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祖宗来》 第一章 我成了老祖宗 朝歌城最近热闹,侯公府的老祖宗醒了!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侯公府的顾二爷好赌,顾家大爷调任远赴边境城后,侯公府便没人能管得了他。债主上门要账,混不吝的顾二爷竟要将女儿压出去,虽说是庶女,但也万万没有拿去抵债的道理,稍微有点身份的人家都做不出这事,更何况是侯公府。 看热闹的百姓们心中唏嘘,侯公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落寂,自从宁良侯三十年前遭小人暗算中了红颜醉,顾家一代不如一代,到顾二爷这一辈,侯公府只剩一个空架子,想当年侯公府多风光,宁良侯的商队开遍大夏朝,手下有军队得皇上器重,好不气派!。 围观的百姓啧啧摇着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这顾家子孙居然要卖女儿,宁良侯醒来看到不知道是不是要气死。 顾二爷要卖女儿,他的妾室闻讯哭着冲出来阻拦,二人在侯公府的正门闹起来,债主的催促和女子的哭泣声乱作一团。这时候老管家从府中冲出来,想说话却被眼前的闹剧一再打断,最后无奈大喊了一句:“二爷!老祖宗醒了!” 场面安静了下来,顾二爷满脸呆滞,意识到老管家从不扯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进了府,百姓们一片哗然。侯公府的老祖宗醒了?那位中了红颜醉睡了三十年的宁良侯?! 宁良侯是大夏朝建业千年来,唯一一个被加官进爵的女子,献疟疾药方,午阳门斩首叛军,做了许多为国为民大义之举,先帝破例封顾青初为宁良侯,赐免死金牌,赏良田千顷朝廷俸禄。 可惜红颜命薄,在顾青初桃李年华之时,遭小人暗算中了西域剧毒红颜醉,中毒者会保持美丽的样貌,在沉睡中死亡。 顾青初中毒后,先帝先后举国之力为其寻找名医,天下医者无人敢断言自己能治,最后御医院首与江湖名医联手,平衡了顾青初体内的毒素。毒虽然没有解却也不会死去。 就这样陷入沉睡中,整整睡了三十年,如今顾家这位老祖宗醒了,那可是一件大事。 * 启元阁内 一身织金锦曲裾深衣,素面妆容,头顶别着翠玉簪子,头发乌润倾散而下,肤白貌美,清眸流盼间的漫不经心却气势威在。 女子坐在大堂正位,身边站着一名老嬷嬷,蹲在一旁为其捏腿,这便是刚醒来的宁良侯顾青初。 昏迷初醒的顾青初手脚酸软,这些年来她的贴身丫鬟玉镯一直听御医的话,为她按摩筋骨刺激穴道,醒来她便能下地走路玉镯功不可没,但若想恢复以前健步如飞,还需要锻炼一些时日。 顾青初抿口清水,惘然叹息道:“玉镯,你老了” 当年的玉镯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娃娃,如今已然子孙满堂了。看着熟悉的小姐,玉镯没有丝毫怀疑,眼前的小已人经换了个芯子。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顾青初被困在这句身体里三天,这三天理清了脑中的记忆,随即有道声音响起:我是你的前世,余生交给你。然后她就醒了,成了大夏朝的顾家老祖宗。 醒来的顾青初良好的适应了这个朝代,她生于隐世大家族,在二十一世纪受的规矩不比大夏朝的顾青初少。 “小姐,玉镯有生之年能见到您醒来,死而无憾了。”玉嬷嬷泪流满面,激动的手尖都在颤抖。 今儿一早,玉嬷嬷按照往常那样进到启元阁给顾青初净脸,正擦着手指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她知道是二爷那边又闹起来了。 小姐昏迷后,这个家愈发的不像样子了,轻轻叹了口气,突然听头上传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玉镯,外面为何如此喧哗?” 见自家小姐醒来,玉镯又惊又喜,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平静过后,说了外面吵闹的原因。 “老祖宗,老祖宗,您,您醒了?!”顾家二爷进到大厅,看清坐上人,腿登时一软跪倒在地,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顾青初看向跪地之人,眉头皱起,这就是南儿的孙子?衣服松垮不整的穿在身上,胡子拉碴眼神飘忽,小家子作态难登大雅之堂。 这三天顾青初已经融合自己的身份了,前世的自己很多地方和她非常相似,无论是小动作抑或是神态,就连身边的贴身丫鬟玉镯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醒来便听到我顾家子孙穷到要卖女儿了。”顾青初缓缓地说了一句,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顾二爷冷汗都下来,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一旁跟随顾二爷过来,跪在地上的顾宛然悄悄抬头看了眼顾青初,她从来没见过如此端丽冠绝的女子,不小心对上了余光后连忙收回视线,心中莫名有些说不出的自豪,这就是她们顾家的老祖宗! 她听姨娘说过顾家以前的辉煌,如今老祖宗醒了,她是不是不用被卖了?死寂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希冀。 “如今顾家族长是谁,顾长风,顾长临,顾长围可还在?” 顾青初每说一个名字,跪在地上的等人便心头一跳,这几位可是顾家的叔爷长辈,他们见了面都要恭恭敬敬磕头的,更别提直呼大名了。 如今被老祖宗随便说出来,听起来让人有些恍然。 “回小姐,顾家族长是顾长风,其余两位任族老,三位身体硬朗的很。”玉嬷嬷话语中带有讽刺,谁不知道侯公府落寞后,这几位如恶狗一般分夺最多。 当当当,当当当——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猛烈撞击拍打声,门童小跑过来跪在顾青初面前道:“老、老祖宗,门外来了一群人催债的人,几位族老也在、说、说要清理门户。” 原来是催债的人听说宁良侯醒后,跑回去告诉给了赌坊掌柜,结果被掌柜训斥一顿,说是顾家在那里装蒜,整个大夏朝谁不知道现在的宁良侯就是个活死人,准保是顾二耍手段。 这笔钱今天非得要来不可,思付再三后带着属下气势汹汹的来了公侯府。 第二章 顾氏族人上门 顾家一家人能住在如此宽阔舒适的庭院中,纯粹是沾了门外圣上钦赐的公侯府牌匾的光,平日里顾二爷欠了赌债,便躲在府中,任凭外面如何敲门他丝毫不应,因为先帝的牌匾在无人敢硬闯。 今日赌坊掌柜下定了决心,就守在公侯府门口,他不信赌瘾大的顾二永远都不出来。 到了侯公府大门口,赌坊掌柜碰到了顾家的族人,族长族老都在,他们是来行家法的,关于老祖宗醒来的传闻到了他们耳中,这是公然拿老祖宗做筏子不能轻饶,族长族老们一合计,便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实际上这些人有自己的小心思,贪图侯公府的良田想从顾二口中要来使用权,仗着行家法之名,做私利之事。 有了顾氏族人,赌坊的掌柜心中更加有谱了,不怕顾二不出面让打手将门敲的更大声。 本以为里面的顾二想对策还要耽搁许久,没成想大门居然堂而皇之地打开了,吱嘎一声两扇门大敞四开。 管家从里面走了出来,弯了弯身子行了个礼道:“诸位请。” 顾二抽什么风?门口一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抬脚走进了公侯府。 顾氏族人想的是顾二好大的胆子,居然不亲自出来相迎。赌坊掌柜则想,他们是被请过来的可不算硬闯,届时怪罪不到他身上。 * 当初顾青初跟随顾氏族人离京,皇帝特地在朝歌城赏赐了府邸,这座宁良侯府是当年大贪官姚太师的故居,姚太师落马后府邸一直空着,后被皇帝赏了宁良侯。 府邸建造的宽敞而奢华,第一次进侯公府的赌坊众人一个个看的眼花缭乱,感叹着没落的顾家一座宅子都有如此底蕴,当年作为大夏商首该有多辉煌! 走到中堂,顾二坐在门前,额头冒着虚汗眼神游离,看到走过来的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想到老祖宗交代的事情,他紧张。 “顾武之,族长叔伯们到了你还不过来见礼!”一个和顾二平辈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吆喝着。 顾二看都没看他,站起身拱了拱手,对赌坊众人道:“各位,顾某先处理家事,劳烦各位稍等片刻。” 赌坊掌柜摆摆手,示意您忙着,赌坊掌柜哪有那么通人情,他是想看朝歌城第一家族顾家的热闹,人都进来了,顾二欠的银子迟些再要也不打紧。 “见过各位叔伯”顾二爷拱手行礼,接着开口问道:“凡顾氏子孙,皆以顾明华一脉为首,顾族长可还记得这句话?” 顾二爷看似说的字正腔圆胸有成竹,实则背在身后的手心全是汗水。 族长顾长风有双细长的眼睛,上了年纪的他眼皮耷拉下来,眯起来端量着顾二,无端让人感受到一丝寒气,顾二强撑着畏缩的心,抬起头来任由对方审视。 “自然记得。”顾长风面容一整,理着袖袍随意道。 “我听管家说,顾族长在门口对外说要清理门户,敢问您清的是哪门子门户?我乃顾明华嫡系曾孙,怕顾族长威风耍错了地方。”说这句话时,顾二腿肚子都在打颤,他平常哪敢这个态度对待顾族长! 可是老祖宗的吩咐他更不敢违抗,强装镇定下的顾二还是很唬人的,赌坊的掌柜目光在俩人之间来回巡视着,心中暗道,没看出来顾二是这么硬气的人呢! 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家族都是族长说了算,顾家不同,顾家全族都是为顾明华一脉为首。这些一直都是百姓们私下传着说笑,如今顾族长亲自承认了。 顾二爷的话音刚落,顾长风立刻变了脸色。这么多年在朝歌城的地界,没人敢对他如此无礼,更何况是往日他看作窝囊废的顾二。 手中的拐杖重重的砸下地面,冷冷道:“顾家二郎,你可知是在对谁说话。” “顾氏族长顾长风!”顾二爷昂首底气十足的回道。 这番模样引得赌坊掌柜多看两眼,目光中充满疑惑,这真是在他们赌坊求爷爷告奶奶要宽恕几天还债的顾二? 顾族长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怫然作色道:“作为顾氏一族的族长,规约族人行为是我分内之事,你今日妄议老祖宗,对外谎称其醒来,对长辈实乃不敬,你是主嫡一脉不假,但我想老祖宗醒来会同意我的做法,族人更加赞同我的决定。” 话落,跟在顾长风身后最开始训斥顾二爷的男子,举手喊道:“支持族长决定,清理门户!”有了这个人带头,其余人跟着喊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清理门户! 望着眼前众人的喊声,顾二爷脸色有些绷不住,视线不停的往后瞟,想着老祖宗到底什么时候出来,他顶不住了! 顾青初就坐在中堂后面的屋子里,她的角度能够清晰看到外面发生的事情,对于他们的对话同样听的一清二楚。 让顾二出去先应付这些人,顾青初是有试探之意,如果顾二连装样子都做不到,那他就真扶不起来了。 眼下顾二的表现,顾青初还算满意,根是好的就是长歪了,修修还能直溜过来。 在顾二和顾长风对峙时,玉镯跟顾青初说了顾家那些族人做的“好事”,这么多年背地里明面上没少从侯公府拿东西。 在顾南牢中去世后,顾长风等族人便开始蚕食主嫡一脉的财富,当真是欺负主嫡一脉无人出头了。 顾青初眸光幽深嘴角勾起,这些人大概算不到她会醒来。 族人们喊了一阵便停了下来,怒目瞪着顾二爷,众人无声向顾二施压等着他跪地求饶认错。 “顾族长好大的威风啊。” 安静的氛围下,一道宛转清脆的女声响起,顾长风不耐地扬眉看去,女子闲庭信步一般朝外走来,待看清来人面貌,顾长风大惊失色。 顾二听到这声松了口气,连忙亲自把身后的椅子搬到顾青初身后,顾青初神情自若地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顾氏众人。 赌坊掌柜都看傻眼了,朝歌城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风姿卓越的绝色女子,饶是当今珍贵妃也不敌其姿色! “哪来的小娘子,这里没你说话的地,速速离开饶你一次!”顾族长的儿子顾林色迷迷地盯着顾青初,嘴里调笑骂道。 话落,啪地一声他狠狠挨了一巴掌,登时半边脸都肿了,顾林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亲爹,为什么打他? 第三章 天卫司元大人 “放肆,给我跪下!”说完,顾长风转身双膝跪地,额头抵着地面磕了一个头,语气带着瑟抖道:“拜见老祖宗,老祖宗安。” 顾氏族人见此,全部跪下向顾青初见礼。赌坊掌柜立马明白了面前的女子是谁,顾家被称作老祖宗的只有一位,传说中的宁良侯啊!跟着迅速行了作揖礼。 顾氏的人行跪拜是因为顾青初是长辈,在夏朝律例中百姓见了官员作揖礼即可。 顾青初没有理会顾氏族人,反而对着赌坊掌柜道:“侯公府今日有家事处理无法招待各位,明日我会让管家上门解决赌债的事情,如此可好?” 意识到宁良侯是在和自己说话的掌柜,连忙说道:“好好好,不叨扰您了。” 赌坊掌柜心有余悸地离开侯公府,走的时候深深看了眼侯公府的牌匾,有宁良侯在,顾二的赌债不还他也不敢要了!只求到时候别追究他们就好。 当初和地痞坑顾二银子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赌坊掌柜想起这茬心戚戚然,有些后怕起来。顾家老祖宗醒了,顾二可不是随便能设计的人了! 府内 “顾长风,顾长围,顾长临,如今顾氏一族是你们在掌事?”简清欢语调慢条斯理,被唤道名字的人心打着颤儿。 如今这些族人依旧跪在地上,老祖宗不叫起,他们不敢起。 被称呼为老祖宗可见顾青初在族人心中的地位,顾氏一族的崛起全靠顾青初顾青华兄妹俩。 所有人心生胆颤,他们为什么敢拿长辈的身份压顾文之顾武之,就是笃定了宁良侯不会醒,三十年前他们咬牙赌了,如今赌注结果来了。 “开祠堂。” 话落,顾青初起身往屋内走去,顾氏一族人跪在地上叩首,老祖宗不见人影才起身然后三步一拜五步一叩进了祠堂。 顾武之出生的时候,他祖父顾南已经去世了,父亲是个小官性子软对族人千依百顺,顾青华一脉到了顾武之这一代,被“孝为先”这三个字压得死死,对族长族老等长辈无可奈何。 看着平日高高在上的族长大人跪在地上发抖的样子,顾武之有些不可置信,他现在真的没做梦吗? * 听闻侯公府的老祖宗醒来,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赌坊的掌柜出来后三缄其口,谁也打探不出消息,侯公府里面安静极了。 临近天黑,侯公府的大门重新打开,顾氏一族人从里走出来,各个面容疲惫走路缓慢,看起来精神恍惚。 众人的打趣和询问所有人视若无睹,安静回了各自的家中。没人知道侯公府内发生了什么,从这时起,朝歌城内传起了宁良侯醒来的消息,不知真假。 从顾氏族人离开后,侯公府便大门紧闭,府内顾二爷一直称病不见任何来客,就连县令来了仍是如此。 一时之间,朝歌城茶馆饭摊都在讨论关于宁良侯醒来的消息,酒楼说书人又讲起了宁良侯的过往事迹。 * 彼时远在皇城的朝堂之上,正在发起热烈的讨论。 天照五年,淮安暴雨月余连绵,南河水暴涨,青州以南地区水灾泛滥,数万难民流离失所,大水退去后依着以前治理水患的方子,一切渐渐转好,南蛮国却趁着百姓流离失所之际,攻打而来。 关于处理难民和出兵的问题上,朝堂上吵成一片。大夏朝百万雄师并不惧南蛮粗鄙,让人头疼的是南蛮人手中的毒。 以刘将军为首的武将与文宰相为首的文臣,两方人你一句我一句,各有各的理由,又谁也说服不了谁吵得不可开交。 坐在上方的文极帝皱着眉头,烦躁地挥挥手,众人极有眼色的安静下来,这位少年皇帝近些年越发的雷厉风行,在大臣们心中积威更甚了。 “太傅,你有什么想法。”文极帝说道。 太傅向前一步,背后感受到两股炙热的视线,孙太傅后背都汗湿了,本就是中立不掺和朝堂两派的斗争,现在他不说得罪小皇帝,说了偏颇任何一面都得罪另一方。 心中长叹一声,突然太傅脑中灵光闪过道:“回圣上,内子前日从老家朝歌传来家书说,她听闻一消息,宁良侯醒了。” 太傅的一句话,让安静的朝廷再次喧闹起来。 宁良侯?当年正是宁良侯与顾明华将军共同击退南蛮,以毒攻毒的法子让南蛮休整养息三十年不敢骚扰大夏边境,直至今日才敢趁着水患出兵南上。 宁良侯书写了解毒相关的诸多方子,可惜这本医书才刚面世,还未等宁良侯加注释,她便中了红颜醉陷入了昏迷中。 医书中许多用词生僻晦涩,难以理解,甚至字面上的意思,当代大儒都无法解释,所以这书众人有方子,却不会看。 如今这本书的主人醒了,意味着医书得以解释,南蛮鄙人的克星来了。 * 景王府内 当今圣上一身龙袍靠在柱子上长吁短叹,他身旁的男子饮尽杯中酒放下后,慢条斯理道:“皇上让我去见宁良侯?” 男子一身黑色暗纹蟒袍,俊美的脸庞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狭长的凤眸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若是旁人这般不敬圣上早被拖出去挨板子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是皇城内响当当的人物元锦沛,皇朝有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天卫司,不受三衙六部辖制直属圣上,维护皇权的特殊部门。 他们刺探情报、监察百官、除道安民等,在百官和百姓中,天卫司的风评是两个极端,文武百官中天卫司是活阎王,而在大夏百姓中却是青天老爷,祸害乡里的恶盗是天卫司杀的,鱼肉百姓的贪官是天卫司抓的…… 天卫司的总指挥使便是元锦沛,和皇帝潜龙之时一路走来的天子心腹。 “表哥,这是母后的意思,她还让你帮忙传信件给宁良侯。”皇帝撑着下巴晃了晃腿,他只有在亲近之人面前才如此放松,如今没有外人在,私下皇帝一直叫元锦沛为表哥。 元锦沛是前宰相的亲孙子,当今太后是他的亲姑母。他云游在外的父亲是夏朝唯一被封的异性王,元锦沛和皇帝从小在宫中一起长大,感情非常人可比。 “我明日出发。”元锦沛眸光微闪,说来自己和宁良侯也有些渊源,他知道姑母的用意。 自抄了科考舞弊主考官的家后,最近日子很是无趣,去一趟并无不可,而且,他对传说中的宁良侯有些兴趣。 一旁的皇帝见元锦沛勾起嘴角,立马坐直身子没了困意,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要被表哥盯上了,表哥每次露出这个表情,总有人要倒霉。 第二日,百官在朝堂上知道了皇上派元锦沛前往朝歌,下朝后各个不自觉露出了神清气爽的微笑,没有了那个煞星的盛京,空气都清甜了起来! 第四章 传闻传来传去 最近几日,顾青初锻炼着身体同时,听玉镯讲述着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小姐,整个朝歌城都在传闻您醒过来的事情。”玉镯给顾青初沏茶,说话时眉眼间都是笑意。 自从老祖宗醒来,府中小丫鬟们都说玉嬷嬷爱笑了,以前都是闷闷不乐的满脸严肃。 “阖府上下全都按您的吩咐,无事不外出,外出不多言,顾二老爷这几日更是大门都没迈出去过。” 饶是当年顾二爷的父亲在的时候,顾二爷也没这么老实的时候。 那日在祠堂,顾青初先是给列祖列宗上了香,她说一声跪,后面跟进来的族人全都跪了下去,顾青初当众念了一遍族规,然后便遣散众人离去。 顾氏一族的人离开脸色不好,完全是自己把自己给吓得。 “这事儿瞒不住,我有意的。”顾青初接过茶杯吹了吹,然后接着说道:“赌坊掌柜那日是我故意放进来,为了让他亲眼看到我醒了,通过他的嘴巴,消息才可以似真似假传得出去。” 玉镯不解问道:“小姐这是何意?” 顾青初轻笑一声道:“顾家乃是鼎盛之家,如今竟落魄一家赌坊掌柜都敢带人上门要债,我既然醒了,就容不得顾家跌落泥潭,我会重回盛京,让顾家享受本该拥有的荣耀。” 顾青初话语轻轻的一段话,听在玉镯耳中振聋发聩,仿佛落在她的心口,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小姐,您还是您,一点也没有变。”玉嬷嬷眼中泛着泪花,这是她记忆中的小姐啊,身处万人中央,只会是光芒万丈的那个人。 顾青初笑着摇了摇头道:“于你来说已过几十年,于我,不过是一晚罢了。” 她当然不会变,穿越过来的顾青初始终记着一句话“落后就要挨打”,虽然时机不一样,但中心思想是相同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也一直有自己的骄傲,她永远记得母亲的话,不想被欺辱,就要自身强大,谁说女子不如男? “消停日子不会太久,等着。”顾青初放下茶杯,玉镯见状立马起身相扶,一步步继续陪着顾青初做恢复训练。 她想,不管以后日子什么样,有小姐在,顾家的天就塌不下来,他们的主心骨回来了! * 府衙内 几位知府大人在商讨着要事,围绕的主题则是关于宁良侯醒过来的事情。 他们传唤过赌坊掌柜,确确实实顾家老祖宗醒了,按照这位的脾气秉性,不合该如此安静,他们每个人都亲自上门求见通被婉拒。 若是别人家或者是以前的顾家,他们还敢耍耍官威,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在宁良侯面前,他们真不敢造次。 说到此事,几位大人愁眉不展无计可施,张知府话题一转,说到了今年的洪灾上面。 “几股难民将要流落到朝歌一代外,届时洪灾的消息大范围传开来,城内要乱了。”大批难民流落过来,连带着城内的市价务必会乱起来,难民若进城,人杂了也不好管理。 “朝廷现在可有政策?”张知府询问身边另一名有点门道的同僚。 “唉,至今还没个商量,听说上面会下文件,让各个城镇接待难民,不可随意驱逐。”张知府顺了顺胡须,说着自己知道的内部消息。 在官场,有门路就是会比旁人消息早知道的多,这位宋知府就是当朝文宰相的门生之一。 “你们说……”宋知府停顿一下,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蛮字,然后接着道:“会不会趁人之危” 另外两位大人瞪圆了眼睛,若是难民伴随战争,那就复杂了!说到南蛮联想到的便是那阴损的用毒手段,也就不得不提宁良侯,如今这位醒来,想必有应答之法。 兜兜转转竟然又绕回了宁良侯身上,俗话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可人家身上还是流着凤凰血呢。当真不能轻视。 这般想着,几人一合计,让手下人给递话,彻底表达出态度来,通俗点说就是:宁良侯听闻您醒来,别怕麻烦有什么吩咐随便说。 不多时派出去的下属回来了,递给知府一篮子苹果,说是公侯府管家送的,让他带回来给大人们吃。 两位大人看着苹果而后相视一笑,他们明白宁良侯的意思了。 苹果在大夏朝表示平平安安,宁良侯的意思是让他平常心安下心。 既然宁良侯愿意给他们回应,就说明他们暂时不用急着去拜访,心下稍宁,俩人举起酒杯碰了碰。 顾家这位老祖宗醒了,朝歌要变天了。 * 整整十日,朝歌城关于公侯府的议论声居高不下,不说公侯府,那顾氏一族的人都甚少出门,见到顾家人对方也三缄其口,越是这样,大家越好奇。 随之发生的事情,冲淡了朝歌城百姓们八卦的心思,南边发洪灾了!难民都涌进朝歌城外的三林山,眼看着大批黑压压的人要进朝歌城了。 这是在山上砍柴的樵夫带回来的消息,此时朝歌城的百姓们才知道外面的洪灾已经这样的严重。 最初他们听到了关于南边发洪水的消息,因为离得很远大家都不当回事,后来发生了顾家老祖宗苏醒的事情,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将洪灾抛到脑后了。 谁知道一眼转,难民都快要涌入朝歌城了。 同时城门口张贴了告示,难民白日可以进城,但宵禁前必须离开朝歌城内,在城外的十里坡入住,那里是个大斜坡,官府的人支了个大棚子,勉强可以遮风挡雨。 临近中午,难民们进城了,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要饭吃,有的开始找活干,不要工钱只求能果腹保命。 官府按照上头的要求施粥,一碗清水粥里面米粒不多,但也能缓解一时之急,有点米汤也好,让人不至于饿死。 难民入城后闹哄哄的氛围,在府中的顾青初都被惊动了。 苦心练习这几日,顾青初身子骨一天恢复的比一天好,如今走路跑步已经和常人无异,若想恢复曾经的功底,大概月余就可以了。 原来古代内功心法是真的存在,这几日简清欢沉醉练功恢复身体,两耳不闻窗外事。 顾青初问起外面情况,玉镯叹了口气,说起了一个月前淮南发生的那场大暴雨。 第五章 朝歌城热闹了 “……洪灾,淮南” 听了玉镯的讲述,顾青初轻声呢喃两句,秀眉皱起,手指点了点桌面道:“涌入朝歌城的难民有多少?” “大概千人之多,听说这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大批人走在后面。” “可有听说传染的疾病?”顾青初接着问道。 玉镯摇了摇头说:“没听说,不过,外出采买的张管事从难民们嘴里听到一句,说什么南蛮来了……” 提到南蛮,若是小姐没醒来,玉镯可能还会忧惧几分,如今小姐醒来,南蛮定会如多年前一样,骑着高头大马来,带着枷锁光脚走回去。 “流离过来的百姓既然如此说,定然已经和南蛮打过照面了,不知灾区现在是何情况。”顾青初忧心忡忡地说。 “南蛮善毒,他们会不会已经中毒了,咱们朝歌是不是危险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玉镯是很同情那些难民,但她难免首先关心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危,南蛮的毒向来一传俩俩传仨,极为可怖。 “现在朝廷应该已经封锁了部分区域,中毒者体弱,这些人能够长途跋涉到朝歌,走出来的难民都没问题。” 这对朝廷来说是个大难题,特别是那位少年皇帝,一定非常头痛,在做康复训练的日子里,顾青初已经了解如今大夏朝的大致情况。 虽说玉镯常在后宅,许多朝廷要事风向了解的并不敏感,但她有将哪些大人升职,调任,罢免等各个情况记下来。 她坚信小姐有朝一日会醒过来,到时候需要这些,有些人事调动她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小姐看了就能发现好多问题。 这些年来,玉镯把一些她理解不透彻的地方都给记了下来,包括朝廷下发的改革公告等等,内容之多,让顾青初都不得不夸一句有心了。 到今日,顾青初才看完所有内容,对三十年后的大夏朝有了新的认知。 “吩咐下人把府邸好好归整归整,公侯府要来贵客了。” 玉镯虽然不知道小姐话中什么意思,但定然有她的道理,小姐说有贵客就会有贵客,应了声是出门去吩咐了。 顾青初最初的本意是利用赌坊掌柜的嘴,率先放出风声,到时候她醒来的消息迟早会传到盛京上面几位的耳中,她再顺理成章的应召回到盛京。 在顾青初心里预计的时间是两个月以内,中毒之前她医书并未普及,对付南蛮夏朝除了她揪不出第二个,朝廷怕是迫不及待的要将自己迎回去顶事。 原身祖传的那本外人看不懂的医书,代表着大夏朝最顶尖的医疗技术,百年内不会有人超过。如今南蛮卷土重来,朝廷急需从她这里得到应对之法。 她且等着。 * 一轮明月悬空高挂,清辉洒满大地,映得朝歌城每一条街道都亮堂堂的。 两名黑衣人飞檐走壁,脚尖轻落在房檐不发出一丝声响,最后落身在公侯府院中的假山后方,隐匿其中。 待拎着灯笼巡逻的下人走过后,两名黑衣人手势比划一番,分别走向了不同两侧,大概两柱香的时间,俩人重新在假山相聚离开了公侯府,来到了距离公侯府不远处巷子里的一处老宅子。 “大人,这是公侯府的布局图。” “这是公侯府内的人员数。” 两名黑衣人一个负责地形勘察一个负责人员检查,两柱香的时间将诺大的公侯府了解个清楚,这就是让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天卫司。 坐在桌旁的不是别人,正是此次来朝歌的钦差大臣天卫司总指挥使,被称为元阎王的元锦沛。 他撇开跟随的侍卫留了个假身在,自己率先进了朝歌城,打算来探一探顾青初的底,这位曾给大夏历史上留下了一笔浓墨重彩的人物,元锦沛谨慎对之。 “下去。”元锦沛挥退属下,看起来桌上的信件,除了刚才两名属下调查来的内容,其余是从顾青初醒来开始,到昨日傍晚朝歌城内,顾家人的动向包括公侯府下人每日出府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一页,两页,三页…… 元锦沛没有在继续看下去,将纸张顺着烛火点燃毁灭,不愧为宁良侯,睡了那么久醒来就能够迅速将公侯府变成一个铁桶,旁人靠打听根本查不出什么内容。 ——咕咕——咕咕 一只信鸽落在窗户前,元锦沛取下信件看清内容眼神晦暗,他最近调查一个案子的关键犯人嘴很严,一个月酷刑愣是咬牙什么都没招,如今对方听说宁良侯醒来,要求见宁良侯,表示见了宁良侯,会把他知道的全说出来。 这位曾经是宁良侯的旧部,当年宁良侯带领一批军队守午阳门,整个军队以一敌十的姿态于午阳门前斩首叛军头领,后宁良侯中毒,她手下的兵被分散收编至各处。 看来他得亲自好好会一会这位顾家老祖宗了。 * 第二日,朝歌城内知府知县大大小小的官都出来在城门口迎接,每个人都笑得满脸褶子,宛若一朵盛开菊花,平日严肃的知府大人,此时也用力的挤着脸,让自己露出笑模样。 他们是清早接到的通报,说钦差大臣一个时辰后到达朝歌城,请城内官员行于方便,听了这消息知府赶紧领着人出来候着。 张知府说是宰相大人的门生,充其量就是在他科举参考的时候,文宰相是主考官,才有了门生这么一说,实则并没有多亲近,说是宰相门生,只是在同僚前好个面儿。 实际上他的很多消息都是在京城的表弟传给他的,前两日他收到了信件,看了表弟写得内容,方得知元锦沛指挥使作为钦差来朝歌城了!好像是为了宁良侯的事情。 张知府的表弟官位不大,消息知道的滞后了一些,关于元锦沛,远在朝歌的张知府有所耳闻,这几日都是茶饭不思,生怕得罪了这位活阎王,急得他嘴里起了一圈的泡。 高头大马开路,身边跟随两列大概二十余位身穿飞鱼服的带刀侍卫,各个蒙着面,仅是露出一双眼睛,显露出的煞气,便让人情不自禁屏息。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卫司啊! 第六章 初次见面交锋 张知府强忍着惧意让自己不要发抖,挂着红色狼头图腾旗子的褐色马车里,坐着得就是天卫司的总指挥元锦沛。 哒哒、哒哒越来越近富有节奏的马蹄声,仿佛每一下都踏在心口上,身上汗毛都跟着战栗,听得人更加紧张。 马车在几位大人面前停下,张知府赶紧率众官员往前一步,行了个礼道:“下官朝歌城知府张则仪拜见元大人。” 听着这些官员有些发虚的问好声,元锦沛勾勾嘴角慢条斯理道:“诸位免礼,劳烦带路去公侯府。” 说话时,元锦沛没下马车甚至脸都没露,如此肆意妄为的态度,在场这些极为讲究规矩的官员们没人觉得奇怪,可见平日元锦沛是个怎样的名声。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公侯府走去。 前往的路上,张知府不停地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天卫司的元大人他惹不得,那位刚醒来的老祖宗同样招不起,他任职期间怎么摊上这么一档子事!早上让属下去传消息,也不知道宁良侯收到没有。 “元大人,公侯府到了。”张知府拱手说着,想了想又补一句道:“宁良侯就在府内。” 轿帘子被掀开,元锦沛从马车上走下来,一身黑色绣着暗纹的锦服,端瞧外表是玉树临风,青年才俊,结合传闻来看那就是一只笑面虎,这般天人之姿,动起手来可是毫不手软! 张知府连忙收回视线,前车之鉴告诉自己,千万别试图贿赂讨好这位元大人,对方阴晴不定的性子他只会自讨苦头吃。 元锦沛下了车,旁边的属下很有眼色的上前去敲门,刚扬起手还没碰到门板,吱嘎一声大门打开了,老管家从中走了出来,见到门口的阵仗心中吓了一跳。 到底年纪摆在这里,也算是经历过一些风浪,想起老祖宗的吩咐,面上不显山露水,弯腰行礼而后朗声道:“老祖宗请诸位贵客进府。” 张知府知道元锦沛作为钦差找宁良侯是有要事相商,他也不想掺和两个阎王打架,借此机会开口告退了。 元锦沛示意跟随的属下在门外等候,手拿折扇步伐悠闲地跟着管家来到了会客堂,顾青初正襟危坐在主位,脸上带着白色面纱,中间隔着珠帘,从外看不清容貌,隐约能看到有个人坐在那里。 “在下天卫司总指挥使元锦沛,见过宁良侯。” 元锦沛和顾青初的官职是相同品阶,顾青初的辈分摆在那里,元锦沛合该行礼。 “元大人客气,快快请坐,玉镯上茶。”顾青初吩咐着。 元锦沛落座,目光略带一丝审视地看向珠帘方向,听宁良侯吴侬软语的嗓音,洋洋盈耳如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般,沉睡了三十年并未让其嗓子有变化。 外界传言醒来的宁良侯貌美天仙,元锦沛是不信的,红颜醉这个毒过了一定的期限,容貌嗓音被毁,全身上下的肌肤溃烂。想来宁良侯不会好到哪里去。 眼下宁良侯的一句话,打破了元锦沛之前的猜测,现在的他有些好奇宁良侯的容貌了。 “宁良侯想必猜到今日我来拜访的原因。”元锦沛没有绕弯子,直接挑开了一层窗户纸。 只听珠帘后传来了女子的一阵轻笑,元锦沛转了转拇指的玉扳指,眼中墨色深沉。 “不瞒元大人说,本侯才醒来十余日,三十年间物是人非,许多事情都不清楚,若猜可能猜不到。”顾青初装傻回道,现在她不知道元锦沛的老底,话还是要软乎点说好。 对方来得太快了,她还没来得及做更多的事情。 “我来替当今圣上向宁良侯传口谕,圣上有令,念宁良侯大病初愈,遂不必行礼听旨,全当君臣私底下谈话了。” 元锦沛说话间视线一直盯着珠帘,坐在后面的顾青初在听到口谕两个字,一动不动坐得很稳,换做旁人听元锦沛说到口谕两个字,就已经跪下来仓惶接旨了。 这个宁良侯,果然同传闻中一样桀骜不驯得很。 “多谢圣上体恤。”顾青初略带感动语气回道。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元锦沛很明确的感受到,面纱后的脸庞,绝对没有一丝动容的表情。 皇上的口谕很简单,直接说起了南蛮之事,希望顾青初能够尽快调整好身体为国分忧,接着又夸奖了许多句,口谕结束了。 顾青初听着没有任何被赞扬的喜悦,从元锦沛嘴里说出后面那几句称赞的话,她总有种是在被宣判刑罚的死刑犯…… 元锦沛不适合夸人。 第一次见元锦沛的顾青初如是想。 说完了正事,元锦沛将话题引到了顾青初中毒方面。关心似的询问着顾青初的毒素是否清除了干净,顾青初回答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醒来了,然后身体渐渐好转起来。 俩人你来我往间的对话,充满了客套和互相试探。 “不打扰宁良候休息,明日我再上门具体说说南蛮用毒之事。”青州那边拿到了南蛮人使用的毒药,在青州数十名太医院的大夫没人解得出来,毒里有许多南蛮独产的植物,夏朝详知甚少。 装有毒药的瓶子从元锦沛离开盛京起,便快马加鞭从青州加急送来,明日到达朝歌城。 “宁良候身体不便,不用相送了。”若是让盛京那些官员们看了元锦沛的态度,绝对会瞪圆了眼睛,活阎王在宁良候面前当真是收敛了太多脾气。 “好,管家替我好好送送元大人。”顾青初领了这份好意,虽然她原本也没打算起身。 送走了元锦沛,顾青初摘下面纱,回到卧室的榻上闭眼假寐。 “小姐,元大人一行人在附近的帽儿巷住下了。”玉镯从外进来,小声的汇报着。 顾青初缓缓睁眼,表情若有所思,元锦沛这人城府极深,对她表现的彬彬有礼,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她摸不准对方是真的为南蛮之事而来,还是别有目的。 这种传达口谕之事,让天卫司的总指挥使来传达,说句不敬的话,简直是大材小用,或许元锦沛身上还有别的差事。 现在的她刚醒来,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了。 “玉镯,给我准备一套便服,我要出门。”顾青初起身,这些日子身体恢复的差不多,该出门了。 第七章 老祖宗出门了 顾府 顾长风和几位族老在书房讨论着事情气氛严肃,两名家丁把守在门口。 “族长,眼下可怎么办?”顾长围满脸愁容,自打老祖宗醒来,他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这些日子公侯府一点动静没有,也不知道老祖宗要如何惩治咱们。”顾长临附和着,心里一直悬着没底太难捱了。 顾长风深知二人的忧虑,他又何尝不是,眼中闪过寒光摸着胡须一字一句道:“不如先下手为强。” 另外俩人听明白了顾长风话中的意思,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过了一会儿,顾长临才试探性的问了句:“大哥,你的意思是……” 顾长临做了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顾长风合上扇子,站起身走到窗边合上窗子,然后坐回位子缓缓道:“咱们以前做的事情,你们觉得按照老祖宗的脾气秉性,能容得下?” 俩人呆呆地摇了摇头,老祖宗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当年顾家军被称为铁血军队攻无不克,和老祖宗立下严厉的军纪分不开。 “趁现在老祖宗身子弱,她的旧部势力都不在身边,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只有这么做,才能有一线生机。”顾长风想了许久,这是唯一破局的办法,等老祖宗动手时,谁都跑不了! 三人商量着,门突然被扣响,顾长风的儿子顾闳满头大汗地走进来。 顾长风见儿子慌忙的样子,连忙开口问道:“这般失态,发生了何事?” “盛京来人了!去了公侯府,朝歌城大人们亲自门口相迎,听城门口的百姓说,来头不小呢,知府大人前去见礼,那个大官连马车都没下。” 顾卫说完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茶水,擦了擦汗接着道:“我听说好像是天卫司的人。” 天卫司都是什么人,大夏朝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无人不知,这样的贵人来朝歌小城只能是为了宁良候! 看来盛京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能够派遣天卫司的人只有当今圣上了!顾长风长叹一口气,想动宁良候怕是难了。 当年顾南犯事仅被抄家,子孙后代没有入奴籍,甚至还破例允许科考,全是皇上看在宁良候的面子上,如今宁良候醒来,圣眷依在。 三人不觉得与有荣焉,反而因为这点更加害怕了。 一时间,书房内寂无声,突然门外又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让人听得无端心烦,顾卫皱眉吆喝一声道:“进来” 管家走过来眼神不安环视了一圈,欲言又止,顾长风烦闷地挥挥手:“有话直说。” “老爷,是、是老祖宗来了。” 什么? 坐着的三个人听了瞬间站起身子,面孔惊疑不定,顾长围问道:“跟谁来的?” 顾长围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该不会是老祖宗请了天卫司的人来清理门户?!想到这个可能,他整个人气血上涌,眼前一片漆黑。 天卫司办得都是抄家灭族等大罪,众人皆知,让天卫司出手的事件,那人的下场都极为惨烈。 “就我一个人”门外传来一道亮丽女声,换了一身素白莲青长裙的顾青初步履轻盈,头上戴着帷帽遮面,但凭着声音一下子就能听出来是谁。 顾青初走在前面,两个小厮在后面想拦又不敢拦,屋内几人见状赶紧走上前行礼,顾闳这次不敢调笑了,恭敬地低着头抬都不敢抬。 上次回来听族人说起老祖宗曾经多么厉害,顾闳是不屑的,说到底不过是个女子,那些的事迹谁知道是不是吹嘘或者张冠李戴?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如此惧怕。 直到今日,天卫司的人听闻老祖宗醒来都从盛京前来拜见,让他感受大了宁良候这三个字的分量,平日他总是以辈分欺压顾文之顾武之兄弟俩,时间久了顾闳将俩人看做普通族人无异。 忽略了他们是正经嫡支,以前没人撑腰,如今有了,顾卫突然惶恐起来。 顾青初轻嗯了一声,直接坐到主位,顾长风等人站在一旁不敢落座,当年顾青初风头正劲时,他们几个人还在读书拿着族中的月银,顾青初是他们仰望不可及的人。 管家倒是有眼色一些,看顾青初落座,连忙安排丫鬟奉上新茶。顾青初不开口,几人也不敢问,书房内只发出茶盖撇茶叶陶瓷碰撞的声音。 一直没有摘下帷帽的顾青初喝了几口茶,幽幽开口道:“武之说,公侯府的铺子由族里代为打理?” 顾长风听了心头一跳,扯着笑道:“是的,文之侄儿外出赴任,武之侄儿经商不善,交由族中帮忙打理,我这边都整理好了,想着改日送回公侯府,请老祖宗您重新掌管。” “不用改日,现在交给我,我也好看看现如今还有多少产业没被不肖子孙败光。”说这话时,顾青初睨了底下人一眼。 这个不肖子孙可不是单指顾武之。 老祖宗知道了!公侯府下的铺子有很多已经被他们以经营亏损为由卖掉,而买方正是他们妻族中人,到头来钱财铺子都落尽自己的腰包。 “唉,算了,明日下午顾长风顾长围顾长临,你们三人来府上一趟,届时咱们一一来对,我大病初愈,少不了麻烦你们帮忙。”顾青初摆摆手,很随意的改了主意。 几人应着是,心中有了盘算,今晚回家那些铺子都得还回来!不然明日等着被天卫司杀头! 话说到这里差不多了,顾青初起身让几人不必相送,然后心情很好哼着小曲地离了顾府,不多时另外两位族老也从顾府出来匆忙回到家中,这时候还算计什么别的,先把眼前的难关过来再说,不仅铺子还回去,账本也得准备好。 顾青初并未回公侯府,反而来到了朝歌城最大的茶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小二刚送上一壶茶水,从外又走来一行人径直上了二楼。 这些人进来时喧闹的茶馆有了片刻的寂静,因为来到茶馆的不是别人,正是身边跟着天卫司侍卫的元大人。 元锦沛没有特意隐藏行踪低调行事,他身边的侍卫穿着天卫司特有的玄色暗纹飞鱼服,让人望而生畏。 第八章 茶馆里的相遇 元锦沛来茶馆做什么?这里人多嘴杂可不是个谈论事情的好地方。 见这些人上了二楼,楼下重新喧哗起来,说书先生拍了下醒目,继续讲述武侠大师薛山的故事,茶馆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天卫司的制服是真气派!” “南边来的难民说南蛮人用毒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你知道吗,听我舅子说他有好些日子没在赌坊见到顾二了。” “宁良候醒了,顾二还敢上赌坊?被管住了呗。” …… …… 顾青初剥着瓜子,耳边听着周围人们谈笑风声,时不时吃两粒花生喝一口茶水,待得有滋有味。市井茶馆最适合听一些小道消息了,虽然有的内容可能不真实,但有时能从中发现些许有用的消息,听一乐趣也好。 说书先生讲着突然周围又安静下来,原来是楼上天卫司的一名侍卫走下来,到说书先生身边耳语一番,然后说书先生起身对二楼方向拱了拱手,随即坐回拍了下醒目道:“多谢包厢贵客赏银,接下来小老儿就给大家伙讲一讲那朝歌城顾家老祖宗宁良候的精彩故事!” 顾青初:………… 大概这就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说到宁良候,那是一位传奇人物,咱们大夏朝唯一一位有着品阶的女子……” 听着说书先生讲述关于她的事情,再听周围人的闲聊,顾青初发现自己在朝歌百姓的口碑中极佳,在朝歌城的地界儿,说是被推崇都不为过。 这显然是楼上元锦沛点的节目,这位爷心血来潮听她的故事作甚? 楼上的元锦沛坐在靠栏杆的位子,窗户大开正对着大堂说书,侧边能够看到角落里的顾青初,从顾青初出了公侯府的门,元锦沛就收到了消息。 他一直留着人在公侯府外面守着,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儿。当年的宁良候为国为民,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先帝赏识之恩,甚至先帝先后都称顾青初为忘年交,可见其重视和偏爱程度。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初下令抄了顾家的是当今圣上,虽说顾家有错,但人心难测,谁知道顾青初会怎么样?传闻中的宁良候不是默守成规的性子。 宁良候的忠心很重要,这也是元锦沛来时小皇帝交代的,当初顾南之所以支持三皇子,小皇帝怀疑是因为当初宁良候颇为喜欢三皇子,所以顾南才会如此。 三皇子被圈禁在皇陵守孝,万一宁良候得势转头帮三皇子谋划,是让人非常头疼的一件事情。来之前小皇帝让元锦沛好好看看宁良候,其人是否可用。 元锦沛来朝歌城,不仅仅是传口谕那么简单。 带着帷帽的顾青初,元锦沛看不清她的表情,在听说书人换了故事后,对方动作明显一滞,随着说书人讲到激动人心之处,顾青初也跟着拍掌叫好。 元锦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传说中的宁良候实在难以和楼下言行举止充满稚气的姑娘对上。 说书先生的内容顾青初脑子里回忆都有,但经过说书先生起伏激昂的语调渲染,让人不自觉的热血沸腾。 “咱们朝歌城这个小地方,出了如此厉害的人,我都跟着光荣。” “可不吗,上次我去盛京,跟别人说我老家在朝歌,他们都很惊奇的问是不是有宁良候的那个朝歌,对我可热情了。” …… 顾青初听了心里有些触动,即便是昏睡了三十年,大夏朝的百姓们也未忘记宁良候。 在茶楼又听了一会儿顾青初有些恋恋不舍地走了,她计划着天黑宵禁之前回府,现在好好四处逛逛,她想亲身体验一下朝歌城的风土人情。 古代的任何事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在府里待了这么久,努力做康复练习,修炼内功心法,现在的顾青初身体和中毒前体质差不多了。 不然这次出府玉镯不会放心,绝对要跟着出来。 朝歌城虽然地方小,却也算是繁华,位于南北两地交界中心,偶尔有商队经过会在此处歇脚。 即便是下午了,街道上两边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主道上铺着石子路,两边小摊贩叫卖着,路过那些首饰水粉顾青初不感兴趣,走到一家馄饨铺子坐下了。 “老板,来碗菜馄饨。”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好。” 即便是夏天也能看到大锅冒出的腾腾热气,来来往往的人群,手里拎着抱着各种买的物件,整条街道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这一霎那开始,顾青初才有种她真正生活在了古代的切实感。 顾青初心里感慨着,老板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送上来了,正值夏季,今儿天气稍阴,微风拂面好不惬意。 “姑娘,拼个桌行吗?”老板过来用干净抹布擦着桌子问道。 小摊不像大酒楼,他就是沿着街摆几张桌子,拼桌是常事,老板通常问一声,客人都会通情达理答应。 顾青初点头说好,吃个馄饨她没那么多讲究。 “几位大人,来这边坐。” 大人?顾青初听到这称呼顺势望去,元锦沛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茶馆出来,也来到了馄饨摊上,顾青初心中暗付,有时候巧合太多就是故意了。 元锦沛坐在顾青初对面的位子,他身边四名手下坐在另一桌,顾青初低头吃着馄饨,除了刚才看了一眼,便没再将视线投过去,馄饨上桌,元锦沛安静地吃了起来。 一碗十颗馄饨见了底,顾青初吃完擦了擦嘴角准备付银钱,旁边传来一阵吵闹声,络腮胡子的大汉追着一名瘦小的男子,边追边嚷嚷着:“无耻小儿,居然敢偷到你爷爷头上来!看我不打死你。” 俩人一路追赶,途中撞到不少小摊贩,瘦小男子边跑胳膊边来回划楞,顺手还会拿着摊位上的东西砸向络腮大汉,跑到顾青初这边,瘦小男子好巧不巧手冲着她的帷帽伸过去,并且一只手已经紧紧攥住了帷帽的帘布,眼看下个动作就是将帷帽拽下丢向大汉。 第九章 当着面算计我 千钧一发之际,顾青初抬手捏住瘦小男子手腕,用力一掐男子哀嚎出声,疼痛让他下意识松开手,顾青初腾身侧转手掌用力向前拍去,瘦小男子登时被掀翻在地捂着手腕惨叫连连。 整个过程顾青初的帷帽完好戴在她头上,没有丝毫的杂乱。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走,你这个鳖孙跟我去见官。”大汉到顾青初面前抱拳道了声谢,接着无视瘦小男子的求饶,拉着他的衣领带着人往衙门方向走去。 “老板,给你馄饨钱。” 闹剧结束,顾青初从怀中掏出三枚铜板扣在桌上。 ——啪啪啪,坐着的元锦沛怕了拍手陈赞道:“姑娘好身手。” “在下元锦沛,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元锦沛说话间眉眼带笑,君子温润如玉。 顾青初微微挑眉,元锦沛耍什么什么把戏?她不认为元锦沛不知道自己是顾青初,既然对方装蒜,她自然接着。 “我姓顾。”三个字说的清清冷冷,顾青初擅长改变自己的音色,换身装扮的顾青初除了在顾宅用了原声,在茶馆和小摊对别人说话都改了语调和发音,现在的她言语谈吐更像个飒气直爽的江湖儿女。 “顾姑娘,相逢即是有缘,我初来朝歌对这里不甚熟悉,不如接下来一起同行如何?”元锦沛拱拱手问道。 “我接下来要去钱庄办事,元公子顺路?”顾青初计上心来,不管元锦沛打着什么算盘,既然主动和她说话,自己能借势必然要借一波。 元锦沛合上扇子拍了下手掌,眯眯眼一副巧了的模样道:“正好要换些银钱,顾姑娘请。” 顾青初也不客气,走在前面领着元锦沛往钱庄方向走去,朝歌城最大的钱庄是顾长风开的,这里曾经是顾家主嫡名下的产业,后来几经倒手落入了顾长风的口袋里。 钱庄门口插着的幌子左下角有个两片草叶的标志,说明这是顾氏族里的铺子,若是草叶儿上有个代表烈日的红点,则是顾家嫡系的铺子。 这里有说头,族里的铺子收益整族人分,嫡支的铺子赚得银子不归公账,这间铺子看似是族里的,实际上账本可以大做文章,油水都流进了顾长风的肚子里。 顾青初眼中划过一道凛冽的寒光,这些年,顾长风胆子要撑破天了。 “让你们掌柜出来。” 过来迎接的是钱庄伙计,顾青初直接挥手让人走开,伙计视线扫到元锦沛和他身后的天卫司侍卫,知道是惹不得的人,连忙陪笑说他去叫掌柜。 掌柜听伙计说来了一行贵人,笑脸相迎地撩开帘子还没等张口,便被顾青初甩来的玉佩唬住了。 “取一百两现银。”这枚日月和辉玉佩是顾氏嫡系拥有的物件,顾文之顾武之兄弟俩一人一枚,但平日他们谁也没行驶这个权利。 顾武之欠一屁股债的时候,倒是动过心思,鼓起勇气来钱庄,被顾长风几句话给打发走了,闹个没脸后再也没来过。 当下玉佩又拿出来,掌柜认得信物但他不认识顾家老祖宗,他只当顾武之以前欠债把玉佩抵押给别人了,顾家不靠谱的二爷能干出这事儿来。 按照以往掌柜是不会认的,可顾青初身后跟着天卫司,掌柜的一句怀疑的话都不敢说,擦了擦额头虚汗道:“一百两现银这就去给您准备,稍等。” 说着掌柜进了柜台,从后院溜走去顾府求助。 顾长风的府邸距离钱庄不远,钱庄掌柜把事情一说,顾长风很快就猜出掌柜口中形容的女子是老祖宗。 果然老祖宗圣眷颇深,昏迷三十年又怎样,朝廷上势力最大的机构天卫司都给她撑腰了,天卫司的态度就是当今圣上的态度! 手里的钱庄顿时成了烫手山芋,本来还想语言含糊把钱庄铺子岔过去,看来钱庄不还回去不行了,想到钱庄每年带来的利益,顾长风一阵肉痛。 “不要多话,要什么给什么。” 得了族长吩咐的钱庄掌管紧着往回赶,来回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听伙计说客人没急,这才松了口气,拿着铁皮箱子从钱柜掏出五个银锭子装上,整理整理衣着平缓着呼吸到了外堂。 “姑娘,您要的银子。”掌柜态度恭敬,亲自将银钱端出去放在顾青初的手边。 顾青初打开箱子拿出一锭银子颠了颠,满意地点点头合上盖子说了句多谢,然后元锦沛拿着钱引取了些碎银子。 从钱庄走出来,顾青初径直去了对面的米铺,将钱箱子放在柜台上对店家扬了扬下巴说:“看见我身后的人了吗?他们抓贪官抄家是家常便饭的事情知道吗?” 店家不知道眼前的姑娘和他说这些做什么,但米铺外站着的天卫司明显是和她同行的,冲这一点他就不能惹人生气,大夏朝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假冒天卫司。 见掌柜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顾青初勾勾嘴角道:“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从中拿出五两银子给你,算是雇你的工钱,剩余的钱财用来熬粥每日三顿分发给难民,你要是敢贪污,天卫司的手段你应该听过。” “懂懂懂!我一定好好干。”掌柜将银箱子顺在怀里忙不迭地答应着,他又卖着米还能得三两银子,这好事相当于天上掉馅饼。 “记着,这是天卫司元大人关心百姓发的善心。”顾青初做好事不留名,利用完人得给个甜枣吃,大气的将好名声送给天卫司了。 顾家族人野心勃勃,三十年来早就养大了胃口,她突然醒来的族人们或许一开始被震慑出,但时间长了难免会生出小心思。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了异心要是疯起来,双方两败俱伤,只会让外人看笑话。 用元锦沛来威慑一下蠢蠢欲动的族人,给她一个缓冲的时间,她刚醒来,三十年过得太久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宁良候被瓦解的势力,她得慢慢找回来。 今日这么晃一下,明儿几人来的时候,吃了她公侯府的没胆子不吐出来。 和店家交代好,顾青初走到元锦沛跟前道:“我要回去休息了,下次有缘再见。” “啧、顾姑娘过完河便拆桥,是不是不太合适?”元锦沛拿扇子点了点钱庄手腕翻转又指了指米铺,顾青初一环扣一环的套他都看在眼里。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米铺里顾青初压低了声音,元锦沛仍能听得一清二楚。怪不得先帝曾笑称宁良候为鬼才,的确脑子活泛胆子够大,当着他的面就敢算计他。 元锦沛兴趣盎然地看着顾青初,好奇对方会如何回答。 第十章 重新接手产业 顾青初泰然自若没有半分心虚道:“我以为元公子默认了,毕竟这对你来说有益无害,难道是我误会了?真是抱歉,不然我去把银钱要回来,重新交代一番?” 元锦沛是天卫司总指挥使,见惯了太多形形**的人,自己的小伎俩顾青初压根没想瞒着他,对方若是感觉被冒犯到早出来制止了。 听了顾青初的解决办法,元锦沛莞尔一笑:“倒也不必,若是觉得顾姑娘觉得抱歉,后日下午陪我四处逛逛介绍下朝歌城可好?我在朝歌没有熟悉的朋友。” 顾青初瞧着元锦沛的脸若有所思,话说到这份上了,俩人心中有数,天卫司总指挥使元锦沛和宁良候谈论关于南蛮用毒是公事,现在是私交。 不管元锦沛打什么算盘,和这个人交好总没有坏处,自己羽翼还未重新丰满之前,树立一位劲敌不是明智之举。 “好。”顾青初欣然应允,俩人定好了在茶馆包厢会面后,便各自离去了。 次日,元锦沛来访公侯府,带着从南蛮手中夺得的毒样,俩人说起关于南蛮人的事依旧是隔着帘子。元锦沛详细地说中了南蛮之毒人的反应,顾青初听得认真一一用笔记录下来。 顾青初不仅拥有原主的医术,她还有现代医学病理的思维知识等,不得不说玉镯是个做事周全的人,她将顾青初医学相关的物件都保存的极好,顾青初现在取出来就能用。 “给我两天时间。”这是顾青初最快的速度了,解药实验需要时间来反应。 元锦沛没有过多废话,说了句:“希望两天后能够听到宁良候的好消息。”然后便离开了。 将毒药分成几份一一实验,整整花费了两个时辰,从房间出来的顾青初抻着筋骨,现在就等两天后的结果了。 玉镯迈着碎步走来说道:“小姐,顾长风等人带着账簿来了。” “让他们在前堂等着,我先去换身衣服。”顾青初扭了扭脖子有些乏累的说着。 大堂内,几个人坐立难安,为了对上账本他们几乎是一宿没睡,接下来不知道老祖宗是个什么态度,若真揪出错来,他们会是什么下场?三人心里没底。 * “大人,顾家族长和族老拿着厚厚的账簿和木盒子进了公侯府,影十三已经易容成功混进了公侯府。” 巷口的宅屋里,天卫司侍卫向元锦沛禀告着,易容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对要假扮的那个人形态,性格各方面的小细节都需细心观察,模仿到八九分了,才能够易容去冒名顶替。 “顾家顾武之,让十三看看能不能够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消息。”宁良候醒来之前是这位顾二爷在当家,当时府中有什么异常他应该最清楚。 “是”侍卫听令离去,元锦沛看着桌上的信件消息发出一声轻笑。 顾青初昨天的计谋真正的目的在这,利用他来威慑顾氏族人然后重新夺回权利。有了昨儿那场戏,顾家几个老狐狸有别的心思也不敢动了。 看似随心所欲的做事,实则环环相扣非常紧密,元锦沛将纸张放入油盏内燃尽,神色幽然。 * 公侯府内 顾青初坐在主位,顾长围先呈上账本房契,到他说话时站起来微微弓着身,眉眼低顺很恭敬。 “案板上呈的分别是布匹店、粮庄、四方酒楼……” 听着顾长围陈述着店铺经营情况,顾青初面不改色淡然地一张张翻动着账本。 在场比来交铺子三人更加不自在的是顾武之,他被顾青初叫过来在一旁听着,他坐在老祖宗旁边的副坐,族长和族老都坐在下面呢! 顾武之从记事儿起就没见过这架势,他出生时祖父顾南已经去世,留下性格懦弱的父亲,向来都是族长顾长风说话,他们小辈站着听。 即便是来到公侯府,也是顾长风坐在主位上,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在下面站着卑躬屈膝了?被欺压久了猛地翻过身,顾武之有些无所适从。 老祖宗带来的影响有多大?愣生生让顾武之赌瘾都借了,以前他没事就想出去玩两把,现在想都不想,他从小听说老祖宗曾经将一名强/奸良家妇女的族人,用鞭子抽成残废,最后还送了官。 他怕老祖宗抽他。 顾武之有了‘思想包袱’,便整日的在书房读书,以前觉得让人眼晕像蝌蚪似的文字,突然一个个板正起来,文章读着也顺口了。 顾青初故意晾着顾武之,就是想看对方会是怎样表现,得知他每日早起练一套拳,然后书房读书练字坚持到现在后,颇为满意,是时候带在身边学学便给他叫来了。 “坐好。”翻着账本的顾青初目不斜视,轻言说了两字。顾武之知道老祖宗是在说自己,立刻面有赧颜地坐直身子,是他浮躁了! 三人都将自己管理的铺子现状讲述一遍后,坐回椅子上等着老祖宗发话,顾青初账本看得极为迅速,知道账本都是假的,顾青初都只是大致扫了眼。 心中吐槽这账做得实在粗糙,一颗鸡蛋二十个铜板,按照大夏朝的市场可谓天价了。不过这些顾青初都略过去了,今日她给这几人留余地。 “只有这些?”顾青初合上账本,指节点了两下桌子,哒哒两声,让底下的三人本就没落地的心又提得老高。 “当年顾家为大夏商首,而后因保家卫国管理军队,将部分产业归于朝廷,剩下的产业别告诉只剩这些了!”说到最后顾青初语气严厉起来,将手中的账本砸向地面,摔在几人的脚下。 三人呼吸都秉住了,宁良候气势放出来,压得他们喘不上来气,从老祖宗醒来她一直都是和颜悦色温和的态度,猛地发火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顾长风鼓起勇气向前一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请罪道:“老祖宗,实乃我族长失职,我向您请罪,另有一点不得不说,在您昏迷后,族人失了依仗后来顾伯父入狱,顾家陷入水火之中,许多产业运作不起来,导致那些铺子一直关闭到现在。” “所有空铺子的房契都在祠堂后的匣子内。”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族人们过来想要用计索得公侯府田地的原因,都不是块经商的料,田地更靠谱些。 族中也有擅长的经商的人,但他们没有顾青初的能力和魄力,掌管不起当时遍布大夏朝的顾家经商脉络,到最后留下一些附近赚钱的铺子,其余迫不得已关门。 第十一章 顾武之的改变 顾青初听了摇摇头,叹息一声摆手道:“起来不怪你。” “儿时你脑子就笨,不知道族人怎么推你当族长的。”顾青初批评着,顾长风喉间一哽,活到这么大岁数了被恨铁不成钢的说愚蠢,顾长风有些不是滋味。 自从他当了族长,随着长辈们一个个仙去,他就是族中话语权最重的人,顾长风都要忘记了被训的感觉。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顾长风袖子中的拳头攥得很紧。 当初顾家被判抄家,顾青初因为自立公侯府,所以并没有被抄,那些顾氏族人住在将军府,一个也跑不了都被搜刮了干净。 当时每人背着几件换洗衣服便从府里赶出来了,妇人们手上头上一点首饰都没有,更别提银子了。后来回了朝歌,可以说是用公侯府顾青初的财产来养着一族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玉镯提起族长等人面露鄙夷。都是一群白眼狼,若没有将军和小姐,这些族人还在为吃饭发愁呢,种地都没有田! 这些年顾青初昏迷着,顾氏族人心气儿渐渐高了,忘了当初垂髫小儿到白发老人所有顾氏族人,在祠堂拜托顾明华关照,而后发着以主嫡一脉为首的誓言了。 “行了,改明儿我巡视看看情况,天色不早你们回去。”几人下午来的,现在外面已经蒙蒙黑了,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 离府的三人走了一段路拐进巷子里,几人面面相对顾长围率先说道:“咱们这关过了?” “不一定,回去仔细着,别做出错事,老祖宗现在正缺一个杀鸡儆猴的例子!”顾长临颇为紧张地说着。 最后三人一合计,现在天卫司在朝歌城,谁也不敢贸然动手,否则很容易找来杀身之祸,来日方长,一切从长计议。 大堂内顾青初放下毛笔,视线看向顾武之,察觉到老祖宗的眼神,顾武之不自觉绷紧腰身。 明明庶长女都十二岁了,顾武之此刻的心情却跟儿时在学堂被夫子提问时的心情一样,不对,比那更加让人紧张。 “我听玉镯说,你上学堂时算术很好,经常得到夫子的夸奖。” 打眼看去,顾武之的年岁比顾青初更加老气成熟,但顾武之在顾青初面前,下意识的晚辈心态恭恭敬敬不敢懈怠,顾青初亦然,心里很自然的将顾武之当成孙子辈来教导。 “是。”他算术方面很有天赋,不假思索说了是后,顾武之觉得貌似有些不自谦,又补了句:“不值一提” 顾武之:………… 好像又说错话了。 顾青初轻晒,对于顾武之这段时间她有些了解,当年顾南的儿子立不起来,连带他两个儿子在族人跟前也唯唯诺诺。 “这是一家书局,交给你管理,明年我要看到书局的改变。至于别的,只要不伤天害理愧对良心,你便放手去做,若是做坏事,我第一个不容你。”说着,顾青初拿出书铺的账本和房契,让玉镯放在顾武之跟前。 “记着,别丢我的脸。”顾青初又交代一句。 顾武之有些呆愣,细看下他放在膝前的手微微颤抖,老祖宗认同他! 这家书铺原就是父亲让他管的,作为顾明华的直系后代,当年顾家有多风光,无论何时提起来,他都为有这样的祖辈而自豪。 身为顾家的嫡孙辈,他和哥哥不是没有雄心壮志,他们想过当顾家的顶梁柱,哥哥从文去考功名,他从商接管老祖宗留下的基业。 可大多时候最看不得你好的便是身边人,族人一次次打压,父亲回回都是任人索求,他刚做出点成绩,便被族中人捣乱,最后父亲骂的都是自己,他们兄弟俩委曲求全,屡次因为孝道不得不一退再退。 次数多了顾武之放弃了,然后越活越混,沉迷赌博甚至赌红了眼,为了还赌债要卖女儿…… 别人家的孩子都有长辈提携教导,他的父亲一次没有过,和族人发生争执无论对错,最后都是他们让步。 眼下老祖宗的一句放手去做,别丢我的脸,让顾武之眼眶发红,就像是迷路的孩子终于看到了家一样。 “老祖宗,您、您真的要把书局交给我管理吗?”顾武之内心激动,给他的不仅是朝歌城的一间,顾家书局拢共十来家,分布在朝歌附近的几个城镇。 顾青初让玉镯把桌上其余的账本收起,瞟了一眼顾武之道:“做得好有奖,做不好受罚。” “是!我会努力做好的。”顾武之当年的雄心壮志又燃起来。 “拿出我顾家子孙的气势,遇事要担得起,退缩不是顾家人的行事作风,无论如何,记得顾家还有我这个老祖宗在。”顾青初缓缓叹息一声,教导的有些晚了,不过还得来及,顾武之得好好磨一磨。 “去,我要休息了。”忙了一天的顾青初有些累了,明日还要出门见元锦沛,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肯定是费脑子的一天。 顾武之走之前双膝跪地向顾青初郑重磕了一个头,离开大堂时胸膛挺起,和当初知道顾青初醒了,连滚带爬的脚步有了鲜明对比。 回到房间的顾武之迫不及待地翻阅起了账本,提笔写着对书铺的计划,他太开心了。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张嬷嬷带个丫鬟端着汤水进来,满目慈爱道:“二爷,夜深了喝点汤暖暖胃。” 张嬷嬷是顾二爷的乳娘,在府中很有面子。她身后的丫鬟正是易容过后的影十三。 “二爷,这丫头怎么样?你现在还没个儿子,她们家每代都有四个儿子,好生养!”张嬷嬷在顾二爷耳边小声说着,影十三抓着托盘的手猛地收紧,原主当初和张嬷嬷达成什么协议了?早知道换个人了! “乳娘我现在没这心思,老祖宗给了我……”话没说完,顾二爷的妾室赶过来了,身后还跟着顾宛然。 柳氏知道张嬷嬷一直想要给二爷塞人,她当然要看住了。“二爷,咱们宛然今儿带回个好消息,她考进女学了!” “女学?好,好啊!” 大夏朝有女学,考入女学的女子都是十分优秀的人,在婆家会因此被高看一眼。 “以后缺什么书去书局拿,你父亲我现在掌管尚学书局了!”顾二爷哈哈大笑,这是双喜临门。 顾宛然抿抿嘴笑容羞涩地屈膝行礼道:“谢谢父亲。” 考入女学这是顾宛然当初为自己留的后路,谁知今年女学考试延后,不然当时父亲说要卖女儿,女学是会管的。 听到父亲说要管理书局,顾宛然心中微动,父亲开始变好了吗?顾宛然不想谈及所谓的父女之情,她不求别的,希望父亲不再沉迷赌博毁了整个家就好。 自从老祖宗醒来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变。顾宛然打心底里尊敬和感激老祖宗,他们顾家的天,重新撑起来了。 第十二章 被盗匪绑架了 和元锦沛约好下午相见,顾青初到了茶馆发现对方一个人在坐着喝茶,左右瞟了两眼并没有发现侍卫的身影。 看出了顾青初想法的元锦沛边倒茶边说:“他们的衣服太惹眼了,咱们低调出行即可。” 顾青初笑笑没有说话,暂且信了这个说法。 俩人没有在茶馆多逗留,按照元锦沛想法是在朝歌城四处逛一逛,顾青初也有这个打算,这是她来这个朝代,第二次出门,上一回只在朝歌城的主街走了一圈。 顾青初按照脑中记忆领着元锦沛转的同时,她也在仔细看着朝歌城。三十年间朝歌城的变化并不大,所到之处都和记忆中相吻合。 朝歌城是个占地不大的小城镇,唯一让大夏朝百姓记忆深刻的原因是这里出了两位英雄,一是宁良候,二则是大将军顾明华。 顾青初想了解朝歌城商铺的情况,所以出来到处看看,至于元锦沛……走了两条街的顾青初发现,对方心思压根不在朝歌城,俩人的情形是她打量道路两边的铺子,元锦沛打量她。 “元公子为何一直看我?”顾青初停下脚步,侧过身自直视元锦沛,她的帷帽只能让人看不清晰,并不是看不见,元锦沛的目光她完全感受得到。 元锦沛转了转扇子道:“有些好奇顾姑娘带着帷帽带着遮面巾,是有仇家不方面露面吗?有难处和我说,或许在下能帮忙。” 顾青初:…… 她没有对外露面的原因是接下来很多事情要伪装身份去做,如果所有人都知道宁良候的长相,有的事情就不方便她做了。 在手中还没有足够筹码之前,她不会轻易露面。 “天人之姿,凡人不可觑之。”顾青初颇为傲娇的说了一句,抬脚走了。 万万没想到会收到如此回答的元锦沛先是愣了下,然后轻笑出声来,望着顾青初的背影摇了摇头,眉眼带笑地跟了上去。 “听说了吗?十里坡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我才从三林山下来,没发现呀。” “难民全不见了!官府那边都开始派捕快调查了。” …… 两个男人边走边说,顾青初听了一耳朵,在十里坡的难民少说有两千来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仔细想想刚才来的一路,的确是没有看到难民的影子。 “元公子,今日我先失陪了……”有事这两个字顾青初还没等说出来,元锦沛便接过话来道:“你要去十里坡?” “是。”顾青初的确想去十里坡,今日出门她也想着要去十里坡看看难民们,顺道打听打听淮南青州那边的情况。 再听刚才两个百姓的话,顾青初待不住了。 “我也去,咱们一起。”元锦沛也听到了对话。 深深看了元锦沛一眼,见对方不是在开玩笑,顾青初说了好,俩人一起往城外走去。 朝歌的出城门口有租马匹的摊子,顾青初租了两匹马,俩个人骑马赶去十里坡。之所以叫十里坡顾名思义很简单,它是距离朝歌城十里外的一处大坡。 没用多久俩人便来到了十里坡,清楚地看到官府为难民们支撑的大棚子,虽然看着有些简陋,但很实用,在这样炎炎的夏日足够遮风挡雨了。 顾青初看到有四名捕快在棚子附近来回翻看着检查着什么,见到顾青初和元锦沛过来,其中一名捕快眼神不善,手握着刀柄走近问道:“二位是何人,来此处为何?” “这位是元锦沛元大人。”顾青初毫不犹豫的将元锦沛身份卖了出来,这样捕快应该不会没眼色过来询问她的身份了。 这个元阎王角色扮演正开心,被一个捕快无意戳漏了,迁怒她可不好。 “原来是元大人,小的眼拙请大人赎罪。” 整个朝歌城都知道从盛京来了位元大人,捕快自然有所耳闻,立刻收起了警戒的心退至一旁,天卫司办案方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捕快以为元锦沛是听说了难民失踪所以过来查看,当真是心系为民! 顾青初不知道,她只是介绍了个身份,便帮元锦沛收获了一颗中年男子的崇拜敬仰之心。 “今儿一早商铺的掌柜们来到县衙,说他们雇佣的难民都没有过来,让其余伙计来十里坡看看发现人都消失无踪了……”捕快向元锦沛报告着他们了解到的消息。 “这是我们来的第二趟了,仍没有什么发现,难民随身携带的包裹都拿走了,像是有计划的离开。” 顾青初听了眉头微皱,这些难民已经在朝歌城稳定下来,保证了每日有粥喝不会饿死,大部分难民还在城中找了活计,手中有余钱挣。就算有人不满现状要离开,也不该走得这般整整齐齐一个不落。 总会有人安于朝歌城的日子要留下来,难民们突然的离开一定不正常。 捕快汇报完称还有别的公事,骑马告退了,顾青初在棚子四处看看,想着会不会有别的发现。元锦沛跟在顾青初的身后,期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绕着棚子走着,就听耳边由远及近的传来阵阵马蹄声,顾青初眼看十来个身后背着刀的大汉骑马来到他们面前,元锦沛打量来得人,眼神微眯闪过一丝了然。 “呦,发现两只羊。”为首的光头男子摸了摸脑袋,说完话哈哈大笑两声。 顾青初将视线移到为首男子腰间处,上面挂着写有洪字的牌子,她立马明白过来,这是朝歌城附近洪家寨的盗匪们。 “带回去,有人来赎就放了,没人管就喂咱们后山的狼!”光头男子挥挥手,立马有两个人下马,拿着麻绳冲顾青初和元锦沛走来,俩人非常配合的让盗匪绑住手脚。 顾青初不担心接下来的处境,她身边的元锦沛就是自己安全最大的保障,天卫司总指挥使,若是让盗匪知道这位的身份,估计会跪着痛哭流涕把人放了。 顾青初不说元锦沛也不说,任由这伙人把他们带回了洪家寨。 第十三章 难民在洪家寨 洪家寨在朝歌城百里外的青洪峰,地势易守难攻,朝廷曾经多次派兵围剿,因青洪峰地势的原因,军队攻上来,盗匪们便退至山中藏起,后山藏有粮食月余不出都没问题,遂每次都没有剿灭干净。 再加上后来这伙盗匪只是打劫商队,并不伤及性命,朝廷就暂且放置在一旁。 盗匪将二人绑上之后,色眯眯的眼睛充满垂涎将顾青初的帷帽打掉,身段玲珑本以为是个美人,看清了原貌之后顿时胃口大失,蜡黄黝黑的皮肤,额头和脸颊一层坑坑洼洼的痘痘,丑陋极了。 这是顾青初在分析南蛮人的毒药时,用空闲时间自己特制的“易容膏”,用各种草药捣制,和面膜同功效。 她不会传说中出神入化将自己变成他人的易容术,好在她化妆技术还行,化完之后连玉镯都以为她是红颜醉发毒了。 出门练了一下手心血来潮化了妆,没想到眼下派上了用场。 “他娘的,怪不得戴帽子,快点戴好,影响老子的胃口。”盗匪骂骂咧咧地将帷帽重新扣到顾青初头上,离开的盗匪没发现身后顾青初投来冰冷的目光。 一旁的元锦沛在顾青初帽子被拿掉的时候,立马调转视线望去,待看清顾青初的脸庞时,印证了他对宁良候中了红颜醉的样貌猜测,不露面大概是因为如此。 传闻中宁良候美艳动人,如今变成这幅模样,想来不愿意让他人看到也实属正常,但是不知道为何,元锦沛总觉得有一股深深的违和感。 俩人被盗匪带进洪家寨,盗匪甚至没有蒙住他们的眼睛,众人皆知洪家寨如何上来,却谁也打不进来。 到了山寨门口,准备入寨才用黑布蒙上俩人的眼睛,然后七拐八拐带进了一间牢房中,只听一阵锁链划拉的声音,随之周围一片安静。 顾青初轻松将手背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拿下蒙眼的黑布,看清周围环境特别是瞧见元锦沛后,她有些语噎,和想的一样这里是间关押人质的牢房。 唯一和她想像不同的是元锦沛生动形象的扮演了一位“死人”,任由绳索加身而面不改色,找了个舒服的靠墙姿势然后一动不动。 让人闻风丧胆的天卫司元阎王这么逆来顺受?传闻中的嚣张跋扈没感受到,从头到尾怪听土匪话的,顾青初内心腹诽着走过去将对方的绳索眼罩解开。 “元大人,你有什么想法?”顾青初问道。 她已经知道难民消失去了哪里,想必元锦沛也察觉到了,那些难民全被抓进了洪家寨! 刚才路过某一个地方的时候,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不远处有很多的人在,盗匪为什么会去十里坡那边?两者一联系,顾青初心中有了谱。 元锦沛活动着手腕,压低声音回复顾青初:“难民都在洪家寨里,咱们出去看看?” 顾青初附议,接着她看见堂堂天卫司总指挥使向自己借了发簪,对着锁眼划了两下,咔哒锁开了。 “这种锁是最好解的。”元锦沛语气里仿佛还有点对解锁难度太低的失望。 顾青初:…… 她不予置评。 由于顾青初和元锦沛特意表现出来的纯良太具有欺骗性,盗匪们主意识把俩人归类为富家千金和公子,吓一吓会直接尿裤子的怂蛋,所以看管的并不算严格。 