率先?走出病房。 在?病房外,晏秋岚终于敢放大声音:“她,她到底怎么回事?” “晏秋岚同学,冷静一下。我为你说明情况。”男人说道,“我姓薛,这是?我的证件。” “……” “段雨兰小姐遭遇了车祸,不过伤得并?不严重。我们也?通知了她的父母,但她的父母在?其他城市,赶过来需要一定时间。”薛警官说道,“比较严重的是?她的应激反应。她拒绝来医院,拒绝治疗,伴有呕吐和惊厥,如果不看?着她,她还会拉扯自己的头发、掐自己的脖子。” “实际上,事故的原因?也?是?她突然冲出来,主&#xe863;撞上行驶中的车辆。” “我想问的是?,你对于她的状态有没有什么头绪。” 薛警官说完,便盯着她看?。 晏秋岚已经?听傻了,完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片刻后,她开始思考,“我没听说过她有什么隐疾,平常也?非常正常。哦,她前几天精神状态确实不好,但我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薛警官的视线移到病房,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 说出口。 他顿了一会儿,问道:“你有没有听过她说,自己身?上很重?” “很重?我不记得了……我们的学业也?不是?很重。”晏秋岚苦思道,“好像有?对,对,几天前她睡觉时喊过很重,还惊醒了,我以为她是?做噩梦。” 薛警官的眉头皱得更紧,“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天平?” 晏秋岚更加迷惑。 但是?,她立即想到了曾绊倒自己的天平:“我是?见过一个,在?她的桌子底下放着,我今天出门?才见到。和天平有什么关系?” 薛警官似乎刚想开口,但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对晏秋岚道了句歉,便去走廊的尽头接电话了。 是?个陌生号码。 薛鸿宇自诩记忆力不错,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号码。 “喂?” “薛警官,我是?陆旗,欠玻璃钱的那个陆旗……哈……呼……靠……跑死我了。” “陆旗?哦,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其实薛鸿宇更想问的是?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 “我……我从,我从,那个老大爷手里拿到的你的电话。”陆旗的声音起伏不定,好像刚刚经?历过长跑似的,“薛警官,A城这几天有没有死过人或者出过什么事故?这些事故里有没有一个叫作孙康安的人?” “你怎么……” “如果他死了,你有没有找到天平?” “没有。” “那么有没有其他被害人?就是?那种明明没有病却会说自己的身?体很重的人?” “有。” 薛鸿宇听出陆旗话语中的急躁,竟如实回答。 “他在?哪里?” “仓都大学附近的第五综合医院,住院部七楼。”薛鸿宇就像是?猜测到了陆旗接下来的问题,完全不等他问,便回答起来,“是?今天你看?到的那起车祸的被撞者。她的同伴说,出门?时见到了天平。” “我、我这就……这就到……” 十五分钟后,通往七楼的电梯当中,跑出一个满头大汗、与安静的走廊格格不入的人。 陆旗再次回到古玩街时,周围都已经?收摊了,还好他和怪谈们分头找人,拦住了已经?在?往回走的老大爷,拿到了薛鸿宇的电话。 薛鸿宇的帮助必不可少,因?为他没有权利去查看?监控,寻找天平到了谁手里,但薛鸿宇有。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临近中午的车祸里,被撞的人就是?天平目前的主子。 好吧,他真是?柯南体质,完蛋了。 陆旗跑到一半,薛鸿宇将他拦了个正着: “什么意思?解释清楚。” 陆旗平复了一下呼吸,认真地看?着薛鸿宇的双眼: “我们要找到那个天平,薛警官。如果不找到它,现在?病房里那个人会死,而且之后还会有人死,就像孙康安和汪伟诚一样。” 沉默蔓延在?他们之间。 薛鸿宇开口道:“很急吗?” “很急。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 “我可能拿不到上级的批准。” 薛鸿宇同样认真道,“所以要让刚才那名同学帮帮我们了。” <p/ 42、第 42 章 薛鸿宇是个奇怪的人。 和他相处过的, 无论是同学?、同事还是上司,都会忍不住要用?一?些奇怪的词语来形容他。他们甚至觉得,薛鸿宇可能是修炼成?人形的野兽, 因为他实在是太过敏锐。 有时他们之?间还会开?玩笑说, 别人办案都看证据,而薛鸿宇办案看的是直觉。 这并?不是出自于嘲笑,而是完完全?全?出自于对薛鸿宇的佩服。让薛鸿宇感觉有问题的人,一?定有问题——这是他们待在薛鸿宇周围总结出的某种法则。 薛鸿宇对某些信息的怀疑与信任, 都完全?依赖于他野兽一?般的直觉。 对陆旗也是如此。 但是陆旗完全?不知晓薛鸿宇的这些情?报, 在紧张的气氛当中, 他甚至呆愣了几秒,才缓缓恢复了思考能力。问都不问, 薛鸿宇竟然就用?实际行&#xe863;来表达了信任和支持,这比天平能杀人还要不可思议一?点。 眼?看着薛鸿宇已经?找上了坐在走廊外的女生,陆旗的脑子反倒转不过来了。 “真好啊,爽朗帅哥。” 他听见谈影饱含怨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陆旗不理会谈影的抱怨,跟在薛鸿宇身后。他发现这世间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坐在走廊上的女生, 他竟然有些印象。第一?次遭遇怪谈,也就是遭遇无言时,就是她?询问自己是否有事——仓都大学?一?年级的医学?生,晏秋岚。 “伤者名叫段雨兰, 是学?生, 一?年级。她?是伤者的室友, 晏秋岚同学?。” 薛鸿宇简短地介绍着,陆旗看到晏秋岚那担忧的脸色,估计她?并?不记得自己, 现在只是忧心?于舍友的遭遇。 晏秋岚满眼?茫然,并?不知道忽然出现的另一?个男人是来做什么的。 “晏秋岚同学?,长话短说。”陆旗立即道,“我是来帮忙的,我姓陆。你是不是见过段雨兰同学?的天平?” “啊,对啊,出门时见到的……” 晏秋岚更迷茫了,那天平只是一?个小小的工艺品,为什么来的人全?部?都在关注这个天平?这不是别人送给段雨兰的礼物吗? “那个天平是重要的证据,被 怀疑与两桩凶杀案有关。”薛鸿宇说道,“我们需要那个天平。” “我,我……” 晏秋岚一?下子慌了,“我用?手碰过,碰的时候没戴手套,有关系吗?” “没关系。”陆旗说道,“只要把?天平给我们就好。” 看到他们严肃的神情?,加之?有薛鸿宇的身份,晏秋岚二话不说便同意去取来天平。 陆旗本打算和晏秋岚一?起取天平,但晏秋岚表示,学?校目前不让外人进入,除非他们有证件——他偷偷瞥了一?眼?薛鸿宇,看样子,薛警官是不会为他行这个方便的。就连薛鸿宇自己也不愿过多插手,因为这是私人行为,没有得到过任何批准。 沉默笼罩着走廊。陆旗不论跑到哪里,都有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仿佛不交待就要将他吞吃入腹。他背后一?阵恶寒,薛鸿宇应该只是根据他的神情?判断出他没说谎,又事关伤者的安危,才会相信他的说辞。但现在晏秋岚走了,薛鸿宇要和他算账了。 陆旗小心?翼翼举手:“我可以?解释的。” “说。” 薛鸿宇的鼻尖快要贴着他的鼻尖,陆旗感觉自己正?在被当作犯人审问,决心?拿回一?点主&#xe863;权。 “我只是个热心?市民,热心?群众。”陆旗忽然提高音调,一?脸正?气,“我接到网友消息,怀疑可能有人针对持有天平的人进行精神诱导,害他们自杀!为了防止下一?个受害人出现,我决定向警察同志举报这件事!” 薛鸿宇满脸写着“我不信”,但陆旗却是越说越来劲,“警察同志,你不要不相信。现在这些人啊,歪门邪道多得很,像汪伟诚、孙康安这种人,就极容易上当受骗,别看他们年纪大,其实内心?很脆弱,就容易中这种诱导……”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杂乱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不知为何,陆旗发觉自己总被打断说话,不过这次他倒是很庆幸,因为他已经?瞎扯到脸红的地步了。 发出咳嗽声的是段雨兰。 药效用?尽,她?已经?清醒了过来,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病房当中的一?切。她?黑白分?明的眼?珠似乎马上要从眼?眶中掉 落,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与身份证照片上的那个漂亮女孩已经?完全?不相像了。她?刚开?始甚至没办法好好说话,过了很久,才如梦初醒般开?始运用?自己的嘴唇和舌头。 她?发出的第一?声便是那撕心?裂肺的咳嗽。 薛鸿宇和陆旗一?个没心?思扯谎,一?个没心?思听别人扯谎,双双冲进了病房。 雪白的被单上留下了些许深褐色的痕迹,段雨兰捂着嘴巴,眼?睛瞪得极大。从她?的指缝之?间,有红色的液体滴落。看到这些颜色,她?的容颜肉眼?可见地扭曲了,脸上的表情?甚至说是里鬼附身也毫不夸张。 她?胡乱将这些颜色抹在雪白的被单上,张开?嘴,发出了像是哭泣又像是讨饶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呜呜……啊……” 简直如同濒死的鱼,她?张大嘴巴,却不能缓解任何疼痛。五脏六腑好像被一?只大手捏在掌心?,挤压之?间,带给她?了无尽的痛苦。 “好重……好重……” 不只是内脏的重量让人难以?忍受,双肩也沉重得要命,让她?连从床上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比起这些,车祸时胳膊和腿上的擦伤都不值一?提。 她?早已经?被痛到想要去寻死的程度了,可是,面对着冲撞来的轿车,她?还是会觉得害怕。活下来之?后,她?还是会觉得有一?点庆幸。 想到这里,她?的胃里又传来一?阵阵的绞痛。 一?只手将温热的毛巾递给她?,段雨兰愣了一?下才接过。她?的床边站着两个男人,一?高一?矮,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她?抓住毛巾的手一?下子攥紧,钻心?的疼痛又顺着喉咙开?始蔓延,让她?连连咳嗽。 “你们……是谁?”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些,但还是失败了,“咳咳咳、咳咳……我……咳……” 薛鸿宇的声音不变:“警察。” 陆旗没有回答,他倒是看了看薛鸿宇,小声问道:“我能和她?单独相处一?会儿吗?” “我要旁听。”薛鸿宇在旁边搬了椅子递给他,看样子是赶不走了,“防止你刺激病人情?绪。” 陆旗耸了耸肩。 段雨兰的眉头深深纠结在一 ?起:“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我不追究那个人的责任,也不需要你们救我!咳咳、咳咳咳咳……” 她?说到一?半,又开?始咳嗽起来,唇间溢出了血红色的痕迹。 陆旗无奈道:“段雨兰同学?,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了那个天平,又是如何使用?它的。但是,你现在很危险。” 段雨兰瞪大了眼?睛,但陆旗总觉得,她?最恐惧的并?不是死,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你还有救,听我说。”陆旗站起来,直视她?的双眼?,“告诉我,你用?天平做了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我就能救你。你也不想一?直这样痛苦下去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喉咙里发出尖利的叫声,双手几乎要将被单撕裂。薛鸿宇已经?站起来,随时准备介入他们之?间,再这样疯狂下去,很快段雨兰就会引来医生。 “冷静下来!还可以?补救,你还很年轻,不该在这里结束。” 陆旗不擅长劝人,他已经?想到了一?万种网络上的毒鸡汤,“我不知道你家庭的情?况,所以?就不乱劝了。我只能跟你说,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段雨兰停止了尖叫,疼痛冲击着她?的神经?,她?的情?绪却慢慢平静下来。 她?缓缓地、沉沉地摇了摇头。 见到她?的情?绪平静了很多,不再是拒绝配合的样子,陆旗问道:“首先,你是从哪里拿到天平的?还是说谁给了你?” 段雨兰的目光一?阵呆滞,接着,她?开?口道:“啊……啊……我……我……” “嗯?” 陆旗发现一?丝不对劲。她?明明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嘴巴里却无法发出声音,就像是有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咙似的,只能发出一?些残缺的音节。 段雨兰自己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好像完全?没料到会这样。她?双手抚摸着自己的喉咙,接着,那抚摸变成?了一?种抓挠。她?的眼?珠瞪视着天花板,几乎要从眼?眶里生生掉落。 “住手!停下!” 薛鸿宇一?声冷喝,抓住了段雨兰的双手。 饶是她?用?了极大力气,也敌不过薛鸿宇的控制。 段雨兰的眼?睛里逐渐有了一?点光,她?白皙的脖颈上,一?行又一?行抓挠出的血痕传递着刺痛,但她?似乎完全?不在乎了。 薛鸿宇用?眼?神示意陆旗不能再问下去,但段雨兰再次开?口,似乎不说出什么就不罢休。 “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冷静一?下。” “啊……我……我……” 段雨兰不理会陆旗的劝说,固执地开?了口。陆旗来不及顾及对方的性别,连忙捂住她?的嘴巴,然后从自己的背包当中取出了一?面嵌有水钻的镜子。 段雨兰憔悴的面容出现在镜子当中,她?的神情?逐渐变得平和、茫然,接着,便是长久的安静。 陆旗在心?里说了声抱歉。段雨兰这么说下去怕是有危险,只能强行吃掉她?的记忆了。 她?身上有可能存在着其他的诅咒,比如……答应保密的事情?绝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薛鸿宇闷声道:“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可能是累了吧。受的刺激太大。”陆旗头也不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应该也觉得休息一?下比较好。我们老家管这个叫作镜子疗法,精神病人看到了也会平静。” 他发现自己扯的谎是越来越离谱了。 薛鸿宇不作声了,但他依旧牢牢地跟在陆旗身后半步的距离,比起保镖更像监视者,大有陆旗去哪里他去哪里的意思。 “叮叮叮叮叮——” 薛鸿宇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是晏秋岚,这是他今天新放入通讯录的第二个手机号。 他按下接听键,晏秋岚的声音有些慌乱:“薛警官,我,我没找到那个天平,我已经?找遍了宿舍里……但是怎么样都找不到它!” …… …… 陆旗忽然觉得,谈影可能是对的。 麻烦事实在是太多了,还不如直接睡大觉。段雨兰明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没命,却不愿意配合;现在天平还不知所踪……陆旗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该死的墨镜男揪出来千刀万剐。 夜色浓郁,开?车中的薛鸿宇再次开?口了: “所以?说,天平有可能是放贷人用?于迷惑人心?的新型心?理控制方式?一?种催眠用?器具?现在 居然有这么神奇的手段……难以?置信。” 因为夜色已深,他坚持送陆旗回家。 在车上,不可避免地,他们谈起了奇怪的话题。薛鸿宇对陆旗知道这些情?报的原因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但陆旗并?不想随便告知怪谈们的存在。 一?是不确定薛鸿宇是否会相信。 二是,因为有墨镜男的先例,他不能确定薛鸿宇是否和怪谈完全?无关。 三是,即使薛鸿宇是个很好的帮手,他也不想让他被卷入怪谈的领域里。 思来想去,陆旗还是用?粗糙的谎言回应。 “我怀疑段雨兰可能是和孙康安他们一?样,欠下了债。”陆旗寻找着措辞,“在追讨过程中,她?感到了很大危险,才会尝试自杀?甚至有可能,让她?欠债的人具有某种心?理学?技能……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正?好是晚高峰,车辆拥挤,薛鸿宇的车只能龟速前进。红灯亮起,他便不再看着前路,而是上下打量陆旗,右手食指敲击着方向盘。 直觉让他感觉不对,薛鸿宇开?口道,“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都是我的猜测,猜测。”陆旗摸着鼻梁,“而且,很多情?报是我的网友告诉我的,或许这个组织正?在四处作案,墨镜男就是其中一?员。” 说得越严重越好,让薛鸿宇去挖,说不定能得到墨镜男的蛛丝马迹。 “猜测……但我觉得,你说得不是很有底气。” 薛鸿宇评价道。车子再度启&#xe863;,陆旗看到周围的景物越来越熟悉。 “薛警官,我真的只是个热心?市民。你与其注意我,不如注意一?下我提醒你的犯罪团伙。” 陆旗解开?安全?带,他已经?到达了公寓楼下,“晚安,薛警官。” 晏秋岚没能找到天平,据她?所说,她?出门前将天平放在了段雨兰的桌子上,可能太过显眼?,被谁拿走玩了——她?表示自己会联系舍友,尽早找到天平的下落。 陆旗对此不太乐观,他怀疑,因为墨镜男的缘故,现在存在一?批知晓了怪谈物品存在的人。 怪谈物品确实有好用?的一?面,这会吸引很多人“作死”。 “陆旗。至少要明天。我尽量快一?些拿到上级 的批准,查仓都大学?的监控。”薛鸿宇摇下车窗,大声道,“我会尽我所能的,别乱跑。” “没问题。麻烦你了。” 陆旗向他挥了挥手。 告别薛鸿宇后,他反倒没有那么着急了。 急也没什么用?处,而且他隐约觉得,段雨兰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她?究竟从哪里得到了天平。 她?和孙康安认识?不太可能。 为什么连天平的来历都要隐瞒? 陆旗实在是想不通这些,他叫出方镜,少年模样的怪谈歪了歪头,便领着陆旗进入了段雨兰的世界。 与之?前的世界不同,段雨兰的世界很明显更清晰、更正?常一?些。可以?看出,她?对自己的同学?很是关注,几乎每一?名同学?的脸都能清晰地显现在她?的世界中,陆旗也看到了晏秋岚。 段雨兰来自于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或许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她?格外好强、渴望着被他人认同,始终抱有一?种扭曲的自卑心?。每个从身边走过的同学?,头上都被她?贴上了纸条,写着他们擅长的事情?、不擅长的事情?,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超越他们。 但她?的力量显然是存在极限的,自从进入仓都大学?,她?的努力似乎被天才们全?方面碾压。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待遇,她?开?始焦虑、失眠,甚至于求神拜佛——陆旗猜测,这与她?老家的父母比较封建迷信有关,总之?,段雨兰开?始沉迷于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正?是在这时加入了一?个网络聊天室。 这个网络聊天室是别人推荐给她?的,据推荐人所说,在这里能够畅所欲言、得到各种解决问题的方法。段雨兰没有在意,只是当这是个普普通通的交流场所,便加入了进去。 这个聊天室的成?员不使用?网名,而是使用?数字作为代称,段雨兰是最晚加入的,得到的数字是十一?。 很快,她?发现这个聊天室有些古怪。他们在里面交流的,总是什么“怪谈”,好像那些怪谈故事是真实发生的一?样。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被生活压力逼疯,在这里分?享一?些小故事也不失为解压的办法——况且其中不少故事很有趣,段雨兰 自己也觉得有意思,不知不觉便融入了这个聊天室。 陆旗继续向前行走,段雨兰的身影飘忽。有段时间,她?一?直埋头沉浸在创新大赛的准备上。陆旗上学?时倒是完全?没参加过这种东西,但看段雨兰的记忆里,仓都大学?似乎很看重学?生的综合素质,如果能拿到名次,日后将会好升学?不少,所以?段雨兰非常注重这次活&#xe863;。 但她?心?知肚明,自己的能力恐怕拿不到名次。 她?曾几次在聊天室当中抱怨这件事,得到不少安慰。其中,代号为一?号的聊天室网友格外热心?,他甚至私聊了段雨兰,告诉她?自己可以?帮上忙。 一?号在段雨兰的心?中是个靠谱的大哥哥,因此,她?的求助未带多少迟疑。 一?号:太巧了,我正?好有能帮你的好东西,但是必须答应我,包括我们的对话内容、我给你的宝贝以?及这个聊天室的存在……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的秘密。 十一?号:好的,我答应你。 陆旗的眉头跳了跳。 段雨兰只把?这个保证当作是普通的对话,但是很有可能,正?是从此时开?始,她?便真的无法将秘密告诉任何人了。 陆旗在小本本上记下:不能随意与一?号对话,不能随意答应任何人。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一?号给了十一?号段雨兰那个天平,段雨兰则半信半疑地对天平许下了小小的愿望:她?希望自己运气稍微好一?些,能拿到名次。 天平实现了这个愿望。 段雨兰确实拿到了名次,但是,她?拿到名次的原因,是以?其中一?名参赛选手失足掉进景观湖,意外溺死为代价的。 看完记忆,陆旗皱起了眉头。 这下麻烦了。 段雨兰希望自己的运气好一?点,相应的,对手运气差也是她?运气好的体现——只是万万没想到,对手就这么运气差到死了。 人命债可不是说还就能还得起的。 实际上,无论向天平要求什么,都会落入陷阱。因为万事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使是细小的索求,也可能导致可怕的结果。 “虽然贪的很少,但终究是贪。” 方镜行走在段雨兰的记忆里,用?略带可惜的眼?神看着面容还很漂亮的女子,“现在怎么办?连这个也要救?虽然她?不是有意的,不过毕竟有人因为她?死了。” 陆旗摇了摇头,“救不回来了,她?身上的债是还不掉的,只能用?其他办法了。” “但最重要的还是那个聊天室……”他沉吟半晌,“调监控交给薛鸿宇,我们去看看,这个所谓的聊天室是什么。” <p/ 43、第 43 章 第二天一大早, 陆旗便打开了电脑。 薛鸿宇倒是早早发来了短信,效率高得出奇,但?是打开短信的一瞬间?, 陆旗发现自己想错了。薛鸿宇传递的信息很简单, 一是他被上司骂了,二是,即使被骂了,他也?会尽快获得批准。 在等待的过程中, 陆旗搜索了“怪谈聊天室”这几个字, 网络上顿时出现了好几个搜索结果。但?基本都是些?常的聊天室, 没有任何一个是他想要的。以段雨兰的记忆来看,如果想要加入这个聊天室, 最少也?需要他人的举荐。 陆旗不死心,又在常有大学?生活跃的论坛上发了自己的求助,但?依然一无所?获。 “或许……怪谈聊天室的人是用锁定的方式来邀请的。”陆旗思考着,“墨镜男会和聊天室有关吗?不,很有可能有关,毕竟天平是他卖出去的。” “如果段雨兰会被邀请, 那?么,至少有人知道段雨兰的状态,知道她会相信这些。很有可能那?个人就在段雨兰身边。” “舍友?同学??老师?” “同理,孙康安和汪伟诚, 这两个人又是从何处知道了这些?有可能也?是网络。但?是这么看来, 就有一个巨大的网络陷阱, 不断地引诱着他们去使用怪谈物?品。” “墨镜男究竟是不是人类?为什么怪谈上没有本体?”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陆旗觉得有些头大。 临近?午,薛鸿宇才打来电话, 表示自己拿到了许可,现在人就在陆旗楼下。 今次他没有开车来,只骑了一辆共享单车,但?看起来仍旧英姿飒爽到惹同性嫉妒。 看到陆旗古怪的眼神,薛鸿宇简单解释道:“赶得比较急。你会骑车吗?” “要骑到仓都大学?有点困难。”陆旗眨了眨眼,“你还真来了,我以为你会说剩下的自己查,不要我插手。” “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给的情报,考虑到有可能有其他人受害,还是让知情人参与比较好。” 薛鸿宇的回答认真到极致,挑不出一点刺来,“上车吧……抱歉,我可能有点晕了,你上不了车了。附近的公交站在哪里?” 陆旗看他脸色不太对 劲,大概是上司真的将?他骂得有点晕头转向,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愧疚来。 日后送他一包烟? 薛鸿宇好像不抽烟。 陆旗?思考着有的没的,薛鸿宇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把他拽下了人满为患的公交车。 仓都大学?门?口人头攒&#xe863;,和昨天没什么两样。发生事故的路段已经放开了通行,没有人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也?对此并不关注。 陆旗借着薛鸿宇的光取来了监控,由于是宿舍的原因,房间?内没有安装监控。段雨兰的书桌位置比较偏僻,走廊上的监控完全照不到她,只能照到进出宿舍的人,连宿舍外?面的监控也?只能勉强看到她桌上小?小?的一角,根本看不到放天平的位置。 好在仓都大学?是四人寝室,进出的人不至于让人眼花缭乱。 “这像素……包浆了吧。”陆旗看着监控,忍不住皱眉,“脸都看不太清楚。” “特征还算清晰。” 连薛鸿宇都有点赞同的意思,“她们宿舍是仓都大学?的旧楼,设备没有更新很?常。” 走廊的画面之中,清晰地拍到了晏秋岚出门?时的情况。据她所?说,被天平绊倒已经是下午时的事情了,寝室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和她所?说一致,其余两名舍友都是在晚上才回来的,并且进了寝室后便没有出来。 唯一一个曾拜访她们寝室的客人是学?习委员,只拿了她们的课堂作业,聊了几句便走了。 陆旗看到画面中有个看上去格外?干练的短发女生——晏秋岚为他们指出,这就是那?位学?习委员,名叫冉惠。 天平虽然是个精致小?巧的工艺品,但?是毕竟体积摆在那?里,不是揣进兜里就能取走的。想要带走它的话,还是需要些许遮掩的,因此陆旗觉得学?习委员的嫌疑最大。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人藏在了自己的物?品中,或者趁乱带出了寝室…… “你觉得呢?” 陆旗询问薛鸿宇。 薛鸿宇将?两段录像的进度条拖&#xe863;,指着画面上抱着一摞作业纸出门?的短发女生:“应该是她。” “她的手法很生疏,非常不自然。身体前倾,想要挡住某样东西……就在这里。”薛鸿宇 的指尖点了点屏幕,“相对应的,窗户外?面的监控虽然只能拍到一角,但?她显然不知道。她应该是在段雨兰的桌子?面前做了很多掩饰性的&#xe863;作,停留的时间?很久,所?以不小?心让自己左手的手链入镜了。看,尽管只有一瞬。” 在他的指尖,陆旗看到了一角模糊的、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影像。对比学?习委员较为清晰的影像部?分,一点都看不出那?是同样的东西。 这也?能看清楚是手链吗?但?看薛鸿宇的神情,没有半点诳他的模样。 “谢谢你。” “不用谢。”薛鸿宇说着,关掉了监控录像,“我能取到的权限仅限于此,不能问讯,否则会被投诉举报。晏秋岚同学?倒是可以和她当?面对质,但?是会影响他们的关系。” 说到底,天平的主人暧昧不清,学?习委员就算拿走了,也?不能被定什么罪名,她只要辩称自己是看着好玩就行。 陆旗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会盯准天平。 “我会问出来的,交给我吧,反?天平也?是我要找的东西。”陆旗提议道,“这是热心市民?的责任。” 薛鸿宇挑了挑眉毛,好似想要讽刺他两句。 “如果事关放贷组织,那?就不是你一个普通市民?能解决的。”他叮嘱道,“玩侦探游戏可以,但?是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明白吗?” “明白,sir。” 陆旗对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薛鸿宇没有停留多久,归还录像后便消失了。陆旗之前听他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似乎是姓肖的上司在喊他归队,又有案子?要查——不过听对方的语气,陆旗觉得多半是不想要薛鸿宇再私下纠结什么天平问题。 虽然很不道德,但?陆旗还是让谈影在晏秋岚的寝室周围转了一圈,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怪谈的气息。 接下来就是怎么找到那?个学?习委员了。陆旗不打算打草惊蛇,向晏秋岚要来了课表,准备去旁听一节课,先从旁观察一下这位学?习委员。 谈影的声音中有一丝不可置信:“为什么她要去上课?网上不是说,大学?生都不上课的吗?” “你以为人人都是这样啊?”陆旗有些无奈,“像 仓都大学?这种有名学?校,不上课期末就会被刷掉。更何况她是学?习委员,一节都不能缺席。” “学?习委员是什么?能吃吗?” 方镜激&#xe863;地从水墨画里探出头来。 陆旗连忙把《怪谈手册》合上,但?方镜不依不饶:“好吃吗?我也?去吃一个看看?” 万彬彬没有上过学?,只是呆在狭小?破烂的房间?里,自然不可能给他提供什么有趣的记忆。显然,刚刚吃掉的段雨兰的经历要更好玩一点,这也?让他对所?谓的大学?生活有了一种向往。 谈影对他的向往嗤之以鼻:“小?鬼懂什么,肯定是在家?里睡觉舒服。等你被逼着熬夜工作就知道了。” “说的好像你工作过一样。”方镜反击道,“你也?大不了多少吧?要不是比我多根网线,你怕是连话都不会讲。” “你们这都吵的什么东西……” 陆旗觉得自己无法评价这种幼稚的争斗,遂将?《怪谈手册》彻底丢进影子?里,让他们自己继续吵。 大约有五年以上没有听过大学?课程,陆旗竟然有一丝怀念。 除了一些基础课程,一年的排表里倒是还有些其他课程——例如就业指导啊、心理健康教育之类的。陆旗瞥了一眼,确认这节课是心理健康教育,然而即便如此,他们的学?习热情还是很高涨,前排座无虚席。 陆旗为了不打扰他们,自己挪到了后排坐下。 他的位置恰好在冉惠的斜后方,倒是很好注意她的情况。 和为朋友着想,所?以很招人喜欢的晏秋岚不同,也?和即使将?别人当?作对手,却不忘记维持表面关系的段雨兰不同,冉惠的周围孤零零的,竟然连同桌都没有。她的桌面上铺开了许多书本,几乎都是陆旗看不懂的类型。 和周围聊着天的小?团体完全隔绝,她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 直到这节课的教师走入,她才默默将?这些书本都收到一起,装在了桌兜当?中。 站在讲台上的男性讲师拍了拍手,似乎想要吸引聊天的同学?们的注意。 啪、啪。 台下当?即变得相对安静,那?名男性讲师微微一笑,“一个礼拜不见,同学?们!想不想我呀?” “ 不——想——” 台下有男生拉长音调回答。 冉惠没有回答,但?她的双眼紧盯着男性讲师,看上去说不出的认真。在听到有男生不大礼貌的回答时,她便会皱起眉头,显露出不认同的神情。 台上的男性讲师并不介意,他只是笑了笑,便操作起了电脑。 陆旗本以为他要放PPT,谁知道,他打开的却是视频软件——接着,软件开始播放起《猫和老鼠》,底下响起了欢快的赞美声。 怪不得他们都抢前排,原来是为了猫和老鼠…… 陆旗哭笑不得。 男性讲师点击播放后便离开了讲台,径直向后面走去。陆旗本以为他是要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然而,他直接坐在了自己身边的空位上,问道:“这里有人吗?” “有人。” “都上课十分钟了还没到?” “他睡过头了。”陆旗说道,“我已经通知他了。” 男性讲师完全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反倒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在他来之前,我先坐一会儿,你不介意吧?” 我说介意的话,你会走吗?陆旗已经懒得问了。 “对了。”男性讲师似乎发现很有趣的东西,忽然看向他,“这位同学?,你应该不是我们班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耳朵好像发炎了,这两天好痛……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更新晚了实在抱歉T T <p/ 44、第 44 章 一般来说, 这些教兴趣课程的老师,恐怕永远都不会记住任何一个学生的名字。 至少陆旗上学时是这样,像这样的课程根本不会有人听。底下的学生自顾自做想做的事情, 上面的老师也不会多么认真, 只会照着书?一直念。刚才看到这个讲师较为年轻,甚至还会给放猫和老鼠,陆旗还想着可能是个摸鱼老手——谁知道?他竟然直直盯着自己而来。 然而直到这时,陆旗也不觉得这名讲师确定自己不是这里的学生。这种?问话多半只是为了诈他一下, 要是现在认了, 或者表情上有异常, 那?才是进了对?方的套。 “其?实啊,我觉得。”年轻讲师再?次开口道?, “你不仅不是我们班的学生,甚至还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不对?,你应该根本不是学生。” 他的声音几乎算得上笃定,能听出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是自信。 陆旗趴在桌子上,“老师, 我的心灵受伤了。” “要是我认错了,那?我向你道?歉。”年轻讲师笑眯眯道?,“我觉得你不是我们的学生,是因为我的课很?有名气, 大家都喜欢抢着坐前排看猫和老鼠。我上了这么多节课, 还是第一次见到坐这么靠后的人。” 他也……太自信了吧。 陆旗感觉自己有点被对?方的气场震撼到, 到底是怎样的自信才能让他说出这种?话来。 “我不喜欢看猫和老鼠。”陆旗摊开双手,“我小时候看太多了,现在对?猫和老鼠有应激反应。”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看猫和老鼠?” 年轻讲师露出了一副夸张的震惊脸,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谬论。但陆旗却觉得浑身不舒服,原因无他——年轻讲师的眼睛当中完全看不出任何对?《猫和老鼠》的喜爱。他的震惊、他的言语,一切都包含着刻意过头的感觉。 陆旗不喜欢这种?充满演技的表现。 但年轻讲师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不适,只是继续问道?:“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大学生不知道?代课讲师的名字很?正常。” 陆旗说道?,“我从来不记这些东西。” 年轻讲师的 笑容加深了,他完全不介意被陆旗这个“学生”如此对?待,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快的情绪。如果是其?他人,大概会觉得他脾气很?好?、轻易就能与学生打成一片。但不知为何,陆旗本能厌恶着他,觉得他的所有表现都带着一层虚伪的面纱。 他应付不过来这类人。 “我姓叶。”年轻讲师将?手掌搭在陆旗的肩上,“叶子默,这是我的名字。同学,你呢?” “我姓王,名叫王七。” 陆旗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似乎没什么兴趣。 听起来像假名,实际上也确实是假名,但叶子默并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接着,他坐在椅子上,四?平八稳,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安安心心看起了猫和老鼠。 陆旗实际上并不讨厌猫和老鼠,他一直很?喜欢&#xe863;画片。不过一个人看和与一大堆嘈杂的人一起看是两个概念,从初中高中开始他就讨厌在教室里放映电影的课,因为总会变得很?吵。 小团体们喜欢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打破安静,让陆旗没办法好?好?看电影。 猫和老鼠的播放中也是如此,不少学生交头接耳。但是陆旗发?现,有几个人还是看得格外认真,尤其?是冉惠,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在看&#xe863;画,而像是在进行着什么左右人类未来的重要研究。 叶子默原本在看猫和老鼠,此时却悄悄观察起陆旗来,“你看上去没那?么不喜欢猫和老鼠。” “是吗?” 他还要在猫和老鼠上纠结多久?陆旗抿了抿唇,不想评价。 “从你的神?态可以?看出来,你并不是讨厌猫和老鼠,你或许讨厌的是他们。”叶子默指了指位于前方的小团体们,“你觉得他们很?吵?我感觉到了,你刚才看向他们时,眼中很?冷淡,并没有怀念。我想你上学时就不喜欢这样吵闹的人,而且并没有自己的小团体。” 陆旗笑了笑,不置可否:“你还真厉害,只看一点就能看出来?” “虽然我的课堂上放猫和老鼠,但那?是无奈之举好?吧?” 叶子默抱怨道?,“完全没人听课,我也没办法。现在的大学生啊,只知道?学那?些重要的课程 ,赚学分。像我们这种?课程,从来都是被他们当作休闲娱乐的。但其?实啊,心理健康也很?重要的。” “现在大家压力大了,都不把心理健康当回事。其?实不然,看上去很?正常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不寻常的地方。”叶子默好?像来了兴趣,双手比划着,便和陆旗讲了起来,“人们通常不把这一点不寻常的地方当病,用太累了、太脆弱了的理由来迷惑自己,久而久之,那?