顾青初元锦沛到洪家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现在天彻底擦黑下来,更加有利于隐蔽,明日盗匪们会来询问他们家里的情况,然后寄勒索信。 一般抓回来的人质,第一天不管不问饿着,一宿的时间人质就会凭借自己的想象吓到自己,第二天问什么说什么,不敢有花心思。 洪家寨的盗匪向来如此对待人质,这样反倒有利于顾青初元锦沛二人逃跑。 出了牢笼,除了绕开门口看守的盗匪外,俩人往后的一路都没有看到人,明明来的时候这里基本上每一段路就会有两人站岗,路过还要亮出身份牌。 “这不是在害你们,而是在帮助你们,加入了我们,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远处若隐若现传来一阵激情昂然的男声,俩人顺着声音寻去,看到了大片的火把,怪不得一路上不见盗匪,大部分洪家寨的人都在这里了。 不只是盗匪,在场的还有消失的两千余名难民。 “加入洪家寨,顿顿有肉吃,天天有酒喝,不比你们喝白粥干累活容易?你们是不是怕当了盗匪连累家人?没关系,我们老大为你们想好了办法,一路逃难过来或者在南边那些死掉的人,你们可以冒名他们加入我们洪家寨,这样大家就没有后顾之忧……” 一名看起来很斯文穿着蓝袍子的男子奋力游说着,底下的难民们脸上带着对自己处境的惶恐,如果没有洪灾,大家在自己的家园都是良民! 当盗匪不仅是自身的安危,还会连累亲人朋友,什么冒用姓名那都是骗没脑子的人,难民们或许大部分人没读过书,但他们知道事理。 若是在没稳定生活之前,为了活命他们或许觉得盗匪说的对,可现在朝歌城给他们饭吃,有活干,城门口也贴了朝廷的告示,后日开始会在城镇附近建造房屋,保证难民们的冬日生活。 洪水一点点退去,朝廷已经派遣了军队前往淮南地区,为百姓们重建家园,最迟明年春,便会让灾民们重新返乡。 在对抗南蛮人的同时,朝廷也没有忽视灾情,下发的指令传达至各地,要求每个县衙每天都要有人在公告前为难民讲解一遍。 顾青初没想到朝廷能够做到这一步,不得不说,新上任的小皇帝让她刮目相看。 这则通告在元锦沛来的第二天发布,因为有元大人坐镇,朝歌城的当官们丝毫不敢懈怠,所以难民们面对盗匪的诱惑,才会如此沉得住气,他们还想回家乡,继续好好的生活。 洪家寨近八百盗匪,各个手拿弯刀凶神恶煞,他们将难民们围在一个圈内,其中一位白胡子老者突然在蹲着的难民中站起身,大声喊道:“为匪连累全家,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子孙后代,誓死不从!” 一句话喊完,他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老者被盗匪用刀直接刺穿了胸口,难民们脸色骤变,盗匪们的威胁态度不言而喻。 顾青初面容整肃,看了眼不远处盗匪们的粮食仓,心中有了计策,起身正欲偷偷溜走,发觉肩膀被紧紧握住,顾青初回头,只见元锦沛额头青筋暴起,眼睛猩红脸色惨白,浑身打着哆嗦。 第十四章 红颜醉君子枯 仔细观察了下周围确定没人注意他们这边,顾青初将元锦沛扶着带到更加隐蔽的地方,为他诊脉。 手指搭在元锦沛的手腕处,顾青初眼中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深,脉搏杂乱无章,忽快忽慢,每过一小段时间,甚至还会有长时间的停顿,这不是健康之人该有的脉搏。 那边的盗匪们还在威胁着难民们,眼看着要杀第二个人了,两边情况紧急下,顾青初先将元锦沛藏在草垛旁,用稻草盖在他身上,然后拿着一柄火把,躲过盗匪的视线范围,趁着没人发现丢进粮仓里。 等从粮仓顶尖看到冒白烟窜出了火苗后,顾青初压着嗓子学着男子粗狂的声音道:“着火了,快来救火呀,粮仓着火了。” 洪家寨的粮食储藏方面很严谨,平日里会有多名盗匪看守,顾青初能够如此轻易点燃了粮仓,因为这是盗匪们给难民展示实力用的。 为了证明洪家寨有足够的粮食养得起两千来号人,不管是粗粮细粮拉出来全摆在了寨子里,让难民每天都能够看到。 这些粮食不是个小数目,盗匪们哪里还有心思去做对难民打个巴掌给甜枣的事,大部分人跑去救火,剩下一部分的人将难民们带到原来的地方关起来。 为了控制住难民,盗匪们用着对付人质的计策,将人绑来后不给食水,这些难民已经饿一天了,虚弱的脾胃和盗匪的弯刀让他们无力反抗。 趁着夜色重人影糟乱,顾青初从一旁晾衣杆子扯下褐色粗布,披在自己的身上,让她看起来不那么醒目,元锦沛是黑衣所以不用遮掩。 顾青初走到关押难民的地方,在旁边找了间小房子躲了进去,里面装的全是柴火,一般人不会进来。 拿起腰间佩戴的玉佩,顾青初用力掰开两半,中间镶嵌着一粒白色的药丸,这是顾青初用来以防万一的准备,眼下拿出来给元锦沛用,防止他因为疼痛而发生休克昏厥。 她和元锦沛在一起,对方有个五四三,即便自己是宁良候也跑不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元锦沛在朝中的势力和皇帝心中的地位,谁也抵不过。 捏着元锦沛的下巴,将药丸递过去,还没等碰到嘴唇,只见原本还痛苦神志不清的人猛地睁开眼睛,如鹰隼一般锐利漆黑的双眸紧盯着她,仿佛自己敢轻举妄动一分,下一秒就魂归西天。 极具攻击性充满防备的眼神让顾青初一愣,元锦沛反扣住顾青初的手,哑着嗓子低沉地问道:“你做什么。” 这才是元锦沛的真面目,众人口中狠辣果决,专权豪恣的天卫司总指挥使,这些日子温和都是伪装的假象。 她也从来不觉得元锦沛如表现的一般谦和。 “对你好的药。”顾青初说完强硬地塞到元锦沛嘴巴里,不管对方什么态度,现在只能听她的。一个疼到浑身颤抖的人,此刻表现地再凶神恶煞,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刚才的举动已经消耗了元锦沛所有力气,靠在墙面上他心绪起伏不定,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鱼肉的一天。 闭上眼睛的元锦沛,因为身体的疼痛微喘着粗气。每三个月才会发作一次的毒,不知为何这次提前了大半个月。 元锦沛身上的毒叫做君子枯,发作时疼痛难忍,身上的经脉仿佛被匕首从头到脚的挑出割破,毒发时间为一个时辰,每当这时元锦沛是最虚弱的。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能够轻易将他杀死,所以他会牢记毒发日子,那天选择呆在府内密室中。 这次的发作让他措手不及,中了君子枯数年,毒性发作日期没有一次提前,为何来到朝歌就变了,问题一定出在顾青初身上。 太后当时指派元锦沛来朝歌,一是为皇帝办事,二是为了解开他身上的毒。 君子枯与红颜醉出自东域月神教,此乃江湖魔教,当年因为宁良候中毒时月神教突然销声匿迹了,到如今依旧没有任何关于月神教的风声消息。 红颜醉和君子枯两毒物也因此在江湖上失传了,元锦沛身上的君子枯是三皇子所下,当时如果没有元锦沛,中毒的便是小皇帝了。 三皇子争储失败后,严刑拷打下说君子枯是多年前他母妃从东域弄来的,没有解药。 太后想顾青初能够解开红颜醉的毒,那么元锦沛身上的毒也有希望,所以将人派来了。 元锦沛对此是不抱希望的,红颜醉和君子枯虽然出自同一地方,但毕竟是两种毒,是不一样的。 现在证明……是他想的理所当然了。 毒性提前半月的发作,和渐渐舒缓的疼痛都告诉他,顾青初对他的毒有很大影响! 距离他发毒不到半个时辰,身上的疼痛感居然减轻了,这是以前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元锦沛心中的波涛汹涌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给我吃了什么。”元锦沛清清嗓子,字字清晰地问道。 顾青初一直从门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今晚西南风,粮仓火势太快,连带地点燃了一旁新加盖的房屋。 盗匪对难民承诺每个人都有地方住建到一半的房子,也被她不小心烧掉了。 “好多了?”元锦沛的声音有些中气了,之前的话都是气声发出来的。 从门口走回来的顾青初重新伸手给元锦沛摸脉,发现脉象已经平稳了下来。元锦沛这次没有阻止,任君采撷的配合模样。 “你应该暂时没事了,给你吃的是我自制的止痛丸。”聪明人不会问不该问的,顾青初对于元锦沛身上的不正常提都没提。 “还有多少,卖给我,多少银两都可以。”可能刚刚“大病”一场,所以不自觉卸掉了些许的伪装,元锦沛话语中带有一丝霸道。 元锦沛出手必然大方,顾青初承认自己有些心动,她想要银子,但更要命。 这个药丸一共只做出两粒,另一粒她要留着自己保命,而且这样药是有限制的。 “没有了,这种止痛丸效果很好,吃了一粒半年之才可以服用下一粒,不然伤及脾胃对身体不好。”顾青初拒绝着,随即转移话题说道:“现在得赶紧离开这里,明日盗匪做饭来柴房咱们就暴露了。” “不用担心,先休息。”说完,元锦沛闭上了眼睛,不想多聊的样子。 顾青初:………… 这到底是不是自己不给药丸,所以在摆脸色? 元锦沛说不用担心,顾青初就真的不担心,将披在自己身上的粗布铺在地上,躺在上面很放心的睡起觉来。 良久,呼吸声渐渐平稳,她睡着了。 元锦沛睁眼眼睛,看着背对着他的顾青初目光幽深,犀利如刀。 第十五章 情况发生逆转 洪家寨内地势险高,易守难攻是优点,不好的一面便是缺水,打的井不出水,寨子日常用水需要去后山取,火势越来越大水缸里的水不够用,盗匪们架着马车去拉水。 一趟趟的来来回回,天擦擦亮时终于将火灭掉了,搭着一半快要完成的房屋梁架子被烧塌了,重新建起需要时间和精力,粮仓的粮食毁了大半,这行火灾洪家寨损失惨重。 大半夜不停的奔波灭火,盗匪们脸被浓烟熏得发黑,衣服被火星烧的全是洞洞好不狼狈。 “大哥!粮仓周围我们没有放火把!”看守的人被压着跪在洪家寨盗匪首领的面前颤抖着说。 今日是别的兄弟叫他去充人数,因为难民数量多怕兄弟们人少威慑不住,又说粮仓在寨里,全是自己人不会有问题,所以他才去的。 看守粮仓的人为自己解释着,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盗匪老大一刀砍了头。 “不好了不好了!老大,山门口有人进攻!对方数量大概在一百来人左右,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不像官府的人。”哨岗的盗匪气喘吁吁来报。 盗匪首领甩了甩还在滴血的刀尖,嗜血兴奋地笑道:“格老子的,来了一帮送死的,兄弟们跟我上去把这些弄死,泄泄今晚心里的火气,不管是哪路鬼怪,敢来洪家寨闹事,得把命留下!” 盗匪们跟着首领的话,举着弯刀一遍遍齐喊着把命留下。 一旁被关押的难民们听到动静瑟瑟发抖,这些都是穷途末路的恶鬼,杀人不眨眼!不知道他们的明天会怎么样,每个人的内心都害怕极了。 首领走在前雄赳赳气昂昂,站到寨子门口的高台上对着底下的人大喊:“你们是哪路人,死后我也好给你们立个碑!” 挑衅的话音落下,首领身后跟着的盗贼们哈哈大笑,嘲讽之意满满。 嗖地一声,一根箭由下射至高台上,穿透了盗匪们的盾牌,从首领的头皮擦过,深入后面的柱子约半寸。 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放在了射来的箭羽上,白色羽毛上有个红色圆圈,图案中间写着一个字“卫”。 ——这是天卫司的箭! 天卫司的箭乃元家独制能够射透普通盾牌,除非玄铁挡之,这是大夏朝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见到这样的箭,不用过多怀疑,对方一定是天卫司。 “天、天卫司!” 一名盗匪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胯下已经湿了一滩,他被吓尿了。 刚才气势十足的盗匪们心里都虚了,士兵他们敢打,死对头他们敢拼,但对上天卫司真没辙,这不是胆量的问题,而是实力差距太大了。 “不知各位大人前来,宋某有失远迎,敢问各位来我洪家寨所谓何事?”首领蹲在高台的石头后扯着嗓子喊,第一次如此文绉绉的说话,身子不敢站直生怕头露出来被一箭毙命。 想到寨门前有一百来名天卫司侍卫在,他就胆颤心惊,这帮爷爷们不是普通的士兵,他们若是按照以往的行为敢躲回后山,这一百人便能深入后山将他们杀了个干净。 盗匪首领为什么这般害怕,因为在没成立洪家寨前,他在另一处寨子当二把手,不知道当时的老大怎么惹到了天卫司,直接被一锅端了。 他能活下来全靠命大,心的位置靠中间些,在天卫司侍卫用刀捅胸口确认死亡时,由此逃过一劫。 当时他待得寨子,是洪家寨规模的两倍,而攻打寨子的天卫司侍卫五十人不到!这是他怕的原因,一切实力至上。 “竖起白旗,打开城门让我等入寨,否则死。”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听到天卫司侍卫这句话后,首领便吩咐下去打开城门,然后亲自迎了出去。 天卫司没必要和他们玩计谋,首领心中有数。 侍卫们进了寨子,留守在寨内的盗匪们见状不解,这些人为什么被首领带进来,一个个拿着刀盯着天卫司众人,随时要动手不服的架势让首领冷汗直流。 “都给我放下,这是天卫司的大人们,你们都老实点。” 听到天卫司三个字,大家表情都变了,有所耳闻!纷纷避开光芒不再直视,首领都要屈膝讨好,他们可不敢放肆。 天卫司为首的男子没管盗匪们是什么态度,他径直走到寨子外围的柴房抱拳单膝跪地,其余天卫司侍卫随即纷纷跪地。 “尔等来迟,请大人恕罪。” ——吱嘎,柴房的门打开,元锦沛走在前顾青初跟在他侧身,俩人走了出来,光头男子看清是谁后,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落。 眼下还有什么不清楚,他们撸来的人是来朝歌城的钦差,天卫司的大人! 如今元锦沛的身份还没传开,朝歌城的百姓和外面传的消息都只当元锦沛是天卫司的一个官,并不知他就是总指挥使。 只是天卫司一个管事的大人身份,也足以让人忌惮。 原来是早就留好了后手,怪不得昨晚让她放心,顾青初跟在元锦沛身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同时心中腹诽,她是个睡姿很好的人,就是这样在柴房睡了一晚,头发也有些微乱,而元锦沛从被抓来一路颠簸,到经历毒发,在柴房靠了一些等等情况。 现在看来仍然衣服整洁,头面端正,没有一丝落魄的样子,实在厉害。 撸了天卫司的大人,按照天卫司睚眦必报护短的行事准则,他们会是什么下场?盗匪们心有些慌,事情搞大他们收不了场了。 “将难民放了,带回十里坡安置。”元锦沛吩咐着,侍卫得令。 三两步走到首领面前,勾勾嘴角道:“找个地方坐下咱们谈谈?” “您请!”首领低着头态度谦恭极了。和刚才吆喝骂格老子的模样判若两人。 元锦沛走了两步,发现顾青初看向另一边发呆似的,轻轻咳嗽两声,见顾青初回过神跟过来才继续走。 顾青初没做别的,是在找被绑来洪家寨时,那个摘了她帷帽骂她臭的盗匪。 说到有仇必报这点,宁良候也不遑多让,当年跟随顾青初的部下,深知这位主子是个记仇的主,千万不能惹。 洪家寨的五角亭,这是寨子里唯一看起来风景优美,适合谈话的地方了。 元锦沛坐下后,顾青初跟着坐在一旁,盗匪首领不敢和其同桌坐下,站在厅外准备听着训话。 心想韩信当年能受胯下之辱,今日的他这位大人让他做什么自己都能忍,只要留的一条命在,他不想死。 第十六章 南蛮人的弱点 元锦沛拿起桌上的茶壶,想给顾青初倒杯茶水,发现茶杯缺个角,茶叶发黑一看就是次等茶,嫌弃的把茶壶放回原处,发出的轻微碰撞声,让盗匪首领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要招募难民。” 元锦沛问的话也是顾青初心中想问的。 如果是洪家寨想要扩大人数实力更强,绝对不应该在这种节骨眼大张旗鼓的将难民掳走,官府迟早会调查到他们的身上。 偏居一偶的盗匪们此举就是明晃晃向朝廷宣战,届时不是他们躲在后山月余就能算了,就算等半年士兵们也要守着将人铲除干净。 此等招兵买马行为和谋反无异。 盗匪首领不敢直视元锦沛低头瞅着地面,眼珠转了转舔了舔嘴唇道“百里外的清风寨和洪家寨有过节,小的想带着难民将他们洗劫了。” 元锦沛视线看了眼守在厅外的侍卫,属下立马意会,一脚踹向盗匪首领膝盖处,登时人跪倒在地,侍卫训斥道:“大人与你谈话是愿意给你机会,再敢耍花样就地正法!” “是是是,大人恕罪,小的都说都说。”盗贼首领求饶,心里后悔,明知道天卫司不是好糊弄的人,自己还敢班门弄斧,小命都要没了! “是小的听到消息,说朝廷给淮南赈灾的银子路过朝歌,小的想干最后一票,然后归隐山林,让难民加入洪家寨,为了让他们给我们打前锋送命,然后把罪名推到他们身上。” 被吓了一下后,盗匪首领把之前的计划都说了,因为打劫官印是重罪,现在没发生他自然不敢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想着隐瞒起来,没成想瞬间被看透了。 如此一说便通了,顾青初微微点头,怪不得洪家寨的人下血本招揽难民们入伙,这是打算让他们送死,如果真成功了,赈灾的银两足够这些盗匪后半生无忧了。 “消息从哪里听来的。”元锦沛追问。 盗贼首领抖抖嗖嗖说是寨里黄二回乡返寨的时候碰到的。元锦沛让盗匪首领去把那个人带来,结果发现那个人不在了。 据宅子内的人说,几天前黄二出门办事便没回来,大家见怪不怪,兜里有银钱了在城里找花娘流连几日很正常。 “带走。”元锦沛没再追问,直接让侍卫将人带走。 黄二这个人需要查。 * 天色渐阴,乌云笼罩住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随着云朵越聚集越多,雨势越来越大。 官府士兵收到消息赶来了洪家寨,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骑马现行离开,留下侍卫和官兵一起押送盗匪下山。 这是知府大人向元锦沛请求的,他怕天卫司不再盗匪们反抗士兵抵抗不住。 顾青初说她着急回家报平安,其实是因为南蛮人的毒今日结果出来了,下午还要以宁良候的身份接待元锦沛,需要赶紧回去准备。 一路上快马加鞭,顾青初将元锦沛落后好远,每当她以为甩开元锦沛了,下一刻再回头人就在她不远处。 这样一前一后直到城门口,俩人就此分道扬镳。 府中的玉镯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了,想着下午之前小姐若是不回来,她只能拿宁良候的令牌去府衙报官了。 见到顾青初平安归来,玉镯抚着胸口道:“我的小姐呦,你终于回来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顾青初对玉镯说了她遇到洪家寨盗匪的事情,玉镯听了泪眼涟涟。 “老天不长眼,小姐你这么好的人,怎么这么多难,今儿我才体会到你的不易,如果是以前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还能找你的幕僚或者信任的部下去求助,可今日我却发现无人可找,我都没意识到,现在不是三十年前了……” 越说玉镯便越心疼顾青初,如今小姐醒来是孤零零的,落差之大她应该早就有所感受,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傻气,当年的不比这难多了,不还是被我逆境重生,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了。”说完,顾青初拍了拍玉镯的肩膀,然后进了药房。 她清楚玉镯,是个压不垮乐观的小草性格。 果然,那头玉镯立马想开了,现在的处境难,但比以前已经算是很好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小姐身边还有她,自己以后一定做事要更加稳妥,不能拖了小姐的后腿! 她得好好琢磨琢磨给小姐找几个可用的丫鬟,最好机灵点她从小培养这样才忠心,明儿就去牙行挑几个去…… 到了下午,元锦沛来了宁良候府,南蛮人的解药制作出来了,不仅如此,顾青初还给南蛮人准备了份回礼。 “南蛮人阴险狡诈,为了让毒性发挥最大的利益化,中毒之人缠绵病榻数月不死,且具有传染性,也因此给了病人救治的机会……” 顾青初讲着解药如何使用,然后又让玉镯递给元锦沛满满一木盒子的紫色药丸。 “这是?”将解药和配方收好的元锦沛不解的问道,刚才的是解药,这些又是什么? “南蛮人既然敢用毒药,咱们大夏不回击岂不是很失礼?” 元锦沛听到这句话微微挑眉,眼中闪过笑意,配合的问道:“确有些失礼,不知宁良候可有高见?” 这也就是元锦沛,换一个别的官员来,绝对不敢接话,对南面的手段有对战的将军,决策有圣上下令,万万不敢置喙。 顾青初满意元锦沛的态度,这是要和她狼狈为奸、不对是志同道合了! “我与南蛮人曾经交手深知对方的弱点,他们天生对荨草过敏,误食轻则全身瘙痒四肢麻痹僵硬,重则全身无力行走不得,这是荨草做的药丸,你只需在上游投到水里即可” 当年顾青初用这点把南蛮人整的哭爹喊娘,岂止是一个惨字,如今因地势原因,南蛮人可以肆无忌惮的下毒,但夏朝不能。 土地上都是大夏朝的子民容易误伤,用荨草药丸则没关系了,夏朝的百姓不怕这个,只有南蛮人特有的体质会中招。 这点是顾青初后来发现的,那时候南蛮兵们已经节节败退,剩下一小股的势力在逃窜,从俘虏身上发现这点后,顾青初运用在那伙势力上。 让对方苦不堪言,几日后主动出来投降了。 因为是战争后期,这个方法没有广泛使用,所以众人也不只,就连南蛮人只当是顾青初下毒了。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弱点被顾青初掌握住了,这一点运用好了,打退南蛮人不在话下。 这不单纯是回击,也在给元锦沛人情,这个信息现在除了宁良候,可只有元锦沛知道。 第十七章 姑娘被欺负了 “若南蛮人被击退,宁良候功不可没。”元锦沛肯定的称赞道。 顾青初笑笑并未推脱,她把这点告诉元锦沛,对方如何利用其余得益她不管,但表面上功劳她要分点的,听元锦沛如此上道的说,顾青初心下满意,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沟通。 “听说元大人剿了洪家寨,如今朝歌城内百姓都在歌颂元大人是为国为民的好官。”顾青初毫不吝啬的夸赞。 朝歌城的百姓算是见识了天卫司办事多有效率和权利有多大! 那些盗匪按理来说最快也要秋后有判决,按照流程罪责过多需要一层层往上批报,结果天卫司插手,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八百盗匪全部宣判流放至千里苦寒之地,明日军队来,官府直接把犯人移交即可。 洪家寨的盗匪是朝歌城百姓的一块心病,虽然盗匪不常出山,但每次从青洪峰借道走都要胆战心惊。 如今盗匪被剿灭,那段路安全了,普通百姓也敢去青洪峰那边活动了,靠山吃山,之前有洪家寨盗匪在,没人敢往那边去,青洪峰出了名的“富山”,野味野菜野果等,是周围山峰产物最多的。 盗匪被剿朝歌百姓对天卫司印象愈发好了,提起天卫司皆笑容满脸嘴上尽是夸奖之词,众人最初心里对上头人物有些畏惧的心思,发生了剿灭盗匪的事情,突然觉得天卫司大人们那冰冷的面孔下,有一颗热心肠。 天卫司在文武百官面前向来跋扈的很,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但不会知道为什么天卫司就是得民心,一样做事,偏偏百姓们就是记得天卫司的好。 这可能是种玄学。 元锦沛和顾青初客气了几句后,突然话锋一转:“宁良候身体恢复如何了?” 她私下和元锦沛见面表现明显是自己已经康复了,但若是宁良候身份她现在还应该虚弱些,她把朝歌城内的事情解决好,才准备赴京面圣。 “暂时无碍,需要静养一些时日。”顾青初说了个可进可退的回答。 “那真是可惜,不然这次宁良候可以和我一起回京了。”元锦沛状似惋惜的摇了摇头。 顾青初听了眼睛一亮,元锦沛要走?也是,来朝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南蛮人的毒,如今有了解药,还有了对付南蛮人的绝招,自然没必要多留。 “元大人要离开朝歌?碍于本候身体欠佳,无法为元大人亲自践行了,来日到了盛京再请客赔罪。”顾青初说罢还状似虚弱的咳了咳,两声过后接着道:“不知元大人准备何时离开?” 元锦沛垂眸眼神中闪过不可查的微光,淡淡说道:“明日。” 顾青初闻言心中微喜,朝歌城有元锦沛她做事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对方看透了什么然后妨碍她。 元锦沛私下对她有所监视,说明对她还是不放心,对方阴晴不定的性子,现阶段看来没什么威胁,谁知道以后是敌是友,眼下不方便撕破脸,所以元锦沛说要离开朝歌顾青初松了口气。 她对上这位朝廷新贵暂且避开锋芒。 * 第二日,天卫司如来时一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朝歌,只不过和这次多了百姓们的夹道欢送。 朝歌城和附近城镇的官员们都松了口气,活阎王终于走了! 经过朝廷的安排,难民都在各自就近的城镇落脚,两千余名难民在朝歌稳定生活下来。 顾青初开始着手管理顾家的产业,她若想恢复到曾经的荣耀,银钱必不可少。 当年作为华夏首商的顾家手中铺子很多,只不过都变成了“死铺”,宁良候名下铺子在朝歌地界的铺子,自家族人买卖管理又有嫡系在旁允许,没什么难处。 外地的铺子就由不得这些族人了,族长多次让顾文之兄弟俩将外地的铺子兑出去,兄弟俩拒绝了,这可能也是他们面对族人唯一硬气的一次。 二人直言那是老祖宗的产业,他们卖了整个顾氏族人都被戳脊梁骨,族长不死心,去过外地的几个铺子想要管理权,结果被掌柜怼了回来,表明不认识顾氏族长,只听宁良候命令。 如有人撒泼,他们就告官。外地的掌柜顾长风等人根本左右不了,一开始那些掌柜带着忠心,日子长了几十年过去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有的掌柜去世变成他儿子掌管,这部分的人忠心更是淡了一层。 所以这些铺子成了死铺,要么掌柜离开铺子关门,要么掌柜有私账,对外说收支平衡撑着铺子,实际上无数银钱进了自己的腰包。 如今的顾家一摊子乱,顾青初迟早要去盛京,在这之前,她要将顾家归置板顺,顾家内部平稳了才能撑着她对外。 “这两天顾武之将书局经营的如何了?”顾青初将管家唤进来问话。 她在书房翻阅账本,这些都是去年外地铺子的掌柜们奉上的,一团乱,除了个别几个铺子剩下那些全在糊弄。 她中毒后,一些个小跳蚤都蹦跶起来了。 管家的小儿子孟全跟在顾二身边,是顾青初吩咐的,一句这孩子品行不错让他跟着顾武之,管家眼泪都要下来,老祖宗赏识,跟在顾二爷身边未来有出路,管家感激涕零带小儿子给顾青初跪下,发誓一定好好干活云云。 “二爷近日十分用功,书局的老掌柜是顾族长妻舅,倚老卖老,二爷不吃这套,他……”管家讲起了顾二智斗掌柜的事情。 顾二怕这个掌柜吗?以前他是怕的,害怕对方去族长告状,然后族长在用族规来罚他,但现在不怕了,他背后也有老祖宗! 以前的退让是情势使然,不是他没法子对付他。 不想辜负老祖宗期望要大干一场的顾二和孟全主仆二人,阴谋阳谋整的原掌柜苦不堪言,最后去找顾长风说道,被骂了回来。 从那以后,掌柜老实了,顾武之知道,因为有老祖宗在顾长风不敢做什么,以往不用掌柜去找,他早过来撑腰了。有了开局的胜利,顾武之干劲更足了。 听老管家的汇报,顾武之的确是在努力踏实经营书局,没有敷衍。顾青初正欲交代管家事情,玉镯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过来,呼吸起伏脸憋得通红,这是气狠了。 走近屋内,玉镯行了个礼,顾青初挥手让管家下去,然后问道:“有什么事?怎么气成这般?” “小姐,宛姑娘被人欺负了,那厮大言不惭还敢说老祖宗你……”玉镯将回来报信丫鬟的话重复了一遍。 “宛姑娘现在在何处?”顾青初语调清冷的询问。玉镯知道,小姐面无表情代表她真的生气了。“文轩社,那厮现在还在那里大放厥词,是小丫鬟救主心切偷偷回来禀报的。” 顾青初冷笑一声,将手中账本砰地合上,拍了下桌子压着火气道:“今天得在朝歌城露个面,让一些人清楚的认识到宁良候醒了,顾家的后辈有人撑腰。” 不然总有拿不长眼的还像以前一样觉得她顾家随意可欺! “玉镯,叫管家将府中下人集合,随我出府。” 第十八章 老祖宗驾到了 醒后的顾青初第一件事情便是规划府内下人,她重新制定了府规,让原本懒散的下人们变得有秩序起来,所以元锦沛初来朝歌的时候才会什么都调查不出来。 顾青初让管家新买了一批年轻小厮,每日在外院巡逻,管家找了一名曾经走过镖的镖师训练这些小厮。 一个来月的训练成果是有的,他们走出去有战斗力,看起来足够唬人,比之前那些外表瞧着一推就倒的小厮们强太多了。 叫了二十名身体强壮的小厮,各个腰间佩戴着红色柄把的刀,威风凛凛。 这是顾青初从库房拿出来,曾经是顾家军的配刀,在大夏朝一把好刀可以换数两银子,而几两银子便是穷苦人家一年都用不上的花销,所以一般人买不起刀。 府中小厮有配刀要么是这家府邸相当富足,要么是在朝为官,小厮即使身边的护卫。京城中这种情况常见,但在朝歌,除了府衙,眼下宁良候府的小厮是独一份。 坐在带有顾家主嫡图腾的轿子上,顾青初前后各有十名带着配刀的侍卫。侍卫各个腰杆挺拔,身材高大,他们走路目视前方,不像别人家的小厮眼神乱飘,他们更像是有纪律的军人。 等下,轿子中做的人,该不会是宁良候?!百姓们如此猜测,有好信的一路跟着。 文轩社是朝歌城内小姐公子们平日作诗赏画的地方,今日的聚宴由太守之女张若蓉所提,顾宛然虽是庶女,却是顾二爷唯一的女儿,所以有了名额。 之前相聚过几次,闹得不是太愉快,大夏朝对男女大防不算苛刻,所以每次诗社相聚公子小姐都有,但都有相同的一点,他们都是嫡脉。 看不起顾宛然是庶出只是其一,其二便是因为顾宛然有顾二那样的父亲,每次邀约都是看在宁良候的面子上不得不邀请,又不甘心带她一起玩。 所以她们都若有若无的孤立顾宛然,两三次过后,在收到帖子顾宛然便找理由推脱了。 这次是顾宛然来参加,是因为受了父亲的影响,父亲说以后走出去要有底气,不能丢了老祖宗的脸。 老祖宗也说过,顾家没有怂人,所以她要去参加,无人理便无人理,大不了当做去品茶好了。 谁知道今日张若蓉的表哥范魁也来了,范魁是礼部尚书独子因在盛京不学无术,被他父亲丢到朝歌来,让他老实待一阵子养养性子。 结果可倒好,朝歌不必盛京,最大的官就是个知府,在这里范魁成了小霸王,谁也不敢惹,反而更加无法无天。 也不只怎么了,文轩社那么多人,他偏就瞅着顾宛然不顺眼,时不时言语讽刺两句,惹得顾宛然白了脸。 其余小姐们自然乐得看热闹,有时还会煽风点火,顾宛然一般是当做听不到,充耳不闻对方说着觉得便不说了。 今日对方又刺了两句,顾宛然本想当没听到,结果对方提到了老祖宗。 “听说你家老祖宗醒了?真的假的?她怎么没出来让我看看呢?”范魁吊儿郎当的用脚踢了下桌子,提起顾青初来态度很不恭敬。 若是平日说她,顾宛然便忍了,这次忍不住回了句:“我家老祖宗乃当朝宁良候,你一小辈有何资格让她老人家出门给你看?” 话语中的鄙夷登时让范魁气的涨红了脸,当着这些众人的面,顾宛然给他没脸,正是要面子的年纪,范魁火气唰地起来了。 “也是,躺在府里三十年,醒了估计也腿脚动不得!”范魁说了这句还不过瘾,又道:“听说你父亲要将你卖了,怎么过几日我是不是会在万翠阁能点你了?” 万翠阁是朝歌城内的花楼,这话说着歹毒,脸皮薄的女儿家听了简直是羞死过去,顾宛然很冷静,虽然气得整条胳膊都在抖,但她依然记得老祖宗在教父亲面对顾氏族人时的那句话:你是顾家的子孙,面对外人腰板挺直不许露怯,只要你姓顾,你就代表顾家。 我姓顾。 顾宛然心中念着这三个字,忍住想要流泪的眼睛,仰着下巴怒视范魁,这幅不服软的态度,范魁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哪个人对着他不是低头乖乖挨训! 接下来的范魁的话更加刺耳难听。 原本看热闹的小姐们都面露不忍,虽然她们看不上顾宛然,但范魁今日太过分了,碍于范魁的身份,在场的男男女女竟然无一人敢站出来劝一句话。 他们怕把范魁的火引导自己的身上。 “范魁你不要欺人太甚!”顾宛然娇喝一声,仔细听她嗓音有些颤抖,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给老祖宗给顾家丢人。 “我今日就欺负你了怎么着?你家那位卧床的老祖宗拿着拐杖打我不成?”范魁一脚踹翻了顾宛然面前的桌子,茶水撒在了顾宛然的裙摆上,零星挂着的几片茶叶。 范魁发出一声嗤笑,转身下楼,边走边甩手道:“我等着你家老祖宗来找……” 我字还没等说出口,台阶才迈出一步,他整个人就往后飞了起来,直接趴在了刚才他踢洒的茶水上,身上泥泞一片。 谁敢对范魁动手? 众人视线望向楼梯口,只见一位头戴帷帽身着暗红色襦裙的女子走了上来,鞋尖和腰带处镶嵌如拇指大小圆润的珍珠,吸引了小姐们的视线,来人一定身份不低。 张若荣眼睛都直了,当年她随父亲进京去祖母家,有幸见过宰相夫人,对方鬓发的珍珠都没有女子鞋尖儿上的珍珠品相好。 女子不理会众人直接走到主位坐下,对着顾宛然招招手道:“宛然,过来。” 顾宛然楞了,她没想到老祖宗回来,腊梅回府真的求来老祖宗了!顾宛然嘴唇动动,想说什么但她怕开口就哭出来。 “是,老祖宗。”顾宛然强压心中的情绪,行了个礼,然后莲步走到了顾青初身边。 老祖宗?! 顾青初的称呼镇住了在场的人,这个说话声音十分年轻的女子,是顾氏的老祖宗宁良候?! 第十九章 元锦沛没有走 跟着顾青初上楼的有四名小厮,他们守在楼梯口站在不动,腰间的配刀着实吓人,在场的小姐们变了脸色。 心想,今日的事怕是不能轻了了。 “你是宁良候?你敢打我,我让父亲收拾你!我父亲可是当朝礼部尚书大人!”范魁天不怕地不怕,对他来说,生活在朝歌这样小地方的宁良候,哪里比得上他在盛京当大官的父亲。 说完这句话,范魁等着对方露出惊慌神色然后阿谀奉承。 “你是礼部尚书范莫复之子”顾青初话语平平似问似陈诉。 “呵,怕了。”范魁以为顾青初被惊住了,扭了扭手腕,故作潇洒道:“今日给小爷道个歉,小爷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来人,掌嘴。”顾青初话落,在楼梯口的小厮应是走上来,两人将范魁手脚拿住,另外一名挥起胳膊啪啪打在范魁的脸上。 一下两下丝毫不手软,仅两巴掌下来,范魁的脸便肿起来。 “住、住手!”张若蓉鼓起勇气出来制止,向前一步走行礼:“见过宁良候,范魁是小女的表哥,望您手下留情,他是舅父的独子。” 顾青初一个眼神都没撇向张若蓉,言语平静仿佛没听到范魁哀嚎一样道:“宛然,刚才范魁刁难你,可有人为你说话?” “回老祖宗,没有。”顾宛然说的字字清晰。 听得张若蓉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宁良候的意思很明显,她没帮助过顾宛然,所以没有求情的面子。 整整打了几十个巴掌,范魁眼神都有些涣散了,顾青初这才叫停,那些小厮被训练的手中有度,出不了人命。 顾青初心里有数,围观的人却不知,一个个都吓傻了,没想到宁良候出手这么狠,是要把人活活扇死啊!本来想要求情给范魁卖好的心,立刻熄下去了。 宁良候好可怕,他们不敢说。 范魁的脸被打成了猪头,嘴角不受控制地留着口水,眼前冒金星,最是注重自己仪表的范魁此刻像个傻子。 “有些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范魁,你今日欺辱我顾家姑娘的事,不算完。” 撂了一句话,顾青初带着顾宛然离开了文轩社。 在场的人噤若寒蝉,宁良候身上的气势太足了,从她进来起,他们喘气都不敢大声。 范魁坐在地上被打蒙了,张若蓉吩咐身边丫鬟赶紧去府中叫人把人带回去,今日的宴会没人有心思在作诗赏画了! 回去的路上,顾宛然神情有些恍惚,老祖宗在维护她。 “老祖宗,谢谢您。”顾宛然红了眼眶,她第一次感受到家人的维护。 父亲向来是靠不住的,姨娘不管她在外面如何,一昧地让她交好那些小姐,然后嫁个好人家,说的那些委屈姨娘不理解,便是听了也让她忍忍,说成婚就好了。 到现在,她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事情,可今日,老祖宗握着她的手为她撑腰,对外人说,她是顾家的姑娘。 顾青初心中轻轻叹口气,小姑娘不容易,父母不靠谱,小小年纪就得为自己谋划,顾宛然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顾青初很欣赏。 “宛然,女学好好读,老祖宗看好你。”顾青初说着拍了拍顾宛然的手,话中带着一丝家人的亲近感。 顾宛然内心是自卑的,她需要认可需要肯定,顾青初的话无疑给了她力量,让她前行的道路上有了更加亮的光芒。 “嗯。”顾宛然重重地点头,然后神色有些担忧欲言又止道:“范魁他的父亲……” 大家那么怕范魁,就是因为他的父亲官位大,不知道会不会对老祖宗不利。 “无事,接下来交给我。”顾青初眼中划过暗芒,正愁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范魁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顾宛然心情轻松下来,这是她活到这么大最欢快的日子,有老祖宗真好,当晚顾宛然睡着嘴角都是翘着的。 * “……明日范莫复将会到达朝歌。”天卫司侍卫禀告着,书桌后坐着的正是本该在回盛京路上的元锦沛。 所有人都以为元锦沛离开了朝歌,其实他并没有走,马车上的是他替身,他依旧住在胡同巷子里,神不知鬼不觉。 他没打算离开朝歌,盛京无聊得很,朝歌的宁良候让他更加有兴趣,更何况还有毒发一事没弄明白,所以他打算暗中观察几日,看看顾青初有没有别的猫腻。 顾青初是他第一个有些看不透的人,对方的举止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白日发生的事情元锦沛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顾青初打范魁半分不留情,显然没给礼部尚书留面子。 直面对上礼部尚书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又在筹划什么?元锦沛放下手中的毛笔,眉宇间有些兴味。 * 礼部尚书出行没有计划来朝歌,今年的祭祀大典年末在盛京举行,由礼部承办,白云城出了并蒂莲,他亲自赶去接祥瑞,届时用于大典之上。 返程途中收到消息说范魁得罪了宁良候,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张府内 范魁房间的地上全是瓷器碎片,脸上青紫红肿五颜六色看起来有些渗人。范魁眼中满是阴翳,心中愤恨地想,宁良候算哪根葱?居然敢这么对他!三十年前她是宁良候,现在什么都不是。 “我爹什么时候到!”若不是姑父说他父亲来了,范魁已经叫一帮人去冲宁良候的门了。 张知府管不住范魁,索性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等着范莫复来的,让他解决。孩子年纪小意气用事,老子总不能不懂事! 当天回来后,张知府听张若蓉讲述了在文轩社发生的事情,这事范魁确实不占理,女儿话语中有着难以察觉对顾宛然的不满,张知府听出来了。 语气严厉的训着,让她以后不可招惹顾家那位小姐,今时不同往日,若是顾家闹起来,他兜不住! 张若蓉含泪应了,在被窝里哭了一宿,第二天眼睛肿了,待在院子也不出门了。 “来了,来了,老爷来了。”跟在范魁身边的小厮小跑过来报着消息,范魁抬腿往门口走,他不遮挡脸上的伤,自己不要面子了,他就要出气! 平日里父亲管教他却也最疼他,自己被打成这样,就不信他爹会忍气吞声。 第二十章 礼部尚书登门 张知府和范莫复在厅堂寒暄几句,坐下一口茶才喝在嘴里,只听一道哀叫声,范魁小跑过来跪在范莫复的腿旁:“父亲!” “您要替儿子做主啊,您看儿子的脸,我脑子都是昏沉的,宁良候太过分了。”范魁哭嚎卖惨。 张知府在一旁简直没眼看,摇了摇头品口茶暗道,今年茶叶不错。 “让你来朝歌是稳稳性子,怎地还如此毛躁。”范莫复看到儿子的脸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范魁是范莫复的老来得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宠到大,生怕磕了碰了,便养成了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想事情极为简单。 “我不管,爹你要帮我报仇,不然我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范魁手搭在范莫复的腿撒泼着。 “好了!我下午去一趟公侯府,你说错话固然不对,但她将人打成这样,也要给我个说法!”范莫复作为礼部尚书,他当然知道宁良候的丰功伟绩。 只不过如今三十年过去了,先皇都过世了,现已不是宁良候叱咤风云的时候了!别人怕她宁良候,他堂堂礼部尚书不怕。 同是在朝为官,如今宁良候的处境人脉皆不如他,手中无实权的宁良候就是纸老虎。 张知府听了范莫复的话,满是惊诧地看向这位舅兄,斟酌再三开口道:“大哥,你可是考虑好了?” 礼部尚书这个人一根筋,劝不听,所以张知府只是试探地问了一句,见对方心意已决他也不好说什么,说多了反倒惹得舅兄不满,他一个小知府掺和不起。 就这样,吃了一顿午饭后,礼部尚书领着儿子去了公侯府。 整个朝歌都知道宁良候出府了,并且在文轩社将当朝大员礼部尚书的独子给打了。 据说是范家公子出言侮辱在先,这些日子范魁在朝歌当街纵马,为非作恶惹人嫌的事情没少做,听了宁良候收拾了他一顿,众人都叫好。 现下礼部尚书进了宁良候府,百姓们都围在门口看热闹,特别是看清范魁猪头脸时,一片哄笑惹得范魁更加恨宁良候了。 他这般丢脸都是因为她! 礼部尚书来府在顾青初的意料之中,前些日子她便听说了白云城现并蒂莲,礼部尚书亲自相迎的事情,白云城距离朝歌不远,出了这档子事,爱子如命的礼部尚书必然亲自前来。 公侯府内 “宁良候就是如此待客之道?让一个管家迎接本官?!”礼部尚书坐在客堂重重放下茶杯,甩了甩袖子话语不满地道。 “这般冒犯无礼的客人,本候也是第一次看到!”顾青初从门口走来,这次她没有带帷帽,只是面巾遮脸。 露出一双眉眼在外,饶是这般也让范魁看呆了。他没想到宁良候有这样一双美眸,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范魁之所以针对顾宛然正是因为刚来朝歌的他,第一眼便看中了顾宛然,想要认识一番结果对方不知好歹,范魁听说顾宛然暗地里说他不学无术,心生恼怒便处处刁难。 眼下看来,顾宛然的美貌不及宁良候万分之一,仅是一双眉眼便让人勾了魂,范魁心中愤恨着宁良候让他丢人,却控制不住多瞧两眼。 “宁良候,吾儿言语冲撞,身为长辈你罚他我不说什么,但下手是不是太狠了。”礼部尚书伸手拍了下桌子,好大的气。 “狠?你知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混账话,我大病初愈脾气有所收敛,按照以前的脾气,我当场就把他打杀了!”顾青初抬眼看向范魁,眼中迸发出的冷意让范魁瞬间惊得一身冷汗,微微往后坐了坐。 一直沉浸在顾青初容貌中的范魁清醒了,这不是他以前遇到的那些小美人,这是要命的!那个眼神他真以为自己是个死人了。 “宁良候,你好大的脾气!”当他的面还敢恐吓,礼部尚书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他没想到宁良候一点不服软。 她想出了对付南蛮的解药又如何?官场不是战场,那些打了胜仗的将军都没宁良候这般态度狂妄! “范莫复,本候为大夏朝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想跟我耍威风你找错了地方,便是先皇在世,我也是这个性子,在你面前收敛脾气,你承得起?!” 顾青初说话很冲,当年随军她身边都是武将,大家闺秀顾青初做得,若说起浑话气死人不偿命也没怕过哪个。 面对礼部尚书,对方能够带着范魁一副你给我交代的态度,就不是个明事理的,她好脾气对待简直浪费。 “你你你、、”礼部尚书气得说不出话来,顾青初敢轻易提起先皇,他是不敢的,这话没法接,你个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范魁傻眼了,他没想到向来只有训别人份的父亲,会被怼的说不出一句话,范魁想插嘴骂一骂宁良候,但想起刚才的那个眼神,自己在人家府上,宁良候那不怕父亲的架势。 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在外说一不二,别人眼神不对范魁都会打一顿的人,此刻一句话不敢说,眼神连对视都不敢。 “来人!送客!范莫复今天本候话放在这,你我之间的梁子结下了,待我回京,定会向圣上好好说说你教子无方的事!自己的孩子管教不好胡乱放纵,当什么礼部尚书,不如回家种红薯!” 如今公侯府的下人对顾青初话唯命是从,管他是不是礼部尚书,老祖宗说送客就得赶紧走! “大人,请。”管家身后还跟着四名孔武有力的小厮,意思是你在赖着不走,别怪我们动武力。 让小厮轰人,这事宁良候做得出来! 范莫复眼看谈崩了,哼了一声,挥着袖子气冲冲地走了,范魁紧紧跟在父亲后面,生怕落后被套了麻袋打一顿。他看出来这个宁良候比他更混! 父子俩脸色不虞地出了府,百姓都看在眼里,众人相传宁良候和礼部尚书闹了不愉快,怕是因为这事已经结仇了。 第二十一章 宁良候的示好 “不如回家种红薯?”元锦沛听着属下汇报,重复了一句眼中略带笑意。 礼部尚书父子俩出门时,公侯府的管家在门口当着众百姓的面扯嗓子喊:“我们侯爷忠告大人,令公子这些日子没少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你非但不管还为其撑腰,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这句话一下子就城中传开了,甚至路边玩耍的孩童嘴里喊得顺口溜都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众人都在传着宁良候和尚书大人闹了不愉快,这下估计是结了仇了。 礼部尚书从公侯府离开,直接带着范魁回了盛京,其实不仅是范魁,范莫复也被顾青初那个眼神吓到了,宁良候是个混不吝做事没有章法,当年虽然他不在官场,但对宁良候行事有所耳闻。 范莫复心中发慌,他怕儿子留在朝歌有危险,思虑再三决定带在身边回盛京。 据影十三报信,顾青初在将宁良候“轰”走后,召集了所有掌柜来侯府议事,让小厮准备马车,明日好像要出门。 影十三能言会道没少讨张嬷嬷欢心,还成了对方的干女儿,在府内打听消息容易了些,当然,现阶段也只能打听出这些,具体内容不知。 桌上不仅是影十三的消息,还有盛京来的信件,是小皇帝写来的,交代元锦沛放心在朝歌调查君子枯之事,一切以解毒为先,遇事可先斩后奏。 小皇帝这是给了元锦沛相当大的权利,他希望元锦沛的毒能解开。若不是元锦沛,他活不到现在,表哥的毒是他的一桩心事。 元锦沛坐在桌前凝神,提笔久久未落,墨水滴落在纸张上成点殷湿了一大片,他突然想到宁良候所作所为的原因了。 故意与礼部尚书成为对立面,何尝不是宁良候的一种“示好”行为。 礼部尚书属于朝中重臣,宁良候得罪他,算是和他身后的那一派文臣都处于一种尴尬的位置。两者之间显然交好是不可能了,只能关系淡淡的维持表面。 宁良候要复势,首当要得到皇上的器重和肯定,若是宁良候和朝中大臣各个套关系交好,皇帝会防备心更甚。 先皇在位时,宁良候便是纯臣,不掺和文臣武将的你来我往过招,她站位的是皇权。所以她不怕得罪两边的任何一派,仅需要拥护皇上就行了,皇上看重她她便立得住。 和礼部尚书交恶,就是在向皇帝示好!接下来,她大概还会有所动作。 元锦沛想通这点,对顾青初越发欣赏,能够如此果断,不去拖泥带水两边讨好,这是很聪明的做法。 想起先帝对宁良候的评价,元锦沛觉得甚对,顾青初是一位胸有丘壑的女子。当局者迷,许多官员在其位都想不到这些,表现的不见有宁良候稳重。 昏迷三十年一朝醒来,心态还能如此平稳,不简单。换了张纸,元锦沛给小皇帝的回信写下四个字:暂时可信 * 如元锦沛所想,顾青初的确是在向皇帝示好,她在表忠心,醒来的宁良候在朝中“拉帮结派”那绝对是在找死。 宁良候很得民心,俗话说功高震主。先皇不怕,不代表小皇帝不介意。 三十年前南蛮人进攻时,她哥哥死于战场,顾青初化悲伤为动力,一鼓作气将南蛮打回老家,百姓们记得宁良候的骁勇善战,现在提起依旧话语中带着感激。 包括后来顾青初建立学堂,义务医堂等等,即便背后有皇家的名义,百姓更多记住的是宁良候,拥护赞美的态度空前高涨。 如今她醒来,顾青初摸不准小皇帝的性子,当务之急要削弱对方的戒心,否则她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得罪朝中大臣她不怕,当初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一个女子为官当时文武百官有哪个不反对?现在她只需要小皇帝不把她当做威胁就好。 昏迷三十年间手中散落的实权,顾家的财富等她会一样样找回来。 * 她和礼部尚书的矛盾很快会传开了,不过这事不急,离回盛京还有一些时日,眼下先把朝歌的事情解决好,然后随时可以去盛京。 礼部尚书登门当天下午,顾青初便召集了掌柜,连带着让顾长风等人也过来,没别的事,只有一个意思,今后这些铺子重新归顾家嫡系掌管,之前的帐她不管,以后的帐就得按照她的要求记。 顾青初根本不用特意给掌柜们下马威,她往那一坐,众人就不敢吭气了,之前对顾武之的推脱圆滑劲一点不敢使,只敢一昧的应答着是。 敲打一番这些掌柜后,顾青初打算第二日去庄子上看看。 宁良候有良田千顷,这是在顾文之武之兄弟俩,在家中商铺入不敷出情况下,唯一的顶用。 小皇帝登基后,近几年都风调雨顺,庄稼的收成非常好,虽说今年发生了洪灾,但顾青初的良田都没有受灾,长势喜人。 今年粮食价格贵,结合种种顾长风等人才对宁良候的田地动了心思。顾青初打算明儿去庄子田地看看,如果可以最好能够从佃户中提拔一些顶事的。 有了自己的人,加上她坐镇,族人们掀不起什么风浪。顾青初心中有衡量,事情一件件办。 第二日一早,顾青初边坐上马车,领着玉镯和二十来名小厮出了城。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一辆马车,里面坐着的正是元锦沛。 元锦沛收到了消息,顾氏一族的人破釜沉舟要动手,所以跟过来看看。 不仅是顾青初府中有他的人,别处顾家族人那里他也留了人,元锦沛做事向来谨慎全面,调查顾青初相关她身边的人也不会略过。 意外的发现了顾长风的阴谋,昨日顾青初和那些掌柜议完事后,有一个掌柜没有回家转而进了顾长风的府中。 然后顾氏一族的人,便筹谋了个惊天计划,他们要杀人灭口。就趁着顾青初去庄子这两天动手。 元锦沛没多想决定跟上来,他没弄明白顾青初身上毒是怎么回事之前,谁也不许伤她。 第二十二章 是杀人放火时 佃户们愿意租种宁良候的田地,在朝歌城宁良候的良田地势好,租金也是最低的,有时候赶上谁家有些苦难,宁良候府还会给宽裕一段日子交租。 顾武之之前赌疯眼的时候,也从没想过从佃户们下手落银子。 顾青初来到庄子,了解下近些年佃户们的收成,不仅是良田,庄子后面连得两片山也是她的,平日里庄子后山产的果子野味等都会往宁良候府送去。 到了庄子顾青初见了那些佃户们,问起这些人可有难处,见了宁良候大家都激动极了。 “没,没什么难处,日子越来越好,今年粮食贵,大家伙儿都没白忙活……”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日子过得好,有的人还眼含热泪的感谢,说他们家大娃能读上书还要感谢宁良候等等。 因为宁良候建造的学堂,让读不起书平民百姓的孩子都能够看书识字了,当时这项提议,被不少人暗指顾青初瞎胡闹,是为了一时风光等。 事实证明,她做得就是对的,以至于影响极为深远。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宁良候的好,不外乎是因为学堂医堂给百姓带来了益处。 多少贫寒学子靠着学堂考了功名,多少看不起病的百姓,靠富人看起来不值钱普通草药而救活了性命。 宁良候为何民心所向,正是因为如此。 都说父母官,宁良候是真真切切让平民老百姓得了好的人。所以大夏朝的百姓惦念着宁良候,感恩于她。 时间过得很快,和佃户们说说话,在后山转悠一圈天就黑了,今晚顾青初在庄子住宿,明日去趟另外一个庄子,然后再回公侯府。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趁着夜黑,元锦沛和两名手下偷偷潜入庄子躲好,等待了顾氏族人出手,不仅是他们,顾青初也在等。 顾长风等人不会甘心,淮南的水灾打破了顾青初最初的计划,她没时间等着他们露出马脚,主动给了对方机会,这次来庄子,最终的目的是引蛇出洞。 顾青初给宋知府去了信儿,从他那借了亲兵提前一天来了庄子守着,元锦沛三人进了庄子便发现了那伙知府亲兵们,元锦沛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了,顾青初并不是一无所知,她有准备。 晚上巡夜的小厮敲了两下,二更天了。 顾长风养了一些打手,这些人平日里逞凶斗狠,会些三脚猫的功夫。顾青初找来知府亲兵和府中小厮主要对付的是这部分人。 坐在房间里严阵以待的顾青初吹灭了蜡烛,她需要对付的是另外一个高手,礼部尚书的贴身护卫。 玉镯记人特别准,当初礼部尚书来的时候她特意让玉镯在城门口观察,清楚记得莫复言来的时候几人,各个样貌举止是何等样子。 在莫复言离开时,她又让玉镯去看,确定这行人中少了个穿黑衣的男子。而这名黑子男子曾出现过顾长风的府中。 顾长风最不起眼扫院子的小厮是顾青初的人,其实算不上是她的人,是曾经受了宁良候恩惠,顾青初只是让对方帮忙看着点,没想到意外得到这样有用的消息。 礼部尚书足够阴险,他知道顾氏族人内部的矛盾,特意让手下去怂恿顾长风,来自礼部尚书的“帮忙”,在加上掌柜的的谗言,顾长风头脑一热便做了杀人灭口的决定。 和另外两个族老一合计,觉得眼下是个机会,机不可失便决定今晚动手。 礼部尚书身边的黑衣护卫和那些打手不同,那是个有内功的练家子,顾青初虽说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但她不知对方武功高低。 为了以防万一,她设置了陷阱,智取不成再武斗。 听着外面传来的打斗声,顾青初握着茶杯的手收紧,一切都在她的预料。礼部尚书的人必然不能出现在明面上,所以他不会露面。 他会暗地里找到她住的房间,然后一刀毙命,随后推到顾长风身上即可。这种家族内斗皇上来了也怪不到别人身上,礼部尚书坐收渔翁之利。 ——吱嘎,木门被推开,动作之大丝毫不怕吵醒了里面睡着的人,顾青初把手探进怀中,慢慢拿出匕首。 心中默念着三二一,到最后一声数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她可以直接将匕首插进对方的心脏,当即毙命。 顾青初不怕杀人,三十年前和南蛮人在战场上,人的命不是命,早就已经麻木了。 可能是前世今生的关系,顾青初完美的融合了原主的所有记忆,她的经历就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一般,感受、心情无不相同…… 她既有现代人的思想,也有古代人的思想,两者神奇的互相接纳并不冲突。 所以杀人对于顾青初而言,没有心里难过的坎,特别杀得是一个要取她性命的人,如今自己背负着整个顾家,更是容不得她有矫情的情绪。 倒数最后一声数,等着对方向前迈一步,谁知来人不动了,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小下来,进到屋子中的人,仍没有动。 难道对方发现了端倪? 顾青初特意在门口点了两个大灯笼,照得亮堂堂的,这样一进屋子会造成视觉差距,眼睛看不清显得更加黑暗。 再待一会儿对方适应了屋子里的亮度环境,敏锐起来就不会轻易中招了!顾青初抿了抿嘴,决定主动出击。 顾青初的陷阱很简单,用毒。 对方前行脚踢到黑线便会触动陷阱,迎面撒来药粉,若是反应迅速后退躲开,左边右边因晃动同时接着有药粉撒来。 倘若对方都躲开了也无事,药粉已经弥漫在空气中,吸入鼻腔内,只需一会儿便全身无力,这是顾青初能在大夏朝找到反应最快的麻药。 然后她趁着对方中药一刀毙命。 其余致命的毒药也有,只是会慢些,且她也有吸入的危险,对方中了毒,有可能药效还没发作前就将她杀了。 所以选来选去最后选了蒙汗药,结果等了又等,没想到那人会进了屋子后不动,机关无法触动她的一系列计划都泡汤了。 身子微微前倾,顾青初正打算扯动绳子,来的人说话了。 “顾姑娘可还好?” 顾青初动作一滞,这个声音………… 第二十三章 顾长风等下场 元锦沛!若她没听错这分明是元锦沛的声音。 “你先别动!”顾青初连忙说了句,然后拿起火折子点燃蜡烛,看清来人杏眼微张惊讶道:“元大人怎么会在此?” 元锦沛目光幽深地盯着顾青初看,为了方便动手她没有戴帷帽,只带了面巾防止吸入药粉。 忽明忽灭的烛光映衬下,顾青初眉眼柔和极了,双眸潋滟睫毛轻颤间流光四溢,为这夜色增添了一丝旖旎。 元锦沛墨眸暗了两分,悄然勾唇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禀老祖宗,贼人已尽数拿下,有两位小兄弟帮忙,咱们的人只是受了轻伤。” 外打斗声停止,小厮来汇报情况,他特意提了天卫司的那两个侍卫,因为他们真的帮了大忙,这两个人保护在大家,看谁哪里有空子人要受伤了,他们便上前挡一挡。 如此一来,打斗到最后竟没有任何人受重伤,轻伤也不过是划个刀口子,伤口不深很快就能结痂。 “知道了,将贼人捆结实扔在柴房,轮流看守其余人去休息。”顾青初下令,她知道那两个小兄弟是元锦沛带来的人。礼部尚书派来的高手,没来及要她命就被他们擒住了,天卫司的侍卫各个武功高强。 又交代了小厮几句小心那伙人使诈装晕等话语后,顾青初拿着蜡烛上前。小心的将陷阱上的药粉取下来,重新包好放在盒子里。 “好了,可以动了。”顾青初松口气,刚才差点就误伤了。 元锦沛夜视异于常人,他一进门便看到了三根黑线,知道屋内有陷阱所以没动,等着顾青初动手,没想到对方也抻得住。 想知道顾青初会怎么办的元锦沛趣味横生的一直没开口,最后外面解决了战斗,他不得不说话了。 烛光驱走了屋内的黑暗,元锦沛坐在桌旁,全程视线没离了顾青初的脸。 红颜醉没带给顾青初任何不好的影响,毒效在她的身上半分未显露。元锦沛曾经的预想,全被顾青初一一打破了。 “那日的脸是画出来的罢”心中所想的话随口间说了出来,元锦沛喝了口茶掩盖情绪,烛光亮起看到顾青初的瞬间他晃神了。 顾青初愣了愣,想起自己没有戴帷帽,摸了摸脸云淡风轻道:“嗯,画着玩的。” 元锦沛没再纠结这个话题,默默饮茶不再说话。 顾青初多看了两眼,见元锦沛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直言问道:“元大人不是回京了吗?” “元大人回京,我留下了,朝歌景色优美,让人流连忘返想要多游玩几日。”作为钦差的身份他回去了,现在是无皇命在身,故有此一说。 顾青初听了眸光暗了暗,元锦沛留在朝歌不会是游玩这么简单。 “今晚元大人怎会恰巧出现在此?”顾青初加重恰巧两字的读音,怀疑的态度外露明显。 “我和顾姑娘交情匪浅,得知你有难便过来帮忙了。”元锦沛承认自己是故意过来的,并且强调了交情这一点。 对方这幅理直气壮的态度,让顾青初突然有些语塞。 “顾姑娘可否给我安排一间客房,打斗片刻有些累了。”元锦沛打了个呵欠自然地说道。 顾青初:………… 和元锦沛相比,论脸皮厚道,她等望尘莫及。 当晚,元锦沛在庄子里留宿了,并且第二日坐着顾青初的马车一同回了城。 “多谢顾姑娘稍在下一程,改日再上门拜访。”说罢跳下了马车,不等顾青初回话,作了个揖离开了。 顾青初望着元锦沛的背影微微出神,不管对方何等目的,总有露出来的一天,她先解决眼前的事情,不能因为元锦沛的出现自乱阵脚,做不成事。 是时候杀鸡儆猴了。 * 公堂之上,顾长风顾长临顾长围三人身穿囚服跪着,顾青初是宁良候当年见先皇都免跪,遂赐座坐在一旁。 跪在公堂的三人浑身瑟瑟发抖,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大人还未开口审问他们三人的时候,一旁顾青初已经将证据一一呈现了。 那群打手平日看着凶狠,显然不是硬骨头,用刑三两下就招了,这是人证。打手带着的刀正是前些日子顾长风让铁匠铺打的兵器。 因为顾青初家的小厮带有配刀,城中有些家底的人家都跟风似的开始为小厮配刀,顾长风也是如此。 这批刀刚刚打好,正好赶上如此时机,顾长风便让打手们拿着那刀冲顾青初的山庄,他以为自己出其不意,加上尚书大人的帮忙,能够让顾青初惨死,结果没成想被抓住了。 人证物证具在,百口莫辩。 听了县令说秋后处斩的判决后,三人一个接一个在朝堂上晕了过去。 顾青初是朝廷命官,顾长风等人的罪便加一等,大夏朝刑法非常严格,杀人未遂者,牢狱二十年。而受害人如果是朝廷命官,则死刑斩首。 从朝廷回到府中,不出一刻,顾长风那三人的妻子儿女们便过来求情,不敢说让顾青初饶了他们,只求留他们一命。 现在他们走在大街上可谓是人人喊打,宁良候中毒三十年醒来后便为大夏朝立功,他们都听说了,宁良候研究出了对付南蛮人的毒。 这样的好官,他们这些小人居然为了金银珠宝去谋害宁良候的性命,太过分了。 百姓们义愤填膺,恨不得将这三家人给撵出朝歌城。 顾青初最后还是求情了,三人被判牢狱二十年。 不是顾青初烂好心,这是三个人最后的价值了,她需要人设。如顾青初所料,外面都在传宁良候心善。 这三个人多年来养尊处优,牢狱里艰苦的环境他们根本受不住,兴许挺不过二十年就病死在牢中了。 当然,那个时候就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反正现在自己是“大度原谅”了,朝歌百姓都看在眼里。 眼看着顾长风三兄弟房倒屋塌,顾氏一族的人来公侯府商量推举新的族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顾青初来当。 顾青初当然不愿意,她甚至想解除了和这些人的族亲关系,可惜古代环境使然,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最终顾武之当了族长,这是顾武之过来自己求得,他对顾青初说想试试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好。 顾青初欣然同意了,族内出了那三个白眼狼之后,她是半分不看重这些族亲了,族人们现在还算识趣,若是上蹿下跳她也容不得。 既然顾武之愿意,那就放手让他就管,也算是一种历练。 顾武之的改变顾青初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欣慰,以前长歪了现在改正过来就好了。 当初顾武之要卖女儿的行为,顾青初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后来得知说是卖女儿,其实是让顾宛然去当绣娘,去秀坊做工。 当时顾武之是赌红眼了,便不算是卖女儿,公侯府的小姐也没有去做活计的道理。 这也是后来顾武之免了一顿重罚的原因,倘若他真是存了卖女儿的心,顾青初大概会让顾武之废着,虎毒尚且不食子,真把女儿往火坑里推,这样的人立起来也是个祸害。 第二十四章 可否借宿几日 顾武之当了族长后,有些族人还想倚老卖老,顾武之雷厉风行地给收拾了,新官上任三把火,顾武之将某些族人中饱私囊的证据摆上,给了个重重的下马威。 随即给了颗甜枣,在他的提议下修改了族规,改后的族规对族人更加友好,之前的足够顾长风等人没少钻空子获益,顾武之早就看不顺眼了。 几厢手段后,众族人都知道顾武之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负的顾二,而是公侯府的二爷。有了这个认知,加上族长族老的下场在前,所有人老实了。 看顾武之将书局管理的井井有条,族长当得稳稳当当,顾青初放心了,顾武之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之前没有机会。 自己给垫了一块砖,他便一步比一步稳地爬上了台阶,越走越高,顾武之将原来被顾长风排挤走的老掌柜找回来了,跟在他的身边学习为商之道,现在的顾武之身上看不到一丝当初赌徒的影子。 顾武之性子立起来,家里有他在,她可以放心去盛京了。 到现在为止顾青初收到了两封来信,都是她曾经的旧部发来简单的问好,信件内容外人看了不会找出错来。 宁良候醒来的消息,待到彻底打退南蛮人时,估计大夏朝上下就会全传开了。届时她在盛京等着,有心的迟早会找来。 以前记忆的那些人,或多或少肯定都会有变化。顾青初揉了揉太阳穴,她要留心看了。 “老祖宗,元大人来访。”管家过来见顾青初困倦地模样小声说道。 顾青初倏地睁开眼问道:“谁?” “元锦沛元大人。”管家也很惊讶,他听说大人回了盛京怎会登门拜访?小厮说了之后管家怕出错,特意去看一眼,的确是元大人。 * 绵绵阴雨天,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水打在瓦片上顺着屋檐成珠滑落,滴在石阶水洼里泛起阵阵波纹。 元锦沛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扇子,在朝歌逗留的这几日,他详细地调查了关于顾青初的事情。 影十三一番打探,在公侯府内并未发现顾青初醒来之前有任何异常的表现,所有人都说老祖宗福星高照,上天眷顾。 府中确实没有出现所谓的神医,或者是吃了什么药物,否则不可能一点小道消息都没有。 醒来,是突然醒的。 作为宁良候,顾青初当得很成功,元锦沛已经收到了消息称多方势力蠢蠢欲动要联络宁良候了。 那些有的是顾青初旧部打算重新投靠,有的则是拉拢之意。顾青初回了盛京,看似平稳的局面定会翻起暗涌。 在这之前,他要确定宁良候是保皇一派,宁良候再重揽大权若是不忠心,会是个非常难对付的敌人。思及此元锦沛眼尾稍带冷意。 “小姐,慢些,小心地滑。”外面传来说话声,元锦沛收敛思绪视线移至门口,看清来人漫不经心的眼神陡然一滞,转着扇子的手停顿了下。 顾青初进宫面圣那时不可能带着帷帽,元锦沛终究会看到,现在不是在外面,顾青初索性摘了面巾,以真面目示于前。 还能显得她没有过多防备元锦沛小小的卖个好。 一袭苏绣月华锦衫,头戴云鬓花颜金步摇的顾青初,微微搭在丫鬟的胳膊上,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在雨色朦胧中撑伞走来,宛若书册中洛神图活现一般。 元锦沛入眼的便是如此美景,如仙女下凡般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心中思绪纷繁,元锦沛面上神态自定,向来不喜形于色的他,仅是瞬间便敛起所有情绪。 顾青初没有特意打扮,外表不过一副皮囊,元锦沛显然不是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 “这次来其实是有些私事想要顾姑娘帮忙。” “元大人请说。” 元锦沛提起了他在京城办得案子,其中有个重要的线索人,对方深知一些机密内容,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多次严刑考验,命悬一线之际都未曾开口透露一点。 “他曾是顾家军的参将,得知你醒来的消息,松口说只要让他见你一面,便会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元锦沛想安排俩人见一面,那个案子已经结了,但还有几条漏网之鱼在外。 “当然没问题。”不是什么难事,顾青初欣然同意。 说完了这件事情,元锦沛话锋一转,说到了顾青初身上的毒。 “顾姑娘可知当年下毒害你的是谁?” 宁良候毒发的突然,那个时候先皇下令彻查,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当时同样调查了顾青初对立面的官员,到最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顾青初从醒来便问了玉镯,玉镯也说摇头说不知,顾青初的突然昏迷让所有人都摸不到头脑,大理寺日夜调查,甚至封了城门,入户一一排查都没发现可疑之人。 所以顾青初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中毒的原因和背后之人。 也是因为如此,玉镯做事谨小慎微,入口的饭菜都要专人试过,生怕顾青初再度糟了贼人的毒手。 “不知。”顾青初不是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自己中毒很大可能是挡了别人的路,但当年先皇一一查证,半分嫌疑没抓到,她现在要查更是难上加难。 顾青初便暂时不去琢磨这些,当年害她的人若是还在,再有所行动她定然有所准备便是了,人总不能在一个坑跌倒两次。 昏迷三十年间人和事变得太多了,她先将自身在盛京稳定了,再去解决别的。 “元大人问这些是何意?”顾青初发现了元锦沛对她的毒好像很关注,有意无意的提起了很多次。 元锦沛垂眸端起茶杯,动作慢条斯理,喝了口茶缓缓道:“我关心你。” 我谢谢你。 顾青初强忍翻白眼的冲动。 是谁传天卫司元大人冷漠不近人情性格阴晴不定的?这不是挺自来熟么! “醒来能结识元大人这样一位好友,倍感荣幸。”顾青初决定顺着杆子往上爬。 她突然想到和元锦沛这位天子近臣做朋友是个很好的选择,回了盛京之后,那是块相当厚实且坚固的挡箭牌。 元锦沛放下茶杯笑道:“元某亦然。” “巷子老宅年久失修,屋檐漏雨潮湿难以居住,不知可否来好友顾姑娘这里借宿几日?” 顾青初:…… 没想到碰见了一个比她顺杆爬更加迅速的人。 第二十五章 我不是故意的 最后元锦沛住在了公侯府的承末阁。 是顾青初厢房旁边的院落,府邸内位置和环境仅次于启元阁,宽敞雅致。承末阁只住着三人,元锦沛加上他身边的两名天卫司的护卫。 本以为对方住在府内不会太消停,没想到几天下来元锦沛安静的很,特别是他的护卫,已经很好的融入了公侯府。 “你们……为什么穿着我公侯府的衣服?”顾青初在外巡察铺子回来,恰巧碰到了元锦沛身边的两个侍卫,穿的黑色行衣是府中小厮着装。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公侯府的下人呢。 “见过宁良候。”两人先是行了个礼,然后回道:“是大人吩咐的。” 元锦沛在府中已经住了三日有余,平日饭菜送到院落里,也不见他出门,住的倒是安静。顾青初想着转行往承末阁走去。 路上遇到了急匆匆走来的顾武之。 “老祖宗,您看这是哥哥来得信。”说着,顾武之将信双手递了过来。 信封还是密封的,上面写着老祖宗亲启,顾武之视线一直在信封上,很期待哥哥来信的内容。 旁边就是八角亭,顾青初坐在石椅上拆开了信封,顾文之的字力透纸背,笔走龙蛇,一眼给人感觉很舒适。 得知老祖宗醒了后,顾文之很激动,他收到弟弟的信时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转念想弟弟再混,万不敢拿老祖宗开玩笑。 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相信了老祖宗醒来的事实,立即回了书信,整整废了几十张纸,最后才写出了满意的心,小心的密封好,因为边境路远,今日信件才到了朝歌城。 顾文之作为小辈自然先是问候,然后说了他在边境的情况等等,因为官职原因不能请假无故回京,所以只能等到过年的年假回来。告罪说只能几个月后回来再亲自给老祖宗磕头。 即便是斟酌再斟酌,信件的内容足以看出顾武之混乱的思绪,想说的话太多便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顾文之的性格从玉镯的口中顾青初有些了解,和弟弟相比,顾文之刚正不阿,心地良善,也正因为如此,才会用族人用孝道拿捏住了。 她家这两个儿郎就不是心坏的人,否则不会任族人予取予求。 顾文之在边境…… 顾青初心思一转,也不去承末阁了,回了书房提笔给顾武之写信,按照玉镯记的本子里所写,她曾经的得力干将宋思明调任待的地方,就是顾文之所在边境,不知道俩人在不在一个城池。 心中顾青初让顾文之打听宋思明,找到人登门拜访,当做认个门,在边境顾文之真有难了,宋思明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帮一把。 顾青初刚写好了信,管家过来敲门道:“老祖宗,元大人有事找您,让您无事去他那里一趟。” 将信封好,交给管家发出去后,顾青初往承末阁走去。 承末阁内, 顾青初进来就看到元锦沛面色凝重,提笔写着什么。 “元大人,找我何事?”顾青初询问。 “南蛮人已经被打退了,并且向大夏朝递了降书。”元锦沛说着好消息,可表情不见的有多喜悦的样子。 南蛮国内斗的厉害,这次南蛮国主坠马昏迷,大王子二王子俩人斗起来。南蛮国有位国师,这次的进犯大夏,便是国师主张的,如今国主醒来,平了国内的内乱,立马撤兵投降。 顾青初直言:“这是个好消息,元大人怎会如此神色?” “顾姑娘可还记得洪家寨的黄二。”元锦沛放下笔,眉头还是皱着。 顾青初点头,当然记得,洪家寨的盗匪绑架难民们,便是因为黄二在其中搅和起来的。 “他一直躲在城中花坊中,抓到他后经过拷问对方吐出事情,关于灾银的消息并不是他随耳听来的,是别人给他银钱叫他去说。经过调查,那人是南蛮人,准确的说是南蛮国师府的人,这次进宫,国主大怒废弃了国师之位,跑到大夏朝境内躲了起来。” 南蛮国的国师,顾青初先是一阵迷茫,然后随着记忆浮现,她猛地想起呐呐地说:“当年我和他在战场上遇到过。” 她把国师的衣服给扒了。 元锦沛看着顾青初的眼神意味深长,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 宁良候怒扒国师衣,上次在茶馆顾青初离开后,说书人讲的下一段便是这个故事,元锦沛听了个正着。 南蛮国师是个嘴毒的人,之前和他对战的将军各个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只因对方说话实在气人。 对上顾青初,国师说着大夏儿郎如何无能等话,故意刺激顾青初的神经,顾青初做出冲动状叫嚣要和国师比试。 正中国师下怀,国师打算用毒直接擒了顾青初,剩下的兵自然溃不成军,结果没行到顾青初打着同样的算盘。 趁第一次交战对方轻视她,将国师“斩于马下”。 最后国师没死,但因为南蛮过国师特殊的着装,一刀劈过去,划破对方的衣带,国师的大袍裂开,整件衣服顺势而下,最后只剩下纨裤。 这就是相当于在大庭广众全光了! 国师整个人石化了,他没想到顾青初如此不按套路出牌,还未说话便动手。 武功一般的国师擅长用毒,他本意是先嘲讽顾青初一番,然后再用毒将人擒主,谁知自己瞬间被人扒光了。 药粉都在衣袖间,低身去捡的瞬间又是一下长刀挥过。 国师无奈只着纨裤夹紧马肚回了军队中,见国师光屁股离开,顾家军气焰大盛,一场仗大胜而归。 