个病就会变得更重。” “就像水一直滴在同一个孔洞,终有一天,它会变得很?大。” 这人……要说多久才停啊? 陆旗翻了个白?眼,他的视线越过叶子默,看到了冉惠。令他惊讶的是,冉惠此时竟然也在看他。 她的视线飘忽不定,像是看着陆旗,又像在看叶子默或者窗户,但那?视线很?明显充满了警戒与敌意。 陆旗来了兴趣,忽然问道?:“叶老师,你们班上有个叫段雨兰的学生吗?” “段雨兰?”叶子默作出思考的模样,“我想想……啊,是个很?努力的孩子,还拿到了创新大赛的名次。” “以?叶老师看来,像她这样的孩子,有所谓的心理问题吗?” 陆旗看似不经意地询问道?。 叶子默沉吟半晌,忽然哈哈笑道?,“这就是学生的隐私了。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辅导师,不是他们的班主任。” 陆旗的余光瞥见冉惠仍然在往这里看,她的目光愈加凶狠,好?像要把谁生吃活剥。叶子默说到兴头上时,便会有些&#xe863;作,譬如将?手放在陆旗肩上——每到这时,陆旗便会看到冉惠的眼眸中充满了一种?怨恨。 说是怨恨或许不准确,好?像更接近于自己的玩具被抢走时的埋怨,俨然是冉惠将?他当成了某种?敌人。被这样的目光盯着,陆旗竟然觉得有点背后发?寒。 “你在看什么?” 叶子默好?奇地问道?,顺着陆旗的目光,他也看向了冉惠的位置,“哦?这就是来蹭课的目的?看上了班上的学生?” 他的音调里不知不觉带上了促狭,陆旗能听出他是真的对?这个八卦很?感兴趣。 陆旗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去 ,“你觉得她怎么样?” “教师这样评价学生不太好?。” 叶子默一本正经,可是嘴巴里的话却没停下来,“她同样是个很?好?的学生,但她不喜欢和同龄人扎堆。” “你认为她是有问题的孩子吗?” 陆旗继续问道?。 叶子默的眼眸停留在他身上一会儿,接着,他笑了起来,“王同学,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在意这些孩子们的心理问题呢?” “在意祖国?栋梁难道?还是不正常的事情了?” 陆旗理直气壮地反问,“叶老师不也很?关注?” “我可是这所学校的心理辅导员啊。”叶子默苦笑道?,“怎么说得好?像我在偷鸡摸狗一样。”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完全没有被冒犯到的愤怒。 猫和老鼠播到了尾声,下课铃声也如期响起。前排的男生在聊下课后去哪里吃饭、又去哪里打球……叶子默对?陆旗点了点头,回到了讲台上。 陆旗注意到,冉惠也没有再?看着自己,而是认认真真看着台上的叶子默。 果然,她很?在意叶子默,那?恐怖的眼神?也是因叶子默而产生的。 她失去了对?陆旗的所有兴趣,将?书?本整理好?,塞进背包当中,就这么走出了教室。冉惠孤零零的背影与其?他人并不搭调,陆旗曾问过晏秋岚的想法,但她也不大了解冉惠——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学习委员总是一个人。并非是大家孤立她,而是她不接纳任何人。她与人的交流仅限于收发?作业时的几句对?话、日常问候,除此之外,她从不主&#xe863;出击。 叶子默也走出了教师,走向冉惠的反方向。 “她的身上有天平的气息没错。”书?册里的怪谈做出提醒,“不确定还在不在她身上。” “我知道?了。” 陆旗应了一声,跟在不远不近的位置。 老实说,他的跟踪技术并不好?,但是冉惠看上去完全没心情管自己身后有没有人。她像个机器人一样冲进食堂,风卷残云一般用完餐,接着又消失不见。 急着去图书?馆? 陆旗有些好?奇,但出乎他预料,冉惠并没有去什么图书?馆。她只是回寝室休息了一会儿,大约半个小时后,天色渐 黑,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走出了寝室。 “爹,我觉得这样不好?。”谈影病恹恹道?,“跟踪妙龄女子一整天了,要是薛警官看到一定先抓你。” “我这是观察敌情,敌情懂吗?” 陆旗站在路边吃雪糕,以?伪装路人,“这雪糕好?软,我喜欢硬一点的冰棍。” 等他吃完了冰棍,冉惠也走进了教学楼里。 这栋楼好?像是旧楼,很?多地方都显得有些脏兮兮。偶尔能看到几个教室里亮着灯光,好?像这里很?久之前这栋楼就不再?用来上课,而是给学生们当作活&#xe863;室,学生会就在一楼的拐角处。 冉惠一口气走到了六楼,也就是顶楼。 活&#xe863;室是按照重要性排布的,比较靠上的都是些没什么人气的社团活&#xe863;室,走廊里也见不到多少人。冉惠在最里面的教室外站了一段时间,下定决心似的拧&#xe863;把手。 咔。 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建议!昨晚抹了药膏,今天感觉好一点了QAQ 但是假期要结束了,假——期—— <p/ 45、第 45 章 音乐声从门的缝隙倾泻出来。 那是一首轻柔优美的曲子, 但陆旗在乐理上实在是没什么造诣,完全不知道是否是哪位名家的作品。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情仿佛能够被这段乐曲抚平, 无论有什么烦心事, 只要能够听到这样的乐曲,就能够忘记。 是谁在演奏? 不对,似乎并不是演奏。陆旗皱起眉头,他?还是听出了一丝端倪的。 没有人在活&#xe863;室中演奏乐器, 这应该是某种设备正在播放的曲子, 音调与音调之间有一丝不连贯。偶尔还有细碎的、齿轮转&#xe863;的声音不协调地掺杂其中, 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哐! 门被紧密地合上了,冉惠甚至还搭上了锁条。门外能够听到的声音变得很微弱, 乐曲也断断续续。 陆旗特地瞥了一眼门旁的挂牌,上面写着:美术活&#xe863;室。 旧教学楼的窗户大约在齐腰的位置,但是唯独这间屋子,窗户被从里面用布封上了,大概是害怕外面的光影响到学生作画。反正,陆旗是不懂这方面的事情。 周围的活&#xe863;室都空着, 完全没有锁门,里面甚至没有一张椅子,更别提其他值钱东西了。陆旗选了美术活&#xe863;室的隔壁,期望能在这里听到一点墙角——好在旧教学楼很安静, 隔音也做得不是特别好, 正便宜了他?。 音乐声悠扬传来。 分不清楚是什么乐器, 听起来既像纯乐曲,又像是有人声混杂其中。他?忍不住去努力辨别属于人声的部分,但那似男似女, 有时又如同孩童低吟。这一切明明充满了不协调,却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变为了这首乐曲。不知不觉,陆旗竟然沉浸于这曲调当中,一时忘记了注意隔壁的谈话。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 “……老师……” 模模糊糊的,些?许破碎的话语传递了过来,依稀可以分出是一男一女。 陆旗松了口气,还好,性别不一样。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冉惠开?口说话,和她带给人的印象并不相同,她的嗓音有些?软糯。 “……老师,我?很喜欢这首乐曲。” 是冉惠在说话。她所说的应该是正在播放的曲子,咔哒, 流畅的曲声停止了,某人关闭了播放。陆旗听见了齿轮契合齿轮、某条轴转&#xe863;的声音,他?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情侣之间还很流行送八音盒。那时的八音盒很多做工粗糙,每当转&#xe863;盒子下面的按钮,就会发出这种咯吱咯吱的声音。 “……老师,为什么不播了?” “冉惠。”那个男音问道,“你觉得这首曲子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很好听。听起来有些?悲伤,好像是唱歌的人求爱而不得一样……让我?也有些?难过。” 冉惠的声音听上去简直像是要哭出来,“难道是老师写的曲子吗?老师……老师知道我?……” 陆旗觉得有些?古怪。他?明明听到的只是轻柔的音乐,和悲伤之类的形容词完全不搭边。冉惠的声音倾注了很多感情,如果是撒谎,那么她已经可以去做一个完美的演员了。 “嗯?知道什么?” 男音含笑问道。 尽管隔着墙,很是模糊,但陆旗意识到,这是叶子默的声音。 “我?……我对老师……老师,今天的猫和老鼠很好看。” “我?也这么觉得。” “我?,我?很喜欢这一集。这一集很好笑,杰瑞带着小鸭子的时候很可爱。小鸭子有些?像是熊孩子,但没有现实中的熊孩子那么讨人厌。汤姆这次也很可怜,不过,&#xe863;画片里总要有可怜的角色……” “嗯。” “一分二十二秒的时候,我?喜欢那个配乐……三分零八秒的时候,那段&#xe863;画做得很流畅……五分十四秒……” 冉惠的声音依旧很软、很好听,她正在一点一点数着自己课堂上看?过的猫和老鼠。虽然陆旗也看?完了那一集,但她的记录显然更加细致。她轻言轻语,甚至于将每一段有趣的地方都记录了下来,然后慢悠悠地讲述出来。 语调很轻,声音很温柔,如同在对着情人低语。 叶子默只是听着,再也没有发言。 或许是因为真的很喜欢猫和老鼠,整整一节课所播放的内容都被冉惠讲完了,唯独后面有一部分显得有些?磕绊。 “怎么了?这部分没有认真看?吗?” “不是……不是的!老师,我?最喜欢老师推荐的&#xe863;画了!”冉惠的声音 忽然慌乱了起来,如同被家长质疑的孩童,“因为,因为那个时候我?看?见老师……在和别人说话。” “在和别人说话?哦,你是说王同学啊。你没必要担心,老师只是在和同学进行正常交流。” “我?知道,但是老师……” “你嫉妒了吗?” “……老师,我?嫉妒了。” 冉惠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委屈。 陆旗的脑袋差点撞到墙上:我?是在听什么小情侣墙角吗? “乖孩子,你很诚实,比他?们都要好。”叶子默的声音很温柔,“下次也要坦率地对我?说出来。” “好的,老师。” 冉惠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的情绪,“老师可以给我?奖励吗?” “嗯,好的。坐在这里……我会给你奖励。” 叶子默轻声道,“让我为你作画吧。” 咯哒。好像又有人开启了音乐,这次,陆旗听到的是一种格外平静的音调。又过了许久,两个人静默无言,只有些?许水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陆旗猜想大概是颜料。天色变得更加深沉,没有一丝光芒透入之时,陆旗听到了椅子被挪&#xe863;的声音,接着,冉惠问道:“已经好了吗?” “好了,来看看?,你多么美丽啊。” 叶子默的声音中少?见地带上了某种满足,虽然声音很模糊,但陆旗觉得,比起和他?聊天时的那种虚假,现在的叶子默表达的感情是真实的。 “……老师!谢谢您!” “不用谢,因为你本就很美。” “老师今天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完成了任务吗?我?很努力了,没让任何人看到。”冉惠说着,声音中有了一丝疲惫,“我?将老师喜欢的东西拿来了。老师,天平就在这里……” “嘘。好孩子,小声一些?。” “好的,老师。”冉惠压低声音,“老师,段雨兰同学为什么出了事呢?” “或许是她一点也不相信怪谈的力量,所以用错了吧。冉惠,你是听话的孩子,也是和我?共享秘密的人……不可以像她一样冒失。” “可是……可是……毕竟。” 冉惠的声音听上去有点低落,“是我将聊天室介绍给了她,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她呢?” “这不是 你的错,冉惠。你只是遵照我的吩咐,在网络上将聊天室告知他人罢了。她会出事,只是因为她犯了错误。” “我?不会犯错误的。老师。” “很好。”叶子默语调轻飘,“还像之前一样帮我?的忙,好吗?” “好……好的。” “老师,天平……应该怎么办?”冉惠有些?困惑,“我?可以拿着吗?” “放在我这里吧,难保你不会被其他人看到。等到下一个使用者出现时,我?会再指示你的。” “嗯,好的。” 他?们不再对话,过了一段时间,门被打开?。 冉惠依旧背着自己的包,脸上带着一丝喜悦的红晕,看?上去无比幸福。她哼着某种不成调的曲子经过了黑漆漆的活&#xe863;室,并没有特别去注意其他活&#xe863;室里有什么。 冉惠走后几分钟,门又一次被打开?。 皮鞋的声音让陆旗提起警惕,很快,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漆黑的活&#xe863;室之前,是叶子默。活&#xe863;室的门没有关,里面满是灰尘和垃圾,他?站在门口,望向黑漆漆的室内。 什么都没有,或深或浅的阴影遍布了室内,分不清彼此。叶子默微微皱眉,下一秒,一个清脆的声音呼唤道:“老师。” 是和冉惠并不相同的声音,但可以听出是位女性。 叶子默的脸上顿时换上了一股笑意,他?拉上空活&#xe863;室的门,转身向身后,“今天来的这么早啊?” “是,因为老师找我了。” 女声回?答道。 和冉惠一样,那声音当中蕴含着喜悦,以及若有若无的爱慕。 咔嚓。叶子默打开?了隔壁美术活&#xe863;室的门,“请进吧。” 乐曲声又一次响起,这次是急促的曲调。 …… …… “你的领域还真好用。” 一片漆黑中,陆旗小声感叹。 谈影双手环胸,纤瘦的身影好像马上会被黑色吞没。方才是他将陆旗拉入了黑影当中,才没有被叶子默看?见。 “他?也太强了。”谈影的声音中有一丝震惊,“整整四个!” “也可能不止四个……” 陆旗叹了口气。 没错,直到叶子默彻底锁门离开?之前,他?总共接待了三名女学生,以及一名男学生。 和冉惠一样 ,剩下的三人也对叶子默或多或少?地表现出了好感与依赖。并且,因为叶子默的原因,他?们对怪谈很感兴趣——态度甚至可以说是尊敬。 还有一点。 之前看?段雨兰的记忆时,她只记得是个普通的网友给她推荐了那个聊天室。隔着一层网络,彼此都不知晓谁是谁,但没想到,居然是冉惠推荐的。 叶子默来选择可以被推荐聊天室的人,让那四名学生通过网络聊天来拉人。如果有人如段雨兰一样,被拉入聊天室,就有可能接触真正的怪谈物品。至于用或者不用,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 贩卖怪谈的人、怪谈聊天室……似乎有人正有意让怪谈在人们之间传播。 叶子默是聊天室里的人吗?为什么要传播这些?? 陆旗眯起双眼。 此时此刻,已经是一片夜色,月光很淡,伸手不见五指。废弃活&#xe863;室的窗户没有锁,一阵又一阵风从外吹进,竟有许多冷意。 陆旗走出废弃活&#xe863;室。 树影重叠,黑漆漆一片,从六楼望下去,什么也看?不见——本该如此。陆旗眯起双眼,一道漆黑的人影似乎正抬头向楼上看?去,但很快,对方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T T 唔啊,今天又下雨了,难道是在哀悼失去的假期吗…… <p/ 46、第 46 章 陆旗眨了眨眼。 不是眼花了, 刚才确实有人正?在?向这里看,但只有一眼。只是不经意的一眼过后,那个?人影就?转身离去。 从高处能将楼前的一片小?广场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已经是入夜, 除非工作或实验中的学生和教师,没有人还醒着,更别提会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就?连一楼的学生会室内都一片漆黑,究竟是谁在?小?广场上?? 那人影离开的速度甚至并不快, 悠然自得, 仿佛只是一个?散步的人, 在?偶然之间来到了这里,又因极偶然的原因抬头看了一眼而?已——他甚至没有任何留恋或犹豫, 也没有对六楼有人的事实作出任何反应。 陆旗啧了一声。 现在?去追是追不上?的,而?且他觉得那更像是一种观察,而?非是一种很?明显的威胁。 他的脚下,一道漆黑至极的影子涌&#xe863;着,接着,逐渐扭曲为类似于人的形态。谈影苍白发青的脸浮现在?他的肩头, “里面没有天平。” “应该是被?叶子默带走了。”陆旗沉吟道,“其他的呢?” “只有些杂物。” 谈影掰着手指头数道,“石膏像、画框、还有一些水桶,绘画工具、颜料和播放音乐的设备都被?拿走了。” 看来叶子默还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即使是工具也不留在?美术室当中。 “我记得他好像有给那几个?人画像。” 陆旗想起听到的声音, 不只是冉惠, 叶子默帮每个?人都画了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但是听他们的对话,很?有可?能是人像。 “画?里面一张画都没有。” “好的, 谢谢。” 陆旗点了点头。 连画也带走了吗? 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太妙的预感。 夜风不断吹拂着栏杆,从栏杆上?传递来了微冷的触感,陆旗松开扶着栏杆的手,转身准备走下楼。不知为何,今晚的风稍微有些大?,远处的路灯一闪一闪,就?像快要熄灭一样。 “呜呜——呜呜——” “呜——” 是风声,风吹&#xe863;树叶,发出了古怪的声音,简直如同某人正?在?呜咽哭泣。晚上?如果狂风大?作 ,第?二天说不定会下雨——陆旗抬头看了看,月色黯淡,云层显露出一种深沉的颜色。 哒、哒、哒。 他一步步走过台阶,皱起了眉头。 影子里的怪谈们蠢蠢欲&#xe863;,仿佛被?什么刺激到了。他听到方镜有些奶声奶气的音调出现在?耳边,“小?心,有东西。” “……” 陆旗没有回话。黑色的影子在?他身后蔓延,渐渐覆盖了他走过的楼梯。如果此时有人看向黑影覆盖的位置,就?会发现,陆旗的影子已经扭曲成?了一种极为奇异的形状。不似人类、不似怪物,但那影子如同一面坚实的盾牌,正?试图阻挡接近陆旗的一切,包括那微亮的月光。 一股莫名的臭味传来。 很?淡,但是不容忽略。在?狂风大?作的晚上?,臭味却?没有被?吹散,这本来就?很?古怪。陆旗一路向下走,却?并没有感到臭味有减轻或加重,它好像跟随着自己似的,永远在?他周身一米的范围。 很?难形容这股臭味。 食物腐烂的味道陆旗闻过不少,肉类、蔬菜,它们各自都有不同的味道。托谈影的福,他连死老鼠被?切片煮熟又腐烂掉的味道都有幸闻到。此时此刻的臭味却?不是那样,让他想起血液的腥臭……但又有那么一丝差别。 汽油? 不对,是颜料? 有一股丙烯颜料的味道。在?上?学的时候,他家里就?有人学习过绘画,所以丙烯颜料的味道他难以忘记。 哒、哒、哒。 影子跟随着他一路下楼,背后空无一人,只有高悬的月亮逐渐被?乌云遮住。陆旗眯起双眼,由于是黑夜的缘故,白色的墙壁格外显眼,但更显眼的,是墙壁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喃喃自语,走近了墙壁上?的东西。 那是一张纸,应该是水彩或者水粉画的用纸,比一般的作业纸要厚不少。陆旗看不出纸张的好坏,不过,他能看出纸张上?画面的好坏。 那是一张人像。 以人像的角度来说……技法并不怎么厉害,甚至,陆旗隐约觉得画它的其实是个?初学者,只是在?拿颜料乱涂一气,画得极为随意。颜料完全从纸上?溢出,一滴一滴从纸上?落下,滴 在?雪白的墙壁和灰色的地面上?。 画上?的颜料竟然完全没干! 整个?人像都湿漉漉的,颜料还在?不断向下流,几乎要将那张原本就?画的不怎么样的脸完全模糊。陆旗眯起双眼,依稀可?以辨认出画的是名女性?,短发……冉惠! 是冉惠的画像,即使那张脸快要崩塌,陆旗还是能大?致辨认出是谁。 “这是……颜料吗?有股味道。难以形容——” 陆旗凑近画像,他也没敢离得太近,因为这突然出现在?楼梯转角的画绝对有问题,“是刚刚那股臭味。不算腥臭,但是让人很?不舒服。” 滴答、滴答。 画面上?的颜料越流越快,这种颜料好像不会干涸,一直流淌,直到最后,冉惠的五官都被?颜料所模糊。用于绘画人像的颜料呈现出一股奇怪的颜色,看起来像是黑色,又像是深红,当它们滴落时,便如烂泥般堆积起来,恶心异常。 陆旗转身继续向下走去。 身后的怪谈们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但是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接下来,在?每一层的楼梯转角墙壁上?,陆旗都看到了一副画像。除了冉惠,剩下的几张脸他并不认识,但是,他想到了那些人——也就?是今天来找叶子默的人。三女一男,四张面孔,四张画像。 画技都一样糟糕,不过颜料很?特殊。 臭味就?是从颜料当中散发出来的,尽管陆旗没有带走那些画像,味道却?萦绕在?他身边,消散不去。 哒、哒、哒、哒…… 他走到了一楼。 一楼的布局依次是学生会室、纪律部、组织部等比较重要的部门,他们通常会值班到较晚的时候,但是此时此刻,即使是学生会室也一片黑暗。陆旗看了看两边走廊,正?欲离开,然而?,左边走廊的尽头,突兀地出现了一抹白色! 白色的某样东西被?牢牢贴在?墙壁上?,格外明显。 “……” 陆旗握紧拳头。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走廊尽头这么明显的位置……怎么想都有问题。如果去看的话,八成?会中陷阱。 但是不看就?没问题吗? 他思考之际,身后的影子却?开始了蠕&#xe863;,漆黑的颜色将周围的一切尽数 晕染。影子聚集在?了他的脚下,逐渐汇集为圆,似乎有将他罩在?其中的意思。 “————————” “————” “……嗯?” 陆旗愣了一瞬。 声音,有微弱的声音从走廊中传来。 “————” “——” 渐渐地,那声音变大?了。但还是听不出是谁在?说话,像男人又像女人,像孩童,又像是某种乐器被?胡乱吹奏。与其说是对话声,不如说是音乐。 乐曲和那些画一样粗糙,简直是乱七八糟,甚至能让人生出烦躁的心情。 陆旗侧耳倾听,发现是从其中一个?屋子当中传出来的。 旧楼的门都是木门,已经掉了漆。门边的牌子上?写着字,陆旗集中精神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无法分辨那上?面写了什么,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涂抹掉了那些黑漆漆的字符,让它们不能被?阅读。 还好,窗户没被?遮住。 透过落灰的窗户,陆旗看到了里面摆放整齐的桌椅。其中一面桌子之上?,竟然摆放着一个?浅紫色的玩意儿?,依稀可?以看出呈方形,上?面还环绕着一圈又一圈花纹。 八音盒? 正?是这个?东西在?发出声音? 咔嚓、咔嚓。乐曲声中,忽然混入了一段不协和音。陆旗立即退后一步,接着,他发现面前的窗户上?布满了灰尘,灰尘逐渐叠堆在?一起,将视线完全挡住了。 咔嚓、咔嚓、咔嚓…… 窗户上?出现了一丝裂纹。 陆旗不再犹豫,向走廊之外跑去。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他经过的每一扇窗户都开始发出可?怖的声音,好像马上?就?要承受不住压力,完全崩塌一般。那股臭味变得更浓、更近,比之前的任意一张画带给他的压迫感更强! 他看见了月光。 旧楼没有大?门,完全是敞开式的,所以夜间也不用锁门。 面前是一大?片什么都没有种植的广场,很?空旷。陆旗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乐曲声好像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那些窗户玻璃究竟有没有碎。 咔、咔。 从脚下传来了声音。 陆旗愣了一下——这是鞋底碾在?纸张上?所发出的声音。 他低头看 向脚边,一张和之前的人像完全相同的纸被?他踩在?脚下。上?面不知究竟什么颜色的颜料没有干透,他移开脚,发现这张脸已经沾上?了灰尘。 陆旗没有捡起那张画。 和之前的所有画不一样,这张较为精巧,即使因为颜料的原因模糊了一部分,看上?去也……惟妙惟肖,就?是有点眼熟。 “这是……我?” 上?面画的人他认识,是他自己的脸。 颜料还在?渗入纸张,或许是因为被?踩过的原因,渗入得格外快。很?快,陆旗就?看不到上?面的画面了——整张纸都被?染成?了似红似黑的颜色,再也看不到一点洁白。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陆旗微微抬头。 云层很?厚,开始下雨了。尽管只是微微细雨,但非常冷,落在?皮肤上?的感觉令他非常不适,就?像针扎一般。 滴答、滴答—— 陆旗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雨并非透明的颜色,它落在?皮肤上?,呈现出类似于颜料的黑红。一枚又一枚,黑红的水珠落在?了他的衣服和皮肤上?。 滴答、滴答、滴答—— 铺天盖地的雨将他染红,黑色的阴影变换了形状,将陆旗整个?包裹进漆黑,试图挡住这雨滴。 但雨仍在?下,穿过了黑影,直接落在?陆旗身上?。 轰隆!! 响起了一声惊雷。 陆旗眯起眼睛,隐约看到有个?影子在?自己斜后方,他猛然回头! 卡啦—— “喂,陆旗。” 有个?声音听上?去很?不耐烦,“你干啥呢?啊?上?课敢走神?” 啪!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在?陆旗的脑袋上?,虽然不是很?痛,但也让他很?懵。 是书……陆旗的眼睛逐渐聚焦,发现自己正?站着,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自己,有恶意、有无意、有好意…… 他正?站在?一张课桌前,椅子倒在?身后不远处。一个?秃顶了的中年?男人手握书本,对着他的脑袋又是狠狠一下: “发什么呆呢!就?是你!出去罚站去!上?课不听讲,我叫你回答问题还耍脾气弄倒椅子?啊?” “小?兔崽子,给我出去!!” “出去!!”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陆旗被?半推半拉,扔在?了走廊上?,双目茫然: 等等,这,这什么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和灌溉,还有留言支持!! 抱歉最近有点忙,还好今天本来要上的课调到其他日子了,嘿嘿~ <p/ 47、第 47 章 陆旗吸了吸鼻子, 他总觉得那臭味还在,虽然不浓,却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够轻易消散的。 周围到处都是声音, 而且是上课的声音。 从偶尔漏出来的激昂声音可以听出所讲的都是些高中的内容, 陆旗正站在教室走廊外,背靠着不?高的?栏杆,脸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谈影,谈影……” 他呼唤了两声, 低头看去, 自己的?影子还好端端地映在地面之上。随着他轻声呼唤, 影子逐渐变得浓黑,接着扭曲了形状。 一只苍白的手从黑色的影子当中伸出。那手指纤细得仿佛只有骨头, 皮肤显露出寻常人不?会有的?青色,一看就并非人类——但?那青白色的手只是晃了晃,表示打招呼。接着,一个如同水鬼一般,半长头发披散,显得有些邋遢的人影从影子里钻了出来:“嗨爹, 我们没丢。” “没丢就行。” 陆旗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方,但?还好,书和崽子都没丢。 “恐怕这?里是某种怪谈的?领域。”谈影也靠着栏杆, 提醒道, “但?我感觉不?到其中的?怪谈本体, 可能是藏起来了……而且。” “而且?” “这?里的?感觉很不?纯。就像是有人用什么东西缝补了起来……” 谈影诉说着推测,陆旗便望向远处,俯瞰这校园里的?景象。 这?里似乎是四楼或者五楼, 建筑物不算特别高。墙面呈白色,上面贴着许多劝学励志的?话语,也沾染了不?少灰尘。这?和?普通的?高中学校确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差别,非常普通……陆旗抬头望向天空,却觉得有一丝不?对。此时按理来说是“白天”,但?天空却显得非常阴暗,完全看不?到日光。更奇特的是,远处的?景物像是四分五裂的?图画,被人强行拼接在了一起,充满了某种违和?感。 但?是近处的?东西看来就没什么异常。 陆旗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样的学校,他高中和初中时上的?学校都不长这样。 “喂!喂!!那边的?!!” 他正想和谈影聊两句,忽然一道凶暴声音传来,“ 那边的?学生!!校服呢?!” 陆旗起初以为他说的是自己,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不?再是之前?的?衣服,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校服。 一般来说,校服只有两三种颜色,至多也不?过四?种。为了保证学生们能够集中精力学习,校服尽量都会用一些搭配起来简朴的颜色。但?是陆旗身上的?这?衣服可不是如此,许多种颜色与花纹掺杂,似乎是好几?块布料拼接而成的?,上面隐隐有字。 写的?是……学校的名字?平常的?校服也会常在胸口或者背后印上学校的名字。 但?是大多只有半截,分不?清楚是什么字。陆旗粗略扫了一眼,大致看出这身衣服是由四种不?同设计、不?同布料的?校服拼接而成的?。 拼接的?世界、拼接的?校服……有什么意义? “就是说你!!” “啊?” 那远远大喊的?似乎是个巡逻的老师,手中的教棍指着陆旗身边,却是对准了谈影。 “你是哪个班的?” “我……”谈影欲言又止,“爹,我先溜了。” 那老师似乎很愤怒,就差把教棍甩到谈影身上了。谈影说完,便一把抱住陆旗,将陆旗向前?一推,自己则借着陆旗的?遮掩遁入影子。 靠……这小子现在怎么回事。 陆旗也是嘴角略微抽搐,但?还是一步不移&#xe863;,顶在了谈影面前。感觉到那抓住他后背的?力道消散,陆旗才?微微咳了两声,说道:“老师,我穿校服了。” 他表现得很乖,此时却在观察眼前的?“老师”。 和?教室里的?老师一样,他也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只是看上去比那个秃头要高大不少。他一把掀开陆旗,想找到谈影,但?是当然一无所获。他满腔怒气便撒在了陆旗身上,口中问道:“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上课时间。” “报告老师,我被罚站了。” “被谁?” “呃……里面的老师。”陆旗自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刚刚在上数学课。” 这?是他偶然瞥到一眼,看到了书上的?内容是很多数字和?符号。 拿着教鞭的老师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确认了他的?校服——说来 奇怪,那校服明明是好几?种拼接而成,那老师却不指出,反倒认真看过后摆了摆手,下楼去找谈影的踪迹去了。 陆旗松了口气,随即,一阵怪异的?声音响起。 他仔细听来,发现是下课的铃声在响。不?过,这?是好几?种铃声混杂在一起,所以自然有些古怪了。 教师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那秃顶的老师,陆旗赶紧后背贴紧了栏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这?根本没什么用处,就像是陆旗高中时的老师一样,拙劣的技术根本没办法战胜那火眼金睛。陆旗被他喊了一声,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后。 跟在他背后时,倒是有很多的?学生在看他,那些学生的?眼睛里都透露出或好奇或嘲笑的?光。陆旗瞟了一眼,发现他们的脸孔都不太清晰,就像是路人NPC一样,他甚至有点区分不?出彼此特征。 不?只是学生,那两个老师也是,脸并不?比他们清晰多少,也就是勉强辨认五官神态的?程度。 游戏的NPC吗…… 陆旗见过无言、方镜和?那面磨砂玻璃镜的?领域,都各有不?同。如果这?里也是一处领域,那么,还真有可能与游戏相似,这?些NPC与当初废楼当中的其他角色很像。 “陆旗,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秃头老师问道。 陆旗双手背后,面无表情。 他已经几?乎不记得高中时的经历了,因为根本没发生什么值得记住的?事情?。永远徘徊在人群之外、若即若离,他当时就是那么个情况。没有和?谁交好,却也不?被欺负,整个人就是透明人,连老师都常常忘记他。 被叫来所谓的?办公室好像还是头一遭。 “我知道了,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对不起,老师。”陆旗认错道,“今天上课顶撞了您,也是因为睡迷糊了一时神志不?清……” “……” 那秃头教师有点呆住了。 不?只是他,办公室内其他面目模糊的?老师也呆住了,好像是没见过这?种坦然的学生——不?过其实是因为陆旗一点都不在乎低头认错这?事,也不?觉得和?自己有啥关系,所以姿态放的很低。 “唉。好吧,看你是个好苗子。”秃头 老师说道,“陆旗,你才?转学过来,可要记得好好学习,不?然是跟不?上的?,明白吗?” “好的。” 陆旗点头称是。 秃头老师又嘱咐了他一些事情?,陆旗才?差不多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现在是一名转学生,刚转来两天。而这?所学校,正是一座稍有名气的?升学学校,设备很是齐全。这?里课程繁重,学生们也都是住宿,除非就住在同一片区,少有走读生。 陆旗看着外面的景色,心中想的倒是,这?领域有可能只构建了学校一处,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学校,看到外面…… 陆旗被他吩咐去搬书到教室里,刚到教室,就有几?个看不?清面目的同学把书本分发开。 没有人向陆旗搭话,都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大多认真看书学习。陆旗也回到座位上,看发下来的书,他翻了几?页,发现是高中时学的?化学知识。 非要说的话,现在是……一点都不会。 陆旗这?个成年人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说到底,这?些知识上了大学他就忘得差不多,上完大学更是直接丢的一干二净。 “我看看……水的?符号是什么我还是知道的?……” 陆旗翻了一页,忽然听到前面有个声音问道:“我的?书呢?” “你自己去拿呀……哎呀……” “在哪里拿?” “你找找就是了,娘娘腔,不?会自己找?” 另一人好像没什么耐心,随便说了两句就回自己位置上,还发出了古怪的笑声。 先前?开口问的人站在原地,在第一排的?桌子上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哪里放着书。 陆旗抬起头,他倒是知道放在了哪里——之前?剩余的?被放在了讲台桌兜,等着到上课了老师来取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对开口问的人态度这么差。 陆旗走到讲台前,从讲台下抽出一本书来: “书在这里。” 那人看向陆旗,陆旗与他皆是一愣。 陆旗愣是因为,这?人的脸竟然无比清晰!和?之前?那些几?乎无法辨认的?普通的?脸不一样,他的?五官端正,一眼就能认出。 哦……重要NPC? “谢谢。” 那人说道。 他的?头发微长,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整个人有种略为柔和?的?气息。陆旗以前也见过不?少这?样的男性,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谁规定男一定要像男,女一定要像女呢? 只是这嗓音听上去有点熟悉…… 陆旗细细思索,忽然想起,夜里曾有四?人找到叶子默,其中有一个男生。 那声音确实和?现在的男生有点像……但是也不?能完全肯定,毕竟人的声音很多是有变化的?。 至于他的?面容,和?其中一张画像很是相似,只是更加稚嫩。 陆旗问道:“我才?刚来,还没有认识的?人,同学,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 那男生摇了摇头,“你还是别和我说话。” “为什么?” “……因为。”那男生说道,“我喜欢男的,很恶心,你最好也不?要管我。” 他说完就要离去,陆旗一把拉住他,笑道:“不?要紧不要紧,你喜欢大白菜,以后和大白菜结婚都没事。我叫陆旗,你已经知道了。那你叫什么?” 那男生甩了两下,发现甩不开他,但?又不?好说重话,随即道: “……尹舒。” 陆旗耸了耸肩,松开手。 教室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看着他们,模糊的?面目上显露出的有厌恶的情?绪,也有惊讶的情?绪……陆旗回到座位上,继续看起了书,实则是在对自己投下的?影子说话。 “那天的?四?个人里,有个人被称呼为尹舒,画像里也有他。” 陆旗喃喃自语,“该不会真是这种RPG游戏吧?那些人都会出现在这里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 抱歉今天有点事情,太累了就睡得有点久,更新晚了QAQ 等周末就可以安心码字了嘿嘿嘿…… <p/ 48、第 48 章 陆旗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至少这个班级里没有, 他细细把所有?人的脸都观察了一遍,除却尹舒,没有任何一人的脸是清晰的。知道了这件事后,他上?课时就对尹舒格外在意, 总是将视线偷偷投在尹舒身上。 尹舒坐在比较靠边的位置, 和同桌之间有一条明显的“三八线”。因为面目模糊, 而且都穿着校服, 如果对方不开口说话,陆旗也分不清楚这同桌是男是女。 不过, 他倒是知道,自己的同桌是个男的。 “哎, 转学生, 你认得娘娘腔?” 他的同桌好奇地问道。 应该只是看到他搭话而产生的好奇, 称呼之中包含着对尹舒的轻蔑, 这种恶意很纯粹,就是小孩子早已不小的小孩子对于不合群者的轻蔑。但是这并不代表陆旗喜欢, 相反,他觉得这样很幼稚、很无聊。 “他有?名字,叫尹舒。”陆旗翻着桌子上?的书, 表情没变,“不叫什么娘娘腔。” “嗨呀, 看?你刚转来的不知道。” 同桌凑近了陆旗, “我们叫他娘娘腔,那是有原因的!” 陆旗从后方看着尹舒的背影,尹舒手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好像没在听课。他的手下放着的还是上节课的书, 一支笔孤零零地搁在桌子上?。至于他的同桌,身体倾斜,把凳子都快要挪到过道里了——陆旗一下子想起自己上?学时,也有?小孩子闹别扭,一副马上?要搬开的模样。 哪里的孩子果然都差不多?。 尹舒的视线有时会被偷偷分到陆旗那里,但很快又移开。 陆旗打了个哈欠,“那为啥那么叫他?” “哼哼。”同桌笑吟吟道,“那个尹舒……你知道不?他给男的告过白!” “哦哦。” “他的告白对象是个学长,可好笑了……哈哈,人家想跟他当兄弟,他想和人家当那个!”同桌伸出手,手指弯曲,做出了一个有点下流的手势,“嘿嘿,结果当然,人家把他打了一顿!” “喔。”陆旗应着,问道,“尹舒道歉了吗?” “这……都被打成那样了,能不道歉嘛!学长觉得他晦气,让他不要再出现。之后他就那样了。”同桌嘿嘿笑 道,“我们都怕死他了!万一这娘娘腔看?上?自己怎么办呀?哈哈哈哈哈。” “哦。” 陆旗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因为这件事是真的很幼稚,他没什么想要发?表意见的地方——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还不清楚这些所谓的路人NPC的底细。如果此时贸然和他们有了冲突,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毕竟这里是其他的领域,即使手里有?几个怪谈,也该小心谨慎才对。 陆旗不再听这些八卦,手中的笔点在书页之上?。讲台上的化学老师滔滔不绝,不知道是因为老了,还是根本不感兴趣,他竟然有好多地方都听不太懂。 “■■■,不准交头接耳!” 台上的老师发?出怒吼,一只粉笔破空飞来,打在陆旗同桌的头上。 那老师口中念的名字实?在是听不清楚,好像是一串根本不存在的音节,大概是因为这个根本不重要。 下课时,陆旗拒绝了任何谈天的邀请,走到了尹舒面前。 “你好。” 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站在尹舒旁边。尹舒的同桌一下课就跑得不见踪影,自然不会有?人拦住他。 周围倒是有很多?人窃窃私语,小孩子的窃窃私语实在是太明显了,陆旗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看,那个转校生……又去找娘娘腔了。” “真的假的?哈哈,娘娘腔遇到同道中人咯!” “好玩好玩。” 声音顺着空气飘入陆旗的耳朵,笑声尖锐扭曲,但他一点理会的意思都没有?。这也不代表他觉得只要不理?会就行,反正他肯定会找个机会把这群小鬼整一顿,现在不急。 尹舒抬起头看了陆旗一眼,似乎很不高?兴。 他把书一拍,“离我远点。” “我想看看?学校,带我去逛逛?” “不带。”尹舒说,“对你不感兴趣。” “但你上?课时偷看我了。”陆旗老实?地说,“不过没关系,我也在偷看你,我们扯平。” “……” 尹舒咧开嘴笑了笑,“谁偷看你?再见,我去吃午饭了。” 他说完,就把自己的包提起来要走。午饭时间又不是回家,学生们都把书包留在了教室里,唯独他拿走了包。陆旗猜想,是怕留在教室 里被人恶作剧藏起来——男生们似乎都不怎么待见他,甚至于作弄,他会这么警惕也是当然的。 尹舒走出教室,陆旗在后面跟了一段,开口问道:“这里有?多?少?学生啊?” “我怎么知道?” 陆旗指了指对面的建筑物:“哦。那那边是什么地方?” “你走过去看看?不就行了。” “你中午吃啥?” “关你什么事……” 尹舒像是完全忍无可忍了,转身气冲冲地看着陆旗。 陆旗双手背在身后,对他善意地笑了一下。尹舒的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半天上不去下不来,好一会儿才说话:“你跟着我干嘛?” “干嘛?干饭啊。” 陆旗无辜道。虽然真实?目的是,这里只有这孩子的脸清晰,不跟在尹舒背后刷好感,看?看?应该怎么办……那他还能去哪儿呢? “哦,我知道了。”尹舒双手环胸,冷笑道,“你和之前的一样,是来给我告白的?塞情?书的?赶紧拿出来,我没那么多?耐心。反正每次有人接近我就是为了看?我反应,那你看?个够吧!” “啥玩意儿?”陆旗眼珠转了转,忽然明白了,“哦我懂了。你是说,班上的人拿你寻开心,有?的男的给你塞情?书、告白来恶心你?这些人还真挺无聊的,这么闲不如多?看?两本书。” 他食指关节抵在唇下,两只眼睛中散发出某种光芒,让尹舒反倒愣住了。他见过很多?种眼神,其中大多是对他的厌恶,还有?疏远,只有这个人不是,他的眼里好像感兴趣更多点。 “我还以为你吃了谁家大米呢。”陆旗耸了耸肩,“走走走,带我去食堂,我饿。” “……” 尹舒半晌都没有?说话。 “嗯?走呗。” 陆旗提醒了一句,尹舒慢慢走到了楼梯口,陆旗则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路下楼,陆旗注意看了一下两边的楼层,发?现有些地方有些微妙的不一样之处——譬如建筑的内部,有?些地方的漆色不大一样、有?些门的材质不一样之类的。 这些细小的不同使得楼内部也像是拼接起来的。 “这儿就是食堂。”尹舒忽然开口道,“我走了。” “等等等等——” 陆 旗赶忙追上,“一个人吃饭有点无聊,我坐你旁边呗。不然显得我很没朋友,弱小可怜无助。” “……我一个人吃就很好。” 尹舒有?种‘他到底会不会说话’的感觉,“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和你做朋友。朋、友。” 陆旗说着,已经和尹舒找了个地方坐下。 四周都是些面目模糊的人影,陆旗肯定不会和那些家伙待在一起。他现在倒是没有?什么肚子饿的感觉,不吃也行?。 于是在陆旗的目光注视下,尹舒艰难地开始用餐。赶是赶不走的,陆旗看?着还比他高?一点,总不能打走。 “是这样,我初来乍到,与你一见如故,希望和你交个朋友。有?朋友咱也好相互照应。” “咳、咳咳咳咳……” 陆旗把旁边的水递给尹舒。 “我……咳咳、咳咳咳咳……” “同意了?谢谢,谢谢。” 陆旗笑眯眯地替尹舒拍背,尹舒不断翻白眼,最终吃完了这顿食不知味的饭。 陆旗也没闲着,他有?时看看?左边,有?时看看?右边,将附近路过的学生都瞟了个遍。 在他的耳边,怪谈们叽叽喳喳表示着自己的见闻: “啊——好困——我没看见啥有异常的东西。嗯,这些人类的脸怎么这么糊啊,像素有?问题?” “谁知道呢。干脆把它们吃了看?看??” “你还真是啥都敢吃……这地方的味道很乱,怎么说呢,应该不止一个怪谈存在于此。” “那颜料大概有?古怪。” 陆旗听着这些声音,默默不语,直到尹舒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吃完了,你还发?什么呆,不走吗?” “走,当然走。” 陆旗立即站起来。 他听了叶子默半天墙角,知道尹舒的心态,他很害怕自己被歧视。或许这里经历的也和他现实经历的比较相似,所以,只要做个正常人就能和他交友。 “尹舒。”陆旗说道,“我想去校门看看?。” “啥?” “我想看看?校门——” 陆旗拉长音调,“不能看?” 尹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朝某个方向走去。 陆旗跟在他后面,发?觉这个校园格外的大,比普通的高?中大了一倍 还不止。在他们经过中庭时,两边的教学楼里也有?很多?午休的学生向下看?。 他们的脸很模糊,站在地上的陆旗总有种被一堆无面人盯着的错觉。他回头望去,发?觉只要越往尹舒带的路走,聚集着看?他们的人便越多?。一张张空白的脸朝着陆旗的方向,传递着无形的压力。 难道是尹舒带的路有问题? 正想着,尹舒摇摇指了指远处:“看?,校门。” 果然,眼前出现了一道不怎么宽敞的门。门边是警卫室,里面隐约有人影。 陆旗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尹舒拉住了他的胳膊:“看?到这儿可以了吧?别往前走了。” “为啥?” “不为什么,这是校规。” 尹舒双手环胸,用不可思议的眼光打量陆旗:“不会吧,你新来的也就罢了,校规也不知道?” “那还真不知道。” 陆旗耸了耸肩:“讲讲?” “校规第一条,不得走出校园。”尹舒说,“所以你别作死。” “我还以为校规就是用来破除的呢……原来你还这么守规矩?” 陆旗笑道。一般来说,学生根本不会管这种校规不校规的,年轻人总是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不受拘束。 谁知他说完这句话,尹舒的脸色当即一变:“要遵守校规!” 他喊得声音有些大,让陆旗的眼皮跳了跳。 “要遵守校规。”尹舒说着,凑近他的脸,“明白吗?要遵守校规。” “好吧。”陆旗看?他神色异常,于是应下,“如果不遵守呢?” 尹舒没有回答。 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笑,那笑容中似乎蕴含很多?感情?,又似乎什么都不含。在他的身后,建筑物当中的无脸人影们都望着陆旗的方向,成百上千只眼睛一同眨&#xe863;,频率似乎和尹舒一模一样。 “遵守校规。不遵守的人……” 尹舒说,“当然会退学,嘿嘿。” <p/ 49、第 49 章 退学。 这个词语, 陆旗觉得大概相当于直接去世。 尹舒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古怪,他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蕴含任何感情?,就像操纵身体的不是尹舒自己一样。无数面容模糊的人影也不再看向尹舒,而是尽数将目光投注在了陆旗身上, 它们正像看着一只珍稀&#xe863;物一般看着自己。 “……” 陆旗没有理会?, 他再次向门口走了一些?。校规说的是不能出门, 可能代表着出门就会?遇到危险, 但它又没说不允许接近大门看两眼。 警卫室的玻璃有些?陈旧,接近了看, 陆旗发现,上面被一层像是灰尘的不明物所覆盖了。里面似乎有人, 还亮着若有若无的光芒, 看上去像是由电脑屏幕散发出来的。陆旗在外观察了半晌, 敲了两下警卫室的门, 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学校的大门是那种由电脑控制的铁门,此刻正紧闭着。陆旗走到了门前, 看到漆黑的铁门上刻着不少?划痕,但划痕较浅,看上去不太像是怪物弄出来的。其中有不少?看上去很像指甲留下?的刮痕, 陆旗对比之余,发现有些?划痕上还留有深褐色的干涸血液, 散发出一股臭味。 还真是……很有恐怖游戏的感觉。 铁门的缝隙里能够窥见一丝外面的风景, 陆旗眯起双眼,却只能够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陆旗!陆旗!” 尹舒忽然大声喊道?。他的目光已经恢复清明,几步就跑到了警卫室跟前,然而,他的眼睛在警卫室与铁门打转半天, 最终,他还是没有走得那么靠前,“回来!你要逃课?我不是警告过你了吗?你想被退学?” “看看又不犯法。” 陆旗眯起双眼,“尹舒,你去过外面吗?” “外面?” “学校外面。” 陆旗指着那扇铁门,尹舒骤然色变:“你不要再提了!” 尹舒的脸上除了怒色,还有惧怕。他跺了跺脚,似乎想直接撂下?陆旗,自己回去。但走到一半,他又折返过来,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陆旗的手腕就走。这次他可用了不小的力道?,陆旗瞥着他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心中思考,如果班上 的小鬼知道了他这么?大力气,肯定不会?喊他什?么?娘娘腔…… 咔、咔。 尹舒正拉着陆旗,强行把他往回拖,身后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陆旗立即回头,是警卫室的门开了。 “你往后看什?么?!”尹舒却不回头,使劲拽陆旗,“别看了,被门卫逮住了有你受的!” “同……学……” 陆旗却怎么被拽也不挪窝,双眼定定地盯着警卫室。 从半掩的门扉里伸出一只手——看起来像是人类的手,上面却布满了奇异的斑纹。斑纹有几分像是老年斑,但又不完全相同。滴答、滴答……那些斑纹好像是流体,从那只瘦骨嶙峋、皮肤满是褶皱的手上滴落。腐臭的气味冲入鼻腔,那手的主人虽然推开了半截门,却没有完全走出来的意思。 他,或者说它的声音很刺耳。 “同……学……你们,要去哪里……?” 它的声音断断续续,咬字也不怎么清晰,仿佛一个小孩子学着如何说话一样。 尹舒瞪了陆旗一眼。 “我们只是来看看,哪儿也不去。”陆旗回答道?,“打扰您了,您是学校的门卫师傅?” 尹舒握着他手腕的力道?又变大了,陆旗感觉自己的手腕好像在嘎吱作响。那警卫室当中的“人”停顿了半晌,回答道?:“我……是……” “不准……出去……下不……为例……” 那只手仍然停留在半掩的门扉处,从里面传出像是警告的话语。紧接着,陆旗看到了一张长满脓疮,完全没有五官的脸从门中探了出来。 那张脸没有嘴唇,露出一口没有遮掩的黄牙。在它的牙齿缝隙里,还留着许多像是食物残渣,又像是其他什?么?东西的秽物。 陆旗的眉毛皱了起来。那没有五官的门卫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似哭似怒的笑?声,接着说道:“下?不……为例……” …… …… 一天就这么?平稳度过了。 尹舒虽然没有说真要和他做朋友,但是上课时眼睛总往陆旗那边瞟。最后一节课结束后,陆旗被他狠狠教训了一顿,说是绝对绝对不能触犯校规、绝对绝对不能挑衅门卫——陆旗一一应下?,然后反问道:“咱们学校的校规都是什 么??” “不会?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尹舒露出傻眼似的表情。 但他还是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一张纸来。那是一张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打印纸,上面用黑色字体印着许多字符。 陆旗接过打印纸,饶有兴趣地看起来。 ■■■■中学校规: 1.不得离开本校。 2.不得于午夜十二点在舞蹈室的镜子面前停留。 3.不得进入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 4.不得向笔仙询问任何问题。 5.不得转&#xe863;音乐室的八音盒。 6.不得触摸美术室的彩绘。 7.不得在午夜徘徊于拥有十三台阶的楼梯。 共计七条。 每一条都相当奇妙,和正常的校规完全……不沾边。非要说的话,陆旗觉得这些?更接近于“总结我校七大不可思议”的小道文件。 “这真是校规?” “我还会?骗你?不要对校规不敬。”尹舒说道,“记住了,千万不要!之前……之前也有人违反过校规,他们现在都已经消失了。” “退学真的那么严重?” “退学就是死……就是……比死还要……!” 尹舒的表情变得有些?悲伤,他抓住陆旗的校服,用力摇晃,好像要借由这力道?表示出可怕之处一般。 陆旗嗯嗯了两声,表示对尹舒的安慰。大概是因为他的回应实在是太敷衍,尹舒一直愁眉不展。 不过还好他们之间还能够对话,之后尹舒又告诉了陆旗不少?学校里的事情?,还给他科普了各个特殊教室的位置,以防他哪天不小心摸进去还不知情。陆旗将它们一一记下,又询问了一下?其他班级的情?况,但是尹舒表示,自己对于其他班级可以算得上完全不了解,谁也不认识。 冉惠她们,究竟在不在这个领域里面呢? 考虑到这个领域无处不透露着“缝合”的意思,陆旗觉得答案应当为“是”。 夜里,陆旗在其他人的引导下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寝室。 班上面目模糊的同学们似乎对他已经有了些?意见,开些?他和尹舒的恶意玩笑。当他走进寝室时,面对的也是些男孩之间没分寸的调笑?。陆旗叹了口气,这怪谈领域里的人和外面一毛一样,都无聊透顶了。 “转学生,和男 人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 “……”陆旗坐在自己的床上,抬头瞥了一眼几张五官模糊的脸,“这么?关心?我抢你们男人了?” “哈?” “还是尹舒抢你们男人了?”陆旗翻了个白眼,“天天叨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男人跑了全怪尹舒呢,差不多得了。” “……你他妈的!” 其中一个人似乎真的&#xe863;了怒,抡起拳头就要砸到陆旗脸上。陆旗脸色不变,正当那拳头要落下时,寝室的门外传来一阵铃声。 和上课铃声、下?课铃声都不太一样,但是一听到这声音,原本挥拳的人忽然停下?了&#xe863;作。接着,争吵中断了。没有任何人再说话,六人寝室当中,除了陆旗,所有人都回到了他们的床上。他们的&#xe863;作整齐划一,脱掉衣服、拉上被子,然后,他们陷入了睡眠。 与其说是陷入了睡眠…… 陆旗的眼皮抽了抽,他感觉这五个人跟死了一样。 他靠近他们,即使靠得很近,他也听不到任何规律的呼吸声。他们就如同人偶,陷入了奇异的状态。陆旗试着去&#xe863;他们的身体和被褥,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陆旗站起身。 万籁俱寂,没有打鼾的声音,走廊上的一切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他快速地将几个舍友的桌子翻了一遍,没找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其中一人的书桌上倒是放着一张记载了七条校规的纸张,陆旗把它折叠,放进口袋里。 哒哒、哒哒、哒哒…… 寂静的夜色当中,突兀地响起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还有什?么?东西被拉扯着拖过地板的声音。很快,一个高大的影子出现在窗边。 哒、哒、哒…… 不像是正常的脚踩地面的声音,有些?沉闷与拖沓。陆旗看着窗户,沾染了些?许灰尘的窗户外,那个黑色的影子经过了。 它看上去大约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没有嘴唇和其他五官。从外貌来看,它与人类很是相似,但它的脸上长满了脓疮似的古怪斑点,那些斑点如同腐烂的果实,里面的内容物啪嗒啪嗒落在地面上。 和门卫看上去是同一个物种。陆旗站在寝室当中,看着窗外的身影。 “……” “睡……觉……学生要…… 睡……睡觉……” 它没有嘴唇的嘴巴里发出了学舌的声音。 发现我了? 但它没有眼睛,陆旗也没感觉到它在“看”自己。实际上,那个身影也没有任何停留,迈着拖沓的脚步一路向前。它的胳膊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手上似乎握着什?么?东西。陆旗确认它没有注意自己,大着胆子在窗边瞟了一眼。 一柄……刀? 那刀造型奇异,看上去很像锯肉刀。它拖着刀行走,刀背磕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片刻后,它便离开了。 当它走到下一个寝室时,又有微弱的警告声传来。 “学生……学生要……睡觉……” “……” 下?一个寝室无人回应,它也不在意,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这个行为很接近巡视,就像夜巡时注意有没有学生在搞事的老师。这所学校夜间的“老师”很可能就是它,被抓到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陆旗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醒来。 他背上自己的包,里面装着从宿舍里搜罗来的所有有用武器,甚至包括美工刀和打火机。接着,他悄悄地将门打开一角。 夜色深沉,呈现出一丝血红,和现实世界的夜晚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陆旗没能在天空中找到月亮,但脚下?的路依旧被血红的光芒照得很清楚。 校规有七条。 但他肯定是哪一条都不会?遵守,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学生。 陆旗压低了身子,看着左右无人,悄悄地经过男寝区的走廊。 1、2、3、4、5……经过一个又一个房间,从窗户看进去,里面的人都在沉睡。他们睡觉的姿势甚至完全一模一样,每个寝室都没有缺人。看样子,这些?NPC或许是被设定在了晚上固定入睡。 ……12。陆旗瞥到,十二号房间靠窗户的下?铺没有人。 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但床上并没有人影。 看来除了陆旗,还有特殊的角色醒着——他看了一眼贴在寝室门口的名单,果然,上面有尹舒的名字。 只是不知道尹舒跑去哪里了。 陆旗摸到楼梯口,确认底下?暂时不会?有“老师”经过,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虽然校规里有一条是关于楼梯的,但他数 过,这里的楼梯只有十一阶。 陆旗安然无恙地下到了下?一层。 接下来去哪里?先去看看哪个校规? 他难得陷入了沉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放开!放开我的头发!!!” “放开——!” 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叫喊。 是女性的声音,陆旗的耳朵听得很清楚。但这两层明明都是男寝区,为什么?会?有女生? 但他来不及细想,如果对方是夜里醒着的人,且是叶子默的四个下线之一,让对方出局可不明智。 “放开!放开!” “学生……应该……睡觉……” 那声音越来越接近,陆旗贴着楼梯,在拐角处蹲下。 果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它左手握着锯肉刀,刀背拖在地板上;它的右手则握着漆黑的秀发,一名少?女正坐在地上,被它强行拽着头发向前滑行。 她的脸上全是泪水,已经有点分不出原本的容颜——但陆旗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的五官,而非模糊一片。 “学生……要……睡觉……不睡觉的人……要……训导……” “学生……要……训导……” 那个身影继续向前走,口中说着支离破碎的话。 它和少?女离开了陆旗的视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留言~~今天有点事情晚了好久QAQ抱歉,一下雨我就开始拖延症 好像很多地方都下雨了~大家要注意加衣服保暖呀! <p/ 50、第 50 章 虽然手上拿着锯肉刀, 但是,夜巡的“老师”似乎完全没有将少女直接剁成肉末的意思。 它只是拽着少女,将她拉向自己要去的地方。这让陆旗想起了高中时,如果夜间有学生搞事情, 便会被一路揪着耳朵领到所谓的?训导室——也就是老师们休息的地方, 他们会在那里被一顿臭骂, 然后写下?千字检查书。 “放开——放开!!” “——” 少女的尖叫还在响起。 她的尖叫很有穿透力, 估计即使是站在中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两边的宿舍里始终没有学生被吵醒。陆旗盯着楼道口半晌, 也没有见?其他醒着的?人来到这一层。 “麻烦了……得去看看,不能让她真给剁了。” 陆旗站起身, 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对方后面, 他们之间隔了大概半个走廊那么长。 夜巡的“老师”没有回?头, 不知道是它本就不会回?头, 还是因为它正抓着猎物的缘故才?不回?头。方才陆旗观察了一下?,从高处往下?看, 其他楼层也有夜巡的“老师”,只是每一层都只有一名夜巡者。 他在楼梯口待了老半天,也没见到其他夜巡者。 一层楼好像只有一个怪物。 陆旗从背包里摸出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是他从别人桌上拿到的笔筒。在夜巡的怪物打开某扇门,准备将少女拖进?去的刹那, 陆旗向着远离怪物的方向狠狠丢出了笔筒。 砰! 万籁俱寂中, 笔筒落地的声音格外响亮,怕是百里之?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怪物的&#xe863;作出现了一丝停顿,接着,它的?目光转向了笔筒落地的方向。笔筒仍在向着更深的?黑暗滚&#xe863;,它的?口中发出了古怪的声音: “学生……不睡觉……不睡觉的?学生……” “训导……” 接着, 它放下已经打开一半的?门,拖着少女的头发继续前行。地面上偶尔会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但是再也没有尖叫声响起,大概是少女已经没有了力气?。 咕噜噜——笔筒停止了滚&#xe863;。夜巡者歪着脑袋,看着地上的?笔筒,接着,它机械性地转身,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不是……学生……不需 要……训导……” 锯肉刀的?刀背仍然磕在地面上,它回?到训导室门前,走进了没开灯的训导室。顿时,一股腐臭的气?息从里面喷出,但它没有嗅觉,完全不觉得这股味道难以忍耐。 漆黑的?室内摆着几张桌子,它们拼在一起,构成了一张极大的案板。在这张“案板”之?上,留有许多污秽的?痕迹,已经呈现干涸的棕褐色。如果此时有人在室内,便能够发现,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挂满了麻绳。 无数条麻绳悬挂在天花板上,粗糙的?表面也沾满了或黑或红的不明颜色。若不仔细看,大概会把这些麻绳当作倒吊的?人影。 夜巡者提起了手中的头发,锯肉刀散发寒光。 “训导……学生……” 它喃喃念着,想要将少女放在“案板”上处理,但是,手中的重量很轻,轻到不可思议。它没有五官的?脸转&#xe863;,最终面朝着自己张开的?、还在流脓的?掌心。掌心处是一截黑色的长发,而长发之下?,则什么都没有。 夜巡的“老师”茫然看着屋内血红的痕迹: “学生……学生……去哪里了?” …… ……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唔——” “小点声。” 陆旗轻声嘱咐,声音中难得带上了一丝强制的意味。 阴影当中,他正环抱着一名比他矮不少的?少女,并没有空去在乎性别差异。要不是他及时捂住对方的嘴,恐怕就要有震耳欲聋的?哭声传出了。 少女目光呆滞,跪坐在地板上,看上去倒是平静了不少。陆旗拉着她的胳膊,试图让她站起来,同时还不忘记嘱咐:“小声点,别让它们听到了。” 少女原本拥有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但是此时此刻,她的脑袋简直像是一个鸡窝。黑色的短发如同杂草,铺在她的?头顶,可以看出,她的头发是被某种器械所割断的——但是所用之人手法并不熟练,导致这个发型看上去丑陋异常。 陆旗看到,她的头皮显露出不正常的?红色,大概是方才被拽得实在是太狠。 “我……我哭一下?还不行?那可是我的?头发啊!” 女生跺了跺脚,方才脸上的?恐惧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我还不如直接让它吃掉……今天真倒霉,居然被逮住了。那个怪物老师明明很笨的。” 陆旗的?嘴角抽了抽:“看来我救你救得不太对。” “你可以……像个白马王子那样直接打飞它。” 女生眨了眨眼,“但还是谢谢你。” 她的头发是被一把剪刀剪断的,因为实在是来不及用其他方法,陆旗也并不想和对方起正面冲突——他唯一所做的?一件事就是将包中剪刀丢给少女,没想到少女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剪了头发。 当然,后果就是,她好像把失去秀发的?悲伤全记在陆旗身上了。 少女的短发微微上翘,她活&#xe863;着自己的?手臂,眼角还带有一丝泪痕,但此刻脸上已经变成了一种笑意。她的状态恢复得这么快,看得陆旗有点傻眼。 “疼死了,疼死了……”她念念叨叨,瞥了一眼陆旗的?校服,“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转学生。” 陆旗微笑道,“我们好像不是一个班的。” “这样啊。你怎么——”她的目光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你怎么没睡觉?!” “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呢。”陆旗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和我新认识的?好朋友玩两把扑克,谁知道那个奇怪的铃声一响,他们就去睡觉了,怎么叫也叫不醒,我还以为他们都死了呢。我吓得要命,这不,就跑出来了。” 少女的目光打量着他。她的表现不像是第一次从宿舍当中走出,刚才?的?话语中,她也说了“今天真倒霉”。 “我是■年纪■班的孟优扬。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陆旗。” 陆旗回?答道。 孟优扬,这个名字他听过。当时来找叶子默的?第二个女生,就被他称呼为优扬。当时在房间里听着,他只觉得孟优扬是个说话很大声、毫不避讳的?女生,听起来大大咧咧,和冉惠完全是两个极端。 “陆旗……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算了。”她坐在台阶上,将腿搭到一边,“你进?了这个学校,那可完蛋了。这里的?老师晚上就会变成那种怪物!你要是被抓住了,就会被退学。快回去睡觉吧。” 她的裤子有些短,露出了一截白皙 的?脚踝,上面似乎贴着创可贴,还有些没办法被贴住的伤口露出来。看她的脸上也有不少伤口和淤青,但是不像是那个怪物造成的?。 “看什么看?再看打你了,书呆子。” 孟优扬龇牙咧嘴,作出威胁的?表情。 她……好像是那种混混之?类的角色? 不过那副脸看在陆旗眼里,只是小孩子的?虚张声势而已。他摊开双手,“那你怎么不回?去?” “我回?不回?去要你管?” “可是上面有那种没见过的?怪物,我也不敢回去啊。” 孟优扬瞥了他一眼,“那种东西一层楼只有一个,而且反应很慢很笨,别走到它正面、别发出太大声就行了。而且,它们不会离开自己管辖的?楼层,实在被发现了的?话,你跑到其他楼层去就好了。” 霍,还挺懂行的?。 “你怎么这么懂这些?” “因为我经常溜出来啊。谁想和那些空壳人偶待在一起睡觉?”孟优扬摆了摆手,“而且,即使不睡你也不会觉得疲惫的。这所学校就是这么异常。” “原来如此。” 陆旗拈着下?巴,“你在这里上多久的?学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去去去。” “喂,对救命恩人这个态度?” “谁知道你是不是所谓的?救命恩人?!”孟优扬的一头乱发几乎要竖起来,“要不是……要不是那个黑影把我绊倒,我怎么会被逮住!你该不会就是那个黑影吧!不对,他比你矮。” 比我矮?陆旗的?脑海中闪过尹舒的?模样。 “算了,算了,看见?你就来气。我要走了。再在你这里耽误就要天亮了,这次逃跑计划一定要成功!” 她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踏着台阶向上走去。 重要NPC如此不配合,陆旗也没什么办法。他控制着音量,问道:“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逛逛。” 孟优扬对他做了个鬼脸。 接着,她的身影便完全消失在视线里,而且她还是跑上楼的,似乎根本不怎么害怕周围的夜巡“老师”了。 “追吗?” 影子里的?怪谈问道。 “不,我想去看看那几条校规指出的地点。由她去吧,她看上去不怕。” 陆旗从自己的? 口袋里摸出手表。虽然表也不是他的?,而是他从其他人桌子上拿的。 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格外快,马上就要天亮了,舞蹈室是去不了,但是可以去厕所瞧瞧。 想到这里,他猫着身子,避开夜巡者的?视线,顺利摸入这层楼的公用厕所。如孟优扬所说,夜巡者实际上很笨,就像是那种RPG地图里最低级的?怪物单位,唯一的?用处是给人带来一点点小麻烦。 “哪个厕所?” “男厕还是女厕?” 几个怪谈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上面没写男厕女厕,应该都行吧。”陆旗抬头看了一眼,“只要有隔间就OK。” 这个世界的?夜晚就像是静止的,没有任何昆虫的鸣叫,甚至没有风。只有血红色的微光从厕所内的?小窗户射入,将瓷砖地板也照出了奇异的?色彩。 滴答、滴答…… 水珠落在地上,发出声音。 陆旗走到了唯一的?洗手池面前。洗手池似乎很久没有人用过了,水龙头已然生锈,陆旗试着拧&#xe863;了一下?,里面一滴水都没有。而那水滴落的声音也并不是从这里传来的。 水池上方嵌着的?镜子被灰尘所蒙蔽,白灰之中隐约能够看到一丝模糊的?影像。 然而,它并没有映照出陆旗的?身影。 灰蒙蒙的?镜子当中,陆旗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里面只能看见?并排的?厕所隔间,共计六个。 陆旗的?眼睛打量着每一扇映照在镜子当中的门。 滴答、滴答、滴答…… 什么东西持续滴落着。 第一间看上去没问题,第二间看上去没问题,第三间…… 直到最后一间,他看到了一截绳子。 那截绳子的?源头是天花板,它悬挂着,没有摇&#xe863;,绷得极紧。 就像是……有什么重物挂在绳子上一样。 <p/ 51、第 51 章 和学校有关的怪谈无?外乎就是那几种。 什么厕所最后一个隔间流出的血液啊、美术室会眨眼睛的雕像啊、音乐教室里到了半夜就会自己演奏的钢琴啊……很多怪谈创作本身就是基于已经流传开的鬼故事?而成型, 即使细节有差别,但大体上其实差不到哪里去。因?此,陆旗看到那根麻绳时,内心居然没有一点波&#xe863;。 我懂了, 是吊死鬼对吧? 这种也是很常见的桥段, 比方说, 最后一个隔间里曾经死过一个学习压力大或者被欺凌的人, 因?为含恨死去,他的灵魂就留在了这里。如果贸然进入, 就会被怨魂用同样的绳子勒死。 滴答、滴答…… 水滴声很粘稠,陆旗不?再看镜子, 观察起最后一个隔间。 灰白色的隔间门上糊着很多污渍, 分不?清究竟是排泄物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而其他隔间都较为干净。他微微低头, 看到从门板的缝隙当中,有一些深褐色的液体流了出来。这里的厕所设计是有一段台阶的, 所以深褐色的液体便顺着台阶,一路流&#xe863;,甚至有流出隔间的意思。 但从缝隙里完全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甚至连影子也看不?见。 深褐色液体很粘稠,散发着一股腥臭味道, 有几分像是血迹。陆旗伸出手, 避开那些污渍,敲了敲隔间的门。 咚咚咚。 他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问得这么光明正大,怎么会有人回答啊。” 被灰尘蒙蔽的镜子当中传来了声音,方镜的身影模模糊糊地显露在上面。似乎只要是镜子,都能够被它当作载体, 倒是很方便。 “如果打扰到了您,非常抱歉。”陆旗开口说道,“但是我想要见您一面。” 他没有再敲门,但是门边却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给人一种门板摇摇欲坠的错觉。接着,咯吱声愈来愈大,变成了某种捶打的声音,只有最后一个隔间的门板砰砰直响。 谈影啧啧称奇:“不?会吧?还?是个暴躁老哥?” 缝隙当中流出的褐色液体越来越多,抬起头便能看到,那根悬挂的麻绳激烈地摇晃了起来!绳子的纹路当中掺杂了许多或红或黑的杂质,黑 色的有些像是头发,红色的则如同剥落的漆片。那条麻绳看上去很是坚固,如果被绑住,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挣脱。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 砸门的声音更加强烈,同时伴随着压抑的哭声。那哭声有些沙哑,但听得出是女性所发出的。 像是求救。 陆旗不?再犹豫,“帮个忙,无?言。但是这个把手不?能吃,细菌太多了。” 从影子里走出的少女似乎不明白什么叫作细菌太多,但她还是极为听话,这次没有吞掉沾了污秽的把手。门板轰然倒地,陆旗踢开它,接着便踩踏着地上红褐色的液体走上便池台阶。 “啊……呜呜……呜呜呜呜……啊……” “救……” 挣扎的人影对他伸出手,但仅仅是一刹而已。很快,她便恢复到双手握住麻绳,试图将自己的脖子从绳套当中取出来的&#xe863;作。 她的脸已经完全充血,看不?出原本面貌,漆黑的长发和麻绳纠缠在了一起。深褐色的液体从她的脖颈上某处流出,将她的衣物和双手都染脏了。 这就是吊死鬼? 不?……不对,好像是人。 “救……啊!” 随着啪的一声,那粗劣的麻绳被无言的头发绞断,被吊起的女性原本正在摆&#xe863;双腿,此时骤然坠落。虽然高度不高,但她没有准备好,顿时以极为不雅的姿势崴了脚。若不是陆旗及时拉住,她大概要?一屁股坐进?便池当中。 “你还?好吗?” 陆旗问道。 他捏住的手掌有些冰冷,但姑且是属于人类范畴的温度。女性拥有一头长但杂乱的黑发,身上穿着皱巴巴的校服。她眯起眼睛,看了陆旗半天,然后两眼一闭,干脆就这么晕了过去。 陆旗抱着已经晕过去的少女,觉得自己压力有点大。那些红褐色的液体似乎没有害处,但还?是腥臭异常,让人难以忍受。 少女的脖颈上留有一条勒痕。勒痕深深凹陷进皮肤,呈现出和液体相似的红褐色。与其说是勒痕,它看上去更像一种代表着诅咒的花纹。 “……天亮了。把她送到医务室吧。” 陆旗说着,拖着她走出了隔间。窗外血红色的异样光芒已然消失,亮 白色的日光从玻璃射入。方镜的面貌也完整地显示在了镜子当中,镜面的灰尘消失不见,那摇曳的半截麻绳也消失不见。 找到保健室没有耗费多大功夫,陆旗将少女交给分不?清面目的白大褂老师,登记了自己的名?字。 “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 老师敲了敲登记册,询问道。 陆旗还?真不?知道少女叫作什么名?字。她的校服搭在椅子上,口袋里露出半边近视眼镜,只是眼镜上也沾染了污秽,还?有一半镜片似乎是碎了。陆旗翻腾了好半天,才在内衬当中找到了一角纸片,看上去像被撕碎的作业本封面。 冉惠。 两个有些歪扭的小字写在上面。 这是……冉惠?! 