接下来顾家军一路南下,将南蛮人打得节节败退,有顾青初在,南蛮的毒无用武之处,直接被打回草原老家。 南蛮国师辞了职务,闭关数年不出。 “我那个时候不是故意的。”顾青初对上元锦沛的眼神下意识的说道。 当时南蛮国师穿得是当时正流行的——纨袴,贵家子弟之服。豪言壮语是大夏朝的所有都将变成南蛮,顾有如此一穿。 只能天意如此! 向元锦沛解释完一句,顾青初觉得更不对了,她说这个作甚! 第二十六章 元锦沛君子枯 清了清嗓子,顾青初转移话题道:“南蛮国师是想让大夏灾银被劫出乱子,内忧外患。” 国师对大夏的狼子野心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他是南蛮国内主战的一派。 “至于为什么挑在了朝歌的地界,大概是在对我挑衅。” 既然南蛮人能够进到大夏蛊惑黄二,想必对方也知道了她醒来的消息,灾银的必经之路不是朝歌,国师却找了朝歌城附近的劫匪。 挑衅是一方面,估计还有个想法就是想借此能拖一拖她,灾银被劫自己不会坐视不管。几息间,顾青初便想明白了这里面的曲曲绕绕。 元锦沛眼中闪过欣赏,顾青初把她想的都说出来了。 “南蛮国师不会善罢甘休,我这边已经让人开始调查了。”元锦沛不会让南蛮国师躲在大夏朝苟且偷生,必须找到斩草除根才可。 顾青初在元锦沛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杀意。 “其实在下对顾姑娘有个不情之请。”元锦沛起身双手交叠,对顾青初弯身行了个礼态度谦逊。 “元大人但说无妨。” “实不相瞒,我中毒了数年至今未解。”元锦沛开头的一句话,让顾青初挑了挑眉头,那日的元锦沛反应她猜测到了对方身上有隐疾,现下对她坦然承认顾青初有些惊讶。 要知道天卫司的总指挥使在外人眼中是没有一丝弱点的,若是元锦沛中毒的消息传出去,不少人的心该蠢蠢欲动了。 多少人对元锦沛恨地咬牙切齿,欲除之而后快。 “多年来我一直苦苦找寻解药,但无任何进展,唯独那日顾姑娘给我吃的药丸缓解了我的疼痛,顾姑娘医术了得,不知道可否给我把把脉?” 说话间元锦沛脸上带有苦涩,强大的人一下子虚弱起来,让人看得唏嘘。 坐榻上,顾青初摸着元锦沛的手腕,神情认真。过了良久,啧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把脉,元锦沛则垂眼不动,是个很听话的病人。 “元大人可知道自己中了何毒?那晚毒发时摸着脉搏跳动极快,且若有如无,眼下摸着你的脉象却和正常人无异,很是奇怪的病症。” 按理来说现在多少都应该能摸出点问题,可元锦沛的脉搏摸起来很正常,是非常健康的身体。 元锦沛幽幽抬眼,抿抿嘴道:“君子枯。” 顾青初眼睛忽得瞪大很是惊讶,因为自身中了红颜醉的毒,所以她特意收集了红颜醉出生地东域的文献,其中提及最多的便是君子枯。 君子枯和红颜醉相辅相成,如其名,红颜醉是针对女子,那么君子枯便是下给男子。 只是所有文献中对君子枯的记录很少,只写了每隔三月病发一次,其余便没提,它比红颜醉更加神秘。 元锦沛竟然中的是这毒! “病状是如何?”顾青初追问。 “没三个月病发一次,彻心彻骨之痛。” 元锦沛一句话说得轻飘飘,但彻心彻骨这四个字便知道多难捱。 顾青初又详细的问了一些病情,元锦沛一一作答。 “上次的药丸本就不可多吃,君子枯和红颜醉一样来自东域,其毒性特殊,不了解是何等毒物制成,暂时不能盲目用药。” 对君子枯这毒现在还是了解太少。 “我那有近些年查到君子枯相关的书籍,回盛京后送来给顾姑娘。” “好,万物相克有毒就有解药,相信元大人福大命大,必有转机。”顾青初看元锦沛神情有些落寞安慰似的说。 “承顾姑娘吉言。”元锦沛拱了拱手。 顾青初笑着摆手,如果她能给元锦沛解了毒,那可是承了天大的人情,俩人客套几句后,顾青初道:“无事我便先离开了。” “好,顾姑娘慢走。”元锦沛送到门口,顾青初前脚才迈出去,就听对方道:“对了,我相信顾姑娘不是故意的。” 嗯?什么不是故意? 想了两秒然后反应过来元锦沛指的是她之前说不是故意扒国师衣服的事情。 这个话题不是过去了么!胡乱应了两声,顾青初连忙走了。 看着顾青初略微慌乱的步伐,元锦沛薄唇微勾,摇摇扇子坐回椅子上。 宁良候知道自己中毒后会做什么呢?千万不要让他有出手的机会啊。 没错,元锦沛故意卖惨,看似是信任顾青初所以让她解毒,其实是为了把自己中毒的把柄送到她手里。 捏着这个消息回了盛京之后,对方会如何利用呢?想到此,元锦沛既然有些期待兴奋起来。 外人传言元锦沛狠辣嗜血并非空穴来风,就连自身中毒剥肤之痛,都可以拿来利用,正是因为对自己足够狠,才会对别人更狠。 天卫司总指挥使从不是个善茬。 ——当当当 房门被敲响,元锦沛不带一丝感情冰冷地道:“进来。” 他以为是自己的手下回来了,结果看到推门而入的是刚刚离开的顾青初有些惊讶。 “顾姑娘还有事?” 人的情绪转化能有多快呢,大概就是两句话的功夫。 刚才说进来那两个字才是元锦沛的真面目,接着下一句看清是她说的话,是彻彻底底的伪装。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元锦沛侍卫温润公子呢。 顾青初再次心中告诫自己,不要被元锦沛虚伪的表面给骗了,刚才可怜兮兮的模样,是买惨搞事情的可能性极大! “我是想起来还有一事未问……”顾青初说了天卫司侍卫穿公侯府衣服的事情,温婉的询问是否没有衣服穿了,她可以让绣娘来府中做衣。 其实说到底顾青初是怕元锦沛让他的两个侍卫打着国公府的名号做坏事。 “嗯,他们的确是没换洗衣服了,那边麻烦顾姑娘了。”元锦沛点头一副万分感谢的模样。 顾青初无语,天卫司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俸禄是相当的可观,差她那两件衣服?! 这下她可以确定,元锦沛让侍卫换宁良候府中衣服绝对有猫腻!哪里是没衣服,那两个侍卫分明说的是元大人让换的。 “开玩笑的,因为“我”此刻在回京的路上,还有出现在朝歌城不太好,所以让他们换了府中衣服,可有麻烦?” “不麻烦,我以为是我招待不周呢。” ………… 出了承末阁,顾青初心里犯嘀咕,真有这么简单? 第二十七章 来了一个笨贼 出了承末阁顾青初心里一直在琢磨元锦沛这个人。发现他做事毫无章法,随性而为。若为友还好,为敌则完全摸不透他的路数。 她曾经看过的书其实还记载了一句关于君子枯的介绍,君子枯与红颜醉药理相反,结合上次元锦沛病发和他口述病情来看,的确如此。 红颜醉中毒者当即昏迷,在睡梦中无痛苦地死去。君子枯则是清醒地感受着锥心之痛,或者受罪。 元锦沛中君子枯数年,期间每三个月发作一次,至今为止无任何人发现他中毒之事。 可见其性子极为谨慎坚韧,忍得住常人无法受的折磨痛苦,这样的人若是敌人,将会是一个相当难缠的对手。 顾青初默默地想,回到盛京后她要维护好和元大人的关系,友谊长青! 南蛮人投降的消息在第二天朝歌百姓便全知道了,府衙在城门口贴了告示,流离来的难民热泪盈眶,水患没了,南蛮人也撤退了,来年开春他们能回家了! 打败南蛮人是见大喜事,全城的人都在欢呼雀跃。 很多难民自发地来到宁良候府门口,专门磕个头。他们知道,打退南蛮人不仅是靠大夏的士兵,还有宁良候的解药。 一些消息都传到朝歌这边了,说是大夏朝靠着宁良候研出的药粉,将南蛮人打得鬼哭狼嚎,以至于到最后还没等打,对面便举白旗投降了。 因为根本无法打,南蛮人无一战之力,为了避免无所谓的死亡,他们开始投降。接着便是南蛮国主亲自送来的降书。 这次的降书比上次更为苛刻,每年的贡奉翻数倍不说,国主还将所有成年王子送来大夏当质子,并且承诺他的儿子只要成年都送过来,下一任南蛮国主交由大夏皇帝来选等等。 这也相当于将南蛮归于大夏内了,像是封地任王一样。 这一战,南蛮惨败,内乱加进贡等,休养生息数百年也未必缓的过来。 南蛮国主是个聪明人,如果他不表现的诚恳些,以后或许都没有南蛮国了,大夏朝用那毒可以轻松进入南蛮国,踏平主城。 若是没有顾青初的解药和毒药,此次战役,大夏朝不会这么轻易获得胜利。宁良候刚醒来便立了如此大功,怕是要很快复势了。 百官们内心各个打起了小算盘。 大胜南蛮,皇帝龙颜大悦,嘉奖了将军士兵们后,给宁良候下旨召回盛京听赏,并且非常善解人意地表示,宁良候大病初愈不必赶路颠簸,在中秋节前抵达盛京即可。 宣旨的翁公公来朝歌一趟,走得时候抹着泪,回到盛京逢人便说宁良候人好,当年救了是打扫小太监的他,到了朝歌一见面还问他过得如何,宁良候一直记得自己呢! 如今已是副总管的翁公公,很久没这么感动过了。 其实顾青初是完全不记得翁公公的,当年只是为翁公公说了一句话而已,对方记住了,但在顾青初这里不算事儿,早就抛之脑后了。 那还是元锦沛对顾青初说,这位翁公公记着这份人情,每年都会偷偷为宁良候去寺庙祈福一次。 身为天卫司保护皇帝安全是职责之一,皇上身边的近卫太监那些人,他们都会仔细调查,有任何异常举动都会被清除。 天卫司的权利比外人想象中更大。 看翁公公感动的痛哭流涕,顾青初有些不好意思,走得时候还给带了一些朝歌独有的特产甜果干等食物。 头一次宣旨公公离开的时候光明正大拿着大包小裹,且神色炫耀,偏偏外人说不出什么来,若说是贿赂,那些个土特产真值不了几个钱。 只能心里暗道宁良候狡猾,甚会拉拢人心。 距离中秋节还有两个月,顾青初将事情都安排妥当后,准备前往盛京。谁知道在启程的前一晚出事了,公侯府闯入了刺客。 公侯府内晚间小厮每隔半个时辰巡逻一次,在加上有元锦沛和他身边的天卫司坐镇,顾青初认为公侯府安全的不得了。 也的确如她所想,刺客在进入启元阁路过承末阁的时候,便已经被天卫司的侍卫发现,并且五花大绑用抹布堵住了他谩骂的嘴巴。 顾青初和玉镯都听到了打斗声,他们出了院子外面一片灯火通明,不仅是天卫司侍卫,巡逻的小厮们发现异常,也快速的举着火把找了过来。 被捆成粽子的刺客脸上带有一丝屈辱,他鼻息间问到了汗臭味,这根本不是抹布而是臭袜子! 不待他人说,管看地上之人一身黑色装扮便知是刺客了,这是名年轻男子,相貌俊朗眼角有道刀疤,顾青初走向前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刺客道:“你来公侯府意欲何为?” 问完,伸手准备拿开布条,看清堵着的东西后,顾青初视线看向元锦沛,元锦沛则是睨了身边的侍卫一眼。 “我的我的。”侍卫走向前取回袜子,嘴里还嘀咕一句:都脏了。 别人没听到,刺客却是听得真真的,眼睛都冒火了。 男子呸呸吐了两口,恶声恶气道:“宁良候这个虚伪小人,恶贯满盈,我今天来就是杀你的,既然落到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说完,男子目光凶狠地盯着玉镯,眼神如刀般锋利。 盯着……玉镯? “被抓是我技不如人,我认了,我不怕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宁良候,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的下场!”说话间,男子怒目切齿,额头青筋暴起。 这幅狠相,依旧是对着玉镯。 顾青初叹了口气,遇到了笨贼,这明显是把玉镯当成她了。 “这位……少侠你……” “你离我远点!” 顾青初话还没说完,男子粗里粗气打断,只不过躲闪的眼神和红了个耳根泄露了他的小心思。 匆忙出来的顾青初并未遮面,未施粉黛的她眼神流转间更添一丝甜美,刚才蹲下打量刺客时,俩人有半米的距离。 “你在害羞吗?”元锦沛走来蹲在顾青初身边,很正经的对刺客问道。 刺客: ! 这是直击处男心的提问。 第二十八章 我是相信你的 男子恼羞成怒:“谁害、害……哼,你们都是拥护宁良候的走狗,不是好人!” “嘴巴不干净,还是堵上些好。”元锦沛起身,侍卫迅速上前,将刚刚拿出来的袜子又重新强塞回了男子的嘴里。 “顾姑娘若是不介意,让我来审问如何?”元锦沛提议。 这刺客身上弱点太明显了,明儿一早便能审讯出来。 “麻烦元大人了。”顾青初作揖道谢。 得了顾青初的同意,元锦沛将人带到了他之前居住的巷子里,上次抓到的黄二也是在那里审问的。 别的官儿出京在外,要么视察民情,要么游山玩水,唯有天卫司,到一个地方总要安置个宅子,用作审讯关押犯人的牢房,特点分明。 因为这个刺客的临时状况,返京行程推迟了一天,第二日顾青初吃完了早饭,天卫司侍卫便来启元阁说他家大人有请。 承末阁 昨晚元锦沛并未亲自审问,只是告诉了侍卫们“动手方向”,今一早手下把录词递过来了。 “已经审问出来了,他叫周然,徐州人士…………” 刺客名叫周然,叔父是当年驻守在青州的武将,当年顾青初领着顾家军抗击南蛮人,根据朝廷的下令,周然叔父领着驻军加入了顾家军,共同抗击南蛮军队。 周然口中讲述宁良候是个奸诈小人,故意让他叔父带领士兵走在前,让他们送死,迟迟不来增援,最后他叔父成了败将死于战场,宁良候有了大功。 周家人认为宁良候的功劳就是这样卖战友命得来的,所以周然才会对宁良候的鄙夷之态。 这次他听闻宁良候醒来的消息,瞒着家人来给叔父报仇,她要为死去的叔父和那些枉死的士兵偿命。 “当年淮南城外一战,的确伤亡惨烈。”元锦沛幽幽地说了一句,也是从那一场开始,顾青初领得军队一路势如破竹。 顾青初听后无言,根据脑中的记忆绝对没有这么一回事。再看元锦沛的表情,也不知他信没信。 “我去见他一面。”顾青初要弄清楚,无缘无故的锅她不背。 跟着元锦沛顾青初来到了他原在巷子里的住宅。 这里的确不能住人,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符合牢房的气质,一进院子里满是萧瑟之意,正值夏季树木繁绿,可院子里的两棵树却叶子发黄凋零枯萎,凄凄惨惨。 进屋子迎面感受到一股阴冷潮湿之气,正中央周然手腕间绑着绳索吊在房梁上,人是清醒的,他低垂着头睫毛轻颤,表情带着不安。 顾青初上下打量了两眼,周然除了眼下有些黑眼圈外,里衣松垮褶皱露出胸膛,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天卫司的审讯手段……难不成是内伤? “我该说的已经说了,你们还要问什么!士可杀不可辱!” 周然中气十足的一嗓子,顾青初否定之前内伤的想法。 “你叔父叫什么名字。” 听到顾青初的声音,周然猛地抬头睁眼,然后脸色爆红,他想闭口不答,收到元锦沛威胁的视线,磨了磨牙无奈道:“周仁方” 周仁方,顾青初朱唇微启状似回忆的低声念叨着,看得周然又是一晃神,想多昨晚脸色一白,垂眼瞧着地面不作声。 顾青初左手握拳拍了下右手掌,她想起来了。 “当年南蛮人兵临青州池下,那时正是我研制解药的关键时机,你叔父好战,以为我胆小在拖延时间找退路。未经过我的同意擅自领兵杀敌,被南蛮人设圈套掳走,对方要求我打开城门否则将斩杀你叔父在内的三千士兵。 在两军胶着谈判最后一日,你叔父等人趁夜拼死反击,怎么敌人数量众多,最后死于乱刀之下。 你叔父私自领兵已然是违反军令,但念在其有骨气并未当投奸小人加上他已身死众人求情,我便没有上报,只当是正常两军交战身亡。 否则,你们一家现在早被你叔父连累了!我好心放周家条生路,现在居然还来刺杀我?!” 按照当时军律,周仁方这种不听上级命令,出兵战败成为俘虏,连得数千士兵丧命的人,其家人同样会受到律制。 那时其余将领为周仁方求情,而且死去的都是周仁方的亲兵,愿意追随周仁方是主战一派并非迫于他的军令,顾青初才没有深究。 “不可能!你的花言巧语我是不会相信的!”周然摇头,他们家整整记了三十年的仇恨不可能是场乌龙。 顾青初运了运气,忍住将面前的人拍死的冲动问道:“是谁告诉你我害了你叔父?” 见周然不说,元锦沛眯了眯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然听到这句话气息明显乱了一下,抿抿嘴道:“是叔父身边的贴身小厮,如今在我家当管家的张衡。” “知道你叔父事情的不止我,许多武将都知情,大家念于旧情愿意帮周仁方隐瞒,你若不信,回京后我可与管家对质,你不信我可以找来当时在场的武将,听听他们怎么说。” 顾青初一身正气,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周然眼神中闪过一抹迷茫,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仇恨他们一家不敢宣扬,如管家所言说了没人信,还会被安上污蔑宁良候的罪名,默默记在心里连求个公道都不能。 现在却说一切都是假的? 还有 “你是宁良候?!” 让人震惊的信息一个个打来,砸的周然头昏眼花。 顾青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明日你与我同行回盛京,我倒要看看那信口雌黄的管家是何意。”留了这样一句话后,顾青初出了牢房。 出了院子的俩人并肩走着,元锦沛扭头道:“顾姑娘,我是相信你的。” 顾青初微笑回之:“多谢元大人信任。” 街道旁榕树下,微风吹过,四目相对的男女气氛美好宁静。可惜只是表象,并且迅速被两个路过聊天的女子打破了。 “就是这家,昨儿找了我们院里八个姑娘过来玩可有意思啦……”两个花娘边说边笑。 其中穿着紫色衣服的花娘手指了一下的房门正是元锦沛的“牢房” 顾青初望着两个姑娘走远,看向元锦沛的眼神很有故事。 元锦沛脸上温润的笑容依旧,只是握着扇子的手明显僵了僵。“我可以解释。” “元大人,不用解释,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顾青初把同样的话回给了元锦沛,只是转悠的眼珠看起来不是那么回事。 元锦沛:“不,要解释。” 顾青初:“不用的,我信元大人。” 元锦沛:“我还是解释一下。” 顾青初:“真的不用,我真的信你。” 元锦沛咬牙:“我想解释!” 顾青初淡笑:“好,你说。” 第二十九章 启程回盛京了 “昨晚是影五影六审问的,我没过来这里。”元锦沛先是澄清了一句。 顾青初那副原来云大人昨晚审讯也不忘与花娘们风花雪月的眼神,终于有所收敛。其实顾青初有些好奇,元锦沛到底是如何审问的,刚才在牢房里,周然一系列反省很怵元锦沛。 “天卫司审讯有自己的手段,有时候早点从犯人口中撬出消息,会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不是每一场审问都需要用刑。” 在进入牢房里,见顾青初打量周然那几眼,元锦沛就看出对方心中所想了。 “周然的弱点是女色。”周然撑着一股气,心里有这样气的犯人是最不好审问的,他们往往犟到骨子里,打,没有用。 元锦沛交代属下去花楼找妓子,八个花娘都是久经风尘之人,花样极多,她们将周然团团围住动手动脚,周然自然不是对手。 眼看着清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再加上一旁天卫司侍卫说着风凉话,什么你现在撑着也没用,迟早调查出来。天卫司查人没有查不到的等等…… 最终周然心理防线崩溃,喊着让这些女人走开,他都说。 就这样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交代过后,时时防范着那群女人再进来,所以顾青初来的时候才会看到周然不安拘谨的表情,身上没有一丝伤。 果真是好手段!元锦沛眼睛够毒一眼看透周然的性子,专挑弱处下手。花楼女子色惑,真亏元锦沛能想得出。 顾青初不得不说句佩服。 * 耽搁了一日后,第二天一早顾青初元锦沛等人一同出发。 元锦沛在朝歌城一直未露身,他人都不知道天卫司元大人在朝歌,所以离开时元锦沛藏于顾青初的马车内,天卫司侍卫则简单易容混在小厮中。 这次顾青初带着的四个丫鬟其中就有影十三易容的白梅,还是玉镯亲自选上来的。 周然被装在行礼马车的箱子里,顾青初特意吩咐下去别给箱子里铺垫子,让他受受罪,清醒清醒愚蠢的头脑。 阳光高照,微风和煦。 玉镯坐在马车外看着风景,从盛京回来朝歌后,她一直生活在公侯府内,生活重心围绕着顾青初,许久都未出门了,即便是一片平原,看着都觉得新鲜。 马车内元锦沛坐着看似假寐休息,其实在想事情,南蛮国师只身藏于大夏境内绝对不会安于现状,对方深深仇恨着顾青初。 ——咔嚓 国师擅长用毒,南蛮之毒与大夏的毒很不同,只要他用毒,无论是害人还是自保,都会露出马脚,排查的重点可以从各地是否有毒案发生。 ——咔嚓 回京后,礼部尚书会和宁良候势不两立,礼部尚书和宰相是姻亲,有传闻当年宁良候和还是翰林的宰相有过间隙,两派之间冰与火…… ——咔嚓 元锦沛呼吸重了重,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顾青初一直在吃东西! 马车内铺设厚实的垫子虎皮,就连靠背处都缝上了软乎的棉花,脚下一只木凳,脚踏上去,坐角度刚好舒展,塌下是一个个小格子,放着各类瓜果小食。 靠右边的窗子有两块铁板,上面放着银色托盘,分别装着削好的苹果和肉干地瓜干。 顾青初舒适地依靠着,手里拿着一本东域游记乐呵地看着,时不时伸手那一块苹果或者地瓜干,咔嚓咔嚓的清脆声显示果子甜脆多汁。 元锦沛眉头跳了跳,饶是他前些日抄了贪污富得流油那家二品大员,马车也没有顾青初舒适奢华。 马车帘子上缝制着银线,轿子最顶上插着的顾字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是沾了金粉的,马车的轮子用的是千两难求的祖木所制。 市场上稀缺的金丝软甲被顾青初用来包围着轿子,刀枪不入飞箭不透。 天卫司调查的情报是顾家一族没落,宁良候大半家产被子孙挥霍,穷困潦倒。向来冷漠的影一在汇报此事时,难道带了惋惜的情绪。 眼下,看不出宁良候手头缺钱的样子。 亦或是,顾家的子孙在韬光养晦故意为之?没有了宁良候的庇荫,顾家有财也守不住,甚至会招来祸事,元锦沛若有所思。 “元大人想吃别客气。”顾青初察觉到元锦沛长时间停留的视线,推了推手边的盘子离得他近一些。 元锦沛并未推辞,伸手拿了白色糕点放在嘴里,顾青初阻止都未来得及,只见泰山崩于前都不改于色的天卫司总指挥使大人,无官皱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狰狞” 顾青初连忙拿起地上的小篓“吐吐吐。” “糕点坏了。”茶水漱口多次的元锦沛语气肯定。 顾青初解释道:“这是蒙族的当地小吃,酸球糕。口味独特,不是坏掉了。” 自从中毒醒来后,顾青初胃口极好,就连玉镯都说小姐变得能吃了,多吃点好能吃是福。 顾青初自己感受不到,她上辈子便很爱吃,是个贪嘴的人,醒来之后衣兜里总是带着点小食,平常饭菜吃得也不少。 会盛京的路上枯燥乏味,顾青初特意让玉镯准备一些不易坏的小食和书籍,用来打发路上的时间。 她爱吃酸,所以酸奶球吃得惯,但大多数人吃不惯,元锦沛便是其一。 “侯爷,后车箱子里的人一直在挣扎。”出了城门行驶一段路程后,箱子里便一直传来有力的撞击声。 小厮喝了句让里面的人老实些,谁知那人听到声音反倒动静闹得更大了。 “告诉他箱子里不好好带着,就下来用腿跑,若是老实下个城镇便会放人出来。” 得了顾青初的令,小厮去传话,果然有效箱子里安静了。没什么事顾青初继续看着书,嘴巴还在吃着东西不停。 元锦沛收回视线阖眼深思,在洪家寨,为了救下难民她宁愿暴露自己在危险之外,点燃粮库。如今对周然,又能保持冷静不心软。 她权衡利弊做决策很果断。 很好。 薄唇微勾的元锦沛笑容带着一丝嗜血,宁良候站位皇上是大夏之幸,若非,也是个有趣的对手。 第三十章 旧部前来投靠 马车停靠在路边,小厮们护在前做出拔刀状眈眈地盯走来的人群。 这是一群训练有速的队伍!大约两百人左右,走路看似松散,但步伐节奏一致,脸颊消瘦可每一个人眼神中都带着光精气十足。 天卫司侍卫对这群人有些忌惮,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数太多了,不可莽敌,想办法护着大人撤退,两人视线相对想法一致。 小厮们额头冒着汗,他们原本是牙行奴隶,卖身进侯府后成了府中小厮,终于有了当人的体面和尊重,这一切都是宁良候给的,他们誓死保卫主人。 顾青初看清为首的男子,觉得有些眼熟,这群人绝对不是难民,盗匪又不像,直到看清了那名穿着褐色长褂老者的相貌,眼中划过恍然。 撩开帘子的顾青初准备出去,被元锦沛一把拉住了手腕:“不可冒失”。 元锦沛以为顾青初要出去担着,顾青初轻拂开他的手道:“你藏好,有事别管我,跟着你的两个护卫先离开。” 元锦沛闻言愣了下,这是在护着他? 顾青初的确是在替元锦沛着想,因为她认出来老者了,正是当初跟在她身边刚正不阿的龙虎将之一王三斗。 这位最是嫉恶如仇,厌恶佞臣。 天卫司总指挥使在他眼里妥妥的佞臣一个,多年没见不知王三斗还认不认她这位曾经的主上,若是动起手来,王三斗没有好下场,元锦沛人少不占优势,受伤危及性命也说不准。 为了两个人都好,暂时不要碰面为上。 王三斗一行人日夜赶路,饿了就吃带着的干粮,渴了路边小溪灌点水,终于是要走到朝歌城了,每个人心情都激荡昂扬。 队伍中有一名唤做刘三的人眼神极佳,隔得老远便瞧见前方有辆马车,当即汇报给王三斗说马车上有个带金色宁字的旗。 王三斗听了眸光一亮,是主上!行军打仗带着的军旗写着顾,而宁良候平日出行则是带着写有宁字的旗子。 当即下令不要休息了,赶紧去见主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目标明确的走过来,当即惊了小厮,使他们做警戒状态。 双方仅有五米之遥时,王三斗见对方的架势,有些摸不准了,难道他认错了?王三斗没意识到他们一群人气势赫赫走来架势多唬人。 犹豫间,他见顾青初撩帘出来,王三斗确定了,虽然带着帷帽不辨五官,但身上的气魄是别人学不来的,在加上熟悉的声音,这就是主上! “来者可是王三斗。” 王三斗热泪盈眶,主上终于醒过来了。 “末将王三斗,参见主上!”说罢,单膝跪地行军礼,他身后的士兵们一同跪下,大喊:“参见主上。” 一行人整齐划一的行半跪礼,场面让人心潮有些澎湃,小厮们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是友。 在马车内的元锦沛打量王三斗,顾家军中赫赫有名的龙虎将,王三斗是其一。行兵打仗善攻,身先士卒勇猛顽强,为人性格急躁心直口快。 在顾家军瓦解后,被分至克洲驻守,又因得罪都司从校尉一撸再撸贬至百户。 来朝歌之前,元锦沛已经将宁良候过去调查了个仔细,所以她身边的人或事都知晓一些。 王三斗为何出现在此? 此事说来话长了。 王三斗在克州日子并不好过,应该说是和他一起划分过去的顾家军们都不好过,克山的将军最是看不惯宁良候。 即便顾青初做出了男儿郎赶不上的政绩,但因她是女儿身份,一些男子就是看不过眼,和他们也无法讲理。 那位吴将军便是其中之一,对王三斗等人向来一副高姿态,时不时的讽刺两句,说他们在女人麾下做事丢脸等等。 一开始王三斗忍了,到后来气不过打起来,俩人都被罚了,可惜吴将军有靠山,罚得不痛不痒,王三斗则是被贬。 转眼间几十年过去,王三斗到了年纪本是要领了银钱回家田园养老,谁知道那吴将军黑心烂肺居然要把他带的兵送去死。 二百余人去剿上上千匪徒,那就是在送死! 吴将军放话说不去就都滚出军营,吴将军敢如此说一是王三斗管的二百余人负责后勤,走了无伤大雅,随时可招收或者调来士兵站岗。 这些年吴将军心虚,他怕王三斗临走给他下绊子,那些他的兵就是隐患。 吴将军谅王三斗带不走他们,二百来张嘴王三斗养不起。派这些人去剿匪,一来给这些人下马威,让他们不要为了王三斗做些蠢事,二来则是借此再度侮辱王三斗一番。 谁知王三斗傲气上来了,领着士兵们走了。 王三斗为何有如此底气?因为他听消息说主上醒了! “……主上,所以我带他们一路来找您了,这些孩子都是我带出来的兵,不输当年顾家军,求主上收留!” 王三斗儿子当年战死,这么多年他一直孤身一人,这些个兵就像他的孩子一样,他老了都无所谓,但他真的不想把他们交给吴将军。 吴将军的所作所为让他意识到,他离开了,自己带着的兵不会有好下场,现在他刚有走了的意思,吴将军便用阴招故意让这些兵去送命。 最后王三斗狠了狠心决定领着他的兵跋山涉水来寻着宁良候做依靠。 顾青初视线扫了眼年轻的士兵们,即便是多日疲惫赶路,也没有一个露出萎靡之色,有着顾家军时刻要求的军纪军容。 “你把他们教的很好。” 宁良候的一句肯定,让猛将王三斗红了眼眶。 “待我回盛京,届时是何等情况都是未知,或许比克州生活更加不稳定,你们若是愿意,我可以给朝歌知府去信,你们留在朝歌,无人会刻意为难。” 顾青初想收下他们,她现在缺人,面对旧部信任的脸,她把决定权交给他们。 “小人儿时便听宁良候的故事,心中甚是崇拜,能为宁良候做事,小人荣幸万分,求宁良候收留。” “是啊,我们什么都不怕,入了军营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我们都有准备,求宁良候收留。” …… …… 一道两道声音响起,都是跪下求着顾青初收留,支撑他们一路走来的信仰便是宁良候,若要安稳,他们大可委曲求全为吴将军做事。 但他们不愿意,吴将军不配他们追随。 “主上,当年险不险?我王三斗何曾畏惧过,如今老了,依旧可以为您卖命,上阵杀敌。主上可是嫌弃属下老了?” 王三斗说着有些委屈,主上是不是嫌弃他老了?这些年他从未疏于锻炼!他老当益壮! 顾青初轻叹一口气,扶起王三斗,也让众人起身,对着一张张隐含期待的面庞,朗声道:“好,你们随我回京,从今日起你们便是宁良候的亲兵——顾家军。” 第三十一章 互相看不上眼 宁良候的爵位,按照大夏律例,本身可以有五百亲卫兵,回了朝歌后,因为宁良候昏迷,五百张嘴也是一笔不少的开销,顾氏族人上请衙门,朝廷给收回了。 眼下这二百人,顾青初收了于情于理外人不会多言道,更何况都是来路正的兵,待到了盛京,顾青初去军户部签个字就行了。 “谢主上收留,我等定誓死追随。” 有王三斗带头一句,其余士兵跟着喊,震天响的气势让在场的小厮们跟着热血沸腾,看向顾青初的眼神充满崇拜。 眼前的人和传说中的宁良候重叠了。他们有预感,以后会亲眼见证到更多主人光辉的时刻。 站在马车上的顾青初腰背挺直,长直腰间的黑发随风吹起,衣裙飘飘仿佛抬抬手便能飞走一样。 元锦沛薄唇微抿,眼眸精光倏闪,这样光芒渐露的顾青初才是真正的她。 王三斗来朝歌就是为了顾青初,如今相遇又重新成为了顾家军,自然是要同行。 所以元锦沛和王三斗俩人便不可避免的对上了。 “主上,这位是……”王三斗并不认识元锦沛。顾青初还想遮挡一二,说是钦差元大人。可惜话未开,元锦沛便自保了家门:“天卫司总指挥使元锦沛。” 王三斗乐呵的笑脸忽得一变,冷脸眯了眯眼睛声音低了好几个度:“天卫司的老大?!” “正是。”元锦沛对王三斗表现的,可没有第一次见到顾青初那般客气,微微仰起的下巴,总有几分颐指气使的意思。 元锦沛是看不上王三斗的,他讨厌没脑子的人,堂堂一届校尉混到现在成了个百户,当真是莽夫。 王三斗为人粗莽,直觉却很敏感,元锦沛散发出的瞧不上他感受到了。 丫的,爷也看不上他这个佞臣! 谁不知道天卫司独断专横,抓人不需要证据,多少官员死得不明不白!偏偏天卫司总指挥使独得圣心,阴险狡诈之徒,他不屑为流。 王三斗和元锦沛俩人互相瞧不上眼,谁也不搭理谁。 “主上,你要小心他啊!我在克州有所耳闻,天卫司总指挥使其人杀人无数,嗜血成性……” 行驶至天黑,他们到了鱼城,寻了一处客栈落脚。士兵们人多在一二楼通铺住,顾青初等人则在三楼。 刚放好行礼,王三斗便敲了房门,进屋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知道元简配那点相关的都说出来了。 顾青初整理下帷帽,掏了掏耳朵,久别重逢旧部关怀的心不想拂了,听两耳朵也无大碍。 整整说了小半个时辰,王三斗才欣慰道:“主上,你能听进去就好,一定要小心防范他!三斗便不打扰您了。” 人走了,顾青初伸了个懒腰,即便是夏天,夜晚的风也有些凉意,伸手想将窗户关上一扇,正要关另外一扇时,顾青初动作僵住了。 小二怎么安排的房间?她这么不知道自己隔壁便是元锦沛的住房! 夏日挨着的房间窗户都开着,王三斗又是个嗓门打的,和她说悄悄话声音压得在低,说着说着也忘了,声音便有恢复常态。 何况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力比常人要好上很多。 特别是元锦沛就站在窗边! 四目相对,顾青初心里充满了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尴尬,虽然全程谈话她并未发表看法,只有随口嗯啊应着,在元锦沛天卫司的角度来看,这大概应该是同犯了。 眼见对方弯了弯唇点头示意打招呼,顾青初立马回笑,然后将两扇窗户关得死死的。 脑中突然想起王三斗说的,此人最是记仇,当年新科状元只是说了一句他是大夏害虫,隔天便被人打昏丢进了鸡窝,据说发现他时身上爬满小虫子,脸上被鸡啄的红一块青一块。 这人不作他想!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顾青初是想维护好这段人情的,但要是真把人惹了,也没招,眼下已经发生了。 赶了一天路很累了,顾青初回了床上躺下便睡了去。 其实顾青初心里还有一丝笃定,她总觉得元锦沛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对和自己翻脸。 顾青初有钱,很有钱。 在对方一口气买了二百匹马后,元锦沛发现之前自己想错了。 宁良候何许人?当年先皇先后对其先不论真假,但明面上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几位皇子公主,赏赐如流水般。 那些财宝没有打上官印,可以随意换区金银。 而这部分钱,顾氏族人是不敢动的。他们期盼着顾青初去世,死了就可以动了,结果等到了顾青初醒来。 顾青初一开始认为自己很穷,很缺钱。直到出行前玉镯将账本给她拿来,她发现子孙败得是顾家的产业,和她名下的一些商铺而已。 而她手中的私库和存在皇庄的财宝,是没有人不要命敢去动的。 这种暴富的心情,让顾青初给自己准备了一架安全度极高的马车。 有了钱对手下自然不能吝啬,他们一行人都骑着马,因有了王三斗带来的兵们,他们是步行所以行程慢了些,原本预计到沧州,今日只到了鱼镇。 都是她的兵,肥水流的也不是外人田,正好附近有马场。索性大手一挥,一人配上一匹马。 知道他们配马的士兵们有的感性一些都哭了,不哭的人心下也是感动的,他们当兵好几年了,除了最开始能骑马训练,到后来吴将军根本不让他们碰。 一度他们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只适合烧火做饭当后勤兵。 没想到刚刚投奔到顾家军,主上便给他们配马了,这才是拿他们当自己的兵!他们以后有所依靠了。 顾青初没想靠买马拉拢人心,对她来说这是士兵标配,只是当看见一个个轮流领马的士兵,牵住马绳时颤抖的手,和看向她眼中的感激,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好像挺让他们感动。 见此顾青初也觉得心情很好,她感受到了赤诚之心。 买了马,顾青初是想再买一架马车。 出了朝歌元锦沛不必躲起,可以独自坐一辆车了。 俩人坐一辆车顾青初不觉得有何不便,有时候天卫司过来和元锦沛汇报盛京之事,她能借机听一下,多多了解盛京那边情况。 天卫司的消息可比她到了盛京瞎打听可靠多了。 但为了维护好这段友谊,让元锦沛舒适些承她这份好心,便主动提出在买一架马车。没成想元锦沛断然拒绝了。 第三十二章 半路遇到大雨 “不需要” 这些日子不光是顾青初想要从元锦沛身上得到一些消息,元锦沛同样想观察顾青初是个怎样的人。 元锦沛为什么在盛京地界猫嫌狗厌,文武百官绕着走,还不是因为脾气古怪,喜怒不定。王三斗越想让他离顾青初远点,他偏偏要在一个马车。 综上理由,元锦沛拒绝了再买一架马车的事。 “顾姑娘,我不会背后害你的。”元锦沛一本正经地承诺般说着。 顾青初心中吐槽,所以以后会正面和她对上吗? 不得不说在此刻,女主和元锦沛的脑回路对上了,元锦沛的确是这么想的。真有一天成敌手,他会正大光明过招。 “我当然相信顾大人的为人,流言大多以讹传讹,不可信。”顾青初想起昨晚王三斗斩钉截铁地说,元锦沛没准背后使什么阴招。 元锦沛说这话,估计是想起昨晚了。顾青初连忙表态。 接着元锦沛说了俩人一个轿子的好处,好比天卫司不必分心,可以专心保护一个轿子的安全,俩人互相有个照应,他可以给顾青初讲讲如今盛京时局等等。 最后理由一个直击顾青初的心理防线,她很需要一个人给她说说盛京的情况,元锦沛非常靠谱。 “好,那就依元大人。” 俩人还是坐着一个轿子出发了。 车上,顾青初问起了她曾经的旧部如今都怎样了,她知道一些人的情况,但还有几个没了音讯。 元锦沛一一回答着顾青初的问题,朝廷中的调动没人比他更清楚。 顾青初听了唏嘘,三十年间的时间改变太多了。 王三斗从校尉到百户,是混得最惨的一个,伏虎将中王三斗性格最耿直,往往得罪人而不自知,当年青州之战时,他们……等等。 顾青初动作一顿,她好像忘了一个人。 撩开车帘让玉镯将小厮唤来。 “回主上,犯人昨晚和我们住得一个房间,今早自发进了箱子里,全程很安静配合。”昨日士兵成了顾家军后,小厮们也改口称为主上。 “把周然带过来,让王三斗也过来。”从吴将军那里离开的王三斗百户被撸了,所以没什么官衔称呼,到了盛京顾青初要到军部申请,经过审批才能重新给王三斗官职。 周然年岁不大经过两天的折腾,看着憔悴不少,带过来见到顾青初没有那般仇视的目光,低着头蔫蔫得。 “主上,属下来了。” 王三斗来便来了,偏偏在说完话还要防备似的看一眼元锦沛,顾青初嘴角微抽,她怎么觉得王三斗年岁大了,人更孩子气了。 “当年青州之战你记不记得周仁方。”顾青初直言说道。 周然听到叔父的名字猛地抬头,目光如炬地看向王三斗。 “记得,有个外号叫周大头,他脑袋特别大,可惜里面空空,犯蠢非领着自己的兵去突击,谁说都不听,摆明了送死,当时啊,他就是想抢功,没想到把自己折里面了。” 听了王三斗的话先有反应的是元锦沛,他发出了一声嗤笑,自己脑袋没东西,居然嘲笑别人。 王三斗很确定元锦沛是在笑话自己,怒目而视。元锦沛回之,眉头微提带着挑衅。 眼看俩人战火燎起,另一边的周然爆发了。 “不可能,我叔父有勇有谋,一定是你们串通好了!”周然从小听父亲祖母将叔父是周家的骄傲,何等英才,以后位极大将军都有可能。 在周然的心里,叔父是他最崇拜的人。 绝对不会是他们口中葬送士兵性命的草包,绝对不是! 看着气息狂乱的周然,王三斗挠了挠头道:“主上,这人谁呀,他咋了?” 好好的人,说疯就疯了。 “无事,你去吃饭。” 正值中午,找了一块树荫的地方休息大家吃些干粮果腹。王三斗饭吃了一半被叫来。顾青初说没事,王三斗不多想,应了声便走了。 “带他下去,不用关在箱子里,和马夫一起架行李车。” 顾青初不担心人会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元锦沛昨日收到了消息,确定周然并未说谎。 “宁良候,如果最后有证据指明是你错了,你跪下给他上坟道歉,昭告天下当年是你错,你敢不敢?” 周然说话间下颚都绷紧,攥拳的手发着抖,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情绪,他仍相信叔父是因宁良候枉死。 “如果是你错了呢?”顾青初反问。 “那我这辈子给你为奴赔罪!” 顾青初轻笑出声摇了摇头道:“你是怕我阳奉阴违?你放心,若当年是我错,你说的我都可以做到,我用我的姓氏发誓。” 不知道周然看到了什么样的证据,那般确定她就是凶手,但她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好!”周然要的就是这句话,当初怕什么,就是怕宁良候小人行径,看了证据不认并且毁掉。 现在既然对方说了这样的话,他一定要为叔父讨个公道,他们为什么相信素未蒙面的叔父身边小厮,不相信为国为民的宁良候,就是因为当时对方拿出了证据。 这次他一定要弄清楚,就算配上这条命也无所谓。 “还是太年轻。”顾青初对着周然倔强的背影叹息说着。 元锦沛笑了,他若是记得没错,不算昏迷着的三十年,宁良候也才二十岁。 世人长叹他年纪轻轻位列权臣,可若是和宁良候比,还差了些,对方可是在二八年华时便当上了大夏商首。 难得,元锦沛有了谦虚的思想。 天气如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艳阳高照,一朵乌云飘来遮日,霎时天阴了下来。乌云越来越多,湿润潮湿的空气眼看着大雨倾盆地架势。 “主上,前面有个破庙,咱们进去躲躲雨。”王三斗小跑过来,队伍中的刘三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处荒废的庙宇,遂赶紧来报。 一行人进了寺庙,拴好马罩好行礼后,大雨哗哗落下同时还伴随着指甲大小的冰雹。好在庙宇后面有个大棚子,马匹都拴在那里,不必担忧被砸倒。 第三十三章 抓住了南蛮人 小厮们从门口捡到了断木树杈,用刀劈开升了火,随身携带的水壶架在上面,不一会儿冒着青烟,咕嘟咕嘟水开了。 玉镯先是接了碗水递给顾青初,然后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顾青初坐下休息,玉镯忙上忙下停不下来了,顾青初让她歇会,她总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王三斗和周然坐在庙门口,这俩人不知道怎么说到一块去了,顾青初则和元锦沛坐在最里面。 “小姐,你先歇着,我去后院看一眼拿件袄子。”下雨带来些许寒气,玉镯怕顾青初受凉,自从醒来后顾青初便开始畏寒。 摸了摸胳膊,的确有些凉嗖,手捧装着热水的碗,顾青初来回摩挲两下,她是个怕冷的人。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听后院传来玉镯一声尖叫,顾青初听了腾地站起,其余护卫也快步去后院。 一行人到了后院放置行李的地方,发现玉镯别人打晕在地,行李有些糟乱,看起来是匆匆翻找,都是些衣物,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再加上玉镯的尖叫,人就快速跑了。 从院子里泥泞的脚印来看,应该是只有一人,奔着后山的方向去了。 到破庙后,侍卫们里里外外检查了一边,并未发现异常,所以这人应该是后进来的。守着后门的侍卫也晕倒在了地上。 将玉镯扶到庙前,顾青初从包袱里拿出红色的瓷瓶,在玉镯鼻尖让她嗅了嗅,昏迷中的玉镯悠悠转醒。 “小姐!我看到一个男人在翻咱们东西……” 意识回笼的玉镯,说起了自己昏迷前的事情,玉镯回到后院去完了袄子,走到一半又回去了,她想再给顾青初去个蒲垫,恰好碰见了那人。 对方回头和她对视上了,玉镯尖叫出声,接着被打晕了。 “对了,他是南蛮人,眼睛有些发绿!”玉镯想起昏倒前最后一眼见的对方微微泛绿像狼一样的眼睛。 说到南蛮人,顾青初不知道为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南蛮国师。 “抓到了!”天卫司的侍卫从后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男子。 原来在玉镯晕过去后,天卫司侍卫其中一人就从后门追了出去,这人跑出去并没有走远,趴在地上用草木盖住,试图隐藏自己的行踪。 这样哪里逃得了擅长追捕犯人影六的法眼,一下子将对方抓住了。 “饶命饶命,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有没有钱,或者找点吃的。”南蛮男子跪在地上求饶,破破烂烂的衣服,脸色蜡黄看得出日子过得很惨。 “你是个南蛮人,为何出现在我大夏境内?”南蛮和大夏自打仗后,便没有了商业往来,南蛮境内无大夏人,大夏境内无南蛮人。 接着这个南蛮人说着自己这些天悲惨的遭遇。 他在南蛮是个武士,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因为南蛮出兵大夏,年轻力壮的都征去兵营了,他的武官就此停业。 前些天有个人给他钱,说护送他到大夏境内给他一百两。 为了银钱顾不得命了,富贵险中求,一咬牙武士答应了,结果人是送来大夏了,遇到一队官兵他和对方约好了,他负责将人引走,然后在山脚榕树会和,结果他等了两天人都没来。 说好的一百两银子也没给他,平日花销都是那男子付账,南蛮人的身份让他又不敢求助,最后只能在这山上转悠,能搞到点什么吃的就吃什么。 平日就在这破庙里休息,今天他饿的睡不着,听到声音发现了过来的顾青初一行人,赶紧躲了起来,想找机会偷些吃的穿的,结果被抓住了。 大夏和南蛮关系正紧张的时刻,突然要来大夏能是什么人? 顾青初和元锦沛对视一眼,俩人想到一块去了。 “你护送而来的那个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天卫司的侍卫收到了元锦沛的眼神示意,开口问道。 顾青初心中暗叹,元锦沛真是御下有方!他和这些侍卫仿佛有股无形的默契。 “特征嘛,我太饿了一时想不起来,不如给我个干粮,大饼和馍馍都可以。”说道吃的,男子咽了咽口水,这几日他就没吃过正经食物。 ——唰、侍卫拔出手中的剑直指男子的喉间。 “那个人当时找我是因为我会大夏话,他皮肤白得病态,洁癖严重,每天洁手不下十次,吃饭用自己专用的筷子……” 男子迅速认清形势,视线盯着脖间的剑,不用侍卫再问,嘴巴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 几乎听到男子说病态的白这里,顾青初心中就有人选了,这人正是南蛮国师!越往后说,越和她脑中记忆力的国师相符合。 “他的目的地是哪里,让你护送到哪?” “他让我送他到盛京,盛京哪里是我这样人去的地方!我俩说好我送他过了淮北就行,结果他现在失踪了,不过,他好像还要去东域,他做了个假的东域通行证。” 从大夏去东域需要过沙漠城,过沙漠城需要有朝廷发放的东域通行证才会放行。 南蛮国师到底有什么算计? “我能吃口饼吗?” 男子指了指火堆旁边烤得一摞子饼颤巍巍问道,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就算是死也让他吃饱了再说。 顾青初挥了挥手,小厮递给男子一张饼,他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刚回了两口,只见男子突然吐血倒地几秒钟没了气息,耳孔里汨汨往外流着血。 顾青初上前探了探,拿出银针对着他手指肚扎了下去,出来的血是黑色的。他中毒多日了。 不做多想,是南蛮国师下的。他选择让这人护送,就没想着让他活着回南蛮。 王三斗骂了句:“娘的,真是个小人。”就连脑回路简单的王三斗都想明白了,男子的死和国师逃不了干系。 得尽快抓到南蛮国师,不能让他在大夏胡作非为,这是个危险人物,顾青初暗付。 一旁的周然盯着男子的死状面容苍白,神色恍惚。 走过来的王三斗肩膀撞了下调侃道:“吓傻了?死人而已,果然是个小屁孩。” 周然收回视线笑容有些僵硬的扯扯嘴角,拿了一块饼放在嘴里嚼着,心思乱的他吃不出滋味。 “——不对,有古怪!” 周然动作一顿,看向顾青初那边,只见对方盯着她手中刚刚测毒的针头,神情严肃。 第三十四章 留下了份大礼 “怎么了?”周然放下饼快速走了过去关切的问。 顾青初多瞧了他两眼,眉眼闪过思索道:“你很关心这件事?” “没有、”周然眼神飘忽,嘟囔道:“我只是憎恨南蛮人。” 顾青初没过多深究,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男子道:“此人中毒有异,几天前身上中了毒,但令他毒发的毒,是才下的。” 元锦沛神色微变,走到顾青初身边仔细瞧着针头,不懂医的他看不出什么古怪。 “这个针头呈绿色,且半个针都变了,说明毒性很强,并非慢性……”顾青初讲解着,边说边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元锦沛突然凑过来,俩人离得太近了。 “所以毒是今日才下的。”顾青初说着结论。 元锦沛环视一周,再次踱步到顾青初身边,在她耳边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南蛮国师在附近?” 顾青初点头。 然后又默默退开了。 她发现元锦沛对男女大妨很没有分寸,或者说是不懂更为准确。大夏民风开放,但有时候亲近的举动只有有婚约的俩人才适合做。 例如刚才的耳语,在外人看来是很亲昵的举动。 别说旁人了,王三斗看得眼睛都冒火了,这个佞臣什么时候和主上关系这么好了?巧言令色,真是可恶! 顾青初看得出对方眼神很清明,没别的意思,所以才觉得元锦沛是不懂这些,毕竟传闻也是说天卫司总指挥使是不近女色。 元锦沛真这么单纯吗?并不是。 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就是突然想凑近说,没想到那么多,看到顾青初的举动元锦沛也意识到了。 心思微转,他对顾青初最深的印象是在茶馆,对方那不谙世事眉眼间都是单纯的小姑娘模样。 带着帷帽的顾青初有时让他下意识的带入了那样的形象。 还真是长了一副欺骗人心的乖巧模样,就连他这般都没抵抗住,元锦沛用扇子敲了下额头,不自觉的没了防备,这是大忌。 警醒的同时,心中又觉得甚是有趣,元锦沛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当年小皇帝到景王府,只问了一句:“表哥,你帮不帮我?” “这么好玩的事情,当然帮。” 只是如此一句话,互相没有给对方什么承诺,元锦沛便为小皇挡刀避毒,争储位置多凶险,他一路走下去未曾有过别的心思。 皇位到手了,元锦沛接着成为利刃,剑指文武百官,创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天卫司,朝堂上小皇帝稳住了脚。 然后他又觉得无聊了,这次来了朝歌,难得遇到一个人勾起了他的兴趣。 顾青初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冷。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元锦沛,顾青初吩咐下去,让大家轮流巡逻。 南蛮国师绝对在附近。 雨淅淅沥沥下着,到了晚上终于雨势减弱停了下来。 为了安全起见,顾青初和大家伙一起睡着了大堂内,她睡在角落用布帘遮挡。 当年打仗大家和衣而睡都没有什么,玉镯要弄顾青初随她去了。 元锦沛则是休息在隔壁的房间,这位的洁癖比起南蛮国师也不遑多让,他的两个侍卫将隔壁房间打扫的跟新居一样,才迎着元锦沛进去休息。 是夜, 火堆烧着湿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巡逻一圈盯梢完的侍卫,叫醒了下一班的人,然后顺着起身侍卫躺着的地窝了窝衣服睡下了。 这时,只见刚起来去巡逻的侍卫一个两个腿都软了,屋子里弥漫着奇异的香味。门口窜进来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手里拿着剑直冲角落处顾青初躺的地方。 划过帘子剑深深刺去,帘子应声而碎,角落的地里空无一人。 男人动作一顿,心中暗叫不好。 有诈! 这时从外面窜进来无数士兵围攻斗篷男子,玉镯在旁拿着药瓶给晕倒的士兵嗅,让他们尽快醒来。 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天卫司侍卫两个高手在旁,很快就将男人抓住了,让他从怀中掏出毒药的机会都没有。 男子被捕,顾青初和元锦沛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这一切都是诱捕国师的网。 斗篷摘下,国师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下一秒变故突生,从外面再次冲进来一群黑衣人,对方无心恋战,只欲将国师带走。 这些人武功不低,人数压制着天卫司侍卫,那些士兵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若是持久战他们必输,所以这几人也不恋战,带着国师迅速跑了。 在离开之前国师冲着顾青初和元锦沛方向撒了一把药粉,狞笑着离开了。 黑衣人一行人走的很快,转眼不见失了踪影。侍卫来报人跟丢了。 中了蒙汗药的周然和王三斗缓缓睁眼,看到的就是头上雪白的顾青初和元锦沛。 “主上,你们头发咋白了?”王三斗眼神懵懂,还没搞清楚情况。 顾青初抬手捏了抹药粉,仔细观察用针试了试,并未发现这是什么毒物,南蛮国师会无缘无故撒白色粉末? 元锦沛脸色不太好看,直觉告诉顾青初,元锦沛不是害怕什么毒,而是单纯因为被撒了一头而不爽。 “主上,水烧好了。”影六从外走来,没多时的功夫,将水烧温足以。 元锦沛脸色稍霁,嗯了一声,和顾青初打了招呼回了房间,现在离天亮还有一阵,顾青初洗完头,又接着睡去了。 山上某洞崖 为首救了南蛮国师的黑衣人换了件斗篷,帽檐遮挡住脸庞,坐在火堆旁睨了眼上药的国师,轻哼一声带着火气道:“好好赶路不行,非得返回去找宁良候麻烦,差点把自己搭里面!” 斗篷黑衣人嗓音暗哑,说话有些吃力带着撕裂般气声,辨不出男女。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南蛮国师恨恨地说,他这辈子一共就栽了两个跟头,全因一个人。 “所以就送上门让人打?”斗篷黑衣人可记得自己进到房间里,看到某人被按在地上的画面。 南蛮国师眼中寒意颇浓笑容诡谲道:“我可是留了一份大礼。” 第三十五章 南蛮的似梦果 离天亮还早,南蛮国师逃跑时被侍卫划破了胳膊,他们应该不会再返回来动手。元锦沛身边的一名侍卫出去了,去联络天卫司的人追捕南蛮国师。 顾青初让部分的人继续巡逻,其他人休息明日接着赶路。 原以为要睁眼到天亮,没想到躺下顾青初便睡着了。 雾色蒙蒙伸手不见五指,山谷中瀑布倾泻而下,泼洒飞流,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道起色的彩虹。 顾青初不自觉的被其吸引踱步而去,走着走着烟雾散开,破布下的小溪中有名男子光着身子在洗澡。 撩着水的臂膀健壮有力,曲线分明的八块腹肌,结实完美。顺着向上看对人脸的瞬间,顾青初瞪圆了眼睛,元锦沛! 突然眼前一暗,下个场景便是她穿着亵衣在和元锦沛嬉戏,然后俩人个人越来越近,最后竟然亲在了一起,接下来不可描述的事情让顾青初红了脸。 “小姐,小姐,天亮了……” 顾青初被玉镯叫醒后,抬手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脸颊,眼神发直,夭寿!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自己从来没对元锦沛有非分之想! 因为这个梦,顾青初见到元锦沛心里觉得怪怪的,之前在轿子里她只带着面巾,今日特意戴上了帷帽。 且明明昨晚都睡着了,但醒来后仍精神不足,好似没休息好一样。 一旁的元锦沛倒是一切如常。 没人知道天卫司总指挥使大人,今儿大早第一次把化尸水用在了一条裤子上面。 马车内,玉镯左晃晃右晃晃,晃得顾青初心烦,她完全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玉镯,你哪里不舒服?” 玉镯哦了一声,然后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听说这块叫红岭,土是红色的,就有些好奇。” 一把年纪的玉镯,说起这些来带着少女似的天真期待。 想到自己自从中毒后玉镯尽心尽力的照顾,心里软了软道:“去,坐外面看个够。” “好的小姐。”玉镯声音带着雀跃。 她自小便是喜欢四处游玩看各地风土人情的性子,当初的玉镯也是家境富裕的大小姐,若不是家里被南蛮人灭门,玉镯也不会跟在顾青初身边当了丫鬟。 当初顾青初不愿,玉镯以死相逼,说若是顾青初若不收了她当丫鬟,让她报恩那么她便没了活着的意义,这般无奈下顾青初才收了玉镯当丫鬟。 玉镯一走,马车里又剩下她和元锦沛俩人了。 哒哒哒传来一阵由远及近跑来的马蹄声,是昨晚离开的天卫司侍卫回来了,他跟回队伍,然后拿回了一本书。 “大人,这是您要找的南蛮植物志。” 侍卫手中的书不算厚,上面两行字上面写着南蛮植物志是大夏文字,下面则是南蛮文字,这是一本双语的书。 顾青初为了看清书上的字特意撩开了帷帽的帘子,元锦沛视线扫到顾青初不解的表情,接过书的手微顿,淡淡解释道:“南蛮国师当时撒的药粉时从手腕部皮肤扯下来的。” 南蛮国师被控制住,天卫司第一时间将对方身上的瓶瓶罐罐都搜了个干净,当时撒向顾青初元锦沛身上的粉末,是一块贴在手腕上的假皮,皮肤之间夹着药粉。 这种东西显然不是毒药,否则不会贴身存放,白色粉面的味道元锦沛觉得有些熟悉,像是某种植物磨得药粉。 遂在侍卫去联系天卫司其他人的时候,让他带一本南蛮植物志过来。 南蛮物奇,很多植物带着不为人知的功效,这本南蛮植物志是当年神医白伯写的,不知道会不会有记载。 元锦沛一页页翻动查看起来。 关于白药粉顾青初想的出发点和元锦沛差不多,确定这个东西不会是有毒的,不然南蛮国师不会用此等方法存储。 很有可能是在他受伤的时候,用来最后自救的一样药粉。 加上她医者的身份,断定药粉没有致命毒素,就是不知吸食后的反应是什么,因此早上的时候她特意将解毒丸融化在水里,没中药粉的人增强体质,她和元锦沛中了药粉的两个人,真有毒也能缓解毒素。 没想到元锦沛能往南蛮植物方面猜。 元锦沛翻看书的动作停止,眼神快速流连,然后一阵震颤。顾青初以为他有了发现问道:“怎么?找到了?” “嗯。” 顾青初从这声嗯中顾青初听到了一丝不确定的意味。 “能给我看看吗?”顾青初手心向上询问。 “你看,我休息会儿。”将书合上递给顾青初,然后拿扇子划了两下,然后手杵着额头假寐模样。 为什么要合上……她还得一页页翻找。 顾青初心中嘀咕,拿起出书翻看起来,一页两页密密麻麻的字让她眼睛越来越沉,本就有些困倦的她此刻睡意渐浓。 书是双语的,大夏文字下面陪着的密密麻麻像蝌蚪一样的南蛮文字,两者加在一起,一页纸上便没什么排版可言。 特别这书还是手抄本,改错划字看着更加错乱。 看着看着顾青初终于没忍住,眼睛一翻睡了过去,手中的书滑落在地,被轿子帘子下面的风吹过,正好到了写着似梦果那里。 元锦沛猛地睁开眼睛,拾起书动作小心的放在银盘上,从怀中掏出紫色小瓶子,打开塞子到了一滴在书上,不多时一本书消失无踪,唯独银盘上留下了一摊黑色水迹。 这是从外面看风景的玉镯进来了,看着银盘上的水渍拿起来用抹布擦了下道:“昨天吃的桑葚汁怎么没擦干净。” 轻手轻脚地给顾青初帷帽摘下来,然后盖了层薄衣服,玉镯非常放心的继续坐在马车外看风景,她现在对元锦沛是正人君子这点深信不疑。 不得不说元锦沛唬人功夫还是有一套的,公侯府的玉嬷嬷都看走眼了。 元锦沛眸光看向熟睡中的顾青初,卷翘的睫毛,殷红的嘴唇,如婴儿般的可爱面孔,这样的姑娘放在外面说是宁良候没人信。 想到昨晚,元锦沛眸色加深,喉结动了动。 南蛮植物志弎拾页记载,似梦果——通体为白,切片晒干磨粉储存,和水捣泥敷于伤口,具有生肌止血功效,若生粉闻吸,旖旎艳梦一晚,三日噩梦连连。 注:近身梦者。 第三十六章 住在我那里吧 南蛮国师撒似梦果粉之前,打得就是这种小人心思,专门为了恶心人。 他以为那个距离自己是离顾青初最近的,却忘了在他撒之前,他的同伙想快些带他走,已经将他往后拽离了半步。 导致顾青初和元锦沛两个人互相离得最近。 南蛮国师还沉浸在自己在顾青初的梦中,实实在在恶心她的快感之中,殊不知顾青初做梦的对象压根不是他。 黑云压顶,入眼的长街被鲜血染红成河,遍地的死尸人头,顾青初步履蹒跚,每一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玉镯,顾文之,老管家……地下的尸体每一个都是她身边的人,顾青初全身发冷,看着元锦沛手中滴血的刀,他刚刚抹掉了顾武之的脖子,人全是他杀得。 顾青初捡起地上的刀冲着元锦沛而去,对方突然消失不见然后闪身至她身后,整个胸口被刀穿透。 ——唔——啊! 顾青初猛地睁眼穿着粗气,抬手覆上自己的心口,松了口气,没有洞。 这样没有逻辑又可怕的梦,让她的额头冒出了虚汗,抬手擦汗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托盘,磕痛了一下,顾青初嘶了一声,反应过来她不是在公侯府,而是在回盛京路上的马车上。 并且身边还有元锦沛! 顾青初下意识抬头,一下就直视上了元锦沛的眼神,目光如炬。 元锦沛淡定悠闲的收回视线,话语轻轻道:“做噩梦了?” 顾青初干笑两声移开视线,视线来回在车上扫看着,里里外外瞧着没找到南蛮植物志那本书:“玉镯,你把书收起来了吗?” 撩开车帘顾青初问向玉镯,玉镯摇头说不知,她就没看到书。 坐回位置的顾青初将视线所在元锦沛身上:“元大人,你看见南蛮杂物志了吗?” “马车里有个爬虫,我用那本书拍死了,脏了随手丢掉了。”元锦沛说的云淡风轻。 爬虫?得知赶路会盛京,会路过一些荒山野岭,顾青初特意准备防蛇虫鼠蚁的药物在车四周都涂抹了药水。 每天涂抹一次,按理说不应该有爬虫的。 顾青初心有疑窦接着问:“元大人在书中有什么发现?我不小心睡着未翻看到。” “你我被撒的药粉的确是南蛮植物,药效会让睡眠精力匮乏,三五日便好了。” 听元锦沛如此说,顾青初明白自己为什么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原来都是南蛮国师搞得鬼!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但顾青初还是选择相信元锦沛说的,毕竟没有什么需要撒谎的必要。 “顾姑娘回到京城后打算住在哪里?”元锦沛说起了住宅之事。 顾青初在盛京有宅子,但因久不居住没有人气儿,宅子已经破旧不堪。 宅子是先皇赏赐的,占地足够大,居住上千亲兵不在话下,院子里还有练武场,也因为如此,里里外外的修葺少说也需要月余。 顾青初若是找地住很容易,但她身边还跟随着二百多名亲兵们,既然都跟了她,那就得安排妥当。 实在没办法只能在城外安营扎寨,待她面完圣先买一处宅子住。 盛京的客栈客人总是爆满的,有时候踩着关城门前进城的点,都找不到客栈住,只能住民房。便是民房也不好一下找到占地够大的屋子。 所以这二百来人一时之间不好安排,顾青初只能让他们先在城外住帐篷,好在是夏天,可以对付一天,让她找找房子。 “在外安营扎寨总归影响不好,我有个地方,顾姑娘不嫌弃不如暂住在那里。”天卫司最近打算招揽新人,但因为元锦沛去了朝歌事情耽搁下来。 之前定好的地方一直空着,那有一大片的练武场,一件件的格子间加通铺住二百余人不是问题。 且地理位置好,就在元锦沛府邸的后院。 因为日子实在无趣,他打算亲手带这批,从各地招选一些孤儿,从小训练。 顾青初听了有些心动,若是能让她的兵住得舒服些,她自然愿意,来朝歌之前便打算和元锦沛踩在一条船上,走得近些没什么不好。 这样一来,不管真实各自如何想,但在外人眼中她已经和元锦沛站在了一头。 这是她想表现出来的,也是想给皇帝看到的。元锦沛纯臣的身份,让她可以肆无忌惮的靠近,来平衡自身的一些问题。 或许,住在元锦沛府邸的后院,她的事儿还能少一些,大概没有谁敢在元锦沛眼皮子底下来和她套近乎或者找她麻烦。 住的地方安全,其余她就可以放手去做。 越想越合适,顾青初反而心生警醒,元锦沛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接近元锦沛是有益处,但元锦沛接近她,那就是惹麻烦。 从元锦沛的角度,和她过多交集,便是三心二意,谏官本本参,时间久了小皇帝能不疑心? “这会不会太麻烦元大人了?”顾青初面露不好意思。 元锦沛放下手中的书道:“身为同僚,你我又有交情在,举手之劳没什么。” (文武百官:同僚?你怎么对我们的!!) “既然如此,我却之不恭了,多谢元大人帮忙。”顾青初伸手作揖,话语中满是感动的道谢。 她知道元锦沛不是简单的人,做事每一步必然有他的道理,但自己也不是吃素的,真有问题再面对就好了。 居安思危这点很好,过度了就是庸人自扰,顾青初心里有拿捏。 元锦沛嗯了一些没再说什么,继续看书。 顾青初则撩开车帘吩咐车夫道:“到了下个城镇去书局看看有没有南蛮植物志,若有买回来一本。” 车内的元锦沛捏着扇子的手一紧,顾青初坐回来对顾青初道:“我觉得这书挺有趣,路上无聊可以仔细看看。” 顾青初想南蛮国师神出鬼没谁知道什么时候再冒出来,知己知彼为上,在她昏迷期间居然出了如此一本好书,就算她看着在眼累,也要看透。 以防万一。 “这书外面买不到,等回了盛京送你一本。”元锦沛认真说道。 顾青初恍然,怪不得是手抄本,不是印出来成册的书。说了声好,然后告诉马夫不用买去了。 南蛮植物志繁华些的城镇零星可能会有个几本,其实不算难找,只不过因为带着南蛮语所以全是手抄本,卖的贵些,寻常百姓用不到,一般人不去南蛮也不会买。 因此流传不广,有的人甚至不知这本书的存在,所以这个谎言轻易不会被揭穿。 元锦沛想,回盛京时送给顾青初那本,要把似梦果那页撕掉。 某位元大人拼命掩饰着自己那晚也做了同样的梦。 说不上来是害羞还别的,他就是不想让顾青初知道。 第三十七章 到达了苏州城 大夏朝有句谚语,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苏州城在大夏朝很有名,风景如画,珍品丝绸之乡,每年皇宫各类的贡品近三成产自苏州。 临近傍晚之前,顾青初一行人赶到了苏州城。再有四五天,便能到盛京了。 苏州城平日往来百姓极多,大家大业富商有之,但最多便是几十小厮,或者雇佣一些镖师随行保护安全。 顾青初这二百来人穿着黑色暗红纹的行衣,各个腰间都挂着刀,井然有序的排队站着,吸引人众人的目光。 前面拍着进城的还有大概十来个人,顾青初拿出令牌即可快速通过,但这样免不了让原本前面排好队的人打乱重新再排。 不差这一会儿,顾青初吩咐下去让大家拍在队伍后面,按照顺序进城。 刚刚站好地方,守城门的官兵走过来了,他们从很远便注意到这一对人了,看似淡定继续放百姓进城,其实心里有些摸不准。 这伙人万一要突然拿刀打起来,他们这几十人是不是对手。 转念想,苏州城位于大夏心腹地,若是这伙人有问题,也不该如此大张旗鼓走到苏州来,他们前面的沧州就该被拦下来了。 士兵们时刻注意着这伙人,发现他们老实排队没有闹事的意思,心下稍安。派出一名士兵先来看看这伙人什么来头。 有任何不对,楼上的士兵准备随时射杀。 顾青初一行人出现便给了守城门的士兵们极大地压力,这些人身上的气息可不是普通的小厮,他们守城门哪种商人没见过。 这些看起来更像训练有素的兵。 只是不知是好兵还是匪兵了。 “请出示通关文牒。”士兵说话声有些生硬。 正常商人家谁会养这么多下人,还各个带刀,看到刀柄用的材质比他们的还要好!士兵额头有些冒虚汗。 他怀疑这伙人意图不轨,却又被对方行事如此明目张胆迷惑了,到底是何人查查通关文牒便知道了。 王三斗掏出一块令牌和一张文书,什么都没多说递了过去。 他以前被吴将军整,曾经守过城门,知道做这份活的不易,更能理解眼下他们的心理。 士兵先是看了看令牌,眼睛瞪大,打开纸张看清上面写的内容,吞了吞口水有些激动的瞄了眼轿子道:“兄弟,那里面、那里面是宁良候?!” 有人瞧不上宁良候是女人,有人则感激宁良候为夏朝做过的事情,这个士兵便是后者。 “您、您们不用排队,这这这边……”士兵说话结巴起来。 王三斗拍了拍士兵的肩膀道:“主上吩咐,排队进城,你们继续正常工作。” 进每个城镇顾青初亮出身份是必然,否则她身边的士兵们将会成为官府重点看管对象,小皇帝登基后进城方面管理放松了些,搁在以前,是不准带兵器入城的,必须有特批的文件才行。 在之前待过的沧州,顾青初所有人都换了一身新衣服,配上了刀,所有人摸着新衣服和刀都喜不胜收,王三斗感动得热泪盈眶,说有了当年顾家军的感觉。 人靠衣服马靠鞍,换了统一的服装立马就不一样了,甚至于昨天在野外休息时,土匪看到了都悄咪咪的绕开了走。 士兵听了王三斗的话回到城门口,和其余士兵耳语一番后,那些人看向顾青初的轿子不再是警戒,各个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终于前面的走完了,到了个顾青初这边,士兵没有搜看行李车,各个军姿站直。 “见过宁良候,诸位请进。”前面对顾青初行的是敬礼,后面那句则是对顾家军们做出同僚相见的好友拳礼。 王三斗回手拱了拱,一行人进城了。 苏州城引来往人流大,内客栈极多,很快的找到了住宿的地方。夕阳西下,黄昏的光点缀着苏州的每一条街道,金灿灿煞是好看。 在客栈安顿好,顾青初便带着玉镯和两个丫鬟出门了。 苏州城内有顾家的两个铺子,之前从顾长风口中得知,苏州城的两个掌柜勾结苏州太守霸占了铺子,他求诉无门便放任了,随苏州的账本是空的,如今路过想起,她要去看一眼怎么回事。 房间内,元锦沛给自己沏着茶,影五在一旁汇报着。 “大人,宁良候刚刚出门了,影十三随行其中。”顾青初带着两个丫鬟其一,便是影十三易容的。 “南蛮国师那边有没有新消息。” “对方行踪很隐蔽,走得都是山林小径,即便他们将路过痕迹小心清扫,但通过行动轨迹不难判断,这些人应该是奔着盛京方向去的。” “盛京那边怎么样?”元锦沛接着问,之前和顾青初坐在一个马车,许多事情都是到了休息的客栈后,影五再单独汇报。 “钦差团已经昨日回到了盛京,“您”抱病不外出,其余人均未怀疑,暂时没什么风浪,盛京一切如常。” 为何文武百官口口相传说元阎王嚣张跋扈,因为他这个人不想上朝了,就随口抱病不出门,偏偏皇帝也放任,有时候他们下朝路上都会碰到从酒楼吃完饭出门的元锦沛。 对方撞见了他们也不心虚,反而振振有词的说生病了要吃点酒楼大厨做得菜补一补。 他们信个鬼呦!景王府的厨子可是三大神厨之一,先皇当年留他在皇宫当御膳房总厨都不干,最后因报恩留在了景王府,酒楼大厨在他面前根本排不上名号!明明就是没病装病出来玩! 谏官曾经奏过几次,全被皇帝驳回了,且挨了顿训,让他多关心别的不要逮住小事没完。 当然,小皇帝是双标的,这种放在元锦沛身上是小事,可在别的大臣那里就是品行问题,要被罚的。 谏官看出了皇帝的包庇之意,便不再上奏,总得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影响不多,既然圣上能容忍,他也不再揪着了。 众人也放任了元锦沛的“特殊”,没办法,谁让他上头有人。 元锦沛性子乖张,经常窝在景王府数日不出谁都不见,这种情况太正常了,所以元锦沛并未回京的事情,盛京内谁也没发现。 事情报告完,影五面容带着纠结,欲言又止。 元锦撇去茶叶浮沫,睨了一眼影五道:“有事直说。” “大人,苏州的太守是郭子君。” “哦?那可要会一会了。”元锦沛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暗光。 第三十八章 郭子君和铺子 郭子君是先太后娘家侄子,盛京百年世家郭氏嫡孙,而立之年任苏州城太守。 影五提起此人为何吞吞吐吐,主要原因是这位郭子君和元锦沛俩人有些过节。 当年郭子君并未调任苏州城时,是御前带刀侍卫,彼时元锦沛的头衔仅是景王世子,现在的太后那时还是不受宠的德妃。 郭子君的姑母是皇后,平日在盛京行走因这层关系别人对他多有顾忌忍让,年少轻狂行事有些嚣张,性子不可一世。 元锦沛可能是郭子君人生跌得最大一个跟头。 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人,因为一间酒楼的包房起了冲突。元锦沛的性子从小到大就没变过,自是不惧郭子君。 郭子君使计谋想要暗害元锦沛,结果反被设计,还闹在了御前,最后郭子君离了京城,到北方任职,如今在苏州当太守,郭家从中定然没少运作。 在元锦沛最弱势的时候都算计不得,如今他如日中天郭家更不敢将人调回京城,苏州城当太守是肥差,郭子君在这里日子过得错不了。 元锦沛薄唇微勾,他差点忘了这么一个人。 太守府 “美人儿,在这里对不对,我要抓到你了哦~”郭子君松垮着里衣,眼睛蒙着白色丝绸,在池塘内和数名女子嬉戏打闹。 当年的俊俏公子,如今变成了大腹便便,双目无神肥头大耳的酒池肉林之徒。郭子君离了盛京天高皇帝远,又有郭家在背后撑腰,他过起了更加糜烂的生活,以声色犬马为乐。 “太守,赵校尉来了。”门外下人过来汇报着。 郭子君摘下遮目丝绸,一把搂过身旁的女子,亲了一口道:“等爷回来再宠爱你。” 然后也不做打扮,直接就这幅行头去了前厅,在前厅候着的赵校尉瞧见赵太守的打扮神色如常,显然对其荒唐的行径已经见怪不怪了。 “太守,宁良候进入苏州城了,身边跟随着二百余明亲卫兵,住在云天客栈。” 郭子君听了迅速坐直身子道:“你说谁,宁良候?!” “这可得好好招待,我父亲说宁良候非池中物,能拉拢定然是要拉拢的。”郭子君虽然做事糊涂,但对郭家来说,他有一个极好的优点,那便是听话。 对于他父亲的话丝毫不会阳奉阴违,执行的很彻底。 “我得去拜访一下,今天晚上去还是明儿去呢?宁良候会喜欢些什么……”郭子君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团团转。 赵校尉赶紧开口道:“宁良候此行为赶回盛京受赏,听说经过前面沧州时并未停留。” “那我现在让管家下请帖好了,算了算了,我亲自去!”郭子君说着,不再耽搁,急匆匆的回房间去换衣服梳洗打扮。 自从小皇帝上位后,郭家被打压,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天卫司的元锦沛更是他们家悬在头上的一柄刀,宁良候回京是郭家的一个机会,若是拉拢得当,郭家重回辉煌也说不定。 前些日子郭子君收到的父亲心中所提,牢记在脑子里,苏州是宁良候回盛京的必经之路,他务必要把人招待好。 此时的郭子君完全忘了,他手里还捏着顾家的两个铺子。 说到底就算是这两个掌柜来了,郭子君也不会知道他们是属于宁良候的产业,来到苏州城任职后,许多掌柜过来拜访。 郭子君来着不拒,给了钱的他都会行个方便一二,之前顾长风来苏州城,都没有见到太守,被那两个掌柜的轰走,然后他本欲告官,结果看到两个掌柜进了太守府,出来管家相送关系一看便不一般。 确定了如那两个掌柜所言,他们有太守撑腰,又打听出苏州的太守家中权势大,对付他这样的商贩易如反掌,顾长风心思萎了,灰溜溜的回了朝歌。 其实顾长风若说自己是顾家人,郭子君会给宁良候面子,可惜他胆子小。 话分两头 顾青初出门没有戴帷帽,她简单的画了个妆容,看起来五官没有那么精致,特意涂黑的皮肤外加一身墨蓝色布裙显得她平凡许多。 苏州城美人多,顾青初这幅打扮丝毫不惹眼。 顾家在苏州城的铺子有两家,分别是胭脂铺子和首饰铺子。 这两家铺子十分赚钱,掌柜的离心了,但他们依旧打着宁良候的名号,不仅是大夏士兵,很多闺房女子同样崇拜顾青初,她做了许多女子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这两家铺子生意一直都很好。掌柜们由此起了逆心,最初只是从账本上做手脚,直到三年前索性不交账本,甚至把顾长风给撵出去了。 这两个掌柜怕是要上天了。 顾青初手下的商铺的掌柜全都是她层层筛选能者居之,在当上掌柜前都签了契约,若是都老实干活,顾青初自然亏待不了,若是有了二心,契约就能让这些掌柜入了大牢。 工契只是制约的一种手段,上面也写明了签约人是掌柜和顾青初,只有顾青初有权利对他们做出处罚,当初这也是为了安稳这些人的心,顾青初给了掌柜体面,让他们不似其余铺子掌柜那般是个下人的身份。主家任何一个管事的都能来吆喝一番。 恰恰是因为这份好心,让有的掌柜钻了空子。 宁良候昏迷,没有人能用工契让他们入大牢,如此心思活泛开了,胆敢有了将顾长风撵走的举动,和顾氏族人一样,他们同样笃定了昏迷了几十年的宁良候醒不过来。 不得不说,顾青初这一醒,惊掉了太多人的眼球。 胭脂铺子斐颜阁和首饰铺子百萃轩位于苏州城最热闹的街道旁,两家铺子紧挨着,有个角门互通,可以逛完胭脂铺子直接走来首饰铺子。 这还是当初顾青初路过看两个铺子挨着顺提了一嘴。 掌柜们照做,因此还吸引了更多的客人过来,三十年过去了,这一点也一直未改保留着。 百祥街, 顾青初坐在两家铺子对面的饭馆二楼处,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进进出出的客人手里皆拿着布包,这是铺子里的货物包装,她们都买东西了。 临近天黑客人还如此多,生意是真的好,更证明这些年掌柜们没少往腰包里揣。 第三十九章 玉镯与掌柜的 “走,过去看看。” 顾青初出了饭馆先是进了胭脂铺子,这里的摆设和三十年前无太大变化,店铺里四五名伙计招呼着客人。 “贵客这边来,请问是想挑些什么样的胭脂水粉?”喜眉笑眼的伙计半弯着腰,态度相当亲切。 只不过这席话对着玉镯说的。 顾青初身着普通蓝布裙,这幅打扮放眼大街扫一眼能看到数名,是寻常百姓家女儿常穿的料子,玉镯身上的绸缎看起来比较像大户人家的夫人,特别是身边还有两个丫鬟,认错并不奇怪。 确定了买东西付银子的人自然好好巴结。平日卖胭脂水粉的伙计最会儿看人打扮下菜碟,讨好的笑全是对着玉镯殷勤。 玉镯看了眼顾青初心里有些愕然,她摸了摸脸,这些人怎么回事,上次周然也将她认作了小姐。 这些年玉镯在顾家没吃什么苦,顾武之以前性子虽然混不吝,但对玉镯是态度尊重,就连他乳娘嬷嬷见了玉镯都要恭敬些,她是老祖宗贴身丫鬟,这就是脸面。 上了年纪的玉镯,身上多了份穷苦人家没有的华贵气。 顾青初后退一步站在玉镯身后,主仆间的默契让玉镯立马会意,清清嗓子道:“我们是外地来的,听说你这是宁良候的铺子,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了,大夏朝谁敢打这样的幌子,您想买什么尽管挑,别的地方信不过,还信不过宁良候?她老人家可是忠将良臣,人品顶呱呱。” 伙计言语轻易的拿顾青初的名号出来。 玉镯指了指旁边的铺子道:“那家珠宝铺子也是?” “是,这俩家铺子都是宁良候的,掌柜都是亲兄弟,您放心。”伙计的话让顾青初皱了皱眉,她记得这两个掌柜是不同姓,若是亲兄弟,在顾家绝对不会允许同一个地方当掌柜。 话说着,从外面走来两位身着锦袍绸缎的男子,伙计恭腰打招呼:“掌柜的您们回来了。” “掌柜的?!” 玉镯高声拔起,屋内女客纷纷看向这边。 褐色袍子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掌柜走过来,先是打量了玉镯一番,而后态度凉凉地问道“这位夫人有何事?” 掌柜看玉镯穿着不错,但算不上苏州城内名贵人家,或许连他府邸都不如,便没心思讨好,想着若是找事给轰出去便罢了。 “王保峰,崔义是你们什么人。”玉镯表情不善口气带丝严厉。 掌柜们对视眼神交流番,发现玉镯可能不一般,谨慎开口道:“崔义是前掌柜,四年前患了急病去世,王保峰乃家父,敢问夫人是何人?” “顾家人。”玉镯拍了下桌子,指着掌柜二人鼻子怒道:“让你们父亲来见我,看他认不认识我。” 玉镯当年在顾家见过王保峰,当初参与选拔的那些个掌柜,见了她都要恭敬的唤声玉姑娘。 不多时,王保峰过来了。“ 呦,这不是玉镯嘛,好久不见。”见了玉镯王保峰丝毫不慌,悠哉坐下道:“我还以为是哪个老朋友来闹事,原来是你。” 在玉镯身后的顾青初瞧着王保峰眯了眯眼睛,玉镯呸了一声:“和我是老朋友,你也配?”王保峰小人得志的样子让人恼火。 顾青初在后面扯了扯玉镯的袖口,玉镯察觉后冷静了下来,当年这些掌柜每次拜见宁良候都是离得老远,在加上顾青初改了妆容好似变了个人,所以他并未认出来。 “王保峰,小姐她醒了这事你知道吗?”玉镯平复了情绪手指敲了敲桌面,一派从容。那些年跟在顾青初身边,玉镯见识了不少世面,配合顾青初唬人做事不在话下。 “什么?不可能?”王保峰原本是坐着的,听了这个消息一下子站了起来。 宁良候醒来的消息大夏上下都传遍了,为什么王保峰不知道,是因为他刚从寺庙回来,他去寺庙还愿吃了一个月的斋饭,今儿中午才下山,吃了午饭一直在府中休息。 “爹,宁良候的确醒了,我们以为您知道。”王保峰的大儿子说道。 王保峰吞了主家铺子的事,怎么可能和儿子说,对外对内他都宣称为顾家照看铺子。得了银子也全了名声。 “不、不可能。”王保峰眼神呆滞,他吓傻了。 王保峰的儿子接道:“是真的,爹,今日我亲眼看着宁良候带着亲兵进了苏州城。” 门外一阵敲锣声,——太守出行,路人避让。 王保峰眼睛一亮,对,太守! “玉姑娘,主上醒了我自是开心。”王保峰表情一整,嘴里说着违心的话。 “近些年你的所作所为小姐已经全部知道了,没想到当年提携出了个白眼狼,王保峰,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玉镯内心有些气愤,在她说完小姐醒了,对方说不可能的时候,情绪瞬间转化成了愤怒,当年要不是小姐,他不知道死哪个犄角旮旯了,如今为了自己的利益盼着小姐醒不过来。 什么东西! 王保峰扯了扯嘴角道:“玉姑娘此话怎讲,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届时我会和主上解释清楚的。”嘴硬的王保峰想着说什么不能留下话柄。 “掌柜的,太守要来首饰铺,马上到了。”伙计从外面快步走来,刚刚太守府侍卫交代了,赶紧将场子清了。 王保峰灰败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宁良候昏迷三十年朝廷风向早就变了,郭家可是百年世家,和宁良候比也不逊色! “玉姑娘,太守要来了,请您回避,我要忙了,叙旧的话改日可好?”王保峰做出请的姿势,让玉镯离开。 玉镯上前一步,想要骂一顿王保峰,被玉镯拉住了,眼神示意她先离开,玉镯敛了火气。狠狠瞪了王保峰一眼,抬脚往外走。 时机赶得也巧,太守这时进店了,和玉镯等人擦身而过。 “太守您来了,快快请进,我们这新到了一批珠宝,我让伙计给您拿上来挑选。”王保峰立马迎了过去,殷切极了。 郭子君并未搭理笑容灿烂的王保峰,反而对着玉镯一行人叫了句:“站住。” 从门口碰到起,郭子君的视线便一直黏在玉镯旁边的顾青初身上,上下打量不说,走近时特意深吸一口气,入鼻的香气让他眸色加深。 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这小娘子虽然长相平平无奇,但绝对是各中极品,这身段这细腻的肌肤,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定能让人欲仙/欲死。 郭子君自认为和其他男人不一样,他找女人不看皮相,太肤浅!他看‘内在’,那才是床笫之间极致的快活。 第四十章 郭子君被打了 玉镯侧侧身子挡住了郭子君令人作呕的视线,男人的眼神所代表的含义,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 传言说郭太守对女子荤素不忌,喜好另类,看来确如此。 顾青初对于郭子君的视线并未回避,反而瞧了回去没有任何怯懦的表现。郭子君心中兴味起,这样的小娘子床上才够辣! “见过太守。”玉镯行了个礼问好,顾青初和那两名小丫鬟一起也福了福身子。 郭子君踱步走近顾青初身边,眯着眼睛笑呵呵柔声问:“你们是哪户人家的?” 低声细语怕惊扰佳人的郭子君,听在顾青初耳里满是油腻感。 顾青初梳着未出阁姑娘的鬓发,另外两个是丫鬟鬓,郭子君心里想着将顾青初纳入房中当个妾,给个妾的名份,城内不敢哪家都得欢天喜地送他府上来。 今日在房中和郭子君嬉水的几位连个名分都没有,各个盼着当妾,那就是半个主子,可见郭子君一眼对顾青初多满意了。 “回太守,我们是从外地来的,今日才到苏州城。”玉镯开口回答。 一旁的赵校尉上前小心提醒道:“太守,天色渐黑,去晚了不好。” “你去挑三五件宝贝,要最贵最好的。”郭太守指使着赵校尉跟王保峰过去挑,他见色心起,注意力全在顾青初的身上。 来的路上,还是赵校尉提醒郭太守说这两家铺子是宁良候的产业,若是买些东西送去,礼物送了,银钱也进了宁良候的口袋,比冒失失直接送银子好多了。 郭子君听进去了,顺路来了一趟首饰铺子。 “外地?老家是哪的?姑娘贵姓?在下苏州太守郭子君。”说罢,郭子君谦谦君子似的行礼。 对待自己看上的女人,郭子君向来有耐心。 顾青初眸光轻闪,微微启唇道:“我来自朝歌,宁良候府。” 宁良候府四个字,顾青初说得一字一顿,格外清晰。 郭子君神情一僵,笑容讪了讪道:“姑娘和宁良候是什么关系?” 原本对宁良候府有些顾忌,但郭子君转念一想,若是两家结亲,不是更符合父亲想要的接过,姻亲关系会使两家更为亲近,关系牢固! “我是宁良候府的三小姐。”顾青初扬了扬下巴。 郭子君心中一喜,宁良候府的小姐?这穿衣打扮肯定不是嫡出,不像是教养出来的女子,庶出做妾当得,宁良候想必也会松口。 世家里庶出的女儿向来是联姻的作用。 “姑娘婚配否?” 顾青初未等回话,玉镯率先开口语气微怒道:“郭太守切过孟浪了!” 真是顾家三小姐也没有当街询问婚配的道理,这郭太守当真是不知所谓。玉镯打心眼里厌恶色眯眯的郭太守。 站在顾青初前面说什么也不动,绝对不让郭子君和她家小姐面对面。 “是我唐突了,我正好要去拜访宁良候,不如一起走?”郭太守说着,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郭太守。”顾青初突然开口,郭太守立马应是,此时王保峰也迎送着赵校尉出来了。 “这两家铺子乃我顾家产业,多年来两位掌柜玩忽职守,三年前更是将我族来视察的族长赶出铺子,从那以后掌柜连账本都未曾送至朝歌。 今日我们过来便是询问此时,这位王掌柜振振有词,当年更是说他有郭太守撑腰,顾家谁来了也不怕。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王保峰出来便听到了顾青初如此一席话,登时白了脸色。 顾青初声音清脆动听,如黄莺出谷,郭太守一脸荡漾,结果越听越不对味,面容逐渐严肃起来。 他父亲告诉自己和宁良候要交好,如果这小娘子话语属实,岂不是自己在宁良候那里已经不落好了! 心思一转,郭子君痛心疾首道:“并非实情!顾姑娘,是这刁奴信口雌黄,我怎会纵容恶奴欺主呢!” “我家侯爷也说其中或许有误会,故让我等来查看,听郭太守如此说便放心了。”玉镯接过话来。 “来人,将这些刁奴给我抓起来压至大牢,待我向宁良候详述过后,再来判定。”说着,郭子君大手一挥,身边的四名侍卫将王保峰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抓起了。 王保峰瘫坐在地上,心里明白他完了。是自己想的简单了,郭太守怎么可能为了他去得罪宁良候,即便宁良候再失势,也不是他一个小小掌柜能比的。 对比王保峰的呆傻,他的两个儿子哭喊着说冤枉,不过没人搭理,片刻间三人便被带离了铺子。 玉镯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的丫鬟走到铺子里吩咐事儿,让伙计们把账本拿出来,继续正常营业,明日宁良候会派人来接管。 伙计们心惊胆战,唯唯诺诺地应是。 玉镯很满意,这两个丫鬟做事很出手,以后能帮得上小姐。 郭太守搓了搓手走到顾青初身边,低着身子故意哑着嗓音:“顾小姐可满意?” 这人是想对宁良候卖好,再对她卖个好,她看起来那么好骗? “郭太守今年贵庚,看您和我外祖父差不多大,刚才小女说话多有冒犯,还请您见谅。”顾青初又行了个礼,见郭太守扭曲的脸色心中甚是爽快。 郭太守年岁不大,和顾武之年龄相仿,只不过他有些白发,吃多少药也不渐好,平日会用乌汁染发,今儿出门匆忙没用打扮。 看起来是比他原本的年龄更加衰老一些。 郭子君最厌恶别人拿他头发说事,当初在盛京多少起打架是因为他人嘲笑了他的头发。这是他的逆鳞,就算是他相中的女人也不能触碰。 郭子君盯着顾青初的眼神,蓦然凉了几寸。 * 客栈内,元锦沛提笔给盛京那边写着信,一是汇报给小皇帝这边的情况,二则是吩咐天卫司任务。 ——当当当 一阵敲门声,影五又过来了。 元锦沛放下笔,他刚吩咐影五去看着点顾青初那边的情况,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人,宁良候他在百萃轩门口将郭子君给打了。”影五汇报着。 第四十一章 我们俩是故友 “什么?”元锦沛问了一句,听到影五重复汇报一边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元锦沛放下笔饶有兴致道:“细细道来怎么回事。” 影五说起了从影十三那里得到的消息。 当时顾青初直指郭子君年纪大,对方恼羞成怒“小小年纪眼神怎地坏了?出言无状!” 顾青初不怕死的勾勾嘴角,歪着头视线放在郭子君的头发上语气纯真道:“可是您的头发都白了呀,比我外祖头发更白,难不成年纪更大?” ——轰、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郭子君脸色阴寒着好似结了层冰,一旁的赵校尉抿了抿嘴,看向顾青初的目光充满了怜惜,好好一个姑娘可能要香消玉殒了。 然后下一秒,他亲眼看着自家太守被一拳掀翻在地。 因为郭子君抬起手要去捏顾青初的下巴,想撂翻狠话,手还没等摸到顾青初的下巴,直接被拧了手腕,然后另一只冲着他打去。 顾青初一拳打在郭子君的下巴上,上下颚合在一起不小心咬了舌尖,摔倒在地的郭子君嘴角留着血,狼狈凄惨。 关键是没面子。 当年在盛京,郭子君打架是个能手,可惜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顾青初一拳下来,他竟隐约有些头晕目眩。 被身边侍卫扶起来时都站不稳,待眼前的视线清晰了,便看到围着的百姓们指点的目光,立刻沉着脸色,目光中的愤怒汹涌着:“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谁敢!”玉镯挡在前,大喝一声道:“我宁良候府的小姐谁敢动!” 顾青初拿着手绢遮面带有哭腔道:“堂堂苏州太守,竟然对小女子动手动脚,我不过是自保罢了。” 手绢挡着口鼻,露出湿漉漉眸色黝黑的大眼睛,泪眼婆娑的顾青初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百姓们议论声更大了,大家都知道太守好美色,这姑娘细端详真不错,特别是那双杏眼,好像会说话一样,太守色心起动手动脚不是没可能。 只能说郭子君平日的风评便不大好,不然此刻百姓们也不会一窝蜂的心都偏向了顾青初那边。 “小姐,走咱们回去和侯爷说。”玉镯给顾青初戴上面巾,护犊子的拉着人就走。 郭子君不说话,估计着对方是宁良候府的人,护卫们一时无人敢揽。 眼看着几人离开,郭子君眼色阴狠如吐着信子的毒蛇。 “走,去拜访宁良候!”他也要宁良候给个说法。区区庶女宁良候会为此得罪郭家? “郭子君下巴一片青紫红肿,没个七八天消不掉。”影五亲眼看到了郭子君脸上的伤,心中暗想顾姑娘当真是一点没手下留情。 元锦沛眉梢带笑,走至窗前拿着扇子轻敲了肩膀,发出两声轻笑道:“妙哉妙哉” 窗外传来一阵喧闹,郭子君来客栈了。 * 房门被敲响,顾青初以为是手下来报告说郭子君来了,没想到上门的是元锦沛。 “元大人有何事?”顾青初坐在帘后问道。 她住的是上等放,厢房客堂皆有,这个帘子为了郭子君而备。顾青初话刚问完,门那边又响起敲门声,护卫来报说苏州城太守郭子君来拜访。 顾青初看了眼元锦沛,正常来说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该离开,奈何元锦沛是个脸皮厚的,晃晃扇子说:“郭子君是我故友,数年未见了,现我身在盛京不便露面,借此瞧他一瞧可否?” 不知为何,元锦沛口中听闻故友这两个字,顾青初莫名觉得充满了违和感。 “元大人这边坐。”顾青初示意元锦沛旁边落座。 郭家乃大夏朝百年传承世家,近些年虽然风光不再,但底蕴在那里。盘根交错明里暗里的人脉在那里。 宁良候在大夏朝属于横空出世,她有名声有拥护,唯独缺少了份世家的沉淀资历,两者若是联合,小皇帝还坐得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郭家虽然逐渐颓势,但也不可小觑。 元锦沛要留下来到底是因为对方是他真正的故友,还是替小皇帝监视他们的谈话? 不管如何,她深知自己坚定的要站在小皇帝这边的,元锦沛待在这里,省得她过多解释了,如此正好。 这边元锦沛坐下不一会儿,郭子君进来了,身边只跟着赵校尉。 “晚辈郭子君见过宁良候。”郭子君行着晚辈见面礼,并非官礼,谦逊的行为意为示好。 站直的郭子君眉眼间闪过一抹疑惑,是他听错了?怎么觉得帘子后面传来一声嗤笑? 顾青初嘴角微微抽动,帘外的郭子君可能听得似有似无,她坐在旁边听得真切的,元锦沛在笑顾子君。 这是……故友? 之前顾青初所谓想的元锦沛有考量,留下来是为了替小皇帝看看郭子君意欲为何,防止他们二人联系。 其实是顾青初想复杂了,某位元大人是单纯来看郭子君丑态的。 随心所欲的元锦沛对讨厌的人向来不留余地,唯独当年对上郭子君他退了一步,为了大局他只能放过郭子君,不然按照元锦沛的脾气,非得让对方跪下磕头认错才行。 元锦沛脾气真的坏,这点甚是宠爱他的太后也没法为侄儿辩白,随着年龄的增长情绪内敛了些,所以看起来好了些。 实则内里还是那样,否则朝臣们也不会见了他跟鬼见愁一样。 在元锦沛心里郭子君并不够格让他放在心里记恨这么久,若不是影五提起,他大概要忘记了,毕竟当年也算是报了仇,不过眼下能看一看对方的倒霉样子,元锦沛还是愿意凑这个热闹的。 他也好奇顾青初会如何对待郭子君。 “郭太守客气,余毒未除不便露面……” “理解理解,宁良候醒来乃大夏幸事,好好保重身体为要紧。” 俩人客套着,在顾青初说第一句的时候,元锦沛便微讶地挑了挑眉头,因为顾青初的声音听起来似老欧一般沙哑,话语中满是疲惫乏累,身体很不健康的样子。 想必回盛京的范尚书已经将她的事和同僚们大为宣扬,她故意在郭子君面前露出虚弱的一面,届时传回盛京又是一番模样,真亦假来假亦真。 她就是让盛京的那些人猜不透。 第四十二章 论演戏的功底 “秉侯爷,五小姐在大街上碰到的登徒子正是郭太守!”帘子后面传来玉镯跪地告状的声音。 郭子君听了眉头一跳,他正欲提此事,却被抢了先。 “小五现在如何?”顾青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郭子君无端感到一些压抑。 “五姑娘说若是有人拿着她说事,最后丢了顾家的脸,大不了她拼死一条命去,也不会任人拿捏宰割。”玉镯说时话语充满了决绝,郭子君心下一沉。 他从听到宁良候叫小五的时候心中便叫糟,此次会回盛京宁良候带了这位小姐,说明极为看重宠爱!亦或是回京之后有别的用处,明年开春儿皇帝选妃就开始了…… 思及此郭子君额头冒出薄汗,他这番举动可是打乱了宁良候的计划,女子妙处他懂,万一女子真的入了选,将小皇帝迷住,耳旁风一吹他们郭家岂不是更难。 豆大的汗珠滑落,郭子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为好。 往常遇事可以写信和父亲商量,亦或是身边赵校尉帮忙参谋,如今赵校尉不知他心中所想,此场合又无法明说…… 旁观的元锦沛从珠帘的缝隙瞄到了郭子君的脸色,心中嘁了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是草包一个。 别人三言两语便乱了方寸,接下来还不是任由宰割? 元锦沛收回视线,不经意间扫了旁边的顾青初和玉镯,若不是听了影五的汇报,又深知此行根本没有所谓的顾五小姐,他可能都要被主仆二人的演技所骗。 提起顾五这个人当真是情真意切。 元锦沛摇下扇子遮挡住嘴角的笑意,恩,甚是有趣。 “太守可是伤处不适?”赵校尉突然开口,让郭子君回过神来,对呀,他是被打的那个! “郭太守你为何欺辱我家小五?”顾青初声音陡然凌厉地诘问,毫不客气似刀一般飞来,之前的客气是礼节,郭子君一届小辈,他父亲来才勉强和顾青初平起平坐。 当年顾青初得先皇赏识,满朝文武谁不得暂避其锋芒,若是没有中毒一事,如今朝上权臣指不定是谁了。 郭家最为鼎盛时期,也得规规矩矩给顾青初行礼问好。当年郭家为先皇宠臣,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惯了,结果提刀了顾青初这块铁板。 不仅圣上不护着,郭太后也有些责怪娘家做事过分,最后无奈上门请罪,得了原谅才让先皇对郭家有了好脸色。 众人由此看清,若论天子宠臣,谁也比不过顾青初。 “回宁良候,一切皆是误会,您看我这下巴,便是您家五小姐所伤。”宁良候突然转变态度发难,让郭子君接不住。 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很久没有人能给郭子君如此大的压力了。平日在苏州城是郭子君的一言堂,上有郭家给他顶着,下面的人巴结讨好更无人敢指责他。 日子浑浑噩噩过着,让他忘了这个大夏不姓郭,土皇帝当久了,脑子也昏沉起来。 再听到顾青初说:“听说郭太守要纳我家小五为妾?顾家女眷为正妻为继室,永不为妾,便是庶女也如此,此乃我顾家族规,郭太守是在侮辱我顾家?” ——叮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郭太守懵了,侮辱顾家,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啊!顾家几代忠良,顾明华大将军战死沙场,如今宁良候醒来,顾家更是欺辱不得,他哪里敢?! 郭太守意欲为自己解释,被帘子后面宁良候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郭太守脸都白了,宁良候中毒三十年,虽说是醒来,但毒素想必已经侵入五脏六腑,若是被他气得毒发死过去。 他就是有九个头也不够砍,当今圣上定然问责郭家! “来人,送客!我顾家进些年来的确没落,但骨气还在,谁敢欺辱我顾家子孙,本候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撕掉对方一层皮!” “是是是,宁良候您老人家别生气,都是误会,我有口无心,狗嘴吐不出象牙,说话不过脑子,您保证身体,我这就走,改日再上门致歉。” 郭子君吓得说了一席话,然后连忙走了,生怕宁良候出事沾在自己身上。 就算是他走了,过后宁良候有个一二,他也跑不了,回了太守府的郭子君擦了擦额头的汗,惊魂未定的吩咐着赵校尉:“快去,找最好的医生在客栈外候着,里面有个什么事立马帮忙!” 赵校尉得了任务离去,郭子君不敢耽搁,连忙去书房写信送往盛京,握笔的手发抖写废了三张纸才好些。 * “回主上,郭太守坐上马车回了太守府,速度之快,车轮子都瓢了些。”汇报的属下老家是边北人。 边北人天生说话带着一股喜感。 顾青初想到侍卫形容的画面,没忍住轻笑出声,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了。而后小口小口喝着茶,故意压低声线说着哑气音,着实有些费嗓子。 觉得喉咙处舒服了些,这才放下茶杯,红唇微勾歉然道:“如此对待元大人故友,事出有因,您别放在心上。” 说这话的顾青初心里不是这么想,她狠踩郭子君的脸面,故意夸大事情说对方侮辱顾家,这番间隙都是为了给元锦沛看的。 故友?从那一声笑她便察觉那不是故交的故,而是事故的故。 “顾小姐嗓音百变,元某当真是开了眼界。”元锦沛真情实意的感叹,让顾青初有些听不出这到底是在讽刺还是赞叹。 “和郭太守的故交源于同僚共事,和顾姑娘你我之间的情谊不可比拟,我怎会因此放在心上,顾姑娘不要多虑,我自是站在你这边,郭太守如此侮辱顾家,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元锦沛叹息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顾青初:………… 能坐上天卫司指挥使的位子,当真不是等闲之辈。 在场面话演戏这方面,顾青初突然有种碰上对手的感觉,那是惺惺相惜的实力肯定。 在场的另外一人玉镯脸上露出感动的笑容,元大人是胸有沟壑的真诚之人!小姐刚醒来便能有如此挚友,她为小姐感到开心。 不得不说人先入为主的观念很重要,玉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相反她看人很精,偏偏被元锦沛所迷惑。 换句话说,很多人都被元锦沛的表象所骗,唯独顾青初,从头到尾是比较清醒的一个。 第四十三章 徐州周然的家 苏州城处于大夏腹地,离盛京仅有四五日的路程,繁华热闹的苏州城甚少生事,周边无盗匪身影。 郭太守第一封百里加急件便用在了家信上,将和顾青初之间发生的摩擦,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个清楚,他生怕哪里漏下了造成郭家损失,写完还细细读了两遍。 这封信第二天晚上到了郭府。 看清信上内容,郭父气了个倒仰,拍桌怒骂愚蠢。 不仅没讨好得了宁良候,反而开罪了人家,当晚郭父饭都没吃,思考着对策,最后犹豫再三,趁着夜色坐轿去了宰相府。 范尚书乃宰相派系,盛京早就传开了,范尚书在朝歌时与宁良候发生了龃龉冲突,看范尚书提起宁良候咬牙切齿的样子,说是结仇都不为过。 虽说宰相并未发表态度,但若是宁良候回盛京,宰相的利益必将受到影响,从宫中传言说,皇上有意让宁良候当明年科举的主考官! 这也是范尚书对宁良候耿耿于怀的原因,要知道大夏每三年一次的科考历来由礼部负责,近些年主考官皆是皇帝任命于宰相。 宁良候一回来,便要抢了宰相一分美差。 虽说只是传言,但仔细想想并不可能,估计八九不离十。不过皇上还没有下旨令,所以那些以范尚书为首反对宁良候当主考官的官员们,也无法表态。 他们最能说事的大概就是宁良候的女子身份了,宁良候虽以战功闻名,但文才也不弱,当年在先皇的生日宴上,作诗绘画等无一不精。 所以范尚书等人反对,只能用女子不得当天下门生监考老师为由,如此一来,得罪宁良候是板上钉钉。 两者间也注定了为敌。 郭家这几年一直韬光养晦,低调行事,若是卷到两方相争,是否有益?如今得罪了宁良候,只能先向宰相示好了。 权衡之下,与其去讨好摸不准脾气的宁良候,倒不如选个稳当的宰相,最重要的是信中郭子君写的宁良候身体虚弱。 郭父很担心,他们选择了宁良候和宰相对立,最后宁良候撑不住死掉了,他们郭家就惨了。 本想两者联合触底反弹,深思熟虑之下,郭父觉得他赌不起,宁良候不确定因由太多了。 所以郭父去了宰相府,说宁良候到了苏州城之事,向宰相说他所知道的消息,例如宁良候并非范尚书所言恢复如初,实则身体虚弱等,来率先卖个好。 从宰相府回来后,郭父心思微定,给郭子君去了封信,让他不必多想,顺其自然即可。 这信又过了一天一夜到达郭子君手里,彼时顾青初已经启程离了苏州城。 一大早离开的顾青初,让赶来送行的郭子君扑了个空,心中忐忑于他好像彻底得罪了宁良候,后来看到父亲来信,这才松了口气。 * 两日的脚程,顾青初一行人到了盛京的临城徐州,也就是周然的家。 盯着城门口上写着徐州两个大字,周然长吐了一口气,孰是孰非很快便能揭晓了。 王三斗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走过来,呸地吐掉然后拍了拍周然肩膀道:“周老弟,我们主上绝对不是你嘴里的那个种人,你做好心里准备。” 当年青州战役王三斗就在现场,实情如何他心中有数,奈何周然性子执拗,非得说他是为了偏袒主上撒谎。 年轻人遇事容易经不住,他还真担心周老弟一个想不开疯了。从平日言语间他听得出周老弟有多崇拜他的叔父。 王三斗是真心喜欢周然这个小辈。 周然垂着眼眸没有说话,这些日子他看似坚定认为自己没错,其实内心早就已经动摇了。 朝歌回盛京这些日子,他发现宁良候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奸诈小人。 她对百姓从来不摆宁良候的官架子,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不同,那些三六九等人,她态度没有差别。 和街边馄饨摊的老伯,他们都能够交谈甚欢。宁良候眼中的真诚和自然的举止是装不出来的,周然看得出对方是发自内心的行为,她眼中平民并非草芥。 她同时也有决绝的一面,路遇穷凶极恶的土匪,可以眼睛都不眨的下令不留活口。 她对百姓很宽和,对恶人手不留情,冷漠的一面从不做任何伪装,这样的宁良候,会是故意让士兵送死来成全自己名声的虚伪小人吗? 一路来周然想快些知道真相,又盼望着路能长些。眼下到了徐州,他竟然有些近乡情怯之感。 “终于到了,徐州。”顾青初从马车撩帘出来,扫了眼前方发呆的周然,交代玉镯让王三斗先进城找住的地方。一切安顿好了后,再去周府拜访。 “不可让周然先回家,让他和咱们同行。” 周然先回去没忍住将一切都交代了怎么办,让管家找机会跑掉了,她这口黑锅岂不是拿不下来了。 “你很期待。”元锦沛缓缓睁开眼睛,对回到马车上坐好的顾青初语气肯定。 顾青初倏然一笑,摘掉帷帽面巾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吃完第二块喝了口茶水才回道:“嗯。” 元锦沛淡然的眸光微转,无论看了几次,他都无法将面前眉眼带着一丝稚气的女子和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宁良候联系在一起。 这种反差,还真是……有点迷人。 元锦沛舌尖抵了抵牙齿,他对宁良候越来越好奇了,这些日子顾青初对他的防备,元锦沛都看在眼里,越不让他看透,他偏偏要看透。 “我也很期待。”元锦沛眯眯眼,笑意温柔。 顾青初一顿,这人身上的气息怎么突然感觉浪荡起来了。 她期待着掀开谜底的巨大反转,周家的事情与她有关,元锦沛有什么可期待的。 元锦沛的性子她就没摸准过,也不怪众人说元锦沛难讨好,相处这些日子,她半分没发现元锦沛有什么特殊喜好,对任何事物骨子里都是淡淡的。 顾青初不再浪费精神想这些,马车动了动前行,他们要进徐州了。 第四十四章 兵围周家武馆 周家在徐州城是大户人家,周父经营着祖辈传下来的武馆,城中许多镖师都出自于此。周然的大哥是有名的大夫,开了一家医馆,再加上有周仁方为国战死的将军,周家在徐州算得上有头有脸。 宁良候进城的事情周家知道,但他们不知道小儿子也在其中,进城的时候顾青初让周然待在马车里。 “老爷,家仇固然重要,但您要为活着的人想想,大少爷明年成婚了,小少爷也越来越懂事……” 周家书房里,周父身边的管事劝慰着,这个管事世代为周家家奴,最为忠心可靠,周仁方的事情他也知道。 提到了小少爷也就是周然,周父冷哼一声:“臭小子翅膀硬了,留封信说出去闯荡四方就走了,跟我商量都没有。” 小少爷便是周然,深知宁良候的厉害,周然怕自己一去无回,给家人徒增仇恨烦忧,故此只说说去见识一下,周家人并不知道周然去找了宁良候。 “唉,是我无能,不能为大哥报仇了。”周父闭目长叹,他不能害了全家。 良久,周父缓缓睁眼问道:“宋管家进来如何?” 提起宋管家管事语气愤愤道:“前日我听账房先生说,他又从账上预支了一百两工钱,老爷,我不是背后说人坏话,宋管家这么预支银子,他在周家干两辈子也怀不上。说句不敬的话,您太放任他了!” 下人是不能指责主人的,但管事真的忍不住,宋管事头些年行事还算靠谱,近些年愈发的没个样子,甚至有些挟恩图报。 “他不远千里拖着断腿从青州给咱们传信回来,让我大哥没有死得不明不白,让咱们周家不至于糊涂的认敌为友,这份情,周家不能忘。”周父挥了挥手,有些疲惫道:“下去,这话以后莫说了,养得起便养着。” 管事抿抿嘴,老爷心善,偏偏那人惯会得寸进尺!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老爷,咱们院子被官兵围住了!” 门被猛然推开,一个留着两撇胡子,身材滚圆的男子惊慌失措的跑进来,一双三角眼充斥着恐慌,说话间嘴唇颤抖个不停,吓得够呛。 此人正是刚才谈论的宋管家,那位带周仁方被宁良候设计致死消息的兵。这些年在周家好吃好喝供着,体态肥硕似富家老爷。 “宋管家不必慌张,周家没犯事怕什么?”周父底气十足的说着。 宋管家咽了咽口水,几个呼吸间,终于平定下情绪,声音仍带着颤抖道:“我识得,识得他们身上的服装,绣着顾,是顾家军,宁良候宁良候的兵啊!” 宁良候为何会突然向周家发难,周家向来未将周仁方的事情宣扬出去,宁良候不该找上门来才对,难不成…… 周父脸色骤然一变,是外出的小儿子惹事了! “老爷,您送我走,宁良候认得我,她会杀了我灭口的,您送我走,我知道后院有密道,你留我条命……”边说着宋管家跪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来,显然吓得不轻。 管事厌恶恐惧于宁良候,但见到宋管家这幅样子,竟也莫名觉得爽快。 “好,我送你出去,无论如何,谢谢你当年给我们周家传信,周家人誓死不会供出你。”既然宁良候已经知道周家人,定然会杀人灭口,与其这样,不如咬死不供出宋管家,最起码有个知道实情的人。 思及此,周父吩咐着管事,让他将大少爷送信,一定要传达到消息,千万不能供出宋管家。 “走,我现在送你出去。”周父话语刚落,便听外面传来一道女声:“谁也别想走。” 门被推开,走进来五人,分别是顾青初玉镯,元锦沛,王三斗和被乔装打扮过的周然,经过顾青初亲手化妆,又给他换了裙装女发面巾等,再亲近的人也忍不住来,少年清瘦,最后竟无任何违和感。 周父沉得住气 ,面对走来的宁良候面上不慌,他旁边的宋管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顾青初看到没看晕倒的管家。 轻轻叹口气,她能说不愧是父子俩吗?看周父将目光锁在玉镯身上,她便知道周老爷认错人了,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周父对着玉镯作揖道“见过宁良候,不知您大驾寒舍有和贵干?” 顾青初幽幽地撇了一眼周然,虽然隔着帷帽纱布,但周然相当直接的感受到了,僵硬地移开了视线,他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您先做。”玉镯懒得多说,直接扶着顾青初领着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随后元锦沛坐在她旁边的一侧,周然则是和玉镯一样占到了顾青初的身后。 玉镯斜了眼周父,这下总该明白了。 周父神情惊疑,他没想到自己认错了人,他去过盛京,包括徐州内,那些诰命夫人上了年纪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富态。 他没想到宁良候居然会是一个看起来亭亭玉立的女子。 “草民眼拙,望宁良候恕罪。”周老爷拱了拱手,他很想斯皮脸质问对方为何要如此对待他大哥,可是他不能,他还有家人。 不知道宁良候所谓何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小儿子有关,周父不敢放肆。 “今日我来是为了你大哥周仁方的事情,实不相瞒,我在朝歌你儿子夜闯公侯府行刺,被捕后讲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顾青初还未说完,周老爷弯下了挺直的腰杆,跪在地上道:“犬子年少不懂事,是草民教导无方,求侯爷给他一个机会,我愿意提他承担所有责难。” 在周老爷跪地的瞬间,周然便要向前去扶起,刚要抬脚便被天卫司侍卫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红着眼睛盯着跪地的周老爷,周然暗恨自己太过冲动,他后悔了。 如果宁良候是个精于伪装的人,那么他把一家人都害了。 眼中神色暗涌翻滚,但因围着面巾,又站在宁良候身后,周老爷和管事都为注意到这个丫鬟打扮的女子。 “周老爷不必先认罪,我此番前来不是强权压人,而是弄明白事情原委,我若真想对付你们周家,怎会大张旗鼓的将你家围了?” 此话有理,周然冷静下来,是的,宁良候真想灭口周家,私下进行神不知鬼不觉,而不是现在这样光明正大从周家进门强闯而入。 周老爷也想明白了这点,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然儿没有事。 周家这边“水深火热”,徐州高衙内也乱作一团,宁良候带兵将周家武馆给围了!这是什么意思?官员们围坐着商量着如何是好。 第四十五章 张管家的猫腻 各位官员们商量着对策,每个人都面容愁淡,生怕一个处理不好,得罪了宁良候。想装聋作哑,但又怕宁良候那边闹出了什么事情来,到时候谏官参他们一本也吃不消。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另一边张管家已经被打醒了,相较于之前用药瓶放于鼻下使昏倒之人闻吸醒来,顾青初对待张管家则简单粗暴多了。 吩咐玉镯拿着细针在张管家几处穴位扎下,然后在他食指关节内侧处落下一针后,张管家嗷地一声惨叫醒来。 “痛痛痛,娘咧谁扎我!”张管家醒来呜嚎着,环顾四周想起了昏倒前的状况,眼睛一翻竟是又要晕过去。 天卫司侍卫眼疾手快伸手掐住张管家的胳膊,用力一捏,张管家疼了声,没再晕了。 张管家跪在地上叩头,及其谦卑地问候:“草民见过宁良候,宁良候金安。” 顾青初挑挑眉,张管家倒是没认错人。 来回打量张管家两眼,顾青初感觉对方有那么一丝眼熟,对方是周仁方的贴身小厮,或许她在军营见过。 “张管家,当年是你带给周家消息说本候害了周仁方,是也不是?”顾青初略带威严的拍了下桌子,吓得张管家一哆嗦。 “不是,不是,是周家拿我当挡箭牌,我什么都不知道。”张管家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打死不承认。 污蔑朝廷官员那是要砍头的,不能应! 周老爷瞪圆了眼睛,随即想张管家也是怕死罢了,不代表他说的是假的。 顾青初正是因为了解周家的想法,所以直接来了,原本打算找一些当时在场的将军佐证,但王三斗的话周然都不信,别人出现周家人也不会信,他们只会认为众人撒谎,是在包庇自己。 所以顾青初独自来对质,倒要看看是哪个人在自己昏迷期间给她扣了这么大一个罪名,谋害良将,那不是一个人的性命,还有成百上千名士兵的命。 她不想担也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关于宁良候的传闻各种都有,她不至于每个都要去解释,但周然撞在她头上,这事必须要解决。 主要也顺路。 “周然说你家有我谋害周仁方的证据,请问是何物?”顾青初说话的态度通过张管家来看,对待周老爷算是和颜悦色了。 周父感受到了宁良候的差别待遇。 心中犹豫再三,也没避着顾青初的面,走到书房柜子旁打开暗格,从里面拿出一封信,玉镯接过信递给了顾青初。 是周仁方的亲笔信。 上面写了他身陷囫囵,被宁良候算计性命不保,告诫周家人不要给他报仇,谨记宁良候是个小人,相遇避着些。 他身边的随行小厮张衡是个好的,无父无母战场上为他挡了一刀,以后能帮把手便帮一把,又交代弟弟照顾好母亲,他在院子某块地砖下藏了金条…… 密密麻麻大半页纸,上面还有干涸发黑的血迹。 瞟见宁良候在细读着书信,张管家狗搂着身子匍匐跪在地,目光闪烁,心跳如雷。 “张衡是张管家?”顾青初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 周父应是。 “假。”顾青初想将信重新收好放回信封,被元锦沛拦住:“我想看看。” 顾青初递给了过去,几息之间元锦沛上下扫完信件内容附和道:“的确假。” 周父眼中闪过一抹迷茫,假、是什么意思? 而跪在地上的张管家,上牙碰下牙竟然打起寒颤来,杵在地面的手握成拳,胸膛剧烈起伏。 周然站在一旁最能看清众人的面貌,他从张管家跪在地上开始,太阳穴便一直在跳。张管家哭诉说他是挡箭牌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看起来虚伪极了。 这样的人,说话可信吗? 张管家爱银两好赌钱,近些年越来越甚,周然从未多想什么,在此刻,他突然怀疑起了张衡的人品。 “周仁方是不是时时刻刻将家人排在第一位的人,无论任何情况。”顾青初问。 王三斗和她说过,周仁方这个人平时冰冷冷的,唯独提起自己的家人神情会柔和些。 “是,我大哥为人刚正,锄强扶弱,唯独一点原则,是无论任何情况事事以家人为先,他、”说到这里,周父话语一顿,脸色登时惨白,毫无血色。 顾青初眼底浮上笑意,周老爷发现问题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纷乱的思绪自己沉浸无法理清,别人一点或许就透了。 周然也脸色一变!是啊,事事以家人为先的叔父,怎么会先交代让他们好好对待张衡然后才提家里人的事? 张衡为他挡刀不假,但周仁方身为将军,身边忠心拼命保护他的人太多了,张衡怎么就成了特例? 周父对待张衡容忍度高,是因为对方带回了消息,再加上信中的交代。 信中说帮张衡一把这点没毛病,问题就在于先后顺序,大哥是不可能将家人排在张衡后面的! 看到信后周父一直震惊宁良候居然是如此小人,愤怒与大哥惨死,整个人被仇恨蒙蔽双眼,看是大哥熟悉的笔记,丝毫没有怀疑信件的真假。 小心妥善放在暗格里,奢想着有一天能够当做宁良候的罪证呈上去,这些年来,这是第二次拿出来。 结果,信是假的。 “可是,这笔迹的确是大哥所写……”周父喃喃自语,他不敢相信如果是假的,这些年的仇恨到底算什么。 这时,门外走来一名护卫对顾青初汇报:“主上,外面有一队官兵赶来,其中有一位叫黄世岳的人求见。” 黄世民?顾青初眼睛一亮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穿着铠甲国字脸的男子走了过来,下巴白花花的络腮胡,脸上满是皱纹,但眼神很明亮,看起来十分精神。 进来屋子的黄世民向前半跪,泪花闪烁感慨道:“主上,您回来了!” 男人有泪不轻弹,饶是黄世民这样的军中硬汉,看到曾经追随的主上醒来,也没忍住红了眼眶。 “是,好久不见。”顾青初起身将黄世民扶起。 黄世民是驻守在徐州的官兵,前些日子去徐州周围的山林练兵,今日才回来。刚回府还未换下衣服,便被知府大人请去了。 那些大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恰巧黄世民回来了,对方曾经是顾家军的小将,让他去最合适。 黄世民一听宁良候来了徐州,不用知府大人说话,便自告奋勇说过来。 第四十六章 周家人的臣服 “主上,可是周家惹了你?” 黄世民怒目看向周父,大有宁良候说是,周父便血洒当场的架势,从战场上下来的黄世民气势不是盖的,嗜血的杀意的扩散开,周父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煞白。 “没有,你还记不记得周仁方?” “当然记得,他们就是周仁方的家人吗,当年您放过周家人,如今他们敢惹你生气?!” 在黄世民的思想里,主上派兵为了周家,就是周家不对做了错事。 顾青初摇了摇头,武将大多是个暴脾气,连忙把事情的原委说了,黄世民听了踹了一脚地上的张衡,怒道:“主上,当年要不是您心善,这些周家人早就被流放了,如今他们还敢记恨您?这种人就该剁了喂狗。” 这话啪啪打脸周家人。 周然和周父俩人浑身都僵住了,特别是周父,他知道黄世民将军是个直率的人,不会演戏官场那些弯弯道道,如今的表现就是最真实的反应。 他们真的恨错了人。 黄世民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和王三斗当时所言丝毫不差。 周然眸色暗淡下来,是周家人错了。 “啧,这个王八犊子怎么越看越眼熟,你是周仁方那个擅长临摹的下人?!我记起来了,主上他就是周仁方在淮南救得教书先生,精通南蛮语,会模仿他人笔迹。” 说到这里,黄世民一拍脑门道:“艹!就是你自己造假的,然后在周家恩人自居,吃香喝辣。你认为周家不敢找宁良候求证,谎言便没人戳破,你她娘的真是个狗脑袋。” “饶命饶命,求宁良候饶命,草民知错了!”张衡心理防线彻底崩塌,打死他都想不到宁良候会来徐州和他对质! 当时他做了逃兵,又得知了周仁方战死的消息,他知道自己活着回军营落不得好,邪念生起,伪造了书信,来了徐州找到了周仁方的家人,以此便住了下来。 ——噗 听了张管家认了的求饶声,周父吐了一口血,人昏了过去。 顾青初连忙上前把脉,确定对方只是急火攻心没什么大碍,养一养便好了。让护卫解开了周然的穴道,周然跪在父亲面前唤着名字,场景看起来有些凄惨。 顾青初叹息一声,视线转到身旁,眉头微皱,元锦沛是什么时候走的?好像他看完书信,在黄世民进来之前便没影了。 怎走的这样快? 离了周家,王三斗和黄世民俩人故友重逢约着去小酒馆喝酒了,顾青初觉得有些乏累,便独自回房休息,进屋子关上房门,伸了个懒腰,转身动作一顿,元锦沛坐在她屋子里喝茶? 怎么没人告诉她,她房屋门口一直有人守着的。 “我跳窗进来的。”元锦沛解答着顾青初的疑惑。 承认的倒是坦荡……但跳窗宵小行为是这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事吗?! “元大人为什么在我的屋子里?”顾青初扫了一眼屋内,并没有什么变化。 “南蛮国师入盛京一事,附近搜查工作交给了大理寺负责。” 天卫司发现南蛮国师在盛京附近的徐州、临安等城镇有活动轨迹,这类繁琐的工作便交给了大理寺,刚才便是因为大理寺官兵搜查到徐州,正在一户户进行排查。 搜到了元锦沛的房间,他直接从窗户跳到了顾青初这里。 “负责搜查的教头是宰相的人,为了少些麻烦事,不让对方发现我在徐州而不在京城,所以来此躲一躲,事急从权,顾姑娘见谅。”元锦沛站起身一本正经的作揖表达歉意。 他这一番行为,让顾青初不好说什么,最后吸吸气扯着嘴角说了句没事。 “元大人离开周家是有什么急事?”顾青初问着,这人来去无踪的,她莫名有些危机感。 元锦沛坐回凳子,一展扇子道:“我和黄将军有些旧怨,能不见还是不见得好。” 接着元锦沛没多提黄世民相关的话,说了他要先行一步的事情,天卫司有急案需要他露面处理,所以要赶夜路回盛京。 “顾姑娘,咱们盛京再会,。” “好。” 之前说好要借住在元锦沛府邸,到了盛京顾青初是要到住的地方整理好,然后穿朝服去皇宫面圣。 当晚,元锦沛趁着夜色出发了。 * 周家人报官了,控告张衡欠钱不还,这些年张衡从周家支出的银两居然达到数千两之多,再加上污蔑朝廷命官,战场逃兵等等。 张管家直接被押金大牢,审讯过后等待秋后处斩。 张衡在战场上伤了命根子,有个搭伙过日子的妻子,是周府的管事嬷嬷,俩人无子女,在张衡出事后,她包袱款款回了老家,看都没看望一眼。 在大牢里,张衡请求见周家人,被狱卒驳回,周家人现在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这个小人,听说张衡污蔑宁良候,狱中同牢房的犯人看他不过眼,每日欺负,动不动就打一顿,狱卒也当做看不到。 张衡每天度日如年,受尽折磨。在周府中吃香喝辣的日子,如今在监狱里都还了回来。 顾青初第二日离开徐州前,给周家去了信,只有三个字:不追究。 这让一时急火攻心,卧病在床的周父眼泪都下来了,他怕啊!一是恼怒张衡的欺骗,另一个他担心宁良候秋后算账。 这件事从哪里说都是他周家的不对,宁良候追究起来,他们只能受着! 他一把年纪了无所谓,他的儿子们怎么办?越想越愁,病愈发的重,眼下收到了宁良候的心,周父的病好了一半。 “老爷,二少爷不见了,只在他的书房发现一封信。”管事进来说道。 周父接过信看清内容,脸上带着笑喂叹道:“随他去,也算他的福气。” * 行走过半,一阵刀剑出哨的声音,顾青初撩开帘子见前方并无异常,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侍卫小跑至前,拱手道:“报告主上,刚刚兄弟们发现箱子里有异响,发现周然藏在其中。” 话音落下,周然被侍卫们押送到马车前半跪下。 之前大家相处还算愉快,但现在主上没有允许周然跟随,那么他的出现等同刺客待遇,当然,大家还是留情了,扭他胳膊的时候,没有那么用力。 “主上,我……不对,属下履行之前的承诺追随您!”大丈夫说到做到,他本心也是想追随宁良候的。 第四十七章 盛京城门相会 盛京东城门,百姓们一个个排着队检查进城。 “你发现没,今儿官爷们有点不一样。” “我发现了,搜东西更加的细,前面过去的泔水车,全都打开盖子用棍子搅了几下,那么小个桶,七八岁孩童都进不去……” 俩人小声地说着,他们是临安城的猎户,经常来皇盛京给酒楼供鹿肉等猎物,平常检查很严格,但他们发现今天更加细致,导致早该进城的他们现在还在排着队。 百姓们不敢有异议,配合着守城门士兵检查。 在城门的小亭子里,两个城门守将小心打量着护城河边停着的那辆马车,马车周围站着六名天卫司护卫,红色狼头图腾显示出了里面坐着的是谁。 “你说那位在这等一个时辰了?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能如此劳他大驾?”守将额头冒出薄汗,拿着抹布擦着刀。 天气炎热,只因有元阎王在,他竟然生生冷出了一身汗,发现天卫司总指挥使来到城门口等人后,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他们尽职尽责,不敢有丝毫懈怠,就怕哪里做错了,那边的天卫司侍卫得了吩咐走来,给他们抹了脖子。 没办法,天卫司的手段深入皇城上至朝中大员,下至小小守门士卒的心,当初新皇登基时,血流成河的东街菜市场口地面便没干过,当时的天卫司是不见血不回哨的刀。 可先斩后奏的特权,没人不害怕,没人不惜命。 “我二叔在大理寺当差,听说宁良候这几日要到盛京了,那位貌似和宁良候关系不错。”提起元锦沛,俩个人都讳莫如深,只用那位代替。 无孔不入的天卫司,让他们在自己的休息亭子里都不敢放松直呼其名。 “只求那位老祖宗快点到,然后把城门口这位祖宗带走。”守将擦了擦汗,然后出去继续盯着入城,心暗道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怕什么来什么,只见从城里跑出一辆马车,皇家标志的宗徽让士兵们没法放开手脚去拦,他们认出了架着马车的人是公主府的护卫。 黄色马车横冲直撞来到了元锦沛这边,距离两米外停了下来。 一名穿着蜜合色曳地望仙裙,眉目清秀的少女推开丫鬟虚扶的手,动作利落的跳下马车。 目光落在元锦沛的马车神采飞扬,从被风微掀的车帘缝隙中看清里面的人,少女眼前一亮,向前要进到马车里去。 “公主留步。”天卫司的侍卫拦住了。 少女正是当朝和皇帝一母同胞备受宠爱的乐安公主。 满盛京都知道乐安公主喜欢粘着元锦沛。不少人盼着元锦沛当驸马,做了驸马便不能当天卫司总指挥使这样重要的官职了。 守城的将士急忙过来,没有令牌或文书是不准贸然出城的,那些排队出城的百姓都有官府开具的文书。 走过来还没等将士开口,公主身边的护卫便将皇上刚刚赏赐的出城令牌拿了出来,见元锦沛没发火,守门将士行礼后,连忙退了去。 回到哨亭又是一身的冷汗,他多怕被斥看守不利,好在元大人并未发难,谢天谢地。 “表哥,不是说好一起迎宁良候吗,你为什么不等我。”乐安公主撅着嘴巴撒娇道,她今儿起晚了去景王府才得知表哥早就来了城门口。 这么想着心里有些堵,昨日在皇宫表哥主动说在城门口接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来的这么早。 哪个人得表哥如此看重过?就连皇帝哥哥去景王府,表哥也没有这样! 她听说了,这次宁良候进京身边好像带了个五小姐,让郭太守都为之神魂颠倒。 乐安心中不安,总觉得对方是劲敌,死皮赖脸的跟皇帝哥哥撒娇,终于松口让她代表皇家来迎接宁良候。 “我从未和公主说好。”马车里传来一句没有任何感情的回答。 真无情,乐安瘪了瘪嘴,她都习惯了。 乐安想上轿子,奈何天卫司侍卫拦着,元锦沛也未松口,瞟了两眼委屈的鼓鼓嘴巴要回自己的马车,这时不远处一阵尘土飞扬。 是顾家军骑马而来,一百名先行顾家军过来报备,进城随行护卫超过二十名的都需要经过城门守将的记录,上交兵器。 领着这些兵为首的便是王三斗,见到了元锦沛的轿子,王三斗心里轻哼了一声装没看见,径直略过去了城门口,顾家军们也都下来牵着马排队。 老百姓们眼神热烈的看着这批人,身上的字他们认得,是顾!顾家军哩! 守门将领对这一行人肃穆的样子多看了两眼,这些人的身份是护卫,却带着军队的纪严。 顾家军们还没入宁良候的军户,所以身份好听点说是护卫,实际上和盛京其余府上小厮一样,但王三斗拿着宁良候的金牌,守门官兵们没人敢忽待。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顾青初的马车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前,一路通行过了护城河,到城门前下了车。 那就是顾家五小姐,当真是好身段!乐安公主揉了揉帕子,眼中盯着顾青初的胸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轻哼了一声。 下马车正欲叫元锦沛一起,发现他已经走到了顾家马车旁,和顾五姑娘攀谈了起来。 果然,她想的是对的,表哥对那个顾五姑娘不一样!什么时候见过表哥对姑娘家这般和颜悦色过? 元锦沛对盛京闺秀平日不假辞色,让她们见了便怕,他但凡态度温和有礼一些,那盛京女郎们的梦中情人绝对不是御史家的公子了。 毕竟元锦沛长了一张欺骗世人,无暇俊逸的脸。 扶了扶头上特意带出来象征着公主身份的金冠,乐安公主下了马车,身边丫鬟扶着手,莲步婀娜的走了过去。 她堂堂公主,还会被小地方来没见过世面的女子比下去了不成?青天白日的带着帷帽,装矜持女闺秀? 乐安左看右看都不顺眼,磨了磨后槽牙,她倒要看看这顾五姑娘到底哪里好,能够让表哥另眼相待! 第四十八章 乐安公主刁难 “顾姑娘一路可累?房间已经空了出来,随时都能入住。” “这些日子要麻烦元大人了。” …… 俩人正说着话,缓缓走来一名少女,头上戴着金冠,眼神盛气凌云的看着她。 来者不善的架势让顾青初眉尾上扬,她认出来这位身份是公主,只有公主才能带绣着凤鸟的金冠。 走到面前来,公主没说话,她的侍女轻哼了一声斥责道:“大胆,见了公主还不行礼?” 公主做出让丫鬟退下的举动,却没有训斥,显然是在等着顾青初行礼,平日京城的闺秀,见了皇家公主要行半蹲礼。 “乐安,这位是宁良候。” “我知道!” 元锦沛说这位是宁良候便是个断句了,然而乐安公主以为元锦沛剩下未完的话是:这位是宁良候家的五小姐。 这般介绍说话,不就是偏护么,她应下就是给了脸面,凭什么要应? 乐安不想当着元锦沛的面给人难堪,这中行为就是把人往对方那边推,但见元锦沛这幅有些紧张的模样,乐安控制不住的怒火心起。 真是个会勾引人心的女子!她偏要让对方认清自己的身份,宁良候府的姑娘,比她大夏公主一个指甲盖都不如。 元锦沛脸色微沉,乐安平日虽任性,却也不是如此失礼的性子。 “怎地,宁良候府没教你礼数吗?”此话一出,元锦沛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乐安公主,宁良候府的礼数轮不到你来置喙,当年先皇允许宁良候殿前免跪,你难不成要大了先皇去?” 顾青初原不打算和小女孩计较,只是对方说到宁良候礼数的话,她便要刺回去了。 “放肆!先皇是你能提的,当年父皇允许宁良候特权,不是你,你一个五小姐有什么理由不行礼。”乐安公主没想到对方胆子这么大,还敢提起先皇来。 顾青初看了眼元锦沛,这下明白了,原来是某人的桃花债。 顾青初以为这位乐安公主是受了哪位朝中大臣的挑拨,故意来给她落面子,没想到是一场乌龙。 “胡闹,这位是宁良候!不是你口中的五小姐。”元锦沛的话让乐安傻眼了。 什、什么? “顾姑娘,咱们这边走。” 说罢俩人都不理乐安,一同走向城门口方向。 乐安愣了一会儿,想起刚才自己居然对着宁良候说了那些话,羞愤难当,跺了跺脚眼带泪花的上马车回了皇宫。 东城门发生的插曲很快传到了各大臣的耳里,范尚书摸着胡子,眉头皱紧对宰相道:“钱中堂,您对此事怎么看?” 看来元锦沛当真是很看重宁良候,为了他会训斥乐安公主,俩人私下有了联合?这可棘手了,没想到元锦沛那样孤僻的人,也有与人相交的一天。 朝中大臣习惯了元锦沛的独来独往,从不和朝中谁来往过密,突然发现他和宁良候走的近,不少人表示惊讶。 “皇上招宁良候回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明日早朝便知道了,此事容后再议。” 范尚书见宰相说完话打了个呵欠,知道是到了宰相休息的时间,上了年岁的宰相每每上完早朝,都要回来补睡一觉。 范尚书离开,宰相夫人给宰相端着补汤来,叹口气道:“你身体都这般了,今晚不许睡得晚了,公事不是一下就能做完的。” 宰相喝了口汤慢悠悠道:“我离轻松的日子不远了。” 宰相夫人听了摇头,这话说多少遍了,每次不还是熬到半夜。 * 范尚书回到府中,书房内以等待着多名官员,他们都是宰相一派的人,大家急着问范尚书宰相是何表态。 “中堂没说什么,等明儿早朝看,不变应万变。”范尚书胸有成竹的说着,其实心里没底,这几年他愈发看不明白宰相想的是什么了。 打发走了那些官员,出了屋子便见自己儿子匆匆走回来,见到范尚书如同救星一般:“父亲,我听说宁良候来盛京了?!” 范尚书看着儿子,心中恨铁不成钢,以前教育多少次,甚至送到朝歌都不管用,直到被宁良候教训了一顿,回到盛京后,儿子竟然乖顺了不少。 眼下又见儿子害怕的怂样子,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哼拂袖而去。 范魁不明所以,他怎么惹父亲了? * 宁良候来了,她不仅带着百余名的亲卫,身边还有天卫司侍卫开路,百姓们听闻消息出来时,宁良候已经入了元锦沛的府邸。 盛京百姓议论纷纷,那可是宁良候啊,如朝歌当时确定宁良候醒来的反应一样,酒楼茶馆又兴起了宁良候相关的故事说书。 元锦沛不愧为天子宠臣,富丽堂皇的府邸占地广,位置佳真是好不阔气,一点不比朝歌城的宁良候府差,瞧着府邸牌匾上写着的景王府,顾青初才想起元锦沛的另一层身份——景王世子。 仔细想想元锦沛和她的境遇略有些相似,当年的她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好友,文官武将的拉拢她一概不理,当时一门心思打南蛮为哥哥报仇。 后来打胜回京不几日,她便中了红颜醉,否则也不会今日只有元锦沛来接她。 说到红颜醉,顾青初在回房前对元锦沛道:“元大人可以将君子枯相关的资料送过来,我得空好好研究研究。” 顾青初主动提起君子枯,元锦沛弯了弯眉眼,轻应声好。 下午酉时前,顾青初要进宫面圣回旨,所以回房的顾青初来不及休息,便要整理妆容,换上宁良候的超品朝服去皇宫面圣。 大夏朝的朝服共三种颜色,蓝、青、黑。宁良候正红色的朝服是独一份。 先皇在位时,曾经历过兵变,顾青初那时还未有官身,是靠着医术闻名来为太后诊脉,临危受命拿着太后令牌调数千御林军午阳门抵挡叛军。 一身白色行装硬是被血染得通红,皇帝见了直言巾帼不让须眉,在顾青初献上疟疾药方后,龙颜大悦赐予侯爷爵位,特许红色朝服以显皇恩浩荡。 当时午阳门若是失守,皇宫的最后一道防线便没了,好在顾青初撑住等到了援军前来。 面上蒙着白色轻纱,头戴玉冠束发,眉上系着月白银纹抹额,宽袖领口绣着流云纹的金线滚边,红色直裰朝服刺有白鹤腾云,腰间扎条同色祥云宽边锦带,只缀一枚紫色玉佩。 穿上朝服的顾青初气势摄人,浑身精致的不似凡人,眼神转动见流光四溢,给人满是不真切感。 元锦沛看了也难得为此静默几秒,随后忍不住打趣道:“若顾姑娘为男儿郎,盛京闺秀必然争相欲嫁。” 第四十九章 十八狱的旧部 “此话有理。”顾青初整理下衣袖,一本正经地认同。 元锦沛见顾青初毫不迟疑的应承下来,眼中带笑,嘴角也翘起来,他想起来在朝歌时的‘仙子论’。 回到盛京后元锦沛身上不自觉多了一层暴戾之气,如此笑一笑,冲淡了不少眼中嗜血的阴翳。 影五影六面上不显,心中对顾青初更加尊敬了几分,能够轻而易举让他们大人喜笑颜开的,宁良候当属第一人。 元锦沛同样换了一身朝服,天卫司总指挥使的朝服是玄色飞鱼服,领口处的带着一抹红色内领,袖口金色花纹滚边,衣摆处绣着猛虎下山气势非凡。 一红一黑,男才女貌,煞是养眼。 俩人坐上景王府的马车出了府邸,直接从正午门进了皇宫。 让那些想借此看看宁良候身体究竟是恢复良好,还是强弩之末的人扑了个空。 众人都在猜测,此次宁良候入宫会和皇帝见面会说什么,是否对朝堂局面有改变,顾青初也在想,小皇帝面对自己会是个什么态度。 当年南儿为三皇子做事,那时的顾家势力倾力帮助的是三皇子,如今皇上登基心里是否还有疙瘩? 文极帝不过二十五岁,十七岁那年登基,花了八年的时间,如今朝堂之势稳稳抓在手中。帝王之术高深莫测,这个小皇帝不输先皇! 一路上顾青初没少听说少年皇帝的事迹,这位是个能隐忍的,当年三皇子无论是势力人脉亦或是圣眷皆高过五皇子,可笑到最后登基的却是五皇子。 可见其心计手段,不可小觑。 小皇帝在位多年,身上的龙威愈发强盛,如今板起脸也会让大臣们心慌了。 见到顾青初的第一面,文极帝眼中闪过了惊艳,难怪当年宁良候被称作才貌双全盛京第一美女。 “宁良候顾青初见过皇上。”顾青初扶拳行的是武将之礼。 按理来说,武将之礼还应单膝跪地,但顾青初没有。 小皇帝眉头一挑,对上了站在一旁的元锦沛,元锦沛手往上指了指,小皇帝想起来了,先皇可是给过宁良候特权,见皇帝免跪。 先皇面前宁良候都不跪,如果此次给他跪下来,小皇帝应了,反而是不妥帖了。 即便五皇子已经登基为帝,但也不能大过先皇,失了孝道则为天大的不敬,大夏朝就曾就有过一位因不敬列祖列宗,被除名的皇帝。 小皇帝本来还想端一端皇帝的派头,突然觉得压力有些大。 宁良候虽说中毒昏迷三十年,但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姑娘,可她的背景可不是那么简单,父皇仙逝后那些至仕的官员她识得不少,真搬出来哪个都够他头疼。 看似宁良候是纯臣身边没什么交往过密的同僚好友,但是当时顾南出事,为顾家求情的人很多,当当时文极帝都极为惊讶。 当时顾家大厦倾倒,谁不明哲保身,敢去触圣上的霉头求情?事实是有人求情,并且不少,其中还有从一开始便跟随在他身边的忠臣。 当时文极帝有个阴暗的想法,他庆幸宁良候中了毒,是顾南帮助的三皇子,若是宁良候本尊在,多少人会因为她而站在三皇子那边! 宁良候醒了,那些放置的人脉她随时能够动用。 顾青初自认为在朝中没什么好友,她殊不知自己当年灼灼其华的光芒,闪了多少人的眼,又有多少敬佩的心。 小皇帝关切着宁良候的身体,说着一些体面话,君臣之间气氛合宜。 “宁良候一路舟车劳顿,在家休息两日,大后日再来上朝。”小皇帝体贴臣子似的说着。 顾青初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这两天足够各路牛鬼蛇神跳了。 “谢皇上体恤。” 天色渐晚,皇上又交代元锦沛几句,让他招待好宁良候,明日他让皇家园林师去给宁良候归置院子等等。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顾青初和元锦沛一同走了出来。 皇上的态度比她想象的更加平和,顾青初看了眼身边的人,大概是他的原因。 顾青初要求很低,皇上没有把她要对付的人就好。 * 是夜,顾青初和元锦沛出了皇宫并未回府,而是去了十八狱。 大理寺有天牢,天卫司有十八狱,那里是犯人的人间炼狱。 在朝歌的时候,元锦沛拜托顾青初来见一个犯人,这次便是要见那个人。 十八狱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都害怕过来的地方,顾青初刚走到大门口,鼻息间便萦绕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夜色深沉,正常人休息的时间里面传来的哀嚎一声接着一声。门口的铁栏锈迹斑斑,每个栏杆上都有几道深深地刀印,和一些发黑的褐红色痕迹。 “那都是劫狱之人留下的。” 元锦沛轻飘飘的一句话,背后是无数想要劫狱之人留下的鲜血与性命。 跟着元锦沛走近十八狱,这里的每一个犯人浑身遍布血污,即便是被吓到痴傻也逃不掉每日刑讯的命运,在十八狱,死是解脱,可他们死不掉。 走到牢房最里面的位置,那是一片黑漆漆的空间,若不是护卫手中的火把,这里没有一点光亮,甚至连前面审讯的痛苦嚎叫都听不到。 这里是真正折磨内心的地方。 顾青初突然很想知道被关着的到底是谁,能够经过天卫司的身心折磨咬死不说,这种心性当真不一般。 “魏从,宁良候来了。”元锦沛唤了一声,被绑在牢房架子上,脚部悬空的男子缓缓抬头,顾青初看不清楚对方长相,只能看到那双黑到发亮的双瞳。 魏从,这个名字她第一次听。 “你们所有人都离开,我要单独和主上说话。”男子眼中闪着亮光,盯着顾青初目光灼灼。 男子嗓子已经坏了,说话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辨别不出他在说什么,听到男子这样的要求,元锦沛瞧着顾青初,顾青初点了点头后,天卫司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整个房间内,只有火把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唤我主上,曾经是顾家军?魏从是你的真名?”顾青初问着。 魏从从看到顾青初开始,目光便未移开过,牢牢的盯着顾青初眨都不眨,听到顾青初说话后,脸上面无表情,眼里却流出两行清泪来。 第五十章 背后天大秘密 “主上,是我,委傀。” 魏从是化名,拆开化分重组后便为委傀。 顾青初杏眸微张,脑中浮现出了一名男子熟悉的脸,再看面前头发花白,胡须上沾满血迹年过半百的人,两者之间丝毫对不上。 “委傀。”顾青初缓缓开口,神色严肃起来,走过去撩开委傀的衣袖,一道深刻斜刀疤清晰可见,和记忆中分毫不差的刀口。 委傀,是当年顾青初身边的贴身护卫,是在朝歌城时便跟在顾青初身边的人,随着她到盛京,击南蛮,守午阳门…… 后来顾青初中毒,醒了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询问委傀去向,玉镯说当年委傀亲生父母寻来,他们一起回了边北,现在大概娶妻生子了。 顾青初听到算是放心了,她无意打破对方的安逸生活,便没有过多打听,一家人平常又温馨的篱笆院生活,是委傀说过他最向往的生活。 可本该在边北的委傀却被关在十八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和父母回了边北生活,现在怎么成了这样?”顾青初深吸一口气,十八狱这个地方一般囚犯根本进不来,委傀被关进这里到底犯了什么事?! * “多久了?” “半个时辰了。” 此次进宫天卫司侍卫数名护送在前后,来十八狱明的暗的护卫十余名,上面的对话就是蹲在树上的两名暗影小声说的。 外人来到十八狱,历来即便有皇上的口谕,最多也只能待一炷香,宁良候待了已经有半个时辰了,且他们大人亲自坐在外面等着,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这就已经让他们足够惊讶了,影五影六说大人对宁良候所非寻常,让他们做事若遇到注意点,不要得罪冒犯,本以为是俩人言语夸大,眼下看就凭大人对宁良候有那份旁人没有的耐心,便足以了。 过了不一会儿,顾青初从牢房里出来了,神色凝重的上了马车,期间一言不发。 元锦沛对着狱卒使眼色,如魏从所说,见了宁良候后他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元锦沛让狱卒去询问。 “元大人,关于魏从一事,此处不方便,咱们回去相谈,这期间可否拜托你先不要动他。” 当天卫司知道了自己想得到的消息,那么魏从便没了用处,下场只有死。 “好。”元锦沛应下,魏从的命他并不急着要。 回到府中,顾青初和元锦沛直奔府中书房,护卫在门口守好,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过来。 顾青初在椅子上刚刚落座,房间内气氛肃然,正欲开口讲话,咕噜一声,顾青初的肚子叫了。 ——肚子饿了。 中午到了盛京后,没吃午饭便准备着装,入宫出宫到现在已经是戌时,大半天没吃东西了,顾青初自己感觉不到饿,可她的身体开始抗议了。 “咱们边吃边谈。” 元锦沛没有笑,但顾青初觉得他笑了。 景王府早就准备好了晚饭,一直热着,元锦沛让上饭菜,下人很快一一端了上来。 顾青初完全没胃口,吃了两口垫垫胃后,放下筷子想要说一说关于委傀的事情。 元锦沛见顾青初放下了筷子,他也没继续吃,元锦沛对顾青初的迁就,他自己丝毫没察觉,若是旁人瞧见,那便是十足惊心。 这还是那个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元阎王? “魏从是他的化名,他本名叫做委傀。”顾青初先介绍了牢中人的真实身份。 元锦沛知道委傀这人,他当初调查关于宁良候的时候,委傀就在介绍的第二页,可见他的重要程度。 调查所得的资料写着委傀在宁良候出事后,去了边北生活,怎成了牢中的魏从? 牢中的魏从身份从小到大都十分真实,就连天卫司调查都未发现破绽。 顾青初接着说了委傀从到底是如何变成魏从的。 那年顾青初中毒昏迷,身为男子委傀不方便身在后宅,他本想着一起回到朝歌找份伙计默默守着主上。 谁知他的亲生父母找上了门,委傀从小待在奴隶行,后被顾父买到顾府保护女儿安全。 老两口哭着说他们儿子年幼被拐,这些年来散尽家财苦苦寻找,准确的说出了委傀身上他人不知道的胎记。 委傀跟着父母去了边北,这两个人的确是他的亲生父母,当年委傀年岁小不记事,其实他根本不是被拐,而是被父母卖了。 此次这对父母过来找委傀不是想要儿子,是受了他人命令,将人带过来,这样他们会有一大笔的银子。 回了边北委傀立即被组织控制住了,对方严刑拷打问他顾青初中毒是真是假,问着关于顾家军的军情等等。 委傀是骨头硬的人,一句都不说,酷刑不管用,那些人开始用毒,那种让人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各种毒。 到最后委傀晕倒后竟然失忆了,然后他被组织的一名堂主收在身边当副手,直到三年前委傀才逐渐恢复记忆。 这个时候他已经深受组织护法的信任,当年的堂主一次任务中死掉,他五年前当上了新任的堂主,得知当年主上中毒便是这组织所为。 这么多年了,不似别的什么教什么门派,他们隐秘到就连自己人都称呼为组织,委傀到如今都不知道组织叫什么。 或者说,组织没有名字。 恢复记忆的他开始暗中调查组织是什么样的属性,关于当年主上中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调查这些的同时,还要做着组织中的任务,不能让他们发现破绽,没想到还未调查到最后被天卫司抓住了。 如今他已经被组织放弃,即便他回去,组织也不会信任他,进了十八狱的人,组织默认除名。组织很忌讳天卫司的人。 他存着一口气就是为了宁良候,他想找到解药,想救主上。 本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在又一次严刑拷问时,另外两名狱卒的谈话让他知道主上醒了,便提了要求,让他见宁良候一面。 委傀想将他这些年所知道的都告诉主上,让主上小心,见了主上后,组织的所有他都可以说,这都不是他在乎的东西,一直不说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命,奢想着或许能逃出去。 自己活着,主上醒来就是一分希望。 “……当年红颜醉天卫司这两味毒,就是通过这个组织传入的大夏朝,此组织和东域的月神教有联系。” 元锦沛眉头微皱,他没想到魏从,不对,应该叫他委傀,对方身后居然隐藏着如此大的秘密。 “你可知委傀犯得是什么案?” 顾青初摇摇头,委傀只和她说了组织的事情,关于他为什么被关在十八狱只口不提,无奈之下顾青初才从里面出来,打算向元锦沛询问。 事关他身上的毒,顾青初不担心元锦沛隐瞒。走的时候顾青初怕委傀存了死心,特意交代狱卒看好他。 她想知道委傀到底犯了什么案,她想救他。 第五十一章 当今太后娘娘 淮南水患,文武百官纷纷自发捐银捐米,皇帝龙颜大悦宴请群臣。 谁知宴会突变,表演变脸的戏班人员从架子底抽出软剑,向皇帝刺去,一共六个人,四人刺向皇帝,两人刺向钱中堂。 刺杀皇帝这份罪足以株连九族。 六人全部被伏,其他五人当场死亡,唯独剩下的一个活口便是魏从,后来经过调查,这伙人是邪教红莲花的教徒,他们是上个被抄家灭族的太师党羽,打着为旧主复仇的旗帜,行刺杀之事。 所有证据确凿,最后以红莲教作为结案,天卫司将红莲教的老巢一窝端了。 但元锦沛总觉得有些不对,想从魏从的口中审讯出什么,奈何对方嘴硬,眼下听了顾青初所说,他明白了,一开始天卫司的调查方向便不对劲。 红莲教或许是那组织伪装的一层皮,红颜醉君子枯这两味药最早传入大夏是四十年前,也就是说,这个神秘组织存在已经超过四十年了。 元锦沛锁眉深思,吩咐影五将天卫司中关于大夏朝内邪教的资料都送到他书房,组织能够披着红莲教的皮活动,以往定然还有先例! 能在天卫司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真是让人想摧毁呢。元锦沛眼神阴鸷诡谲,狠戾之气一闪而过。 顾青初很棘手,她没想到委傀居然刺杀皇帝,这是死罪。 若想救委傀,必须得要一个人的配合才行,顾青初将目光移到元锦沛身上,这时元锦沛也看向顾青初,开口道:“有一个让委傀将功赎罪的机会。” 顾青初双眸放亮:“我可以说服委傀让他配合。” 俩人在书房一直待到深夜。 * 大殿前,百官不见宁良候,才得知对方因一路颠沛,皇上特许她多休息几日。文武百官更加摸不清皇上的态度了。 都想今日早朝皇上的态度,他们再看情况到底该如何对待宁良候,如今宁良候在景王府休息,这到底是皇帝的圣眷,还是给宁良候下马威? 百官各个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另一头众人猜测的宁良候并没有在景王府,她同样进了皇宫,不过不是朝堂大殿,而是太后的永宁宫。 顾青初对太后有些印象,当年她在慈宁宫为先太后诊脉调理身体,每日请安德妃便在其中,那个时候德妃虽然是四妃之一,但不受宠加上娘家势薄,在宫中相当于一个透明人。 当时凤印在太后手中,三皇子的母妃瑾贵妃辅佐太后掌管后宫。三十年前的德妃才入宫,年纪小处处表现的唯唯诺诺。 原本这个妃位是周贵人的,但因周贵人的将军哥哥失手将户部尚书嫡子打死,最后德妃之位意外落到了当今太后手里。 周贵人处处找茬德妃,当时作为太后眼前的红人,顾青初帮了德妃几次,她的记忆中德妃有张圆脸,入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眼神还是那么天真懵懂。 如今,德妃已经成了全大夏最尊贵的女子了。 “太后娘娘,宁良候到了。” “快宣进来!” 顾青初入室内,便看到有些激动的太后娘娘,应该说是非常激动的太后娘娘,顾青初清楚的看到太后搭在榻上的手有些颤抖。 最令顾青初意外的是,乐安公主双膝跪在榻前,低垂着头跪的地面毯子上湿润一片,这是哭了许久。 “臣宁良候见过太后娘娘。”顾青初拱了拱手。 “顾姑娘,你可还记得我。”太后眼神有些期艾艾,眼前的太后和记忆中的圆脸姑娘对上了。 “当然,当年曾有幸见过太后几面。” “顾姑娘,你当年的搭救之恩,我一直铭记于心。”太后娘娘眼眶发红,连哀家都不说了。看着面前和当年一点没变的宁良候,太后百感交集。 