陆旗的目光打量着睡梦中的少女,她脸上的秽物已经被擦干净,露出格外苍白的脸来。那张几乎被厚重刘海完全盖住的脸、乱糟糟的长发和圆框眼镜,都与他在外面见到的短发冉惠完全不同。 “唔……” 冉惠的嘴唇&#xe863;了一下。 她还活着甚至都是个奇迹,不?过领域里的一切都很扭曲,所以上吊这么久还?活着、甚至很快恢复过来也算是科学的……大概。 “你是……谁?” 冉惠破了皮的嘴唇蠕&#xe863;,发出了音节,“是……你。” “是我。我发现你在隔间里。”陆旗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上也有许多道深红色的勒痕,甚至皮也被蹭掉了一层,露出里面粉色的肉,“你还?好吗?别勉强自己。” 少女的眼睛下面坠着重重的黑眼圈,似乎几宿都没有睡觉了。 陆旗握着她的手掌,余光瞥向门帘外面。那个五官模糊的医务室老师似乎没有往这里看,但是让它听到了校规里的条例被违反,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隔间?对……我是在……” 冉惠迷迷糊糊地开口,被陆旗一把捂住嘴巴,做出噤声的手势。 她看上去恢复了不?少,眼睛也有了一点光彩,但她似乎还是不怎么能看清东西。陆旗将她校服口袋里的眼镜取出,交给了她。 “镜片不?是我踩碎的。”陆旗说道,“你凑合一下。” “我知道……我的眼镜早就碎了。” 冉惠只是微笑了一下,那 笑容很勉强、很难看,“谢谢。” 她的声音很小,细如蚊音,若不是医务室只有这几个人,陆旗估计自己还?听不清楚。 “你先休息吧。”陆旗说,“你是几班的?我帮你请个假。” 冉惠摇了摇头,牙齿咬住下唇,“算了,我还?是去上课。” 陆旗按住她的肩膀,“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不?行,我,我如果不?去上课的话……!我的书会遭殃的!” 谁知道,冉惠竟然显得更加激&#xe863;了。她的眼角竟然有泪光在闪烁,语气当中也多了几分委屈——但是听上去并不?是因为想要学习才执意去上课,而是另有目的。陆旗指了指她的衣服,“你的衣服也脏了,等洗好再说吧,或者你有备用的?” “备用的也……也在书包里。” “那我去给你取,你的书要拿过来吗?” “不?用了,不?用了。”冉惠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自己去。” “告诉我你的班级。我去取给你。” 陆旗将病号按回床里,语气里带上了不?由分说的味道。他之前还?没有发现,现在的冉惠明显比大学生?冉惠瘦小很多,看上去甚至有点像营养不良。她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陆旗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放心,我不?会拿了跑的。我是……完了,我忘了我是几班的了。我的名?字是陆旗,这学校应该没有第二个叫这个名字的。” “可是。”冉惠小小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小声道,“在二……三,三楼,三楼第二个教室。” 接着,她便低着头不想说话了。 这是在说谎。或许是根本不愿意告诉他,冉惠的眼睛甚至没有与他对视,声音也更小了。看来高中的冉惠还?不?没掌握任何撒谎的窍门,陆旗随意应下,只在医务室外的阴影处随意站了一会儿,就看见少女披着脏了的衣服,一瘸一拐地匆匆离开。 少女没有去三楼,而是去了位于四楼转角处的教室。此时正好是课间,她在门口犹豫了半晌,还?是伸手想要拉开门。谁知道就在伸手去推的刹那,里面有人重重地将门甩开,门板砸在冉惠的额头上,让她忍不?住悲鸣出声。 但是推门而 出的人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几个人互相呼喊着,窜到了走廊上。剩下冉惠站在门口,不?知道踏入好还?是离开好。她正踌躇时,忽然有个高了八度的声音大声笑道:“哎呦喂,这不?是我们冉惠吗?” 声音好像是女性的……又好像是男性的,陆旗实在是分辨不来。 班级里闹哄哄的,冉惠鼓起勇气,还?是踏入了班级内。 “好臭啊!” “离我远点!啊啊啊啊!” “你们家这么穷,校服都要穿三个月不?洗吗?” 顿时,她经过的所有地方都发出了惨嚎。或许这些话语中没有太多的恶意,但正是这些发自内心的嚎叫,让她的脸变得通红,脚下步子也加快了不?少。很快,她一路走到了靠着角落的位置,低着头开始翻自己的包。 周围的学生自觉离她远远的,但还?是有人凑上来,好奇地瞅着她的衣服:“哎,你到底多久没洗澡?” “我……”冉惠红着脸,刘海几乎遮住眼睛,“我洗了……” “我知道你家穷,但你来了学校也不?能抠门到不洗澡啊?这多给我们添麻烦?”其中一个捏着鼻子问,“你实在是没钱洗,可以找老师借啊,老师那么喜欢你。” “不?用,不?用。谢谢……” 冉惠看上去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头只是更低,然后不住道歉。 她从包里翻出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已经有了不?少翘角,还?有被撕裂的痕迹。看到珍惜的笔记本变成这样,冉惠忍不?住咬住嘴唇,鼻子一酸。 “看!她又流眼泪了,哭包。” “哈哈,她一流眼泪,老师就又要生?气啦!毕竟是最用功的小可怜!” 周围爆发出一阵笑声。 冉惠的脸羞得更红,她不住抚摸自己笔记本的表面,驼着背想要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但是有人拽了她的校服,让她一个趔趄,后背贴上了光滑的教室墙壁。冉惠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有些小心翼翼问道:“怎么……怎么了?我不?会告老师的……” “没什么。”对方扬了扬下巴,“准备给你洗个澡。” 冉惠这才发现,对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已经拧开了盖子。她有些害怕地摇了摇头,但退无?可退 ,很快,水便从瓶口倾泻而出,落到了她的头发上。 脸上有些热乎乎的,应该是眼泪混着水一起流下来了。 “你干什么!!” 冉惠听到一声尖叫。 接着,她看到一只手捏住了矿泉水瓶。塑料瓶已经空了,发出咔咔的声响,里面剩余的水一滴不落,全部被浇在了那拿出水瓶的同学身上。冉惠一下子傻了眼,她认出拿着塑料瓶的正是陆旗。 周围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让她的脸不止通红,还?变得惨白。 “嗨。”陆旗挥了挥手,“冉惠。我想了想,还?是找你有点事。” “我……我要?上课……什、什么事?情……” “关于这个。” 陆旗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冉惠低下头,看到自己脖子上明显的痕迹,啊了一声。 砰。 陆旗将手中的塑料瓶随意一丢,不?知它落在了谁的桌子上,“刚刚去帮你请假费了点时间,来晚了。要?我扶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的地雷和灌溉~ QAQ感谢大家的捉虫,但是好像从网页版看,捉虫信息里会漏掉一部分……我不太会用jj后台,不知道从哪里让虫虫变成小红花,真的非常抱歉! <p/ 52、第 52 章 冉惠只觉得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实在没法同时处理这么多信息, 所以被带走时也没有任何反抗,只是稀里糊涂地就跟在了陆旗身后,脸颊通红。 有种被白马王子带走的感觉……不不?不?怎么能这么想! 脸上的水迹已经干了,冉惠时不时触摸自己的脸颊, 感受着那温度, 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陆旗确实没有说谎。不?过他晚来的原因不?只是请假, 还有了?解情况。 冉惠的班主任和其他所有老师一样, 面容无?法分辨。因为冉惠是优等?生?的缘故,陆旗只是拿出了医务室的证明条, 便请到了一整天的假。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似乎之前就听过冉惠的名字,陆旗刚走就聊了?起来。他们聊的无?外乎几点:冉惠家中有些穷困, 父亲跑了?, 家中只有母亲和卧病在床的奶奶。但即便如此, 她仍然刻苦学习, 连续好几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她的性格, 太软糯。 “怎么一直低着头?” 陆旗问道。 他们正在楼下的花坛旁边坐着,现在是上课时间,不?会?有太多人经过。 “没……没什么。” “你觉得很难堪吗?被我看到。” “我哪有……哪有什么资格觉得难堪啊。”冉惠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但可以听出她所说的是真心话,“我是真的谢谢你。但是这样下去, 我该怎么回去啊……” 陆旗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一旦那些小孩子无?聊的尊严被挑衅, 或被破坏,他们不会?觉得是自己哪里出错,而?是先因为对方不受自己控制而恼羞成怒。接着,他们很可能对冉惠变本加厉。他们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这么没意思。 “还能怎么回, 两条腿走回去呗。”陆旗耸了耸肩,“你还想爬着回去啊?” “不?是说这个!你到底懂不?懂啊!” 冉惠把自己的黑发抓得一团乱,碎了半边的眼镜随着她的激烈&#xe863;作在鼻梁上晃&#xe863;,接着,她对着陆旗大声诉苦;“你肯定不?懂!你这种人……完全不会?被欺负不?会?被看不?起的人!你怎么会?懂!” 陆旗面色不变,用怜悯的 目光看着她。冉惠好像被这目光刺激到,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我……我就是哭包!大哭包!他们说得对,我就是胆小鬼。” “我家里很穷,我知道。我想长大,去帮妈妈和奶奶干活,但她们只要我读好书就行……于是我就拼命地读书,现在拿到了好成绩。可是他们、他们说,我家里这么穷,怎么学都没有用,怎么学都只是个穷鬼。” “我知道我很没用,被这么骂以后,我居然没有反驳的勇气。我很生?气,但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不行。他们说我好欺负……我确实,确实好欺负……我也没有靠山,我不?如他们。我只能把这些告诉老师,老师最喜欢我了?,老师觉得我是个乖孩子。” “但是老师她……她怎么能这么对我?!她怎么能在课堂上说那种话?‘冉惠同学告诉我,班上有人欺负她,请同学们注意,要友善对待同学’……我的噩梦从那天开始了?!我以为她可以保护我,但是,但是他们更恨我,我变成了?打?小报告的人,变成了?妈宝!” 她声嘶力竭之时,陆旗就在那里默默听着。实际上,这种事情非常普遍。小孩子的打?闹在老师们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有些是觉得太麻烦,所以才会?在所有学生面前给被欺凌者难堪,这实际上是一种暗示,告诉他们“自己去解决自己的问题,不?要来找我”;而?有些则是明显经验不?足,以为告诫了学生就能让欺凌消失——但两种心态一般通向?同一个结局,那就是欺凌现象变本加厉。 “呼——呼——” 冉惠像是用光了?力气,半天没说出下一句。 陆旗挑起眉毛:“说完了??” 冉惠瞪他一眼。陆旗被这少女逗笑了?,“你现在看上去可没那么懦弱,对我不?是喊得挺凶嘛?再接再厉,下次你对他们喊,我就站你旁边。他们要想打你,也是我先挡着,怎么样?” “我……我……” 冉惠的气势一瞬间消散,脸色又变得通红。 陆旗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伸手触摸上冉惠的脖颈。冉惠没有躲闪,因为她看出陆旗的眼睛里并没有其他难以启齿的目的,他只是对那 道勒痕感兴趣而?已。 “为什么你会?在隔间里?校规规定不?能进入最后一个隔间……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 冉惠的眼珠到处乱瞟,片刻后,她叹了口气,“那天实在是……因为他们用墨水弄脏了我的眼镜,所以我在水池前面洗眼镜。洗到一半后,我听到有班里的人要进卫生间。因为不想看到他们,慌不?择路,我完全忘记了那件事,就直接钻进了?最后一个隔间。” “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啊,就是和其他隔间长得一模一样。”冉惠说道,“我当时虽然也有点害怕,但是那里真的和普通的厕所一样,冲水装置也是好的。我就在想,大概学校里那些传闻是骗人的。” “我站在隔间里,觉得自己就像是丧家之犬……不知不觉,我开始痛哭。大概是因为觉得我发出的声音很晦气,我听到外面的人骂了?几声。她们……还骂了?很多,我听到了我的名字。那时候我忽然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我想去死。” 冉惠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 “我觉得她们说得对,我这么懦弱,而?且以后也会?穷下去,不?如……不如就直接这么死掉,这样就不?会?每天都这么难过。也不?会?拖累我的家人。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真的,真的觉得这想法非常正确。” “我不?记得接下来的时间是怎么浑浑噩噩度过的。那天晚上,我看完书后就睡了,接着我梦见了?很多糟糕的事情,梦见自己被欺负……然后,我梦见了?一截绳索。那截绳索在我面前晃&#xe863;,就像是等待着我一样。”她不知不觉用手贴上自己的脖子,“那之后,我每天都会在隔间里醒来,有时被吊着。濒死的感觉很难受,我快要放弃了?——可能是谁听到了我的声音,想要帮助我就这么死去吧。” “但我……不论怎么被吊着,都不会?死。我每天都在那种地狱里来回,真的已经受不?了?了?,可我还是不行,我死不了?。我以为我放弃了?,可我还是……还是……我有种预感,如果我真的那么想死,它才能绞死我。” 她闭上眼睑,不?再说话了?。 原来 如此。 触犯了校规的冉惠被那截绳子给缠上了?,绳子想要绞死她,但她……想要活着。 人在濒死时的反应是不会?作假的。或许正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并不想死去,对那绳子十分抗拒,才会?遭受这么久的折磨还没有真正迎来死亡——应该直到她彻底放弃所有希望的那一天,绳子才能绞死她。 “我明白了。”陆旗点了点头,“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什么怎么办?” “我提几个问题。首先,你认为现在死掉能够解决自己的所有问题吗?能够惩罚这些无?聊至极的小鬼吗?” “……” 冉惠咬了咬下唇,“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不如……” “其次,你真的甘心吗?” “……” “最后。你想不想,让他们也尝尝那条绳索的感觉?”陆旗眨了眨眼,“只有被欺凌者受到这条绳索的折磨,我不?太喜欢。所以,我想帮你,冉惠。我这个人很热心,而?且脾气没那么好。” “该被吊死的不?是你,而?是他们。只要你想活下去,我就帮你解决绳索。” 陆旗伸出手,“来合作一下?” …… …… 冉惠偷偷地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眼睛瞥向陆旗。 他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女生宿舍,而?且一脸正气地在她舍友的私人物品当中乱翻,现在已经有一堆杂物积在了地板上。 不?可思议的,冉惠并没有去阻止的意思。 她不是好人,也不?是那种绝对善良之辈。舍友有时会故意无视她,有时则会?在丢东西时对她冷眼相待,好像是她这个家境穷困的人偷走了?那些东西一样。冉惠不?喜欢她们,甚至算得上讨厌和恨,看到眼前的景象,她竟然有些愉快。 但又有些内疚,觉得这样的自己似乎很丑陋。 “别那副表情。”陆旗直起身子,“人嘛,都是有点小情绪的,欺负了?自己的人,希望他摔进坑里是很正常的。别那么大心理负担。” “……这都是歪理吧。” “活得随心所欲一点有什么不?好?好啦,别这表情,我还会?放回去的,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大恶人。” 陆旗比划了?个V字。 冉惠的 舍友都是些空壳,一到晚上就会睡死。不?过看冉惠的模样,她好像并没有发现这点,甚至还在压低声音说话。 “一般几点的时候绳索会?来?” “我……我不?知道……睡得迷迷糊糊时就……” “那你睡吧。我等?着。” 陆旗双手环胸,靠在床边。 他对进了?女生宿舍这事没有太大压力,毕竟周围都是空壳人偶。冉惠看起来压力很大,但她捏着被子,眼神很快就变得浑浊了?起来。接着,她站起身,穿上拖鞋,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她的身影晃晃悠悠,陆旗都害怕她被夜巡者发觉,然而,当她走过夜巡者身边时,那些“老师”显然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没看见她一样。 或许是因为,它们和绳索是同样的东西。 哒、哒、哒。 冉惠好像完全没有目的地,她随意地走进其中一层,然后便走进了?卫生间当中。陆旗紧随其后,看到她径直走向?水池,然后撩起一捧冷水。 冷水将她的皮肤衬得更白。她将手中的水泼在自己的脸上,原本透明的水在接触脸颊的那一刻,尽数变成了?红褐色的浓稠液体。那些液体从她的眼睛与嘴巴旁流下,看上去就像五官正在流血。 冉惠——或者说操纵着冉惠的那个东西——转过头,对着陆旗笑了?。 原本就没有灯光的房间中,血红色的光芒更盛。从冉惠的喉咙里发出了尖利的笑声,接着,晦暗不?明的空间当中,无?数绳索凭空出现,悬挂在了天花板上! 无?数腥臭的液体顺着麻绳纹路流下,落在地板上。 每个弯成环状、用于上吊的麻绳上,都挂着一个脑袋。那些脑袋有的被黑色长发遮住,有些则露出了完整面目。这些脑袋的脖颈上只留下了?利落的切面,断面仍在流血,似乎不?会?凝固。 这悬挂的无?数头颅都有一张冉惠的脸。 她们的眼睛凸出眼眶,嘴唇青紫,嘴角流着唾液。有些脸哭,有些脸笑,有些脸痛苦,有些脸平静。无?数头颅面对着陆旗,好像要将他的前路后路全部截断。 不?知何时,他的肩膀上多出了重量。一截腥臭的麻绳搭在他的肩膀上,还在往下淌血,濡湿他的衣服 。 它骤然收紧! 然而,才收紧到一半,那麻绳便像是被人从中剪断一般,向?两边爆裂开来。 “冉惠”的&#xe863;作僵了一瞬。 挂着人头的绳索开始颤&#xe863;、摇晃,它们就像是感到了不?安的孩童,想要远离自己的位置。但是,在人头试图离开的瞬间,它们便如同礼花一般炸开。飞舞的黑发将这些人头缠绕起来,生?生?绞爆,然后送入没有喉咙的口中。 白皙的少女站在中央,她的身边,长相可爱、年纪看上去更小的少年正捧着一个脑袋,唇角还叼着半截没吃完的耳朵,形象十分不?雅。 无?言什么都吃。 方镜最喜欢吃痛苦的记忆,看到了这些死状凄惨的人头,他似乎兴奋了?不?少。 陆旗双手作喇叭状,“少吃点!” “嘶……”摸鱼中的谈影倒吸一口冷气,“好家伙,舌尖上的厕所……”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要写毕业论文了,为什么人要写毕业论文(躺在地上大哭) <p/ 53、第 53 章 地上剩下一片狼藉。 腥臭的味道蔓延在厕所当中, 那些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头颅已经少了一半以上,很多甚至是被连着半截绳子?一起吞掉的。白裙的少女站在血泊当中,抬起无垢的脸仰望那些仍在滴血的头颅。对她而言,这些是有趣新奇的食物, 在那条巷子?里从未吃到过的东西。 无言喜欢一切代表着新鲜的东西。 陆旗的手中握着一截断掉的绳子, 绳身被红黑色的污秽浸染, 整体看上去已经很旧了。捏着这条绳子?, 他的掌心只能感到一阵阴冷传来。 “你们……是……学生?” 冉惠后退了几?步,两只眼睛惊疑不定地转&#xe863;着, “我……没见过你们。” “是转校生。”陆旗点了点头,“请问怎么称呼?” “这不是怎么称呼的问题。” 冉惠的眼睛里散发出暗色的微光, “你不用管这里的事情。这孩子原本说愿意接受我, 但是, 她骗了我, 我收取代价是理所应当的。这是我们之间的契约,和?你没什么?关系。” “她骗了你什么??” “她不想迎来死亡。” “那怎么能算是骗了你呢?”陆旗摇了摇头, “你和?她签订合同了吗?你是明确告诉她利害关系后,再询问她愿不愿意被你绞死的吗?” “……” “冉惠”的眉毛皱了起来,她那张恐怖的脸此刻看上去竟然有点好笑。 “她的证言是, 她只是在隔间当中产生了轻生的想法而已。人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只是她刚好闯进了你的地方而已。你以为的契约只是个误会, 她没有欠下你任何, 所以我希望你不再俯身于她,每夜折磨。” 陆旗扬声道。“冉惠”看着他的模样就像是看着一个听不懂中文的傻瓜,她呵呵冷笑:“我们是不讲道理的存在,你以为我会听?只要踏入我的地盘,她就要付出代价。” “那……太巧了。” 陆旗拍了拍手, “在场的这几?位也是不太讲道理的,说不定你们还是同一个种族呢。你们可以等?下继续零距离交流。” “冉惠”的脸色一变,“这是威胁?别忘了这个小姑娘还在我手里。” “我和?她今 天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要顾及她?”陆旗耸了耸肩,“况且她现在求生欲比较强,我真不觉得你能拿她怎么样。好了,既然谈判破裂,那我们就用其他方式解决问题吧。” 悬挂的断绳似乎摇&#xe863;了一下。 …… …… 冉惠幽幽醒来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上面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勒痕,但是没有之前那么严重。她连忙看向水池上嵌着的镜子?,镜子?当中的自己虽然面色煞白,脸上沾满污秽,好像也没有其他太严重?的地方。 “你醒了?” 陆旗站在她旁边,一身校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染成了其他颜色。血红的微光从窗外透进来,但冉惠总有一种天快要亮了的感觉。 “我……我怎么在这里?” “隔间里的东西好像会操纵你的身体,半夜走到奇怪的地方上吊。”陆旗比划了一下,“类似诅咒?不过放心,你现在还活着,隔间里的东西也被吃掉了。这是它的遗物。” 他伸出手,被染成赤红色的掌心里放着一截麻绳。 冉惠的指尖刚刚碰到麻绳,就被冰得缩回了手,绳子表面似乎笼罩着一阵寒气。 吃掉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怪物后,它?就掉落了这条绳子?。在陆旗看来,它?有点类似于RPG游戏里的战利品,说不定还真能使用——答案也确实是能。几?个怪谈看过后,都表示它和?司宙手里的怪谈有相似性,上面不存在附着的意识,只要拿着它?就能使用,倒是很方便。 至于附着在绳子?上、控制了冉惠的东西,虽然和怪谈本体很像,但并不是怪谈。它?好像和夜巡者一样,都是这个领域中构建出的虚拟角色。 “你……你是法师?阴阳师?道士?还,还是轮回者?” 冉惠眨巴着眼睛,呆滞问道。 “你这优等?生看的小说还挺多嘛。”陆旗有些诧异,“我以为学习好的人都是不看小说的。” “我、我喜欢看。”冉惠脸变得更红,“我就是喜欢看有什么?办法!” 她跺了跺脚,也不接那截绳子?。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镜子?当中映着一个看上去莫约八、九岁的可爱男孩。他的脸蛋原本应该相当可爱,只是此 时此刻,由于几?乎整张脸都被血污给染红,反倒显得很可怖。 方镜的嘴巴里不知咯吱咯吱咀嚼着什么?,嘴里还在含糊不清说话:“她为什么?脸红?她喜欢你吗?这就是谈影说过的校园恋爱故事吗?” “少听谈影掰扯。”陆旗啧了一声,“差不多相当于你被发现有喜欢看小黄书的爱好,她因为羞耻才脸红的。” “可我不怕别人发现我喜欢看小黄书啊。” 方镜一脸理所当然,“这有什么?丢人的,反正都是谈影给我的。” “你是你,她是她……我靠,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陆旗的脸色骤变,然而镜子?里哪里还能找到方镜的身影,只有一个小小的血掌印被按在玻璃上。 他不由得跺了两脚地面上的阴影。 记得方镜也才……没几?岁吧?而且它?一直在远离网络的地方呆着,基本上对人类的人情世故不怎么了解…… 这,这也太快了?他需要找点趣味知识给方镜看吗? 不对,不能用对待人类的态度来对待怪谈…… 陆旗内心波澜迭起,差点撞到冉惠的后背。他听到冉惠发出一声惊叫:“啊!外面有个人!” 陆旗回过神来,看到冉惠要往外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是在梦游状态下跑出来的,本人并没有见过夜巡的“老?师”,让她贸然跑出去被拖走就完蛋了。 “别激&#xe863;,描述一下。” “没看太清,穿着校服。”冉惠眯起双眼,“比,比你矮,但是比我高……好像,好像是个男的?” “男的?” “直觉,是直觉。”冉惠有些尴尬道,“我感觉是男的。” 天已然蒙蒙亮。陆旗将冉惠送到了教室门口,感受着充满怨恨的注目礼。之前他在那里泼了一次水,让几乎全体学生都记住了他,此时有几?个男学生跃跃欲试,好像准备给他来两拳似的。 冉惠只是踌躇半晌,便走进了教室。 陆旗向她递出绳索,“如果他们找茬,就用这个吧。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不用怕他们,他们只是幼稚的小鬼罢了。” 交待完这些,陆旗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他从口袋中掏出那张写有校规的纸张来。这似乎是学校统一交 给每个学生的,只有他这个转校生没有,手里这张还是从别人那里拿的。 白色的纸张被深红晕染。 七条校规当中,第三条——不得进入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已经被深红色所覆盖。那深红色的液体散发着铁锈的味道,完美地将第三行的每个字都遮住,却没有损伤其他字符。 “嗯……就像是游戏的任务已完成一样?” 陆旗将写有校规的纸片折叠好,重?新放进口袋。 “陆旗!陆旗!” 有人喊他的名字,是尹舒的声音。 陆旗抬起头,尹舒的眉毛皱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心累:“陆旗,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昨天没来上课,班主任的脸都黑了。” “是啊。”陆旗想起自己之前试图请假时的情况,“我本来要请假的,但是他说我转来第三天就请一天假,实在说不过去。请不到假,所以我就翘课了。” 毕竟他不是冉惠那样的优等?生。 尹舒似乎被他理所当然的逻辑震惊到了,“直接翘课不太好吧……” “放心,放心,翘了课的人生才是完整的……” 陆旗满口歪理,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脑袋一痛,好像有本熟悉的书砸在了他的头顶。他回过头,果然,是秃了头的班主任站在他身后,看那模样,应该把他的问题言论听了个一清二楚。 陆旗的嘴角抽了抽。 “跟、我、去、趟、办、公、室。” “好的老?师,没问题老?师。” 虽然看不清老?师的面容,但陆旗还是不得不应下。被揪着耳朵离开教室之时,他与角落里尹舒的目光短暂交错。尹舒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似乎也在打量着陆旗——其中不蕴含任何与担忧有关的表情,反倒是掺杂了一丝戒备。 戒备我? 教室的门被关上了,他们再也看不到彼此。 陆旗在办公室里被训了足足十五分钟有余,秃头老师喘着粗气,似乎被他气得马上就要突发心梗。 面容模糊的老?师一拍桌子?:“你是不是想学那个孟优扬,做我们学校第二个污点?啊?” “没有。老?师,我很老?实的。” “老?实?跑到别人班里欺负女同学的人,叫作老?实 ?”对方似乎更气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您可能误会了,我没有欺负过女同学,如果说的是洗了个澡的那位,她自己心里清楚。” “看看,你还敢顶嘴!” 桌子?被拍得砰砰直响,陆旗面无表情地接受着又一轮轰炸。直到眼前的老?师似乎满意了自己的教育,才换了个口吻嘱咐道,“你们这些学生啊,你,还有孟优扬,都是麻烦人物。你们两个难道是想要挑战学校的权威吗?” “……” 陆旗微微抬头,看到一丝血红色的光。 不知何时,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都停止了手头的工作。他们转&#xe863;头颅,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看向了陆旗。所有人都在看他,就像他试图接触校门的那一天。他们模糊难分辨的眼睛里燃烧着血红光芒,原本光滑的脸部皮肤上,深色的脓肿开始生长。 班主任的声音逐渐变得粗重?,“你……要……挑战……学校……吗?” 脓肿覆盖了他们的五官,散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越来越大的脓肿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从肿块当中爬出一般,脓肿颤抖着。 砰砰砰。 “……” 陆旗刚要开口,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 “老?师。”门外传来女生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原本投注在陆旗身上的视线散开了,其中一名女老师允许了她进入。陆旗瞥了一眼女老?师的脸,脓肿消失了,就像没存在过一样,她的红唇依旧那么漂亮。 秃头班主任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 陆旗鞠了一躬。这是警告?但是他肯定不会听就是了。 敲门的女生走进了办公室,那是个微胖的女生,他的视线不由得被吸引。 被吸引的原因当然不是女生的身材,而是因为,她的脸很清晰。在这个世界里,他能够看清楚脸的人不多,尹舒、孟优扬、冉惠……现在多了一个,正好四?个。 “是时候加快进度了。” 陆旗放在口袋中的手捏紧了写着校规的纸,“七条校规,一条不落的……全部试一遍吧。” <p/ 54、第 54 章 “老?师, 东西我就放在这里了。这是我们班的作业,只有两个人?没交。” 微胖的女生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肉嘟嘟的脸上挂着微笑。她的微笑似乎有种感染人?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某种好感。 女老?师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熊沛玲, 你做事我最放心了, 告诉那几个今天之内必须交。” “好的。” 名叫熊沛玲的女生甜甜一笑。 这个名字, 陆旗确实是在叶子默那边听?过,看来她就是这四人?之一。然而, 陆旗记得那些?画像当中并没有一个像她的。虽然其他?几人?也?有头发长短之类的变化,但是她是唯一一个身材变化极大的。那些?画像上, 除却已经?确认的尹舒、冉惠、孟优扬三人?, 还有一名瘦得脱相, 似乎没有肉只剩骨头, 显得有些?憔悴的女性。 和现在的熊沛玲截然不同?,就连那会笑的亲切眼睛也?已经?消失, 精神劲儿没了一半。 陆旗暗自?心惊。 熊沛玲和老?师说完话,便离开了办公室。门外站着两个五官不怎么清晰的学生,都穿着校服, 陆旗只能从&#xe863;作和声音上判断出:她们是女性。熊沛玲走?出来后,原本聊着一些?八卦的少女们立即来了兴致, 左右围住熊沛玲。 “玲玲, 办完了吗?” “玲玲,去?吃饭不,听?说食堂有新菜了。” 两个人?叽叽喳喳地开口,熊沛玲被围在中间,脸上挂着笑意。 “去?, 当然去?。”她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好呀好呀。” 她被簇拥着走?出很远,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变化,但陆旗总觉得有种违和感,熊沛玲笑时不看任何一人?的眼睛,甚至说话时也?是如此——她的视线总是微微偏向其他?地方,而非看着与自?己对话之人?。有时,这种视线微微偏开是说谎的象征,譬如冉惠说谎时便是如此。 熊沛玲又在想些?什?么呢? 现在,和他?一样存在于这个领域的重?要NPC已经?明晰。因?为性取向被排斥的尹舒、自?由散漫与学校格格不入的孟优扬、家境贫寒受人?欺侮的冉惠 、似乎和班上同?学很要好的熊沛玲,这些?很有可能是混合他?们高中时期的经?历构建的,其中最格格不入的当要属熊沛玲。她看上去?很幸福,至少和其他?几个遭人?嫉恨的完全不一样。 陆旗的手?指摩挲着写有校规的纸张。 那些?夜里才能够完成的暂且不考虑,他?现在要从白天能够完成的慢慢做起。 于是在一节完全听?不懂的物理课过后,陆旗再次逃课。 不知为何,这次尹舒就像是预见了他?的逃课一般,早早站在了他?的课桌面前:“陆旗,你又要做什?么?” “当然是做学生喜欢做的那种事情啊。” 陆旗理所当然道。 尹舒双眼注视着陆旗,目光有些?许锐利。这目光和上次他?打量自?己的目光一样,很复杂,并不代表着关心,仿佛蕴含着其他?意味。接着,尹舒如同?感叹般叹息道:“为什?么不遵守学校的秩序呢?” 陆旗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学校。待在这种把性取向不一样的人?当作异类的班级里,真亏你还能警告我遵守学校秩序。”陆旗似笑非笑,“可我不想一直待在这里,我要出去?。” “出去??” 尹舒的眉毛皱得更深,“没有人?能从这里出去?。即使毕业了,他?们也?会留在学校里,无?论身处何地,学校的一切都留在心中。”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好像在预示什?么,又好像什?么多余的意思都没有。 “是吗?但我觉得,如果你意识到这所学校当中有让你不快的东西,那就打碎它?。”陆旗张开手?掌,然后五指握起,化作拳头,“我们不应该让自?己永远留在学校里。” 尹舒摇了摇头,不再说话,看他?的样子,也?不会回答陆旗的任何问题。 对此,陆旗只能深吸一口气,然后在心中发出怨恨的喊声:谜语人?,爬! …… …… 陆旗要做的,是问笔仙。 所谓的笔仙,大概是中国最传统的恐怖故事劳模了。它?们尤其经?常出现在学校这个场景当中,涉及了同?寝室的同?性纠纷、好朋友之间的感情纠纷,以及各种各样的跌宕离奇的剧 情。有段时间,陆旗写这类怪谈时,总觉得笔仙大概是一种很八卦的生物……大概。 召唤笔仙的方法,在不同?的作品里也?各有不同?,不过用到的材料都大致相似。 笔和纸。 陆旗手?上确实有这两样东西,但是似乎找不到能够和他?一起玩的人?。目前,尹舒是个谜语人?,孟优扬神出鬼没,冉惠虽然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也?很依赖他?,但陆旗觉得把她再卷入其中会有点过意不去?。 他?在一个看上去?很久无?人?使用的教室前踌躇一会,然后利落地叫出无?言,将门把手?拆掉了。 门上被蛛网和灰尘完全覆盖的门牌立即掉了下来,陆旗捡起来拨开蛛网,看到上面写着“音乐室”三个大字,字符黑色的部分已然脱落了一些?。他?皱起眉头,这还真是正好,歪打正着就找到了校规里的另一条。这音乐室看起来很久都没有用过了,里面寥寥几张桌子上都积满了灰尘。 陆旗将失去?了门把手?的门掩好,走?进了充满灰尘味儿的房间。 窗户被人?用不知什?么给封上了,里面只有一架看上去?已经?坏掉的钢琴。陆旗倒是不怕里面有监控摄像头,他?在做什?么,恐怕学校里的“老?师”都一清二楚。 陆旗没有开灯,而是点上蜡烛。因?为窗户封住了,所以里面可以算作是模拟的黑夜,只有一缕微光。 他?握住笔,笔尖对着一张白纸。接着,陆旗闭上双眼,开始在心中回忆那些?召唤笔仙的方法——毕竟大多都是虚构的,他?还真说不准哪种真的有效。而且他?并非那种真正的诚心实意之辈,笔仙不回应他?也?很正常。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陆旗口中念念有词。 咔、咔哒咔哒咔哒。他?听?到一阵细碎的响声,仿佛是从手?中的笔当中传来的。陆旗的手?腕微微颤&#xe863;,他?能感觉到,手?中的笔好像突然有了灵智,开始牵引他?的手?。 耳畔传来呜呜的声音,如泣如诉,但分不清究竟是男是女,或许又只是风声在震颤。 陆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中的笔出现了一丝裂纹。 裂纹从 笔尖生长,一路蔓延到笔尾,细小的黑色裂纹当中,逐渐流出一种黑色的液体。接着,裂纹扩散了,整支笔上布满了裂纹,这支笔仿佛正在遭遇着极大的负荷。 陆旗看向白纸,裂纹当中的黑色液体滴落在纸上,便晕染出了红色的水痕。 “这是……成功了吗?” 陆旗喃喃自?语。 他?的影子摇曳着,其中似乎有许多双眼睛在黑影当中等候,正在窥视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陆旗手?中的笔晃&#xe863;得更加厉害,笔尖在纸上沙沙移&#xe863;,写出了一行不怎么好看的字符: 你要问什?么? 正常来讲不都该画个圈表示自?己在吗?陆旗皱起眉头,接着问道:“你是笔仙?” 我……是。 笔迹中间停顿了一瞬,好像这支笔自?己正在头脑风暴当中。接着,它?又写道: 很可怕。不要让他?们看着我。 “他?们?” 陆旗回过头,就看见了格外惊悚的一幕。他?的影子当中,大小不一的几双眼睛浮&#xe863;着,其中几双眼睛眼瞳与眼白的占比格外夸张——陆旗认出其中一双是无?言的。如果现在有人?类在场,一定会被他?的影子吓到进医院。 感受到陆旗的视线,有两双眼睛默默消失在了黑暗里,但还剩下看得起劲的围观者不愿隐藏起自?己。 陆旗笑了笑,“我家孩子们失礼了,不过我也?没办法管住他?们,所以您就先?受着吧。” 笔尖慢慢颤&#xe863;:你想询问什?么?绳索的气息消失了,是你做的吗? “是我。”陆旗说道,“明明你是笔仙,怎么变成了我在回答你的问题?” 笔尖停顿了一瞬,然后写道:我没有做过应该被消灭的事情,放过我吧。我知道你想要处理掉所有校规,离开这个地方,但你做不到的,因?为校规们都和那几个人?类定下了约定。如果你&#xe863;了它?们,它?们就会伤害那些?人?类,让他?们的灵魂永远困在这里。 陆旗握住了笔身:“那你应该知道绳索遭遇了什?么。如果你们再缠着他?们不放,你们也?会像绳索一样。” 嘎吱嘎吱,笔身不甘寂寞似的&#xe863;了起来,仿佛要从他?的手?里挣脱:不,你要知道,它?们中的 部分是得到了那些?人?类认可的!那些?人?类愿意利用它?们的能力以得到什?么……根本不在乎代价。如果那些?人?类维护校规,那么,即使你吞掉它?们也?无?济于事。 “我无?法确认你是不是在撒谎。” 陆旗挑起眉毛。 笔尖颤抖: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与我定下约定的人?类叫作熊沛玲,是她主&#xe863;要使用我,并且离不开我。如果你答应不杀掉我,我可以主&#xe863;毁约。 陆旗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 说实话,他?没想到这笔仙居然……这么怂,主&#xe863;表示了自?己的怂意,甚至还自?愿做二五仔。 手?中的笔看他?不答话,左摇右晃得更加厉害: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谈条件。熊沛玲是个胖子,但她家境不错,所有同?学都奉承她。她打破校规,和我订立约定,我告诉她那些?虚伪之人?的真正想法、他?们背着熊沛玲不告诉她的秘密。如果熊沛玲将我的存在说出去?,或者我有了下一任主人?,我就会杀死她。 “继续?” 笔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它?开始了缓慢至极的书写:我还知道很多,比如这个领域是怎么回事,比如为什?么那些?怪谈物品身上没有本体的意识,比如叶子默……只要你愿意不杀我,把我带出去?,我就告诉你。 怪谈物品?叶子默?这是这个领域之外的事情了。 陆旗面不改色,“拿出点诚意,不是光用说的。” 嘎吱嘎吱嘎吱,呜呜呜呜——这支笔开始了呻/吟,具体来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呻/吟,而是它?的裂纹开始了扩散。如果不是陆旗拿在手?中,大概这支笔整个都会散架。黑色的液体不断从裂缝里流出,冰冷,却不伤害皮肤。它?们逐渐将整张纸上写下的字符全部染成红色,才停止了流淌。 笔仙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颤&#xe863;,拉着陆旗的手?腕,找到一处没被污染的地方写字:我已经?不打算找熊沛玲的麻烦了,这样够吗?这对我的损害也?很大。 “我知道了。” 陆旗回答道,他?判定对方没有说谎的原因?倒不是笔仙的表现,而是因?为在那张写满校规的纸张上,属于笔仙的那一条已经?被血污给遮盖。现在,七条校规只余其五。 笔仙休息了一段时间,才再次舞&#xe863;笔尖: 音乐盒放在那台破旧的钢琴下,应该被遮尘布挡住了。和它?订立契约的人?,名叫孟优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4 16:00:20~2021-04-15 20:4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好 20瓶;笑白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p/ 55、第 55 章 一股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旧钢琴之上盖着一层粉色的遮灰布, 但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几?乎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灰白的蕾丝边似乎被老鼠啃过,变成了坑坑洼洼的一片。陆旗撩起遮灰布,不出意料地在钢琴下方找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盒子呈现出浅紫色, 表面还蔓延着金色的纹路。这是个很精巧的八音盒, 应该在礼品店里比较常见。它的周身冰冷, 并没有积多少灰尘, 应该是有人多次使用过它,才保证了它的相对整洁。陆旗看到, 在八音盒的下方有个小小的凸起,应该是可以拧&#xe863;的机关。 不得转&#xe863;音乐室的八音盒。 指的应该就是这个, 不过看笔仙所说, 孟优扬已经转&#xe863;过八音盒, 并且与其达成了某种协议。 陆旗握住凸起的部分, 转&#xe863;这个好似螺丝的金属物件,接着, 传来一阵齿轮卡合的声音。吱呀吱呀,好像有无?形之手正在拨&#xe863;这些?构成八音盒的细小齿轮。然而,经过一阵令人泄气的发&#xe863;之声后, 八音盒当中始终没有传来优美的乐曲,不由得让陆旗有点失望。 “什么鬼?声音呢?” 陆旗晃了晃八音盒, 目光锁定笔仙, “给个解释。” 手中布满裂纹的笔哆嗦了一下,如同?一个活生生的人或者小&#xe863;物。陆旗找来纸,笔仙才赶忙在纸上写?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就这你还叫笔仙啊?换我当笔仙好了。” 笔仙欲哭无泪:“笔仙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啊,说是仙,实际上我也只是个弱得要命的怪谈好吗。” 陆旗再次试着拧了拧八音盒, 这次听到的不是齿轮咬合声,而是一种仿佛指甲刮黑板的刺耳音调。一个好的八音盒是绝不会发出这种怪声的,然而,这八音盒虽然看着漂亮得诡异,却不能奏响完整、能入耳的任何音乐。或许这也是它的特殊之处,陆旗将八音盒塞进包里,忽然听到一声轻响。 砰。 好像是不经意间哪里磕到了墙壁,窗外的人立马慌乱起来,陆旗听到一阵紧张密集的脚步声,再走出去时,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笔仙在陆旗掌心写?道:“是那 个叫作尹舒的。我知道,他?一直跟着你,从你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跟着你。” “这我也知道。” 陆旗说着,从拿出写有校规的纸条,天色已近黄昏,上面仍剩下四条校规——八音盒那一条已经被淡淡的血迹覆盖,上面的血迹并没有其他几?条那么浓,大概是因为他只完成了一半。他?转&#xe863;了八音盒,但八音盒还没有显露出真面目来,或许要多听几次。 “美术室的画、舞蹈室的镜子、十?二点的楼梯……” 笔仙写?道:“与美术室的画有约定的是尹舒,与舞蹈室的镜子有约定的是熊沛玲。剩下的那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笔仙没有退缩,“它和我们不太一样,它不像属于这个领域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是基于几?张画像所画之人的记忆编织的,但只有那楼梯,不属于那几个小孩的记忆。” 笔仙停顿了一会儿,好像在为什么事情而犹豫。不过很快,它写?下了自己想写的句子: “有可能,那段楼梯是你的记忆……也说不定。” 笔身晃&#xe863;,好似笔仙想要观察陆旗的表情一样。实际上,它也确实感到了一阵压力,因为陆旗握住自己的力度变大了,让它有些?不舒服。 然而,它很快发现,陆旗没有在看它,而是在看着走廊。从走廊的另一边,有个面容模糊的学生向他?走来。那学生留着一头长发,浓密的黑发扎成了一个马尾辫,坠在脑后。她一步一步地向陆旗走来,脚步异常沉重。 不只是脚步很沉,她的肢体&#xe863;作也很不协调,左脚一度差点绊到右脚。 “还给……还给……玲玲……” “还给,玲玲……” 嘎吱嘎吱嘎吱……她的口中传来一阵咀嚼的声音,接着,她忽然歪着头笑了起来。血肉模糊的嘴唇扬起,让她看起来更像上了一层浓妆。她张开了被撕裂的嘴巴,血淋淋的口腔当中,一截血红色的虫子仍在蠕&#xe863;。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那并不是虫子,而是一截被咬断的舌头! 咯吱嘎吱。她一面咀嚼着口中的红色,一面露出怪笑。红色的液体从嘴角和糜烂的嘴唇流下,她也毫不在乎。 “玲……啊…… 唔……” 她咯咯怪笑,最后竟然将一团舌头咽了下去,血流不止的嘴巴张开,但是发不出太复杂的音节。 接着,她猛然冲向陆旗! 但她的身子很明显平衡性不太好,大概是因为她已经失去了神智的缘故。陆旗只是微微一侧身便躲开了,他?伸腿绊倒了少女,少女伸出两只手去拽他的衣服,但陆旗一脚将她踹到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少女的身体撞到墙壁,深深弓起背部,血肉模糊的嘴巴里还在喃喃着什么。 “看起来有点像尸变啊?这是什么?” 陆旗抽空问道。少女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拿着包就往她头上猛砸。 他?的包里装了不少宿舍当中搜罗来的东西,甚至还有那个八音盒,因此重得出奇。几?次砸下去后,少女的额头已经有了一丝血渍。 笔仙在皱巴巴的纸上飞快书写?:“他?们被某些?东西控制了,是舞蹈室的镜子!快去舞蹈室!” “喂,她不放手啊。” 陆旗啧了一声,余光看见似乎有人影从楼梯口逼了过来,“无?言!吃掉它!” 书包重重地砸在女学生头上,她的头干脆歪斜到了一边,撞在墙壁上,雪白的墙壁顿时多了红色染料。陆旗单手拎住背包,黑发从他身后伸出,将女学生的脖颈完全缠住。只听到咯嘣的骨骼折断声,女学生的脖子竟然生生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上去比无?言大一圈有余的身体被黑发抬起,如同?一张巨口,将她的身躯整个吞下。 黑发一阵翻滚,然后披散在无言身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玲玲……玲玲……” “玲……”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嚎哭,且都是女性的嚎哭。 一时间,陆旗甚至有种整个校园都被鬼哭狼嚎笼罩的错觉。楼梯口处,又有歪着头、笑?容诡异的女学生等待着他?,但陆旗感觉他?们的目的可能不是自己,而是手里的笔仙——并且听他们模糊的语句,很像是熊沛玲要他?们来取回笔仙的。 第二个、第三个……女性学生们咀嚼着自己的舌头,不知疲倦地涌上来,颇有丧尸围城的感觉。 但似乎不是所有女学生都变成了丧尸,陆 旗在楼梯上奔跑,看到不少惊慌失措、完全和正常人无异的女学生。这些?“丧尸”也不会去攻击她们,而是只追着自己跑,有的甚至滚下楼梯,头破血流也不愿意放着他?。 “喂!!那边的学生!!干嘛呢?!” 现在是刚刚下课的晚餐时间,但老师们还没有变成那种长着脓包的东西,而是像个人类一样警告着陆旗。 “听到没有?!不要在走廊上跑!” 陆旗粗略看了一眼,好像不是秃头班主任,他?也没空理睬。几?个女生尖叫起来,让拿着教鞭的老师格外恼怒,不停挥舞着手里的东西:“吵什么吵?啊?你们认识他?吗?他?是哪个班的?” 冉惠偷偷躲在人群里,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其他几?个女生则很是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你看见了吗?看他?背后的影子……好像个怪物!” “他?该不会不是人吧?” “嘻嘻……嘻嘻……是你们看错了吧。” …… …… 陆旗喘着粗气,笔仙在他掌心写?字:你跑得有点慢。 他?翻了个白眼,不由自主地捏住了笔身,害得笔仙身上的裂纹发出一阵呻/吟。陆旗暗自腹诽自己好像把锻炼身体?完全忘了,拿了夏温瑜结的钱以后他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死宅,什么锻炼啊我要活下去啊,全抛到脑后…… 在他身后,漆黑的影子变换着形状,仿佛沾染上了一丝血色。 实际上也确实有很多“丧尸”被这团影子吃掉,谈影虽然不能做到像无言那样粗暴,但他?可以把对方拖入影子,让方镜那个脑袋里一堆怪主意的来处理。 “舞蹈室……舞蹈室……” 陆旗深吸一口气,舞蹈室在一楼,他?总算看到了银色的牌子。 咚! 咚!咚! 身后传来一阵又一阵巨响,陆旗愣了一下,才发现是从楼上掉下来了“人”。 是那些追着他?的女性学生。大概是因为楼层较高,她们判断直线距离最短,所以干脆从楼上跳了下来! 骨头折断的声音此起彼伏,楼上还有些?失去理智的哭喊和尖叫。那些学生趴在秽物与血泊当中,尽管鼻梁骨已经尽碎、十?指向手背弯曲折断,却还是不死心地向陆旗爬行 。 看到如此壮观的跳楼现象,越来越多人聚集在了现场,到处都是叫骂和哭泣的声音。 陆旗心中一阵烦躁,他?握住舞蹈室的门把,被锁住了。 砰!砰!砰!砰! 拳头敲击着门板,他?大喊道:“熊沛玲,我给你十?秒钟时间,给老子开门!” 砰!砰! 里面没有声音传来,但是他看到灯光从缝隙中透出。 “十?!九!……一!” 门板整个被卸了下来,这当然是无言的手笔。陆旗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无?言偏过头,抬起脚踩住了其中一个爬来的坠楼者,伴随着骨头在她脚下碎裂的声音,她微微笑了一瞬。 “熊沛玲!!” 陆旗喊道。 舞蹈室内灯火通明,和迅速变暗变黑的室外相比,恍如另一个小世?界。 舞蹈室的墙壁便是镜子,将陆旗与熊沛玲的身影照了进去。熊沛玲正站在那大镜子的中央,微胖的身躯摇晃,她的脸上被泪水和鼻涕糊满,看上去异常委屈。 她比一般的女生要胖不少,而且,陆旗觉得,她映照在镜子当中的身影显得更胖。 “还给我!还给我!” 她看到陆旗的脸,便激&#xe863;得眼睛都红了,“笔仙……你为什么要拿走?” “熊沛玲。”陆旗走上前一步,“我们需要谈谈,你现在状态很不对。” “还给我!!” 熊沛玲喘着粗气,她的眼睛几?乎要跳出眼眶,如同?对着镜子祈求似的开口道,“让他还给我……让他?……还给我!” 陆旗的耳中传入细碎的碎裂声。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他?捏紧了手中的笔仙,双眸微微眯起,看到镜子里似乎多出了什么东西。 镜子里多出来的是人影。 很多人影……密密麻麻的人影! 熊沛玲的手掌抚摸着镜子,那些人影便围着她,即便隔着镜子,陆旗也能感觉到,它们正“看”着熊沛玲。 它们没有脸,脸的部分被一张纸所取代,那张纸的表面被剪出了喜怒哀乐的表情,如同?一张面具。 它们似乎很亲近熊沛玲,向熊沛玲伸出手,好像要拥抱她。 滋啦——! 几?乎在同时,灯冒出两簇火花,就这么灭了。 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陆旗这才想起,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正常,一天很快就能够过去……所以现在,已经是十二点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碎裂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然后是细密的脚步声,再接下来,则是尖叫。 是属于女性、属于熊沛玲的尖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抱歉最近稍微有点忙,都来不及写想要说的话了…… 今天太阳很大,感觉夏天要来了~大家记得吃冰激凌哦! <p/ 56、第 56 章 熊沛玲的喉咙里发出变了形的尖叫。 听?到这?尖叫声, 陆旗心中没来由的产生了一阵烦躁。但?恰好灯光又灭了,他一句脏话卡在喉咙里,半天骂不?出来,只觉得憋闷无?比。 十二点了, 那?些夜巡者也该出&#xe863;了。 “啊……啊!!离开我, 离我远点!你们!!” “为什么不?听?话?!” 熊沛玲的声音忽高忽低, 甚至有些分不?出她究竟在哭还是在笑。呜咽声低低地回荡在室内, 听?起来像是好几?个人的声音合在了一起,分不?出彼此。但?是依旧能够听?出最惊慌失措的那?些声音是熊沛玲发出的, 她正在求救,求救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变成呜呜的声响, 仿佛她的嘴巴被人捂住。 陆旗叹了口气。 夜风从门口一阵阵灌进室内, 血红色的光芒微微照亮了门口的一滩血迹。大部?分血迹已?经干涸, 留下极其不?规则的色块。无?言的白?裙子在这?黑暗当中竟然是最显眼的,她站在陆旗背后,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些原本试图爬入房间内、夺取陆旗手上东西?的学生们也倒在血泊之中。他们被扭断的腿、碎裂的骨头和弯曲的十指没有复原,但?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疯狂的情绪。 他们好像变成了“尸体”,陷入了没有呼吸的沉睡里。 无?言也只是看了一眼, 就对这?人偶一样的东西?失去了所有兴趣。 啪! 室内亮起了光。 是陆旗用?打?火机点燃了舞蹈室内堆积的裙子和幕布,这?些好像都是无?人使用?、还没处理?的垃圾。火焰高高窜起, 将室内的一切都照亮。 熊沛玲坐在地上。 她的头发一团乱, 两只眼睛红红的,还在不?停掉眼泪。她仰着头看着陆旗,刚想开口,就被一只漆黑的手掌捂住了嘴巴。 “……呜呜……呜呜!!” “……” 那?些人影无?视了她的挣扎。 从镜子里走出的“人”们脸上贴着白?纸,纸上有各种各样的表情, 恍若一张假脸。她们身上穿着的是和熊沛玲一般无?二的校服,只是左右颠倒。 “把她还给我。”陆旗说道,“ 我找她有点事情。” 人影们抱住熊沛玲,有人抱她的脖子,有人则抱她的胳膊和腰。它们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了熊沛玲身上,&#xe863;作十分亲昵,但?熊沛玲哆哆嗦嗦,显然不?是很喜欢这?种亲昵。她抗拒地想要推开它们,然而,它们只是贴得更紧,黏有白?纸的脸让熊沛玲连连想要尖叫。 “……我们和玲玲有约定。” “玲玲需要我们。” “玲玲,你说是不?是?” “人”们开始开口,女?性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让它们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古怪,却又诡异地充满了对熊沛玲的依赖与柔情。陆旗觉得这?杂糅的声音有一丝耳熟,其中有几?个腔调有点像之前?办公室外等待着熊沛玲的女?生——但?他不?能确定。熊沛玲听?到这?些温柔的声音,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玲玲,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人影依偎着熊沛玲,脸颊在她的校服上摩擦,就好像真正亲密无?间的闺蜜。 几?张白?纸脸看向陆旗,脸上画出的简陋眼睛看向陆旗,里面黑洞洞一片。它们原本下弯的嘴巴也几?度变换方向,高高扬起,嘲笑着陆旗:“玲玲不?能跟你走,她不?愿意走——” 陆旗的眼皮跳了跳。 它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它的脸被撕破了! 黑色的长发像支锐利的矛,直直刺入它的纸脸当中,将它的头颅割成了两半。接着,圆滚滚的头从它的脖子上掉了下来,滚落地面。洁白?的纸很快被一种黑红色的液体迅速润湿,那?表情被分割成两半,现在不?似哭也不?像笑。从它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玲玲不?愿意……走……” “啊啊啊——!” 熊沛玲也尖叫起来,这?次没人捂住她的嘴巴了。 然而,她尖叫是因?为痛。 她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竖着的细线!那?条血红色的细线入肉不?深,却是直接将她的脸“一分为二”,连嘴唇也开裂。这?股痛楚让她一个激灵,不?由得叫出了声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熊沛玲瞪大眼睛,看的是陆旗,“你在干什么啊?!” 陆旗不?答话。无?言的黑发再次刺穿了几 ?个纸面人,它们的纸面先是变作黑红色,如同被血晕染,然后便倒在地面上。但?与此同时,熊沛玲也发出含糊骂声,好像有利刃在她的脸上、手上切割,不?过几?秒功夫,她的嘴唇便开始糜烂。 陆旗面色阴沉,看了看熊沛玲,又看了看那?地上的纸脸人。 它们的伤反馈到了熊沛玲身上? 也不?知道熊沛玲到底干了什么。 好麻烦啊。 陆旗翻了个白?眼。火光仍在燃烧,在炽热的橘黄色之下,熊沛玲周围的人影紧紧簇拥她,好像怀抱着自己的女?王。熊沛玲微胖的身躯抖&#xe863;着,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痛苦。 “玲玲,让他走。” “玲玲,我好害怕……让他不?要来打?扰我们。” “脸上很疼吗?玲玲的脸那?么漂亮,可别让他划坏了。” 以纸为脸的人影开始温声劝慰,它们的脸几?经变化,全部?一致变成了那?种微笑的表情。它们伸出交叠的手,想要帮助熊沛玲止血似的,将手掌按压在她脸中央的细细血线上,但?熊沛玲还是被痛得吸冷气。她怨恨的眼睛望着陆旗:“救我啊!救我!!你看看我的脸!我的脸已?经烂了!!你……你小心一点……” 陆旗觉得自己脑袋更痛了,他挥了挥手,无?言的白?裙无?风自&#xe863;,她向前?走了一步。 “玲玲,玲玲你要走吗?” 纸脸人抱紧了熊沛玲的身躯,凑近她的耳边,“玲玲,你不?想和我们做朋友了?” “我……我……你不?是、你不?是人了,是假的。”熊沛玲的声音颤抖,“那?边的,喂,帮帮我啊!你想要什么?我……我能给你很多东西?……” 黑色的发丝缠绕住了其中一个纸脸人的脖子。它发出了一阵类似于嚎叫的声音,熊沛玲的脖子上也多出了几?道血痕,血色的丝线环绕着她的脖子,她立即捂住脖子,惊慌失措,“等等,等等,用?其他法?子啊!你没看见它们受伤我也会受伤吗?!” “玲玲!让他住手呀……我们是好朋友。” 被黑发几?乎拧断脖子的纸脸人抱住熊沛玲,脸上的白?纸也被黑红晕染,诡异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熊沛玲的衣服上 。 熊沛玲用?力想推开她的手,“别!我要你消灭她们!是让你在不?伤害我的情况下消灭啊!疼死了!疼死了!” 砰!熊沛玲的推搡有了结果,刚才完全推不?&#xe863;、力量极大的纸脸人,竟然被她一推就摔到了一边。接着,那?些原本抱着她的纸脸人也惊恐地退到了一边,脸面贴的纸上开始变换表情,那?微笑很快变作了伤心。它们的眉眼弯曲,好像马上要落下泪来。 熊沛玲的汗水润湿了衣服,她喘着粗气,向后走了几?步,然后腿一软便靠上了镜子。纸脸人们围成一圈,专注地看着她 “玲玲。”纸脸人们歪着脑袋,无?数女?性的音调合成一句话,“你不?要我们了吗?” “不?要了、啊啊啊啊、不?要了!!” 熊沛玲尖叫着向后退,她手脚并用?,但?是后背只能结结实实撞在镜面上。她用?力摇着头,“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 “玲玲,你怎么可以这?样?”纸脸人嗤嗤笑了起来,脸却仍是悲痛的,“不?是你要我们待在你身边的吗?玲玲,所有人都对你撒谎,不?拿你当真心朋友,你不?是要我们去控制她们吗?她们会永远真心实意地追随你……你也同意了,把她们带到了镜子面前?,让她们的躯壳被我们吃掉……” “我们一直在和你玩角色扮演,好玩吗?玲玲,好玩吗?你杀人了,你杀人了,我们把她们吃掉了!她们现在是听?话的怪物了!” “我……我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我……” 熊沛玲依旧摇头,“一开始我,没想……” 纸脸人们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周围的火焰作为陪衬,显得她们好像在开一个篝火晚会。 “玲玲。”纸脸人遮住自己的脸,声音变得极小,“熊沛玲一个死胖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小公主?你看她那?眼神,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咯咯!和她待在一起,汗臭味都有够受不?了的。不?过她虽然脑子笨,出手可够大方!” “谁叫人家有个好爸爸好妈妈呢?我们用?一辈子都超越不?了这?个死胖子!” 熊沛玲捂住耳朵,她的脸被划伤了好几?道,血珠从伤口中滑落。 她每一次摇头,伤口就撕裂一点,“我……我……” 纸脸人们的模仿秀没有结束,她们不?断变换音调。 “哎呀,那?死胖子找我们来了,你们都说话注意点啊。”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哄着她吗。” “只要不?看她的眼睛就行了!” 纸脸人们抬起了头,她们的嘴巴笑着,但?是眼睛却歪斜到一边,仿佛一只比目鱼似的。无?论熊沛玲的眼睛怎么转&#xe863;,她们的眼睛都无?法?对视,这?让熊沛玲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抱住脑袋尖叫起来:“吃掉她们!!吃掉她们!!消灭她们!!” 她紧紧贴着镜子,身体缩成一团。 布满裂纹的镜子里,火光扭曲着。纸脸人们的影子没有映入镜面,然而,镜子当中、熊沛玲身后却出现了一对小男孩。 左边的小男孩有半张脸被烧伤,右边的小男孩则粉雕玉琢、十分可爱。他张开嘴巴,好像要把什么东西?吞下一般,让纸脸人的注意力不?由得转移了。 镜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然后,熊沛玲就这?么消失了,镜面上只剩下一块血污。 纸脸人们齐齐将那?张变来变去的脸对准了陆旗。 陆旗手中握着一个小小的化妆镜,镜面当中,方镜对他比划了一个V字。 “我看够了。”陆旗点了点头,“拜拜。” 他话音刚落,黑色的风暴席卷了整个空间!无?数利矛一般的黑发刺入镜面,镜子霎时便碎成无?数碎片。连燃烧的火焰也被吞入黑发当中,完全熄灭,无?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黑发将里面的东西?绞起,只听?到里面传来骨骼尽碎的声音,然后便归于沉寂。 蠕&#xe863;的黑发散开,汇聚在她身后,从黑发当中散落出无?数晶莹玻璃碎片,铺满了地面。这?些碎片上都沾着黑色煤油一般的液体,很快,那?些黑色的东西?便将碎片腐蚀殆尽。无?言一步步走上前?,黑色的液体便向她靠拢,她伸出手,那?些黑色液体汇聚成一团,被她拿在手中。 “啊——” 她张开没有喉咙的嘴巴,吞下了黑色的黏块,脸上难得露出餍足的神情。 墙上已?经没有镜子,血色的月光照射下,隐约能看见, 那?里只剩涂满了红色颜料的白?墙。 陆旗看向镜子里。 方镜吃掉了熊沛玲的痛苦,所以熊沛玲目前?还没有因?为剧痛昏死,而是茫然地坐在那?里,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的脸和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血不?断流出,恐怕要包扎一下。舞蹈镜没了,约定自然一笔勾销,她大概不?会真的付出太多代价……现在付出的也是她应得的。 迎着月色,陆旗眯起双眼。 他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 ……看上去有几?分像是夜巡者的影子高高挂起,像一团可怖的肥肉,就在门外晃悠。他刚走到门口,就发现还在晃荡的不?止这?一个,两个个庞大的身体被挂起,血和脓不?断从肿大的部?分落下。 它们的脖颈上绕着一条粗麻绳,但?麻绳对于它们的身体来说还是太细,所以似乎有头身分离的趋势。 “陆旗!陆旗!” 有个女?声喊他,“你在这?儿吗?我看见……我看见老师们都往这?边走了……所以觉得你可能在这?里!” 是冉惠。她的头发被夜风吹乱,眨巴着眼睛,眼巴巴望着陆旗,还对他晃手。 一条绳索在她手中摇&#xe863;——没想到她现在用?的这?么熟、这?么没心理?负担,居然绞死了夜巡者。 “冉惠?有什么事?” 陆旗问道,但?没有贸然走过去。 冉惠举起双手,态度似乎很焦急,“陆旗,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我听?了广播,所以来帮你!” “……广播?” “对,广播,现在正在教学楼层和宿舍区播放……” 冉惠说得很诚恳,陆旗走出舞蹈室,发现月色更红,乌云笼罩着整个校园。 “险情通知,险情通知,险情通知……” 一种机械声正在中庭回荡,“有学生违反规定,请全校师生注意,现在开始,以该学生为敌……■年■班陆旗……■年■班陆旗……任何人都可以对其进行训导,处以退学处分。任何人都可以对其进行训导,处以退学处分!” <p/ 57、第 57 章 “这还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被?通缉。” 陆旗感叹道。 人一辈子都?不?见得有一次被?全世界追逐的精力, 但他现在确实?是有了这种经历。广播不?断播放,催命似的,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校园。接受了熊沛玲命令的学生很多都?摔得不?成人样,没来得及站起来回到寝室入眠, 所以横七竖八地躺在楼梯上或走廊中?, 一副爬行到一半的模样。 冉惠小心翼翼想要?避开, 但还是踩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腿上, 不?由得发出?一声短促惊呼。 “我……我看到好多……摔下来的……”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好像在询问?陆旗, “是你做的吗?” “不?是。” 陆旗头也不?回。 冉惠倒不?是想要?刨根问?底,她似乎只是想要?个明?确点的回答。听完这个回答, 她便跟在陆旗后面, 丝毫不?在意自?己踩在同校同学的身上, 连惊叫也不?发出?, 只是闷头放快了脚步。他们正在往所谓的医务室跑,路过的教室都?门窗紧闭, 走廊上留有血迹,一具、两具……总共三具尸体?都?趴在地面上。 地上的尸体?都?是女性,她们是被?冉惠和镜子控制的空壳, 之前?追逐陆旗时,有不?少受了伤。她们的身体?素质毕竟还是人类, 就算再强行用已经断掉或者扭到的手脚试图行走, 也没办法及时返回宿舍。所以,一到入夜,她们只能和躺在舞蹈室门口的学生一样陷入强制睡眠。 她们的身上原本就有一些伤痕,但不?致命,夺取她们性命的是巨大的切割伤——有些身体?甚至直接被?斩成了两半。切面比较整齐, 看得出?是力气很大的夜巡者所为。没想到,它们并不?把过了点还在外游荡的学生当作自?己人,而是当作了必须训导的对?象。 今夜又出?了陆旗的事情,它们恐怕更?暴躁了。 “唔……唔唔……唔……” 冉惠虽然很用力捂住了嘴巴,但心脏还砰砰跳个不?停,她平复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干呕声音后,才开口问?道,“怎么会……我,我出?门的时候,看到我的舍友都?像死掉一样睡 在床上……怎么摇晃也不?起来骂我。我以前?没有夜起过,这里……这里到底是……?” “很难说清楚。” 陆旗喘着气回答,今天上下爬楼太多,体?力流失得厉害。在这个空间里,时间过得飞快,等同于?他几乎没得到任何休息,长期下去?是坚持不?了的,“你可以把它们当做人偶,别在意就行了,因为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 就连冉惠自?己,也是不?真实?的产物,真正的冉惠在外面,里面的只是她的一部分记忆构建的内容罢了。 冉惠露出?了茫然至极的神情,陆旗忽然有点好奇了,如果这里的角色认识到自?己不?是真实?的,算不?算出?BUG? 会怎么样? 不?过多半也不?会怎么样…… 陆旗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抹去?,推开医务室的门。 里面很暗,但风的流向?却很是杂乱,只能看见一道白色的帘子高高挂起。地上到处都?是打碎了的器皿,玻璃反射着尖锐的冷光。陆旗瞥了一眼满地流光,忽然喝道:“冉惠,绳子!” “嗯?啊——啊!” 冉惠下意识拽紧了自?己手中?的绳索。 漆黑的房间当中?顿时出?现了好几条悬挂的漆黑绳索,它们摇摇晃晃,发出?好像惨嚎一样的风声。就在绳索出?现的一刻,医务室内白色的幕帘震&#xe863;起来,接着,被?什么东西撕裂。庞大的身躯气势汹汹地冲向?陆旗与冉惠,然后被?那些绳索绞紧。 是和夜巡者有点相似的外表,怪物的身体?表面生满了脓疮,许多脓包还被?挤破了,喷出?恶心的不?明?液体?。但是绳子完全限制不?住它的行&#xe863;,只让它停滞一瞬。接着,冉惠的手开始颤抖,那些绳子被?绷断。 白裙悄无声息地出?现,黑色的头发如同锐矛,从四面八方刺入怪物的身体?。 “这这这这个小妹妹是谁?!” 冉惠往后跳了一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手中?绳索差点脱落。失去?了控制的悬挂绳索立即消失,那肉山般的肥胖躯体?掉落在了地上。白裙少女无言回头看了冉惠一眼,便专心用黑发包住肉山,将其完全吃掉。地面上只剩下了脓水和血液的混合物 ,陆旗拉开白色幕帘,还好,冉惠躺过的那张床还是干净的。 他取出?镜子,让熊沛玲躺在病床上。 熊沛玲的表情依旧十?分呆滞,冉惠小心翼翼凑过来,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熊沛玲的脸已经几近全毁,十?几道血线几乎将她的脸变成了被?切割的一块蛋糕。她病恹恹的模样只要?是个人看了都?会觉得惨,陆旗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堆酒精瓶塞进?包里,然后将便携医疗箱丢给冉惠:“你会包扎吗?帮她包一下,不?会失血过多死掉就行。” “啊?!会倒是会……但……” “那你照顾她。”陆旗说,“拜托了。” 他的语气当中?有种不?由拒绝的味道,冉惠愣了一下,点头应下。她翻出?纱布和绷带,有些笨拙地帮熊沛玲处理还在流血的伤口。 …… …… 广播的声音停止了。 夜色当中?的学校又陷入死寂,不?知为何,陆旗总觉得今夜的月色比之前?要?红许多。鲜红的月光将所照之处接连染红,如同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红毯。陆旗走过红毯,向?着美术室的方向?前?进?。 陆旗眯起双眼。 有一间相当大的教室里亮着灯,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但走近了才发现,根本是灯火通明?。里面的白炽灯很卖力地散发出?光芒,但周围却安静异常,完全没有夜巡者来找麻烦。究其根本,应该是找麻烦的都?已经被?解决了吧—— 陆旗低下头,踢开了一截肉块。这似乎是那肉山怪物的身体?部分之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肢解得如此完美,甚至都?分不?太出?来这是哪部分掉下来的肉了。在肉块之上,许多白色的生物正在爬&#xe863;,它们不?过指甲盖大,却很肥美,看上去?像放大了很多号的蛆虫。 蛆虫们附在满地肉块上,要?不?了多久就吃掉了一大半。 旁边雪白的墙壁上也涂满了彩绘,美术室的门紧闭着,被?脓水和血水糊了满门板。门上唯一能窥视到里面情况的玻璃窗口被?染脏,此刻什么都?看不?见。 陆旗牵着无言的手,无言好像对?蛆虫们有些感兴趣,黑发将一只肥美的蛆虫卷起。 她的头发渐渐 收紧,但虫子的身躯却没有被?挤压爆裂。白色的虫子在黑发当中?蠕&#xe863;,忽然变得扁平,接着,一只浑身雪白的乌鸦振翅从黑发的钳制当中?飞出?,锐利的翅膀甚至削掉几缕黑发——黑发落在地上,便溶解成了焦黑色的粘稠液体?,只要?有蛆虫沾上,就立即化作灰烬。 “纸?” 陆旗愣了一瞬,看向?盘旋后下坠的白色乌鸦,它的喙看起来十?分锐利,但无言生了气,立即将它撕成碎片。 碎片上有股古怪的味道,像是墨香,又像是颜料的香气。 咯吱。 美术室的门露出?一条缝隙,白炽灯光照亮了一片范围。从缝隙当中?露出?的是尹舒的脸,他微微笑着:“陆旗,这么晚了,怎么你还没有睡?” “要?是能睡着就好了。” 陆旗摇了摇头,好像真的很困扰。 隔着遍布整个走廊的肉块和蛆虫,他们之间的氛围可以算是诡异。尹舒看起来在笑,表情却极为不?自?然,僵硬得像是套着一层无法看清的面具。陆旗也不?多与他说话,无言的黑发径直刺向?尹舒! 尹舒的脸色一变,接着竟然直接敞开了美术室的大门。 霎时,无数雪白的蛇从他身后窜出?,一口咬住刺来的黑矛。这些蛇完全不?畏惧黑发刺穿它们单薄的身体?,就在被?洞穿的刹那,白蛇变作了猛虎,向?着无言的头咬来!少女娇小的脸顿时被?猛虎的血盆大口吞入喉咙当中?,猛虎落地时,少女无头的躯体?仍站在原地。 切面没有流出?血来。 猛虎的嘴巴开始突兀的融化,焦黑的液体?从它的嘴巴当中?落下,逐渐汇聚成一颗黑色的头颅。那头颅的模样有七分像还没有被?雕琢好的泥塑,黑色的脑袋转&#xe863;几圈,接着猛然扑向?老虎,甚至反倒将老虎即将完全融化的脑袋咬住了。 陆旗冲进?了美术室,他抓住尹舒的衣襟,将对?方推倒在地。 蛇从黑矛的缝隙里钻出?,咬住了他的肩膀和手臂,接着马上变化成虎——陆旗的膝盖重重击打在尹舒的腹部,让他无法从地上起来,然后单手按下了打火机。 轰! 瞬间,火舌从中?窜出?,半空中?的虎化作黑色的灰 烬,纷纷跌落地面。然而被?咬开的伤口却没有愈合,流着货真价实?的血。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尹舒咳嗽两声,旋即笑起来,“等等,我没有恶意,别这么紧张。” “我觉得还是把可疑人士放倒比较好。” 陆旗的膝盖深深顶进?尹舒柔软的腹部,一点力都?没留。 尹舒双手举起,平躺在地面上。 美术室里很亮,一样就能看清楚里面的布置。