当年她无权无势,进宫后没有皇帝的宠爱,空有妃位,面对别的妃子嘲讽算计,她只有忍耐,若是上纲上线求太后皇上做主,最后那妃子到皇帝跟前撒撒娇,便什么事都没了。 她只是自取其辱,几次过后,她甚至存了死心。 后来遇到了顾姑娘,对方三言两语便开解了她,伸出援手替她解了几次围,那个时候顾青初还未封侯,只是为先太后调理身子的顾姑娘。 那是她在深宫之中撑着她活下去的温暖,后来先太后亲近她,自己的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宁良候中毒后,太后说起她才得知。 原来是离京的宁良候对先太后说情,这才引得先太后对她照拂有加,皇上也看在先太后的面子翻了她的牌子,否则那样的日子不知道要从持续多久。 所以宁良候醒来后,最开心的莫过于太后了。 “太后客气了,都是太后您自己的造化。”顾青初当时只是在先太后跟前提了一句,能够得先太后垂怜,也是她自己讨到了先太后的欢心。 “顾姑娘,今日召你来,一是我想亲眼看到你身体无碍,这才放心,第二则是让乐安道歉。” 乐安公主昨日回宫后直接来到了永宁宫,向最疼爱她的母后哭诉。以为能够得到一些安慰,结果得到雷霆暴雨般的惩罚。 昨日她被罚跪了两个时辰,今日又是。 乐安公主第一次见母后如此生气,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从昨天哭到今天,眼睛都肿了。 “宁良候,是我冒犯了,求您原谅。”乐安公主被身边丫鬟扶起,深深行礼鞠了一躬。 身为皇帝亲妹妹,乐安公主从没向哪个人行如此大礼。但她不敢不听母后的话,那句跪到她认错为止,乐安听到了母后的认真,母后真的很生气。 扶着乐安公主的丫鬟正是那日呵斥顾青初的人,她脸色惨白,在公主行礼完后,噗通跪在地上告罪。 “不知者不怪,此事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顾青初的确没当回事,小姑娘任性她如今一把年纪不跟着一般见识。 乐安又福了下身子,然后委屈巴巴的看向太后,太后摆摆手道:“行了,你回寝宫,让丫鬟揉揉膝盖。” “是,乐安告退。”乐安公主心放下了,母后还是疼自己的。 “顾姑娘不用客气,来这边坐。”对待自家女儿板着脸,面对顾青初时太后娘娘和风煦煦,笑得很是温柔。 顾青初也不推脱,应着坐下了。 太后关切的询问了顾青初的身体,见她的脸色都不错放下心,想了想提着问道:“顾姑娘可知道君子枯?” 话音刚落,掌事嬷嬷走进来道:“太后娘娘,元大人来了。” 第五十二章 是又不是长辈 元锦沛并不知道顾青初在用永宁宫,他来是因为从朝歌回来之后还未看望姑母,元锦沛十岁时母亲因病去世,景王丧妻后远走,元锦沛可以说是太后拉扯大的。 姑侄俩人亲情深厚,太后把元锦沛当做儿子来疼。 “我看看,行,没变瘦,你啊,忙起来总是不定晌吃饭……”太后语气虽是埋怨,但充满了亲昵。 元锦沛也一改冷脸,眼神中难得带着温情,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元锦沛这天子宠臣的身份,冲太后的态度也会保持许久的样子。 “顾姑娘什么时候来的?”元锦沛坐下后随口问了句。 太后一直称呼顾青初为顾姑娘,所以听到元锦沛的称呼不觉得奇怪,但她身边的贴身嬷嬷眉间闪过一抹疑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作为太后的身边人,深觉元大人对待女子的冰冷,主动对女子提起话来还是头一次。 “顾姑娘是我召来的,安乐那日不懂事,我让她给顾姑娘道歉。”太后对元锦沛说了一句,然后吩咐丁嬷嬷去泡些花茶来。 元锦沛心中有些诧异,姑母训斥了乐安? 乐安骄横的性格其中不乏有姑母的娇惯,有时乐安连皇上都敢顶撞,也是太后给的底气。 乐安公主小时候被落水险些丢了半条命,太后心中后怕,愧疚自己没照顾好女儿,从那以后,乐安公主要星星太后连月亮也给摘下来。 这样的太后,居然因为乐安言语冒犯而惩罚她? 身在后宫中的女子,能做到太后的位子,即便当初内心有多么的单纯,到后来也不复存在了。元锦沛了解他的姑母,心中气魄不输男子。 在皇宫浸淫几十年的姑母,如今凤袍加身,诰命夫人来参见时摄于太后的气势,皆不敢直视。 而这样的姑母,在面对顾青初的时候,收敛了自身的气势,言行举止间的亲近不似作假,就像是未出阁的女子见到了手帕交。 憋了半天,元锦沛脑中只想到了这样一个形容词。 “锦沛是我的亲侄儿,这些年我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这孩子一点不知道着急,我当姑母的……” 太后和顾青初相谈,真的像是对闺中密友说着自己的烦恼。 对太后来说,见到容貌未变的顾青初,自己仿佛回来了当初刚进宫时的样子,那时候她唯一敢对其说真话的人便是顾青初。 也只有顾青初没有害她的心思,还会帮助她,最难熬的那阵子,如果没有顾青初,大概她真的会疯掉。 顾青初也不觉得奇怪,太后保养的很好,只是打扮成熟老气些,加上脑中关于德妃的回忆,顾青初感受不到太多辈分的差异。 顾青初对尊卑不似古人那般刻进骨子里,无论是她还是记忆中的自己,对皇族权贵皆没有敬畏之心。 所以太后话家常的行为,别人或许会诚惶诚恐,她是没有那种恐慌感的。 正因为顾青初表现的落落大方又自然,太后也跟着放松,在后宫即便站在了所有人之上也从未懈怠一天,见了顾青初,太后心情突然轻快起来,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不可否认,顾青初是太后这辈子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相谈甚欢的二人,没有察觉到元锦沛的不适。 江山辈有人才出,三十年前随着宁良候的中毒昏迷,时间流逝,大夏朝便随之换了一辈人,到了元锦沛这一辈,他们对宁良候的事情听着更像是传说中距离很远的人物,没什么真实感。 后来朝歌相遇,心里知道宁良候昏迷了三十年,论辈分很高等等,但元锦沛下意识是将对方当做同辈人来看的。 嘴里的称呼出了第一面的宁良候,后来唤着的都是顾姑娘。 到今日,见顾青初和太后俩人长辈姿态说着他,元锦沛觉得全身都不对劲儿,他真的没办法将顾青初当做长辈来看待。 “太后,小李公公来了。” “奴才见过太后娘娘,奴才奉皇上口谕来宣元大人去御书房。”皇帝身边的公公小声说。 这边皇上刚刚下朝,得知元锦沛进了皇宫,想到他说的事情便赶紧将人叫来。 和顾青初聊得正开心的太后,对侄儿挥了挥手道:“去忙。” 往常太后绝对要拉着侄子说好一阵的话,今儿有了顾青初,侄儿便被抛在脑后了。 顾青初在永宁宫吃了晚饭才离开,如此行径又是引得朝臣一阵猜测。太后又是什么意思?当年皇上能够登基,太后手中的禁卫军令牌功不可没,朝臣从不小瞧太后这个人。 光凭能在宫中生下皇子,养至成年能和三皇子争储,这点就知道太后娘娘不会是个简单的人。 太后喜欢一个人才会留饭,诰命夫人中曾在永宁宫留饭的屈指可数。宁良候不仅留饭了,还吃了两顿! 太后究竟是真的欣赏宁良候,还是故意将其推到风口浪尖?皇家模棱两可的态度让重大臣摸不着头脑。 皇宫正南门有处树林,顾青初出宫的时候瞧见树枝上的叶子都泛着黄了,天气逐渐转凉,从朝歌出发的时候还是夏日,转眼秋季来了。 顾青初哈了下满是凉意的指尖儿,她想吃涮锅了。 当晚顾青初加了一顿夜宵,深受大夏朝百姓们喜爱的涮铜锅,一起吃的还有从皇宫回来的元锦沛。 腾腾升起的热气好似隔了一团云雾,坐在对面的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脸庞在热气中若隐若现。 “皇上同意了我的提议,答应让委傀将功赎罪。” 饭前一句话,奠定了顾青初的好胃口,俩人边吃边说。 元锦沛的想法是安排其余死囚替身,装作委傀身死,然后委傀回到组织,称他得到了宁良候的信任,能活命就是宁良候念旧情所救,这个组织必然会咬到这个鱼钩,让委傀在顾青初这里当奸细。 他要委傀来一出计中计。 顾青初听了连连点头,的确,即便是组织不相信委傀,也不想错事这个机会。 “明日起,天卫司会疯狂打压大夏朝内各类邪教。”关于邪教,这些人神出鬼没,官府经常是出手时他们便躲起来,等到风声过去了,再冒出来。 现在不一样了,天卫司亲自出手,蟑螂老鼠躲得再深也藏不住。 到时候组织自会察觉是委傀松口了,知道了组织披着其他邪教的皮。 知道了委傀的叛变,更好呼应后面委傀被救,因为得到了宁良候的信任,从各个方面来看,元锦沛给组织铺上了一张明显是陷阱,但组织又不舍得不跳的陷阱。 人都有侥幸心理,万一不是陷阱呢? 只有组织里的人有一点这个想法,顾青初他们的计划便是成功的。 第五十三章 针灸药浴治疗 魏从三日后行死刑,公告栏贴上后百姓围观纷纷议论着。 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络腮胡男子盯着城门的公告看了良久,在一旁摊贩上买了几个包子,揣在怀里左拐右拐来到胡同里的一家小院,谨慎的回头瞧了身后两眼,确定无人跟踪这才进了院子。 “魏从三日后斩首。”男子从怀中掏出包子放在桌上,说在街上看到的情况。 “啧,可惜了,也算是个人才。”恶狠狠的咬了口包子,说话的人正是南蛮国师。 “罗真,这段时间你老实儿点,别去找宁良候麻烦,这次再惹出事,谁也救不了你。”斗篷人严厉警告着,然后语气缓了缓道:“当然,这次行动成功了之后随便你。” 南蛮国师嗤笑了声,没说什么。 这一行人身在临安城,拿着的正经路引,虽然不怕查,但怕遇到天卫司,到时候被掀翻底细就糟了,所以他们平日深入简出,每日让老家是临安的络腮胡子出门卖些吃食。 过些日子皇宫内举办中秋晚宴,大夏附近的小国包括南蛮国都会入宫赴宴,届时他们会混入其中,然后行刺皇帝。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大夏朝乱起来。 “明日去多买些干粮,接下来几日暂时不要出门了。”斗篷人吩咐着。 “为什么啊?出去买饭也顺便打探下情况不好吗?”络腮胡子男人挠了挠头不解地问。 “谨慎些好。”斗篷人没有多言,这一行人隐隐以斗篷人为主,对于此决定没有过多异议。 南蛮国师嗤笑一声,嘲笑斗篷人胆小,但接下来也没说反对的话。斗篷人看了眼窗外,皱着眉头不知道忧思着什么。 * 景王府 元锦沛裸身坐在热气腾腾的褐色药水澡盆里,药水没过胸膛到脖颈处,额头和耳后上扎着五六跟银针。 楚清舒从外面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包绿色药粉,倒在了水桶里,伸手摸了摸元锦沛的额头,是温的没问题,嘀咕一句转身去书桌上拿着笔写字记录着。 没注意到因她的突然碰触,睫毛轻颤,身体僵硬如石头的元锦沛。 昨晚俩人吃着涮锅,说完关于委傀的事情后,提到了元锦沛身上的君子枯,在永宁宫太后得知顾青初在琢磨这毒,立马拿出了一些她近些日子找到的相关资料。 回宫的路上顾青初看了,立马有了治疗的思路,她或许可以用针灸加药浴来辅助治疗,她猜测君子枯或许是蛊物。 对君子枯大夏所有的资料太少了,她只能先选择这种即便错了,也不会伤及根本的治疗方法。 这个打算和元锦沛说了之后,顾青初以为对方会考虑一些日子,毕竟谁也不想被当做小白鼠,谁知道元锦沛直接应了。 元锦沛那么干脆,顾青初也不拖沓,说了所需要的药物让他准备。 第二日元锦沛便将药物都备好,到现在元锦沛已经泡了两个时辰了。 “元大人,现在感觉怎么样?”顾青初走过来询问。 元锦沛缓缓睁开眼睛,猛地的对上顾青初关切的视线,让他下意识的移开,然后清了清嗓子道:“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肩膀处有些发热。” 顾青初松口气:“那就好,第一次是为了让你适应,三日后的第二次治疗我会再加一味药,到时候可能会难熬一些。” 元锦沛看向顾青初,眸子墨色深沉道:“没关系,我挺得住。” 这样的元锦沛,让顾青初想起在洪家寨时君子枯毒发痛成那副模样,也不吭一声的他。 “好,今日先到这里,等下你来我房里。”元锦沛在水中的手猛然攥成拳头,听到顾青初下一句说着:“我再给你做给背部针灸,今日治疗算结束。” 拳头渐渐松开,哑着嗓子道:“好” 是他想歪了。 虽然顾青初并未察觉什么,但元锦沛有些无地自容,他怎么会想那些…… * 顾青初房中 “在,在你的床上?”元锦沛指着顾青初的床错愕道。 他以为自己坐着就行了,没想到还要趴着。 “怎么了?”顾青初不解,躺着肌肉放松才好针灸。 吭吭哧哧一会儿,元锦沛才憋出来一句:“没事。” 男女授受不亲,元锦沛向来不在乎这个,今日他莫名想规矩些,结果对方并没有当回事,元锦沛突然有些气闷。 顾青初把元锦沛当病人,她在床上铺了一层新的被单,平日元锦沛也不像是忌讳这些的,所以顾青初完全没往别的层面上想。 元锦沛扭捏的样子她也没有注意到,她正在小心给每跟针灸消毒。 “放松些。”顾青初按了按元锦沛的后背。 后背的肌肉线条更加紧了。 顾青初:………… “我不碰到你,你放松一下。” 这话怎么有些怪怪的?顾青初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撩人行为,首先在她眼中元锦沛就是病人,病人无性别之分,另外就是平日里元锦沛亦或是传言中,对女子表现的都太过高冷之花了。 她没法往别处想,特别是自己的年龄,算算当元锦沛祖母都够了。 埋着脸的元锦沛沉声说了句好,莫名有些乖巧。 顾青初摇了摇头,狼就是狼,她不能被他表象给骗了。 过了一会儿,元锦沛后背扎了二十根银针,最后一根落下,顾青初交代道:“半个时辰后我将针拔掉,这期间不要动。” ——当当当 敲门声响起,玉镯来到外间身后跟着影五。 “小姐,影五来找元大人汇报事情。” 顾青初对着影五点头打个招呼,然后领着玉镯离开院子,将房间留给元锦沛处理公务。 一路直行,顾青初来到士兵们住的练武场,王三斗在训练他们。周然站在最前,额头大颗的汗水往下流,他轻功了得,基本功差些,最近一直在刻苦练功。 见主上来了,王三斗立马走过来见礼。 “大家在这里吃住可习惯?”顾青初问着。 王三斗爽朗一笑道:“主上,托您的福兄弟们都胖了,今天正加练呢。”说完,又有些不情愿的补了一句:“元大人还算不错。” 没有因为他们之间不和,而给他的士兵们穿小鞋,吃穿用度跟他府中侍卫都是一视同仁。 那头士兵们停止训练,暂时休息,周然小跑到顾青初身边,喘着气道:“主上,我有件事儿想和您说。” 第五十四章 宁良候上早朝 练武场南边树荫下,顾青初和周然坐在小桌子旁,周然什么有些拘谨,自从那日下跪说要追随宁良候后,他的性子沉稳收敛了许多。 “何事?”顾青初嘴里说着,视线放在不远处训练士兵王三斗身上,心想周然还得晾一晾,不然给他三分颜色便能开染坊了。 周然对此浑然不知,他提起了那日在破庙送南蛮国师来到大夏的南蛮武士。 “不知主上可还记得他。” 顾青初点头说:“记得,他有什么不对?” “那个人中毒的样子,我曾经见过,我的外祖家在临安城,年幼时随父母去拜访的时候,外祖家管家突然死亡我亲眼所见,和那名武士症状相同,当时大夫看不出来只说是急症,可我越看越觉得和那日南蛮武士死法相同。” 这些日子周然一直再琢磨这件事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主上说一说。 “外祖家的账房先生是逃难来到临安,他死后其子在外祖家当管事,和前面死掉的管家俩人不和,所以我怀疑他有问题,会不会南蛮的奸细?” 当时年幼的周然亲眼看到那位管家毒发,凄惨的死状一度成为他的童年阴影到现在久久不忘。 “那毒是南蛮特有毒物所制,事情过了那么多年,不确定你的幼年的记忆是否有偏颇,此事还需要调查一二再说。” 南蛮国师这些年不可能老实待在南蛮,或许真的埋在大夏朝许多暗桩也说不定,顾青初心里有了计量。 周然和宁良候说了,心里苦恼的事终于放下了。 “主上,我的外祖他们都是好人,如果那人是南蛮细作,外祖一家定是不知情的。”周然母亲娘家乃书香世家,为人处世极为和善,经常施粥布善。 “你外祖家不知情自然不会受连累。”顾青初说完,周然彻底放心了,他就怕自己说出来,到时候连累了外祖,但若是不说,外祖一家的潜在危险太大了。 他怕自己私下行动,护不住外祖家不说,又把主上惹恼了。 “那主上……我、属下去训练了。” “嗯,去。” 周然走路的脚步都欢快很多。 王三斗瞧见周然一脸轻松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之前有心事,整天闷闷不乐的,和主上说完话整个人都精神不少,笑骂道:“快点回去接着练,别给老子偷懒。” 顾青初从练武场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到时间给元锦沛拔针了。 影五影六在门口守着,顾青初过来俩人主动给其开门,跟在顾青初身后的玉镯,挑眉打量影五影六几眼,她怎么觉得来到景王府后,这些传闻中不近人情的天卫司侍卫,越来越殷勤讨好似的。 一边给元锦沛拔针,顾青初说了周然的事,除了附近搜捕工作交给了大理寺,其余关于南蛮国师的资料天卫司仍在调查。 “明白了,我会让他们去查查看。” 顾青初背对元锦沛整理银针,元锦沛则从水桶起身,用汗巾擦干身上水珠,里衣外袍一件件穿着。 在大理寺从周围城镇搜查无果后,元锦沛便想到了南蛮国师等人,定然不知从哪里寻了正经的路引,和本城人里应外合找了地方藏着。 周然外祖家收留的那位会不会是暗桩之一?也是近几年大夏朝才稳定下来,前些年皇位相争大夏朝乱的很,那时若不是发现的早,三皇子都已经联系外邦祸国了。 正因如此,才有了手段雷霆的天卫司出现,不然镇不住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们,大夏朝会更乱。 转眼间,到盛京三日过去了。 顾青初到了上朝的日子,而今日,元锦沛也上朝了。 两顶轿子从景王府出门,一路到了皇宫门口,然后步行至殿前,顾青初戴着遮面巾,露出眼睛和额头,虽然看不到面色,但看起来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范尚书冷着脸站在一旁,郭父今日告病没有上朝,宰相站在最前方,看到顾青初和元锦沛来了,眯着眼睛笑呵呵主动走过来打招呼。 “宁良候,好久不见。” 当年顾青初在朝堂之时,宰相在北郡当刺史,那个时候顾青初和宰相的弟弟钱翰林更加熟悉,与这位钱中堂仅有几面之缘。 “钱中堂。”顾青初回礼,钱中堂成为了文官之首,就连范尚书都为之马首是瞻,这让顾青初觉得意外,犹记得当年钱翰林醉酒提过他大哥性格懦弱,不堪撑起家中顶梁。 这时大殿太监传话,皇上驾到文武百官进朝。 大殿内,所有人都在叩拜说皇上万岁的时候,唯有顾青初侧身站在一旁,腰背挺直似叶杨,如皎皎明月,濯濯其光。 小皇帝突然有些体会到父皇为何会允许宁良候免跪,这般清冷气质,不该为世俗虚礼弯身。 早朝之上,小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切询问顾青初的身体如何,话语未尽的意思是让她好好养身体,以后有大任。 百官心思杂乱,皇上要重用宁良候? 不仅如此,皇上还下了圣旨,新调任了苏州太守,原郭太守调至南郡当州牧,南郡地势偏占地小,整个南郡都不如苏州城大,这是名升暗贬。 大家都知道郭太守得罪了宁良候,皇上在为宁良候出头?!他就这么信任宁良候不怕有二心? 百官摸不准皇帝的想法,暗付以后宁良候不能惹了,这位当真有手段,将先皇和当今圣上都给哄住了,她有何德何能? 越想越不解,其中最气的便是范尚书了,他和宁良候有过节是明面上的事情,今日早朝一结束,往常和他约着吃饭的官员都跑没影了。 他知道这些人在避风头,怕宁良候给他们记一笔,胆小如鼠!想着两头讨好,也不怕最后那边也没得好。 下朝后,范尚书去了郭府,只有和他一样受到宁良候真正影响的人,才能够站在一起,范尚书想要联合郭父一起,他们两家已经将宁良候得罪了,所以不会瞻前顾后。 今日一上早朝,看小皇帝的态度顾青初便发现了,小皇帝用她来保持朝廷平衡,如今朝堂之上钱中堂一脉独大。 小皇帝提拔的武将关键时刻能顶一顶,但平日也不敢去触对方眉头,所以皇帝要把她立起来。 顾青初心里明白,自己若想让顾家重回曾经的荣耀,那就必须成为皇帝手中的刀,站稳君心,才能长久立住。 一场早朝,在众人各怀心思下结束了。 天卫司的行动非常迅速,下朝后顾青初和元锦沛一起去了书房,谈起了天卫司调查到的周然外祖家的情况。 第五十五章 酒楼的小窗户 如周然所想,当初他外祖救的那个人,的确是南蛮人,他生活在两国交界,所以对大夏非常了解,因其母是大夏女子所以夏朝语流利,长相肖母,从外表看不出是南蛮人。 十来年过去,账房先生病故,他的儿子继续留在周然外祖家当管事。 天卫司调查所知,其子邵达在东街胡同有所私宅,前些日子曾住进一批人,据说是邵达妻子的娘家人来投奔,深入简出看起来好不神秘。 待天卫司前去调查的时候,宅子已经人去镂空,院子里干净的好似不曾来人住过一般。 这点更加让人疑虑,正常人会有这种意识收拾的干干净净?心思有鬼的人才会去做扫尾工作。 小胡同旧宅破烂,平日蛇虫鼠蚁甚多,斗篷一行人来的那日便撒了黄粉,千算万算露了这条,黄粉乃南蛮药物,华夏驱虫用得一般是药丸。 小心谨慎最后还是露了身份。 天卫司由此确定了这一行人来的正是南蛮人,这伙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风声,先天卫司一步离开了临安。 就连周然祖父的管事那络腮胡子男子也不见了。 “他们在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还有半个月到中秋,届时宫宴上周围小国皆来朝,因有外来使臣,那时盛京城门大开,检查会松散些,他们大概想那个时候混进盛京,甚至是皇宫。” “我怀疑南蛮国师或许和这个组织有着某种联系,那日在破庙打斗,其中有一名黑衣人面巾滑落一半,我看着他不是南蛮人的骨相,救他的并非南蛮人。” 当初魏从被抓,是因为刺杀皇帝,一次不成,这次中秋宫宴是非常好的第二次机会。这伙人一路进京来的目的非常明显了。 完成之前没有成功的刺杀行动。 元锦沛猜得八九不离十。 “明日委傀出狱后,他会偷偷留下组织暗号,找机会和他们见面,然后魏从的身份是死囚,他会以委傀的身份重新当我下属。这层光明的身份,组织那些人上钩的可能性很大。” 明日是魏从斩首的日子,也是元锦沛和顾青初计划的开始。 和顾青初说完话,元锦沛又去了皇宫,他要和皇上说一说中秋宫宴的事情,做好万全的准备抓刺客活口。 * 长安街 顾青初和玉镯带着影五影六俩人出来逛街了。 在元锦沛离开后,顾青初便准备出门,她要看看自己曾经的府邸如今变成什么样了,一直守在门口的影五影六听了,说大人要他们保护宁良候的安全等等。 意思就是他们也要跟着。 顾青初同意了。 这次出门依旧做了乔装,简单化了个妆容便从宁良候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 影五影六看着新奇,他们见过影十三的易容,还是第一次看到宁良候这种用药草粉末,就能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要说五官,其实变得不算太多,可就是给人是两个人的感觉,无论是穿着亦或是身上的气息,都完完全全的改变了。 影五影六感叹着,传说中宁良候的当真不是吹的!这一手足够行走江湖了。 盛京的繁华不是小小朝歌城能比的,更加宽阔的街道,道路两旁的酒楼书局等,装修的相当阔气。 来往的人穿着打扮得体,玉冠金环比比皆是,就连街边小摊的摊主,穿着料子也是上好的棉麻,皇城百姓果然更加富庶一些。 在自己府邸门前转了一圈,脑中立马浮现起当年宁良候府的辉煌,顾青初眼神坚定,她会重新站回到那个地方。 顾青初一行人来到酒楼,打算吃完饭再回去。 云喜楼是盛京有名的酒楼,二楼包厢还有着先皇提过天下第一的牌匾。 一般富商或者外地来的有钱人会在一楼吃东西,二楼的包厢大多被权贵包了。 顾青初是个生面孔,她进来的时候掌柜态度爱答不理,影五见状上前拿了玉佩,上面写着元字。 进了玉佩掌柜陡然受了惊吓一般,连忙双手将玉佩递回,然后从柜台里出来,弯腰讨好地问:“几位楼上请,这边来。” 掌柜亲自招待,态度上的转变让距离柜台近的食客多瞧了几眼,这是什么人物,刚才太守千金来了,掌柜也没如此殷勤。 二楼最里间,是酒楼最宽敞视角最好的包厢。也是元锦沛专属的包厢。 顾青初也不客气,坐下点起了菜。 除了临街的大窗户外,包厢侧面有个小窗户,影五一进来就把小窗户的帘子给拉上了。 若是没有这个举动顾青初或许还没有注意到,等菜无聊的时候,她起身走过去看看,然后将小窗户打开了,想着到这里是属于哪里的景色。 刚打开便听到了个隔壁的谈话,顾青初眉头微挑,将窗户再关上便听不到了,然后再打开又听得到了。 顾青初回头看了眼影五,影五躲闪着视线,影六在一旁斜了影五一眼,心中暗叫白痴。 完了,他好像不小心把大人的“密耳”给暴露了,影五摸了摸鼻子,十分心虚。 顾青初不欲听人家的谈话,她只是单纯想来吃东西,又不是元锦沛那人,时刻想的是听的别人秘密。 “宁良候必须除!” 想要关掉窗户的手顿住了,顾青初将窗户支了起来,然后搬着凳子到小窗户这边坐下了。 声音很熟悉,顾青初在对方说第二句的时候便认出来了,正是范尚书范复言。 范尚书正一句句渲染着宁良候回京后的威胁和坏处,大有不把她灭口的话盛京谁也别想好过的架势,顾青初一头雾水,她影响力这么大吗? 听着隔壁包厢俩个人交谈,到最后顾青初确认了,这俩人一个人是范尚书,一个是郭大人。 算算她醒来好像明面上就和这两个人交恶了。 ——当当当 小二过来敲门,饭菜好了。 隔壁包厢还在说着顾青初若是执掌大权的坏处,听得无聊。顾青初将窗户关上,让小二进来上菜。 吃着饭顾青初一直在想那俩人的谈话,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 第五十六章 旧人旧事回忆 一张桌子顾青初让大家坐下一起吃,玉镯习惯了自家小姐的随意,坐下帮忙布置菜,影五影六站在一旁纹丝不动。 “谢宁良候好意,属下不饿。”俩人异口同声。 顾青初见此没多让,告诉酒楼打包份烧鸡给俩人带回去,出来保护她一趟,怎么着也不至于饿了肚子。 影五影六多少有些不自在,他们作为天卫司护卫,遵循大人的命令做过多次保护人的任务,这是唯一一次有人惦记他们的。 感受到被重视总归是开心的一件事。俩人站直身子,影五暂时忘记了因自己的愚蠢举动将小窗户泄露彻底的事儿。 云喜楼不愧为天下第一楼,拥有先皇亲提的牌匾,饭菜味道独具一格,美味非常。可惜这一桌子菜只吃了一半,便被毁了。 门外传来鞭子甩空噼里啪啦的声音,几乎是下一秒,顾青初包厢的门便被撞开,一名男子从外滚进来,随之再次被人用鞭子卷起,让他整个人甩在顾青初吃饭的桌上。 好鞭法! 顾青初赞叹鞭法漂亮的同时,也心疼着一桌子被毁了的饭菜。 再仔细一看,被打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在朝歌的老熟人,范魁。 被揍得迷迷糊糊地范魁睁眼便看到顾青初打量的眼神:“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顾青初陡然变锋利的目光,让范魁一抖,这人明明第一次见,这种恐惧为什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摔倒的地方是最里面的包厢,云喜楼二层从楼梯口往里包厢,每一间都不是他得罪起的!范魁连忙收敛打量的目光。 “少爷,少爷您没事?”小厮们跑来扶着范魁。 范魁只想赶紧起身走,让刚才自己的言语冒犯当做没发生过。 几个小厮越帮越乱,加上范魁身下都是菜汤,站起来的他脚一滑不小心又坐了回去。 “滚滚滚,没用的东西!”最后还是范魁自己手脚并用爬起来的。 “站住。”两道女声同时响起。 一个是顾青初说的,另一道声音是打范魁的女子所发,对方从外面走到包厢内收起鞭子,先是扫了顾青初一眼,然后对范魁道;“给我父王道歉。” 范魁揉了揉后腰心中,心中叫衰,怎么碰到朝阳郡主了!朝阳公主一根筋最难应付,不说到她想听的话不罢休。 但今日范魁傲气劲儿也上来了,被打一顿的他不服气道:“凭什么道歉,我又没说错,廉郡王难道不是第一个从王爷撸掉郡王的人,没犯错先帝为什么要降爵?” 俩人打斗的起因就是因为范魁从包厢出来,一路走着说起了来到盛京参加宫宴的廉郡王,这位的封地在南郡贫瘠之地,本来是廉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惹怒先帝被降爵为郡王。 范魁嘴贱说了一句:“肯定做错了事,大夏都知道廉郡王好饮酒!” 说完哈哈大笑,嘲讽的笑声让从包厢出来的郡主听了个正着,俩人直接打了起来。 背后议论到底不对,一开始范魁躲闪着理亏,到现在被打急眼了,也不怕对上了。当今圣上和廉郡王关系不亲近,偏向谁还说不准呢。 啪啪啪又是一阵甩鞭子的声音,范魁包厢内到处躲着,走到顾青初身后,郡主一个鞭子甩来直接被影五抓住。 差点打到宁良候!影五夺了鞭子。 “鞭子还我,这桌酒菜我赔给你们。”郡主被范魁气得不轻,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恶狠狠地盯着范魁。 “胡闹!范魁,给朝阳郡主道歉!” 打斗声让另外包厢的范尚书听到走了出来,见到是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又听他嚷嚷的那几句,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 廉郡王就算再不得势,那也是皇家的人! 亲爹来了,范魁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的道歉,有范尚书从中调和,朝阳郡主也不再追究。 范魁跟在范尚书的身后灰溜溜走了,丫鬟扶着朝阳郡主安慰着:“郡主和那样的人生气不值当,咱们回府好吗?” “不,在这继续等着。”朝阳郡主运了运气稳定情绪,整理着自己的辫子。 小丫鬟一脸为难,接着劝:“郡主,郡王找不到你会担心的,宁良候也不一定会走这条街,您别等了。” 顾青初听了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等她? “你是郡主我是郡主?不待你就自己回府。”朝阳郡主气呼呼的说着,看了眼顾青初然后对身后丫鬟道:“去掌柜那里把这包厢的损失给付了!” 说完,朝阳郡主从怀中拿出一枚金锭子,扔向影五,影五下意识的接住了。 “这是赔给你们的饭菜。”说完领着丫鬟回了包厢。 顾青初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关注朝阳郡主的离开,良久,顾青初缓缓开口问道:“玉镯,廉郡王是林廉?” 脑中浮现的人对上后,让顾青初有些哑然,见玉镯点头应是,她嘴角没控制住的抽了抽,若是他,还真有些头疼。 “小姐,廉郡王今日上午到达的盛京。”玉镯这两日每天都出府到小店给顾青初买小点,排队的时候听到百姓讨论的。 “影五,你可知廉郡王的消息?”问完后,顾青初自己给否定了。“算了,咱们先回府。” 包厢大门被毁,大敞四开的不是个谈话的地方,且影五只是负责保护她的安全,正职是天卫司侍卫,不是听她调遣。 估计问不出什么,她去问问元锦沛。 现在的顾青初理所当然把自己归为了元锦沛一派,元锦沛是坚定的保皇一党,她肯定自己接下来要走的是纯臣之路,调查消息这类,问问元锦沛也没关系。 * “廉郡王?”回府的元锦沛惊讶顾青初会打听廉郡王的事情。毕竟他调查到的资料显示,俩人没有任何交集。 “是的,当年他化名林廉,曾经和我一起出征过青州抗击南蛮。”顾青初也不隐瞒,实话实说。 当年的林廉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心性坚韧。 后来在最后一次战役中,突然消失了,当时顾青初还为之难过,谁知道回了京后,对方摇身一变成了廉王,再俩人相约后日相见谈事前一天,她中了红颜醉。 以顾青初对林廉的了解,对方不是无能之人,怎会混到今日的境地?当年又为何惹怒先帝? 顾青初觉得自己有必要查一下,当年约见面就是为了问廉王为何乔装打扮,如今时隔三十年,中间的空白陌生让顾青初无法直接去问,她有了顾忌。 “好,我给宫中去封信,明早应该就能知道了。” 元锦沛应下,当年廉郡王大闹御书房,当今太后正好在场,姑母应该会知道原因。 顾青初行礼道谢离开,回了自己厢房玉镯正在铺床。 “玉镯,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去。”顾青初睡觉不需要丫鬟守夜。 玉镯一脸纠结,最后深吸口气道:“小姐,玉镯这里有件事儿,思来想去还是得和您说。” 第五十七章 陈年的旧桃花 玉镯向顾青初说起了她中毒后发生的事情。 当时宁良候中毒,盛京上下戒严,宫里的太医,城外的名医纷纷来到宁良候府诊治,每一个大夫诊脉过后,都摇着头离开。 红颜醉在大夏朝是明令禁止的毒药,在顾青初中毒的前时间,就曾有某大臣家的后宅妇人中过此毒,一共中过红颜醉的不到十位,且当时皆是草草掩埋。 没有任何看这种病的经验,大夏的大夫对此毒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廉王得知宁良候中毒,先是来府中看望了顾青初,宁良候不会好的话传遍了大夏上下,院首和名医联手稳定了毒素,但也是缓了一时毒症,谁也没法保证宁良候是否会在某天醒来。 或许睡着睡着便逝去,这种可能性更大。 先皇和先太后都曾来宁良候府亲自探望,可是没办法就是救不了。 其中廉王每日都会来宁良候府看望,到后来降为郡王的前一晚,曾经和守在顾青初身边的玉镯说,他去皇宫求旨,娶顾青初为妻,以后即便永远醒不过来,也会照顾她一辈子等。 玉镯知道自家小姐不会愿意这样嫁给一个男人,但廉王执拗,玉镯根本劝不听,然后第二天,玉镯便听消息说,御书房皇帝龙颜大怒,廉王被撸为郡王的消息。 听说廉王被关了禁闭,过了两个月皇帝赐婚,廉王娶了太傅的女儿,然后回了封地南郡。 这事玉镯一直埋在心里,打死也不会说,说了对廉王是风流韵事,可她家小姐的清白就毁了。 今日见了郡王之女,小姐问起了郡王,此事在玉镯的心里又翻了出来。 “你是说廉郡王心悦我?”顾青初听了很是惊讶,当初在军营,廉郡王别看文弱书生一般,但武功很高,和她对练时下手毫不留情。 对方喜欢她?顾青初回忆着俩人的相处,她以现在旁观的角度来看,也丝毫没有感受到。 玉镯点头道:“我想廉郡王是喜欢小姐的。” 当初在军营,顾青初身为女子多有不便,玉镯随之,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丫鬟,她不懂男女之情。 如今回忆起,她对一个场景记忆很深刻,廉郡王在无人的地方,偷看着她家小姐发呆,脸上露出不自觉的笑,那明明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廉郡王的喜欢太过小心,掩埋的很深若不是她无意中看过一次,或许也不会发现。 顾青初抿抿嘴,难不成是为了求娶她而触怒了皇上,林廉怎么会呢…… 这一晚,顾青初没有睡好,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没什么精神。 今日沐休不用上早朝,影五过来说元大人唤她,顾青初才想起来昨日她拜托元锦沛帮忙调查了,等等,若廉郡王真是因为她的关系,岂不是很尴尬…… 影五在一旁候着,顾青初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了,这种提起陈年旧事的桃花,从外人口中提起太奇怪了。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廉郡王被降爵是有别的原因。 书房内,元锦沛站在窗前,手背着身后眺望远景,顾青初进来看到的便是元锦沛的背影。 “大人,宁良候到了。”影五汇报一身,然后退了下去。 “元大人早上好。” “昨日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俩人一同开口。 “好,元大人请说。”顾青初做好了心理准备。 元锦沛手里不知道何时拿了两颗核桃,手掌来回倒着,两颗核桃相撞的声音听得顾青初有些心烦。 “当年在先帝的御书房,廉王求娶宁良候,先帝深知宁良候秉性,不会愿意如此嫁人,遂直言拒绝,廉王以死相逼,先帝说廉王如此不顾自己的性命,真有三长两短,这是置宁良候于不义。 先皇恼怒廉王不珍惜自己的命,降了他的爵位,紧闭关了两个月,廉王依旧不死心,先后直接赐婚,然后被送至了封地。” 元锦沛没说的是,当年先帝曾经说了一句话,彻底让廉王熄了从南郡回盛京的心。 若想让宁良候活命,就别做错事。 先帝用宁良候威胁廉王,虽然知道先帝不会对宁良候动手,但君心难测,廉郡王不敢轻举妄动,在封地一待就是三十年,日日饮酒,糊涂度日。 顾青初听了心里极不是滋味。 原来林廉真是为了她才触怒了皇上。 当然,顾青初不至于将错都揽到自己身上,都是成年人自己做事之前就要有考量后果,只是听了难免心中有些唏嘘。 元锦沛见顾青初陷入回忆的样子,垂着的眼眸深如墨色,若是当年没有中了红颜醉,宁良候想必也是世家公子追逐的对象,或许现在已然成婚子孙满堂。 元锦沛眉头皱了皱,眉宇间染上一股说不上来的烦躁。 “如今廉郡王头发花白,年过半百,多年的嗜酒如命让他身体极差。”元锦沛又补了一句。 廉郡王来到盛京时他看到了,对方就算再如何注重打扮,也掩盖被酒搞虚了的身子,当年翩翩公子的廉王如今不过是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 明明当日元锦沛对皇上提起廉郡王时形容词还是老人,眼下知道了廉郡王的事情后,在元锦沛心里已经用糟老头子的词汇代替了。 顾青初并未理元锦沛后说的那句,她好像陷入了回忆中,一段元锦沛插不进去的回忆。 “我还有事先离开,顾姑娘自便。”说完,元锦沛出了书房。 心里有股气儿,不撒出去不舒服。 “集合天卫司侍卫,城内搜查。”一句令下,天卫司倾巢出动,大行动让大臣们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是元锦沛亲自带队。 下了朝的大臣们各个胆战心惊,生怕回到家看到元锦沛那张脸,不管有什么事,只要不查到自己头上,随他怎么折腾都行! 当得知天卫司此行是清除盛京内的邪教徒后,众人松口气,不是查他们就好。 以为天卫司查过一边不会再出现的各教派,放松警惕之际,没想到元锦沛来了个回马枪。 众人皆慌忙逃窜,奈何对上元锦沛根本没有胜算。 打算趁着各国使节来夏之际,想要溜进盛京的其余教派见状纷纷止住了脚步,去不得去不得! 第五十八章 元锦沛吃醋了 一天的抓捕行动过去,元锦沛心中舒气了不少,到了傍晚回府后,看着府中的人,心里腾地火又窜上来了。 景王府景致最美的琉璃亭内,顾青初和廉郡王俩人正在把酒言欢,此情此酒元锦沛觉得尤为刺眼。 “廉郡王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元锦沛眼含阴郁,眸光幽缀似卷着暴雨的乌云般翻涌。 影五心中一咯噔,连忙道:“回大人,影六之前曾向您汇报,您摆手示意让他退下。” 元锦沛微梗,他想起来自己的确是曾经打断过影六的汇报,脸下更黑了。 他以为影六汇报廉郡王琐事,所以懒得听,谁知说得竟是对方来了他的府上。影六汇报的时候还是午时,他们这是谈了多久! 元锦沛神色冷淡地拂了拂袖子,脚步转了个方向,冲着琉璃亭走了过去。 “不知廉郡王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啊。”元锦沛以他人无法忽视的主人姿态进到亭子里。 “廉郡王,这位便是天卫司总指挥使元大人。” “元大人年轻有为,久仰久仰。”廉郡王拱了拱手回礼。 “不必客气,大家都坐。”说着,元锦沛坐在了靠近顾青初身边的位置。 廉郡王动作一顿,全然看在眼里,眉头微皱没说什么。 “廉郡王此次回京,路上颠簸,想必……” 接下来琉璃亭内,便是元锦沛和廉郡王聊天,元锦沛不停的找话聊,一旁的顾青初几次张嘴没能插进去话。 这人白天外出办公受了什么刺激?顾青初心中腹诽,面上没有表现。 “啊,天色不早了……” 在元锦沛隐晦的“逐客令”下,廉郡王有眼色的提出离开。 “侯爷,改日再见。”廉郡王在门口向顾青初道别,一句侯爷,里面含着诸多情谊,听得元锦沛甚是刺耳。 廉郡王走了,顾青初对元锦沛打了声招呼,便要回自己的院子。 “等等,顾姑娘,我有事和你相谈。” 元锦沛叫住顾青初,俩人再次回了琉璃亭。 “当年廉郡王被贬不仅是因为你的原因,当时廉郡王的母妃联合太师想要谋朝篡位,后来行迹败漏被先皇发现,二人被赐死,廉郡王虽然不知情,但留在盛京也是不可了,所以放逐了南郡。” 廉郡王的母妃和太师私通,这等皇家丑闻自然不可外宣,当年对太师由着贪污受贿的罪名判了死刑,廉郡王的母妃则是急症。 “廉郡王并没有你我想得那般深情,对方心有舍得,是个果断的人。因信得过顾姑娘,所以将此告知,不想让顾姑娘心中有对廉郡王的愧疚,做出一些让当今圣上心寒的事情,那般就不妙了。” 元锦沛话锋一转,带有几分敲打之意。 顾青初听了有些诧异,多看了元锦沛几眼道:“这等皇家密辛,我等自然埋在心里,不会外传。” 明白了元锦沛此番话的意思,顾青初想了想接着表态道:“今日我与廉郡王仅为叙旧,朝堂之事并未提起,当年之时,也不便再提。元大人尽管放心。” 她不会因为当年的事情觉得自己亏欠廉郡王,而头脑发热做出蠢事。顾青初如此表态。 谁知听了这番表忠心的话,面前之人不仅没有面容缓和,反而看起来脸色更黑了。 顾青初不解,她说错什么了? “那就好,顾姑娘好自为之。”话落,元锦沛面容冷淡拂袖离去。 顾青初:…… 果真,元阎王喜怒无常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 影五影六蹲在院子的树上,盯着书房门口从窗户看到自家大人在写着书法。 “唉,大人有心事。”影五叹口气。 元锦沛只有在心中烦闷的时候,才会在书房方框的拿笔写字。他们大人已经多年不曾这样了。 “做好分内之事,上次小窗的事大人宽宏大量没罚你,你别不长记性。”影六凉飕飕的对着影五泼凉水。 最为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影五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做天卫司侍卫,性子跳脱头脑简单。若不是鄂弼大人放在身边当侍卫,早在执行暗务时没了小命。 天卫司前身是皇家影卫,里面的侍卫每一个都是从小接受训练,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拼出来的。 从他们出生,就注定了为皇权赴死。 直到元锦沛接手了天卫司,一切才都不一样了,影六抬头看看月亮,清冷的目光闪过一丝柔和,外人眼中心狠手辣的元阎王,拯救了他们。 其余人惊讶于天卫司护卫们的团结,不理解他们费尽心力却打不进来一颗钉子,钱权女色等手段皆无果,其实兄弟们都不是圣人,只不过心中有一个信仰,所以足够抵挡那些。 目光放在书房方向,影六眼中挂上一丝担忧,旁观者清,他看得出来,大人比常人更加在乎宁良候,也不知是好事坏。 元锦沛在自己的书房练字,顾青初则悠闲多了,院子小桌上摆满瓜果小点,主仆二人在院子里赏月。 今日廉郡王来到景王府出乎顾青初的预料,对方并未提起他被贬的事情,俩人在琉璃亭做了一下午更多的是叙旧。 说起曾经的老友们都去了何处,各自什么情况,谁谁有了曾孙,谁又解甲归田摇身一变当起了山长等。 王三斗当时领着顾家军去附近山林训练了,不然一定会过来跟着喝一盅。 全程廉郡王只字未提他和她的旧事,对方谈吐得当,丝毫不像是整日沉迷醉酒的人,真有人几十年喝的烂醉,即便曾经多么的意气风发,脑子也醉糊涂了。 廉郡王给顾青初的感觉仍和记忆中的一样,除了外貌见老,身上气质一直没变。 但当元锦沛回来后,廉郡王开始佝偻着腰,说话伴随着气声,看起来有些体虚。 后来元锦沛和顾青初说了皇家密辛,顾青初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廉郡王有意为之。先皇以逝世,太妃与太师的丑闻更加不会泄露,但廉郡王依旧伪装着自己,他到底在忌讳着什么? 顾青初隐隐觉得盛京朝堂有一双大手,暗地里牵扯着一切。 包括当年她中毒之事,定然另有隐情。 “今日的月亮真是又圆又亮。”顾青初喝口茶感叹了一句。 既然让她重新看到了日月,那背后之手就别妄想再度翻云覆雨。 第五十九章 顾文顾武来信 59 委傀联系到组织的人了。 顾青初收到委傀的信件,上面写明了组织的人凭借墙上留的暗号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地,然后委傀假装自己没有恢复记忆,说宁良候错认了他是她的下属,说要救他,所以他便将计就计。 不管组织的人是否真的相信,但委傀的确回归了组织,并且有了随时和组织联系的信鸽和特定地点。 组织那边的意思是让委傀留在顾青初身边,监视着顾青初的一举一动,有事情随时汇报。 委傀先是佯装不愿,后来经过组织的人劝解,才心不甘愿的答应了。 今日便是委傀舍了魏从的名字,用旧部委傀的身份来投奔顾青初。 景王府内 委傀在顾青初书房一一汇报着他联系到组织后发生的事情。 “为了让组织那些人相信,我安排你去辅佐王三斗,暂时先当副将……”顾青初将委傀安排在顾家军里,从旧职。 不管组织的人信不信任委傀,只要有联络就好,这倒以后总归用得到。 委傀回来最高兴的是王三斗,当年在军营委傀救过王三斗的命。有王三斗的介绍,委傀迅速的融入了顾家军中。 跟着一起训练起来。 当初在宁良候身边算是左膀右臂的人,再次聚到一起了。 * 书房内,顾青初看着书信,一共有两封,一封来自边境,一封来自朝歌,恰巧两封信同时到了她手里。 朝歌的那封信是顾武写来的,报告了顾家的产业如何,顾武其实是个经商脑子很活泛的人,有自己的见解之道,再加上有以前老掌柜的帮助,顾家产业如今有声有色。 心中同时提到了顾宛然要来盛京的事情,朝歌女学山长每年都会领出色的女学生,来盛京参加女学文赛。因为书信是快马加急信,在顾青初收到这封信之后,大概五六日左右顾宛然便会到了。 朝歌每年只有两名最优秀的女学子来参加文赛,山长带了入学不到月余的顾宛然参加,可见多有欣赏。 心中顾武提起都带着骄傲,他读书方面不好,没想到女儿能如此厉害。 读完了顾武的心,顾青初交代玉镯记一下日子,待到顾宛然来盛京那日,派人去接。 第二封信则是边境顾文写来的,顾文说他拜访到了宋思明将军,并且得到了对方的保护,原来顾文当时给老祖宗写信的时候,正在受着生命威胁。 他作为京官,在边境没什么背靠权势,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为官,后来因救了一家穷苦人,得罪了当地的大家族。 那家族的人一直威胁着顾文,让他不要多管闲事,甚至还有几次暗杀行动,若不是顾文运气好,早就已经是枯骨一具了。 后来收到老祖宗的信件,顾文去拜访宋思明,宋思明调任至边境二十来年了,要军权有军权,要地位有地位。 别说当地的大家族,就是那些横行霸道的官见了也不敢惹。顾文去拜访宋思明,那家族长只当他是病急乱投医,当笑话看,等着对方把他撵出来。 宋大将军是那么好攀附的?他向来不管这些。等顾文这次出来,就是他的死期! 谁知等了又等,不仅没有等到顾文被撵出来,反而看到了宋思明将军亲自相送,不仅如此,接下来的几日,顾文天天去将军府。 有一次宋将军去军营都带了顾文。 不仅是当地大家族,就连一些官员都诧异了,军营重地,宋将军从来不亲自带人去! 这个顾文是什么来头?众人诧异,大家都以为对方只不过是京城没什么背景的小官,不然也不会被派来边境,且来了边境的顾文夹紧尾巴做人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人罩着。 怎么就得了宋将军的另眼相待? 有了疑虑,众人开始着手调查,大家族的族长开始怕了,有了宋将军罩着,顾文就是鱼跃龙门,反过头来对付他们都没问题。 接下来调查的结果更加让他们绝望,顾文居然是宁良候的嫡亲。真真儿亲的人! 宁良候的旧部有太多来到边境了,怪不得送将军要带顾文去军营,那里有很多宁良候的旧部。 最恐怖的是,宁良候现在已经醒了,并且在对抗南蛮之事立了大功。边境路险消息传递的慢些,彼时的边境众人才知道这些事。 当日宋思明带顾文去军营,也是宣布主上醒了的好消息。 有了宋思明当靠山,顾文在边境终于能直腰了,做事不再那么畏首畏尾,宁良候没醒时,顾文不敢担事,顾家的顶梁柱只剩下他了,他若到了就全完了。 后来实在看不过眼,因为救一家贫民百姓和大家族族长对上。 没想到恰逢老祖宗醒来,顾文转危为安,宋思明也放话说,让顾文放手去做,有他在没人敢拿他怎么样,顾文来边境几年,心中早有无数方案,只是苦于无法实施。 现在他能够秉着自己的心思,去造福百姓十分开心,信中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顾文的愉悦,心中还夹带着宋思明等将领的心,都是问候宁良候,称有机会回盛京自来拜访等等。 合上书信,顾青初心情愉快。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顾文若是能在边境做出一些业绩更好,这样调回盛京时能够升一升,顾青初已经计划着将顾文往回调了。 两封书信看完,底下还有一张帖子。 顾青初身有侯爷爵位品阶,在未中毒之前除非有要事,否则不会日日上朝。如今她以“养身体”为名,闲赋在景王府。 在顾青初上朝的第二日,景王府收到了许多请帖,顾青初都拒绝了。其中有一张顾青初留了下来,也就是现在书桌上朝阳公主的拜帖。 “小姐,您要见朝阳郡主吗?”玉镯收拾着信件看到了拜帖问了句。 顾青初点头,对于廉郡王她其实还有着一层防备心,没办法,她晕倒的时间太久了,这里面变数太多。 朝阳郡主那日酒楼来看,是个心思直爽的人,或许能够从她口中得到一些消息,且朝阳郡主并非朝臣,所以顾忌小了些。 第六十章 朝阳郡主来访 “郡主,咱们偷偷给宁良候下请帖,郡王发现了会生气的。”朝阳郡主身边小丫鬟神色慌张,一脸的为难,她不敢违背郡主的命令,又害怕郡王责罚。 朝阳郡主不耐烦地挥开丫鬟搀扶的手道:“少啰嗦,万事有我顶着。” 轿子内朝阳郡主看着街外景色,敛着眉眼,眉宇间的严肃让小丫鬟噤声,不敢再劝阻了。 朝阳郡主的母亲就是先皇赐婚的太傅之女,在朝阳郡主的所有记忆中,母亲总是闷闷不乐的。 父亲整日沉迷酒池中,恍惚度日。南郡明明是父亲的封地,但南郡的百姓没有人爱戴她的父王。 小时候朝阳不懂,长大后在母亲酒醉哭泣中,她方知原来父亲的心中一直有位白月光,父亲心中的人横隔在他们之间,注定是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 在朝阳十岁那年,她的母亲因病去世,郡王再未娶妻,郡王府内上下由朝阳郡主打理。 如今回了盛京,朝阳郡主没有别的念头,她只想看看被父亲惦记了一辈子的人到底是什么样。 所以偷偷的给宁良候递了拜帖。未料想对方接了帖子,今日便是她上门拜访的日子。 景王府门口,朝阳郡主深吸一口气,扣响了大门。 * 书房 “大人,朝阳郡主拿着拜帖来了府中,宁良候带人领至东院了。”管家前来汇报,自上次廉郡王之事,管家从影五口中得知大人不虞后,以后府中再来什么人,他都亲自报告。 元锦沛眯了眯眼睛,放下手中笔道:“朝阳郡主?廉郡王嫡女?” “是的。”管家回是。 作为景王府的管家,管家对朝中情况略有了解,廉郡王只娶了一位正妃,仅有一名嫡女,便是朝阳郡主。 元锦沛挥手让管家退下,踢脚走了几步又顿住,然后重新回到座位上,胸膛起伏。 顾青初没把他说的话记心里?就那么关心廉郡王,连对方的女儿都特殊对待?推了所有人的帖子,只接了她的! 心口有团气梗着,元锦沛听了这消息,昨日练字平稳了的心,又浮躁起来。 走到后方柜子,从中拿出一沓纸张,上面写着的是宁良候的资料,元锦沛再次看了一遍。他想通过这些知道顾青初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廉副将擅长红缨枪,御马单挑南蛮大将军,一举成名,在顾家军中站稳了脚步。元锦沛着重放在林廉的资料上。 入伍的林廉得了宁良候的赏识,后靠军功一路升至副将,在淮安河一战中败于南蛮国师,随之失踪。 次月五日,盛京斗兽围猎廉王夺得魁首,得了先皇赏赐。 这两者之间距离相差不过十日,从淮安河赶回盛京根本来不及,除非当时那场战役领队的根本不是林廉。 元锦沛思及此,赶去了宁良候所在的东院,他要问问顾青初这是怎么回事,这般浅显的问题她不该看不出来。 东院内,郡主的小丫鬟手心冒着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对面可是宁良候啊!击退南蛮三十年,午阳门以一敌百的宁良候! 小丫鬟心中祈祷着,希望她家郡主性子别犯倔,得罪了宁良候,到时候回了南郡日子会更不好过了。 本来南郡那些武将们就看不起她家王爷,这要是让那些人知道了她家小姐对宁良候不敬,那还不把南郡拆了? 小丫鬟内心思想丰富,其实她多想了。 朝阳郡主此次前来真不是为了找茬,她分辨出好坏,一切都是她父王自作多情,中毒昏倒的宁良候有什么错?她不会迁怒别人。 她真的只是想来看看宁良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阿娘提起时,话语中全然是佩服和钦佩,即便是占据夫君全部心意的女人,也生不出一丝的恨意。 得知父亲母亲之间的关系后,朝阳郡主特意去了解宁良候相关的过往,心中油然而生的是佩服。 换个角度她若是宁良候,绝对做不到对方那样,所以朝阳郡主对宁良候的情感很复杂。 一直以来,她都想亲自看看宁良候。 “以前总是听家母提起您,对您敬佩已久,所以递上拜帖,今日见到宁良候是朝阳的荣幸。” 听到自家郡主这一席话小丫鬟惊呆了,郡主只有在拜见太后的时候才这幅模样。 “我与你父亲是旧时,当年曾一起带兵打过仗。”顾青初特意提起来这点,果不其然看到了朝阳郡主惊讶的抬头问道:“打仗?” 顾青初心中有了数,看来朝阳郡主并不知道当年廉郡王化名林廉的事情。 “是啊,当年廉郡王在战场上骁勇善战,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兵,靠着自己的努力升到了副将。” 说完见朝阳郡主讶异的目光,故作不解道:“怎么,廉郡王没有提过吗?” 朝阳摇头:“没有,从未说过,外人也不知道。” 若是父亲曾经在顾家军做过副将,南郡那些武将定然另眼相待了,平日南郡守城武将看似恭敬有礼,其实心里瞧不起父王,朝阳都看在眼中。 原来,她的父亲并非是个酒鬼,当年也是上过战场驱逐过南蛮人的大英雄? 宁良候的话,朝阳郡主丝毫没有怀疑。 廉郡王化名林廉的事情居然无人知道?这点让顾青初有些惊讶,在她昏迷前,顾青初还记得听到风声说廉王要去兵部任职,并且先皇会在朝堂上解开廉王的身份,有了林廉的经历,没有能反对。 当时顾青初还奇怪,廉郡王何须化名,若是为了名声直接来军营就好了,他的能力证明自己并不难。 心中不解,和廉郡王相约再见前,她又离奇中了毒。 所以一切都是未解。 在她中毒后,事情更是急转直下,廉郡王为她为其母妃等原因被贬为郡王,前往了南郡。 自此在南郡生活,低调道盛京都快忘了大夏朝还有个廉郡王。 当年的林廉也是个意气风发的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顾青初愈发的好奇了。 “小姐,元大人来了。”玉镯话落,只见那头元锦沛已经迈着大步往这边走来。 朝阳公主见到元锦沛一愣,然后神色略带慌张的连忙低头,假意喝茶通红的耳根暴露了她的心绪。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朝阳郡主心扑通扑通的跳,人走近亭子里后,朝阳立马起身行礼道:“见过元大人” ”朝阳郡主。“元锦沛敷衍应了声,然后视线放在顾青初身上,对朝阳郡主不甚在意。 第六十一章 顾宛然正危险 见元锦沛十分自然地落座在她身边,顾青初嘴角抽了抽,她发现元锦沛最近在自己这里愈发的有些随意了。 转念一想也是好事,总比被万般防备强,天卫司总指挥使的针对,她现在暂时不想要。 “元大人有事?”顾青初侧脸询问,她还没套出什么消息,元锦沛一来给打断了。 顾青初看出朝阳郡主对元锦沛有些女儿家的小心思,朝阳公主在三年前太后寿宴来过一次,待了十来日离了盛京,自然无从听知元锦沛的事。 这次第二回来盛京,朝阳郡主不知元锦沛的事,只是一眼便羞了意。情窦初开的少女,把对方当成了性子清冷的男子心动了。 “是有些事情要说,不过也不急,顾姑娘先忙,我去书房等你。”说着元锦沛起身离开了。 顾青初:…… 所以过来坐一下图什么? “宁良候您与元大人谈事,朝阳便先行离开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您。”朝阳郡主起身俯了俯腰,行礼告退。 对方已经这么说,顾青初再强留,意图就有些明显了,心中无奈道:“好,朝阳郡主慢走。” 元锦沛真会挑时候来打扰!送走了顾青初心中腹诽着。 最近顾青初虽然不用上朝,但也没闲着,着手标注着之前未注释好的医书,做好了也算能够造福百姓。 元锦沛在顾青初的书房等着,他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医书。抬手捏了捏手腕,过几日他又要进行药浴了。 从一开始对顾青初的触碰浑身僵硬不自在的元锦沛,到现在竟然也习惯了,眼下回想起背间似乎还残留着指尖的温度。 元锦沛手指摩挲着两下,眸光微动。 “元大人。”顾青初从屋外进来,元锦沛拿起茶杯想喝口水,发现茶杯是空的,遂又放下。 顾青初没注意元锦沛的小动作,直言问起了对方来所谓何事,元锦沛话不委婉,说了林廉的问题。 “若林廉和廉郡王是同一个人,淮安河到盛京的距离,即便日夜赶路,十日也是来不及的。” 顾青初眼中闪过深思,然后开口道:“其实这点我想过。” “当知道林廉便是廉王后,我便猜测过,当年坠入淮安河的或许是个替身,当时顾家军的铠甲带着护喉,遮挡大半的脸若找相同身形的人,他人不一定会发现。”这是顾青初想到最合理的可能性。 “今日朝阳郡主前来,我从她那里得知,廉郡王在顾家军当过副将击退南蛮一事,外人并不知道,当年在宫宴若不是对方故意让我看到,我也不会知道。” 知道的越多,顾青初便越认为廉郡王身上有秘密,很大的秘密。 元锦沛甩着扇子的手一顿,抿抿嘴道:“你问我我也知。” ——何必让劳什子郡主来府中。 “嗯?”顾青初没听清,想问他在说什么,结果元锦沛说起别的把话题转移开了。 “因中秋宫宴,周围依附大夏的四小国和南蛮国都会派人来大夏参加宴会,这些人已经陆续到达盛京,作为礼仪之邦,大夏放宽了入城政策,借由此次中秋国宴混进盛京的三教九流之人不少,顾姑娘要小心。” 先是嘱咐了一番,然后紧接着问:“听影五说,顾姑娘明日要出门?” “明日打算领着顾家军去拉练。”许久不曾亲自带兵,上次去后院见了士兵们说了此事,大家兴致都很高,近日一直闷在书房注释医书,顾青初也想活动下筋骨。 元锦沛问出这话的本意是想提出来要跟着一起,结果顾青初说操练顾家军,他跟着就不合适了。 元锦沛认为,顾青初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安静温顺,无论是见廉郡王亦或是朝阳郡主,肯定有所图! 他要仔细观察着,不能放松警惕。元锦沛如此想着,给自己的过度关注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 顾青初领着顾家军去附近的山林分两队进行对抗练习,王三斗和委傀各自带一个阵营,其中周然跟随王三斗一边。 周然进步了很多,一刀一式瞧得出最近时日在扎实努力的练功。一共两场,双方各胜了一次,再准备第三次对抗练时,玉镯骑马额头满是汗水一脸焦急的过来了。 “小姐,不好了,宛然姑娘出事了!”玉镯从马上跳下来,粗喘着气。 今儿顾宛然到达盛京,经顾青初吩咐玉镯领着两名顾家护卫在城门口接人,正在等待着,不远处骑马赶来一名年轻男子,脸上的满是青肿,跑过来跪下求着:“官爷,求您让我进去,我的户籍不在身上被人拿走了,实在不行我给您钱,您帮我给宁良候送个信儿。” “我们遇到坏人被困住了,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我是朝歌女学山长家的小厮,我……” 玉镯听了立马上前,问道:“你说什么?!我是宁良候府的下人,可是宛然小姐出了什么事情?” 在玉镯询问的时候,守城官兵要阻拦,两名侍卫出示了宁良候的令牌,他们这才退了去,心中庆幸,按照正常流程,在此各国使臣来夏的重要日子,这人儿该是按嫌犯身份先压入大牢,确定身份没问题了上头批了才能放。 这期间此人言语都不会听的,且听这人话中意思拦人的不是盗匪山贼,而是不知哪家的贵人,官衙也不好出面。 好在有个宁良候府的下人在城门这边,免了他们为难。 “我们在盛安城外二十里处的河边歇脚,结果来了一群身穿华服的公子,身后带着一大批的护卫,朝歌附近城镇的女学学子一同来盛京,同行的十余人被他们的人马围住了,说要邀请玩游戏,我是趁乱跑出来的……” 什么玩游戏,一个个都是司马昭之心,同行的女学学子各个是大家闺秀,文采斐然,周身气质和一般小姐不同。 那帮人显然是见色起意! 随行的武夫被他们身边的带刀侍卫制服,他也被打了一顿,被困在一团时,是顾宛然悄悄给小厮说来盛京求助宁良候,小厮偷了匹马跑来的。 玉镯一听立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赶紧骑马直奔顾青初练兵的地方汇报此事,玉镯跟着顾青初曾上过战场,马术非常好,一路上落了小厮很远。 “对方多少人?”听了玉镯的话,顾青初准备着马匹,向小厮问了句,随后也不管小厮回答,上马大声道:“顾家军听令,所有人上马,目标二十里外行进。” “是!” 整齐又有气势的应答声让小厮身子抖了抖,这就是顾家军?眼眸目光越来越亮,大家有救了! 第六十二章 是顾家军来了 淮安河,有五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在河边,他们身边随行的侍卫将穿着女学学服的闺秀们团团围住。 顾宛然便是被围住的人其中之一。 从朝歌来到盛京,一路上的人看到她们是女学的学子都给予一份尊敬。能上女学,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结果没想到,眼看着到了盛京,在河边歇一歇脚之际,竟然碰到了一群纨绔子弟。 “你们不是女学的学生么?让你们表演个节目推三阻四,怎么看不起我们哥几个?”为首戴着玉冠的男子拿着手中的马鞭甩了下,啪得一道响,吓得顾宛然身边女子发出一声尖叫。 害怕的叫声仿佛取悦了这些人,进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想让跑了的小厮求救,别做梦了,知道我们几个人是谁吗?这位是水俪国大王子,青天国宰相之子,大夏大理寺公子,南蛮小太子,我是户部尚书之子。” 说话的男子满脸傲然,接着道:“你们觉得哪个官敢管我们?” 女学学子听着他们自报家门,神色更加凝重了,不仅是本朝大员的儿子,其中还有友邦的王子,若真追究起来,估计只能是大而化小,小儿化了。 山长意识到了现在情况不是轻易能离开,向前一步拱手道:“见过诸位公子,我乃朝歌女学山长。” 山长话没说完,便被为首的户部尚书之子刘子晔挥鞭子呵退道一旁道:“我管你什么山长,我听说女学的学子能歌善舞,文采斐然,我今日就要看看你们的琴棋书画,表演一番才艺,让我看看比不比怡翠阁的娇儿更加好。” 怡翠阁一听这个名字便知道是烟花之地。 这人拿她们与花楼女子相比!这是侮辱。 女学学子们各个义愤填膺,手握成拳头恨不得和对方鱼死网破。 可眼下形式即便她们会些防身功夫也没办法,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太多了。 “哎哎哎,你们几个跑那么快,我就去趟茅房的功夫就给落下了。”不远处又一名华服公子骑马而来。 “范兄,你快来,我们看到好玩的了!”其中一名公子招呼着,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范魁。 “什么好玩的,呦,这么些美人儿在哪里找的?”范魁骑马过来,说话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的打量着这一群姑娘。 看到顾宛然后脸色猛地一变道:“艹!她怎么在这里?” 顾宛然瞪了范魁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了范兄,老相好?”刘子晔开口调侃着,来回打量顾宛然和范魁。 “狗嘴吐不出象牙。”顾宛然说了一句话,得到所有同学的认同。 刘子晔没想到这女子敢如此嘴硬,拿起鞭子便要挥去,被范魁拦下了,表情为难道:“刘兄住手,你可知道她是谁?” 刘子晔见范魁有些忌惮的样子,动作迟疑了些,平日他们哥们几个一起玩,何曾看过范魁这幅模样,他可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 如今又有外邦的几个贵公子在,面子不能丢但也要计较后果,范魁的态度让刘子晔手顿住了,问着:“她是谁?小地方女学来的能有什么背景?” “她是宁良候府的小姐。”范魁说着。 “宁良候府?”率先叫出声的是南蛮小太子,他还不到年龄,这次来大夏是为了参加中秋宫宴,等再过了一年,他就要被送到大夏当质子了。 提起宁良候,是所有南蛮百姓恨得牙痒痒的人,同时也是怕到心底里去的人。 “刘兄,要不算了。”南蛮小太子劝阻,宁良候的个性他们南蛮太知道了,睚眦必报,南蛮的败绩告诉他,不要再试图去招惹宁良候了。 刘子晔一听是宁良候,轻哼了一声道:“那又怎么样,宁良候现在什么职位都没有,我听说她闲赋在盛京,咱们这么多人,何必怕她?” 是啊,一个人害怕宁良候,但他们这么多人呢,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合在一起可不会怕她。 范魁听着心动,他心中一直记恨着宁良候,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丢脸便是宁良候给的,他想报复回来,这次不就是机会? “是啊,刘兄说的不无道理。”范魁附和。 有一个这么说了,其余人心思也活泛了,眼下人已经得罪了,也不怕得罪个彻底,往后说出去也是胆气足的一件事。 见大家都点头,刘子晔挑眉兴奋道:“就你,宁良候府的小姐,给我们哥几个跳个舞,要是不听话,就把你丢到河里去。” 丢到河里到时候衣服都贴在身上,身形毕露于众人面前,女儿家的清誉便毁了。 刘子晔随意说着一句话的事,却能毁了顾宛然一辈子。 顾宛然手放在腰间的匕首上,这是老祖宗送给她的。 她不会给他们跳舞,如果那些人要给自己丢进河里,她就自刎,断不会堕了顾家人的骨气。 如此想着顾宛然抽出匕首,刀刃处冲着不远处骑马的几人。 哈哈哈哈,几人又是一阵大笑,嘲讽着顾宛然的不自量力。 “我是宁良候府的顾宛然,我有着顾家人的骨气,你们一帮狼狈为奸的乌合之众想看我跳舞,你们不配,今天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给你几个卑劣小人跳舞看!” 说着顾宛然将匕首比在喉间,目光坚定。 范魁傻眼了,想起当日顾宛然因为他几句调戏,宁良候便把他打成那样,如果真出了一条命,这件事情谁也别想收场,范魁怕了,连忙说道:“别,你别冲动啊你。” 刘子晔轻蔑的看着顾宛然,伸手拍了拍范魁的肩膀道:“范兄,不必惊慌,她一个女人家,有那胆量?咱们只不过是看个跳舞而已,谁会为了这个而自杀呢。” 这话说给范魁,也是说给顾宛然。 刘子晔当然知道出了人命事情就大了,其实他也怕,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顾宛然匕首没有放下,狠狠地盯着那几人,不管不顾的模样让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摸不准顾宛然的性子会不会自杀。 南蛮太子年纪最小,胆子也不大,闹到这个地步他有些害怕了,开口提议 :“要不,别了……” 话音刚落,只听传来一阵马蹄声,抬眼看去不远处尘土飞扬。 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骑马而来,为首骑马男子举止一面军旗,一个“顾”的大字赫然写在上面。 顾宛然看到那面旗子,眼眶一红,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松了口气,对着身旁不明所以的女同学道:“我家老祖宗来了。” 第六十三章 收拾嚣张公子 浩浩荡荡的兵马里里外外将刘子晔的人围了个密不透风,他们刚才围住女学算什么,被拿着钢刀护盾的士兵围住才叫恐怖。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杀气,仿佛他们一个轻举妄动便会被这些刀穿过胸口而死。 王三斗骑马走到刘子晔等人面前,眼神不善的从几人面上量过,然后看都不看的对着被围住的护卫说:“所有人,放下兵器不杀。” 这些护卫都是这几家公子的随从,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特别是跟在南蛮太子的护卫,见到顾家军最怕的是他们,那是一种噩梦。 他们先把兵器丢下,其余人见状接着扔了武器。 场景立马调换了过来,刚才还嚣张的人成了被围困的小绵羊。 接着围住的士兵们散开一条路,顾青初骑着高头大马走了过来。 轻飘飘的视线扫了眼范魁等人,被最先注释的范魁嘴唇不住的颤抖,他总觉得这次难以收场了。 “见过老祖宗。”顾宛然整理衣服,然后走出向着老祖宗请安,她没给顾家丢脸。 顾青初神情缓了缓道:“宛然,可有碍?” “谢老祖宗关心,宛然无事。”顾宛然眸间满是清亮,有了老祖宗后,顾家就活了。 “在下户部尚书之子,刘子晔见过宁良候。” “南蛮太子罗列,见过宁良候” …… …… 刚才在马上吆五喝六的公子们,纷纷下马行半礼问候,没了刚才的张狂劲,举止风度有佳。女学们怒目这几人,都是人面兽心的家伙! 顾青初没有搭理他们,转而去和山长说话,山长年纪大了,心经不折腾,宁良候来了这才放下,陡然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汗湿一片了。 “宁良候来的及时,没有发生什么事。”山长从怀中拿出素巾擦着汗水,手掌微颤回答着。 顾青初应了声,这才将视线放在另一边的几人身上。 “南蛮太子?被我大夏士兵打得如同丧家之犬的南蛮夷国,也敢在我大夏的朝土上耀武扬威,谁给你的勇气?” 顾青初第一个矛头直指南蛮小太子。 “我我我我……”小太子被顾青初富有杀气的眼神吓得话都不会说,我个没完。 “宁良候,这里面有些误会。”水俪国大王子向前一步插话,接着猛然对上顾青初的眼神被吓住了。 “水俪国大王子,青天国的宰相之子……”顾青初从俩人身前走过,然后停顿住脚步面对着说道:“边陲小国来我华夏欺压百姓,好大的胆子。水俪国青天国的国主当年本候率兵曾亲自去过你们两国的皇城,若不是投降的快,你们的国家都不复存在了,怎么?要当白眼狼?” 顾青初一席话让俩人脸色骤变,他们虽然不曾经历过,但有所耳闻,三十年前宁良候击败南蛮后,并没有立刻回京。 反而领兵直达东水俪,西青天。 两边小国无抵抗之力,被大夏军队直达皇城,若不是因为两个国家地理偏,打下来大夏也不会驻兵于此,那两个小国早就不存在了。 据说宁良候领兵攻打两国的起源就是,当时两国国王曾给南蛮运送一些物资帮助。 想着若是南蛮击败大夏可以分得一杯羹,没成想转头差点被大夏的兵将老家都给端了。 从那以后这两个小国老实了,当然这件事情也仅限于几个上位人知道,对外宣称皆是宁良候领兵来和两国签订和平协议。 如果宁良候不提,他们都要忘了这段屈辱的历史。两国也在极力忘记,相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良候,你不要太过分,他们皆是友邦使臣,你这番言论能代表当今圣上吗?你是想引起两国的战争?” 刘子晔脸色端不住了,他就不信这么多人怕她一个中毒三十年醒来朝廷无任何根基的宁良候。 砰! 几乎是刘子晔话落的瞬间,他整个人便被一脚踹翻在地,接着便是刀出哨的声音,在看去,那刀插入地面半米,就在刘子晔的脖颈间,他的脖子被划出了血痕,再深一点便被割喉而亡。 刘子晔颤抖地摸着喉间,他刚刚、他刚刚差点死了。 目光惊恐地看向宁良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朝户部之子,带领外邦使臣戏辱大夏女学学子,你这种行为,在战场就是叛徒,要受五马分尸车裂之邢。” 顾青初没有任何感情说着,仿佛刘子晔是个将死之人。 “大夏是个礼仪之邦,但这是建立在对方值得我们尊重,若是给脸不要,上一秒是天溃皇胄,谁知道下一刻是不是丧国流民。” 顾青初的话说得大王子、南蛮太子,宰相之子三人心下一沉,宁良候是个好战的,她若真有这个心,当今圣上会拦? 三人内心无比后悔答应和刘子晔出来,惹了一身腥,若是真让大夏皇帝因此不满,他们就是国家的罪人。 “今日之事是我等莽撞,求宁良候见谅,向各位小姐道歉,待回到盛京,定然厚礼上门赔罪……”青天国宰相之子率先开口赔道歉。 另外两人也紧接着道歉,态度诚恳,弯下的腰低了又低。 大理寺的公子和范魁俩人傻站在一旁,没想到宁良候会这么横。 先是差点杀了刘子晔,不对,当时刘子晔但凡错动一点,他现在已经死了。宁良候根本不怕杀人! 意识到这点,俩人心中更加害怕,范魁大气都不敢喘,原来那日在朝歌,宁良候已经手下留情了。 “大理寺公子,礼部尚书公子,户部尚书公子。”每念一个人,顾青初便顿一下。 “真是好大的背景。京城的官没人敢管你们?”明明顾青初是带着笑意说的,但三人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在和山长说完话后,顾宛然和宁良候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顾青初才如此生气。 三人谁也不敢再吱声,捂着喉间的刘子晔垂眸眼中满是阴翳,但他不敢说话,他怕死。 在京城平日无法无天惯了的三个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顾同学,你家老祖宗真的好厉害。”顾宛然身边的女孩子小声说着。 她们十一二岁的年纪,许多都是近些日子才听说宁良候的故事,有时候觉得就像话本子一样,可能存在一些虚构。 今日一见,不同凡响。 顾宛然眼中满是骄傲点了点头。 第六十四章 吓破胆的几人 “明日早朝我会向皇上禀明此事。”冷冷说了一句,楚清舒领着顾家军离开,女学等人随后。 河边刚才高高在上的几位贵公子,现在落魄又狼狈。 每个人脸色难看,神色凝重不安,如果汇报到皇上面前,那便不是轻拿轻放了。 以往他们闹事根本到不了皇帝眼前,家里就能拦下来了,然后他们继续玩乐丝毫不影响。 反正有家里给收拾烂摊子,当事人都选择息事宁人了,也不会有人冒着得罪几位当朝大员的风险,去大殿上谏言。 导致范魁这些纨绔子弟越来越无法无天。 直到今日做出了拦截女学学子言语调戏的事情,他们心想这些女学学子小地方来的,没什么权势,到时候几句话压一压就能够平掉。 万万没想到碰到了宁良候,对方半分情面不留。 “诸位,今日这事……我先回去,容后咱们再议。”南蛮小太子拱手说着,然后叫着自己的人马火急火燎回城了。 他要回去和幕僚大臣商量该怎么办!宁良候此事不提过去就算了,如果她在大殿上提起,届时升级成为国与国之间的摩擦就完了。 他很害怕,如今的南蛮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战争了。 南蛮太子离开后,另外两国的大王子和丞相之子也相继离开,他们来大夏身边都带着幕僚,此事需要回去从长计议。 留在原地的三人中,刘子晔拔起身边侍卫的剑一阵乱舞,他的太阳穴间青筋暴起,双目猩红。 范魁见刘子晔发疯翻了个白眼,刚才宁良候在怎么不见你厉害? “咱们回去和家里人说说此事,然后商议看看怎么办。”大理寺的公子长叹一口气,这次他死定了。 犹记得在昨日吃晚饭时,父亲曾对母亲说,宁良候醒来崛起之势不可挡,能避则避,最好两边都不要站边。 转眼他就把人得罪了,捅了大篓子,父亲怕是要打死他了。 范魁点头同意,说了句走,翻身上马。 这时刘子晔停下了挥剑动作,咬牙切齿说:“既然已经和宁良候为敌了,那么不如借此机会直接将人除之。” 刘子晔话语中带着杀气,这些一起玩的人中,平日行事刘子晔也是最心狠的一个,有时候刘子晔的手段他们见了都受不了。 范魁和大理寺公子对视一眼,没有接话,还是先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再说,他们不想和他一起发疯。 * 回去的路上,女学子们都坐在自己的马车,随着顾家军一路进了盛京城内。 女学的学子们有专门的学舍,参与此次中秋后文赛四面八方来的学子,都会住在这里。 顾青初给了顾宛然一枚令牌,交代她有事凭借此令牌随时可以去景王府找她,或者官府求助等。 像是家中长辈一般的嘱咐着,询问准备如何银子够不够用等,离开后,周围的女学子都围上来,羡慕道“宛然,宁良候对你好好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原来有些傲气因为顾宛然庶出身份而不愿搭理她的人,都过来主动说话了。 顾宛然带着和以前一样的笑容,没有自得。 她心中很开心,顾宛然知道老祖宗是特意在这些人面前关心自己,想让她能在女学中过得更好,自从老祖宗醒了后,她对家终于了归属感。 她是顾家的人。 * 来大夏的外邦人都住在驿站旁的客栈,里面都是各国来参加中秋宴会的人。 南蛮太子等人刚回到和幕僚说了事情始末,大家思考着对策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的侍卫慌乱的说:“太子,不好了,客栈外面被围住了!” “围住?什么人围住的?”南蛮太子抿着嘴,心里想着是顾家军紧追着围上来,待听到侍卫说是天卫司后,整个人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抖着手问:“天、天卫司?” 来大夏的外邦使臣来时都被交代过,在大夏小心行事,千万不要惹天卫司,若是真被天卫司盯上了,外邦使臣的身份保不住安全。 天卫司出手必是大案,所裁决的人也跑不掉。 如今天卫司的人将他们住的客栈团团围住是什么意思,皇帝恼怒与他们的放肆,所以要撕破脸? “太傅,怎么办,怎么办?”南蛮太子心中极恐,他不想死。 “女学是大夏开国帝后共同所创,大夏朝存在多少年,女学便有多少年。若是调戏了普通女子还好,可偏偏对方数十名皆是女学学子,还让宁良候撞上,这可如何是好!” 太傅本就心急,听闻天卫司围了客栈,心思更乱了。 国主让他一路随行照顾太子,太傅深知太子胆小,觉得不会惹什么乱子,结果今日一眼没照看到,便把天给捅漏了。 客栈内使臣有去打听的,被天卫司呵退回来了,有的人不服气,觉得自家主子被轻待了,拔刀怒道:“放肆,我家公子乃水俪国……” 话还没说完,便被天卫司一刀抹了脖子。 “天卫司办案,持刀抗者,皆斩。” 毫无感情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听得身体发冷,这就是天卫司。 动手的人是影一,这个拔刀侍卫他在排查邪教众人时曾遇到过,仗着使臣随从身份没少在大夏胡作非为,要不是当时有任务在身,他早收拾他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 有了这个侍卫的前车之鉴,那些出来想要个说法的使臣们,都灰溜溜的回了屋子。 众人心中忐忑,参与了调戏女学学子的三人更是寝食难安,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会被天卫司拧了脖子,心中万分后悔为什么要跟着刘子晔出去。 调戏那帮女学子,也是刘子晔先让人围住的!他们当时根本没有想,三人不约而同心中怨怼起了刘子晔。 天卫司为什么会围住使臣的客栈? 顾青初回府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元锦沛,一般练兵不可能回来的这么早,元锦沛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顾青初便把此时说了。 接着元锦沛说他派人将客栈围了去。 顾青初不解,此事她打算明日拿到大殿上去说,但现在拿不出什么罪名来安给那些人,到时候就要看她如何说,和皇上是什么态度。 眼下元锦沛把人围了,得有什么说法才行。 “天卫司发现客栈内有邪教踪迹,故此围住。”随便找个理由就行了,元锦沛从来没为这种事情而发愁过。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顾青初勾起嘴角,元锦沛行事真是合极了她的心思。 也该让他们感受一下当时被围住女学学子的心情。 然后有了天卫司兵围外邦使臣的客栈这一幕。 元锦沛的目的也的确达成了,被围住理亏心虚的几人,胆子都要吓破了。 第六十五章 不带范尚书玩 天卫司这一围,大半个盛京都被惊动了,人心惶惶的想着元锦沛又要作什么妖了?皇帝更是下了口谕连夜唤元锦沛进宫。 想必外面的兵荒马乱,”始作俑者“顾青初在自己书房看着书,一派闲适。 过了几炷香的时间,房门被轻敲几下,顾青初敲了两下桌子,发出清脆的哒哒两声后,周然从窗户一跃而进。 “主上,我回来了。” 顾青初回了盛京城里,便吩咐周然去范尚书的府邸盯着,傍晚了周然回来汇报。 在范魁回了家后,大约一刻钟左右范尚书出府,去了大理寺李大人的府邸,在那里待了半刻钟,之后又去了户部尚书府邸,半个时辰后才回了府。 顾青初心中有了数,和她预想的一样,当她抓住了把柄,最先慌了的便是范尚书。 今日的事情,解围是一方面,在路上行至一半的时候,顾青初心中有了别的打算,她要借此机会彻底和朝廷几大派系进行分割。 大夏朝周围的邻邦小国,水俪,天青两个国家,在皇上眼中是最有可能和宁良候‘沆瀣一气’的人选。 这两个国家规模不大,但他们有兵,关键时刻若是出兵助宁良候也足够让人头疼。顾青初和两个国家的使臣发生矛盾,甚至到了御前告状的地步。 演戏也没有这么演的,到时候一闹,不管皇上是否应下,损失的都会是顾青初这边的人。所以顾青初做得极不留情,更加显示出她和这两个国家冷硬的关系。 第二则是户部和大理寺这两位中立的朝中大员。这两位身居要职的大人向来中立态度,不沾染朝廷内派系,顾青初这一管,也算是把这两位的关系推开了。 剩下的范尚书更加不用说,本就有旧怨,接下来的对立身份只会越来越深。 这些个纨绔背后的关系复杂,所以才在京城无人敢管,管一个惹一帮,没闹出人命索性随他们去了。 调戏折辱女学学子的事情,明摆着他们理亏,被宁良候抓了把柄,家里又不能不管,只能想办法将影响降到最低。 范尚书便一一上门商量着,明日早朝该如何去说。 顾青初乐得看到他们抱团,这些人联系越密切,才能更加证明自己和他们没关系,她回盛京看似一切听从皇帝指令,实际上顾青初谁也不信,她要把主动权抓到自己的手上。 她撑起顾家的天,但顾家的子孙也得争气,不然就像自己中毒后那样,她不在了顾家就倒了。 这样绝对不行,一个家族若想兴旺,从来不是靠一个人的能力。 第二日早朝,大人们都做好了准备,结果到了大殿门前他们没有看到宁良候的身影,找了几次确定人不在,几人对视一眼,有些不解。 直到大太监宣布皇上驾到,早朝开始了,宁良候也没有来。在早朝上,有人禀告了天卫司兵围客栈的事情,说此事闹得很大等等。 “此事元大人昨日已经进宫向我汇报了,无需商议。”皇帝一声令下,大臣们便说起了别的事,没有人再提起。 范尚书内心愤恨,这就是皇帝对天卫司的偏宠! 同样是臣子,天卫司处处都有着特权,兵围外邦使者这样的事情,都可以不用任何交代。范大人眼神阴翳不平,心中对元锦沛的厌恶又深了一分。 早朝结束,众大臣离开大殿,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和大理寺李大人一同到御书房求见。 他们想说一说昨日发生的事情,没想到得到的回应居然是皇上不见。几人心底突然没了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完全摸不准宁良候的行事做派,又因为皇上的态度,心下慌得不行。 至于顾青初为什么没来上早朝,说来好笑,她生病了。 昨晚半夜元锦沛从皇宫回来后,顾青初给他进行了药浴,再有一个月就是元锦沛发病的时候,届时就能看出来这个药浴到底是有用还是无用。 这次药浴进行的时间久一些,天蒙蒙亮的时候,顾青初才针灸结束。 和上次相比,元锦沛觉得这回很舒服,在针灸的时候甚至不自觉睡了去,再度醒来的时候便是听到顾青初唤他,说针灸结束可以回房了。 然后他眼看着顾青初手中汗巾一松落地,人往后晕去,要不是他眼疾手快,顾青初额头怕是要磕在桌角受伤了。 叫了府中大夫诊治,最后竟然是因为顾青初白日练兵劳累,夜晚有没有好好休息,加上女儿家月事来了,综合之下一时气血虚而晕了过去。 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就成了。 元锦沛听言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他想起自己刚从皇宫回府过来顾青初这边时,问了句:“可有谁受伤?” 当时顾青初神色不自然说了句没有,然后招呼他药浴了。 元锦沛以为顾青初有自己的秘密所以隐瞒了什么,想着明日让影一调查是不是有外人受伤流血的人进了顾青初的院子。 现在想想,原来是来了月事。 差点闹了笑话。 元锦沛脸颊有些发热,轻咳两声嘱咐玉镯道:“让你家小姐好好休息,明日早朝我和皇上请假。” 说罢,脚步带些慌乱离开了。 一早元锦沛拿了令牌进宫和皇帝说了此事,然后又去看望了太后,接着便去天卫司办事。 所以那几位大人既没见到顾青初,也没见到元锦沛。 这下不仅是那几个惹事的公子们心中忐忑,几位大人心里也有些拿不准发慌了起来。 这事,皇上难不成要大办? 暴风雨前的宁静最为可怕,范尚书下朝之后还想和两位大人商量商量,结果管家带回的消息让他气得砸了茶杯。 “李大人/户部尚书不在府中,好像是领着公子去景王府了。” 去景王府能干什么,肯定是赔礼道歉去了。 真是混账,昨天说好了不承认,咬死是误会,今日他们去景王府道歉岂不就是坐实了,范尚书胸膛剧烈起伏,抬脚踹了身前跪着的管家道:“还不派人去景王府门口守着,有任何情况回来速报!” 第六十六章 顾青初的提点 户部尚书和李大人领着两个儿子来给宁良候赔罪了。 他们回去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和宁良候对上,皇上明显有意要提拔宁良候,肯定内心也是偏向宁良候的。 通过天卫司围了外邦使臣客栈就能看出来,皇上默许元锦沛的行为。 说明这事儿已经在他心中有数了,今日下朝后对方又没有见他们,眼瞅着是要坏事。 左思右想出了府,领着儿子来赔罪,万万没想到竟然在宁良候府的门口遇见了,知道双方想到一块去了。 礼部尚书平日在盛京就是上蹿下跳哪都有他,他们明显不是一路人。 昨日是一时情急应了范尚书,现在越想越不对劲儿,果然还是走不到一起去,他们和宁良候没有旧怨,范尚书有,他是最想宁良候下马的人。 他们没必要上了范尚书的船,被默认为是一派的可就糟了。 “两位大人这边请,我们侯爷马上就来。”通传完话的管家领着俩人往客堂走。 一路上李大人和户部尚书有些拘谨,他们第一次进到景王府内,若不是出了今日这事,他们对有元锦沛在的景王府,是避之唯恐不及。 没想打今日却主动过来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两位公子眼不斜视,低头规矩地走着。 李大人家的公子本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自然是父亲让干嘛就干嘛,刘子晔就不同了,他心里是不服气的,但父亲话都放在那了,他不来就从刘家的门滚出去。 刘子晔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怕宁良候,看看人家范尚书就有胆子和宁良候对上。 由管家领着,几人到了客堂坐下,刘子晔和李公子站在一旁,俩人心中是有些忐忑的,特别是刘子晔,他心中再不服气,也是怕的。 那一刀,他当时只要是乱动一点,就划破了他的喉咙,今日也站不在这里了。 宁良候不是普通的女子,是从战场上下来,杀过千万敌人的将军。 刘子晔心中突然有些没底,今日宁良候会不会对他动手?他直觉告诉自己,宁良候不会因为父亲在这里而对他手下留情。 “刘尚书,李大人。”这时,顾青初走进,对俩人拱手问候了一句。 依旧带着面巾,但就是仅仅露在外的那一双眼睛,刘子晔看了也让他心下一紧,有些慌乱害怕。 “宁良候,今日突然上门叨扰,还清见谅。”两位大人拱手回礼,态度谦和。 从一个照面来看倒是其乐融融,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说起正事会是什么样了。 “今日前来,是让家中不成器的孩子来赔罪的,还不过来!”李大人话音落下,他家公子便走向前双膝跪地。 李公子虽纨绔,却很识时务,他知道自己这次犯了错,若是解决不好很有可能连累家里,所以二话不说,父亲说什么做什么,心里没有任何不甘。 这次事情结束,父亲要送他进军营历练,以后也没有长街纵马的肆意了。不过他认,这次的确是他惹了大/麻烦。 李公子或许不了解宁良候,但他知道天卫司的难缠,因为这事天卫司都将外邦使臣围了,他就知道不会善了。 而刘子晔呢,他怕是真的怕,但心里想要报复也是真的报复。 顾青初一眼便看清了两人的状态,她有调查过范魁那一帮纨绔,其中刘子晔为首,许多恶毒之事都是他起头,这一帮是盛京的败类,顾青初有自己的计划,顺便把这一害给除掉。 “此事本候说了不算,明日早朝自由圣上定夺。”顾青初神在在地说了一句,让两位大人脸色一僵。 他们想的便是让宁良候明日不要早朝上告状,可以私下在御书房去说,这样便不是朝事,更加好解决一些。 谁知宁良候半分不松口。 “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顾青初话锋一转,放下茶杯笑意盈盈地看向二位大人。 刘大人心下一动,想到事情有了转机,连忙问道:“宁良候此话何意?” “这事虽然还未禀告给皇上,但皇上肯定是知道了。”两位大人听了连忙点头,他们怕的就是这个,皇上御书房不接见,可见是恼了他们的。 当臣子的,就怕失了圣心。 “两位就没想过,为什么天卫司围了使臣的客栈,却没有围几位大人的府邸?” 按照天卫司的行事作风,要围了他们的府邸也就围了,根本不会顾及别的。李大人心中戚戚然的想,哪里像他们大理寺办案,碰上了对方是朝廷命官,做事束手束脚。 天卫司从来没有大理寺的烦恼。 李大人和刘大人不禁对视一眼,对呀,为什么没有围了他们的府邸? “俩位大人可知皇上气的是什么?是他边陲小国,竟然有胆子在大夏欺负大夏百姓,而他们的胆子是谁给的呢?”顾青初说着,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两人。 现在两位大人看向自己儿子的身上,只有四个大字:吃里扒外。 是啊,那些使臣说好听点是友邦,现实点说他们就是附属国,大夏愿意接受他们的供奉,他们存在有意义,若是不愿意了,随时可以派兵踏平。 就这样依附于大夏的国家,居然在大夏耀武扬威,这不是打圣上的脸,让大夏蒙羞是什么? 想明白的两个人脸色一白,这是彻底得罪皇上了! “混账!”暴脾气的李大人,没忍住踹了一脚自家儿子。 同时心中有些佩服,圣心最难揣摩,当今圣上别看年轻,但心思深沉,处事他们向来捉摸不透。 而今日宁良候却将皇帝的内心琢磨地透透的,简直可怕。 这样的人,他们要与之为敌?绝对不要! 两个一直保持中立就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们安于现状,只想做好本职不想其他。 否则也不会有近日来宁良候府的事情,他们说到底不信任范尚书,对方在朝中的行事作风他们都看在眼里。 此时俩人万分庆幸,下朝便来了宁良候府。 三十年前俩人还没坐到如今的官位,在外地为官时只是听说过宁良候,没有共事过所以不了解,今日仅是几句话的功夫,佩服心起。 难怪当年先帝为宁良候破例多起,宁良候非寻常人。 第六十七章 朝堂上的宣判 第二日,顾青初去了早朝,昨日元锦沛并未回府,俩人在皇宫内碰到了。 “我已经和皇上说了此事,你只需把这事在朝堂上提出即可。”元锦沛低声对顾青初说着。 顾青初应是,又询问着元锦沛药浴之后现在感觉如何。 俩人在一旁窃窃私语的样子,让其余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万分悲愤,宁良候到底和元阎王站在一起了!他们不应该观望,要早些拉拢的! 他们已经预见这两个人一起将朝廷搅得腥风血雨的未来了。 刘尚书和李大人面上平和,昨日见了宁良候后被提点两句,俩人想到了办法,二人从景王府到家后,范尚书派人来请,俩人早有交代,所以范大人的人管家拦住了,说主人家休息了,一切事宜明日再议。 明日?等到明日什么晚了。 范尚书心中愤怒,知道这两个人已经叛变了,郭太守的父亲郭大人倒是热络的过来说会在朝堂之上帮忙说话,奈何范尚书看不上。 早朝之前,站在殿外的官员们心思各异。 ——皇上驾到。 早朝开始了。 早朝上,顾青初汇报了在淮安河边发生的事情,言语没有多加个人看法,仅是平淡的讲述听得其余官员都皱紧了眉头。 无他,因为这件事情发生的就让人不爽。 大夏女学自本朝建立之初便存在,拥有圣祖的肯定和支持。大夏朝女子皆为入女学为荣,大夏的百姓也非常看重这点,对女学子多份钦佩尊重。 而这几位纨绔公子,居然将女学的学子比作烟花戏子,言语无状让人生气。 户部尚书脸色微沉,暗自反省平日太惯着自家的儿子了。 顾青初说完后,户部尚书站出来,说他自己教子无方,愿受皇帝怪罪,并且表明要将儿子送至北郡宁古塔,在那里当普通官兵,不到三年不回。 宁古塔是大夏最苦寒之地,通常是罪大恶极的犯人流放之地。 那里山林茂密,伤人的野兽众多,每年都有被野兽咬死的人,不仅如此,因地势山头原因,土匪横行,在那里当兵极为危险。 户部尚书把儿子送到那里,不可谓不心狠,在那里驻守的孟将军,从来不是个畏强权的主,无论是什么身份背景的人,全部一视同仁,不错在多加照顾。 户部尚书说完后,李大人也站出来表达了同样的意愿。 不能怪他们心狠,今日之事让他们二人意识到,不能够再放任儿子这样下去,宁良候回京,接下来盛京风起云涌,每个人都要小心翼翼。 他们的儿子留下来也是惹事,以前不是没有因为一个人连累了全族,思虑再三,决定送儿子去宁古塔,三年归来,人总应该成熟起来了。 只是听着严重,经过户部尚书的运作,安排两个人去守城门,苦是苦了些,但命能够保得住。 范大人脸色发青,他没想到这俩人能够如此狠心,李大人和户部尚书都有嫡幼子,但他们范家只有范魁一个人。 绝对不能送到宁古塔,范尚书瞧了瞧站在前面对此事不发一言的丞相,眼色暗了暗,丞相近些年越来越不管事了。 两位大人说完后,皇上并未表态,而是让元锦沛去把那些外邦使臣请过来。 不多时,水俪,青天,南蛮三国使臣全来了,不仅是三个当事人,还有他们身边的官员们。 元锦沛特意通知所有人都过来。 入了大殿的外邦使臣行礼参见后,便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直面圣上,他们理亏。 “水俪,青天,南蛮。你们三国是在向大夏宣战吗?”小皇帝语气轻轻的一句问话,惊得朝堂上一行人噗通跪在地上,说着误会求饶的话语。 在场的外邦使臣们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们心里抱有一丝侥幸,宁良候的话不代表皇上的话,或许其中还有一丝余地。 他们早就想进宫告罪了,但是客栈被天卫司围住控制了行动根本就出不去。 今儿听皇上的问话,他们想哭都流不出眼泪,心慌地很,若因此真得使国家覆灭,他们就算死都不足以赎罪。 “误会,那要如何赔礼道歉?” 顾青初偷瞄了一眼皇上,别看小皇帝年纪轻轻,身上带着几分先皇的气势,如今大夏国情来看,这位皇帝做得称职。 太多少年皇帝被大臣“挟持”,做事束手束脚,小皇帝仅用了几年的时间,便找到了朝臣之间的一种平衡,并且拥有话语权,他不一般。 顾青初从来不会小瞧任何人,皇上是聪明人自然有对付聪明人的办法,顾青初心里转了几个弯。 大殿上的外邦使臣已经眼泪鼻涕一脸了,他们痛哭求饶,说着以后愿意多几成贡奉,各方面让了许多步。 “希望你们记住,你们的国家贡奉的是大夏国,而不是某些官员,知道自己身份敏感,就不要接近不该亲近的人,生出不必要的野心,从而做出蠢事。” 小皇帝敲打的话一出,这下不仅是外邦人流汗,一些官员也心里打颤颤。 他们很多人确实存了和外邦使臣交好的心,以此获利。 范魁之所以能和这几个人玩到一起,是范尚书放任的结果,外邦的几位使臣乐得让自己的主子,接近一些权贵。 双方各自存了什么心思,心照不宣。 如今却被皇上点破了,这些事皇上都看在眼里?有额外心思的人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记住你们的话,再有下次,莫怪大夏没给过你们机会。” 面对大夏臣子和外邦使臣走得过近这点,小皇帝早就想敲打了,昨日元锦沛进宫说起那事时,他立马有了计划。 外邦使臣跪地叩首,心中庆幸大夏皇帝手下留情,此事的影响是深深远的,因为从这以后,外邦使臣再来大夏,都会消停待在客栈,不敢和朝臣们有过多的接触。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时不提。 “至于户部尚书和李大人,念在其悔改的诚心,不追究过多,便如你们所言让其去宁古塔反省。” “范尚书对此可有话说?”小皇帝出言提醒,这事可还有你儿子呢。 范尚书平复心绪,最后无奈咬了咬牙道:“回皇上,犬子亦然,随行宁古塔受罚。” 最后拍板,三人通通去宁古塔受罚,外邦的几位回国后自有他们的国主处置,这事闹得这样大,三国的国主不敢做样子,回到各自国家后,那三人同样有得受,不会好过。 一场早朝结束,众臣心中有了数,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来看,宁良候仍简在帝心啊! 第六十八章 举办斗才比赛 第一场斗法,范尚书败了。 众人心知范尚书和宁良候两个人不对付,他们对上是迟早的事情,但没想到宁良候这么迅速便出手了,要怪就怪范尚书家有个不争气的儿子,将把柄递到了宁良候手里。 宁良候这一手,足以让范尚书心里难受许久,盛京谁不知道范魁跋扈都是范尚书宠爱出来的。 大家也有些惊讶,范尚书出事宰相居然没有站出来求情,今日早朝何中堂作壁上观,丝毫没有任何表态。 难道宰相范尚书一脉内部出现了问题? 早朝之上看似只是简单解决了一桩事情,但从中透露出的信息太多了,在官场上傻子都会精一些,大家心里明白,随着宁良候的归来,盛京要变天了。 早朝结束,顾青初应宣前往太后宫殿,随行的还有元锦沛。 进到永宁宫时,朝阳郡主和乐安公主都在殿内。 “快来快来,这是新来江南厨子做的糕点,味道不错。”太后对顾青初招手,态度像自家人一样熟稔,和平日见那些诰命夫人端着气派完全不同。 乐安见怪不怪,那日之后,她就已经看透了,在母后面前不可说一分宁良候不好,母后和宁良候有旧交情,她不能去惹。 所以对待外人向来高傲的乐安公主,见到宁良候也要乖乖问好,她不想再被母后关禁闭了。 朝阳不知其中内情,但下意识的跟着乐安起身问好,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在她看来,宁良候是长辈,她们问候是应该的。 两人坐下后,第二眼便不由自主的看向元锦沛,互相察觉到眼神后,俩人视线交锋心里暗哼一声。 朝阳和乐安两个人从小便不对付,如今喜欢上同一个人,更加水火不容了。 “你们两个去御花园逛一逛,哀家有事和宁良候与元大人说。” 太后直言不讳的把两个人支开。 平日乐安或许会撒娇说留下,但有宁良候在,乐安公主不敢了,母后在宁良候面前,会变成说一不二的严母。 乐安公主是个长记性的人,听太后这么说,立马应了声退下。 宫女太监都退下,宫殿内只剩下了太后,顾青初和元锦沛三人。 “顾姑娘,现在锦沛的毒如何了?”这是太后近些年来最挂心的事情。 顾青初先是瞄了一眼元锦沛,不待顾青初说话,元锦沛接过了话道:“现在顾姑娘在为我做药浴。” “暂不知君子枯的具体毒素来源,只能选择温和一些的治疗方式……”顾青初给太后尽量用她能听懂的遣词用句来讲述。 元锦沛其实有一点没有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心中的烦躁渐渐小了许多。 中了君子枯后,他发现自己内心越来越容易暴怒,有时候只有鲜血才能让他平复那股躁意。而近日来,元锦沛猛地察觉到自己心中情绪好似平稳了许多。 那种杀人的念头,很久没有了。 元锦沛眉眼轻敛,眸中幽深闪过暗芒,看了顾青初一眼,满是意味深长。 他身上毒所有的改变,都是从遇见顾青初开始的。 “那就好,那就好,有尝试方法就好,相信锦沛肯定会好的。”太后念了念佛珠,虽没有肯定说治好,最起码她心里有了安慰。 在顾青初没出现之前,她看着侄儿的生命在流逝却毫无办法,这是最残忍的事情。 如今顾青初用针灸的方法来尝试,是以往那些大夫连提都不敢提的事,能够针灸治疗有了希望就好。 “我一直派人在东域进行调查,但凡月神教再露出一丝风声马脚,都不会错过。”太后说起这番话的时候,眼中闪过威严。 若有必要,朝廷会派兵前剿。 如果不是月神教销声匿迹,在先皇还在的时候,就应该被围剿了个干净,虽然月神教的人都消失了,但他们在寒山顶的月神阁被夷为了平地。 太后在东域从数年前便留了心腹在那里,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消息,最近有些风声,太后吩咐他们仔细调查,她隐隐觉得月神教要死灰复燃了。 顾青初默默点头,她之前也去了书信让在东域边界的旧部帮忙留意,自从醒来后,看似毒素解除了,但她一直有些畏寒,比常人更加怕冷。 一开始以为是上辈子自己的毛病带过来了,后来她想或许身体仍有余毒。 顾青初给元锦沛配药的时候,也一直在给自己调理身体,正因如此她才确定自己身上有红颜醉的余毒。 自己配置调养身体的药方按理来说,用了这些时日,该有些疗效的,可她一点感受不到。仿佛石填大海一般,一点用都没有,她的身体看似好了,其实还有问题。 不过这些都急不得,顾青初看得很开,就算救不了,在自己毒发之前,也要给顾家铺好路。 可能是前世今生的关系,在加上脑中无比真实亲身经历似的记忆,顾青初对顾家有着很大的归属感。 她让顾家重新回到盛京的权力中心是一方面,另一面则是要让顾家的子孙立起来,不然她再度打下家底,也迟早被败光。 “大后日的中秋宫宴前一天,女学学子们会和邻邦学子斗才。”太后刚刚接见了女学山长,允许了此事。 女学开朝之初便存在,女学坚韧的精神一代传一代,得知邻国公子的言语侮辱,自是不忍,既然你们如此小看女子,敢不敢比试一场? 你们若是输了,那就说明你们连自己看不起的女学学子都不如。 不仅是那几位公子,跟随他们来的使臣,大多是他们国家的才俊栋梁,饶是这般,女学的山长也敢放话说比一比。 不只是文斗,还有武斗。 她们要让无理之人堂堂正正的闭上嘴巴,不仅是因为大夏的强国压力而道歉。 山长甚至说他们人员不够,可以请非大夏子民援助 山长亲自领着学子去了客栈下战帖。 本来因为这事儿已经让自己的国家受辱了,若是连战帖都不敢接,那就彻底沦为笑柄了。 但经过之前的事,不敢轻易下决定的邻邦使臣,接了战帖后入了宫秉名皇帝,得了允许后定了比试。 就在宫中中秋宴会的前一天。 第六十九章 元大人是猛虎 “这次的斗文比赛,你们二人是监考官之一,同时那些来大夏的邻邦各会出一人当监考,其中闻名各国的李师也会在其中” 李师是当代大儒,出自大夏,他多年来辗转各地传授儒家文化,桃李满天下,受世人尊敬。 意思是她作为大夏的代表?顾青初歪了歪头,在文人心中,何中堂当监考,比她这个突然醒来的宁良候或者是元锦沛更加有说服力? “太后,何中堂比我更能胜任此职位。”顾青初单纯说出自己的想法。 太后摇了摇头道:“不瞒你说,一开始哀家和皇帝也有此打算,是何中堂表明自己身体不适,所以举荐的你们二人。” 外人只知元指挥使武力超群,殊不知他文采方面更是厉害,当年先皇曾经拿试题让元锦沛去做,看了他的文章后,先皇感叹其有状元之才。 若不是世子身份不能参加科举,她的侄儿早就是状元了,当年先皇考问时,元锦沛才十二岁。 而顾青初,太后脑海中还记得顾青初对瑾妃不卑不亢的十问,句句引经据典,滴水不漏,从那以后瑾妃再也不敢找茬顾青初了。 外人只看到宁良候的将才,文学方面,宁良候不输常人。 这次斗才不仅是考验诗词歌赋,更有马上功夫,所以俩人当考官更合适。 * 从太后寝宫出来,顾青初和元锦沛走在宫道上。 顾青初先开口问道:“元大人,可对何中堂有所了解?” 当主考官这事宰相让给了他们,顾青初越想何中堂的性格越是捉摸不透,按理来说,何中堂不该如此安静,对方好似在刻意避开她的锋芒。 隐隐有些让路的意思。 可范尚书上蹦下跳他没有管,范尚书事败后他更没有帮忙,顾青初有些看不透这个人了。 “何中堂在朝堂上是文官之首,行事向来稳健,许多事情不用他出面手下的人便已经做好了。文官最擅揣摩人心。” 元锦沛似是而非的回答,顾青初听明白了。 羽翼越大越是难以保证每根羽毛都是滑顺的,何中堂做到今日的位置,他背后的人太多又太杂。 他的年纪愈发的大,精力难以保证每一个人每一处都是规整的。在加上一些欺下媚上的人,何中堂如今也是身在其中有些不由己了。 例如范尚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表面上范尚书听从,那么私下里做什么谁知道呢?但不管范尚书做什么,在大家眼里,都是他听命于何中堂,是何中堂默认的。 何中堂手下又岂止一个范尚书。 顾青初心里有了数,或许和这位何中堂,他们还真不一定是敌人。 元锦沛嘴角弧度上扬,顾青初的确是个聪明人。 “表哥,表哥!” 顾青初元锦沛眼看着要走出正午宫门可以乘轿子了,身后传来了乐安公主的声音。 乐安公主身后没有宫女,自己一个人小碎步跑着到了俩人面前,轻喘着气来回顺着自己胸口。 “表哥,明日斗才比赛我也会到场,我会为你加油的。”乐安公主跑过来就为了说这样一句。 元锦沛眉头皱起道:“我不参赛。” “手中事务繁多,臣先告退,公主请回。”元锦沛实打实的官腔,让乐安公主气的直跺脚。 自从那日在城门口和宁良候发生冲突后,表哥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不冷不热的把俩人划开了好大的距离,明明之前他们关系很好的。 乐安公主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随即摇了摇头自我否定,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 正午宫门外只有一顶轿子,是顾青初来时坐的那顶,元锦沛并没有通知自己的轿子过来。 见此,元锦沛不待顾青初邀请便踏入轿子内,坐在旁侧。 顾青初瞧着元锦沛自然流畅的动作,眉尾轻抬,哈了一声道:“元大人倒是不客气。” “谢顾姑娘捎带在下一乘。”元锦沛也不回答,拱手道谢。 没脸没皮的样子让顾青初语凝。 轿子抬起,一路向着宫外走去。 顾家的轿子很好认,上面带着顾字图腾,在盛京这样的轿子只有宁良候一家。走在长街上,一眼看得出这是宁良候的轿子, “见过宁良候,我乃翰林院柳苑,有一重要的事情和您相谈。”轿子门口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 轿子被拦下了。 顾青初皱了皱眉头道:“有事下帖子,拦本候轿子作甚。” 柳翰林赔笑道:“宁良候您见谅,实在是景王府门槛太高,下官帖子递不过去,您不知道,景王府的下人见人下菜碟,有的帖子他根本不收,自然呈不到你面前。” 听了这话顾青初视线看向元锦沛,果然身旁的人脸已经黑了。 “侯爷,今儿下官和您说的事很重要,是关于元大人的,下官也是为了您着想,元大人喜怒无常,心思叵测。你在他跟前、” 柳翰林声音猛地顿住,因为元锦沛撩开帘子把脸伸出去了,眼神轻蔑的先是看向柳翰林鞋子,都说穷翰林,柳翰林脚尖上镶嵌的玉石,当真是耀眼极了。 视线慢慢往上扫看到柳翰林腰间的玉佩,最后再落在他的脸上。 仅是几息之间的功夫,柳翰林额头冷汗便下来了,刚才几瞬间他仿佛在被凌迟。 现在的他腿已经软了。 “柳翰林看人倒是精准。” 简单评价了一句,元锦沛坐回位置撩下帘子,吩咐着轿子继续走。 外面传来砰地一声响,顾青初不用过多猜想,估计是柳翰林瘫坐在地上了。 顾青初突然笑出声来,犹如一串银铃悦耳,对元锦沛打趣道“柳翰林今晚怕是要做整晚的噩梦了。” 顾青初没笑别的,她笑得是刚才柳翰林在元锦沛说完那句话后,下意识抖抖嗖嗖回了句是。 大夏朝小孩子哭闹不听话,大人们会吓唬说再不老实,晚上会被吊额大虫抓走吃掉,而元锦沛恐怕就是成年人心中的猛虎。 半夜梦到能够吓醒的那种。 “停一下。”笑着的顾青初突然叫停了轿子,撩开帘子仔细看了眼外面,扭头对元锦沛道:“元大人你先回府,我有些事情。” 说着脚步匆匆的出了轿子。 第七十章 《南蛮植物志》 “元大人,咱们回府吗?”轿夫询问着。 元锦沛从帘子缝隙看着顾青初几个闪身消失不见,蹙了蹙眉,放下帘子道:“回府。” 顾青初看见了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侧脸看起来和他的哥哥一模一样,她很确定顾明华死了,是她亲自收尸火化。 她看到的又是谁呢?若仅是相似,顾青初不会冲动的追出来,她还看到了男子腰间挂着的吊坠,那是母亲给他们兄妹俩的信物。 当时她带哥哥尸首回来时,没有发现信物,就是化成灰她也不会认错,那枚玉佩觉得是哥哥的鱼环玉佩,和她身上的是一对儿。 下了轿子顾青初便找不到那人的身影了,对方的行走路线好像是小胡同里,没多想顾青初闪身走了进去。 小胡同只有一条路,左拐右拐视线豁然开朗,胡同后面是一片荷塘。 水面上建造几座小亭子,垂钓人坐在其中,有的人带着帷帽,有的人依靠着手掌打盹。 顾青初视线一一扫过,并未发现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人,转身离开之际,她发现了其中不对劲儿,离她最近的垂钓者有问题。 水面浮动,鱼竿更是轻微晃动,有鱼上钩了,但垂钓者好似没有反应,待旁边人提醒,拿起鱼竿的动作也像个生手。 就连不钓鱼的顾青初都知道,鱼儿上钩是不能拽着鱼竿往前推的,这人手忙脚乱的看起来很是慌乱,细皮嫩肉的手掌更加不像垂钓者。 顾青初收回脚步,缓缓往那名垂钓者身边走去,还未走近只见那人猛地一跃,跳进水中。 在对方下水的瞬间,顾青初认出来这不是别人,而是刘子晔。 顺着荷塘往下游,对面一堵墙底下有洞,刘子晔顺着那个洞跑走了。 见对方仓皇逃走的样子,顾青初无言,她也没有要追…… 找失踪的刘子晔是大理寺的事情,和她没什么关系,只是这刘子晔做出被别人抓走失踪的样子,是故意让别人觉得是她动的手? 刘子晔想必恨极了她,可能也是为了逃脱宁古塔之行,到底是被家里惯得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有点小聪明就能够掌握全局了。 到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 顾青初不多放心思在刘子晔身上,大理寺不是吃干饭的,刘子晔在盛京一天,迟早就会被找到,到时候下不来台没退路的只会是刘子晔。 有些人总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不是回回都能侥幸逃脱。 顾青初转身离开,多余一眼都不想看。 在她离开后,水面上冒出一男子,旁边的垂钓者熟稔的打着招呼:“大风,又练憋气呢。” 被叫做大风的男子憨笑着上了岸,拧着衣服上的手,腰间鱼环玉佩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闪闪发光。 * 顾青初出了胡同,左手旁便是一家书局。 想起之前未曾看过的《南蛮植物志》,便想着进去买一本。 不愧为盛京最大的书局,顾青初进门问了掌柜一嘴,对方便从最里面的书柜拿出来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五六本《南蛮植物志》。 “姑娘,这本是第一册,另外三本分别是《东域志异》、《水俪花集》和《天青山林志》”掌柜的热情介绍着。 这些书平日来问的人实在太少了,掌柜的想眼前的姑娘既然想买南蛮植物志,或许对别的也会有兴趣,便都拿了出来。 “这本书是讲什么的?”顾青初拿起《东域志异》,红颜醉君子枯便是来自东域。 “讲的是东域的鬼怪传说,特别有意思,都是民间传说,还有插画呢。” 顾青初以为是写实书本,原来是故事话本。 “行,就这两本,”顾青初拿了《南蛮植物志》和《东域志异》,甭管有没有用,关于东域相关的,她总是下意识想收集起来。 * 景王府 “大人,宁良候已经回府了。”影一汇报着,然后又添了一句:“宁良候手里拿着两本书,其中有一本属下看到封面写着《南蛮植物志》。” ——咔哒 元锦沛手中的毛笔折断了。 “影一,找机会在宁良候看此书之前,把书偷出来或者毁掉。” 话语中的凝重好似吩咐着什么重要滔天的事情,事实是,只是偷书。 “是,属下这就去办。”影一虽然心中不解,但大人的命令只有一点,那就是无条件执行。 只是这次,突然有些犯了难,怎么样能够又完成了任务,还不得罪宁良候。 元锦沛在影一离开后,没了练书法的心思,在窗边来回走着,顾青初看了书的内容有如何? 不怎样,但他就是不想让她看到。 本以为对方都忘记了这事,他也就忽略了,这般想着,元锦沛又唤了影五,吩咐下去让对方将盛京内所有的《南蛮植物志》都买过来。 这天,盛京内所有书局的老板乐开了花。 那些压箱底眼看着要受潮泛黄的书,一下都卖出去了,真好。 * 顾青初的书丢了。 “玉镯,你看到我买的书了吗?”顾青初来回在书桌上找着,明明回来吃饭之前自己就放在桌子上了。 玉镯拿了碗冰点过来,递给顾青初道:“刚才我还瞧见了呢。” 说着唤了丫鬟进来,询问俩人有没有看到,这两个丫鬟其中便有一个是影十三假扮的丫鬟白梅。 两个丫鬟也没有看到。 “奇怪了,书还能凭空消失了?”顾青初开口嘀咕着,白梅眉头跳了跳,心中暗骂影一不干好事,早知道自己不帮他。 奈何都答应了,只能帮人帮到底。 “咦,那是什么?”白梅装作惊讶的指了指窗边。 顾青初向窗外望去,站在屋檐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只老鹰。 景王府有个万物院,里面有各种野兽,老鹰大概是从那里飞过来的。 “小姐,书在那里。”玉镯想去将窗户关上,害怕老鹰飞进屋子惊扰了小姐,意外看到窗外湖边漂浮着两本书。 顾青初住的房间开窗便是一片池塘,上面有着荷花湖里有着小鱼儿,景色怡人。 “这老鹰是不是来湖边抓小鱼,然后进屋子将书抓走,又丢进湖里了?”玉镯开口猜测着。 对,就是这样!白梅心里默默点头。 顾青初没有回答玉镯的话,这个老鹰不怕人,她走到跟前,一人一鹰视线相对。 鹰隼锋利的视线,看起来带有一丝藐视的气势,倒是和它的主人有些像。 顾青初轻笑出手,对着老鹰伸出胳膊,它竟然张了张翅膀,飞进屋子落在顾青初的胳膊上。 “我记得这只老鹰叫擎天,训练有素。”顾青初轻飘飘的话,让旁边白梅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 第七十一章 书我都看完了 住在景王府的第一天,顾青初就碰到过擎天,当时影五给她介绍了,万物院的飞禽走兽都关起来,唯独擎天是散着养。 一是得元大人喜欢,第二则是擎天通人性,从来不惹祸乱飞,乖巧极了。 “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的,嗯?”顾青初抬起手臂,达到和老鹰平视的角度。 做了亏心事心虚的白梅总觉得顾青初是在用话点她。 都怪影一,是他让她把桌子上的书丢进湖中,嫁祸给擎天。虽然不明白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影一绝对不敢假传大人命令。 他们都是为大人做事,想着能帮就帮了。 可她忘了宁良候是个十分警觉的人,有时候看起来天衣无缝的事,偏偏宁良候能拨开迷雾发现问题所在,例如眼前。 噤若寒蝉的白梅想着自己若是暴露了,这次一定会被大人派到北郡去,她怕冷…… 顾青初心中是有所怀疑,不过她怀疑的不是白梅。 手臂轻抬老鹰顺着窗口飞走了,顾青初一脚踩在椅子,另一只脚踏在窗檐边,纵身飞跃,用轻功从窗户追着擎天出去。 万物院在左,擎天却飞向了右,右侧是元锦沛的院子。 擎天落在围墙后,顾青初提身翻过围墙,落地后和蹲在墙角的影一四目相对。 影一手中拿着肉块,正一块块的往擎天嘴巴里送去。 只肖这一眼,顾青初便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 “影一侍卫对我的两本书很有兴趣?”顾青初倚靠在墙边开口问着。 影一人生没有此刻这么尴尬过,向来不苟言笑的他扯了扯嘴角道:“什么书?” 顾青初没说话,只是换了个角度看着影一,笑笑道:“我猜,或许是元大人的吩咐?” 影一面上淡定,后背疯狂流汗,他天衣无缝的计划为什么被宁良候一下子就揭破了。他现在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尬在那里说不出话。 “发生什么事情了?” 在影一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刻,元锦沛在楼上看到了墙角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影一嘴角抽了抽,怕什么来什么。 顾青初这下注意力从影一那边移开了,视线放在元锦沛的身上眯了眯眼睛道:“影一侍卫大费周章的从我书案上毁了两本书。” 元锦沛太阳穴一跳,眸光闪了闪道:“影一,怎么回事?” 影一有苦难言,脑子灵光一闪道:“属下喜欢白梅,想让宁良候为此责备白梅,属下就可以安慰接近她了,属下认罚。” 说着,影一跪在地上。 顾青初:…… 瞎编能力是真的强。 “去思慎堂领罚。”元锦沛说着,影一应是离开。 顾青初没有为之求情,天卫司有天卫司的规矩,只是她总觉得这其中有蹊跷,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窃书贼”。 回想起在马车元锦沛的表现,他其实是不想让自己看那本书的。 “其实也没关系,我在书局的时候看到自己想要了解的内容,那日你我中的毒,关于南蛮似梦果描述的很详细。” 顾青初在书局的时候就已经翻看过了,仔细瞧着页面上写的似梦果功效,立马明白了元锦沛当时为何是那样的态度了。 如果自己的梦中是元锦沛,那么元锦沛的梦中只会是她,顾青初想到这个可能有些不好意思,感觉有些怪怪的。 本来打算吃完饭翻翻东域志异,将南蛮植物志压箱底算了,结果她出来发现书没了。 看似是影一为了追求白梅,顾青初总觉得是元锦沛不想让她看到这本书。 元指挥使是个要面子的人。 突然恶趣心起,顾青初就想戳破这层窗户纸看元锦沛变脸。 “嗯,是似梦果之毒。”元锦沛面容不改,点头认同顾青初的话。“我还有事情要议,先行离开,顾姑娘自便。” 顾青初目光一直放在元锦沛的耳垂上,她见证了那从肤白变成了粉嘟嘟的颜色。 ——元锦沛害羞了。 脚步明显比往常要快的元锦沛,顾青初看得满眼新奇,向来稳如泰山的元大人,面对这方面问题上,居然不好意思了。 由此顾青初更加怀疑自己书掉湖里是元锦沛所为,他不想让她看到那本书。 元阎王不近女色,这个传闻是最久远又证据确凿的,因为一开始朝堂官员想要突破元锦沛,所做的行动率先便是美人计。 结果美人计数次,没有一次成功。 也就是说,元锦沛很有可能是个……雏儿。 当时在朝歌审问周然,说对方弱点是女色时那肯定的样子,换位思考,他似乎不比周然强多少。顾青初挠了挠脸颊,这是个有用的信息。 看似油盐不进的元大人,其实对男女之情方面是害羞的。 眼下顾青初看得还不算清楚,实际上元锦沛的害羞是有针对性的,但凡换了一个人入他梦,未免心烦的元大人,大概已经挥剑下手了。 回到自己院子的顾青初哼着小曲,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元锦沛有人情味儿了,从最初相遇,对方全身上下看不出一处弱点,甚至连丝烟火气儿都没有。 这样的人才可怕,让你无从下手,现在虽然对方仍戴着一层皮,但今日她窥得几分元锦沛的真实情绪。 突然觉得元锦沛他并非刀枪不入了。 “小姐,您回来了。”屋内玉镯见顾青初心情很好的样子,想着应该不会计较那两本书为之心烦了。 让两个小丫鬟退下,玉镯关上窗户,看了眼外面无人过来,然后靠近顾青初小声道:“小姐,廉郡王今儿上午让我给您捎信,您要看吗?若看我就取来。” 玉镯每日都会出府,今儿在点心铺子遇到了廉郡王,对方手中有封信想过要给顾青初。 得知并非是急信后,玉镯没有收,她要回去问小姐同意了才行,她的一举一动都和宁良候息息相关。 来盛京前,玉镯就告诉自己,做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不能让自己拖了小姐的后腿。 “信?”顾青初有些疑惑。 “嗯,廉郡王的样子也不像有什么急事,和我说话时在牌匾后无人的地方,像在躲着什么。”玉镯仔细回想着当时场景。 顾青初点了点头道:“下次他让你拿,你就给我带回来。” “小姐我现在去给您取,因为我不接,他就把信放在后门石缝处了。”玉镯拍了拍衣服,准备去后院。 顾青初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主仆俩到了后门,发现元锦沛站在那里,玉镯脸色一白,扯了扯顾青初的袖口道:“小姐,元大人盯着的地方就是放书信的那条缝隙!” 第七十二章 传递的是情诗 顾青初拉着玉镯正欲躲起,元锦沛转了过来,手中还拿着那张纸条,已经被看到了,顾青初挺了挺胸膛向后门走了过去。 “顾姑娘来后门有事?”元锦沛先发制人的问了句,让顾青初想要询问元锦沛手中拿着何物的话语,卡在了喉间。 “玉镯说,廉郡王有信件放在后门,我来看看对方刷什么把戏。” 玉镯听了心下一慌,小姐怎么把实话给说了?万一廉郡王写的内容不对劲儿,小姐岂不是受了连累。 元锦沛看着脸色发白的玉镯,收回视线淡淡道:“原来是廉郡王,我刚看到还以为是哪个宵小所藏。” 听元锦沛的形容词,顾青初眯了眯眼睛,元锦沛身上一副不虞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对方毁了她的书,自己装作不知道给人留了面子,这人怎么还在这给她甩上脸色了。 “顾姑娘若是和廉郡王书信往来,最好找信得过之人传送,如此潦草藏于墙缝之中,太不严谨了。” 丢下这么一句,元锦沛将卷成圆卷的信纸塞放到顾青初的手上,神色严肃的离开了。只是这背影,怎么瞧着怎么都充满了怨怼和不满。 顾青初展开信纸,上面写的是一首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是一首大夏朝著名的情诗。 是廉郡王写给顾青初的,诗词含义昭然若知,元锦沛来此是因为影五汇报后门有人鬼鬼祟祟,其人和玉镯说过话,并且在他离开之前不知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墙缝。 元锦沛前去拿下查看,上面的情诗让他以为是玉镯的追求者,没等他放回去,顾青初主仆便来了。 过来的顾青初一口承认了墙缝上的信是廉郡王写给她的。 元锦沛腾的起了一股无名火,廉郡王真是一个老不修,女儿都有了还惦念她人,不检点。 本就不虞的元锦沛,对上欣然承认的顾青初更加无言了,心里的火无法对面前的人发,只能甩袖离开,心里暗道一句不知所谓。 顾青初读了信上的内容,知道元锦沛应该是误会了。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和廉郡王有所勾结?认为她用过去的感情利用廉郡王达成自己的目的。顾青初想得深了些,元锦沛生气不可怕,可怕的是后面因此造成的结果。 “廉郡王怎么这样不知羞!”玉镯跺了跺脚有些生气。 她没想到廉郡王所谓的书信居然是情诗,若是早知道,她连提都不会对小姐提,她家小姐青春依旧貌美如花,对方年过半百还成婚有了家庭。 廉郡王配不上小姐! “玉镯,莫急,先跟我回去。” 元锦沛这个院子隔墙有耳,有些话回到自己厢房内说更加安全,顾青初确定自己的院子里不在天卫司监视范围内的。 她说话不必有太多的顾忌。 “这是我们行军打仗时惯用的手段,用一首诗歌或者论语的故事引经据典,看似在抒发心中感情,其实这信纸,里面另有玄机。” 玉镯当年只是照顾顾青初的饮食起居,对于军事方面的问题并不了解。 顾青初说着,将信纸铺平,拿起茶壶水细流的往下倒去,只见原本在纸张上的墨水晕开,姜黄色的信纸竟然变为了黑色,白色的字体跃然纸上。 玉镯张大了嘴巴,原来是这样,她明白廉郡王的良苦用心了。 写这样的诗词就是为了让别人放松警惕,看到仅会一笑置之,认为是府中小丫头和外面情郎通信,不会引发出别的事情来。到时候就算闹起来,也联系不到她家小姐的身上。 “唉,要怪就怪赶得太巧了,谁知元大人竟然会去走后门。”玉镯锤了下手,心想自己当时还不如直接拿来。 顾青初用手对着信纸扇风,让字体更加快的显露出来,对玉镯的话叹息一声道:“你以为是偶然?其实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元锦沛的眼中。” “府内不光是明面上看到的侍卫,隐藏在暗处的天卫司影卫更多,你以为百官为何会对景王府避之唯恐不及。” 玉镯似懂非懂,虽然她如今已经从小丫头长成了嬷嬷,但在朝歌城她生活顺遂,很久没有经历过所谓的阴谋阳谋。 脑子转不过来很正常,反正她只要记住一点就好,一切以小姐为先。 “小姐,我今儿出去看了咱们公侯府,修葺的进度很快,再有十来日便能入住了。”到时候在自己的府邸,行事就自由多了,也不会有书掉河里的情况,在别人府邸到底是拘束了些,玉镯想。 顾青初轻嗯一声,小心的拿起了桌上的纸张,点燃了一旁的油灯,将纸张照在油灯下看。 上面写了一段话:斗才比试或有变故,恐及性命,万奇阁寻郭掌柜,取金丝软甲护身。 顾青初仔细琢磨这段话,廉郡王是知道斗才比试那天会出事,所以让她去万奇阁找掌柜,穿戴金丝软甲保命? 金丝软甲乃兵器十宝之一,传闻中金丝软甲刀枪不入,入水浮起,遇火不灼,是防身至宝。早在数百年前销声匿迹了。 如今却在万奇阁,并且廉郡王要给她防身用? 顾青初有些好奇廉郡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份角色了。 所谓斗才比试有变故,是指有刺客会发生火拼?斗才比试就在皇宫门口,皇上和太后会坐于宫墙上,皇门外盛京百姓可围观。 在布板公告上写明这是中秋前夕皇上与民同乐的一场赛事,小皇帝很会笼络民心,此举不仅让女学满意,达到广而告之的效果,更让百姓认为皇帝看重子民。 一举两得。 ——金丝软甲 顾青初将视线放在信纸上这四个字上面,眼神中带着心动,不如取来看看?廉郡王一番好意,她拂了不太好。 这般想着,顾青初将信放在油灯之上,虽然信纸上浸满了水,但因材料本质见了火立马烧作一团。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顾青初起身吩咐玉镯道:“备衣,你和我出门一趟。” * 书房内,元锦沛又开始练起了书法。 写着写着板正的字体变成了狂草,越写越用力,到最后的一笔竟然把纸张戳了个窟窿。 元锦沛把笔甩在桌面,他身体上的毒是严重了吗,练习书法竟然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烦躁了。 “大人,宁良候出门了,听影十三所报,宁良候吩咐备马车所去的地方是万奇阁。”影一过来报告。 元锦沛拿着毛巾擦手的动作一顿,面带冰霜冷哼一声道:“廉郡王的产业?” “是。” 京城内各个铺子背后真正之人是谁,天卫司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元锦沛轻吐一口气,将毛巾挂回架子上道:“备车,出门。” 宁良候小动作频频十分可疑,为了皇帝交给他的任务,所以他要看着盯紧,没有别的原因。 元锦沛如是想。 第七十三章 这可不是跟踪 万奇阁位置很偏,在盛京南街的最里侧。 这个店铺平日接待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亦或是江湖侠客,寻常百姓不知也不会来此处。 万奇阁里面售卖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贵的上万两,便宜的几钱银子。 据说万奇阁背后有人,没人敢在这里闹事。 万奇阁的门面很小,牌匾更是简单,只是在一块红布上写着万奇阁三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破落的首饰铺子。 大门敞开说明迎客,顾青初直接进了去,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面,打盹的男子猛地惊醒,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道:“客官想买些什么?” “你是掌柜的?” “正是在下。” 顾青初打量几眼后,清了清嗓子靠近掌柜低声道:“我来拿金丝软甲” 听到金丝软甲这个词出来,掌柜一改散漫,人一下精神起来,眼睛都瞪圆了,麻溜的从柜台出来,拿起一旁的茶壶道:“姑娘您坐,这是上好的红袍茶,您请。” 骤然殷勤的态度玉镯看得心生警觉,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屋子内部,生怕有什么威胁自家小姐的人出现。 “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取来。” 掌柜的笑容满面,弓着身子后退道到门帘后,听着里面一阵叮叮咚咚声响,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掌柜端着红木箱子出来了。 将箱子放在顾青初跟前,掌柜的神情肃穆道:“万奇阁第7代掌柜刘万才,于辛丑年九月,将金丝软甲交由贵客,自此金丝软甲归属于您,望君保重。” 顾青初伸手触摸着金丝软甲,薄如蝉翼,料弹绵密,即便屋内没有阳光,软甲仍发着金色的光芒,耀眼灼目。 顾青初问道:“我要你便给我了,不怕弄错人?” 掌柜摇头道:“阁主交代,近日有人来取不必多问直接给即可。这金丝软甲万奇阁保存了三十年,终于得以见天日了。” 掌柜的一直惋惜,如此宝贝不被用在防身上,存在库房甚是浪费。 三十年?顾青初脑中突然回现一段记忆,当年她和林廉在淮南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对方说他找到了一个好物,待回到盛京赠与她,以报当时战场的救命之恩。 或许就是这金丝软甲? “诶,大人您留步,这里面有贵客啊,您……” 外面吵吵攘攘,掌柜将顾青初请进内堂后,便让小二去前厅守着,勿让旁人进来,门口也挂上了今日闭店的牌子。 万奇阁挂了今日关店的牌子,就是天塌了也不会开门,这是他们不成文的规定,各路人马也遵守于此。 唯独一伙人,对方不管你挂不挂牌子,缉拿要犯四处排查的时候,可不看你是不是背后有人。 按照平常百姓家一样,开门搜查,否则按窝藏罪犯处理,这些人便是天卫司。 旁的人不敢坏了万奇阁的规矩,万奇阁也不想触了天卫司的霉头,因此每次对方报上天卫司办事,万奇阁都会给份面子打开店门。 今日来的是天卫司总指挥使,小二不敢拦着,伸手挡一下的动作都不敢,只能跟在后面干叫唤,以此来提醒屋内的人。 待小二话语落下,元锦沛人也进了内堂。 掌柜的有些担忧,想提出他先把金丝软甲收起来,等天卫司的人走了他在拿出来,可惜外面脚步太快,他还未开口,人已经进来了。 再看坐在椅子上的人,面容不慌丝毫不乱的神态,掌柜的擦擦额头的汗,他的胆量总不能比不过一个年轻姑娘。 “元大人驾到,让万奇阁蓬荜生辉,原谅小的有失远迎。”掌柜弯腰行大礼,这个态度,比刚才招待顾青初还要殷勤。 元锦沛手掌微微抬起,示意掌柜的退下。 走到了顾青初身边,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捏起箱子里的金丝软甲来回瞅两眼道:“金丝软甲,你们万奇阁什么时候有这等宝贝了。” “小的不敢相瞒,这乃别人寄存在万奇阁,我们也只是帮忙保管而已。” 元锦沛没有搭理,看向顾青初挑眉道:“顾姑娘很喜欢?” 顾青初愣住了,她还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猜测来试探她之类的话,结果竟然问了句她是否喜欢。 “稀世珍宝自然喜欢。”顾青初不否认自己对金丝软甲感兴趣,否则也不会今日来这一趟。 元锦沛笑着的脸猛地撂下,手中的扇子唰地展开,目光锐利地看向掌柜道:“廉郡王靠着万奇阁这些年没少赚银子?” 掌柜心一跳,外人只知道阁主是个神秘的人,猜测和江湖中几大势力有关,没人想到廉郡王身上,此刻却被元锦沛一语道破。 “这这这,小的不知。” 掌柜面对元锦沛不敢撒谎,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不知。 这话和反应落在顾青初眼中她便确定,万奇阁的幕后之人是廉郡王。 金丝软甲保存三十年,这个万奇阁存在的年头不短,有如此后手的廉郡王,在南郡果然是在装疯卖傻。 “元大人怎会来此处?” 顾青初合上红木箱子,砰的一声显示出她心情不佳。 心里知道自己被监视是一回事,此刻光明正大的跟她过来又是一回事,她不想得罪元锦沛,却也不是泥人秉性,任由捏扁揉搓。 元锦沛目光冷静,视线在顾青初微怒的脸上转了转,话语缓缓解释道:“元某也是担心顾姑娘,廉郡王万一耍什么花样,您要是受伤就不好了,如今你住在我府邸,我便有义务保证你的安全。” 真是说的好听,顾青初心中吐槽,移开了视线,罢了,还是那句话,暂时维持表面平和为上。 在一旁听着的掌柜冷汗直流,这位元阎王当着他的面说主子,一点顾忌没有,是不是表示他听不听得到都不重要,因为要被灭口了? 掌柜看了眼门口守着的天卫司侍卫,那强壮的身体,绝对不是他跑得过的。 “刘掌柜,替我转告你的主子,南郡是他的地盘,盛京不是,做事小心点,天卫司盯着呢。” 元锦沛语冲不满的样子,让掌柜的不由思索,自家主子才到京城没几日,是怎么得罪元阎王了? 这可棘手了。 离了万奇阁顾青初上了自己的马车,等了一会儿发现马车没走,顾青刚想初掀开帘子问怎么回事,元锦沛撩开帘子进来了。 第七十四章 上头的元大人 “元大人有自己的马车还来我这里作甚。”顾青初不咸不淡的刺了一句。 元锦沛坐过来道:“我不回府,进来是和你说句话等下就走。” 顾青初好整以暇地看向元锦沛,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廉郡王不可轻易相信”说了第一句,元锦沛目光正好落在了顾青初怀中抱着的红木箱子上,话语微哽,话头一转道:“他笼络行为莫要入心,你……” 一段话,元锦沛说的顿顿停停。 他几乎没有过说让谁小心谁之类的关心话语,通常他才是别人所告诫需要小心的对象。 唯独对着顾青初多份耐心说了几次,偏偏对方还不放在心上。 从金丝软甲上移开视线,元锦沛突然有些愠色,不过是一件软甲罢了,有何了不起? 顾青初默然,这人话说一半是又想到什么心情不好了。 接下来元锦沛没说话,顾青初也没有催。 待元锦沛回过神时发现俩人已经安静许久了,轻轻吐了口气:“我有事先走,顾姑娘自己心里有所考量就好。” 说完不待顾青初的反应跳车离开。 他走后玉镯上了车,她在远处被影五拦住了,不然早就过来了,心中明白元大人不会对小姐做出伤害之事,便在不远处等着了。 顾青初撩开窗帘歪头瞧着元锦沛的背影,眼神带着一份深意。 “玉镯,写给顾文的信有几日了。” “回小姐,大概今日该到了。” 轻嗯了一声,顾青初放下帘子,吩咐马车启动离开。 远在边北的顾文收到了老祖宗的信,信中顾青初直言了顾家如今问题所在,顾家需要出现一个顶梁柱的人。 顾武无心官场,膝下无子,顾青初的想法是顾文回京,他有三个嫡子,一个庶子。 回京带着孩子入学堂,无论是学识或是武功都不落下。 她好好对这几个孩子掌掌眼,大的十岁,最小四岁,各自的性格已经形成了,不过现在操练还不晚。 对顾青初来说,顾家人不怕平庸,怕的是平庸之下变得没有了血性和骨气。 而顾文调来京城一事,若想顺顺利利还需要元锦沛的“帮忙”。 * 天卫司办事处,元锦沛刚从十八狱回来,拷问了几名犯人,缓解了心里一定程度上的烦躁。 “府里现在如何了?”坐下的元锦沛看了眼身旁的影五,很似随意的开口问道。 影五踌躇片刻,偷瞧了眼自家大人,小心翼翼道:“宁良候在府中找护卫比试,来试金丝软甲的防护能力。” 说到金丝软甲,影五突然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说:“金丝软甲不愧为兵器至宝,影六的孤影剑竟然未能刺破,放在金丝软甲里面的木桩没有一丝破损。” 说着说着发现大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影五摸了摸鼻子止住了话。 “属下听宁良候和玉嬷嬷的谈话,明日他们要去郡王府拜访,好像是为了在边境为官的顾文职位调度问题,宁良候想要廉郡王帮忙做推荐。” 每年王爷都可推荐一名官员来盛京中任职,为期三年,得皇上重用留下,反之则调回原籍。 廉郡王虽然被降爵了,但身上流着的皇家骨血没变,他仍然可以推举官员入京,只不过每年廉郡王心思不在这,所以一直没有推举人来。 这么多年廉郡王头一次开口举荐官员,皇帝定然会给了这个面子。 “呵,廉郡王举荐能有什么好职位,在翰林院修书吗?” 这话说的属实有些酸,影五心里默默腹诽,他家大人是在吃廉郡王的醋?干年铁树开花,被他看上的姑娘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事。 不过对方是宁良候这样的女子,或许也没什么负担。 别看影五平日反应慢做事总出错,但不得不说,他是第一个发现元锦沛对顾青初不同的人。 影六说他脑子进水想多了,但他很肯定自家大人一定喜欢宁良候!他会帮大人盯着的,不让别的男人接近宁良候。 影五心里暗暗发誓,大人的姻缘他来守护。 听完汇报元锦沛看似依旧认真的看书,但眼神明显走神了。 “进宫。”元锦沛起身脚下生风的往皇宫而去。 景王府内,周然来到顾青初的院落,进了书房后双手抱拳禀报道:“主上,元大人入宫了。” 顾青初轻轻吹了吹自己刚画完还没有干的画,笑眯眯道:“很好,你去吃饭,今日给你休息一天。” 周然听到顾青初的肯定,心下乐开了花。 他收到哥哥的来信,说他在来盛京的路上,嘱咐他好好跟随宁良候,他家里人知道自己入了顾家军,都为他自豪! 现下又得到了主上的重视,让他做事,周然第一次为自己幼时苦心练轻功而庆幸,当年吃的苦现在变成了甜。 “好嘞,属下告退。”周然脚步轻快退下了。 顾青初瞧着自己的画,眉眼轻敛,这是一幅猛虎下山的图,是她最擅长的画,从小练到大。 这一幅画她仅用半个时辰便能够画出来。 取出自己的私章,按上红泥然后印在画上,一幅画作好了,只差署名。 或者说,只差一个人过来。 “小姐小姐,元大人回府了。”玉镯小跑进屋轻喘说着。 顾青初让玉镯在门口留意些,看元锦沛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通报她一声就好。 结果玉镯当成了大事,一路急匆匆小跑,年纪大了就这点不好,稍微动一动就喘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白梅从外堂走来,眉眼低顺道:“小姐,元大人来了,在客堂等您。” 俩人是玉镯**出来了,都跟着一起叫小姐。 “将元大人请到书房。”顾青初吩咐完,绕到桌子后面,用扇子来回悠着,让画作快些干。 元锦沛一进屋对上的就是顾青初布满笑意的脸,身体下意识停顿一下,然后才走了进来。 为何如此热情? “元大人来得正巧,我刚作了一幅画,这些日子在贵府多有叨扰,感激之情无法言表,此画作为感谢的心意,想要送给你。” 话落,顾青初提起笔在一旁写下落款,辛丑年九月顾青初赠于挚友元锦沛。 砰,这是心底里开花的声音。 心情燥郁一天的元大人,突然觉得情绪好了不少。 第七十五章 好哄的元大人 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出元锦沛的愉悦,视线落在顾青初举来的画作上细看起来。 “这幅画猛虎的威猛,我觉得与元大人的气势甚是相符……”顾青初恭维的话不要钱一样往出冒,说的极为诚恳。 元锦沛向来是对这些话没什么感觉,可今日顾青初的称赞却是让他心下舒坦。 “今日我入了宫听皇上提起大理寺卿官位空缺。”元锦沛没有接着这话往下说,转而提起了顾文。 “顾南的玄孙顾文是不是在边境为官?” 顾青初听了心下一动,道:“元大人的意思是?” “想我与顾姑娘交情非比他人,故此推荐了顾文返京,大约一个月后,他便会收到调令。” 若是成为大理寺少卿,对顾文来说可谓平步直升,到时候在大理寺李大人手下做事,她也能放心一些,对方因为之前的事,欠她个人情。 那日若不是她朝堂及时禀告,等以后女学闹起来,谏官知晓后再上报,犀利言语绝对让李大人颜面无光,对方下朝时和她合手致谢,他认了人情。 “多谢元大人提携之恩,铭感五内。” “嗯。”元锦沛冷冷淡淡应了一声,影一过来有事要报,他便离开了,走的时候并没有忘记拿走顾青初的画作。 “小姐,元大人来时脸色还有些不好,刚才我看他离开时还笑了的。” 玉镯觉得有些神奇,元锦沛大人今儿是怎么了? 顾青初站在窗边看着荷花池塘眸色幽幽道:“玉镯,人再如何心思阴沉可怕,可心底里总归会有一处纯净的地方。” “嗯?”玉镯不明白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事,突然有感而发。”顾青初笑了笑。 去廉郡王府的事情,是她故意透露给影五听的,她知道对方一定会向元锦沛汇报此事。 元锦沛不想让她和廉郡王走的过近,就会出手阻挠,而按照元锦沛的性子,大概会是找一份比廉郡王能给顾文官职更好的位子。 他有这个能力。 果不其然,元锦沛给顾文得到了大理寺卿的职位。 顾青初通过这些日子对元锦沛的了解,利用了他。 因为君子枯红颜醉这两位毒,让她和元锦沛有了旁人没办法接近的距离,她可以观察元锦沛,偶尔能够看到他真实的一面。 所以设计了这场谋划。 顾青初向来不是个良善的人,她从小便知道想要获得东西,就要靠自己的努力。 前世的她时刻生活在勾心斗角中,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都要隔层心有所防范。 她会找利于自己的角度来做事,同时给自己一个底线。 元锦沛,是一个不定时人物,她利用对方达成自己的目的,随时也可能会被反噬。 顾青初做已经做了,不想思虑太多,一切看天意和命运。 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 * “乐安公主的贴身侍卫前往徐州、苏州等地,好似在调查着什么事情……”影一说着暗影的来报。 他说的认真,但面前的大人好似并没有往心里去。 他正在专心的欣赏画作。 仔细的看着猛虎的威严,左瞧右瞧都觉得这老虎化得相当不错,视线又落在挚友两个字,这真是个新鲜的词汇。 挚友吗? 小心的卷起来收好,然后丝绸固定住,对影一吩咐道:“去相画阁将这幅画框好,记得不要让影五去做,他毛手毛脚冒失毁了画,唯你是问。” “是。”影一双手抬起正欲接过来,面前的人突然把画收了回去道:“算了,你让相画阁的匠人来府上。” 元锦沛变了卦,心想还是不拿出府更加安全,谁知道路上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毁了画。 影一:…… 他早已习惯了反复无常的主子。 “乐安她派人调查我行走过的路线?”欣赏完画作的元锦沛说起了正事。 “据暗影信中所写,对方好似在打听一个叫顾五姑娘的人。”影一说着。 元锦沛皱了皱眉头,乐安现在越来越不懂事了。拿起笔在纸上唰唰写了一封信道:“送永宁宫。” 当天下午宫里便传出乐安公主惹怒太后,被禁足一个月的消息。 除了中秋宫宴必须出席可参加,斗才比试都不让来看了。 元锦沛的信上没写别的,短短一句话:乐安在调查宁良候往事,恐翻出君子枯之毒。 担心女儿坏事的太后,连忙把侍卫都召了回来,训斥一番后将乐安关了禁闭。 乐安并不服,她说自己只想想知道顾五姑娘是谁,奈何太后只当她在胡乱找借口,自己的女儿她最了解,受不得一丁点委屈。 想必是之前因为宁良候导致她被关了禁闭,所以才想暗中调查下手报复。 先不说侄儿的病还靠着宁良候医治,就冲宁良候为大夏做出的贡献,她也不准女儿去用皇权压人,做出错事。 公主被关了禁闭,顾青初也听说了,晚间她去学舍看顾宛然,遇到了朝阳,听朝阳随口提了句。 明日便是斗才比试的日子,考核内容非常简单,上午共有三场文斗,分别是诗词,画作,文章。 到了下午武斗则是赛马,射箭两项。 共五局,每场参赛三名,顾宛然代表女学负责出场的比赛分别是诗词和文章。 顾青初不在乎避嫌,所以她堂而皇之的在比赛的前一晚来到了学舍,明日的监考官不仅是她和元锦沛,还有一些外邦使臣,临时组成八名监考官。 其中有两名名家大儒,他们的评价更加公正,不会因为谁是哪一国的而偏心,所以明日的斗才比赛是很公平的。 大夏对女学有信心。 朝阳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明日斗才比赛了,晚间便特意来学舍慰劳大家,恰巧碰到了顾青初便说了乐安关禁闭的事情。 眉眼间的幸灾乐祸很是明显,顾青初怀疑宫中如此迅速传出乐安关禁闭的消息便是这位郡主搞得。 从学舍离开,在回景王府的路上,顾青初又看到了带着那枚鱼环玉佩神似她哥哥的男子。 这次顾青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从马车踩着轻功飞出来,追向那人。 这次不能让他跑掉了! 第七十六章 神秘男子身份 玉镯听到顾青初对她说了句回府等着。 她家小姐做事向来有分寸,没过多犹豫,玉镯吩咐车夫继续行路。 男子脚步极快,它再次钻进了一条漆黑胡同,这次顾青初紧盯着对方的身影,不让其再次溜走。 最后走到了死胡同,男子站在墙前立定不动。 背对着顾青初的背影,她看着非常熟悉,和记忆中哥哥的身材相像。 顾青初从腰间抽出软剑,对准前面的男子,她不会被表象所骗,对方绝对不是她的哥哥。 “你是谁?”顾青初脸色发寒,冷冷地问。 男子缓缓转身,顾青初瞪大了眼睛,原本以为俩人只是相似,事实却是对方和她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这也是最大的疑点,三十年过去了,她因中了红颜醉青春仍驻,但哥哥不该还是年轻时那副样貌。 “这位姑娘,我没什么钱,求你放过我,我也没有家人,你绑了我没人会赎我的。”男子往后退,双手摆动眼睛盯着顾青初手里的剑,面露惧意。 “不许动。”顾青初走近,用软剑挑开男子衣领,仔细观察着他耳廓锁骨肩膀各处,寻找着易容摸膏的痕迹。 只是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让人误会。 男子抿了抿嘴巴,脸上划过羞愤道:“姑娘,小的心有所属,请你不要……” 顾青初听了一愣,随即便是恶寒,对方顶着哥哥的脸又这幅作态和说话,简直太奇怪了。 男子身上并没有易容膏的痕迹,顾青初收起软剑一个手刀将人直接给劈晕,她不想再看到哥哥的脸做出那样的表情。 用手捏着男子五官,再高深的易容术经过顾青初这般检查也无所遁形。 世界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不可能,世界上不会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更不会有长相分毫不差的陌生人。 顾青初眸色沉了沉,从怀中掏出药瓶,放在男子鼻息下让他嗅了嗅,几息之间,男子悠悠转醒。 入眼的便是横在脖间的软剑。 “性命,籍贯,家庭情况,年龄,不说即死。”顾青初不带一丝感情的逼问,让男子鼻尖冒上一层虚汗。 “我我我叫王大风,籍贯是淮南,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今年二十八……”男子颤颤巍巍的说着自己的情况。 顾青初心思微乱,她哥哥死的那年二十八岁,这人的籍贯是淮南,当年哥哥就站死在了淮南。 越听越感觉到不对劲,仿佛这个人冥冥之中和哥哥有很多联系,拨开迷雾又是两者不可能有关系的现实。 王大风所讲,他的老家在淮南,去年因为老家被淹一路乞讨到了盛京,在南阳码头每日干些力气活为生计。 这人只知道自己老家是淮南,醒来儿时记忆都没有了,听旁人说他是王家的儿子。 说完自己的情况,男子抱头不敢看顾青初。 “身上的玉佩哪里来的。” “不知道,醒来便有。” 赶在宵禁之前,顾青初将王大风带回了景王府,安排他住在自己院子里的偏厢内。 玉镯从回府就在院子门口等着,心中担忧顾青初出了什么事情,看自家小姐回来,身后还有个黑影子跟着走,天色暗黑玉镯看不清。 待俩人走近后,玉镯长大了嘴巴,颤抖地道:“顾大爷,您您您……” “玉镯,不是。”顾青初打断玉镯接下来要说的话。 接收到顾青初的眼色,玉镯让自己冷静下来,虽说如此,可眼神止不住的看向王大风。 王大风有些不知所措,他虽然不识字,但记得路,这里是他工友说的王爷府邸,这人身份他一定惹不起。 几乎是瞬间他就歇了逃跑的心思。 “你住在这里。” 王大风听着顾青初的话,进了屋子,回头就听到了外面传来锁门的声音,他的脸上一片愁容,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忧。 元锦沛听说顾青初带回来了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还没等细问,顾青初便上门了。 “元大人,我来是有一事相求。”顾青初直接道明来意。 元锦沛并未一口答应下来,说道:“何事?顾姑娘请说。” 接着顾青初说起了今日的事情。 “你我同乘一顶轿子之日,我突然离开,便是因为看到了和哥哥很像的人,所以才追了上去,却把人跟丢了。今日我再次遇到,将人带回了府,他的身上疑点很多,盛京元大人比较熟悉,所以我厚颜来拜托元大人帮忙调查一下此人的消息。” 和故去的顾将军像了个十成? 元锦沛挑眉有些感了兴趣,应下道:“好,我会让人去调查。” 顾青初道谢,元锦沛又提起了一件事:“我回府前收到了一个消息,刘子晔死了。” “什么?” 刘子晔死了? 盛京内暗波汹涌,幕后有太多的人妄想操控整局棋盘,许多人有着一个想法,那就是盛京乱起来,越乱越好。 刘子晔的死,或许就是其中的一环。 “刘子晔脖间的伤痕被软剑割喉致死,手间扯着的布料,和你今日的白衫相同。大理寺怀疑是你在作案,但因明日斗才比赛,紧接着中秋宫宴,避开这两天后,他们会在早朝之上提起此事。” 元锦沛听说刘子晔死亡的消息后,已经让天卫司的人开始调查事件起末,大理寺那帮废物找不到人不说,只会在人死了乱推测。 元锦沛相信人不是顾青初杀得。 顾青初知道自己回到盛京之后不会安生,现在她已经隐隐感觉到暗处的手在算计自己了。 这么想着,顾青初心里头有些兴奋,动手,这样她才能一把从根将其薅出来。 有些时候,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的某些点极为相似。 例如挑战,越是让他们感到不同,他们便越期待,无畏艰险。 元锦沛没有对顾青初说他已经派人调查,顾青初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又有些情理之中。 宁良候根本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他也是,元锦沛弯了弯眉眼。 随即元锦沛转头说起了明日斗才之事。 顾青初本想离开了,结果听元锦沛说起斗才比赛,又重新坐下,俩人说到了很晚。 乃至第二日,斗才之日俩人都是踩着点进的赛场,其余大人暗想这俩人是一丘之貉在耍威风,故意晚来,殊不知是他们是单纯的起晚了。 坐在会场高台之上,顾青初扫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人群里会藏着刺客。 廉郡王所说真假,今日便能印证了。 第七十七章 比赛突发意外 女学众人坐左侧,外邦才子坐在右侧。左边一个个气质昂扬,右边的每个神情闪躲。 这场比赛本就不平衡,他们若是赢了,对男子来说是应该,不会有多余的荣耀,但若输了,那就严重了。 他们不能输。 外邦才子的心理压力非常大。 女学的众人没有想别的,他们只是要为女学为天下女子争一口气。 本来今日应举行女学的文赛,女学特意将学内比赛改了时间,只为了对上外邦才子们。 顾青初和元锦沛等八名监考官住坐在正上方,考题出设的很简单,面前纸箱内有单字的纸片,由两名大儒各抽一张,以可以组成考题为准。 若是组不成则继续抽下一张,直到组上为止。 第一场比赛是以落花为题,一炷香内作诗一首。 这不仅是八名监考官来判定输赢,在场看热闹很多有文化之人,好坏他们都听得出来。 在如此公开的场合,就是为了不让他人认为这是一场暗箱操作的比赛。 第一场由南蛮,水俪,天青各派出一名才子,双方穿插着各自赋诗一首。 第一场抽签女学先朗诵,第一个出场的便是顾宛然,她朗诵着自己现做的诗。 诗念完结束,对面的南蛮才子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他以为女学的学子会作一些缠缠绵绵小家子气的诗,结果顾宛然作诗大气极了。 将战死沙场的士兵比作落花,语词之间包含感情极深,花将芬芳留在世间,凋零落入泥土,犹如将士们用生命保卫着家国的大爱。 连皇上听了都忍不住点头赞叹,围观的其余大夏男学子们更是面露欣赏,直到人群中有个人说这是宁良候府的顾家人。 大家脸上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不愧为顾家人! 能上女学的女子都是眼界开阔之人,不拘泥于后院小天地,她们心中有自己的明月光。 接下来女学子做的两首诗,皆让人听了眼前一亮。 因女学表现极为亮眼,从开始的气势上就压制住了外邦才子,到最后一名才子朗诵时,竟然用错了词意。 第一场,女学胜。 顾青初瞧着在赛场上和众人欢呼拍手高兴的顾宛然,脑中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 现在才是顾家人该有的样子。 “——皇上有赏。” 一局结束,宫墙之上太监总管走下来,宣布着对胜者的奖励,太监总管说着口谕,每人都赏了绫罗绸缎,夸奖了两句。 唯独到了顾宛然这里,皇帝夸赞的词比别人多了三句。 这点不算惹眼,这不容易让人疑心,就算听出来的人,也觉得皇上是看在宁良候的面子所做。 唯独元锦沛,回头对着高墙上瞧了一眼。 好巧不巧,元锦沛和皇上的视线对上了,元锦沛眼神非常敏锐,不仅夜视极佳,白日看得也比常人要远。 小皇帝虽然没看清元锦沛的脸色,但他的了解基本猜到对方什么意思了,摸了摸鼻子移开了视线。 没看到没看到,他什么都没看到…… 元锦沛收回视线,看了眼顾宛然,又看了眼顾青初,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外邦才子可谓是一败再败,诗词,画作两场连输,到了第三场文章论据,打了个平手。 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比试他们必须全赢,否则就输了! 三场比试结束,已然到了晌午。 比赛众人原地铺上蒲垫落座,每人面前摆放个小桌子,各自吃了起来,吃完还要继续比赛武斗。 监考官的桌前也放了饭食。 此刻的顾青初极为警惕,因为若她是刺客,在众人吃饭的时候,是最为松懈的时候。 元锦沛只知道廉郡王送了顾青初金丝软甲和情诗,并没有发现暗信,所以不知道刺客一说。 此次比赛大理寺派重兵把守,确保每一个出口有士兵人墙,闹事别想走,达到了一个很安全的环境。 元锦沛感受到了身边人的紧张,却不明白为了什么。 让顾青初没想到的是,用餐期间赛场平静极了,并没有任何刺客出来,难不成是她太相信廉亲王了。 怀疑的种子落下,顾青初瞬间觉得自己身上的金丝软甲可能也有了问题。 顾青初思索着,一声铜锣响起,武斗的赛事开始了。 射箭这一项目,外邦才子们极为有信心,射箭是他们从小练到大的功夫,男人本就比女人力气上有优势,这场必不可能输。 在射箭这方面,外邦才子的确是比女学更加厉害,无论是移动飞靶,还是百步飞柳皆是外邦才子获胜。 女学输得起,关于射箭她们心服口服。 到了最后一场赛马,参赛的六人站在起点一同准备好,信号响起,几人共同扬鞭出发。 赛事很紧张,可事发突变,在几人你追我赶,互不相让驾马之际,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笛声。 本来温顺的马儿突然扬起前蹄,要将后背的人甩开,其中更是有两只马冲向了一旁的人群。 围观的众人立马面露惊恐,若是被这高头大马踏一脚不死也半残,惨嚎哭叫声四处响起。 于此同时,人群中冒出一批大概二十来名手拿长刀的人。 那些长刀就藏在一旁的旗帜杆子里,这些此刻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几乎是见人就砍,这不是刺杀,而是屠杀。 原本热闹的比赛场地,瞬间成了人间炼狱。 一部分官兵率先护送着学子等人到宫墙边保护起来,另一部分的人则冲进人群,保护百姓。 可这些百姓不全然无辜,因为有的人还在伪装。 待官兵凑近保护他后,将袖中匕首给士兵一刀,让人防不胜防。 顾青初面容冷凝的看着这一幕,这些杀人的畜生就没想过活着离开,所以刀一下一下毫不留情。 因为百姓在旁,官兵反倒束手束脚。 顾青初推开护着自己的士兵,拿起旁边的弓箭,对着人群中的行凶者射去,箭无虚发。 女学学子见状也拿起一旁的弓箭,瞄准了行凶的人,外邦才子不甘落后,也不躲在官兵身后了,开始拿着箭寻找行凶者射去。 有了他们的加持,官兵轻松了不少。 一炷香后,犯人系数落网,百姓死伤几十名,皇帝大发雷霆,御书房内斥责负责维护盛京安全的九门提督,下令盛京戒严,彻底铲除邪教。 这场比赛没有输赢,不过散场之际,外邦才子前去女学众人面前诚挚的道歉,承认了是他们之前思想狭隘了。 女学众人接受了道歉,这是她们比赛的目的所在,不管输赢,她们只想证明女子也可以。 * 城门口 玉镯驾着马车,只有主仆二人。 “小姐,咱们要去哪里?”玉镯只听顾青初说备车出城,现出了城门,她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了。 顾青初看了眼手中的玉佩,是在作恶刺客被抓住后,一名小孩子走到她身边,偷偷塞到她手中的,附带的还有一张纸条。 没有署名,但顾青初认得字迹是廉郡王所写,让她去城外千山林相见。 玉佩顾青初记得清楚,是上次和廉郡王相遇时他所佩戴,顾青初不疑有他,仅带着玉镯出了门。 她有预感,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要被解答了。 第七十八章 廉郡王的自白 千山林凉亭处,廉郡王站在亭子里眺望远方,顾青初一眼认出了对方穿的衣服,是当年她送的。 那个时候廉郡王化名为林廉,穿着小兵的衣服日子过得苦兮兮,军中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当他是落魄书生。 几场战事打下来,顾青初很欣赏他的胆识和能力,在又一次胜仗后,顾青初赏赐了布匹。 他原本的衣服已经破旧的不像样子,除了军装外,私服都是缝缝补补,大窟窿小眼看着好不潦倒。 顾青初便以奖赏的方式赏了包括林廉在内的三名士兵每人一匹布,并且请来裁缝来给他们做身衣服。 现在林廉穿的墨绿色行衣,便是那时做好的衣裳。 林廉的脸色看起来一片灰白,毫无血色,短短几日不见,对方好像突然瘦了许多,风微微吹过肥大的衣袍,显得里面空荡荡的,像一具骨头架子。 “廉郡王,你生病了?”顾青初忍不住问道。 廉郡王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她还是她。 “无事,我知道你心底里一定很诸多疑问,我今日都告诉你。”廉郡王示意顾青初坐下,然后给自己到了一杯水,一饮而下。 因喝的太快,呛得咳嗽了两声,如此,脸上看起来终于有了些血色。 “那日战死的不是我,是我身边的暗卫,他也没有死,精通水性的他落河后冲到下岸自己跑走了。”廉郡王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因为打那场战争的人根本不是他。 当时母后百里加急信件将他骗回了盛京,回来后才知道是母后不想让他在外闯荡,担心他有危险。 母亲忧子心切,廉郡王身为儿子没办法指责什么,只能想着等宁良候回京,坦白他的身份好好解释。 他本想那场战役结束后,就表明自己的身份,但因为急信要赶回盛京没机会见顾青初,然后一场意外接着一场意外,所有都变了。 “今日的行动你知道?”顾青初追问。 廉郡王脸上露出苦笑,道:“我知道,但我阻止不了。” 当年廉郡王的母妃与太师谋反,部分同党被杀了,剩下的人一门心思要报仇,扶持他登上帝位。 其余活下来的是廉郡王母妃娘家人,和廉郡王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他不想受制于他们,却也无法狠下心杀了他们。 这是最后和母妃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当时的他痛苦束缚于这段关系中,了无生趣的廉郡王故意惹怒先帝,然后被罚到南郡。 当时廉郡王其实存了死志,顾青初中毒不醒,自己活着被架住,成了他们无畏复仇的名头,到了南郡的廉郡王整日混沌度日,如此一来,那些造反党羽对他反倒松懈了些。 本想一杯毒酒了事,妻子却说她怀孕了,有了女儿后廉郡王又担忧自己早死,祸及妻儿,所以一直苟延残喘至今。 后来听说顾青初醒来,廉郡王便赶回盛京。 “我想见你最后一面。”廉郡王说完噗地吐出一口血。 “你中毒了?”顾青初向前把着廉郡王的脉搏,脸色越来越凝重,廉郡王脉搏极乱,身上毒素沉淀多年,现在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 廉郡王盯着顾青初为自己把脉的手,眼中缱绻温柔,似星光碎碎点点,眉宇间有了当年少年的影子。 “没用了,从离京那刻,我的身体便被下了毒,他们想要控制我,一晃三十年过去,新帝位稳,那些人急不可耐野心更大了联合外邦引兵大夏,他们想分得部分土地控制权,瓜分了大夏。” 廉郡王面容冰冷,说的话听得顾青初心惊。 卖国贼! “这些年,他们以我的名义做了不少事,我也留了一手,创办了万奇阁,笼络了不少江湖人士,现在我想把万奇阁交给你,以后如果可以,在他们母女危险的时候麻烦帮一把。” 廉郡王交代遗嘱似的话语,让顾青初心情有些沉重。 不远处的小山坡,元锦沛和影五俩人站在那里,看着的正是凉亭方向。 影五小心瞧着大人的脸色,心中打蔫,宁良候到底和廉郡王在说什么话,需要双手握在一起靠得那么近? 这下他家大人心里的火山怕是要爆炸了。 好巧不巧二人的角度在顾青初的右后侧,看到的画面就是俩人说着话,廉郡王突然假装被风呛了一下,然后顾青初向前去安慰,俩人手捧着手,含情脉脉久久不分开。 以上是元锦沛的视角。 越是面无表情,憋得怒火越大。 影五心里默默祈祷面前的人赶紧分开,他怕自家大人冲上去,心里才念叨完这句话,俩人终于分开了,随即各自离开了凉亭。 影五松了口气,他家大人冲出去后,到时候事情就下不来台了,宁良候可不是一般女子。 顾青初离开凉亭得有一刻钟左右,元锦沛还站在原地看着凉亭不知道想着什么,影五偷偷瞧了眼身边的大人,想劝些什么又不敢。 突然元锦沛说道:“廉郡王那人哪里好了?” 值得顾青初一次又一次的去接近他,廉郡王那样的人连利用价值都没有,虽是留着皇家血脉,但在皇室面前当真一分颜面都没有。 唯一的用处就是举荐名额,现在他已经帮忙了,廉郡王还能做什么?难不成是旧情?元锦沛思及此脸色黑了。 影五张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他现在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会被迁怒。 果然,元锦沛也没想从影五那里得到答案,问完不等影五思考出回答,便转身离开了。 * 景王府内 顾青初手里拿着麒麟玉佩,这是廉郡王交给她的万奇阁阁主之物。 廉郡王印堂发黑,活不久了。 廉郡王的母妃一脉,有几条漏网之鱼,他们四处蹦跶,甚至联系了外邦,第一个与他们合作的便是南蛮。 据廉郡王所说,他背后的人一直在试图和东域那边有所联系,东域用毒变幻莫测,更擅长制蛊,手段比南蛮更加诡秘莫测。 他们想借助东域的力量,这场“屠杀”,便是诚意的献祭。 廉郡王阻拦不了,他同时也怕阻止这次,下次他们会策划出更大的杀戮。最后的心愿已了,他收回了之前对母族人所有的仁慈,将万奇阁交给了顾青初,她不会像他一样对他们心软。。 策划人命献祭?果真是疯了。 东域……顾青初手中摩挲着玉佩心里默念这个地名。 ——咔哒 房顶上面瓦片发出轻微被踩动的声音,顾青初神色一凛,反应极快的跳窗翻出,飞落在屋顶之上。 顾青初看清房顶上的人,神情有些迷惑,这一人一鹰在她房顶上做什么?鼻尖动了动,她闻到了一大股酒气。 第七十九章 顾青初要完了 房顶上的一人一鹰,正是元锦沛和擎天。 “咯咯咯” 擎天发出一串好似母鸡下蛋的声音,打破了俩人相对无言的安静,元锦沛一脸的淡然,对于上别人闺房的屋顶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他缓缓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顾青初坐过来。 顾青初走近元锦沛后,他身上的酒气更重了,坐下后顾青初一直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她忍不住开口了,刚想问元锦沛为什么会在她的房子顶上,突然听到左边那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且发声的地方就在她的院子里。 顾青初和元锦沛坐在房檐上,视野宽广,今晚的月色明亮,墙围边的两个人她看得十分清楚。 “大理寺的人。” 耳边突然传来元锦沛的声音,顾青初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元锦沛靠得太近了,她感受到了对方喷在自己耳边呼出的热气,这人怎么总是不注重这方面的事情,她没记错的话已经是第二次了。 “你怎么知道是大理寺的人?”顾青初不解,这两个人在墙根压低声音嘀嘀咕咕不知道密谋着什么,一身黑色夜行衣只露出个眼睛,元锦沛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腰间配剑的莲花剑哨是大理寺专属,也只有大理寺的人才会这么傻,出行隐藏身份又带着标志身份的东西。” 嗤笑了一声的元锦沛充满了嘲讽。 元锦沛形容的有些准确,这两个人的行动看起来蠢兮兮的。 他们手里拿着纸和炭笔,边走边画好似在记录着院子里的地形。可这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有什么地形可记着的? 每走一步都要拿着树枝或者石子探路,好像她的院子里布了千层陷阱,他们一不留神便会没命一样。 因此这么会儿功夫,这两个人才走了两米不到。 顾青初没急着抓他们,默默看着他们要干什么。 说来也是巧,今日顾青初和元锦沛穿的都是黑色锦袍,在夜色下看起来一点不起眼,潜入景王府的两名侍卫精神高度紧张,一直小心着地面的陷阱,头抬都没抬,完全没发现屋顶上的俩人。 外界传言,景王府三步一幻阵,五步一机关。俩人小心再小心,生怕小命交代在了这里。 院子里一个小丫鬟拎着灯笼走过,她是来取明日菜单的,每日玉镯都会写好顾青初次日所食菜谱,由景王府的厨子做好送上来。 顾青初在景王府当真是座上宾待遇。 小丫鬟的出现,让两个侍卫吓得掉了半条命,他们不再堂而皇之在院子里走动,俩人贴着墙面,所躲的地方刚好是关着王大风的偏厢房。 “刘大哥,你咋在这。” 王大风突然开口,从门缝里冒出的声音让俩人吓了一跳。 早就从窗缝里看到两人的王大风认出了其中一名男子,是偶尔会去荷花胡同垂钓的刘大哥。 “大风?”黑衣男子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被抓来的,他们把我关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王大风挠了挠头,笑得有些憨。 大理寺二人对视一眼,互相看懂了对方的意思,这个宁良候果真有问题! 他们两个是来偷偷调查宁良候和刘子晔死亡案的,大人让他们低调,先默默调查着,如果能够发现一些证据最好,这样中秋宫宴后的早朝说话会更加有理有据。 遇到王大风是意外之喜。 “如果日后需要你出面作证,讲述你被关在这里的事情,你愿意证明吗?” “是事实,我当然可以说。” “好,大风兄弟,你等我们消息。” 俩人说着便要离开,他们要回去和大人汇报此事,此地不宜久留。 溜到墙根,刚要跃墙离去,啪地一片瓦片甩在二人面前。 这一声脆响惊动了顾青初院子里的所有人,当然这里的所有人只有玉镯和两个丫鬟。 随即出门看到黑衣人的玉镯嗷地一嗓子,彻底惊动了景王府众人。 不到片刻,顾青初的院子里便跳进来五名天卫司侍卫,院子外面围了数十名弓箭手。 这架势若不是俩人肯定自己来时钻了狗洞,人不知鬼不觉,他们都要怀疑这是早早布下的天罗地网等他们了,天知道他们来景王府也是今夜临时起意。 果然和传闻相符,景王府有命进没命出。 “影三影四你们如何巡维的?贼人进府竟然没有发现!” 醉酒的元锦沛说话间语速慢了一些,就是这不缓不急的态度,让两名黑衣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元阎王当真是好大的气势。 “属下领罪。”影三跪地认罚,这时从外面又跳进来一名侍卫,跪地禀告道:“禀大人,俩人路线已查明,荷花塘三米外围墙潮湿坍塌,留余七八岁稚子可过的洞眼,俩人是从那里偷偷潜入。” 荷花塘的墙围后面有片竹林,里面是万物院的后院,里面很多野兽散养在那片竹林。 通常一般人没人敢过去,因此巡逻时大意略过了此处,俩人误打误撞从那里进来,并且没有遇到野兽,实在是运气太好了。 虽然他们因为疏忽受罚,倒也算因祸得福,若有野兽真的顺着窟窿进了府邸院落中,伤了贵人他们罪责更大了。 “大理寺的人,闯我景王府,当真是好大的狗胆。”即便是斥责的话,元锦沛仍然是矜贵不失仪态。 可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句话中的狠戾,空气里都弥漫着杀意。 两名黑衣人被直点了身份,脸色都白了,他们没想到元锦沛一下便看出了他们背景。 接下来没有听他们的解释或者求饶,元锦沛对着天卫司的人吩咐道:“去,将大理寺正给我叫来,我想知道他的人为什么在我的府里。” 大理寺正比李大人官位还高一级,是大理寺最高级别的官。 这般才说完了吩咐,随之从房顶一跃而下,抽走影四腰间的配剑,对着两名黑衣人之一的心口刺去:“擅闯景王府,留下条命才行。” 顾青初看出元锦沛要杀人的意图,赶紧上前阻止,一把抓住了元锦沛握剑的手, 元锦沛视线瞧向顾青初,对视后顾青初才发现,元锦沛不知道何时双目竟然变得猩红起来。 顾青初的举动,让在场天卫司的所有人脸色瞬间一变。 她竟然敢阻止大人出招! 这人要完了。 第八十章 神仙的打配合 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个反应,元阎王这个外号不是瞎叫的。 ——阎王要你三更死,没人留你到五更。 景王府是文武百官和江湖人士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当年又传言景王府原址乃前朝摄政王故居,底下埋着千万两黄金,金银珠宝数不清。 随着一传十,十传百,传言越来越真,到最后每天都有人试图来景王府一探究竟。 噩梦也是从这里开始了,他们发现进到景王府内非常容易,但要想出来,那就艰难了。 景王府的世子刚刚任命为天卫司总指挥,这是位猛将,助新帝登基的重要人物。 从天卫司成立,没有人看好这个直属于皇权的机构,从始至终,哪个类似这样的机构有好下场?远了不说,就是前朝东厂西厂,两方内斗死了不少忠臣良将。 大家都认为这是小皇帝的捧杀,登上了帝位是该“卸磨杀驴”了。 在众人不看好下,天卫司打亮名声的第一响,便是他们守护的景王府,不管你是哪家的死士,亦或是江湖排名前几的高手。 只要你前一晚进了景王府,第二天尸体就会挂于城墙之上。 尸体下会有天卫司张贴的公告,上面戳着元锦沛的官印,写明此人罪状,不仅死,还要暴尸三日。 从一开始不信邪的人纷纷去尝试,到后来越死越多,无一人生还,天卫司出了名。而这其中出力最多的便是杀红了眼的元锦沛。 跟元锦沛一路走来的天卫司侍卫都知道一点,那就是大人在想要杀某个人的时候,任何人任何时间都不可以阻拦,硬拦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这是后来所有进到天卫司后新人训练时重点讲的第一个问题。 想当初小皇帝只是在元锦沛动手杀人时搭了下肩膀,头发便被削掉了一绺。 而今,顾青初竟然整个手捏住了元大人的手腕。 天呐,真是不要命了。 这是所有天卫司侍卫看到此景心中的想法。 “元大人,这俩人留着有用。”说完,顾青初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 动作顿了顿快速扫了一眼,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她捏住元锦沛的手腕那里。 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授受不亲,是她冒失了。 顾青初快速地松开了手。 影四心里摇头叹息,晚了晚了。 “有什么用?”元锦沛一本正经的回问,顾青初竟然觉得此刻的他有点乖。 在场的人下巴都掉了,大人居然说话了,居然没有回手乱剑砍死,居然有些要听对方建议的态度。 一连三个居然,可见天卫司众人心里的震撼。 “他俩是大理寺的把柄,你杀了人,咱们就不占理了。”顾青初微微侧脸靠近元锦沛身边小声说。 人命关天,不要将自己处于被动,让对方有机会站在道德至高点上。 元锦沛放下手中的剑,顾青初见其松动的态度,连忙接过重新插回了影四的剑哨里。 从来不听别人劝的元锦沛,当顾青初说出咱们这样亲近的词汇时,让他心下一松,仔细想想,顾青初说得对。 等剑插回了剑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讲过道理,杀便杀了。 眉头紧皱看了眼指挥侍卫将两人绑严实的顾青初,元锦沛心思有些不对味,他怎么就听信了她的话? 天卫司侍卫们一个两个心里满是讶异,虽然各个表情冷酷装的很好,但绷紧的下颚看得出他们纷乱的内心。 他们大人什么时候变了? * 一刻钟的时间,大理寺正接到通知急急忙忙赶来了。 看见背对着墙面,双手高高举起的两名得力下属,大理寺正内心舒了口气,人还在就好,被绑成粽子也没关系。 探一探宁良候的院子是大理寺丞所提,因宁良候住在景王府,大理寺并不敢大摇大摆去调查。但眼前案件停滞不前,宁良候那边很有可能就是突破点。 最后犹豫再三,大理寺正决定派两名行事果断,经验老道的下属前去试试。 心中也在宽慰自己,他们探得是宁良候居住院落,并不是针对景王府去的,元大人应该能谅解。 眼下这般,能谅解个屁! 听到元锦沛提出的要求,年过半百的大理寺丞心中暗骂一句。 元锦沛张口便让大理寺贴告示,就夜闯院落一事给宁良候道歉。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大理寺代表了司法的公平公正,是百姓心中最神圣的地方,若是发了告示,就是给百姓们传达不信任感。 大理寺丞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 “元大人,不如换个要求,这真的是不妥……” 元锦沛不耐烦的唰地合了扇子,顾青初心灵所至的明白了元锦沛的用意,她开口道:“不如听我说一说?” “你们今后调查刘子晔的案子,证据指向我的,都给我看看,我不会毁掉证据,也不会泄露出去,如何?” 说完要求,顾青初先是看向元锦沛,见对方挑了挑眉,她知道自己做对了。 这个要求也很过分,但和之前的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大理寺丞看了眼元锦沛,眉头紧皱,元指挥使有多难缠,他是最知道的。 大理寺对上天卫司明里暗里都吃了不少的亏。 好不容易达到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这次若是被元锦沛记恨上了,以后使绊子作针对,大理寺就得不常失了。 大不了刘子晔的案子搁置了调查不出来,宁可得罪刘尚书,大理寺丞也不想去招惹元锦沛,特别现在还加上了一个宁良候。 “好,我答应。” 影四咂咂嘴回过味来,自家大人和宁良候配合的手段也忒高了,只有他的这个角度看到了自家大人对宁良候挑了下眉。 俩人是一唱一和的套大理寺丞呢。 大理寺丞这个老狐狸,也有被别人忽悠的一天。 影四心中感叹,他差点就相信主子之前的态度是真的了,现在看来全是为了宁良候提出后面的要求来铺垫。并且他们是没有提前沟通的情况,俩人要是合在一起算计别人,怕是神仙都能打过。 当晚,事情解决的悄无声息。 在景王府发生的情况,只要元锦沛不有心渲染,发生再大的事情,他想瞒谁都不知道。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第二日顾青初和元锦沛面色如常的准备去参加中秋晚宴。 在出门前夕,顾青初碰到了来拜访的顾宛然。 “老祖宗,这事我得和您说。” 说着,刘宛然从袖子中掏出一张请帖,赫然就是中秋宫宴的帖子,上面的玄黄色龙纹,印证了它是皇帝发的二十张帖子之一。 顾青初仔细端详两遍,确定没有作假后,脑子里闪过什么,神情微变。 第八十一章 进宫发生摩擦 她想到了昨日斗才比赛上,皇上赏赐时的口谕对其余女学学子的用词,皆是才气方面的称赞,唯独对顾宛然用了仪静体闲一词。 “这请帖是何处得来的?”顾青初将请帖重新还给了顾宛然,语气平缓地问着。 “回老祖宗,这个帖子是山长转交给我的,说是宫中王公公吩咐,我思来想去觉得不妥,不知如何是好,便来叨扰您了。” 顾宛然很纠结,她第一个反应是去了会不会给顾家带来麻烦,若不去,上面的人被拒绝会不会又因此给顾家带来不好的影响。 辗转反侧的顾宛然一宿没有休息好,若不是因为宵禁,她昨晚便来了。 “我想你应该明白给你发帖子的人是谁。”顾青初知道顾宛然是个聪慧的女子,接着问道:“你怎么想?” “老祖宗,宛然一切以顾家为主。”顾宛然起身顿了顿身子行礼,这是她的实话。 如果当时老祖宗没有醒来,她被父亲卖掉了,心就跟着死了,以后顾家是死是活和她没关系,可转折便发生在那一天。 终究是留着顾氏的血,对顾家,更准确的说是对老祖宗,顾宛然有着不同的感情。 那不单是长辈的尊敬,还有她在旋涡泥泞里得到的光明和救赎。 “宛然,如今我在,顾家的女儿家便不是随意可卖的人,即便是庶女,也一样金贵。你叫我一声老祖宗,我便要护你,顾家人一心为顾家是应该,但同时顾家也是顾家人头上的一片天。 你若是不想去,自有我这个老祖宗给你撑着。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顾青初为什么想让顾家重回巅峰,想让顾家的男人重新立起来,是为了顾家的荣耀,更为了顾家人生活的快乐。 拥有了权势,在这个古代,能够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 ——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样一句话,顾宛然情绪顿然失控,伏在顾青初的腿边哭了起来。 她一直努力地只是为了活着,从小被族里孩子欺负,长大担心父亲将自己发卖,她只是想堂堂正正的活着。 可是她的处境太难了。 现在老祖宗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顾宛然回忆起以前的一幕幕,忍不住眼泪落下来。 老祖宗虽然并没有表现出对她多么亲近,但她感受到了那颗对晚辈的拳拳爱意之心,是她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宛然,我知道你以前日子过得苦,都过去了。”顾青初拍了拍顾宛然的后背安慰着。 良久,顾宛然抬起头眼睛红彤彤,目光坚定的道:“老祖宗,我想参加这场宫宴。” 顾宛然想为顾家做事,看似老祖宗如今风光无限,但她知道老祖宗一步步走得很难,她想为老祖宗做些事。 顾青初长叹一声说了句好。 顾宛然真的很像她,当初的她。 吩咐玉镯给哭红了眼的顾宛然重新梳妆打扮,顾青初决定带着顾宛然一同进宫,这样顾宛然才不会太过于惹眼。 单独拿着圣上亲发请帖赴宴的贵女,此身份一出,会成为太多女子的眼中钉。 坐在轿子中,顾青初瞧着外面的街景扯了扯嘴角,小皇帝当真好算计。 算到她不会让顾宛然独自前来,日后小皇帝召了人进后宫,众人也只会当是宁良候主动带来的。 心中轻哼一声,顾青初闭上眼睛假寐。 * 皇宫内 小皇帝正在撒泼。 “我觉得她合我眼缘,招她入宫怎么了,朕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小皇帝只有心虚的时候,才会对元锦沛一会自称我,一会自称朕。 元锦沛先于顾青初来到皇宫,听到府中汇报了发生的时候。 顾青初压根没想瞒着,她有意透露给景王府的下人,因为她知道,这个消息不消一刻钟,她还没进到皇宫,便会传进元锦沛的耳朵里。 事情也如她所料,元锦沛来找小皇帝了。 “臣没说皇上没权利,只是让皇上拿捏好轻重,珍娘娘不是吃素的,不要因为色/欲熏心,损失了一位大将。” 元锦沛了解顾青初,若是顾宛然被皇帝欺负,她做的出为此不拥护皇帝的想法。 那人比他还任性妄为。 听元锦沛认真的说辞,小皇帝正色起来,叹口气道:“我没想对宁良候做什么,真的单纯觉得顾宛然是个可人,罢了,今日我不招惹她还不行?” 元锦沛斜睨了小皇帝一眼。 他觉得他没这个脸。 “哎呀哎呀,马上要拜日了,朕金口玉言,你放心,我忙去了。” 小皇帝又乱用自称了。 元锦沛没说什么,跟着走出御书房,去见天台下找了个位置站着,顾青初就站在他的斜后方。 中秋宫宴白日,皇上要祭天俗称拜日,因为今年淮南洪水肆虐,故有拜日一事,祈祷明年风调雨顺。 那日范尚书路过朝歌,就是为了去白云城取并蒂莲,放在拜日的瓷坛之中,表示祥瑞好运气。 拜日仪式进行的非常顺利,结束后便是群臣午宴,这个宴会皇上不会出席。 顾青初没有参加午宴,她来到了太后的寝宫,在拜日仪式上,不仅是有百官,官员的家眷也在此一同观礼朝拜。 结束后家眷们一同前往后宫拜见太后娘娘。 下了台的小皇帝特意瞧了顾青初的方向,没有发现顾宛然的身影,结束后他来看望太后,竟然发现顾宛然在永宁宫。 “顾姑娘怕宛然初来乍到做错事,就送哀家这里来了,我对外说宛然是我招来的,这样他们就不敢造次了,宛然是个可心的姑娘,我很喜欢,有空可以经常入宫陪我。”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前几句是对皇上说的,到后面就是拍着顾宛然的手,态度极其亲近。 不管是顾宛然从神态,亦或是对一些事情的见解,都对极了太后的胃口,可能也有爱屋及乌的心里,总之对顾宛然喜爱非常。 小皇帝笑着应承太后的话,心中暗自想,宁良候果真狡猾! 顾青初来的时候,小皇帝正和太后说着话,视线飘到顾宛然身上的那刻,恰巧被进来的顾青初瞧见了。 太后知道今日顾青初参加完白日仪式就过来,所以吩咐身边嬷嬷,顾姑娘来不用通传直接进来即可,可见对其多么信宠。 小皇帝看到顾青初笑容有些复杂,他怎么觉得宁良候身上的气息和表哥越来越像了…… 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极了刚才在御书房是表哥看向自己的一眼。 “太后,篮子准备好了。”默默跟在顾青初身后进来禀报着。 顾宛然答应太后给她泡鲜花茶,只是这花采摘要手法和方式,别人摘下来的味道不对,所以太后吩咐下人准备花篮,让顾宛然拿着篮子去外面小花园里随便摘。 顾宛然去采花了,皇上的心思也有些飞了,顾青初看在眼中,心里有了数。小皇帝对顾宛然有着一分喜欢,有没有其余的利用心思还要再看。 正和太后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嬷嬷进来神色紧张道:“太后娘娘,珍妃娘娘和宛然小姐在外面打起来了!” 第八十二章 珍妃的滑铁卢 花园里, 珍妃发丝凌乱,满脸怒气的摘着头上的枝叶花瓣,顾宛然一脸倔强地站在旁边,被两个丫鬟按住胳膊控制住。 “你给我老实点,别乱动。” “消停会儿,待会有你罪受的。” 顾青初一进小花园听到的便是这两句话,走到两位丫鬟跟前,二话没说直接一人踹了一脚,两个丫鬟哎呦哎呦的摔倒在地,顾青初将顾宛然拉到身后护住。 见了顾青初,顾宛然悄然红了眼眶,她家老祖宗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护着她的。 珍妃大惊失色,怒视顾青初,皇宫里还有谁敢打她的人? 正欲斥责,看到太后被搀扶着走过来,珍妃连忙福身请安:“见过太后娘娘。” 起身后又瞧见后面的皇帝,珍妃脸色僵了僵,视线扫了眼旁边的顾宛然,眼神中带丝怒意。 吸了口气接着请了圣安。 “来人,将这两个丫鬟拉去浣衣局,在永宁宫耀武扬威,对哀家的客人动手,真是好大的胆子。”太后没有追究顾青初动手,对两个丫鬟先说了责罚。 珍妃脸色难看,太后向来在后宫给她一分面子,自己的丫鬟连解释的话都没有便被发落了,连奴才都护不住,她还有何脸面? “太后,她们是为了护主,那小贱蹄子先对我动手的,我……”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院内不仅是顾青初珍妃几人,还有其余的朝廷命妇,她们赶来永宁宫请安,恰巧看到了这场闹剧。 位置正好走到院子中央,她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珍妃娘娘没有开口让她们避一避,太后娘娘出来后也没有管她们,各个秉住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这一声巴掌响起,有的年轻命妇没有忍住惊呼了一声。 挨了一巴掌的珍妃整个人呆住了,听见她人的惊呼才反应自己被打了,大庭广众被狠狠抽了一耳光。 “小小年纪,污言秽语,你父亲罗昕文是这么教你的?”顾青初毫不留情的训斥着,眼神鄙夷带着瞧不上。 珍妃娘娘一股气冲到了脑瓜顶,她何曾被人这样落下面子过? 珍妃原名罗蓉,她父亲罗昕文是驻守边境的猛将,为朝廷立下汗毛功劳,又一次击退敌人战胜后,先帝问罗昕文想要什么。 他提出了想要女儿嫁给当时还是五皇子的小皇帝,罗蓉爱慕五皇子是整个儿盛京都知道的事情,就这样罗蓉入了皇子府当侧妃,三皇子登基后封为珍妃。 如今罗昕文在边境手握二十万大军,在各种事情上为小皇帝撑了很多次腰,是小皇帝的后盾,故此小皇帝对珍妃宽容些。 小皇帝不常来后宫,但看在罗昕文的面子上,会时不时去珍妃宫中坐一坐,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就成了珍妃是宠妃,皇上喜爱非常的消息。 其实皇上很不喜珍妃咋咋呼呼的性格。 他更喜欢顾宛然这样的女子。 太后也是看在罗昕文的面子上,才待珍妃多份宽容,可今日看来,怕是让对方有些无法无天了。 “珍妃,你为何对宛然姑娘动手。”太后询问。 珍妃梗着脸,不说话。 她想让下人去将带着面巾女子的脸撕烂,但这里是永宁宫,她再如何也不能这般放肆,且太后显然更加护着那个人! “你说。”太后斜睨了一眼守门口的嬷嬷。 嬷嬷跪地应是,然后分毫不差的将事情一一说了清楚。 小花园花的品种很多,顾宛然要找的花有三种,一时看不到便让嬷嬷帮忙。 “宛然小姐,玫瑰在这里。”嬷嬷指着中间的位置说着。 这句话让路过的珍妃听到了,她走上前道:“你是顾宛然。” 说话间目光上下打量,像是估摸一件物品值多少钱的眼神,让人感觉受到了冒犯。 这里是皇宫和外头不一样,顾宛然忍了忍脾气道:“见过珍妃娘娘,我叫顾宛然。” 刚刚听见身边嬷嬷清安,所以顾宛然知道对方的身份。 “顾宛然?顾家怎么出现了你这么一个贱人,什么时候勾引的皇上?你这贪慕虚荣,爱慕权势的女子我见多了,我告诉你,有我在的一天……” 突然的辱骂让顾宛然愣了神,同时她瞧见了走进来的其余命妇们,她们都听到了。 接下来珍妃说的更加过分,俨然把顾宛然说成了勾引皇上的卑贱女子,言语中还捎带上了宁良候。 “是不是宁良候教的你?你们顾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就是这么一句话,顾宛然怒了,将手中的花篮丢到了珍妃娘娘的身上,随之被珍妃的丫鬟控制住了手脚。 然后便是顾青初出来看到的那一幕。 嬷嬷讲完后,空气凝固了。 珍妃脸色不算好,她欺负顾宛然是为了给自己出口气,她无意间知道了皇上单独给顾宛然发了一张帖子,又听下人谈起,说宁良候大概会让家中女眷进宫,以此巩固自己的地位。 女学比赛上出风头的顾宛然她有听说,正是顾家的女子,她便理所当然的认为,顾问然是宁良候找来勾引皇上的。 她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当着命妇们的面羞辱她,让她抬不起头,在她面前永远矮了一截! 可眼下,这个情形对她非常不利。 ——啪啪啪 顾青初听完二话不说,又给了珍妃三个巴掌。 再次挨打珍妃忍不住了,抬起手要去抓顾青初,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冲的,身边三四个嬷嬷没有拦住,让她到了顾青初面前。 满脸愤恨的珍妃用力一推,顾青初往后倒去,怀中的玉佩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两半,顾青初一个转身立定,人没有摔倒。 “放肆!”太后怒视着珍妃,想也知道这声放肆是对谁说的。 珍妃满脸委屈,她可是挨了三巴掌!指着顾青初大声道:“她殴打后妃,该打入大牢!” 珍妃的脸已经肿了起来,顾青初下手没留情,因为红肿,她说话都有些不太清晰了。 顾青初眼中划过一抹精光,扯了扯嘴角:“珍妃你大胆!” 说着,蹲在地上捡起玉佩道:“这玉佩乃先皇所赐的龙鳞佩。” 顾青初特意没有躲开,甚至还用小石子打了几位嬷嬷的穴位,让她们拦不住珍妃,就是为了摔一下这枚玉佩。 听到龙鳞佩三个字,在后面悠哉看戏的小皇帝迅速看向顾青初手上的玉佩,眼神猛地锐利起来,就连太后听了也没忍住脸色发白。 第八十三章 宁良候的偏宠 先皇当年有多看重宁良候,在对方守住午阳门后,钦赐龙鳞佩。 龙鳞佩可调令五千御林军,在皇上受到危险的时候听候差遣,高于一切指令,以保护圣上安危为首。 从这里,是宁良候圣宠的开始。 龙鳞佩在,众将听令,龙鳞佩无,皇令不存。 当年传言龙鳞玉佩已被先皇收回,先皇也隐晦表达出玉佩在他那里,所以在宁良候离京后,众人没将龙鳞佩当做一回儿事。 现下顾青初拿出龙鳞佩,众人无人不色变。 龙鳞佩是一柄双刃剑,运用得当是皇权的最后一丝保障,若是有心人利用,则是压倒皇权的最后一颗稻草。 顾青初完全可以将龙鳞佩藏起来,当做自己的最后退路,但她没有。 小皇帝神色微动,看向顾青初的眼色变了变。 龙鳞佩是顾青初向小皇帝表示衷心的最后一步,本想在宫宴后呈上,眼下遇到了珍妃闹事,她脑子立马闪过想法,让珍妃背了一口承担不起的大锅。 “龙鳞玉佩约同兵符,毁损兵符者,受腰斩之刑,夷父三族,母三族。珍妃你可知罪。” 顾青初一道低叱,珍妃手都在抖,这一句话直挺挺冲进她心里,她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了。 眼神越来越涣散的珍妃,身体一软晕了过去,种种砸在地上额头青肿一大块,除了那两个被顾青初踹了一脚的小丫鬟去扶了,其余没人敢动。 龙鳞佩乃未经雕刻的天然玉石,浑然天成似龙鳞纹路,世间只有一块,它不仅是兵权的象征,还代表着拿着龙鳞佩可以无阻进出宫门。 如今,龙鳞佩碎了。 “来人,将各位夫人带到偏厅休息。”太后出来稳着局面。 人都散去,太后皇上,顾青初顾宛然四人进了太后的寝宫,至于珍妃,被两位老嬷嬷拖着进了屋子里。 顾青初拿起桌上的茶盖,对着珍妃手腕处的某个穴位狠狠地按下,珍妃痛唔醒来。 “如今盛世安稳,臣便想将龙鳞纹呈给圣上,只是没想到发生意外,还请圣上惩罚。”顾青初没有落座,拱了拱手请罪。 醒来的珍妃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哭着道:“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您开恩。” 珍妃真的知道怕了,毁坏龙鳞佩这一事,她爹听了或许都不会保她。 “宁良候请坐,此事错不在你,何罪之有。”皇上无视顾青初率先动手的行为,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 他明白顾青初的示好,自然要应承。 龙鳞佩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毁了更好。 “珍妃,你心口胡说,毁了圣物可知罪。”安抚了宁良候,皇上向珍妃问责。 珍妃不敢否认,用力磕头晕倒时的红肿处血肉模糊一片,顾青初那句夷父三族,母三族那句话,现在还在她的脑中嗡嗡作响。 她害怕。 “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向来在后宫跋扈的珍妃,此刻像个发鬓散乱,好似乞讨的疯婆子。 皇上和太后对视一眼,而后沉思状道:“宁良候如何看?” 顾青初当然知道处死珍妃不现实,罗昕文驻守边境唯一的女儿不可能是惨死的下场。 “珍妃娘娘不是有心,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顾青初话语未说完,意思很明显,她不会揪着不放,但也不可能让珍妃将这事轻易翻篇。 今儿这事她也算表个态,在院子里各大命妇也都看着呢。 欺负她顾家人,就算是皇上盛宠的珍妃,也得自毁一千。 轻拿轻放不可能。 最后的惩罚是珍妃被罚禁足半年,降为贵人,因犯上之罪,品行不堪,永远不可养育子嗣。 要命的惩罚是后面,入了后宫一辈子不能生育,这是拿她未来孩子的名,换珍妃现在的命。 顾青初很满意,珍妃不愿意,还没等开口,太后说话了:“珍妃,适可而止,如果你想,哀家立刻劝皇上改了主意,以后大夏的官场,再没你罗武两家人,这样你就满意了?” 父家罗氏三族,母家武氏三族。真按照罪状来,谁也跑不掉。 珍妃默然,眼中满是泪水的跪地叩首:“臣妾领旨。” 离开永宁宫的珍妃,背影佝偻,凌乱的发丝竟生有几根白发,蹒跚的脚步,呆滞的目光和来时高扬下巴的傲然明艳判若两人。 珍妃离开,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顾青初瞧了瞧顾宛然,开口道:“关于珍妃娘娘所说侮辱我家宛然的话,还请太后和娘娘帮忙澄清一二。” 太后正要应是,皇上开口道:“宁良候,此事乃珍妃糊涂,但朕对宛然姑娘的确欣赏至极,让宛然姑娘受了如此委屈朕甚是内疚,话已经传了出去,再如何澄清影响已然造成,朕有意让宛然姑娘进宫,封为瑾妃,不知宁良候意下如何?” 听闻皇上如此说,太后没由得多看了自己儿子两眼,她以为珍妃是嫉妒乱说,看来是珍妃发现了苗头。 随即眉头微皱,太后的第一反应不是皇上喜欢人家姑娘,而是对怀疑自家儿子是否要利用顾宛然达到何等的目的。 她不想让这么一个可人的姑娘,陷入后宫的争斗里,重蹈她当年的覆辙,如今她是熬了过来,而后宫中没熬出的,根本数不清。 顾青初看向顾宛然,事实的确如皇上所说,即便太后和皇上帮忙澄清又如何,宛然的名声经过珍妃的嘴已经毁掉了。 这些命妇面上不会讨论,心里会犯嘀咕,她们不会找宛然这样和皇上有传闻的姑娘当媳妇。 能进宫参加拜日祭祀的都是有身份的妇人,这些人断了,那么以后宛然只能低嫁了。 “回皇上,可否让臣考虑一下,明日回复您?”顾青初回到,她回去要问问顾宛然的想法。 顾青初的话音刚落,在她身侧的顾宛然跪在地上道:“老祖宗,皇上,臣女愿意。” 皇上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很快又隐去,随即眼神从顾宛然身上移开,看向顾青初,太后亦是。 第八十四章 中秋宫宴开始 顾宛然的选择,顾青初早有预料。 在顾宛然做出要进宫的选择后,便有了往上走的心思,曾在后宫待过的顾青初并不认为这里是个好地方。 今日将顾宛然送到太后宫中,反将小皇帝一军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让顾宛然能够看清宫中形式。 太后宫中必然有很多后妃来请安,皇宫内众多女子争一个男子的宠爱,可想各自都会用什么手段。 没有人会是善茬,再平淡如菊的性子,到最后也不得不掺和其中,没人能置身事外,你不算计别人,不代表他人不招惹你。 顾青初相信今天足够让顾宛然看出后宫的暗涌,灭了自己的心思。 顾家后宫有妃的确好处良多,但她不至于要牺牲女子来成全全族的荣耀。 谁知出现了珍妃的茬子,反倒让皇上将这事提到了明面上,她此刻只能做出个决定,反观顾宛然决然的姿态。 顾青初心里叹了一口气,垂眸拱手行礼道:“既然宛然愿意,臣尊重她的意见,接下来全凭皇上做主。” 小皇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明日朕会拟旨,让宛然半个月后进宫。” 事情算是说定了,太后身份不同,也不好劝阻。 待解决完眼前的事情,皇上离开,屋子内只剩下太后,顾青初和顾宛然三人后。 太后招了招手让顾宛然坐到她身侧道:“宛然,你真心愿意进宫?” 顾宛然眉眼低顺,有些害羞似的小声说:“太后娘娘,臣女心悦皇上,在斗才比赛时,便已……” 后面的话顾宛然没好意思说,太后了然,罢了,既然自己愿意,她在劝说什么,反倒惹了烦。 太后不知道,她的儿子在门口听到了俩人的对话,小皇帝本折返回来是为了取落下的扇子,意外听到这番话。 心情甚悦,怕自己贸然进去让顾宛然发羞,便又离开了,稍晚让身边太监再来取也可。 皇上的折返顾宛然看到了,门口的皇冠影子是只有皇上才带的,故有此一说。 顾青初耳朵尖,听着明显比来时更加轻快的脚步,心中有了计较,或许她该担心的是小皇帝才是? 龙鳞佩之事,很快从后宫传到了前朝,珍妃的惩罚和宛然入宫一事暂时还未宣扬开来,众人只是惊讶于龙鳞纹居然在顾青手中。 感叹先帝对宁良候的宠信。 当年先帝明显是为了护着宁良候,即便是宁良候中毒昏迷,仍旧放心的将龙鳞佩放在她那里。 晚宴前夕,处置珍妃的圣旨发布,众人知道了打碎龙鳞佩后珍妃的下场。 当朝宠妃就这样没落了。 不可孕育子嗣,这项圣旨和将人打入冷宫无异。 据传在太后院中,宁良候动手打了珍妃,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这是怎样的猖獗! 饶是这般她仍可以全身而退,且珍妃下场凄惨,宁良候到底是怎样的手段,能让两任皇帝如此放任她? 朝中众人不解,在宴席上看向她的目光都隐晦的带着一抹探究。 来到晚宴,顾青初跟着带路太监坐在前排,她落座大概一刻钟左右,元锦沛姗姗而来。 俩人一桌,身邻而坐。 顾青初看了眼身旁的元锦沛,这人从拜日祭祀结束后,便没见到人影了。 这次的宫宴元锦沛主动请命负责安全保护,现在巡逻的侍卫都是天卫司的人。因此大臣们说话各个都十分小心。 深怕那句话被天卫司的人听了去,到时候秋后算账。 “珍妃的父亲罗昕文是个爱女如命的人,对珍妃犯的错他会认,同时也会敌视迁怒你,罗昕文虽是武将,却是个笑面虎,很记仇,你以后遇到了要小心。” 元锦沛突然开口,永宁宫发生的事情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开口提点几句。 罗昕文绝对会记恨顾青初,当面或许表现大度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背地里手段层出不穷。 当年元锦沛和其共事,所以比较了解对方。 “明白,多谢元大人提醒。”顾青初举杯致谢。 这时,皇上到了。 坐在案前的大臣纷纷起身,行礼跪地呼皇上万岁。 顾青初没有跪地,在这种场合下,行了卧礼,看起来并不出格。 小皇帝上了高台,讲了几句赐福之言,然后宣布中秋赏月宫宴开始,各项节目也开始表演。 台下的戏班子早已经准备多时,每年的中秋宫宴第一个表演的都是大好江河,算是一种美好寓意。 小皇帝话音刚落,戏班子紧接着动了起来表演节目。 中秋宫宴正式开始了。 变故发生的极快,戏才开场三句,戏台子便瞬间炸裂,唱戏的众人撕掉外面穿着的郗,舞台柱子处抽出长刀,一起向着皇上砍去。 这伙人才前行数米,便被从天而降的天卫司擒主了。 整个过程几分不到,从刺客出现,众大臣兵荒马乱,躲桌子底下的在桌子地上,藏柱子后面的,拉身后宫女太监挡在身前的丑态毕出。 其余皇上,元锦沛宁良候何中堂等人,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发现刺客都被制服了后,反应过来的大臣们悻悻坐回座位,脸上有些尴尬。 大理寺正坐在那里也没有动,但脸色瞧着有些难看,因为他发现自己领着手下和天卫司差的不是一行半点。 刚才天卫司侍卫行动配合迅速又默契,他自问大理寺的侍卫做不到这样。 到时候场合会更乱,绝对没有现在控制的稳。 这些刺客被擒住,槽牙处含了药,当即服毒自尽了,无一活口。 影四走到元锦沛身边耳语,顾青初听了个正着,这些人中并没有国师那一行人。 “贼人已尽数诛尽” “无碍,继续。” 元锦沛汇报着,小皇帝挥挥手,面不改色让宴会继续进行。 “南蛮国师那行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不出现,只是酝酿着后面更大的计谋,顾青初如此想。 元锦沛点头,道:“皇宫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们有命来,无命回。” 坐在不远处的廉郡王见俩人耳语,顾青初虽戴了面巾,但俩人气质看起来便是郎才女貌的般配,再瞧自己,望了望酒中的倒影,廉郡王脸上闪过苦笑。 他已经不是当年了。 “父王,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张管家找的神医昨日已经进府了。”朝阳郡主有些担忧的看着廉郡王,她发现父王面色越来越虚弱了。 “张神医?”廉郡王眉头微皱,昨日他没有回府,在巷外宅子住的。 “是呢,张神医身边跟着六个小学徒,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朝阳郡主回着。 廉郡王神色猛地一变,张管家是那边的人,他带回府的不可能是来看病的神医,别有预谋。 吩咐身边的太监去传话,然后起身离了席,另一头顾青初收到了廉郡王让小太监传来的消息,同样退了出来。 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元锦沛,脸色不虞。 廉郡王当真是贼心不死! 第八十五章 你斟酒我剥蟹 眼看着顾青初的裙摆,一个转弯消失在夜色中,元锦沛没坐住,起身跟了去。 廉郡王有问题,他要盯着。 假山后,廉郡王和顾青初坐在皇宫凉亭内,举办宴会的地方是前庭宫,占整个皇宫的三分之一,除开宴会的地方,很多空余凉亭,流水假山景色别致。 不光是顾青初廉郡王,其余在宴会上久坐出来透气或如厕的比比皆是。 俩人退席不算突兀,众人都知道廉郡王和宁良候曾经是旧友,坐在凉亭光明正大的谈天并不惹眼。 元锦沛赶来看到俩人明面的坐在那里,抿抿嘴绕过假山,他记得那里有个空隙,可以清楚的听到凉亭内的谈话。 放轻呼吸,轻提脚步,元锦沛小心的走到了假山之后。 “张管家是那边的人,你要小心,他和皇宫内的太监副总管是干亲。”廉郡王说了府中住有外人的情况。 这些日子官兵们日夜巡逻,盘查来京陌生之人,唯独一些皇亲国戚会略过,廉郡王便是其一。 怪不得那些人一直找不到消息,原来是躲进了廉郡王府,在那之前,张管家定然将对方安排了个缜密的地方。 廉郡王京中府邸一直是张管家在打理。 南蛮国师等人的目的是刺伤皇帝,现在他们或许已经藏匿其中,准备致命一击。 在凉亭不便久待,俩人说完事准备离开之际,廉郡王开口提到了元锦沛:“元大人他为人深沉,切记小心。” 其实今日的事不必找顾青初当面谈,传个字条即可,但廉郡王想多见一见顾青初,和她说说话。 他可能……以后没有机会了。 元锦沛虽然他不太了解,但从传闻中来看,那位并不是一个好性格的人,和他在一条船上,无疑是与虎谋皮。 “好。”顾青初应着,然后快步回了晚宴上,她怕突发事故,真有刺客自己也能帮忙。 顾青初回到宴会之前,元锦沛便先一步赶回来了。 廉郡王劝顾青初离他远些,元锦沛想起了那位当街拦轿子的大人,心中冷哼,这帮人真是太天真了。 他和顾青初的关系,不是顾青初想要远些就能远的。 元锦沛眸光暗涌,拿起酒壶给顾青初酌酒,顾宛然坐在顾青初身后的小案,她明眼看到元大人给自己老祖宗倒酒时,旁边两侧官员的表情。 这是什么需要吃惊的事情吗? 当然吃惊,元大人什么时候给别人端茶递水过?更别提餐桌上倒酒这种我敬你的姿态了。 先皇先后,太后,皇上,如今又多出一个元阎王,宁良候这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大多朝臣都是新晋官员,三十年前并不在朝堂任职,他们对宁良候了解甚少,多数都是道听途说,如今亲眼所见,当真是既佩服又好奇。 “多谢。”元锦沛的举动,惹得顾青初多看了两眼,这人突然这般亲近似的作甚? “顾姑娘觉得元某是什么样的人?” 元锦沛突然发问让顾青初傻眼,这是什么场合?元锦沛突然和她话上家常了? “自身人中龙凤,文武双全的才俊。”顾青初夸赞的话毫不吝啬说出口。 元锦沛莞尔一笑,凑近道:“当真?顾姑娘不觉得我手段狠辣,性子阴沉不讨喜?” 顾青初挪了挪身子干笑两声道:“面对敌人手段狠辣是有点,关于性子千人千面,元大人在我这里自然没有不讨喜。” 如此正式的场合,元锦沛不关心刺客问题,和她纠缠这些讨论做什么?顾青初不明白,接着发现元锦沛的视线放在了不远处廉郡王的身上。 瞬间明白了,自己和廉郡王的谈话一定是让他知道了。 顾青初没忍住吐槽,天卫司真是无孔不入! “顾姑娘,咱们的感情,你我最了解,旁人的话都不值得听对不对?”元锦沛笑眯眯话语轻柔。 “对。”顾青初坚定地点头。 她怕自己否认,这位爷直接不分场合闹起来。 和元锦沛相处这些时日,顾青初深刻发现了一点,他是最无惧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规矩在他眼中就是用来打破的。 所以顾青初只想先稳住对方。 “元大人,我来。”顾青初按住元锦沛的手腕,从他手中接过螃蟹道:“元大人帮我斟酒,我帮大人剥螃蟹可好。” 侧着脸庞,顾青初因饮酒微红的眼尾轻挑,带着盈盈的笑意,月光下眼波惑人。 元锦沛心猛地失跳了两下,突然忘了自己刚才计较的是什么了,手腕上还残留着那抹触感的温度,女子是水做的,难怪指腹那般柔软。 轻嗯了一声,元锦沛算是应了顾青初的话。 见身边人安静下来,眼神也没那么凌厉了,低垂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酒杯不知想着什么,顾青初松了口气。 元锦沛的脾气,真怕他找廉郡王算账。 顾青初爱吃螃蟹,所以非常擅长剥螃蟹,不多时,一整个螃蟹空空的蟹壳摆在一旁,满碟子的蟹肉出现在了元锦沛的面前。 “蟹肥鲜美,元大人快尝尝。” 说话间顾青初眉眼舒展,即便只露出眼睛,也能感受到说话时的温柔,如春风拂面般的舒适。 偷瞄这边的大臣心中感叹,宁良候会做人啊! 看看人家,主动给元大人剥螃蟹,做着溜须之事,却丝毫感受不到谄媚的态度,只让人觉得亲近,换到他们是元大人的位置,也会觉得心情舒畅? 传言宁良候打仗时擅长使用心理战术,常常将南蛮的队伍用兵策略摸得准准的,如今来看,宁良候人心也抓得准! 智商超群,为人处世又精明,这样的宁良候,真是可怕,特别是对方现在待在了元阎王的船上。 思及此,其余人不敢再窥视,就算视线扫到那边也是快速的移开。 那桌上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不好惹。 一柔一刚凑到一起,当真是让人感到惶恐。 宫宴进行的非常顺利,顾青初想象中的糟乱景象没有发生,南蛮国师一行人没有出现。 宫宴结束后,各国使臣离京,盛京便会又恢复以往的严查,全盛京上下包括各大人、王爷等府邸都不会放过。 届时他们藏无可藏,现在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顾青初观察着四周,小心警惕着,现在极有可能是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八十六章 又提了似梦果 手中捏着公主传递给她的纸条,顾青初一路走到宁喜宫。 公主院落大门口的灯笼亮着,大门紧锁,敲了两下并没有人应声,顾青初翻身跃墙落入院内。 院落内一片漆黑,挂着的小灯笼全部灭了下来,没有走动的下人,安静极了。 顾青初环顾四周,小心的依靠在墙面,她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宁良候你过来。” 突然一旁的屋子灯光亮起,里面传来的公主的声音。 顾青初眉头皱起,收起了来时随意的心思,这里有问题。 不待回应公主的话,顾青初正欲跃起翻身离开这里,突然从屋内飞来一道暗器,顾青初闪身躲在一旁树后。 “宁良候真是敏锐啊。”一道熟悉的声音想起,南蛮国师穿着一身太监服饰步履悠哉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一同出来的还有救他离开的那伙人,公主被他们挟持住,匕首横在她的脖间,沁出一道血痕。 顾青初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对方人数众多,却也不敢和她缠斗,引起外面巡逻的天卫司警觉,一个都别想跑。 “你若是离开,我们必将暴露,就算是也要拉上大夏的公主一起死,所以宁良候如何选择?”南蛮国师乐呵呵地问着。 运筹帷幄的笑脸眉眼间带着诡异,让人止不住厌恶发寒。 “你们想如何?”顾青初从树后并未走出来,她用余光观察着这一行人,屋内不知,现在院落中有六名,每个都是练家子。 南蛮国师一步步朝着顾青初的方向走来,边走边说:“宁良候只要乖乖听话,不暴露我们的行踪,自然不会伤你。” 话是这么说,顾青初可不认为自己束手就擒,对方会放过她,顾青初丝毫不怀疑南蛮国师对自己深入骨髓的恨。 “好,只要你们不伤害公主,我听你们指示。” 乐安公主眼角含泪,从小生活在宫中的她娇生惯养,什么时候受过现在的罪,这辈子身上的伤口都没有脖间的这块重。 她知道宁良候并不喜欢自己,她也不喜欢宁良候,特别对方明明看起来很年轻,最总是一副长辈姿态,不与她计较的样子,十分讨厌。 从宴会回到自己的院落被绑后,她根本没指望宁良候会救自己,她虽然天真却不傻,这帮亡命之徒的话根本不可信。 留下来后命都不是自己的。 她要死了。 乐安公主没报一丝希望,结果却听到了宁良候为了她的命而答应留下来的话,一颗滚圆的泪水从眼中滴落。 她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很想哭,和原本计划对宁良候要做的事情,产生了羞愧的心思。 顾青初没有那么伟大,为了她人安危不顾自己性命的事情,说实话这不是她的性格。 之所以会答应下来,完全是因为她在围墙的另一面看到了元锦沛的影子。 元锦沛跟过来她就放心多了。 此刻顾青初忍不住内心双标起来,无孔不入的天卫司就是靠谱! 元锦沛过来并非听到了天卫司的消息,是他发现顾青初又离席了,扭头发现廉郡王人也不在,俩人没准又是密谋什么事情去了。 他当然要知道,这关乎到圣上安危。 在回到席位前,元锦沛已经吩咐天卫司两名侍卫去廉郡王府探底,看看张管家和所谓神医怎么回事。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俩人的接触自然不能落下。 与此想着,元锦沛便心安理得的尾随顾青初来到了喜宁宫。 从而发现了南蛮国师一伙人,他一直没露面,也是想看看这些人会不会暴露更多的消息。 天卫司的人仅仅是在宴会的院落巡视,并没有进行全宫上下的,所以乐安公主院落内藏了贼人,自然无法发现。 如果不是这些人现在暴露出来,宫宴结束后,元锦沛自会请命进行皇宫内大搜查,确保不会有一丝风险。 顾青初从树后走出来,站在南蛮国师面前仰着下巴道:“我愿为公主的安危妥协,你们最好不要太过分,否则谁也别想好过。” 面对弱势,顾青初仍然撂出一番狠话,且这话让众人明显心生忌惮。 宁良候何许人,战场垂危之际仍能马下斩杀猛将的狠人,无人知道她最后一手留在哪里。眼下他们只要稳住她即可,最终的目的是刺杀皇上,这才是要事。 几息间,南蛮国师权衡利弊,消了要折辱人的心思。 只是心中仍有不甘,好容易人落在他手了,却丝毫惹不得。 “不知宁良候可收到了我送的礼,南蛮似梦果的功效非常真实,宁良候感受到了吗?”南蛮国师存了恶心宁良候的心思。 不能动手,还不能动嘴吗?故意提起此事就是要搞顾青初的心理。 可是等了又等,南蛮国师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见到的脸色,顾青初淡然之相变都没变。 如果南蛮国师能够发现右侧围墙的人,那么他大概会从元锦沛的脸上看到些许变化。元锦沛耳根发热,万万没想到南蛮国师会提起似梦果之事, “南蛮似梦果,那是什么?破庙时国师撒的粉末?到底是年纪大了,撒的有失准头,你没发现都落在了地上吗?”顾青初话语带着嘲笑。 当时南蛮国师撒了一手,头都没来得及回便被救他的人夹着离开了。当时狼狈的模样惹人发笑。 “哦,国师可能看不到,毕竟被夹在臂膀下,面冲着地,眼睛翻不过上头来。”顾青初明晃晃的嘲笑着南蛮国师的丑态。 向来注意仪容的南蛮国师,嘴巴抿得死死的,他所有丢脸的时刻,追根究底都是因为宁良候! “宁良候嘴巴厉害,我说不过你,好自为之。”南蛮国师甩了甩袖子回了屋内。 一侧的斗篷人伸手喂给了乐安公主一枚药丸道:“若宁良候听话,公主无忧,反之……” 说着,将俩人关进了一间屋子里,门口派了俩人守着。 公主泪眼涟涟,小心摸着自己的伤口嘟囔道:“要你听话不应该让你吃毒药吗,为什么喂给我……” 随即抽了抽鼻涕,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谢宁良候搭救。” “不给我吃是因为他们知道,南蛮毒药对我无用,至于搭救,能活着过了今晚再说。” 顾青初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南蛮国师的毒她都研究透透的了,特别是中了红颜醉之后,一般的毒药对她根本不管用。 抬眼看了看顶棚的通风口处,顾青初摸了摸下巴,接下来看元锦沛的了。 第八十七章 俩人传了绯闻 关押二人的屋子是丫鬟住的下人房,乐安公主拿起铜镜到窗口借着月光看自己脖子的伤处。 血不流了,脖间阵阵刺痛让乐安公主有些眼晕,泥泞的血迹让伤口显得狰狞极了,她想哭,但屋子里顾青初在,她强忍着泪意,不能丢了公主的面子。 “你找我来是有何事要说?”顾青初突然开口,险些让乐安摔掉了手中的镜子。 回过头打量着顾青初,对方手依靠在桌子上,另一只手端着茶杯,下人的劣质凉茶与瓷碗,让她这么一拿,好似琼浆玉露与琉璃盏般精贵。 乐安不得不承认,宁良候身上有股脱俗的气质,是即便遮住了容颜,也挡不住的魅力。 “不管如何,今日你也算救了我,那事我不会与外人说。”乐安公主一副饶了你的口气,说完撅了撅嘴,她说到做到! 顾青初来了兴趣,放下手中茶杯坐直身子道:“不妨说说?那事是指什么?” 乐安公主脸猛然变得发红,在屋子里来回走两步,深吸一口道:“我知道你和表哥之间的关系,你们来的路上就已经在一起了,你们是……情人。” 到后面乐安公主找了个不褒不贬的词语。 顾青初眉头一跳,她庆幸自己没有喝着茶水,不然此刻一定喷了出来,她以为乐安公主会说些什么私密事情,亦或是关于君子枯之毒。 结果冒出了一句她和元锦沛的桃色绯闻? “你从哪里听来这等子虚乌有之事!”顾青初一脸义正言辞。 元锦沛不要名声,她可是要的! 乐安公主见顾青初变得正色严肃的表情,吓得一愣,往后退了退道:“我让侍卫去调查的。” “你们明明在路上打情骂俏,你用顾五姑娘的身份和表哥他、他……” 乐安公主羞愤地说不出话来。 顾青初:…… 她只用五姑娘的身份教训过郭太守,是怎么传出来她和元锦沛打情骂俏的? 顾青初揉了揉太阳穴道:“侍卫打听的话皆是民众口言,百姓最爱听那些闲扯的故事,你若以此当真,简直愚蠢。” 啪地拍了下桌子,让乐安公主吓了一跳。 用手偷偷顺着胸口,这宁良候发起火来,怎么跟表哥似的,她有点怕。 “那可能就是误会。”乐安公主吞了吞口水,干巴巴说了一句。 “你要我来说的就是这事?”顾青初继续问道。 乐安点头,她是想将人叫来骂她一顿,然后威胁对方若是不和表哥断了关系,就将此事宣扬出去,让大夏上下看看宁良候是什么样的人。 无论是宁良候的名声,亦或是女儿家的颜面,顾青初只能妥协。 计划的时候乐安公主想的很好,谁知道她的宫中混入了贼人,这也就罢了,眼下她更是被顾青初的气场压制的死死的。 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乐安公主欲哭无泪。 顾青初想自己可能高估了乐安公主,以为对方从小生活在后宫中,不该那么天真。 实际上太后将这个女儿保护的很好,并未让她参与到阴私之事,这也让顾青初的兴致消了不少,她以为乐安公主会给自己个惊喜。 结果只是小女孩心思,争风吃醋罢了。 ——嘎达嘎达 房檐上突然传来人来回走动的声音,顾青初示意乐安躲在角落不要动,她隐匿于门侧柱子处不动。 踩着瓦片的声音极轻,脚步来看不止一人,紧接着两声闷哼,门口看管顾青初的人倒在地上。 “有人!” 紧接着听到斗篷人沙哑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刀剑碰撞。 大概一刻钟左右,外面安静了下来,大门吱嘎打开,元锦沛站在那里,一只手背在身后,视线扫到一旁的顾青初道:“可有事?” 顾青初摇摇头,她早就发现他了,何必装作刚来的模样。 “表哥!”蹲在桌子下的乐安公主看到元锦沛,立刻窜出来,带着哭腔好不委屈像花蝴蝶一般,翩翩奔向元锦沛的怀里。 好一出英雄救美。 可惜英雄不解风情。 一柄剑抵在乐安公主的手臂处,元锦沛冷冷道:“有血,不要蹭在我身上。” 乐安公主委屈的憋憋嘴,表哥的洁癖越来越严重了,这个时候安慰一下自己都不行。 顾青初想,元锦沛这个性子,大概要注孤生了。 “跟我来。” 元锦沛这句话是对着顾青初说得,乐安公主想跟上,被影一拦住道:“公主,我们大人办案不喜旁人在,而且太后娘娘也在找您。” 乐安跺跺脚,看到顾青初和元锦沛并排走心口发酸,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找太后了。 跟着顾青初来到主院,南蛮国师,斗篷人等被系数擒主,几人乖乖被卸了胳膊绑在柱子上。 顾青初上前仔细打量,心中奇怪这些人如此简单便被抓到了? 仔细打量着昏倒的南蛮国师,是他本人没错,一个个的仔细看着,到最后面的斗篷人,顾青初神色一凛道:“元大人,这个人不对劲。” 她记得斗篷人包裹个严实,唯一看到对方肌肤的瞬间,便是其走过来扬手喂乐安公主毒药丸的时候,手腕处有明显的烧伤。 这个人体型和斗篷人一样,但手腕肌肤光滑,绝对不是一个人! “天卫司包围网确定无人逃出,除非有暗道。”元锦沛目光微凝,挥手让天卫司的人一一检查。 最后真在公主书房的书桌后面发现了通往宫宴的密道。 这是一处连乐安本人都不知道的密道,元锦沛今日也是第一次发现,乐安不爱读书,书房便是摆设,除了打扫宫女,基本一致空着。 这个密道不是新建的,那个斗篷人是什么身份?她怎么知道这里。 如果不是看公主不常来,所以下人偷懒,书房没有打扫,天卫司侍卫在书中后面发现了灰尘挪动的痕迹,这般隐秘仅半仗宽的暗道,不留意真的很难发现。 斗篷人消失,天卫司更加小心的巡视中秋宫宴现场,生怕出了变故,直到结束,也未有此刻出现。 斗篷人意欲为何,又去了哪里? 在元锦沛准备进行搜宫之际,太后紧急传唤顾青初和元锦沛。 永宁宫出事了。 第八十八章 早朝上的异常 太后密召了顾青初和元锦沛,他们到永宁宫时,表面上永宁宫一切如常。 由着嬷嬷带人进到寝宫内,恰逢乐安公主从里面出来,乐安公主刚包扎好伤口,脸色有些发白。 见到元锦沛来了闷闷不乐的脸表情舒缓了许多,没有了以往的咋呼劲儿,先是对顾青初福了福身子,然后低声道:“表哥,母后好像吓到了,我劝都劝不好。” 元锦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过多说话。 乐安公主瞧着俩人走近寝宫内,抿了抿嘴眼神黯淡了些。 “太后,元大人和宁良候来了。” 太后手捏着帕子擦着眼泪,听见来人了,招招手让身边的嬷嬷扶她起来。 “见过太后。”顾青初刚问候了一声,只见太后拿着桌旁的红色托盘递给了她。 “顾姑娘,你看这个。”太后亲自递过来,可见其重要,顾青初双手接过,掀开后里面只有一张红纸,写着谢谢两个字。 元锦沛凝眉,拿过红纸仔细端详,半晌道:“这纸的纹路与大夏不同,是南蛮之物。” 大夏的造纸术传入南蛮后,南蛮用了本地特有的植物代替原本的木浆,所造出来的纸张纹路纵横交错,两国之间的纸张仔细看便能分辨出来。 “原本这里装的是何物?”顾青初追问。 太后长叹口气,看向元锦沛带有一丝愧疚,摇了摇头道:“这里原本是景王交给哀家的固元参,若是锦沛毒发不治那日,这颗固元参可以保他一命,留口气在。” 只要有口气,就有治愈的希望,这颗固元参太后藏在极为隐秘的角落,谁也不知,今日听嬷嬷说库房有被翻动的痕迹,她连忙去检查这颗参,结果不在了。 顾青初听了陷入沉思,斗篷人进宫实际目的并不是为了刺杀皇帝,那些都是他做出来的障眼法,实际上是为了偷太后这可固元参。 就连南蛮国师都被他利用了。 固元参产自天雾山,稀有珍贵,曾一度被誉为大夏国宝,被传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后在二百年前,因一场地动,天雾山不复存在,固元参便成了传说。 固元参有多珍贵可想而知,就连皇上都不知道固元参,斗篷人从何而知?他又知道乐安公主书房内的地道,好似对皇宫很熟悉。 这个人身份越来越神秘了。 “姑母,丢了便丢了,现在有顾姑娘在,比固元参更挡用。”元锦沛叫着姑母,安慰太后。 虽然这颗固元参和他的生命有关联,但元锦沛的心里一点没有责怪的想法,他的命可以自己挣,固元参没便没了。 太后知道这么个道理,眼下丢了再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是这颗心就是不得劲。侄儿本就为了救自己的儿子中了君子枯,眼下她又弄丢了弟弟交给他给锦沛保命的东西。 “顾姑娘,你一定能治好锦沛的,一定能的,我相信。” 太后喃喃自语似的话语,像是对着顾青初交代,其实是在告诉自己不要灰心。 顾青初瞄了眼顾青初,握住太后的手道:“太后娘娘,您放心,眼下针灸疗法看着是有效果的,一切都在好的方向走。” 说话间顾青初换了下手的姿势,给太后诊脉,怕人上了年纪一是气血攻心,伤了身体。 元锦沛对顾青初的动作看得清楚,眼中闪过一抹柔和。 有了顾青初的话,太后伤心的情绪退去一些,情绪平缓下来不少。 待俩人离开皇宫时,再过两个时辰,便是第二日早朝了。 “斗篷人不是南蛮人。”顾青初很肯定这点。 南蛮人的外貌轮廓十分明显,斗篷人虽然面部围着黑色绵巾,但顾青初看得出来对方无关并没有南蛮人那般立体。 并且对方眼珠是和大夏人一样的眼色。 “南蛮国师今晚我亲自审讯。”元锦沛神情凛冽,这位国师当年害了多少大夏士兵,他要让对方一点点的感受,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青初从元锦沛脸上移开视线,在战场上身经百战她也算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所以身上有杀气正常。 而元锦沛身上,有股比她还浓的杀意和阴郁暗黑之气。 这人若是话本中的人物,妥妥大反派形象。也不对,现在的元锦沛在一些所谓的正义之士眼中,可不就是佞臣。 “我去十八狱,明日早朝,你……小心些。” 元锦沛叮嘱了一句,之前虽然抓到了大理寺的人手,但要求仅是看证据,所以明日大理寺正仍会在早朝上提出此事。 顾青初受怀疑必然会被提起,死的是重臣之子,户部尚书现在没有发难,不代表不重视,大理寺调查的程序肯定要走一道的。 “我知道,你也小心。”顾青初下意识的回复叮嘱一句。 撩开车帘的元锦沛动作一顿,轻轻勾了勾嘴角道:“知道了。” 下了马车的元锦沛目送马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回想起顾青初那句你也小心,元锦沛摸了摸心脏,又跳快了两下。 第二日早朝,大理寺正果不其然的提起了刘子晔死亡之事,并且提到了一些指向凶手是宁良候的蛛丝马迹。 恳求皇上下旨让宁良候接受调查。 小皇帝看向宁良候,发现对方有些心不在焉,视线看的是群臣后方的位置,廉郡王站在那里等待通传。 平日不上朝的廉郡王,今日特意申请来到早朝,说有事禀告。 “此事稍后再议,先让廉郡王进来。”皇上挥挥手,大理寺正默默退了回去。回到列队之前,特意看了一眼宁良候,而后擦了擦额头微微冒出的汗水。 心中嘘出一口气,他太难做了。 顾青初没管大理寺正如何,她瞧着走进来的廉郡王表情凝重,从早朝开始顾青初就注意了廉郡王的脸色异常。 印堂发黑,嘴唇发紫,衣袖下摆的指尖微微颤抖,他在忍受着痛苦。廉郡王今日来早朝要做什么? 顾青初总觉得在早朝开始之前,廉郡王看向自己的那一眼略有深意。 