杂乱的桌子上到处都?摆放着颜料、画笔和污浊的垃圾,各式各样的石膏像也摆在桌面之上,在白炽灯光下显得倒是没那么可怕——只是,诡异的是,它们都?拥有着同一张脸。那张脸不?属于?陆旗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但完美至极,就如同所有美好之处都?集合在了一起般,即使是不?懂得雕塑的陆旗也想要?赞叹出?声。 影子流&#xe863;着,一个瘦高的人影出?现在一人高的画板面前?,从画板上卸下了美术室当中?唯一的一张彩绘画。 毁掉它! 谈影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然而,就在这极端混乱的时刻,有声音突兀插入——那是一道莫名其妙的音乐声,听起来完全是乐器们杂乱演奏而发出?的噪音。陆旗压着尹舒的手没有放开,反倒让尹舒身上的骨头都?嘎吱作响起来。那音乐是来自?于?他身后的背包里,他很清楚地明?白这件事…… “无言,吃掉包里那东西……!” 陆旗毫不?犹豫喊道。 无言吞掉了纸片怪物们,黑发不?假思索地扎入背包,从可怜的包中?拖出?了那个精致八音盒。八音盒的零件落了一地,但陆旗仍然能听到那音乐声萦绕耳边。乱七八糟的曲调逐渐回到正轨,听上去?只是普普通通、平淡无奇的音乐而已。 “陆旗,让你的小妹妹放下八音盒,然后让你的影子放下画。如果它们不?照做,那么请你自?杀。” “陆旗,停下,住手。放开尹舒。” 一道又一道熟悉的女声忽然传来。陆旗的眼神变得茫然混沌,接着,他开口重复:“无言,放下八音盒。谈影……不?要?对?画做任何事情。” 无言并不?是完全没有判断意识的个体?,她的黑发刺穿八 音盒盒身,停在半空,眼中?露出?夹杂着迷茫的情绪。盒子发出?吱吱响声,好似悲鸣,又仿佛一种无言的反抗——但陆旗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他竟然松开了尹舒,摇摇晃晃地取下了背包,接着,从里面取出?了一柄锋利的水果刀。 水果刀的刀刃对?准了陆旗的喉咙,他自?己的手微微颤抖,然而,陆旗知道,这柄刀中?蕴含的力度可不?小。 割下去?就麻烦了。 无言明?显有些慌神,她后退一步,黑发将八音盒放在地板上,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解。 水果刀还放在陆旗脖颈侧面,无言探出?黑发想要?夺刀,但女声幽幽传来: “让她不?要?靠近。” “不?要?靠近。” 陆旗复述了一遍。 无言歪着头,更?加不?解,但她依稀可以意识到是有人捣鬼,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火气。 尹舒因痛而扭曲的脸稍微恢复了平静,被?无言瞪视也没能让他特别恐慌。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物件,看上去?像是对?讲机之类的东西,女声正是由此传来,“不?要?让你的怪物们轻举妄&#xe863;。现在用刀割开你的皮肤,让它们看看轻举妄&#xe863;的下场。” “……” 一阵微痛传来,陆旗的手控制着刀,在自?己的脖颈上留下一道伤痕。温热的血立即流下,这让无言紧张了起来,即使是谈影,脸色也变得凝重。 那女声是孟优扬的声音,他绝不?会记错。 “孟优扬?”他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我……我没有任何目的。”不?知为何,孟优扬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只是一个交易。” “交易?我应该没有妨碍你。”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女声忽然尖锐道,“我、我也是没办法……” 一副被?人用枪顶着的样子啊。 陆旗咂了咂舌,看起来,尹舒才是这事情的主体?。他看向?似笑非笑的尹舒,对?方手中?握着那个黑色的对?讲机,“孟优扬,闭嘴。” “但……但是……” 女声显然有一丝无措。 尹舒皱起眉毛,对?讲机的对?面传来一阵噪音,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接着,孟优扬开口了 :“我……我知道了……” 啪。尹舒将对?讲机放在了其中?一张桌子上。 他摊开双手看着陆旗,就像是某种嘲讽的方式一样。接着,他自?如地走了过去?,从僵硬的谈影手中?取走画。画上是一个侧脸看着世人的男子,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的脸是由无数细小的纸碎片拼接而成,纸片又被?颜料上色,构成了这幅“彩绘”。 陆旗感觉到拿着刀的手似乎松&#xe863;了一些,只要?没有继续用语言控制,他就能做出?正常的行&#xe863;。 尹舒的目光扫过他。 “孟优扬。” “我……我在,不?准、不?准伤害尹舒,不?准跟着他。” 尹舒对?着陆旗比划了一个手势,微微一笑,“让他留在这里。” “留在……留在美术室里,不?可以出?去?。” 尹舒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满的神色,“错了!是让他留在学校里,永远留在学校里!不?要?去?想什么毁掉校规!” “好,好的……永远留在学校里。”孟优扬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这样可以吗?” 尹舒没有答话。 他表情阴沉,捧着那纸碎片拼接的彩绘走近陆旗,“我觉得你很好。” “谢谢,我也觉得我很好。” 陆旗面色不?变,回答道。 “所以你不?该想着找到离开学校的办法。”尹舒说着,摇了摇头,“这样不?太好。” “是吗?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人不?能一辈子呆在学校。” “但我有喜欢的人在学校里。”尹舒抱着那彩绘,嘻嘻笑了起来,“你看,我和它定下契约后,它就把学长永远保存了下来。” 他将那人像展示给陆旗。彩绘当中?是个出?色的美男子,但表情不?算安详,反倒像是痛苦——陆旗想起那些八卦逸闻,尹舒给某位学长告过白,然后被?无情羞辱了。 还以为是小白花,结果他其实?是疯子啊。 “如果你要?毁掉它们,我的学长也会被?毁掉,我该怎么办?” 尹舒好似喃喃自?语,双目茫然,“对?了,对?了,不?然干脆这样……孟优扬,让他自?杀。让他自?杀。” “啊?我……这个……陆旗,不?准&#xe863;,然后……” 砰!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了尹舒的脸上,他愣了一瞬,手中?的画掉落地面。白色的蛇立即从画中?窜出?,接着遇到陆旗丢下的打火机,化作灰烬。打火机落在画面上,只能灼烧那些变化出?的猛兽,却没法伤害到画本身。但这也足够,尹舒摇摇晃晃,碰倒了桌上的对?讲机。 “陆旗!不?准攻击尹舒!……有,有用吗?” 拳头击打的声音再次传来,孟优扬发出?了惊呼。 “……” 身后传来嘎吱声音,是无言咀嚼掉了硬邦邦的八音盒。象征着某种力量的特殊器物已经进?入了她的肚子里。 陆旗没有任何反应。 看也知道了,他的双耳正流着鲜血,血液滴落双肩,染湿布料。只要?听不?到当然就没什么办法了,尹舒傻眼似的望着他,一时都?忘记了去?捡画。 陆旗手中?的水果刀狠狠刺穿尹舒的手掌,“神经病啊你。” <p/ 58、第 58 章 疼, 除了疼,好像什么也感受不到。 陆旗捂住一边耳朵,只觉得世界整个天旋地转,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他瞥了一眼无言, 确认八音盒已经被毁掉。 尹舒此时反映了过来, 也不顾自己的手掌被刀刃贯穿, 脸上显露出狰狞的神色。他借着腰部的力量弹起,一把将摇晃着的陆旗推开。他这一推几乎用了全力, 陆旗躲闪不及,差点摔倒, 水果刀也脱手而出, 被尹舒的肌肉牢牢夹住。 尹舒好像吼了什么, 但陆旗完全听不见, 只看到他发疯一样,也不拔手上的刀, 而是去捡地上的画。 画本身完好无损,只是上面有一层灼灼燃烧的火,他竟然丝毫不顾那火焰, 就这么伸手想去抱住画。 “……!!” “!!!!” 尹舒的嘴巴张着,陆旗看?到他嘴唇蠕&#xe863;, 他被这么一推, 脑袋更是疼得厉害,整个人踉跄了几步,被无言扶住。殷红的血液从他指缝滴落,染脏无言的白裙。无言的头发如同八爪鱼一般炸开,张牙舞爪, 看?得出愤怒到了极限。但尹舒完全无知无觉,用自己的双手捧住了画。 火苗窜起来,灼伤他的双手,他毫不在乎。正在此时,他的脸忽而扭曲变形——不是由于他那夸张的表情,而是因为某种力的作用。那力度可比陆旗的拳头大多了,尹舒只感觉到自己的牙齿脱离牙龈,一股剧痛让他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接着,黑色的影子抬脚,踩住了尹舒被刺穿的手。 刀刃深深入肉,尹舒如?同翻肚皮的死鱼一般,身子弓了起来。但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挣脱这股力道,只能被钉得更深。 “放开我?!!别,别踩……别踩别踩别踩!!” 尹舒声嘶力竭地喊着,愤恨的目光逐渐上移,总算看?清楚那个影子。 然而,只是看清一刹的功夫,见到他抬头,那纤细的人影松开他的手,踩住他的后颈,将他的脑袋狠狠地压向地面。 那是……什么东西? 尹舒在混沌之中思考着,思维变得无比迟缓。那瘦高的人影看?上去似人,又似乎完全是影子组成的怪物。黑色的影子从他的身体当中伸出, 如?同一双又一双手,那些手将地上画缠绕着举起,然后裹进那些漆黑的影子里。尹舒想发出声音,但是喉咙痛得要命,他用尽力气?才?能转&#xe863;眼珠。 他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地面上,白炽灯光闪烁,纤瘦的黑影似乎将他的影子也纳入其中。尹舒一时竟然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开始向外?爬。 往门边爬吧……陆旗那家伙现在听不到…… 然而,他的意识就在这里中断。 黑色的头发如利矛刺下,足足十几根利矛将他的身体完全钉住。四肢和腹部都被洞穿,巨大的痛楚让他甚至来不及喊出一声就陷入了昏厥。矛仍在生长,从矛上分支出的利刃似乎要将他的躯体切成碎片,那副画也已经被黑色的影子完全吞噬,不剩下一点痕迹。 影子与黑发对峙着,最后,影子退后一步,似乎表示愿意让出这个位置。 “无言……别,别杀别杀。” 陆旗头晕目眩,刚好了一些就看见面前一副要开屠宰场的模样,赶忙挥了挥手。 万一杀了会影响进程该怎么办?想到这里还是留他一命比较好。 但白裙少女的脸色显然不对。她苍白不似人的脸上,能够感觉到名为不快的情绪。这一次,她完全没有听陆旗的话,将黑色的发丝刺得更深。不过尹舒已经完全没有反应了,只有颤抖的肌肉表示他还活着。 “无言乖,反正他也没什么用,就这样呗……唉,谈影,帮帮忙!” 陆旗劝阻半晌,忍不住对那个被半边影子笼罩的纤细人影比划起手势。 谈影的模样也不太对劲。方才眼前一片模糊,现在他才?看?清,谈影的半边脸完全扭曲,看?不出曾是一张与人类差不多的脸——眼睛、嘴巴和鼻子,全部都变成了一团扭曲的黑色,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五官的存在。那些蠢蠢欲&#xe863;的黑影扭曲,连属于人类的身体都无法维持,使他整个身子都变成了流&#xe863;的一团雾气。 意识到陆旗在叫他,那些黑色蠕&#xe863;,诡异扭曲的脸逐渐恢复他熟悉的阴郁模样。 谈影笑了一下,不过陆旗觉得他可能本来不怎么想笑,那笑容有点难看。 “……” “………………” 谈影说了两句什么,但他 没听见。接着,谈影走过去,拔出尹舒身上的刀,将刀刃在尹舒的脖颈上比划了两下。他看?了看?无言,怪物之间用眼神交流,但陆旗觉得他俩是达成一致,准备处决尹舒了。 “靠,等等……” 陆旗还想劝阻,身后却突然亮了起来。 轰隆!!! 惊天&#xe863;地的雷声响彻校园,但是陆旗显然是听不到的。 那是……红色的闪电。 中庭明如白昼,血红的光芒似乎是天然的灯光,将一切都照亮,却格外不详。接着,他看?到了雨,密密麻麻的雨水倾盆而下。 雨水也是红色的。 红色的细雨斜斜地飘着,许多雨滴甚至飘进了走廊当中。那些还晾在走廊当中的肉块,沾上雨水之后便开始了萎缩。教学楼如?同海市蜃楼般,在雨水的洗刷下扭曲,从屋顶开始一点点崩裂。被雨水淋到的中庭地面逐渐稀薄,远远看?去,地面上像是变成了无底洞一般,显露出通往未知的透明颜色来。 轰隆!!! 闪电再次照亮了整个世界。 …… …… 滴答、滴答……每走一步,浅红色的水都被鞋底带起,溅射到平静水面上。那雨下得很快、很密,不知不觉之间,居然连走廊里也积满了水。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们,再无其他活物。无言虽然实在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带着尹舒和陆旗一起撤离。 只是尹舒被她提着后腿,用头发拖着,整个人几乎浸泡在了浅红色积水当中。 还好这积水对伤口没什么副作用。 陆旗仍旧什么都听不到,脑袋痛得很厉害。他时不时按着太阳穴,慢慢地前进。 接着,他在医务室找到了冉惠和熊沛玲。熊沛玲一副一无所知的呆傻模样,冉惠则是被吓了一跳,陆旗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跟上,也没力气?多说话。好在冉惠她是个脑袋转的过来的家伙,一声不吭便扶着熊沛玲走了出来。熊沛玲的眼神呆滞,但还能维持基本的行&#xe863;,省了她不少力气?。 雨越下越大。楼梯上已经满是积水,顺着台阶向下流&#xe863;,好像小型的景观瀑布。 在楼梯上,他们抓到了孟优扬。 少女满头短发如同爆炸头,几乎全部竖立了起来。看?到陆旗,她心虚 地立即就跑,当然还是被逮住了。从她裸露的皮肤上可以看?到很多伤痕,其中不少是咬痕,看?上去像是被猛兽咬的——大概是尹舒让那些纸片做的吧。孟优扬嘴巴里叽里咕噜地解释着什么,但陆旗没有听到。 楼梯终于到了尽头,但校园已然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好像有个夸张的怪物将教学楼外?的一切都吞噬,中庭变作一片透明,水流的尽头,一扇半开的门伫立着。门的面前空无一物,冉惠向透明的中庭丢了东西试探,确实可以通过。接着,她走了上去,直到门边,然后对陆旗挥手:“这里……这里!” “……门?” 陆旗喃喃自语。 他这时才想起口袋里的纸张,皱巴巴的白纸上,很多条已经被血污划掉,只剩下两条而已。 1.不得离开本校。 7.不得在午夜徘徊于拥有十三台阶的楼梯。 门就是离开的意思吗? 门上没有把手,冉惠小心翼翼地用脚尖钩开门板,然后,她开始了融化。 她的身影就像是黏腻的糖人,从头到脚开始了无法阻止的融化。她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痛苦的感觉,脸上的笑容很是畅快——接着,熊沛玲、孟优扬、尹舒依次开始了融化。然后是无言和谈影,陆旗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的影子也随着谈影消失不见。不止如此,他随身携带的那面属于方镜和万彬彬的镜子也化作一滩,从指尖滑走。 这个世界正在融化…… 毫无征兆,即使是怪异们,似乎也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保持着原本的状态融化。 狂风骤雨席卷了一切,陆旗没能发出声音,或者声音被雨声所淹没。由于耳朵的原因,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天地之间只剩下雨水和那扇门,水逐渐积累起来,漫到了他的腰际。他想要向着中央的门行走,但是快速积蓄的水流阻拦着他,他被那些水流向后推,无法反抗,跌坐在了台阶上。 哗啦! 水流激烈地冲击着楼梯,却没有再向上漫。一片汪洋当中,那扇门依旧伫立。 但陆旗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不知为何,四肢百骸沉重?异常。水润湿了他的头发,黑发贴在皮肤上,黏腻异常——耳朵当中传来刺痛。 “…… ” 陆旗用手撑住身下的台阶,但脚下一滑,害得他再次摔回?原地。 口袋里的那张校规纸早已被完全浸湿,顺着水流不知票到了哪里去。 “……” 陆旗沉默着,觉得心里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泄气?。 但是很快,他听到了一种声音——按理来说,他现在是听不到什么声音的。可是,千真万确,他听到了那属于某个男孩的清脆声音。 是小男孩的声音,与成年人的音色并不相同。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陆旗听到小男孩的声音,微微一愣,旋即回头看去。 这一段楼梯的顶端,坐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很小,看?上去大概八岁或者九岁,那张脸很是稚嫩。 陆旗颤抖起来。 他见过那张脸…… 那是小时候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9 18:39:39~2021-04-20 21:4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海边的小小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破烂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p/ 59、第 59 章 陆旗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不过也只是几秒而已?, 很快,他就找回神?智。 不知何时,外面竟然暗了下来。雨已?向?停止,但可见?之处几乎都变作汪洋, 楼梯上?的水堪堪漫过陆旗的小腿。从这里远远看?去, 那扇门就如同汪洋当中的孤单小舟, 似乎与他相隔甚远。陆旗咬了咬牙, 决心不要去管楼梯之上?俯视他的小男孩,涉水走?过去。 小男孩望着他。 那眼睛没有焦点, 与其说是看?着陆旗,不如说, 只是透过了他的躯体, 看?着地面而已?。他既没有再开口说话, 也没有任何挽留的&#xe863;作, 就像陆旗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 陆旗深吸了一口气。 哗啦。 水面漾开波纹,白花花的纹路向两边散开。这些水冰冷异常, 陆旗不怎么喜欢水或者游泳,虽然会游,但他很讨厌那种衣服被沾湿的感觉。 哗啦。哗啦。哗啦。 冰冷刺骨的感觉令他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然后身体便适应了这种温度。由于外面的天?色,水面也呈现出浓重的墨黑, 看?不清水面下的一切。他尝试着下了楼梯, 踩向坚实的中庭地面。 “……嗯?” 陆旗愣了一下。 他收回了腿。没有,没有触感……没有那种踩在?实地上?的感觉,虽然水面看?上?去很平静,但底下却有乱流冲撞。如果一个不注意,大概就会沉入水底, 这让陆旗踌躇起来。似乎可以游到那扇门边,但谁知道水具体有多么深,会有什么其他事情发生? 他无法呼唤任何一个怪谈了。 无言、谈影、方?镜……都好?像从这个世界完全?蒸发。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轻举妄&#xe863;不是好?选择。 陆旗摸了摸湿透的口袋,纸张不翼而飞,还留着的只有他之前一直紧抓的笔仙。 说是笔仙…… 陆旗看?着手中可怜兮兮,布满裂痕、嘎吱作响,甚至现在?还被水洗得外壳发亮的普通签字笔。他先是晃了晃,接着将笔尖放在?手背上?,想?看?看?笔仙会不会有什么反应。然而别说反应了,这可怜的签字笔似乎连油墨都被用光了,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好?吧……” 陆旗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他回过头,然后一步一步再次走?上?台阶。离开冰冷的水后,他才稍微感觉好?些,身子不再发抖了。但是衣服早已?湿透,沉甸甸地坠在?身上?。 耳朵已?向?不再痛了。他不是专业的医生,当时也只是因为觉得烦,才下狠手用刀刺了。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蠢得可以,或许他还有其他方?式能够应对的……陆旗捂着脸,轻轻叹息了一声。刚才还以为听觉复原了,但现在?才发现没有,除了那个男孩忽然发出的声音外,他什么都听不到。 男孩还坐在?楼梯上?。 他的脸和陆旗有大概五六分相像,事实上?,陆旗确认这是小时候的自己倒不是因为脸。 主要是因为脸上?那无所?事事、与同龄人完全?不同的神?色,以及身上?大一号的衣服。 陆旗家?里有位哥哥。所?以,他小时候基本上?都是穿着哥哥的衣服度过的,虽然现在?已?向?完全?忘掉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他对那些大一号的衣服印象深刻。只不过,那是他很不想?回忆起来的部分,所?以一直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 “………………” 陆旗看?着小男孩,小男孩却看?也不看?他,不如说,根本没意识到他的存在?。不得已?,他只好?走?上?了楼梯,想?要看?看?楼梯之上?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然而,就在?他踏过一阶又一阶台阶时,小男孩也站了起来。 与现在?浑身湿透、脏兮兮又狼狈的他不同,小男孩很是干爽,只是那紧皱的眉头表现出了男孩的认真?——陆旗向上?走?,他便向下走?。啪嗒、啪嗒,虽然听不到那沉重的脚步声,但陆旗能看?出,小男孩的每一步都踏得很结实。直到陆旗走?到男孩原先坐着的地方?,男孩也走?到了水面上?的最后一节台阶上?。 “一、二……” 他很小心地没有让自己的鞋子沾到任何一滴水,或者说,他就像完全?看?不到那些深不见?底的水一样。 “……十一、十二。” 他在?数台阶。 陆旗忽然觉得这样子的景象很有意思——他 完全?不记得自己还做过这种事情。小时候的他也是个让人觉得古怪的家?伙,向?常会做出一些别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有时父母会告诉他,他那时候很麻烦,各种意义上?的麻烦,与省心的大哥完全?是两个极端。 我到底做了什么呢? 记不得了。 陆旗坐在?了小男孩原本坐着的位置旁边,居高临下看?着数台阶的男孩。 男孩数完了,又蹦跶着从楼下跑到楼上?,在?陆旗的身边坐下了。他伸出两只手,然后掰着手指,开始数:“十二……十二……十二节台阶。真?怪啊。” 他看?起来似乎很失望。但以陆旗现在?的思维,完全?想?不到那时候的自己在?失望些什么。 正当他心中产生一丝茫然时,小男孩忽然看?向了他:“我想?好?了!刚才我说过给你讲故事吧?不过那个故事还没想?好?……嗯,现在?想?好?了。” 确实。 陆旗发现楼梯上?多出人,正是因为男孩、也就是过去的他,对他说要讲个故事。 ——为什么要讲故事?这是在?对我说吗?他能看?见?我?他真?的是我吗? 很多疑问塞满了陆旗的脑袋。 “■■■■……” 他开口了,原本他是想?开口的,然而,他只发出破碎的音节。陆旗有些愕然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是,他再张口试图说话时,口中所?吐出的依旧是无法理解的内容。 “■■■■——” 陆旗睁大了眼睛。 与他的反应不同,男孩的就像是没听见?那些古怪的音节一样,自顾自地晃&#xe863;双腿,开始了讲述: “我想?到一个很帅的故事……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家?门外的楼梯,台阶都只有十二节呢?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会变成更少、更多的台阶?” 陆旗被无视了。 男孩看?似面朝他,实际上?只是在?与一团空气对话。他表现得像看?不到陆旗的实体,但嘴上?依旧兴致勃勃:“你也觉得这个故事有意思吧?咳咳,每到午夜,原本只有十二节的台阶会变成十三节……如果此时此刻有人走?上?台阶,就会……” “就会……就会什么呢……” 男孩陷入了苦 思。他喃喃自语,变得十分苦恼。有时他乱&#xe863;的手会穿过陆旗的身体,就像穿过毫无体积的幽灵。 陆旗不再尝试说话了。 “啊!就会失踪!这个怎么样?” 男孩忽然用左手握拳,击打在?张开的右手掌心,“或者,会进入其他世界?嗯……被困在?过去也不错?或者……要不要让故事变得可怕一点呢?” 他好?像在?构思某个故事,口中说出的皆是天?马行?空的想?象,无论如何,在?现实中都无法发生——他想?起了自己写过的那些怪谈故事。不知为何,不知从何时,他开始写那些故事。 不存在?的故事。 陆旗忽然觉得一阵头疼。尖锐的刺痛顺着神?向?蔓延,他只能揉着太阳穴缓解。不知道是不是耳朵的伤口发炎,他只觉得皮肤灼热异常,心脏跳个不停。 男孩还在?滔滔不绝。 “说到这里,感觉还需要加上?一点其他的……” 他停下了编造,忽然用可爱的声音问道:“你觉得呢?” “……” 他面对着陆旗。那双眼睛睁得极大,里面闪烁着纯粹的光芒。男孩仰着头,好?似他眼前的空气里有一个“人”存在?似的。 接着,男孩又泄气地低下头,“对了,我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你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一团每天?听我讲故事的空气。” “■■■■■。” 有人开口了。 那是一段杂乱且听不出任何内容的音节,却并不是陆旗自己发出的。 陆旗差点站起来。但是,很快他发现,他与男孩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就在?他所?坐之位不到一寸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黑色的“人”。 不是影子,不是人类,不是怪物。那只是一个浑身被黑色包裹,没有五官,构成却酷似人类的某种“东西”。 黑色的“东西”坐在?男孩身边,很安静。 但是,它的身上?似乎能够看?到局限化的黑气。仅仅是站在?这里,陆旗就感觉到自己喘不上?气来——那是什么东西?他见?过那种东西吗? 它望着男孩,就算没有眼睛,它仍观察着男孩。 男孩接下来说着什么,此时陆旗竟然完全?听不到了。 他只觉得很冷,身体很重,伤口既疼痛又瘙痒,非常难熬。但是其中最为强烈的一种感觉,竟是害怕。 想?逃跑。 它转过了头颅。 说是转&#xe863;头颅,但是,其实它根本没有正反面之分,只是一团黑色而已?。但陆旗就是知道,黑色的“东西”现在?在?“看?”他,它“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 黑色的“东西”没有脸。 没有表情。 “你……” 陆旗想?要开口,然而他刚刚张开嘴唇,黑色的“东西”就先他一步,将“脸”凑了上?来。如同打量,如同问候,如同初次见?面,又如同久别重逢。它什么都没做,只是近距离“看?”着陆旗。 不知僵持多久。 一道声音让僵持结束了。 “你喜欢吗?这个故事?我明天?还会继续给你讲的。” “这些故事是不是很有意思?我也觉得很有意思……要是它们?都变成真?的就好?了。” 男孩完全?不知道他身边发生的一切,用难得的开心语调自言自语。陆旗能感觉到,黑色的“东西”不再对看?着自己这种无聊的行?为感兴趣了,它转&#xe863;头颅、关节,将黑色的、很像人手掌的手搭在?了陆旗的肩膀上?。 就像搭着好?朋友的肩膀一样,它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陆旗的左肩。 接着,陆旗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p/ 60、第 60 章 咔咔咔咔咔咔。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黑暗中, 有什么东西蠢&#xe863;着,细长的影子?时不时在灰暗的墙壁上晃荡。 整个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是来自于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折叠式电脑的屏幕亮着, 亮度被开到了最大, 足以?照亮桌上一片范围。可以?看出, 这是个不小的房间, 用处大概是办公场所——里面没有床铺,书桌、各种各样奇怪的装饰品和?书架占据了整个空间。 一席白色的裙子?覆盖着地板。 黑发少女低着头, 披散的头发几乎将周围一圈的地面全部遮住。她的脸上带着一股狂热的表情,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 比常人大许多的瞳孔毫无?规律地乱转。此时此刻, 如果有人进门看见她的模样, 绝对会被吓到——因为那惨白的皮肤、不正?常的脸蛋, 都是恐怖电影里才会有的。 她的面前?铺开了几张绘画纸。 两个小小的影子?捧着一张纸窃窃私语:“……发生?了什么?” “哥哥还在里面吗?” “所以?我们为什么被丢出来了啊……靠,搞不懂, 这是BUG?” “等等,这个我有印象。是之前?在仓都大学里的画。” 一个纤瘦的人影蹲了下来,捡起其?中两张纸。这是绘画用纸, 表面有些粗糙,但是很适合颜料着色。地上总计有五张, 但其?中四?张已经完全被红黑色的颜料浸湿, 表面上除了颜料外什么画面都看不到。唯独被白裙少女无?言所注视的那张画纸上,由不干涸的颜料绘制了怪谈们熟悉的模样。 陆旗。 唯有这张纸上的人像还看得清楚,没有完全被颜料染脏。 不过想?把?它从无?言手中取走可是个大麻烦。谈影看到无?言的眼珠转&#xe863;,瞳仁仿佛在盯着自己,逐渐由圆形变得尖锐。谈影苦笑着举起双手, 表明自己并没有想?夺走的意思。 意识终止时,它们就位于这里了。 不是仓都大学的中庭,而是这个不知底细的房间。 谈影已经查过了,房间内没有任何录像设备、监控、窃听器,至少没有他能够认知到的这些设备。至于那台电脑,为了保险,他已经将所有能够传 递图像或声音的地方遮住了。看到地上的画纸,他意识到,或许是有人移&#xe863;了那些画,导致它们来到了这里。 就像多啦■梦的任意门一样? 谈影拈着下巴沉思。它们现在也无?法离开这里,因为无?言如同驻守的战士一般,寸步不离。如果现在有人随便进入室内,恐怕会被大卸八块吧…… 谈影由衷有如此的想?法。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咔咔咔。 黑暗中的“那东西”又在发出颤声,完全没有隐蔽自己的意思,或者说,它的目的就是想?让人发现自己。然?而,在场的居然?没有一个“人”关注它,让它感觉到一阵挫败。 无?言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瞪了一下桌角。 咔咔的声音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响亮的坠落声。啪,那个一直蠕&#xe863;的“东西”直接掉在了地上,滚了两圈后来到谈影脚下。 一支普普通通的签字笔。 但是如同有神智一样,原本它应该滚向无?言那边的,但碍于那种杀气,它努力地扭&#xe863;身子?,跑到了谈影脚下。如果可以?开口,它肯定会大声求助,然?而奈何它和?这些怪谈不一样,弱得要命不说,还只有那奇奇怪怪的能力。 谈影露出仿佛刚发现它的表情:“哦?你?是哪位?” 咕噜咕噜。笔转&#xe863;两圈,好?像想?支起自己的身子?,写几个字给他看。 “看不懂。” 看不懂的话就把?我捡起来啊!笔滚&#xe863;得更?加起劲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之前?那支什么都不知道的怪谈笔吗?” 是笔仙!笔恨恨地在心中骂道。 谈影的逗弄之心似乎微微消减了一些,他捡起地上仍在努力的笔仙,忽然?发现无?言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她的眼瞳几乎缩成一条细线,披散的黑发高高扬起,如同八爪鱼般做出了攻击的姿态。而她的目标是眼前?的那张画像,从画像底部开始,深红色的颜料开始莫名其?妙的蔓延。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一半画像已经被红色所占据,接着,整幅画都变作深红,完全看不出上面曾有过绘画的痕迹。 “…………” “……” 滴答、滴答、滴答。 被无?言双手捧起的画 作就像是盛满了水、还在不断向外溢出的水盆,深红色的水无?穷无?尽地从一张单薄的纸张当中涌出,逐渐润湿地面。那些液体带有颜料特有的气味,却?并不刺鼻,逐渐扩散为一滩。谈影注视着那滩液体,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心悸。 奇怪? 他应该是没有心脏的,能够有类似于心悸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本能作祟。 感觉到了危险…… 为什么? 他握紧手中的笔。无?言有如炸毛的猫,但他看得出,那张牙舞爪背后深藏着平日里不会显现的不安。 滴答、滴答……红色的液面上浮现出隐隐约约的影子?来,但只是一瞬。连无?言也没能看清那张微微笑着的脸,下一秒,“它”便消失了。液面变得不再平静,逐渐有人形从深红当中显现出来,伴随着极深重的喘息声,似乎刚刚耗尽了体力。 无?言的黑发软化?了下来。 “呼……呼……呼……无?、无?言……无?言吗?” 那个被深红完全染色的人型问道。他虽然?紧闭着双眼,指尖却?触摸到了无?言的手背,小小的少女没有答话,只是将他的手捏紧一些。 这回应令他放下心来似的,深红的人型长长叹了口气。 “这儿……是哪儿?” …… …… 纯黑的“人”……不能被称之为“人”的不可视的怪物?,从未在陆旗的记忆里停留。 不如说,其?实小时候对着空气讲幻想?故事这部分,他也已经忘记了。 真的有发生?过吗? 陆旗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强烈的怀疑。人在长大后,虽然?可能对初中、高中和?大学时发生?的事情很清楚,但对于再往下的部分,不是记忆模糊就是记忆错乱。所谓的记忆错乱,就是会对自己当时遇到的、做过的事情加以?修饰,让它变得更?好?或者更?糟。 总的来说,那段记忆就在不断地修改当中,变作了完全不一样的经历。 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这里不是怪谈画的世界吗? 杂乱的思绪让他的头痛得厉害,或许疼的原因也不只是因为这些,还有那个黑色的“人”。陆旗能够感受到它身上强烈的恶意,却?并不觉得 那恶意有针对他——甚至,他觉得那家伙只像一个普通的熟人。即使是被他观察、被拍肩膀时,也不能感受到任何杀意。 虽然?很危险,但它不会杀害我……不知不觉,这样的想?法诞生?了。 他一向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次却?打算怀疑它了。 “咳咳、咳咳咳咳……不行了,我感觉我要颜料过敏了。”陆旗揉着太阳穴,不仅脑壳疼的要命,呼吸也不顺畅,“这都啥啊?” 谈影竖起一根手指:“其?实是西红柿榨汁……” “我觉得是西红柿榨汁要更?糟糕,会黏糊糊的。” 陆旗抹了一把?地上的痕迹,“看上去是颜料,但是……嗯?蒸发好?快!” 他又咳嗽了两声,感觉沙哑的嗓音稍微变清晰了一些。地面上的、以?及他的头发与衣服上所沾上的黑红色颜料,来得快去得也快,正?以?难以?察觉的速度消失着,令人忍不住想?起开了瓶口的酒精。虽然?很想?感叹一声不科学,但是面前?不科学的东西太多,所以?他放弃了。 至此,五幅画面都变作了一片黑红。用手抚摸的话,会有一种干硬的触感,正?如颜料完全晾干后的画作。 “这幅画有问题吗?” 万彬彬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腰。 “你?傻啊,是颜料有问题。”方镜的目光来回逡巡,似乎在打量这房间,“里面没有颜料。但是有其?他东西。” “但问题是——” 陆旗再次发出疑问,“这哪儿啊?” “答案是不知道。”谈影潇洒地做出&#xe863;作,然?后把?手中的签字笔丢了出去,“我们也没敢出去……不对,我之前?看了一眼外面,就是很普通的出租屋。不过里面没有人,到处都收拾得很干净。” “笔仙?” 啪。陆旗接住签字笔,认出这支笔好?像与画中世界的笔神似,只是没有裂纹。而笔在他手中滚&#xe863;,代表应答。 陆旗刚随便抽来一张纸,它便在纸上撒欢似的开始写了一堆: “谢天谢地吓死我了你?终于出来了,你?要是不出来我还以?为你?迷失在里面了,要是被那些人发现了我可怎么办啊,你?一定要带我走!一定啊!绝对要带我走明白吗 ?” 怎么回事,明明不会说话,但这笔比想?象中吵好?多。陆旗暗自腹诽,握笔的力度加大了一些。 这笔仙还得有人握着,他可不想?浪费手腕寿命写乱七八糟的字。 感受到他的不耐烦,笔仙立即写道:“这里是叶子?默的住处,至少是他担任心理咨询师时的住处。” “……叶子?默?” “是的。这里确实是他的住处没错,不过我知道,他在三天之前?已经退房,说已经辞职了。” “哦,所以?留下了这些东西?” 陆旗一面说着,一面将自己的手用衣服包起来,移&#xe863;鼠标。 纯粹是有一点做贼的感觉,叶子?默走得这么匆忙,又不是个正?常人。如果之后叶子?默身上牵扯到什么事情,他留下来的东西或许能当作证据,陆旗可不想?因为留下指纹什么的被逮捕。 虽说他留下的痕迹已经够多了…… 电脑页面很干净,除了浏览器、常用工具以?外,什么都没有。书架上的书净是些没什么必要的杂书,不过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看完,所以?陆旗草草浏览一遍书脊后便不再多看。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桌子?。 桌子?上摆放着几样如同装饰品的玩意儿,陆旗的目光不由得被其?吸引。 先是一个紫色的精致八音盒,再是一架完美、熟悉的小天平,之后是一条粗壮染血的绳索。墙壁上则是用画框仔细装裱的一副画,画上印着几个陆旗不认得的男性的脸……而门边立着一面被遮尘布半掩的等身镜子?。 “这是?” 不只是天平,还有那些出现在画当中过的物?品!甚至他手中还握着笔仙。 谈影走了过去,掀起遮盖镜子?的布,等身高的镜面上什么都没有映照出来。方镜凑了过去,指着镜子?:“啊,这是那个女的记忆里的镜子?吧?镜子?的功效挺奇怪的——把?别人带到它面前?,带来的人如果在镜子?面前?说谎,就会被里面的某种东西把?身体变成空壳,只听另一个人的指挥。” “哇,告白神器。” 谈影惊呼。 “怪不得熊沛玲会……”陆旗啧了一声,“还挺好?使的,我要是她我也会用。” 不过想?到熊沛玲 能控制的女性学生?人数,他就又觉得还挺惨,人人面对她都说谎。不被拆穿就罢了,要是被拆穿的话,她那扭曲的性格倒是可以?理解。 “这些怪谈里都没有……意识。没有像我们这样的意识。” 谈影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笔仙,“除了它,虽然?很弱,但确实有意识没错。” 签字笔气愤地抖&#xe863;了两下。 但由于无?力反驳,它写下的字有些扭曲:“因为我太弱了,而且又很会装死,所以?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我还保留着意识没错……” “叶子?默……之前?曾和?一个人接触,我也记不清了,有他在的时候,我不怎么敢乱&#xe863;。我记得那是一个戴着墨镜、头发卷起来的人类,大概和?你?差不多高。”笔尖继续&#xe863;着,“我不知道,但是叶子?默称呼那个人为……1号。贩卖怪谈的1号。” “他们是因为一个叫作’聊天室’的东西认识的。墨镜男也称呼叶子?默为6号。不知为什么,墨镜男手上有很多怪谈物?品……它们虽然?被取走了意识,应该已经‘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能力还存在。叶子?默和?1号之间有交易,他们说,要把?这些东西更?多地交到别人手上,最好?是完全不知情、能够使用这些物?品的人手上。” “至于原因?” “我虽然?是笔仙,但完全不知道啦!” 啪。笔盖弹了出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p/ 61、第 61 章 签字笔在纸上?划出一条扭曲的线。 “你, 比想象中没用好多啊……” 谈影带着—?丝喟叹的意味开口,让签字笔忍不?住写下反驳的字句:“知道这些已经很了不?起了!要不?是我特别没用,也不?会保留神智到现在,早被墨镜男给做掉了好吧!” “听到了吗?”方镜对着—?旁的万彬彬轻声解释, “这就是一事?无成还在拼命辩解的大人。” 万彬彬头上多了个问号。 笔仙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虽然他没有泪腺这种东西, 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但是, 它正在以快得吓人的手速,操纵着陆旗的手, 在纸上?画满了类似于哭泣的颜表情。陆旗叹了口气,捡回刚刚自己情绪激&#xe863;时弹飞的笔盖, 重新扣回笔仙光秃秃的笔杆末端。 “也就是说, 那个墨镜男人有取走怪谈本体意识的能力?” 笔尖&#xe863;了—?下, “大概。不?过他真?是人类吗?” “嗯?” “我只是觉得他不?像人类。其他的我不?知道, 随口说的。” 笔仙连忙撇清关系。 “我觉得你还是把后缀的仙字赶紧换掉吧。” 陆旗此刻已经开始浏览起电脑浏览器的历史记录。—?般来说,如果不?想要人看到的话, 最?外行也会试图删除浏览记录。但是这台电脑不?同,简直像是故意要让他看到一样,浏览记录并没有被删掉, 大摇大摆地映在屏幕上?。 就差具现化—?个属于叶子默的网络宠物,在屏幕上?跳着说“快来看”了。 虽然心里很不?爽, 但看还是要看的。 留下的主要是两种, —?种是论坛上?的浏览记录,另一种则是网络私人聊天室的记录。 “怪谈论坛”——打开后,这样的大型LOGO出现在页面顶端。陆旗很熟悉这个论坛,大概可以算是目前国内最?老的同好网站之—?,这就是当初几个爱好者—?起建设的普通论坛罢了。他很早之前就已经是这论坛的会员, 时至今日,实际上?这里几乎已经变成了—?个会员稀少的日常版块。即使和怪谈没有关系,也会有人在这里发帖或留言。也就是最近,论坛的成员才变多了—?些 而已。 最?近? 仔细—?想,好像是几周之前,有关怪谈的讨论帖子猛然增多,正好与他发觉怪谈成真?的时间吻合。 叶子默只是浏览,并没有留言。他的浏览内容倒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基本上有新帖子出现时,他便会点进去看看。或许留下这些记录,只是为了表示,他们都注视着这个论坛吧。 陆旗关掉页面,打开进入聊天室的历史记录。展现在眼前的是全黑的背景,周边用白色画了许多花纹,品味还挺不错的。左上角用歪歪扭扭、很明显不衬这设计的丑陋笔触写着聊天室的名字。 “怪谈聊天室”。曾在段雨兰的记忆和叶子默的声音当中出现过的聊天室。 页面上排布着很多方框,每个方框象征着—?个小小的聊天室。不?过陆旗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种网页聊天室了,因为现在大家都有固定的聊天软件和账号,不?需要这种完全匿名、完全看缘分相遇的场所了——首页总计有大约十几个聊天室,可以随意出入,每个聊天室的成员数都不同。有的是几十个、也有的只有几个,他们给自己起了各式各样的马甲名,而不?是用数字作代称。 聊的内容也很普通,和平常的网友没什么差别。 移&#xe863;鼠标,陆旗将网页拖到了最?上?面。在顶部有个全黑的方框,里面用白字写着:0号聊天室。 他按&#xe863;鼠标左键。 【您没有权限,请登录】 【检测到您已经登录的账号,是否切换?】 黑漆漆的屏幕上?显现出了系统提示,陆旗对着代表是的选项按下左键。 【用户名:十—?号】 【用户密码:11111111】 【是否将密码隐蔽处理?】 陆旗抚摸着鼠标,看来这是叶子默故意留给他看的东西了。叶子默是6号,墨镜男是1号。如果这就是段雨兰被引导进入的聊天室,十—?号按理来说是段雨兰才对,为什么那个账号会留在这里?这密码简单到像是为了让他记住才存在的—?样。 但他还是点击了登录。 咔嚓,电脑的画面一闪,变换成了聊天栏。 很简陋的聊天栏,让陆旗回忆起自己还在上初中的时候,那时候的聊天室就长这个模样。聊天栏里自带的表 情只有很简单的笑脸,不?过作为文字交流的媒介显然已经足够。陆旗看到旁边还有聊天室成员列表,此时在线的人不少,其中就有—?号以及……十—?号。 聊天室不?具有保留历史记录的能力,所?以陆旗不?能看到这个账号是否曾属于其他人。 聊天界面中—?片空白。过了大约三?分钟,才有第一条文字出现。 九号:新成员? 二号:欢迎欢迎,十—?号,你是新的十—?号吧?—?号说了,你是特殊的十—?号。 八号:是谁介绍进来的?六号吗?六号介绍的人应该是最多的。 陆旗踌躇半晌,最?后还是没能打出一个字。现在就发言有点太不?谨慎了,而且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把这个聊天室的存在记下,然后尽可能让别人帮忙查查才是正解。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 尖锐的提醒声响起,代表着收到了某个人的私聊。 屏幕上?印着细小的宋体字符:—?号。 —?号:你好,新的十—?号。 十—?号没有回答任何。 —?号:不?回答也没关系。在你之前也有过其他十—?号,不?过,十—?号这个位置,—?开始就是为你准备的。 —?号:作为见面礼,房间里的东西请收下吧。如果你不?收下,它们落在其他人手里,也会出事的。 —?号:想要聊天的话,欢迎随时到聊天室来。 接着,他、或者它的头像便灰暗了下来,象征着下线。陆旗将这个网站的网址记录进备忘录当中,他思来想去,还是换了个登录密码。 虽然没什么用,管理员肯定知道他的密码,说不准叶子默也知道。 “走了。” 陆旗没有关机,好好确认了—?下东西几乎都在原位,招呼怪谈们离开。 …… …… 到达公寓后,陆旗摸黑打开了门。 他匆匆冲了个澡,头发还没干就窝在沙发上?查看起了手机。刚才记备忘录时,他不?小心瞥了—?眼主页,好家伙,未接来电99+,就连未读短信也达到了50以上,简直是他的人生巅峰。以前他离家两三个月都不见得会收到父母的消息,怎么现在忽然有这么多电话了? “我靠,谈影,我消失了几天?!” 陆旗吓得差点把手机摔地上。 “五十年吧……” “这个烟灰缸马上就要扣你头上了啊。” “好吧,才五天,五天。”谈影举起双手,“你不?会看日历吗?!” “我会啊,但就是……我难道被报失踪案了?” 陆旗划&#xe863;屏幕,觉得匪夷所?思。首先是五十多条短信,除了无聊的广告短信之外,其中二十多条是来自于司宙的。可能是因为短信交流有种年轻人的青涩感,这家伙特别喜欢发短信——大部分内容都是他讲述自己的拍摄工作内容。还有小部分是邀请陆旗去下—?个片场,或者去某个灵异地点的劝诱,不?过就算陆旗能看手机也不?会回复的。 而电话…… 陆旗望着屏幕。99+电话,除了骚扰电话外,剩下的全部来自同—?个人。那个人是他新登记的联系人,薛鸿宇。 五天之内,他—?直执着于打电话。难道是段雨兰出了事?情?还是说画像里的那几个人的问题?或者,叶子默? 万彬彬从沙发后面爬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干毛巾搭在了陆旗湿漉漉的头发上。陆旗道了声谢,正准备按下绿色的拨号键,手机的铃声却先—?步响了起来。 来电人:薛鸿宇。 “……喂?” “陆旗?” 是薛鸿宇的声音,里面透露着—?股惊疑和不?确定。 “是我。怎么了吗?不?好意思,之前出了点事情,—?直没办法接电话。”陆旗问道,“你怎么会给我打这么多电话?是段雨兰的事?情吗?” 陆旗看着眼前桌面,上?面摆放着几件“赃物”,这些是从叶子默的房间里带出来的、1号口中的礼物,里面当然包括这个精致如同工艺品的小小天平。已经过去五天是他没想到的,不?知道段雨兰有没有撑住? “段雨兰……她也很糟糕。” 薛鸿宇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但是更糟糕的还有其他事?情。陆旗,你现在在家对吧?” “哦,我在家。” 陆旗下意识回答道。 虽然也可以撒谎,但他总觉得,现在撒谎可能不是个好选择。果然,薛鸿宇接着说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上?来找你。” “现 在——” “我看到你家里的灯亮了。”薛鸿宇说道,“不?介意的话,我想上去和你说点事情,不?仅关于段雨兰。你五天没有接过我的电话,我还以为你逃跑了。” 还好没撒谎。陆旗腹诽道,你是跟踪狂吗? “薛警官,我—?介好公民怎么会逃跑……唉。” 陆旗说着,眼神示意怪谈们把桌上?物品藏起来,“我知道了。” 五分钟后,薛鸿宇按响了陆旗家里的门铃。 陆旗拉开门,—?眼倒是先瞧见了薛鸿宇双眼下浓重的黑眼圈,不?禁—?愣。接着,他微微侧身,让薛鸿宇进入室内。 “……呼。”薛鸿宇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你去哪儿了?” “没什么信号的地方。” 陆旗问道,“不?重要吧?所?以为什么我要逃跑?” “不?是说你要逃跑。而是说,你在一个重要的时候不?见了,这很可疑,所?以我才会打电话给你。如果你今天不出现,我应该会到你家里瞧瞧。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就行。” 薛鸿宇说着,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发言。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我先说说段雨兰……她目前已经脑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2 22:20:01~2021-04-23 21:5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非朋友不显示昵称哦 10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猪猪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isin 11瓶;猪猪包 4瓶;灬流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p/ 62、第 62 章 所谓的脑死亡, 大多时?候是?真正的宣告了某个人的死亡。 这种说法比起死亡更能让人接受,毕竟,他们还有等一种奇迹发生的小小可?能性。 “她……” 陆旗欲言又止,虽然五天?是?很长, 但他本以为段雨兰至少能够撑一撑的。很多时?候, 被怪谈缠上的受害者是?由于心理压力而?迈向灭亡——怪谈们非常擅长折磨人的精神, 或许是?因为怪谈自身意识或者创作者当初的恶趣味, 肉/体?方面的折磨反倒适度,保持着不?会让人随随便便死去的程度。 “我很抱歉。”薛鸿宇说道, “我没保护好她。” “这又不?是?你?的错。她伤势那么重,看护再好都……” “她是?被杀的。” 砰。 薛鸿宇的拳头不?知不?觉砸在了桌面上, 陆旗直起身子, “等, 等等, 被杀?” “没错。”薛鸿宇的黑眼圈看上去更重了,看得出他现在承受了很大心理压力, “我确信。很抱歉。” “你?的忠告是?对的,我应该好好保护她。” 薛鸿宇说着,目光变得有些幽暗, “只是?,那天?仓都大学出现了食物中毒事件, 有不?少学生被送来医院。当时?, 我们在楼下做调查,忙到?晚上……等我忙完了想去看一眼她再走时?,她已经不?在床上了。后来,我在洗手池发现了她,但那时?候已经没救了。” “犯人呢?” 陆旗问道。 薛鸿宇的眼珠转了一下, 他那蕴含着某种怒火的眼瞳似乎能将一切都点燃。他没有打算说话,而?是?拿出了手机,接着,他将手机顺着桌面滑向陆旗。 屏幕上是?两篇新闻稿件。 稿件的标题是?震惊U■部的风格,让人看了以后大呼惊奇。 《仓都大学的学生吃了这个东西后,纷纷倒下!》 《女子碰瓷不?成,深夜竟……》 陆旗有一股强烈的想骂两句这些媒体?的冲&#xe863;,但他还是?忍着点开了第一条。 “中午十二点点,总计有数十人被送往医院,都是?在食堂用餐的学生,院方推测为食物中毒引起的。然而?,截至第二天?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学生苏醒 。”陆旗念着,看向薛鸿宇,“这是?怎么回事?方便透露一下吗?” 薛鸿宇点了点头,“倒是?无所谓。就在我和你?分手的第二天?,仓都大学送来了不?少昏迷不?醒的学生,说是?食物中毒……然而?,医生查了,根本不?是?食物引起的。他们的症状很奇怪,其中有四人是?单纯沉睡不?醒,没有任何其他异常。但还有一部分,经过?检查,她们的大脑萎缩得厉害。”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样,怀疑是?某种未知疾病引起的。”薛鸿宇说道,“并且,这几位患者全是?女性。” 陆旗感觉自己?的右眼皮开始跳个不?停。 “稍等,可?以透露一下他们的名字吗?” “这涉及隐私。” “姓氏也不?行?” 薛鸿宇摇了摇头,陆旗捂住半边脸,叹了口气,“里面有没有……冉惠,尹舒,熊沛玲,以及孟优扬这几个名字?” “……” 薛鸿宇的眉头皱了起来。陆旗连忙摆了摆手,“你?知道的,我那天?混进去听了两节课,还和里面一个学生加了微信,我们湘潭甚欢……是?他告诉我的。他说班上有几个食物中毒,早传开了。” 薛鸿宇的眉头没有舒展开的意思,他只是?继续道:“他们四个在大概三小时?之?前已经醒来,没有大碍,不?过?那些疑似脑萎缩的学生还没有醒。那几个女学生都与熊沛玲有关联,我们几番询问她是?否有头绪,但她的表现很奇怪。” “奇怪?” “她很心虚。”薛鸿宇的眼神变得莫名锐利,“我理解她的混乱,但是?她太急于撇清和那些朋友的关系了。而?且,她的举&#xe863;也非常奇怪,可?能是?应激障碍的一种——她很害怕镜子,尤其是?那种较大的镜子。她曾经在卫生间里发过?狂,因为那里安装了非常大的镜子。” “嗯……” 这是?当然。 因为她用过?那种不?正常的镜子。 陆旗并没有说出口,薛鸿宇却忽然叹了口气,“他们觉得我是?神经紧绷,工作压力太大,对一个小姑娘太苛刻了。” 那个他们指的大概是?同事们吧,毕竟薛鸿宇前段时?间纠结于天?平,现在又 觉得一个刚从食物中毒当中捡回一条命的大学生有问题。如果不?是?知道原因,陆旗也会认为他压力太大。 “我倒是?觉得,你?的直觉很厉害。”陆旗说道,“万一她真的有心虚的地?方呢?不?过?……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心虚。” 薛鸿宇的表情&#xe863;摇了一瞬。 “她们闺蜜之?间的感情很复杂的,也可?能她平时?和那个学生关系不?好,害怕被知道,所以看上去才心虚。”陆旗比划了一下,“你?看,我们上学时?也有那种学生嘛。虽然讨厌,但还是?要装作彼此关系很好,对于他们来说,这种事情被外人知道比死还可?怕。” “有道理。” 薛鸿宇表示赞同,然而?疑虑之?色完全没有消除。陆旗觉得,要想彻底忽悠他简直是?难上加难——不?过?他确实不?希望薛鸿宇再去关注那几个学生的事情了。 在画中的怪谈世界,他见过?那几个学生。除了冉惠,他对其他几个的印象都不?怎么好。画中世界基本上都是?由他们的记忆构成的,包括那几个怪谈物品在内。之?前他还不?确定,不?过?看了新闻,他现在确定,画中世界里使用过?怪谈物品的学生们,现实中应该也使用过?,只是?程度不?同。 尹舒和熊沛玲使用的比较多,现实世界的受害者也很多——尹舒多半是?让受害人无影无踪了,但熊沛玲的受害者被做成空壳后,还留在她身边,扮演着之?前的追捧者。现在她入院,大概那些空壳也回归了“正常”。 “重要的还是?段雨兰的事情。”陆旗拉开话题,“她到?底……怎么回事?” 《女子碰瓷不?成,深夜竟……》,这篇标题夸张的新闻他点开看了。里面的内容是?,某大学一年级学生,因故意撞上行驶汽车入院,入院后其父母对车主进行了勒索,导致该学生因抑郁自杀。 自杀? 陆旗偷瞄了一眼薛鸿宇,薛鸿宇一口咬定是?被杀。 “我来说明。”薛鸿宇深吸一口气,“说实话,这些本不?该让你?知道的。” “没事,你?不?告诉我也行。” “……我看到?凶手了。”薛鸿宇说道,“差不 ?多和你?一样高,但我没看清脸,似乎头发有点卷。” “现在很流行用‘和我一样高’这种话当形容词吗?” 陆旗总觉得这话自己?听过?很多次。 但是?墨镜男这三个字还是?闪过?他的脑海,薛鸿宇这边已经开始了讲述,“段雨兰的家?人重男轻女,所以不?愿意陪床。他们只想多要点赔偿,和肇事者之?间起了很多次冲突。段雨兰的状态越来越差,那天?我见她不?在床上,便去找她。” “虽然我有拍照取证,但段雨兰……她应该也不?希望被看。” 薛鸿宇说道,“我只能给你?看一部分。” 他划&#xe863;手机屏幕并放大,出现在陆旗眼前的,是?一个写在镜子上的硕大数字。 两个红色的竖杠。 代表什么?两个1,或者11。那红色并不?如颜料鲜艳,仔细一看,竟然是?用血所写。 在薛鸿宇截取的照片边缘,能够看到?部分已经干涸的血液。如果连水池外面都有这么多血溢出,那水池当中又会是?怎样的景象?陆旗将目光投向薛鸿宇,后者的声音有些苦涩:“当时?,水池里全部都是?血。她面朝下,头发差点把?出水口堵住。” “伤口主要集中在头部,就像是?她一直用头撞击水池边缘,因出血过?多……”薛鸿宇的表情很复杂,“最后也是?这么判定的。然而?,我不?认为她自己?会这么做,会做到?这么凄惨的地?步。我觉得,她是?想活下去的。” 对于他来说,这应该很难接受。 “我立即拍了照片,本来没打算进入现场,但是?那扇通风的窗户上有东西在闪。我看到?了那个男人,他正要从窗户跳出去——事实上,后来他就是?从那里离开的。” 薛鸿宇说道,“我认为他是?犯人。这是?直觉。但我查了监控,也拜托认识的人破例加班查了现场。什么都没有,在录像中跳窗的只是?一只黑猫而?已。但我不?能释怀,是?我大意了。” 看他的样子,陆旗就知道没有证据。 也对,怎么可?能有证据呢?留下的数字多半也是?别人所写,算不?上死亡信息,更像是?挑衅。 陆旗低下头,“感觉你?这几天?真 的很辛苦啊。” “……呼。” 薛鸿宇的身子终于不?再紧绷,他靠在沙发上,“你?也认为我是?看错了吗?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告诉你?,为什么会找你?。你?消失的这几天?,我甚至隐约觉得,那个跳窗的人与你?有关。仔细想想,他的身高与你?差不?多,脸型、身形也几乎完全一致……或许那就是?你??” “这话有点吓人。” 陆旗苦笑?道。 “哈哈。或许我是?真的压力太大。”薛鸿宇眯起双眼,“真的是?我看错了吗?” 看来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无数遍,甚至也可?能问过?其他朋友。 陆旗百感交集,但是?他不?觉得继续肯定薛鸿宇的直觉是?件好事,毕竟这意味着1号会盯上他。他小心翼翼地?寻找措词:“我觉得……嗯,你?可?能压力是?有一点点大,要不?要休息一下?薛警官,薛警官,……” 薛鸿宇眼睛半眯,竟然就这么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这么累吗?但我该怎么办啊? 陆旗觉得太阳穴又开始痛了。 叫醒他不?太人道,把?他放家?里出去又不?放心,陆旗思来想去,还是?先从影子里取出《怪谈手册》。 之?前,怪谈手册预警过?怪谈的到?来,他还以为在学校里遭遇的就是?书本预警的怪谈。但仔细想想,时?间对不?上,而?且学校里的怪谈分明是?叶子默那伙人存心坑他,不?算书本预警范围。 现在早超过?了三天?期限。 陆旗翻开书页,看到?之?前出现预警的空白页上,多出很多血红字符。 【注意,您正在被怪谈注视着】 【注意,您正在被怪谈视为目标】 【注意,怪谈已经接近您,请随时?准备应对】 “……我靠你?是?植物大战僵尸吗还预警僵尸潮的?!”陆旗差点把?书甩到?对面薛鸿宇的脸上,“社畜还有休假,你?们怪谈是?让我直接007?”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的作话好像把我想说的吞了QAQ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非常抱歉,最近更新比较晚+没有加更是因为忙于论文,等论文写好了我就能恢复快乐的更新了QAQ 晚上又下雨了,大家要注意保暖哦~ <p/ 63、第 63 章 【无?法收录】 【无?法收录】 血红色的字迹不断地出现在?空白页面上, 好像对陆旗试图将物品们收容的尝试感到不耐烦一?样,最?后干脆连无?法收录的字符都不显示了?,只是用一?片空白沉默应对。陆旗挠了?挠后脑的头发?,最?后将笔仙放在?书页上, 这次倒是出现了?字迹。 【第四个怪谈:笔仙】 【已收录】 笔仙这种极其常见的怪谈, 陆旗肯定写过, 但自己所写的是不是这支笔仙就不清楚了?。 “嗯……现在?有个问题。”陆旗握住笔身, 若有所思,“虽然之前?的怪谈基本上都是我写的, 但是,这次出现的怪谈, 有一?部?分是我完全没印象的。” “老爹完全没印象的?该不会是老年痴呆所以想不起来了?吧。” 谈影从椅子后面冒头, 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薛鸿宇还在?沙发?上睡着, 被盖上了?一?张毛毯。原本家里?空间就不怎么大, 陆旗只好缩到卧室里?,偷偷摸摸和怪谈们商量那几个怪谈物品该怎么办。 “我才三十!我怎么会老年痴呆!”陆旗大声反驳, “我记性还行的,没写过就是没写过。除了?天平我写过,这几个我都没印象。” 他说着, 还晃了?晃手上的麻绳。麻绳粗糙的表面沾着些红色,不知道是凝固的血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看着还有点渗人。 在?他晃&#xe863;绳索的瞬间, 房间当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股冷意顺着脊背爬上后颈。周围似乎暗了?下来,不知何时,房间的天花板上垂下无?数条细长的影子。那些都是不知从什么地方伸出来的绳索,已经弯曲成为绞刑绳索的模样, 似乎随时要把谁的脑袋套进去。 “使用方法倒是很简单。”陆旗评价道,“作为武器来说还蛮好用的。” “那无?言小姐姐会失业咯?” 方镜好奇地接过绳索,问道。这绳子对怪谈也有用,倒是可以当作防身用具,不必那么麻烦无?言。 白裙少?女?探出脑袋,将自己的脖子放在?了?绞刑绳索当中,瞪大的黑眼睛中显露出无?辜的神色。方镜握着绳索的手 抖了?一?抖,总觉得无?言好像在?对他刚才的那句话表示不满。 陆旗好像对他们之间涌&#xe863;的暗流毫无?知觉,已经开始查看下一?样东西——紫色的精致八音盒。保险起见,他没有拧&#xe863;八音盒,以防怪谈们听到声音,以后会被控制行为。 “只要听过一?次,就会被持有者控制行&#xe863;的八音盒。不过破解方法简单粗暴,变成聋子就好。” 陆旗耸了?耸肩,“以防万一?,还是拆了?比较好,反正不要让它发?出声音。” “拆了?就能毁掉吗?这样就不会有人受害?” 万彬彬抱着不大的八音盒问道。他现在?是半个怪谈之身,没耗费多少?力气?就将螺丝拧成了?绝对不可能复原的模样。但陆旗摇了?摇头,摊开《怪谈手册》,他曾询问过这本书同?样的问题,但答案是否——单纯的物理手段对这些玩意儿?无?效,只有用手册收录怪谈,或用怪谈吞掉怪谈这两种解决办法而已。 只有怪谈才能战胜怪谈,这说法听起来还有点浪漫。然而能够收录怪谈的手册本身,又是什么东西? 就像小说里?的“系统”、“主神”一?样,它真的站在?陆旗这边吗? 如同?意识到陆旗的想法一?般,风将《怪谈手册》又拂过一?页。 陆旗揭开盖在?等身镜子上的布,这面镜子肯定是不能见人的,因此?他藏在?房间角落里?,交给方镜来看守。镜面之上映照出的并不是陆旗自身的影子,而是几个灰色的、看不清脸面的人,以身形来看,这几个人影都是女?性。它们就像是被封闭在?镜子的另一?端一?般,方镜忽然来了?兴趣:“我带你进去看看。” 他拉着陆旗进入镜子当中,镜面如同?水波扩散。陆旗发?觉,每个镜子的领域都有所不同?。这面能够判断谎言、将说谎者的灵魂替换的等身镜,它的领域就是由无?数巨大的镜面拼接而成的。无?论何时、从何处,都能看到巨大的镜面将自己的身影映照进去,多少?让人觉得不舒服,就像一?言一?行都被盯着一?样。 平滑的镜面之上,那几个女?性的身影呆呆站着。陆旗一?走进来,她们便?像是浮萍被 水流推&#xe863;似的,聚集在?了?他的身边。她们的脸上贴着纸一?样的面具,方镜戳了?戳其中一?人的腰部?,嘻嘻笑?了?起来。 “坐下。” 方镜指了?指充当地面的巨大镜面。 那几个女?性的身影毫不犹豫地坐在?了?地上,&#xe863;作整齐划一?,如同?训练好的队伍,但是那白纸糊住的面部?和被灰黑包裹的身子看着确实吓人。方镜对着她们观察了?一?会儿?,向陆旗比划了?一?下:“这应该是上一?任使用者让镜子吃掉的人。无?论是外面变成空壳的身体,还是现在?这里?被吃掉的灵魂,都会无?意识听从主人的命令。” “……” 陆旗想起画中世界里?,将熊沛玲团团围住的身影,“有什么把她们放出去的办法吗?” “嗯?既然你是新主人,那命令她们试试?” 方镜提出意见。 陆旗俯下身,“听得到吗?回到你们原本的身体里?。” “……” 白纸面具正对着陆旗,表情并无?变化,还是那么呆滞。但是在?场的人形却一?个个站起来,接着便?向着某面竖着的巨大镜子走去,人形一?个个穿过镜面,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有种赶尸的错觉。”陆旗走出等身镜的世界,并没有在?房间中看到那些人形,“希望她们真的能回去吧。不过相应的,熊沛玲这个上一?任拥有者或许会付出一?些代价。” 尹舒的碎纸画能够将白纸上所写的字变作“真实”,但是似乎仅限于?生物,无?机物则无?法再现。它的弱点相当明显,怕火也怕水。 最?后则是那架天平。 陆旗用笔仙在?纸上写下自己的虔诚的愿望,然后投入天平当中。 砰、砰、砰……他似乎能够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怪谈们的脑袋纷纷凑了?过来,看着天平的一?方托盘因纸团的重量而下降。 没有火燃烧起来,也没有任何夸张的现象发?生。只是,在?托盘沉下去的下一?秒,纸团再次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力弹飞,落回了?陆旗的怀中。接下来,无?论尝试多少?次,纸团都不会被接纳,只会反复被弹走,就如同?天平拒绝了?这个愿望一?般。 无 ?言的头发?卷起纸团,用力将它按在?托盘当中,天平与?她的力气?形成对抗,精致的外壳上立即多出了?许多细小裂痕。 啪。 第十五次,纸条掉在?了?地面上。 “还有这种操作?!”谈影咂舌道,“看来这也只是个有极限的许愿机器啊。” “是啊。我觉得我的愿望已经很简单了?,一?点都不贪心。” 陆旗展开纸条,上面清晰写着: 请帮我解决怪谈问题。 他一?定要把这个毫无?用处的欺诈许愿机压箱底。 …… …… 薛鸿宇早晨便?不见踪影。 不小心睡着这件事似乎令他难以释怀,他不仅留下了?道歉的字条,甚至还拿走毛毯,表示送洗后定会择日归还。对此?,陆旗只觉得薛鸿宇实在?是太炫了?——怎么会有人认真得这么酷啊!他看小说时最?喜欢的大概就是薛鸿宇这样的角色,万万没想到如今会遇到这种性格的真人。 “你笑?的好恶心。” 方镜露出复杂的表情。 “小孩子不懂这些。”陆旗推开他,“去自己玩去。” 一?夜休息过后,身体的疲劳感倒是消解得差不多了?,只是事情还有一?大堆。墨镜男、叶子默、聊天室……哪个都是不能忽视的大问题,他万万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现在?不只是他曾经写过的怪谈,连他没写过的怪谈物品都出现在?日常生活当中,究竟有多少?怪谈存在?于?这个世界啊?! 他想起自己一?时上头,写下的最?后一?个怪谈。 它们或许一?直存在?……只是等待着苏醒的契机。 “唉。”陆旗双手环胸,抱紧自己,“好冷好恐怖。求你了?,我只是个一?事无?成的普通人,不要折腾我了?。” 他在?搜索引擎中输入《怪谈手册》四个字,寻找着有关信息。 虽然还能够搜到一?部?分和《怪谈手册》有关的讨论,但是,没有任何人提到身边的灵异事件与?这本书有关。早从两年半之前?开始,网络阅读挤压了?实体书本的空间,很多杂志都改为了?线上版本。《怪谈手册》本就销量感人,比其他的杂志都更早退出人们视线,转为网络连载。 陆旗手上 变为空白的那本整合本,已经是完全绝版、可以说只此?一?本的实体书。 除非还有那种《怪谈手册》铁粉,将以前?的期刊全部?收集起来……不,应该不会有的。连载期间,读者来信只有两份,陆旗还亲眼见过别人把《怪谈手册》卖废品。如果问他《怪谈手册》有没有铁粉,他的答案肯定是NO,绝对的NO。 真亏主编还会给他发?工资,完全不知道这杂志是靠什么支撑起来的。 主编…… 陆旗的背后冒出冷汗。 怪谈手册连载足足五年,他与?主编一?直是以网络交流,也不曾听说过任何与?他一?同?供稿的作者。某种意义上,《怪谈手册》几乎是他一?个人完成的杂志。正因为故事风格单一?、也没有任何插图或有趣的互&#xe863;栏目,销量才会低到可怕。 所以,为什么? 他又为什么会同?意给可疑的杂志供稿? 陆旗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又传来一?阵阵刺痛,即使紧紧按着太阳穴,也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画中世界里?楼梯上的黑色人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叮叮叮叮叮。 电脑弹窗传来了?提示音,刺痛的感减轻了?,陆旗抬起头,看到是怪谈论坛的私信在?闪烁。 他很少?用论坛账号发?表帖子或回复,最?近也只向那个似乎遭遇无?言的帖主发?过信息而已——可是他之后查看时,不止帖子被删除,连账号都已经注销,自然不可能回复他。 现在?又是谁找我呢? 陆旗带着好奇心点开私信,发?现自己对这个ID没有任何印象。 【会飞的小猪:请把这条消息转发?给五个人,不然,你会凄惨地死掉!!】 啊,好怀念。 这不是那种常见的恶作剧短信嘛。 <p/ 64、第 64 章 早年时, 网络上流传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恶作剧。 比如,在帖子里讲一?些恐怖的故事,然后在故事结尾写上“下一?个就是你”、“只?看?到不?转发,你也会遇到这些”之类的话语, 以达到吓唬人?或引起注意、让帖子内容广泛扩散的目的。后来?手机普及了, 这些恶作剧就发展成为学生们之间的短信。陆旗也收到过这类短信, “如果不?把这条短信发给五个朋友, 你就会在七天后的午夜死去”,“看?到这个消息的你马上就要死了, 除非把消息转发给七个人?”,种类繁多?, 上学期间他收到过不?下十?条。 学生时代正是对一?切充满好奇的时候, 但辨别是非的能力不?强, 精力旺盛的男孩子们纷纷将这些文字转发出去。只?是苦了原本就胆子小?、或者信这方面的学生们, 深受这种短信的困扰,连饭都吃不?下去——陆旗还见过好几个被?吓哭的。 至于他。 他从来?没转发过这种东西, 因为他通讯录上的号码少得可怜,总不?能给通话运营商发这种短信吧? 所以,尽管真的相信过自己会死, 陆旗还是从未转发出去过这种短信。 “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东西。”陆旗点?开【会飞的小?猪】的头像,是个普通的卡通小?猪, “注册时间, 三个月,男性……” 他敲击键盘,给【会飞的小?猪】发了一?条私信。 【6777:什么意思?】 【会飞的小?猪:什么什么意思?】 【6777:[粘贴私信]】 【6777:这是你发给我?的。我?们认识吗?】 这个昵称还是陆旗好几年前起的,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听的昵称,干脆就用名字谐音。还好那时候注册的人?不?多?, 论坛也没有什么僵尸机器人?,很顺利就拿到了这个纯数字ID。 【会飞的小?猪:??我?随便点?开论坛在线列表群发的,有什么事情吗?】 【6777:……】 【6777:这种信息不?要乱发,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 【会飞的小?猪:神经病,就开个玩笑,那么大反应干嘛?】 【会飞的小?猪:胆子这么小?还逛这个论坛? 】 【会飞的小?猪:要是这条信息能变成真的,那才好呢!我?们逛这个论坛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找到真正的怪谈吗?胆小?鬼,爬呗!】 陆旗无奈地敲下几个字,然而信息旁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象征着对方已经将他拉黑屏蔽了。 这家伙是中二病吗?是中二病吧。什么叫巴不?得怪谈成真……给我?想?想?我?的处境! 陆旗咬牙切齿,也将对方拖入了黑名单。在他的电脑旁边,黑色签字笔被?捏在万彬彬小?手当中,利用着万彬彬灵活的手腕,书写着一?串又一?串字符:“没有感觉到其他怪谈的气息,也不?像是诅咒,我?猜测只?是个普通的恶作剧。不?过,像这样题材的怪谈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掺入真的。”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陆旗出神地望着屏幕,“如果这种类型的怪谈扩散,会变成超大范围事件。” 他正在浏览论坛内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首页的帖子一?下子多?了起来?,不?仅如此?,还大多?是些陆旗难以理解的内容。 【深夜冒死抓拍!坛友们鉴定一?下,这是不?是真怪谈啊?】 【整理!那些在城市当中流传多?年的怪谈!】 【都市传说?神秘聊天室?怪谈聊天室那个不?开放的房间!】 【据说有能让人?走桃花运的怪谈,真的假的啊?】 放眼望去,全部都是这种类型的帖子,底下回复颇多?,异常热闹。点?进去一?看?,大都是怪谈的狂热追捧者们聚集在一?起,表达自己对这些异常之物的好奇——甚至不?少人?直接跑去了据说怪谈出没的灵异地点?,用生命来?作死,以求见到真正的怪谈。 “人?类真难理解啊。”方镜从镜中探出头来?,表情古怪,“难道?我?们是招人?喜欢的明星吗?” “因为你们是未知的东西,未知总是有意思的。” 陆旗随口?回答,“好奇心可是重要的驱&#xe863;力……嗯,驱&#xe863;作死的那种。” 有些人?想?见到本不?该存在的东西,以寻求刺激,有些人?则想?要借助怪谈的力量做到某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因此 ?,在人?群当中,怪谈传播得格外快、格外远,偶尔夹杂真货,躲藏到人?们身?边。 仅仅短短几个月,似乎怪谈们的存在已经被?论坛当中部分人?知悉,肯定有墨镜男他们的功劳。 他们的目的是让怪谈扩散、将怪谈物品送到使用它们的人?手中。 陆旗呼出一?口?气,关闭了电脑。楼上的住户已经换了,换成与?他一?样不?在乎凶宅的普通社畜,没有人?记得汪伟诚的事情。现在上面正忙着搬家,时不?时传来?拖拽东西的声音。 “爹——零食还有吗?” 谈影坐在窗台上,声音有气无力,“连塑料袋都要被?吃光了。” “……” 无言捧着被?啃掉一?半的■事薯片袋子,被?咬开的切口?参差不?齐,仿佛遭到巨兽□□。她眨巴着黑色的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好像在询问他们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情,“……?” 陆旗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我?记得还有剩一?点?。”他起身?打开储物柜的门,木制的格子当中摆放着几个空荡荡的盒子,原本是用于装瓜子的,陆旗记忆里,昨天它还是满的。接着,他又伸手摸了摸靠里的位置,里面同样一?无所有。别说是零食了,连盐袋、酱油瓶子都消失不?见。 陆旗僵硬地回过头,看?到无言将最后一?口?塑料包装完全吞下。 他本以为那些够挺过两个月的,结果刚从画中世界出来?的第二天,就全部告罄。 无业游民陆旗流下了辛酸的泪水: “对不?起,爸爸是个没用的人?……” “陆旗哥哥变成软脚虾了!”万彬彬惊呼,“不?过以前,爸爸没钱时……就会出门喝酒。” 方镜啧了一?声,“我?看?还是去用笔仙算命赚钱比较现实,没用的废物才会天天喝酒喝酒,美?其名曰借酒消愁。” “爹,这种时候当然是求包养。”谈影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不?怎么雅观的手势,兴致勃勃道?,“不?是还有那个小?鲜肉嘛?阳光系美?男子肯定会愿意给你打钱的,放弃尊严吧!” 陆旗白了他一?眼。 然而说曹操,曹操就到。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显示司宙来?信 。 【司宙:陆旗,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有没有打扰你?看?你最近完全没有回复我?,我?拍节目时都觉得好无聊……我?也有问夏哥你在忙什么,但他说我?这样很像骚扰,让我?不?要这么做了。】 【司宙:言归正传,我?这边有个新的项目,是鬼屋拍摄。我?们需要一?些路人?演员,我?想?你可能会对这个感兴趣!之前我?听夏哥说了,陆旗你看?起来?没有工作、很需要钱的类型,所以我?问了问经纪人?,她说完全OK,只?要你愿意到场就行。】 【司宙:愿意来?的话可以打我?电话。】 陆旗捧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司宙,我?的超人?! …… …… 薛鸿宇揉了揉太阳穴。 可能是因为睡在沙发上的缘故,浑身?都痛。但他之前也睡过不?少硬邦邦的床铺、地面,甚至包括泥地,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累过,这种累似乎刻入了骨头,不?仅他的疲劳完全没有消减,甚至还更严重了。 平心而论,这两天工作量不?大。因为被?同事判定为劳累过度,“魂不?守舍”,他分配到的工作反而比之前要少很多?。之前仓都大学的食物中毒事件他也没参与?太多?,只?是做了第一?天的部分笔录,后续工作全权由队长他们负责。 “好冷。” 薛鸿宇忍不?住喃喃。 不?知为何,四肢百骸都觉得冷。与?感冒时的冷不?一?样,他的头脑很清醒,也不?觉得头晕,但就是裹紧衣服都无法感觉到热度。他的怀里甚至还抱着陆旗家的毯子,却有点?牙关打颤——好在随着他走远,这股感觉也慢慢消失了。似乎只?有在陆旗的公寓当中,冷的感觉才格外强烈。 不?可能是冷气。陆旗为钱所困,肯定不?会在这种还不?怎么炎热的天气随便开空调。 “感冒的症状而已。”他仿佛在对自己说话,“不?要多?心。” 薛鸿宇是个出乎意料敏感又热爱钻牛角尖的人?,他认定的直觉从未不?准确过。然而最近这段日子,他的直觉总是“出错”——或者说,别人?总是认为他在出错。即使到了这种所有人?都表示他只?是压 力大而看?错的地步,薛鸿宇仍然固执地相信着自己。 陆旗的家里到底有什么呢? 薛鸿宇一?面思索,一?面抱着毛毯走在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他这样的搭配确实很少见,吸引了不?少目光。 陆旗的毛毯看?上去还是个儿童款的,上面印着硕大的玩偶熊头,和他严肃的脸形成鲜明对比。走到年轻人?聚集的商场前时,他甚至还被?拍了好几张照片。 薛鸿宇眯起眼睛,拍摄他的年轻人?没有关闪光灯,害得他眼前一?花。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年轻人?反应过来?,连忙跑过来?道?歉。薛鸿宇借机打量对方,年轻男人?有一?双小?眼睛,看?起来?大概是初中生,周末跑来?商场玩的那种。薛鸿宇点?了点?头,对他印象并不?怎么好,也不?打算追究责任,只?想?立即走开。 “我?是看?这个太可爱了……”初中生一?边说着,一?边往薛鸿宇的脸上瞟,眼珠转个不?停,神色僵硬,“这是你的吗?”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看?“可爱”的毛毯,却看?着薛鸿宇。那眼神毫不?遮掩,只?盯紧薛鸿宇的脸,随着他的眼珠转&#xe863;而变换。 “嗯。” 薛鸿宇轻轻点?了点?头。 “你的?你的?” “是。”薛鸿宇说道?,“请让一?下——” 他话还未说完,年轻人?的眼睛蓦然睁大!他的左手抬起,胳膊以极其扭曲的姿势伸出,薛鸿宇只?看?到一?道?雪白的影子掠过。下一?秒,一?把不?怎么大、看?上去只?能用于水果削皮的小?刀刺破了毛毯,被?薛鸿宇立即裹了个严实。接着,他虎口?卡住少年人?的脖颈,脚尖踢上他腿窝,将他牢牢按在地上。 啪嗒。 毛毯落在地上,里面的小?水果刀也滚了出去, “别&#xe863;!” 薛鸿宇厉喝道?,“不?然……嗯?” 他有些错愕,因为从少年睁大的眼睛当中,一?抹鲜艳至极的红色褪去,他看?得清清楚楚——就如同充血的部分恢复正常一?般。接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惧和迷茫之色,少年不?敢反抗,也不?敢多?&#xe863;,只?是吓得面如土色: “你你你……你你你是谁?你为什么……” “……” 薛鸿宇紧紧按着他的手臂,眉头皱得更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5 21:41:58~2021-04-26 22:0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非朋友不显示昵称哦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茫の猫♀ 20瓶;千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p/ 65、第 665 章 室内播放着和缓的音乐。 随着乐曲的声?音, 一?个男音也哼着曲调,只是略微有些走音。 穿着黑色工作装的女性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忍不?住叹了口气。接着,她开始着手收拾放在桌面上的一?大摞文件。这些打?印纸上密密麻麻, 写着许多节目组安排好的台词, 很?多地方还用黑笔标记了重点, 似乎是剧本?主人的手笔。纸张边缘微微卷起, 一?瞧就是翻看过很?多次——戴着眼镜的女性稍感安慰,觉得自己的负责的这位小鲜肉还是比较听话的。 这里是节目休息室, 外面的挂牌上写着休息室主人的名字:司宙。 “你已经全部看完了?” “嗯嗯。放心,蔡姐。”坐在软沙发上的大男孩笑道, “这次绝对不?出岔子?!” 被?称为蔡姐的经纪人手指按压着眉心, 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你呀, 每次都这么说,每次出的都是大岔子?。” “这次绝对不?会了!” 司宙继续做出保证。 不?过看他那完全不?在乎的态度, 蔡姐就知道,他大概真的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作为司宙的经纪人,她干了也有一?年多了。司宙刚开始只是个名气不?大、稀里糊涂参加选秀节目的愣头?青, 不?过据说他家里有钱,只是来玩玩。司宙此人, 对于音乐和舞蹈实际上都不?怎么擅长, 他唯一?的优点就是永远不?会被?打?倒、心理承受力高得吓人,越挫便越强。 久而久之,他竟然比那些所谓“有天?赋”的同期变得更加优秀。 蔡姐很?佩服他这点。不?过司宙就是有一?点不?好,作为偶像,他似乎太随心所欲了一?些。蔡姐已经不?记得, 有他的舞台到底发生过多少次舞台事故了——小到即兴发挥台词,大到节目拍一?半忽然搞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故。上上次在医院拍摄,制作组就遇到了怪事,本?来打?算撤离的,结果司宙反倒跑进了废弃医院;上次,在湖边拍照时,司宙坚称水里有小孩子?的灵魂,非要跑去湖水中央,打?乱了拍摄的节奏…… 诸如这类事情,发生过不?止三四次。 按理来说,司宙早该被?踢出去,或者流失人气、再也引不?起任何?注意。然而,偏偏他每次出事故时,现?场都会有奇异的事情发生——什么莫名其妙听见?哭泣与低语啊、玻璃杯忽然碎掉啊、阴风怒号啊之类的。按照上司的指示,这些都被?选择性地录了下来。观众和绝大部分普通工作人员或许会以为,那些灵异事件的发生只是剧本?和特效演出,然而,像她这样?的人则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她曾亲眼目睹。 灵异杀手、天?师、驱魔人……司宙在公司的刻意营销下有了不?少称呼,但在蔡姐看来,司宙只是个人还不?错,但稍微有点缺根筋的大男孩。 这次的拍摄是在鬼屋,由几个男团成员共同通过一?个游乐园的大型鬼屋,司宙是作为特约嘉宾参与的。这个新游乐园斥重金建设的鬼屋,等他们的节目播出后,鬼屋就会正式开业。 “我真的已经完全懂了。”司宙说道,“嗯……不?要做出吓人的事情,不?要吓到合作伙伴,这些同事是比我早出道很?久的前?辈,一?定要尊敬他们。放心,我办事很?靠谱的!” “这样?就好。” 蔡姐疲倦地叹了口气,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的那个朋友,就是来鬼屋帮忙的,我已经安排他过去了啊。” “陆旗已经来了?” 司宙两眼发光,问道,“他怎么不?来找我?难道是找不?到我的休息室吗?” “他被?外面的保安拦住了,没办法,现?在想见?你可?没那么容易。”蔡姐说着,把剧本?放进公文包,“你先整理好东西,去了现?场那边就能见?到他了。” 司宙眨了眨眼睛,蔡姐似乎看到他的头?上长出了类似大型犬的耳朵。接着,他开始以快得吓人的速度,将日用品塞入行李箱当中。 …… …… “阿嚏!” 陆旗立即用纸巾捂住嘴巴,饶是如此,他的唇间还是泄露出一?丝声?音来。 大巴车上的人纷纷对他侧目而视,有些露出善意的笑容,有些则是用不?耐烦的眼光看着他,好像有什么非常深重的洁癖。坐在陆旗身边的矮个子?女生微微笑了一?下,便从 自己的包里取出湿纸巾,递给陆旗:“你感冒了吗?” “我没……咳、啊……啊……呼。谢谢你的湿巾。” 陆旗差点又打?出一?个喷嚏来,还好忍住了。不?知道是谁在念叨他,思念竟如此之深。 “不?客气。”女性甜甜地笑道,她长着一?张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娃娃脸,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还是女朋友在念叨你?” “我没有女朋友。”陆旗老实回答,“而且我认识的……如果他们念叨我,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不?是假话。 好像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女生的笑声?更欢快了,“你怎么这么老实?这种时候要打?肿脸充胖子?才对,就算是老妈惦记也要说是女朋友。” 陆旗耸了耸肩:“但我确实没有女朋友。老妈也不?会惦记我。” “那这是在搭讪吗?” “不?是,我对找女朋友没什么兴趣。” “对哦。” 娃娃脸女生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毕竟,你是FHC男团的粉吧!混到你这种铁粉程度的,肯定是对女朋友什么的完全没兴趣啦!” “……???” 陆旗的脸上浮现?迷茫的神?色:“F……H……什么?” “FHC啊。”女生重复道,“他们可?是现?在很?火的三人组合。这次活&#xe863;,就是从粉丝当中抽取幸运儿,作为群众演员来参加他们的节目拍摄。参与资格可?难获得了,要答很?多题,连我这资深三年饭都绞尽脑汁才答到及格线以上呢。” 陆旗挠了挠头?发,想起来司宙发给他过相关文件。好像是个投了不?少钱的游乐园找来很?多小明?星做宣传,不?过除了司宙,他哪个都不?认得,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多玄机。 不?好意思,我是关系户。 陆旗尴尬地笑了笑,“我只认得司宙……不?好意思……” “你是小天?师的粉?”女生惊讶道,“不?过也是,他最近接了好多综艺呢。” “也不?算粉。” 陆旗说道,“就是觉得他还行。” “嗯嗯,我也觉得!他笑起来很?阳光对吧?而且一?点都不?做作,完完全全的天?然好男孩,不?抽烟不?喝酒。”女生双 手捧住脸颊,“我也觉得弟弟很?不?错呢……而且他很?像大型犬!” 虽然口中说着弟弟,但她的脸看上去比司宙还小。陆旗紧紧抿住嘴唇,决心不?要让自己问出太多失礼的问题。 “大型犬。这个形容不?错,我也觉得。” “嘿嘿嘿,很?少看见?男粉呢。”女生说道,“你看,车上大多是女孩子?。” 陆旗眨了眨眼,他还真没注意。现?在看去,几乎整个大巴车都坐满了女孩,高矮、胖瘦不?同,有的留长发,有的则是短发。车厢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暗香,是由不?同香水的味道交织而成的。见?到陆旗不?断打?量前?后左右,有个留着长发的女子?似乎生出了一?些不?满来,双眼瞪着他。 陆旗对目光格外敏锐,自然能感觉到她眼睛当中不?加掩饰的敌意。方才他打?喷嚏的时候,那位长发女性也瞪了他一?眼——不?过这次,瞪完他,那双细长却漂亮的眼睛又转向了娃娃脸女生。 陆旗歉意道:“对不?起?” “……安静一?点!” 长发女性咬牙切齿道,然后转过了头?。 陆旗被?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吓了一?跳,他不?记得和这位女性结过什么梁子?,双方只是完全的陌生人罢了。 看他这副模样?,娃娃脸女生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附在他耳边说道:“你别在意啦——她是我们这儿一?个超级难相处的大粉丝,是超级毒唯,和谁都合不?来。虽然你是司宙的粉,但她好像不?怎么喜欢司宙哦。” “为什么?” “据说司宙抢过FHC的代言权啦,不?过都是些没道理的谣言。”娃娃脸解释道,“她比较信,所以没办法咯。” “这样?啊……” 陆旗点了点头?,不?过他是一?个字都没听懂,这些语句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太复杂了。 “对了。我叫白小桃。”娃娃脸比划了一?下,“白色的白,桃子?的桃。接下来咱俩也算同事了,你叫啥?” “陆旗。” 陆旗手中握着一?支平白无奇的签字笔,在随身携带的白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随便叫我什么都行。” 白小桃点了点头?,好奇地凑过来:“你这 人可?真奇怪,我看你好久了。别人都是在座位上玩手机,你倒好,拿着一?张纸写个不?停,你在写什么?难道是日记?” “啊,我在玩……倒也没什么。” 陆旗将纸张拿给她看,白纸中央,画着简单的格子?,而方格之上用签字笔画了简易的白子?和黑子?,任谁看都是一?副五子?棋。 “自己和自己玩五子?棋?哇,好雅趣。” “这不?是闲着没事干嘛。” 陆旗耸了耸肩。 不?过实际上是和笔仙玩五子?棋罢了,只要拿在手里就可?以自娱自乐,笔仙还真好用。 白小桃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司机一?个急刹车,害得她的脸结实撞在了前?面的座椅上。 “准备拿行李——!” 站在最前?面的工作人员大喊,“要下车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6 22:04:34~2021-04-27 23:1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r.昭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闇眠 10瓶;猪猪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p/ 66、第 666 章 “这里就是新世纪游乐园啦!” 白小桃背着行李跳下车, 语调轻快,包含无限憧憬。她看上去虽然小巧,力气却很大,提着半个她那么高的袋子也未见疲色。某种意义上, 这可能就是能和偶像近距离接触带给?她的力量吧……陆旗用纸巾捂住嘴巴, 再?次打了个喷嚏。 “阿嚏!!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到底是谁啊!” 陆旗的头发几乎全炸起来, 幽怨地在在心中记着小本本。 叶子默?墨镜男?还是哪个暗处躲藏的怪谈?话?说, 世上该不会存在那种, “念你念到你打喷嚏死掉”的奇怪怪谈吧?反正他可是没写过, 也希望世界上不?要存在这种怪东西。 “陆旗?”白小桃眨了眨眼睛, “你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没有。只是有人太想我罢了。” “那就好,你可别瞒着啊。”白小桃叮嘱道,“我们这些临时参与的演员到时候还要做体检的, 如果传染到偶像可就要变成大事了……我会盯着你的!” “我知道了。” 陆旗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懂了。 在他们对话?期间,长发、细长眼眸的女性还是时不时看向?他们,她的目光只停留一瞬,又很快离开。 新世纪游乐园的牌子高高悬挂在半空,用各种颜色的彩灯缠绕着。现在是白天,而且游乐园还没开业, 所以缠绕的灯泡显得有点丑。白小桃兴奋地在门口和牌子合影, 让陆旗一口气拍了好几张。不?仅是她,也有其他参与的群众演员让陆旗帮忙拍了照片,毕竟只有他对这里完全不感兴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服务大众。 细长眼眸的长发女性则是站在一边用手机自拍, 坚决不打算融入这边的环境。 陆旗拍完几乎所有人,才?摸到贴有游乐园地图的指示板面前。 摩天轮、沉浸式鬼屋、过山车……所有大型娱乐设施,这里都齐全,而且占地面积极大。陆旗小时候没去过游乐园,现在也没兴趣去,但此时此刻远远望着摩天轮的剪影,他突然觉得游乐园也挺好的,完全可以理解年轻情侣对这里的向?往。 “真好啊……有生之?年真想看到自己粉的哥哥 们坐摩天轮啊……啊啊啊啊,最?好是F和C一起坐,嘿嘿嘿嘿……” 白小桃站在他身边,双手捧住脸颊,眼中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然而下一秒,她又捂住嘴巴,扫视四周,仿佛马上有敌人要出现一样:“陆旗哥,刚才?没人听见我说话吧。” “我听见了。” 陆旗指了指自己。 “哈……”白小桃叹了口气,“都怪我太激&#xe863;了,要是被其他的CP粉看见了,肯定要打我。” “为什么?” “因为我们之间关系很复杂啦……” “因为你是想要F和C交往的那一派?”陆旗问,“而她们和你不?一样?” “嗯嗯,差不多?。陆旗哥你也懂这个?哦,对,粉司宙的话?,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喜欢他那类型的男生吧——咳咳。”白小桃眨了眨眼睛,“陆旗哥是那个嘛?是嘛?” “您好,不?是。我性取向正常……非要说的话?也不?算很正常,但性取向不?是男就是了。” 陆旗僵硬着脸说道。提起这个,他只能想起画中世界的尹舒。虽然他并不歧视任何性取向和性癖,但是尹舒那种就算了,一想起这名字,他双耳就痛得厉害。 白小桃更好奇了,“性取向不?是男?但是不正常的话?,也不?是女性吧?” “嗯。”陆旗敷衍道,“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非人类。” “真的假的?” 她一下子蹦了起来,但是脸上完全是那种发现新大陆的喜悦。陆旗手中的笔仙像是憋笑一般颤&#xe863;身体,被他按住了笔身警告。他现在突然觉得,和白小桃对话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她实在是个很健谈的姑娘。 好在其他人也已经结束了游乐园门口的初步参观,工作人员拍了拍双手,示意所有人看向?她。 “各位,请聚到这边来一下。我们现在要从这里乘车进入园区,大家检查一下行李,小心丢掉什么东西。之?后我们不会再?离开这个园区,请大家理解。” 她挂上商业化的笑容,“我所说的不?会离开,是指,你们之前已经签了我们的合同——如果有人在这几天的拍摄期间,想要退出,那么也只能留在这里。一旦发现谁擅自偷偷离开园区,我们甚至会对你们追究法 律责任。除此之?外,一切有关节目、有关游乐园内部的照片和视频都不可以传播到网络上,明白吗?” “明白——” 白小桃率先举起手,一副傻乐的模样让不?少人侧目。 不?只是细长眼睛的女性,很多?人不着痕迹地离白小桃远了点,只有陆旗留在她身边。看她们彼此的目光,似乎互相也算得上了解,一眼望过去,共计四女两男的参与者当中,恐怕只有陆旗是个局外人,而其他人至少此前在网络上交流过。 “那就好。”女性工作人员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请上游览车吧。我姓刘,喊我刘姐就好。” …… …… 所谓的鬼屋,实际上是一整栋楼。 站在建筑物外面时,陆旗忍不?住想要感叹:现在的城里人真会玩,连鬼屋都这么大…… “说是鬼屋,实际上,我们这里相当于一个巨大的角色扮演游戏。”刘姐笑眯眯地对人群解释道,“各位应该也有玩过真人场景的密室逃脱吧?其实就是那种模式。只是,比起解密要素,我们这里的惊悚要素相对多?一些。” “请放心,这栋楼质量是绝对没问题的,外观只是刻意做旧。这栋楼在地面上的部分总计三层,地面之下还有一层空间,包含不同风格的场景,诸位在放下行李、确认了住处之?后,可以尽情参观。” 她说着,语气不?知不觉又变得严厉,“请各位注意不要损伤内部设施,我们都设置有监控,一旦发现,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哦。” 接着,刘姐带着众人到达位于游乐园内部的酒店,便就地解散了。 考虑到女性较多?,男性的住所则被安排在较高的楼层,甚至彼此之间还隔了很多?层,应该是出于避嫌的想法。毕竟,如果在这里出了问题,节目组和投资商肯定会把他们生吃活剥了——陆旗看着电梯屏幕的数字不?断变化,觉得后背发凉。 和他同处一个电梯的是另一位男性粉丝,只是,他根本不开口说话?,电梯内的氛围只能用尴尬至极来形容。 叮!十?三楼到了。 陆旗提起自己不?多?的行李,先走下了电梯。他的房间号是1306,而那名男性是1309,中间还隔了几间屋子。他向?那 个男粉丝点头示意,然后便打开了1306的门。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背后袭来,陆旗的影子颤抖了一下,但是发觉来者熟悉,它又缩了回去。 “陆——旗——!” “……噗!” 陆旗发出内伤的声音,一个踉跄,差点跌入地毯: “司宙?” “嗨!好久不?见!”属于司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完全不回短信!我给?你发的没看到吗!” “可能是没看到……我在车上时没看手机……” 陆旗干巴巴地回应道。他当时在和笔仙玩五子棋,笔仙倒是还蛮有意思,害得他不?知不觉玩了一路。 “司、司宙……你!你要是被拍到了怎么办啊!”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是女性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担忧和无奈。接着,一股大得出奇的力量将陆旗和司宙双双推入1306房间当中,随着砰的一声重响,门被合上,还上了锁。 司宙探出头来,“没事,走廊上没有人。” “我有事。”陆旗捂住脸,“司先生,稍微注意一下影响……你的经纪人看上去真的很生气。” 虽然只在签合同时见过司宙的经纪人,但是他对她的印象还不?错。蔡姐是名干练的女性,只是此时,她看上去有点像是愁白了头发的老母亲。对于司宙这个我行我素,完全没有自觉的“儿子”,她大概已经掉了不?少头发。 接下来是简短的训话时间,陆旗坐在床上,看着蔡姐不?断念叨着注意事项,而司宙的头越来越低,竟觉得有一丝好笑——好在不久后,蔡姐便说有事情要忙,放下司宙离开。 “我住在1305。” 司宙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记得……参加节目的偶像们应该住在10楼才对吧?” “没错。不?过我申请住到你隔壁的,反正酒店很大,又没有开放。”司宙说道,“我和FHC不?熟。其实这次节目我是作为嘉宾来的,和他们路线不一样。” “感觉你接下来会讲出什么节目机密……” “不?算机密啦。这次就是要拍拍他们闯关鬼屋的剧情,我只是作为特邀嘉宾参与,然后给他们三个的应对打分。”司宙叹了口气,“陆旗,你应该不看综艺节目吧? 反正,嗯,就是要给?你很无聊的剧本,让你照着演,和演戏差不多?,没什么意思的,也看不?到真正的鬼。” “一般来说,看到真正的鬼就是拍摄事故了。” “但我每次都有看到。” “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陆旗揉了揉太阳穴,“话?说,你这么热心地给我介绍这份工作,真的别无所求?” 司宙的表情一瞬变得难以言喻。 “陆旗……是这样,我……” 他踌躇半晌,用悲伤的语调开口,让陆旗的心脏怦怦直跳。一般来说,这里大概都会牵扯到友情之?类的。司宙这种类型,大概会说:我只是出于友情推荐了你,并无任何牵扯利益的想法。但司宙只是压低了声音,悄声道:“我还真有件事想让你帮帮我。” 司宙顿了片刻:“你知道吗?这个新世纪游乐园,实际上是建立在一片坟场之上的。” “这种设定我还真不?知道。” “咳咳。其实是,这里在建立新世纪乐园之前,曾经有个超级——超级有名的灵异地点。”司宙的眼中的亮光更盛,“所以我觉得,说不定这里会有真货。” 陆旗微弱举手:“真货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司宙的表情理所当然:“你和夏哥一样,是凶宅爱好者对吧?” “不?,我们不一样,我只是缺钱的穷鬼罢了。” “总之,这里就相当于超大型凶宅。”司宙按住陆旗的双肩,微微摇晃,“每个凶宅爱好者都不该错过的好地方,陆旗,今晚和我一起去踩点吧!” “我拒绝。” 司宙头上不?存在的犬耳立马耷拉了下来,活像是被主人拒绝了出门散步的大型犬。 不?等他想出新的说服方法,1306的门便被敲响了。 砰、砰、砰。敲击很轻,很有规律,接着,甜美的女声传来:“陆旗哥?在吗?我是白小桃。” “谁?”司宙站起身,走到门口。 陆旗几乎扑到他身上,拽着他的领子将他向?后拉,接着将他整个人塞进?洗手间当中:“嘘!她是来参与活&#xe863;的粉丝,不?要让她看见你,不?然会出大问题的。” “我觉得不?……唔唔唔——” 陆旗捂住他的嘴巴,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 还好,这里毕竟是崭新的、装修精致且价格不菲的酒店,陆旗对于把当红偶像关进厕所一事毫不内疚。他转&#xe863;把手,接着,白小桃的脸出现在门缝当中:“陆旗哥,你忙吗?不?方便的话?,我不?进?去也许。” “还好。” 陆旗拉开门,请她进?来。 白小桃好奇地将室内打量一圈,“我们住的房间一模一样!” “还能不一样?”陆旗哭笑不?得,觉得她某种意义上会和司宙有共同语言,“有什么事情吗?来得这么急,是临时通知?” “那倒没有。只是我刚才?听到一个秘密——新世纪游乐园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灵异地点!当年这儿啊有个村庄,可是出过不?少怪事呢。”白小桃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摸出手机,“我想你是司宙的粉,肯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特地来找你的。” “不?,我不?感兴趣。” “说好的性取向是鬼呢?” “谁性取向是鬼……”陆旗叹了口气,余光瞥向卫生间的方向,那里的玻璃上好像隐约有个贴着偷听的影子,“你想做什么?” “半夜探险!”白小桃竖起大拇指,“今夜正好还是圆月,很有气氛的哦!” “谢谢,我不?做这种电影配角一样的作死行为。” 陆旗摇了摇头,“我拒绝。” 咯吱咯吱咯吱。一阵什么东西触碰玻璃的声音传来,仿佛有个心有不?甘的家伙在挠墙。白小桃与陆旗双双看向?卫生间的方向。 “卫生间坏了?”白小桃歪了歪头,“哇,这个要报修吧,声音好夸张。” 陆旗面无表情:“我想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难以想象,我居然……居然…… 因为晕车所以无法在火车上码字……!真的抱歉ORZ,明明以前不会晕火车的,大概是我太久不运&#xe863;了吧…… <p/ 67、第 6 7 章 “先不提这个了!”白小桃一屁股坐到床铺上, “陆旗哥,你想不想听故事?” “不是很想。” 陆旗微微侧头,“但你想讲的话我?也?拦不住,所以随便吧。” 白小桃果?然没有走人的意思, 她打开手机备忘录, 声情并茂道, “陆旗哥,这个故事你肯定喜欢!新世纪游乐园是建立在一片村庄的遗迹之上?的, 而那个村庄消失的原因, 是一次莫名其妙的火灾……一夜之间, 没有任何生还者, 就这么变成了废墟。当时也有人来这边看过, 很多遗体都被烧得无?法辨认。” “不过,大家还是在村子?附近的河边找到了一具姑且能辨认的尸体。那具尸体的情况更诡异!它的脸皮整个被生生剥去了,惨不忍睹。这是论坛里某位当年的亲历者写的, 他说啊,那具尸体最?大的特征,是身上?裹着一件红色的衣服……嫁衣?总之就是嫁衣啦!” 她把手机往陆旗脸上戳,害得陆旗频频避开:“哦哦,所以呢?” “所以……这种异象发生,肯定是因为这里出过大事啊!说不定至今还能见到飘荡的红色嫁衣呢?” “我?一点都不想见到。”陆旗叹了口气, “反正肯定是编的吧, 这种故事我?一天可以编出来十个。” 白小桃哼哼了两声,不服气道,“怪谈论坛可是很靠谱的!怎么会出错呢?我?同事跟我?讲,里面有很多真货呢。” 陆旗忽然坐起,眨了眨眼睛, 露出古怪的表情,“等等,什么怪谈论坛?” “就是这个。”白小桃在手机上点了点,举起给陆旗看。手机上的界面设计是陆旗非常熟悉的那种,与他常逛的论坛一致,“现在这个论坛可火了,而且,论坛里面那个怪谈聊天室,已经变成都市传说一样的存在了,特别潮——大家都想进入那个零号聊天室呢。” 从封闭的卫生间当中,又传来了仿佛抓挠的声音。陆旗的右眼皮跳了跳,寻思司宙大概是真的呆不住了。 “……唉。不作?死才不会死的。”他摇了摇头,“怪谈真的那么好玩吗?” 白小桃抿起双唇,片刻后说道,“你好像我妈哦。我?妈也? 觉得这种事情不好,说什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之类的。但是,有什么关系嘛,年轻人喜欢这种不是很正常?世界是靠好奇心推&#xe863;的啦。而且,说实话,比起作死,很多人大概觉得,见到怪谈成真一次就此生无?悔了吧……” “就算是自杀,这也?是绝好的自杀方式!”白小桃竖起食指,做出一个自觉帅气的手势,“嘿!不过我?不会自杀的,因为怪谈不可能是真的,其实我?是根本不信的那派。” “……” 这姑娘歪理还一套一套的。陆旗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点头道,“好吧,我?和你一起去。今晚?” “今晚八点半。” 白小桃跳了起来,口中欢呼,“一言为定!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她蹦蹦跳跳地离开房间,走时还有些疑惑地看了两眼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 卫生间的门把手转&#xe863;,从里面探出半个头发卷翘的头颅:“陆旗,这么说你同意了?” 还好白小桃有记得好好把门关上,不然走廊外都能看到司宙的身影。陆旗从后面推他,准备热情地将他赶出自己的房间,“我?答应的是她又不是你,你该去做你自己的工作。” “我?的工作就是为迷途的鬼魂找到执念。” 司宙双手交握,紧紧攥住掌心中央的圆形小镜子?,那是能够映出过去的镜子?,“我?坚信这一点……” 真亏他能够把这种中二病台词光明正大、毫不遮掩地讲出来,某种意义上?,陆旗和他手中几个怪谈都开始羡慕起了司宙这种性子。但是这小子硬要作?死,他还是劝劝比较好,毕竟他也?算是金主。 “我?已经记住了,八点半。”司宙比划了个胜利的手势,“我?去找你们。” “最?好别来。” 陆旗摆摆手表示自己的拒绝。好麻烦,不知道把他打晕捆起来能不能行。 “啊,对了,陆旗。”司宙正要开门,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来,“白小桃说的那个版本,被火烧掉的村庄、嫁衣、还有被剥去脸皮的人……好像是错的。我?之前在别的地方看到,他们说,这里的村庄是因为疫病而毁的,铺天盖地的老鼠把尸体都啃烂了,说不定底下有什么秘密实验 所呢!” “你那也完全是编的吧。” 陆旗叹了口气,注视司宙离开。他思考了一瞬,还是从手机里调出蔡姐的联系方式,而后发送短信:今夜八点半,司宙想要去鬼屋探险,请看住他。 …… …… 八点半时,司宙果?然没有出现。 “这里这里。”白小桃对他挥了挥手,这姑娘穿了一身白,黑夜里格外明显,“陆旗哥,看,这就是那个建筑。” “我?白天有看过。” 陆旗微微点头,“怎么,这个点可以进吗?工作人员允许了?” “不仅允许了——铛铛!你看,我?们还有一堆队友呢!” 白小桃领着他走进一楼,陆旗不禁一愣。几乎所有参与活&#xe863;的群众演员都聚在一楼,除了那个细长眼睛的女人。他们有些穿着白天的漂亮衣服,有些则换得更加轻便。看来白小桃不光是通知了他一个人,还通知了一大片,准备搞个超级试胆大会。 “因为刘姐说,节目也是要在晚上?拍,比较有氛围。”白小桃嘿嘿笑道,“我?们得熟悉晚上?的建筑物,不然演鬼的自己先被吓出心脏病来。哦,她还说了,这里开放到十二点,十二点之前我?们得出去。” “那也不错。”先前并未和陆旗搭话的男性说道,“乔文彬,我?的名字。” 站在乔文彬身边的女性也开口,她有着一头染成栗子?色的短发:“谢欣。我?和文彬是男女朋友,饭同一个人。” “诸思莹。” 接下来是个戴着眼镜、穿着JK制服的少女,她弱弱开口,“我?是……嗯……我还是学生。” “白小桃。” “陆旗。”陆旗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自我介绍,虽然这自我介绍现场尴尬极了。除了白小桃,没有人敢看着陌生人的眼睛对话,要么看着手机,要么看着其他的东西,“是不是有一位没来?” 在他问出这一句话的刹那,空气似乎冻结了。 在场女性的脸色变得青白,似乎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有白小桃摇着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似乎是觉得气氛僵硬过头,乔文彬苦笑了一声,说道:“柴小姐说自己会去看看的,她不想和我?们一起。” 原来她姓柴。陆旗点了点头,也? 不再追问。 氛围很快恢复了当初的模样,几个女孩子商量着分组,但是无论怎么分,那对情侣肯定都会待在一处。陆旗左右看了看,率先提出:“我?先一个人去看看,等下再在前台集合吧。” “啊,那也行。” 本以为白小桃会反对,或者至少嘴里说两句“不绅士”、“你应该陪着我?们”之类的话,但她出乎意料地一口就答应了。她看起来并不怎么害怕这栋楼,拉着哆哆嗦嗦的诸思莹便定下了队伍。陆旗耸了耸肩,对她打个招呼便转身离开前台。 一楼最前面的前台部分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与酒店前台有些相似,只是墙壁似乎用了什么特殊材质,夜里发出幽幽光芒,看上?去有些渗人。而在服务台的旁边则是一小片喝咖啡与休息的区域,用藤蔓和各种假花作为装饰,看上?去异常温馨。 有股淡淡的香味从空气当中飘来。 类似于花香,又掺杂着他不大喜欢的香精味道。陆旗打开分配到的手电筒,向楼梯照去:“有人吗?” “……” 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陆旗看到一个黑影捂着自己的脸,似乎被强光照射得有些不耐烦——那是一名一身黑衣的女性,长发及腰,并未束起。陆旗确认了是活人,稍感抱歉地移开了手电,“柴小姐?” “哼。”黑衣的女人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仔细看来,她的手中也捏着一支手电筒,只是没有打开。陆旗不由得觉得有点迷惑,她不开手电筒,穿着一身黑衣游荡,真的比鬼还像鬼。 细长眼眸的柴小姐不再看他,而是转身走上?了楼梯,高跟凉鞋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旗背后的影子映在粉刷好却故意做旧了的墙面上,几度扭曲,最?终化作?半个人形:“这栋楼里……应该有东西。” “哪种?” “我?们这种,或者其他那种。总之气息很杂乱,我?觉得都有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影子似乎挥了挥手,“我?可以不加班吗?让英明神武的笔仙大人去工作?吧。” 陆旗按住口袋,防止里面的那支签字笔气到跳出来。 “说来……白小桃和司宙都说过,这里的地皮有点故事。但他们讲的 故事完完全全不一样。” “那就是有真也?有假?” “我?倒是觉得都很假就是了。”陆旗重新抬起手电,向二楼走去,楼梯间的白墙之上?印着许多血红色的手印,当作?了装饰品,“谈影,你有闻到什么吗?” 影子摇晃了一下,“嗯?” “刚才的那位小姐喷了很重的香水。”陆旗说道,“但我?总觉得……她身上有股奇怪的臭味。简直就像是什么东西腐烂掉了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我……吐魂……论文死线提前……我会努力……活下去的(安详躺下)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之请大家尽情殴打我就好了QAQ感谢在2021-04-30 16:46:28~2021-05-02 21:4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几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erald、莉丝 10瓶;hoo、猪猪包 5瓶;蝶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