仿佛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和她有莫大的关联一样。 第八十九章 廉郡王的告罪 “皇上,臣有罪。”走到大殿的廉郡王双膝跪地叩首,一句话拉着长音,听着满是忏悔的萧瑟之意。 “廉郡王何罪之有?”小皇帝眸色稍淡,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 “昨日夜闯皇宫的刺客,是府中家奴联合外人送进来的。府中管家与皇宫副总管干亲,他利用这层关系……” 廉郡王讲着昨日刺客之事,承认了和他府中管家有关。 “朕若是没记错,那位管家应当是傅氏中人。” 故去的太妃便姓傅,其实当年之事,众人皆隐隐有些擦侧,这位太妃犯了大忌讳,否则先皇也不会在太妃逝去后,对傅氏猛烈打压。 如今在场为官的,太妃娘家傅氏一族无一人。 “正是。”廉郡王承认了这层关系。 这让在一旁站着的范尚书心中一沉,傅氏一族和他曾经有过联络,想要寻求庇护,他并有给肯定也未拒绝。 对方说能够控制廉郡王成为他们手中的刀,范尚书为此还动过心思,只不过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到现在还没有细谈。 互相之间只是有那种默契,虽未明说,但和盟友无疑。 眼下早朝之上廉郡王直言将傅氏一族推了出去,这可不像是对方口中将人控制住了的样子。 “还未发现管家异常的时候,我偶尔听到管家和那几人的对话,提到了刘公子,我想刘公子的死和他们或许脱不了干系。” 廉郡王将大理寺在顾青初身上的怀疑,直接扯到了郡王府这边。 大理寺正肃着脸认真听着,不知道再想什么。 廉郡王的一席话,引得朝臣上下议论纷纷。 “皇上,这伙人身份不明,目的不明,这番做派很想邪教组织。” “前些日子斗才比赛上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或许和东域有关系?” …… …… 群臣你一句我一句的谏言,没人再提起顾青初杀人嫌疑这个问题。 主要是廉郡王的冲击力太大了,他府中的管家出了问题,作为主子的廉郡王肯定会被牵连到。 廉郡王没必要为了洗清宁良候身上的嫌疑来说话。 所以大家几乎没用做选择,便相信了宁良候是被陷害的,毕竟对于那些邪教人员来说,大夏朝越乱越好,他们盯上风头正劲的宁良候没什么稀奇。 顾青初并没有为此敢到开心,她想,廉郡王大概是抱了鱼死网破的心思。 的确如此,廉郡王来早朝不止说了这一件事情,他还要告御状。 状告傅家人这些年来利用他的身份做的一件件触犯大夏法律之事,廉郡王从怀中掏出一本奏折,由太监接过呈到了皇上的龙案前。 上面记录着三十年来,傅家人的错事,最后一篇只写了六个字:谋害皇亲国戚。 皇上看到这里,眼神猛地锐利起来,那些事情先皇做主瞒下,廉郡王可知此时翻出来意味着什么? “本王身子已经破败了,从三十年前起,傅家的两位族叔和他们后辈,便一直给我的饮食中下慢/性/毒药……” 小皇帝松了口气,原来廉郡王说的不是那件事,随即听了廉郡王的讲述,怒气生起,这傅氏一族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上个教训没吃够,居然还敢暗地里做这些事情。 同时小皇帝也知道,这些年来必定是廉郡王为那些人打掩护,否则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廉郡王,这些事,为何你今日才呈上来。”小皇帝垂眸淡然地问。 廉郡王没有回答小皇帝的话,因为他突然吐了一口鲜血,然后捂着胸口瘫坐在地上。 顾青初反应迅速地向前,毒素发酵的太快了,等她手触碰到廉郡王之时,他已经没了呼吸。 人不在了。 廉郡王死于金銮殿上。 小皇帝大怒,下旨全国通缉傅氏一族,若有顽抗者,就地格杀。 下了早朝的顾青初精神有些恍惚,廉郡王苍白的脸在她的脑海里不停浮现,其实她知道,刘子晔的死不一定是和那个管家有关系。 若是有,之前廉郡王就会和她说了,可能这只是对方在临死之前对她的善意,让她少些麻烦。 记忆中在战场上肆意阳光的林廉,是那般活泼快乐,再次相遇,竟是这般结局,顾青初忍不住有些唏嘘。 “小姐,周然求见。”玉镯从外面进来,小声唤着走神的顾青初。 玉镯当年在军营和林廉有过交集,对方的死她百感交集,非常了解自家小姐的心情,所以下了早朝后,她吩咐丫鬟们在自己房间待着,不要在小姐面前乱晃惹人心烦。 “让他进来”顾青初喝了口茶水,整理番心情。 “主上,属下的哥哥在附近义诊,明日到达盛京,他好像带了什么东西要给您,给我写信说明日求见您一面,不知可否。” 周然的哥哥顾青初有印象,在徐州是一名大夫,开一家医馆为人不错,时常为穷苦人家看病不要钱,还会白给抓药。 冲这一点,顾青初也会见一见。 “对了,和他一起的还有黄世民将军,不过信中没有提及他们为何会在一起。”周然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明日你哥哥到了盛京,直接带来我的院子。”顾青初答应了见面,周然眼睛一亮,道:“谢谢主上。” 周然觉得主上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会见哥哥,不然平日来景王府求见宁良候的达官显贵多了去,主上可不是每个都答应接见的。 自觉有面子的周然十分愉快离开了。 玉镯进来时还打趣道:“小姐,您是没看见,出去的周然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后面了。” 顾青初弯弯眼睛,周然的成长比她想象中更快,王三斗也说若是战场上,周然完全可以带领小队突击,如今已是可以独当一面了。 “宁良候在吗,我们大人请您去书房一趟。”门口传来了影五可以压低嗓音的声音。 他来到院子里,在外门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旁的人,平日里在院子里带着的两个小丫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最后无奈来到门口扯着嗓子喊,又怕太大声吓到人,只能压低声音又不失尖锐的问着,属实费嗓子。 好在说了三句后,玉镯从里面出来了,说她家小姐知道了,换了衣服便去。 影五应好离开,回到主院落前在门口轻叹口气,双手对天拜了两下,大人的心情很糟糕,希望宁良候能把人哄好。 第九十章 话中有话的话 书房内,顾青初一进来便感受到了屋子里的沉重气氛。 元锦沛脸色绷紧,身上的不愉快气息浓厚,见到顾青初来了指了指了旁的椅子,让她坐下。 而后语气相当凝重道:“廉郡王去世了。” “是,早殿之上我亲眼所见。” 和上次那场战役不同,顾青初眼瞧着廉郡王断了气息,因中毒耳中流出暗黑色的血迹,绝无假死可能。 对元锦沛的模样,顾青初有些惊讶。 她知道元锦沛和廉郡王并没有什么交集,当年先皇将廉郡王封地为南郡,彼时的元锦沛还和景王生活在南方,两人此次盛京是初见。 他对廉郡王既不熟悉也没看出来又和欣赏之意,这般比她都难过的样子,是怎么来的? 顾青初以为元锦沛叫她来,是关于王大风之事有了消息,没想到进门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提起廉郡王。 “节哀顺变,他也算求仁得仁。”元锦沛提起廉郡王相关,难得说了一句软乎话。 经过调查,廉郡王府邸中大半家谱都是傅家旧人,他们欺上瞒下,这些年来看似廉郡王和朝阳郡主是王府主人。 实际上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些下人做了太多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有许多廉郡王甚至都不知道。 到如今廉郡王身体已经彻底虚了,关于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这些年来廉郡王浑浑噩噩,死前唯一的对事,大概就是在彻底将傅家与廉郡王府分割开了。 否则,接下来朝阳郡主就是下一个廉郡王。 傅家没了廉郡王这柄挡风伞,立刻暴露出表面,这些年来傅家人说着要重振家族,实际上不过是接着廉郡王的名头疯狂敛财。 并且被邪教洗脑,做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几乎是皇上在早朝上下完旨意,不到半天的功夫,那些傅家人便被系数捉拿归案。 傅家上下没有一个是硬骨头,用酷刑吓了吓便一五一十全都给说出来了,包括廉郡王奏折上写的傅家二位族叔。 对廉郡王耍横的二人,刚进了十八狱便吓尿了裤子,问什么说什么。 曾经的廉王被如此小人威胁大半辈子,说来也是笑话。 听元锦沛说着他调查到的消息,顾青初轻轻叹息摇了摇头,廉郡王若是没有那些事情,也是一个国之栋梁,可惜,时也命也。 提起廉郡王,顾青初总是有些为故人的惋惜。 顾青初的行为在元锦沛看来便是“伤心欲绝”了。 黑色的眸子闪过暗芒,元锦沛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道,果然,在早朝之上廉郡王的做派在顾青初心里留下了痕迹。 就是死也要把罪名揽到自己身上,洗清宁良候身上的嫌疑,哪个姑娘心里都会为之感动的。 元锦沛想起了太后说起的这句话,心中烦意升起。 顾青初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吗? 揽过罪名不过是顺嘴一句话的事,命都不重要了这些破事算什么?廉郡王更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留后路! “廉郡王的慈父之心,但愿朝阳郡主能够理解。”元锦沛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然后喝了口茶水,掩饰此话的真实意图。 其实心里恨不得抓着顾青初的肩膀,来回摇晃告诉对方:别被廉郡王给骗了,他只是想卖你人情,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顾青初多看了元锦沛两眼,她没想到元锦沛对死后的廉郡王颇为……宽容?这个词也不对,就好像原本很讨厌一个人,突然间理解对方的行事,改为欣赏了。 元锦沛猛地发现了廉郡王的优点?所以才这般态度? 顾青初抬手挠了挠脸颊,这心肠也足够硬,人死了态度才会软化,如果廉郡王不死,元锦沛的性子怕是永远看不上对方。 不得不说,顾青初这次丝毫没有理解元锦沛心中的点。 “元大人,不知道关于王大风这个人有没有什么消息?”顾青初主动提起了王大风。 这个人和她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几日被关着的王大风异常安静,除了吃饭就是在屋里睡觉,不吵不闹。 这不该是一个普通百姓被关押起来的心态,顾青初昨晚还收到了消息,说是胡同里垂钓者几日未见到王大风,还去官府报官了。 若不是顾青初从大理寺那边早有嘱咐,现在车门口已经贴上寻人告示了。 顾青初在盛京消息网有限,查不到深层次的东西,表象上王大风在小胡同荷花塘那片,人缘非常好,众人都说他是个性格秉性极好的男子。 小胡同口的酒馆老板还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若不是这次失踪,媒人都要上门了。 种种来看,王大风人设非常饱满,可就是这般合理的情况下,又处处透漏着诡异。 “我派人去了淮南调查,还需几日才能得到确切消息。”毕竟时间过去的有些久,便是天卫司,调查也需要时间。 顾青初点头,是她心急了。 如今她看王大风,有时候觉得这人没问题,有时候又觉得此人问题极大,可能是和亲近的人相关,所以她的判断力受到了影响。 “皇上已经往边关下旨将顾文调回了。”元锦沛提起了顾文的事。 本来要半个月后才能下旨,但因廉郡王身死,傅氏一族被抓,南郡乱做一团。 南郡是个贫穷的地方,这些年廉郡王治理五方,南郡上下实际被傅氏人控制着,眼下皇上需要赶紧拍人去南郡平定糟乱。 大理寺这边人员更紧缺了,便赶紧让顾文调回来了。 顾青初听了对元锦沛再次道谢,顾文能够提前回京是件好事,越早越好。 “大人,宁良候,宛然小姐来了。”影五敲着门禀告着。 平时俩人谈话,有客来访让等一会儿便等了。 影五这次打断了,不为别的,宛然小姐身后跟着的不是别人,乃皇上的贴身太监汪公公。 这可是位人物,无论是后宫宠妃亦或是各大臣都想交好的人,他从小服侍在皇上左右,和一般奴才地位不同。 汪公公手里拿着金灿灿的正是圣旨,劳烦这位来亲自宣旨意的,不会是一般事。 第九十一章 说说大人旧怨 影五不知道后宫发生的事,顾青初来外堂看到汪公公心里便知道这是什么圣旨了。 “老祖宗,今儿一早学舍来了圣旨,我想当着您面接。”宛然想行礼被顾青初扶起,拍了拍手背道:“宛然,接旨。” 顾宛然回身跪在地上,顾青初站在一旁,元锦沛未出来,汪公公见状摊开圣旨宣读。 “……入住景德宫,钦此。”汪公公合上圣旨,笑眯眯地道:“宛然姑娘,接旨。” 顾青初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位汪公公,来盛京前顾青初打听过他,这位今儿四十有二,当年在御膳房是传菜太监,后来被分到了皇子府,有了造化。 成就了现在的御前红人。 “见过宁良候,杂家从翁公公那里听过您,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汪公公挥了挥拂尘,嘴角有颗红痣,笑得阴柔。 汪公公对她有敌意,顾青初听对方讲的话里充满了阴阳怪气,眼中闪烁的眸光清冷,不带分毫的善意。 “久仰汪公公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顾青初没有客气,不冷不热的回击了去。 汪公公嘴角笑意收敛,多年来甚少有人敢和他对呛了。 “汪公公来宣得圣旨?”元锦沛姗姗赶来,来的路上管家汇报着消息,他在处理着事物,便耽搁了。 汪公公一听元锦沛的声音,瞬间喜上眉梢,声音欢快了数倍道:“元大人许久未见,近日可好?” 在此之前,汪公公禀圣上旨意去万相寺拜佛,两月有余,昨日才回。 和热情极了的汪公公相比,元锦沛显得冷淡多了。 “我很好。”颇为冷淡的回了一句,然后挥了挥手道:“不走吗?” 宣完圣旨了,还在他的府邸待着做什么? “这就离开了,元大人保重。”说着汪公公便走了。 顾青初看得疑惑,俩人这是什么关系? “我去十八狱一趟,有事让影五去唤我。”元锦沛交代一句,便离开了。 昨日一晚南蛮国师未醒,所以元锦沛拷问的都是他人,这几人知道的消息甚少,他刚刚接到了南蛮国师醒来的消息。 便迫不及待去了十八狱,他要看看南蛮国师是不是个硬骨头。 “老祖宗,元大人和传闻有些不一样。” 回想起几次解接触,顾宛然觉得元锦沛众人口中完全不同,她对老祖宗很照顾,传闻中元大人不守规矩,为人嚣张。 可现在他离开还过来交代自己老祖宗一声,很尊重的态度,哪里跋扈了? 果然传言不尽可信,顾宛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心中告诫自己。 “一面两面看不出来。”顾青初随意回了一句,然后开始交代顾青初宫中注意的事项。 “珍妃有罗将军作为靠山,即便现在是关了禁闭,但半年后,她重新出来皇上看在罗将军的份上,也会让她快速复宠,这份体面小皇帝会给,所以这半年,是你的好机会……” 顾宛然听得认真,心里想着她一定要在后宫占有一席之地,让老祖宗以她为荣。 眼眸神采飞扬,顾宛然有个旁人猜不到很大的野心,妃位不是她的最终目的。 顾青初交代好顾宛然一番后,顾宛然便回了学舍,虽然半个月的她即将入宫,但她还是要从那家五天后的文赛。 给她的女学经历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女学众人知道顾青初被封为四妃之一后,每个人都惊讶极了。 纷纷感叹有个好家世的重要,看看人家,即便是庶出的身份,但就因为是宁良候家的女眷,便能够入宫为妃。 入了女学的都是眼界开阔的女子,但避免不了有的人会有嫉妒的小心思。 特别是感情方面,她们最终逃不掉嫁人的宿命,那么未来的婆家便是很重要的选择了,顾宛然能够入宫为妃,眼热的人很多。 回到学舍的顾青初没有面对自己的好奇,她回到屋子以身体不适休息为由,拒绝了大家过来叙话。 她要好好整理老祖宗和她说的那些事,这些都是旁人听不到的经验之谈。 * 送走顾宛然,顾青初离了景王府,她去自己的府邸转了圈,大概再有三五日便彻底修葺完成可以入住了,这几日玉镯都开始张罗买新房入住需要的东西了。 影五一直跟在顾青初的身后,他腰间挂着的天卫司腰牌,吓退了不少见顾青初戴着面纱,认为是个清秀佳人向来挑逗一番的人们。 “见过主上。” 长街上,周然身上大包小包挂着不少东西,碰到了顾青初后行礼问好。 “今日你哥哥不是要来,你怎在这里?”顾青初询问。 “我哥哥马上到了,他给我写书信让我配好这些药,说他有用。”周然拎了拎身上挂着的油纸包,原来里面装的都是药材。 “走,我与你一同去城门口。”顾青初闲来无事,便想着和周然一同去接他哥哥。 周然高兴应下,心里仍旧认为,顾青初对他哥哥不同,完全是因为看重他。 坐在城门前的茶摊子里,顾青初斜了眼身旁站着标板挺直的影五,叹息一声道:“过来一起坐。” 影五下意识的拒绝,但对上顾青初猛地有些凌厉的目光。 他道声谢没再推辞,坐在了长条凳子上。 老天个乖乖,刚才宁良候的眼神好像大人,让他下意识的服从了。 想起周然提到他哥哥会和黄世民一同前来,顾青初好奇向影五问了句:“你家大人和黄世民将军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上次在徐州,元锦沛提过一句,那个时候他好像躲着对方来着。 能让元锦沛躲着走的人物,黄世民是顾青初知道的第一个,关键是她和黄世民是旧时,人顾青初很了解,大大咧咧的性格,怎么让元锦沛躲着走? 影五听到黄世民这个名字,下意识抿了下嘴巴,对上顾青初求知欲的目光,眼珠子转转,仔细回想以前大人好像没对此事明令禁口。 所以是不是但说无妨? 一直想讨好顾青初和其拉近关系的影五,决定和顾青初好好讲讲关于他家大人和黄世民之间的事儿。 第九十二章 元大人是妹夫 “我们大人和黄将军之间,说来可就话长了。” 影五好似说书先生一般,拿起桌上的茶水品了品,语气都放缓了一些。 “当年……”才说了两个字,影五看了一眼旁边听得起劲儿的周然动作一顿,对其挥挥手道:“你去那边,不可以听。” 好奇心重的周然愣了愣,下意识看向顾青初,顾青初点头示意周然去做一旁的空桌,这事和元锦沛有关,顾青初也怕周然听了吃瓜捞。 看影五的态度,索性不要听为上。 周然拿起桌上的配剑,不情不愿的去了一旁的位子,看似眼睛盯着城门来客方向,其实竖起耳朵在听影五说话。可惜影五说话声音太小,什么都听不到。 周然起开了,影五开始讲了。 黄世民为人没什么心眼,直来直去,练兵的功夫从顾青初那里学了个八成,这就足够让他在盛京里横着走了。 先帝爱才,让黄世民带兵练兵。 多年前南下平定匪乱,便是黄世民和三皇子一同前往的。 那时三皇子身边跟着元锦沛是陪读的身份,当年元锦沛年轻气盛,比现在的他性子嚣张,过之而无不及。 满是心眼的元锦沛碰上了直来直去的黄将军,火花便出现了。 黄将军是个非常容易一见如故的人,他碰见聪明才俊的年轻人毫不吝啬的展示自己的欣赏之意。 元锦沛则反之,他认为黄将军有二心,并且是三皇子那边的人,看似俩人交谈甚欢,实际上元锦沛心里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黄将军这个人。 或者可以说是当时小皇帝一脉,都在防备着宁良候派系的人。 顾南占位三皇子,这一点让身为五皇子的小皇帝极为头痛,虽说宁良候已经中毒昏睡了数年,但积威甚广,仍旧有一定的影响力。 如此模式相处着,舞勺之年的元锦沛一直想将黄世民除去。 只是到底年轻气盛了些,设计的陷阱有所纰漏,让黄世民逃了出来,当时元锦沛和黄世民一同身陷敌营,黄世民不顾个人安危,身中数剑将人带了出来。 俩人躲在河边时,黄世民以为自己将死,便要将自己的妹妹托付给元锦沛,看出元锦沛未来无可限量的黄世民,想让妹妹嫁给元锦沛。 元锦沛犹豫间还没等应下,救援便到了。 醒来后的黄世民管元锦沛叫妹夫,非说当时元锦沛答应了。 元锦沛自然否认,俩人就一个认定对方是妹夫,一个不承认只认为自己是欠了一个人情。 好巧不巧,黄世民的妹妹至今未婚,据说是为了一个死去的青梅竹马守节,打算这辈子不成婚。 黄世民自然不干,他想让妹子嫁个好人家。 如此一来,每当见到元锦沛,黄世民都要提一提此事,妹夫叫的更是亲热。到后来五皇子登基一事,黄将军帮忙出了不少力。 足以看出这人不是三皇子那派的,作为同一条船上的人,还欠了人情的元锦沛多黄世民多了几分忍耐。 其实到后来黄世民也知道这门亲事不会成,可能是抱着调侃的心思,遇到元锦沛总要提一提才舒服。 导致元锦沛见了人便刻意躲开,谁让当年是他算计不周,反倒惹了一身“腥”。 “……所以我们大人能不见黄将军便尽量不见。”影五说完憨笑了两声。 当年他还是不是天卫司,是先皇派他保护南下的三皇子和元锦沛,所以知道事情的始末。 顾青初听了有些忍俊不禁,谁还没个过去,在成为运筹帷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元大人之前,元锦沛也曾有过青涩的时期。 顾青初大概能够理解黄世民的心理,估计就是看到满脸严肃的元锦沛,忍不住逗一逗,看他变了脸色的样子。 难怪当时元锦沛见黄世民来了,所以躲了开,是害怕自己又被叫了妹夫,这事说出来,多少有点影响天卫司总指挥使的伟岸形象。 算计人不成,反倒把自己搭里面了,对元锦沛来说,是个难以启齿的事情。 有时候对上一根筋的黄世民,某些手段还真不管用。 “主上,主上,我哥哥来了!” 一旁听不到俩人说话的周然百无聊赖,这个天卫司的侍卫怎么如此不成熟,还带头孤立他呢。 心中腹诽着的周然抬首间看到了自家哥哥从城门口走了进来,激动的猛地跳起来嚷嚷着。 顾青初顺着望过去,兄弟俩长得并不相似,周然的哥哥周也长得更加像周老爷,圆润的脸庞看起来慈眉善目。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侍,肩膀上挑着两件行礼,手中拿着一方旗帜,写着看病救人四个大字。 “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身旁的影五突然出声,让顾青初回过了头。 不知什么时候,元锦沛身边带领一队天卫司的人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从南蛮国师口中得知今日可能有人闯城门,所以我来守着。” 顾青初听了挑挑眉头,看向日上三竿的太阳,暗暗佩服元锦沛厉害,她和南蛮国师有过交手,对方是块难啃的骨头。 元锦沛这才去了十八狱多久,就撬开了南蛮国师的嘴?当真元阎王不是白叫的。 等等,元锦沛来了,那黄世民…… 顾青初视线重新放回城门口,随着周也走来的身影,后面出现了黄世民熟悉的脸庞。 就在影五想怎么提醒大人黄世民也在的时候,对方显然已经发现了。 “呦,妹夫!!” 黄世民先是走过来和顾青初问候,接着挤了挤眼睛对元锦沛又叫了两声妹夫,笑道:“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我的妹夫!” 元锦沛脸黑了。 看了眼顾青初,磨了磨后槽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青初故意装作不知的模样,看向元锦沛的目光,多少带点负心汉的意味,你都成为别人妹夫了,还在盛京装作单身? 元锦沛的脸更黑了。 “在下周也,见过宁良候。” 一旁的周也不认识元锦沛,他只向宁良候行了个礼。 “周大夫想必一路劳累,我已经安排好了客栈,待休息片刻,咱们再细谈如何?” 顾青初猜对方可能要和自己道谢之类的事情,因为当时她没有追究周家。 周也下意识用手悟了捂胸口,那东西还在,松口气道:“宁良候,休息之事不急,能先找个方便的地方,我和您有件重要的事情说。” 第九十三章 周也拿的东西 “先随我回府。”顾青初说道。 这边和周也沟通完,黄世民也不再打趣元锦沛,对着顾青初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黄世明在徐州负责训练军队,三十年来黄世民一次假期没休过,这次请了月余长假,特意来盛京看望顾青初,然后和王三斗等一些老朋友好好聚一聚。 在徐州的时候,黄世民也答应帮王三斗打对仗训练,如此便来了。 路上遇到周家公子,当初离开徐州顾青初有交代让黄世民莫要为难周家,可照顾一二。 向来信奉顾青初的话为圣旨的黄世民,提出带他一同上路,所以俩人一起来了盛京。 几人在茶寮说话间,突然一阵马蹄声踏响,正街一头枣红色大马疾驰,横冲直撞的奔着城门而去,马目猩红,嘴间满是白沫。 马疯了! 乱蹄能践踏死人的,在城门口进出城的百姓慌作一团,场面乱了起来,城门士兵喊着让大家稳住,一边拿起手中的刀挥向疯马。 这时,一旁老实排着准备出城的商队,一行人突然硬闯关卡。 元锦沛眯了眯眼睛,从影一手中接过袖箭,瞄了两下嗖的一声,三发袖箭一同射出,直插疯马的脑门之上。 砰地一声,马应声倒地。 天卫司的人迅速动手,将那商队一伙人缉拿。 黄世民咂咂嘴:“许久未见,元大人做事还是这般干净利落。” 顾青初心中赞同,的确,元锦沛领导的天卫司,丝毫不逊当年被称作铁血之师的顾家军。 虽说两者性质不太相同,但就这个比喻,看得出顾青初对元锦沛能力方面是充分肯定的。 “元大人那边忙着,你们和我先回府。”顾青初说了句。 黄世民挠了挠头把行李交给了周也,说他想先去找王三斗,听闻委傀也在,他其实也想看看这位老友。 顾青初让周然领着黄世民去找王三斗,她带着周也回了景王府。 待元锦沛忙完手中的事情,回头发现在茶寮的一行人已经不见了。 ——周也,想起男子那张脸庞,元锦沛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些眼熟。 “大人,这伙人确定是红莲教的。”一名属下检查过后来报。 南蛮国师口中交代说京中最后一伙人,就是红莲教的教徒们,红莲教老巢在南郡,这些人皆是教会骨干。 若让他们离了盛京回到南郡,只会让南郡形式更乱。 南蛮国师为了求得一息安宁,将红莲教供了出来,久闻十八狱非常人能入,鬼神也忍不得。 如今他走了一遭,恨不得能立马死去,饶是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的南蛮国师都受不住。 “带回十八狱,让人叮嘱影五一声,有任何事情随时来报。” 说着,元锦沛翻身上马回了十八狱。 跟随顾青初回到景王府的影五,听到传来大人的吩咐,立马明白了其意思,。 所谓的任何事情,就是和宁良候相关的,无论大事小事他都得盯牢了。 “影五,麻烦你带下门。” 想着赖在顾青初身边不走的影五,回过神便听到了这道逐客令。 宁良候和这位周也有事相谈,他留下来的确不好,可大人的嘱托不能忘,影五笑了笑厚着脸皮道:“我帮二人守门。” 说着不待顾青初拒绝,径直走了出去将门关紧,站在门外一旁,像门神般守着。 顾青初领着周也来到书房的内堂,这里说话守门的影五听不到。 “周大夫,现在可以说是有什么事情了吗?” 玉镯给斟茶后离开,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周也起身先是深深行了个礼道:“那日宁良候来周府,恰巧草民在山上,未得相见,甚是遗憾。感谢宁良候宽宏大量,不曾怪罪周家还提拔舍弟……” 一席话周也说得诚恳,他选择今日才来,其实是有所考量的。 他想知道宁良候究竟是不是表里如一,会不会只是假象放过了他们一家,实际上背地里下毒手。 时至今日,他们周家在徐州没遇到人下绊子,他的弟弟写的家信报平安,显然过得不错,言语中看得出来成长许多。 周也放心了,宁良候是个好的,是他思想狭隘了。 在路上遇到黄世民,得知宁良候还交代对方照顾周家一二,这样一来更加自相惭愧。 “周大夫客气了,本就误会一场,没什么好计较的。”顾青初挥了挥手,她不是圣人,周家人若真是害了她,自然不会放过。 这些年来周家虽然恨,但也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唯独周然年轻气盛来报仇,最后把自己搭里面了。 无冤无仇,顾青初不是小肚鸡肠的性子,她会记仇,同时也分得清是仇还是怨。 例如周家这种能化解开的,顾青初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周也掏出怀中的黄色油纸包,小心地放在书案上,来盛京的一路他就这么揣在怀里,晚上睡觉都是和衣而睡。 生怕弄丢了它。 顾青初见周也重视的态度,多瞧了两眼油纸包,和周然身上挂着的那些药材包无甚区别。 “这是?”顾青初指了指发问。 周也重新坐回椅子上,道:“这就是草民来见您要说的事情,这里面装的不是普通的东西,您亲自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顾青初半信半疑的拿过油纸包,她确定这上面没毒,软趴趴的包装里面更是放不了暗器。 迅速排除危险因素后,顾青初拆开了油纸包。 当里面物品一点点显露在她的眼前时,顾青初没忍住瞪大了眼睛,随即猛地看向周也,这个东西怎么会在周也的手里?! 对上宁良候充满威慑力的一眼,周也拿着茶壶的手忍不住一抖,他就知道此物露面必然引起怀疑。 谨慎小心性子的周也,把这东西给顾青初看,便是真正信了她,这东西一个处理不好,他们全家都有性命之忧。 给了宁良候也比给他人好,放在他这里迟早是个祸端。 周也深深吸了口气,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温茶道:“这是我偶然得来的,此事说来话长,您听我慢慢说……” 第九十四章 发现了大秘密 周也是紧张的,本来还拘谨的称自己为草民,提到此物便用起了我。 顾青初手中拿着的东西不是别的,乃是大夏的开国玉玺。 当年先皇性命垂危,三皇子和五皇子争夺皇位,最后是当今圣上手举开国玉玺,受百官朝跪拜。 当时三皇子兵力不如当今圣上是其一,其二因那开国玉玺,让当今圣上更加名正言顺地登基。 如今这东西竟然在周也手上,顾青初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金黄带蓝纹的方玉,顾青初曾在先皇手中看过开国玉玺,确定这块没有假。 “拿到这物完全是阴差阳错……” 周也喜欢上山采药自己炮制,有时候多采些消炎抗肿的药物,便可以多给百姓一些优惠。 他依稀记得大概在八年前,自己在一次上山采药的途中碰到了两伙人在打架,周围树木和草被染上了鲜血,是实打实的在杀人。 怕被发现的周也慌乱中躺在地上,用草将自己身体埋住隐藏起来,两伙人打到最后竟然是两败俱伤。 横七竖八的遍地死人,无一活口。 周也等了又等,傍晚等到天色大黑,确定没有什么动静了拍拍身上的草,想要远离是非之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多了一位身负重伤的男子。 大夫的原则让他下意识为其把脉,脉象紊乱人救不回来,眼下只是哽着一口气。 对方从怀中掏出了开国玉玺,彼时的周也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不拿着那人便不松手,像是什么执念一样,指着盛京皇宫的方向。 最后周也无奈,接过了红布包裹的传国玉玺,那人手这才松开。 徐州城同样有宵禁,此时回去周也进不去城,便在以往常留宿的山洞中对付一晚。 第二日离开时不可避免的路过那处,一地的尸首不知是谁处理干净了。 待到他回到城门口,发现城门官兵戒严,还有许多生面孔的带刀侍卫,搜查的相当严厉,周也在徐州城也算个名人,守城士兵没有过多为难便放行了。 这个东西便一直存放在他这里到现在。 新皇登基后,百姓口口流传提起开国玉玺,听着那形容的模样和他书房里保存的分毫不差。 周也心中有了数,丢又不敢丢,只能偷偷藏了起来,一藏便是八年。 近几年他发现不间断的总有陌生人过来打听关于那晚的事,旁敲侧击寻找相关的人。 周也明白,开国玉玺一日不再皇宫内,那些人便会一直找。 他更知道,若是自己拿出来,等待的便是杀人灭口,他的存在证明了当年皇上登基拿的开国玉玺是假的。 知道这个事情的他不会留有活口。 到了前些日子,又有人来打听,这次他们打听到了说那晚他不在家,在外采药过了一宿。 怀疑的引线已经快烧到他的身上了,这次可能糊弄过去,下次呢? 最后纠结再三,他决定把东西拿出来交给宁良候,反正他们周家本就欠宁良候的,那日宁良候若追究,谁也得不到好。 周也把周家的命运交给了顾青初。 听了周也的讲述,顾青初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个开国玉玺就是块烫手山芋。 它不在皇宫就证明了当年皇上登基的名不正言不顺,先皇在未生病时在大殿说过,虽然是戏言,但群臣都记在了脑子里。 “谁有开国玉玺,便是我属意的继承大统之人。” 先皇当时只是强调开国玉玺的重要性,估计也未想到最后成了龙位追逐的标志决定物。 “你有这东西,还有谁知道?”顾青初追问。 “没人了,除了您,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次来也是打着看弟弟的名头。”周也说完怕顾青初不信,举起手做出了发誓状。 顾青初沉了沉气,将开国玉玺收好,藏进书架后方。 “此事容我想想,你先和周然住在一起。”顾青初安排周也的去处。 周也行礼,无事一身轻的离了书房,本以为会是更加忐忑的内心,结果对宁良候说完,东西再一交,突然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了。 他有些理解弟弟和父亲提起宁良候那种全然信任的心情了,挺好的。 * 十八狱 南蛮国师仿佛一夜老了八十岁,仅在十八狱待了不到两日,皱纹便爬了半张脸,让他引以为傲的雪白肌肤,黑一块黄一块。 最是爱干净的南蛮国师,脚下爬满了带有淤泥的虫子,袖口领口遍布。 这般情形,已经是南蛮国师比较放松的刑罚了。 “我都说了,我真的都说了。”南蛮国师有气无力的求饶,他久闻元阎王的大名,未曾对上过。 如今沦为阶下囚落入他手,受到的是难以想象的折磨。 不光是肉体方面的,更多的是精神,元锦沛仿佛有通天眼一般,他许多不为人知害怕的东西,对方都知道并且一一在他身上实施。 实在是太可怕了,若是说从一开始醒来发现自己在十八狱的南蛮国师想的是被救,他现在只求痛快一死。 “我跟随斗篷人只是为了报仇,他说南蛮容不下我,大夏容不下我,我可以去东域……” 南蛮国师喃喃自语着,说着自己都不过脑子的话。 “斗篷人是东域的人。”元锦沛走过来慢悠悠说了一句,过水的烙铁放在火中发出刺拉拉的声音。 吓得南蛮国师一哆嗦,连连点头道:“对的,对的我想起来了,他一定是东域的人,东域人爱吃烤昆虫,在野外他就烤来吃了……” 元锦沛扯扯嘴角,将烙铁交给一旁的天卫司影卫,然后走出了牢房。 从南蛮国师嘴里问出的东西差不多了,接下来磨一些小细节吩咐别人去做就可以了。 一只脚迈出十八狱的元锦沛,身后传来了南蛮国师破锣嗓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南蛮国师当年发动战争,造成数万名百姓惨死的报应,如今已然来了。 元锦沛架着马回了景王府,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在那里见过周也了,当年追寻开国玉玺到了徐州城外没了音讯。 天卫司曾在那里停留过一阵,在开国玉玺消失的第二日,他坐在城门口排查行人时,见过周也。 周家人…… 元锦沛双眼半阖,眸间闪过一抹厉色。 第九十四章 假扮我未婚妻 虽然周也离开了书房,但影五仍然守在门口,一只苍蝇都别想逃过他的眼睛。心中暗付,大人的吩咐必须完成的明明白白。 “別咕~” 一声似鸟的啼叫,这是天卫司内部使用的呼唤暗号,影五寻声抬头看到树上的影一对他招手。 “大人已回府,找你。” 收到影一的手语信号后,影五点点头,一个闪身跳进了元锦沛的院子里,敲响了书房的门。 另一边的的顾青初目光放在远处晃着神,她在想自己该如何处理这开国玉玺。 这件事涉及到皇室隐私,不是她笑闹两句就能过去的。 她该怎么利用这块开国玉玺呢? 周也避之唯恐不及的开国玉玺,顾青初压根没在怕,她想的是这块开国玉玺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利益。 思索间,玉镯进来了。 “小姐,元大人来了。” 顾青初放下杵着下巴的手,元锦沛从十八狱回来了? “让他进来。”顾青初紧接着问了句:“门口影五还在?” 玉镯摇摇头:“他跟在元大人身后一同来的。” 顾青初心里有了数,瞄了眼藏着开国玉玺的位置,脑中灵光闪过。 元锦沛是独自一人进到的顾青初书房,影五依旧守在门口。 进屋后元锦沛没等顾青初说话,便坐在了一旁椅子上,桌上还有刚才周也喝到一半未收拾的茶。 见元锦沛拿起周也用过茶杯,顾青初刚要出言阻止,结果元锦沛只是在手里转了一圈,又放下了。 然后拿起来另一侧茶杯,自顾自重新倒了杯新的。 “顾姑娘和周家人很熟悉?”元锦沛云淡风轻的语气,让顾青初有种被审问似的压迫。 “我和周家人的关系,元大人不是知道前因后果吗。”顾青初笑了笑,表情丝毫不变。 元锦沛扯扯嘴角,起身走到窗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顾青初藏着开国玉玺书架的位置,视线轻飘飘落在顾青初身上:“顾姑娘这间房子,我儿时曾经住过。” 顾青初捕捉到了元锦沛的那一眼,心头一跳,没有说话。 “周也交给了顾姑娘很重要的东西。”元锦沛一句接着一句,顾青初终于看到了人们口中盛传天卫司总指挥使的气势。 那种隐隐让人感觉到压力很大的询问,如果做了亏心事的人,应该真的撑不住。 这人没表情冷着脸,还真像个索命的阎王。 “哦?元大人要看一看?”顾青初似笑非笑,眼中隐隐带着寒气。 看着顾青初微微露出了锋芒,元锦沛反倒收敛了一些。 “顾姑娘,整个盛京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元锦沛说完这话,他自己愣住了,顾青初听了也楞了。 其实这话没什么毛病,顾青初站在元锦沛这头,二人忠心皇权,百官都默认俩人待在一条船上。 可是话说出来,听着就有些怪怪的,俩人迅速撇开视线,一触即发的气氛突然没了。 元锦沛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道:“若是有事,你和我商量我自会保你,若是瞒着我后果自负。” 顾青初听了元锦沛的话眼珠转了转,走到元锦沛身侧的位置坐下,俩人中间只隔着一张小桌。 “元大人此话当真,我这正有一件伤脑筋的事情。” 元锦沛坐直了身子,缓缓道:“说。” “元大人稍等,给您看一件东西。”说着,顾青初从书架暗格后面拿出了开国玉玺。 元锦沛看到后并没有惊讶的表情,眉眼间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的了然。 顾青初松了口气,她赌对了。 这个府邸没人比元锦沛更熟悉,她现在不说,元锦沛也会派人偷偷搜查,开国玉玺被找出来到时候就不好开口了。 “这是周也几年前无意中得到的,想必开国玉玺失窃之事,皇上没有对外宣扬,是在暗地里寻找,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该如何上交,元大人帮我出出主意可好?” 顾青初话说的留有余地,玉玺她不知道何时失窃的,意思就是当时皇上举着的是真玉玺,只不过在后来失窃了。 元锦沛见顾青初遣词用句小心的模样,低垂的眸中划过笑意,待对方说完,他开口道:“求我帮忙?” 顾青初点头,十分理直气壮“元大人说保我。” 得到元锦沛的保证,她当然要抓紧,毕竟都说元阎王轻易不松口许诺。 元锦沛瞧着顾青初秋水剪瞳的眸光倒影中满满都是他,清澈到不可思议,动作轻滞,连忙移开视线。 “你想如何。” 这种暗含无奈和宠溺的语气是元锦沛不曾对人说过的,只不过此时的俩人都没发现这点。 “我刚刚想到了一个主意,不知可行否,还是得听元大人的意见,我想……” 顾青初说了自己的想法,顾文从边境返京安排入职大理寺,圣命使然,但若有个由头,会更加得重一些。 不如将寻回玉玺一事的功劳安排在顾文的身上。 这得靠元锦沛去和皇上说,让皇上放出开国玉玺失窃的风声,然后另一边顾文回朝带回玉玺。 顾青初说完整理了下面巾道:“可好?” “好。” 回答了这一字,顾青初听了眉眼一舒,正欲道谢,元锦沛接着道:“这事交给我,不知道顾姑娘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元锦沛的忙?顾青初直觉告诉她,这个忙不是那么好帮的。 “说来听听。”顾青初干笑两声,没有一口应下。 元锦沛看穿了顾青初的心思,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道:“过两日家父晚间会到王府一趟,只待一晚便离开,顾姑娘可否假扮我的未婚妻,把他哄走就成。” 景王自从夫人去世后,便开始四处漂泊,他说自己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便控制不住思念亡妻。 每年中秋后会回王府和儿子吃一顿团圆饭,然后待一晚便离开,谁也不惊动。 这次景王特意写了封信回来,说要给元锦沛该成家了,他给他带回来一个姑娘,人很优秀又救过他等等。 知道自己父亲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元锦沛推脱说有了心仪的人。 景王听了便说这次回来看看,若是骗他,他直接请太后赐婚。这是景王能做出来的事,元锦沛便拜托到了顾青初的身上。 第九十五章 二人再度联手 顾青初听了反应有些木讷,她和景王没有见过,但她听过这位的大名。 当时在南边是出了名儿的花花公子,红颜知己遍布大夏南北,是为十足风流的人物。 原来竟是个痴情种子吗? 演戏这方面,顾青初想了想,其实并不是很难,只是对方是元锦沛,所以才让她犹豫。 “景王他只待一晚?”顾青初要问明白,假扮一晚不难,怕就怕景王不走要一直假扮。 “只有一晚。”元锦沛斩钉截铁地说。 多待一日对父亲来说,都会让他对母亲的思念更甚。 一晚已经是强求,若不是答应去世的娘亲每年都要和儿子吃团圆饭,他大概几年都见不到父亲的面。 接了! 想到顾文若是有了玉玺的功劳,以后会好走的路,顾青初一咬牙应了。 元锦沛弯了弯眼起身道:“多谢顾姑娘了。” “也要拜托元大人帮忙了。”顾青初送着顾青初出了门口。 俩人相视一笑,外人丝毫看不出来,他们刚达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交易。 开国玉玺这样的大事,三言两语被搞定了。 到了第二日,盛京戒严,城门口张贴告示,开国玉玺失窃。 众人议论纷纷,文武百官都在讨论何等胆大的毛贼敢对开国玉玺动手,打死他们也想不到这是两个人私下云淡风轻达成的协议,只是演了一场戏。 开国玉玺失窃这等大事,传得很快,甚至东域那边都听到了消息。 跟在斗篷人身边的属下,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大人,您真的偷了传国玉玺?厉害厉害。” 斗篷人深吸一口气,大夏皇帝这是陷害! “没有,不该问的不要问,赶路!” 被训斥的黑衣属下连忙退去,只是心里仍在感慨,他家大人平日看着清心寡欲的,到底也是人,有所贪念。 明明偷了固元参便好了,还顺走了大夏的开国玉玺。 这个锅,在斗篷人属下内部众人的心里,是安在了他们大人身上了。 * 盛京戒严只实行了三天,然后便传来了回京述职的顾文之顾大人,抓住了偷开国玉玺的贼,并且将贼人斩杀,带回了玉玺。 眼下玉玺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天卫司的人已经去取了。 据说龙心大悦,这次回来的顾文之大人怕是要高升了。 小皇帝下的圣旨只是召顾文之回京,并没有发配职位,眼下回京后,大理寺进的更加理所当然了。 顾青初对此情况十分满意,还特意去感谢了一番元锦沛。 “元大人请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好好配合您。” 大夏朝民风固然开放,但在长辈面前该遵守还是要守规矩的,见景王她和元锦沛不需要做什么逾越的举动证明关系。 元锦沛说什么她应着就是了。 元锦沛嗯了一声,没有接着这事说,转而提起了顾文之回京的事情。 “和顾文一同回来的还有宋思明将军。” 因为顾青初称呼顾文之为顾文,元锦沛便如此叫了。 “宋思明?他怎么回来了?”顾青初话语中有些惊喜,宋思明是最初跟随她的兵。 那个时候宋思明还是富家公子哥,被她路见不平收拾了一顿后,突然转性说要参军。并且去的正是顾青初哥哥的军队,当时顾青初接手顾家军,他帮了不少忙。 “宋将军特意向皇上请旨回京。”元锦沛这话说的意味深长。 宋思明这样驻守边境的大将,向来是听令不听宣,很避讳回京的问题,但眼下,对方竟然以探望宁良候为由回来。 这份情谊足够厚重! 到最后,元锦沛的眼神有些酸溜溜,先是廉郡王,如今又来个宋将军,当年风华正茂的宁良候当真是魅力无可抵挡。 元锦沛丝毫不觉得他心理有问题,他觉得自己在合理分析。 顾青初没在乎元锦沛的态度,她很高兴。 当年大半的顾家军都被宋思明带往边境了,她也想知道大家过得好不好。 至于宋思明回盛京,对方一定是有事,元锦沛没说顾青初也没往自己的身上想。 想到又能见到老朋友,顾青初笑容满面,回忆中的人一个个出现在眼前,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满是愉快。 “元大人,他们还有……”顾青初回头想询问这二人还有多少时日到,却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这人,走了也不说一声。顾青初嘀咕一句,然后和玉镯出了府,她去看看自己府邸修葺的怎么样了,前儿说明后日就能入住了。 到时候顾文来了有个地方落脚,还有宋思明,作为老友京城中没有府邸,在宁良候借住也使得。 现在她借住在景王府,在他人家到底是不方便招待自己的朋友。 元锦沛书房 “回大人,宁良候出府去了自己的府邸,询问工匠何时入住。”影一禀告着。 看似正经的面孔,实则内心疯狂吐槽,大人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对宁良候的私事特别上心,总不能真被影五那小子说准了? 元锦沛眼中酝酿着怒气,真是好得很,宋思明来了这就急着搬出去住了。 当他景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去,把宁良候府新建的院子给搅了。”元锦沛拍了下桌子,嘴先于脑子下了命令。 这是唯一一次影一听到元锦沛的话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反问了一句:“大人,您确定?” 理智回笼的元锦沛吐了口气道:“算了,出去。” 她搬出去住就出去住,自己气个什么劲儿? 心里这么想,元锦沛还是有些恼,起身出了府邸,他也要出去看看。 走出府邸,在长街之上元锦沛迎面遇到了顾青初,她的身边不是一个人,有黄世民跟着,这也就罢了,还有一个打扮似兔爷的男子在顾青初身旁献媚。 拿着旁边小贩的簪子对着自己的发丝比了比,然后向着顾青初挑了个媚眼。 元锦沛额头青筋显露,脸色发青,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真是丢男子的脸,伤风败俗! 第九十六章 元锦沛的赔罪 元锦沛最讨厌喜欢描眉画眼,手掐兰花指,娘们唧唧的男子,顾青初身旁男子这几样都占了。 顾青初等人一开始没发现元锦沛,但整条长街上人来人往走着,穿着锦衣玉服高大男子站在人流中不动,太招眼了。 发现不远处的人顾青初正要招手,只见对方大步流星向她走来。 “妹夫!”黄世民有时候的确是没什么眼色,顾青初明显感觉到元锦沛阴郁重重的心情,他还敢往上撞。 元锦沛凉飕飕地撇了黄世民一眼,眼中蕴含的冷意让他下意识吞了接下来要调笑的话,妈呀,刚才离得远没看清,是哪个勇者捋虎须了? 这元大人不是一般的炸毛啊。 黄世民混到现在,虽然眼睛不太经用,但性子照以前圆滑不少,哈哈干笑两声道:“主上,王三斗他们还在等我,我去取酒哈哈哈” 说完溜走了。 “这位小兄弟是……”元锦沛眼神扫了眼顾青初身边的年轻男子,对方眼神懵懂,见他过来慌乱的往顾青初身边靠了靠。 这幅懦弱的样子更让元锦沛瞧不起。 顾青初看了眼男子脸上带着浅笑,正要介绍,就听元锦沛突然呵斥道:“不成体统!” 话音落下,顾青初发现自己整个人转了个圈,被元锦沛拉在了身后。 一旁的玉镯正因为看得清楚,所以有些迷茫,元大人气性怎地突然如此大? 小梦胆小,见到气势十足的元大人害怕躲在她家小姐身后,刚才下巴想搭在小姐肩膀上求安慰,元大人就发火了。 因为训斥,小梦更加害怕,手中的木簪子落地,眼中的泪珠涌现,眼眶通红竟然哭了起来。 这还不算完,他嗷地一声要冲到顾青初怀里,紧接着被元锦沛一掌推到肩膀处,人摔坐在地。 元锦沛没有用内力,只是简单的用力气把人推到了。 教训完小登徒子,元锦沛视线严厉地看向顾青初,他若没看错,刚才顾青初竟是要伸手将人搂过来? “小梦你没事?元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顾青初绕开挡在前面的元锦沛,去扶着倒地的人,对元锦沛说话的语气有些责怪和恼意。 若是别人元锦沛早就发火了,面对不知好歹的顾青初,元锦沛运了运气,终究没做什么,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走路的步伐原本是非常潇洒的,结果下一秒听到了玉镯的声音:“小梦姑娘你没事?” 元锦沛脚下一踉跄,回过身看向倒地之人,姑娘? 姑娘为什么有喉结? * 景王府书房内 桌上放着挫伤药,顾青初给小梦涂着药水,倒地的小梦手掌蹭出了血,一个小姑娘被元锦沛吓得泪眼涟涟,倒地后受伤却是一声没喊疼。 让顾青初心里更加疼惜了一些。 元锦沛站在窗旁眺望远处的风景,顾青初瞧了一眼那笔直的背影,偷偷瞪了一眼道:“小梦姑娘是黄将军来时路上救得姑娘,我们在帮她寻亲。” 小梦姑娘被人牙子拐卖被黄世民所救,本来要安顿在临城,确定黄世民是好人后,小梦说了实话她的家在盛京。 虽然小梦未及笄,但为了姑娘名声黄世民没有带她同行,安排马车找了一妇人将人送来盛京。 今儿中午才到,顾青初无事碰到便一起带着了。 黄世民见主上愿意管,便把小梦姑娘交给顾青初,说话分别间碰到了元锦沛。 “若她是盛京之人,晚间便能找到家人,影五,去寻。” 从听到小梦姑娘这个词后,是元锦沛第一次开口说话。 门外传来影五应是,接着脚步离开的声音。 顾青初扬了扬嘴角道:“小梦不要怕,元大人不是坏人,他一言九鼎,你今晚就能见到家人了。” 这便是元锦沛的赔罪了,顾青初本也没指望他会说对不起。 小梦姑娘怯生生的点点头,好不容易有点天真烂漫的心思,被元锦沛又吓得缩回去了。 “玉镯,带小梦姑娘去西厢房休息。” 顾青初吩咐着,玉镯拎着小梦姑娘离开,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小梦姑娘聪慧,她故意假扮男孩,喉间是她用火炭烫的,不然一路说不定要经历什么。”将自己化成乞丐满脸灰土,全身臭气,这是黄世民救小梦姑娘时她的模样。 元锦沛不欲对小梦姑娘的话题多聊,随意嗯了一声后,转过身坐在顾青初对面的位置,轻声问:“府邸建好了?” “工匠说,后日便能搬过去,这些日子多谢您照顾,本候感激于心,届时乔迁之宴还望元大人赏光。” 顾青初提起自己府邸修好之事,满脸喜色。 元锦沛明明灭灭的眼神瞧不出喜怒,顾青初见此收了收笑意,今儿元锦沛貌似心情不太好。 “元大人可有烦心事儿?”顾青初试探地问着。 元锦沛目光一凝,喝杯茶水掩饰着说了句:“朝堂之事。” 没法说自己是因为顾青初,随便找了个理由,本是推脱之意,但他忘了顾青初不是一般女子,她是宁良候。 “可是范大人又做了什么事?” 极为认真的询问,让元锦沛目光微滞,缓了缓道:“范魁他们已出发宁古塔,范大人这几日受了打击,病卧在床,昨日早朝都告了假。” 随便扯了一句,元锦沛装作有别的事情要忙离开了。 顾青初眨眨眼,所以元锦沛单纯是气不顺?大夏朝内饶是范大人这般上蹿下跳讨人嫌的,也不敢轻易去惹这个煞星。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到了晚间,天卫司果真查到了小梦姑娘的家。 好巧不巧,小梦姑娘的家正是顾青初新府邸的邻居——伯恩侯府。 一个人丁凋零的老牌世家,伯恩候五年前坠马身亡后,府中的夫人领着幼子独女独自低调过活。 女儿丢了不敢声张,便对外声称女儿体弱多病在乡下庄子养着,这些时日心里已经不抱女儿活着的希望了,如今失而复得,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顾青初看得心酸,人生八大苦,生死离别位其列,好在团聚了。 伯恩候夫人情绪平静下来后,跪着向顾青初道谢。 “梦儿走丢要了我半条命,若不是有幼子,我也随着去了,多谢宁良候……” 顾青初连忙扶起跪地的伯恩候夫人,说清事情来龙去脉,不邀功的表明她只是举手之劳顺便帮忙,真正救人的是黄将军。 “帮了就是帮了,黄将军我们陆家感谢,您的恩情我们同样会铭记于心,宁良候,有一事我想您应该知道……” 这些年来,伯恩候夫人向来小心行事,深入简出。 作为邻居,她早就发现了隔壁的猫腻,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为自己惹麻烦的心理,一直没有说。 如今得知宁良候是帮了女儿的恩人之一,她怎能还继续隐瞒。 第九十七章 再住一些时日 “早在半月之前,我便发现了您府邸修葺的工匠们好像换了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来回进出,他们貌似修了密道……” 伯恩候夫人自从女儿失踪后整夜失眠,睡不着便念着佛经为女儿祈福到天明,她的小佛堂就在宁良候府一墙之隔的房间。 所以隔壁有点动静,她总能及时发现。 女儿丢了,儿子便不能再出事了,否则她对不起离世的伯恩候,因此伯恩候夫人非常关注左邻右舍的情况。 就连隔壁修葺的工匠,她都会偷偷认个脸熟,若是有陌生面孔心里要担忧个半晌。 观察着观察着便发现了旁人没注意到的问题,这些工匠白日正常修葺,到了晚上,总是会偷偷往外运土,有的工匠在墙边蹲着吃干粮,说的话被她听到两回。 隐约听到说密道的事情。 本来伯恩候夫人以为是宁良候自己建造的,就连她家府中,当年老爷也偷偷暗造了藏身地道。 后来她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听他们所言宁良候根本不知道这个地道,那些人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工匠。 实际身份伯恩候夫人不清楚,但普通百姓不会把杀人防火这类充满匪性的词挂在嘴边。 这些日子伯恩候夫人担惊受怕,就怕自己受到了波及。 顾青初听了伯恩候夫人的话,面容立马严肃起来,她时刻告诉自己谨慎,却还是大意了。 心中想着工匠乃圣上派来的,不会有问题,却忘了那伙人都能潜入皇宫偷固元参了,还有什么是渗透不进去的? “伯恩候夫人,今日你当做没见过我。”顾青初交代了一句。 事关姑娘家闺誉,顾青初是写信给伯恩候夫人,约在郊外寺庙相见的,说明情况后,也方便伯恩候夫人将小梦姑娘送到庄子,到时候可以佯装女儿痊愈接回来。 她万万没想到此行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顾青初和伯恩候夫人母女二人告别,回到景王府后,立马调集人马。 先是安排周然王三斗去偷偷监视着宁良候府邸,接着委傀黄世民二人集兵,等到半夜兵围宁良候府,将所有人一窝端。 顾青初这边的动静外面不知道,却逃不过元锦沛的耳朵,他闻讯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和元锦沛说了前因后果后,元锦沛皱着思考着,若是这些工匠有问题,那么原来的工匠们怕是凶多吉少了。 宫中御用工匠都登记造册的,全是本本分分数代良民,他们只怕被灭口或者威胁了,宁良候府已不安全。 他们都被灯下黑了。 全城,无人居住的宁良候府成了那些耗子的藏身之处,怪不得抓到的红莲教那些人看起来脑子不甚清醒的样子。 都是替罪羔羊罢了。 “今晚的行动,天卫司也参加。”元锦沛下了定论,幕后的人让他很感兴趣。 * 是夜、 顾家军调遣五十人,天卫司五十人。 只为了抓到宁良候府内的十二名工匠,不得不说很给那些人面子。 最后他们一行人扑了个空,宁良候府内除了真正工匠的尸体,空无一人。 元锦沛和顾青初看着空洞的地道入口,俩人手举着火把嘴角翘起,鱼儿终于上钩了,不枉他们演了一场大戏。 在顾青初见过伯恩候夫人后,小心谨慎们的邪教徒便收到了风声,接着委傀的组织联系他了。 书信询问着宁良候的计划。 委傀根据顾青初指示,将他们的计划泄露了出去。 一来加深了委傀在组织里的信任程度,二来顾青初和元锦沛想放长线吊大鱼。 假扮工匠的红莲教徒们白日其实已经被天卫司影卫盯上了,现在看这伙人跑到哪里,联系何人,以此套得更多幕后之人的信息。 幕后的人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局,前些日子的异徒献祭屠杀,邪教分子官宴刺杀行动等等。 他们互相看似各不相干的反夏势力,实际上都有着联系。 委傀身后的组织和东域斗篷人和邪教教徒……这些势力都被幕后人捏在一起。 这人儿筹谋了最起码三十年,从顾青初中毒时便规划了。 是个难搞的敌人。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思想一致,对上这样看似强大的背后黑手,二人的内心都是热血,没有惧怕。 * 顾青初有些生气,这些红莲教徒做事为什么不能专业一些? 既然选择假扮工匠,为什么只做面子工程?看似修葺完整的宁良候府其实全是样子货!大风早不刮晚不刮,在那伙人跑了刮起来,一些瓦片全被掀起来了。 抹好的墙面也开始有了裂痕,铺的地砖大部分是空心…… 这样的府邸压根住不了人。 顾青初怪自己之前怎么没仔细检查一番,提出问题让那些人不敢在糊弄,好好弄一弄对付住也是可以的。 现在她想差不离住下,也没法住。 相比顾青初脸色的阴云密布,看到这样的宁良候府,元锦沛表情明亮极了。 走了一圈,确定宁良候府住不了后,元锦沛悠哉哉道:“景王府够大,你我交情深厚,我不介意顾姑娘多住些时日,北阁院、蔷薇院、塘礼院都划给你,日后招待亲朋好友用。” 所谓的亲朋好友,是即将来京的顾文之和宋思明,还有参加完文赛后,需要在宁良候府居住,然后被接入宫为妃的顾宛然…… 顾青初无言,她除了选择感谢还能做什么呢? 整个盛京,除了她这乱七八糟的宁良候府,也就景王府能装下她的顾家军了。特别是现在元锦沛又善解人意的将很多院落分给自己。 “还要再麻烦元大人一番时日了。”顾青初弯了弯腰行礼。 元锦沛摇了摇扇子,挑了挑眉眼戏谑浅笑带丝妖冶:“不麻烦,顾姑娘是元某认定的朋友,旁人没得比。” 顾青初回以微笑,心中吐槽,猫狗脾气,阴一阵阳一阵! 唰的合上扇子,就连旁边的人都看出来元锦沛心情很好了。 走到顾青初身边距离极近压到他人听不到的声音道:“顾文大约六七日能到盛京,家父后日回府,届时还要麻烦顾姑娘了。” “好。” 顾青初磨了磨牙,这是之前俩人商量好的相互条件回报。 只是此刻心里怎么那么不爽呢。 第九十八章 景王爷的来袭 月朗星疏,微风吹过角亭薄纱飘动带来一丝秋意。 顾青初紧了紧身上的月白斗篷,入秋后天气越来越冷了,她和元锦沛坐在石桌旁,上面满满一桌子的菜肴。 今日早晨元锦沛收到了景王来信,说晚上会到。 俩人便在凉亭准备好了饭菜等待着,身上穿着的衣服元锦沛准备的,二人穿着同款雨涡色罗绸衣袍,远看近看都是一对般配的璧人。 “来人,饭菜拿去热了。” 一旁影卫上前将菜取了,这是元锦沛吩咐第三次热菜,眉宇间隐隐有些不耐。 顾青初理解元锦沛提起景王时为何那般表情了,这位是个同样任性的主,一般这样的人,有个普遍的特性,可能不太守时。 说好傍晚到,如今天色已经大黑了。 景王回京是秘密行事,所以府中下人都交代好今晚不要来这个院子里,周围都是影卫在待命。 瞧着元锦沛脸色越来越黑,顾青初连忙找个话题,说着话时间能过得快些。 “那些红莲教徒可有联系外人?” 元锦沛摇了摇头,不屑道:“一帮蠢人,他们在想办法出城。” 做戏要做全套,他们逃出了宁良候府是因为知道他们的计划,但出城就不能容易了,不然显得太假了。 所以红莲教徒这两日没少吃苦,为了躲避搜寻的士兵,整日躲在南城门的淤泥河里,狼狈得不像样。 一行人就等着三日后有个小庙会节趁机出城,到时候天卫司也会偷偷放水,把他们放出去。 顾青初听着元锦沛毫无感情起伏的形容着红莲教众人的惨相,什么去百姓家偷馒头,被寡妇认错姘头挠的满脸血丝,和野狗抢骨头想熬汤被咬了好几口等等。 因为情况特殊,这伙人不敢张扬,打人闹得官兵出场就惨了,所以受了太多委屈。 顾青初忍不住笑出声来,实在太好笑了,生活就是反转,那些平日在教会里高高在上的长老教主之流,惯会装作高深莫测糊弄教众。 眼下混成这幅模样,那些跟随者看了怕是幻想破灭了。 因为要见景王,院内又无外人,所以顾青初没有带面巾,还特意画了一个元气满满的少女妆容,淡粉色眼妆衬的人面如桃花,明艳美丽。 元锦沛盯着顾青初灿笑的脸庞,眸里流光潋滟,绷紧的脸不自觉放柔了下来。 “哈哈哈哈”一阵粗狂的笑声响起,让顾青初的笑戛然而止。 眼睛瞪大地看向元锦沛,景王来了? “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臭小子没在骗我。” 景王从亭子顶部落下,一身绛紫色长袍纹着金丝,面容俊朗,那双眼睛和元锦沛一模一样。 顾青初心中微凛,她没想到景王武功如此高强,她居然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听到。 外界关于景王的传言少之又少,更没有提过他是否会武功,顾青初便下意识认为这是一个普通的闲散王爷。 景王说笑着走进亭子,目光先是扫了一眼元锦沛,然后带着慈爱的目光道:“我听锦沛说你们是在朝歌认识的,顾家的五小姐果然有当年宁良候的风范,不错不错。” 景王对顾青初初印象非常好,对自家儿子没有畏惧的心思,可以说笑似寻常爱侣,见了他也没露怯,表现得体。 光是这两样他就很满意了。 “王爷万福。”顾青初行了礼,没有多说话。 她今日是位规矩的大家闺秀,言行举止都要充满着淑女风范。 “你见过宁良候?”倒是元锦沛听到了景王的话,挑眉问了一句。 言语用词直接用你,景王也是习惯不在乎的样子,落座后挥挥手让两个小辈也坐下:“有过一面之缘,远远的见过,气势非凡。” 顾青初弯了弯眉眼,元锦沛看了眼顾青初,眸间闪过暗笑。 景王看俩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原本怀疑的心彻底放下了,他儿子不是个情绪外泄的人,从小就这样,如今有个女子让他破例,不是那个关系能是什么? 临时找来凑数的做不出来如此效果,大江南北走过的景王自认为眼力独道,亲自所见后,对之前元锦沛所讲的话深信不疑。 景王询问着盛京最近的情况和太后的身体健康等,父子俩说着话,言语间更像平辈的朋友,二人谁也不觉得奇怪,顾青初想,这可能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顾青初乐得在一旁当个安静的花瓶,自己吃着饭,时不时给元锦沛夹一筷子。 她也在暗中观察景王这个人,元锦沛是景王的老来子,今年景王大概六十出头了,但除了发间几捋银白的丝发,眉眼间竟然看不出半分老态,瞧着更似四十来岁的壮年人。 如果他没有选择离开,凭着身份在盛京里定然没有范尚书等人的一席之地了。 顾青初直觉告诉自己,景王比元锦沛更加精明。 “顾小姐,这是锦沛娘亲留给儿媳妇的,今日我把它送给你,你是我元家认定的媳妇,日后臭小子敢欺负你,我不会饶他。” 说着景王从怀中掏出白手绢包着的一根簪子,通体碧蓝,是大夏朝难得的月蓝脂玉,没有一丝裂隙和加工的痕迹,是从整块月蓝脂玉雕刻来的。 弥足珍贵。 “这……”顾青初看向元锦沛,她收不收? 元锦沛点了点头,顾青初先是拿着帕子遮面,露出羞意的浅笑,起身双手接过道:“谢谢王爷,谢谢王妃。” 听到顾青初还谢了自己的妻子,景王心中满意更甚。 “明天走?”元锦沛问着。 景王视线远眺,眉宇间闪过愁思,轻轻叹息道:“吃完饭我就走。” 元锦沛夹菜的动作一顿,随意似的问道:“有急事?” 往常都会在府里住一晚。 景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转而对顾青初道:“刚才那是他娘亲的见面礼,这是我的。”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面值都是一千两,大概有个五十来张的样子。 饶是顾青初不缺银子见过风浪的人,也被景王这一手财大气粗的架势深吸了口气。 她正欲推脱,身旁的元锦沛大手一览接过放在桌上道:“拿好,他就钱多。” 被元锦沛如此说的景王眉眼带笑的饮尽一杯酒。 “到底是为什么要急着走。”元锦沛又追问了一句,显然他并没有表现的那么漠不关心。 景王爷长叹口气拍了拍儿子肩膀道:“算了,多住两天,过完庙会再离开,赶了一路累了,我去休息。” 望着景王离开的背影,顾青初倏然无言,目光呆愣地看向元锦沛。 说好的一晚呢? 元锦沛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个回答,躲避着顾青初的视线,清清嗓子拿起桌上的钱塞到顾青初手里道:“拿着花。” 然后也快步离开了。 顾青初捏了捏手中厚厚一沓的银票,元锦沛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会为金钱折腰的人吗? 第九十九章 日子捉襟见肘 事实证明,她会。 第二日上午,顾青初没有上朝,她和玉镯在书房算着账本。 如今顾家的铺子照以前缩减不少,除了朝歌附近的几个店面,其余外地的铺子人去不了无法查看实情,暂时鞭长莫及。 整体收支总得算下来只能打个平衡。 二百来名顾家军每天吃穿用度都是不小的花销,这些人属于顾青初的私兵。 大夏的个人私兵与军队士兵不同,朝廷调兵时需要经过宁良候同意才能派遣,拿着令牌其余将官指挥不动宁良候的私兵,有法可依。 顾家军在朝廷军部挂名,但俸禄却不是朝廷派发,而是由宁良候来管。 这也是为何许多人能够养私兵却不养的原因,太费钱了。 这还不算完,过些日子顾宛然进宫,顾青初必然要给些体己钱,进了宫身边下人伺候给赏钱,初入宫的顾宛然上下都需要打点。 被封为四妃之一,顾宛然出手自然不能寒酸了,怎么着也得多给拿点。顾文之也要进京了,进入盛京官场的权利中心,哪里都需要人情往来。 拿着算盘来回扒拉,到最后顾青初长叹口气,捉襟见肘啊。 按照顾武之来信所说,如今店面运营部重新规划,银子投进去了,大概明年才能见回报。 所以现在无论是顾家还是顾家军都在吃着宁良候的老本,手头的这五万来两银子那就是雪中送炭。 顾青初手放在装着银票的盒子上来回摸着,这是早上打算让玉镯送到元锦沛书房的,算过账后顾青初从对银票的不屑一顾,到如今的恋恋不舍,心态的转变是巨大的。 其实多演两天也不是不可以。 顾青初默默的将盒子收起来放到了抽屉里,对玉镯道:“明日宛然过来,安排在蔷薇院,宫中派来的嬷嬷你先接见,给些银子点几句话。” 顾宛然进宫前要先接受嬷嬷的宫规礼仪学习,顾青初不担心嬷嬷找茬,顾宛然不是普通秀女,进宫直接封为妃子的,且是太后派来的嬷嬷。 长点头脑的都不会过多为难顾宛然,不过该走的礼数还是要走,赏银必不可少。 又交代玉镯将王大风挪到最后面的北阁院,尽量不让他接触外面的人,负责看守的人不要换,他的底细没调查出来之前,顾青初不会放对方自由。 交代的差不多了,约莫着上朝的元锦沛差不多回来了,顾青初理了理衣服前去元锦沛的书房。 顾青初已经想明白了,为五斗米折腰不丢脸,何况她也没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只是配合元锦沛解决他的烦恼罢了。 也是好事一桩,助人为乐。 找好了理由,顾青初彻底摒弃了昨晚的想法。 景王回府这事是秘密,如今府邸中一点风声都没有,便知道元锦沛院子里的人口风多紧了,就算在景王跟前假扮元锦沛的未婚妻也无所谓。 戏只演给景王看,对顾青初来说就没有任何损失。 到了元锦沛的院落,恰巧对方刚下朝回来。 俩人一同进了书房,顾青初将昨晚景王给她的簪子拿了出来:“元大人,此物珍贵,放在你这里为好。” 这是景王妃给未来儿媳妇的,她假装接了,但不能放在自己这里。 “银子……”接着顾青初提到了银子的事情,刚说了两个字,元锦沛便接过了话道:“银子你拿着花,昨日我说过了。” “至于这个簪子,顾姑娘先收好,等他走了以后再说。”元锦沛对银子不甚上心的样子,正合顾青初的意。 元锦沛若是要,虽然不想给但也得还给人家。 但他没要,元大人大气! 顾青初心中愉悦,语气都欢快了许多:“没问题,接下来有什么事元大人可直接和我说,咱们更好配合。” 元锦沛眉尾微扬,目光定在顾青初笑意昭昭的眼上,慢条斯理道:“父亲在安排你我的婚期。” 本来打算元锦沛说什么都一口应下的顾青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婚、婚期?” 顾青初被这跳跃的回答好悬闪了腰。 看在银子的份上,她可以多演几天的戏,但绝对不会包这么久的售后服务。 元锦沛不紧不慢走到顾青初跟前给她倒了杯茶水道:“不用管,他一会儿一个想法。” “这几日你也不必拘着,虽是说在府中留几日,实际你们见面次数不会有多少。” “哦,好。”顾青初点头,心想那就好,随后抬手拿茶碗小口品茶。 “今日早朝皇上宣判了刘子晔的死为邪教所为,和你无关系。”元锦沛今日参与了早朝,大理寺正提起了此案,皇上正式做了结案。 刘子晔的死亡其实并非廉郡王府的管家那伙人,但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是斗篷人指使红莲教的人接近刘子晔。 言语刺激让对方自己逃出府,给顾青初设套,最后红莲教杀人嫁祸。 这是南蛮国师交代出来的,经过调查和被抓的那些红莲教底层人员对上了口供,事实的确如此,顾青初洗刷了冤屈。 说到刘子晔的死,顾青初想起了廉郡王,廉郡王去世后,无父无母的朝阳郡主成了孤女,封地不好再回,她被太后接进永宁宫居住。 以后若是朝阳郡主有难,她能帮自然要帮。 在廉郡王死讯公布后,顾青初参加完他的葬礼,万物院那边便主动来找了顾青初,廉郡王死之前已经交代好了掌柜。 顾青初让对方一切照旧即可,暂不改变。 “过几日文之和宋将军到了盛京,宋将军在盛京无府邸,住在客栈说不过去,我想邀请对方和文之一起住在塘礼院。” 虽然之前元锦沛的意思是把院子分给了顾青初,她愿意怎么安排怎么安排,但真要让住进来,顾青初觉得还是知会一声。 塘礼院在前排房的左侧,和后院有一段距离,适合外客居住。 元锦沛低垂眼眸,语气淡淡道:“那几个院子既然已经划给顾姑娘,便都随你安排。” 话说到此,顾青初放下心来,她就怕元锦沛和宋将军不对付,她之前好像听黄世民提过元锦沛和宋思明有过摩擦。 当时忙着给小梦姑娘找家人,外面又不方便谈话,便没细问。 俩人按理来说应当没什么交集,怎么能有摩擦?现在自己提起,元锦沛也没什么异常表现。 顾青初想回头仔细问问黄世民是怎么回事。 ——当当当 影五在外敲着门,听到元锦沛允许,他走进来拱手行礼道:“大人,王爷他让您和宁良候去他的院子。” 想起自己看到王爷手里拿的东西,影五心里有些突突,他还是不要多嘴了,大人过去自然就看到了。 第一百章 拿大雁下聘去 景王住在正北院,这里一直是封存状态,下人每五天前来打扫一遍,平日不许过来走动。 顾青初和元锦沛到的时候,景王坐在院里石凳上逗弄着桌上笼子里的……大雁。 入秋后大雁南飞过冬,本性警惕,极难捕捉,景王为何抓了两只大雁来? 顾青初突然想起刚才元锦沛随口提的一句,景王在定他们婚期,那么这个大雁是……聘雁? 大夏朝习俗,大雁代表着矢志不渝的爱情,凡议亲者男方若是带着一对活雁上门,表示看重女方,诚意十足,对女方来说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这对白雁如何,可是我蹲了一早才逮住的。”景王有些炫耀似的对元锦沛说着。 元锦沛眉头跳了跳:“你抓大雁作甚?” “你和顾五姑娘感情甚笃,我很欣慰,趁着我在盛京将两家关系定下来,你是无所谓,但要顾忌顾五姑娘的名声。” 这大雁就是下聘的物品之一。 “宁良候的府邸在哪里,晚些让人下个拜帖。”景王大手一挥,竟是要将俩人婚事定下来的架势。 顾青初不敢言语,她就是宁良候啊! “这事你不要管。”元锦沛拒绝的有些冷硬。 听到元锦沛的话,景王脾气上来了:“我不管?我是你爹!你的婚姻大事我怎能不管?” “平时没有管我,我的婚姻你也少管。”元锦沛不惧景王冷脸,仰着下巴仍不服输的说着。 景王被元锦沛表现出的冷漠给愣住了,猛地转过身看似生气,实则背过去的眼神中满是落寞,他的确没有做到当父亲的责任。 “我的事情自己有规划,你少插手。”说完元锦沛快步离开了院子,父子俩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顾青初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到最后元锦沛离开了,她想了想没有走,对景王道:“伯父,锦沛他就是这个脾气,其实他很关心您的。” 昨晚吃了顿饭后,景王便让顾青初叫他伯父了。 景王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顾青初也离开。 “伯父,您的手受伤了?”顾青初发现了景王手腕处绑着的绷带,昨晚吃饭的时候还没有。 景王动作一顿,转过身面容愁淡道:“此事不要和锦沛说。” 顾青初犹豫打算应下,这时门外的元锦沛走进来:“我已经听到了。” 原来从一开始元锦沛便注意到了景王手腕处的不便,刚刚负气离开,想想还是不妥,他不知道父亲为何选择在盛京多停留两日,是否和手上伤口有关。 转身回来便在门口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景王看了看了顾青初和元锦沛,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坐下,让你们知道也无妨。” 前阵子景王说给元锦沛找了个儿媳妇不是幌子,他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危险,被一个擅长医术的年轻女子所搭救。 对方不会武功,但医术很好,性子也不错,女子无父无母,景王便动了让对方当自己儿媳妇的心思。 女子手上有一株千年人参,这东西有市无价,盛京有钱人多也能卖个好价钱,所以便和景王一起搭着商队同路来了盛京。 景王本想撮合她和自家儿子,如今元锦沛身边有了别人,景王便歇了心思。 手上的伤是为了救该女子所受,女子卖药遇到了黑店家,欺负其是外地人没撑腰的,买卖不成居然要杀人越货。 双拳难敌四手,景王救了人,手腕也不小心被刀划伤了,这是伤口的来源。 他之所以要在盛京多留两日,是为了调查路上遇袭的事情。 那伙人就是冲着他去的,绝对不是半路的凶恶抢劫银财的土匪。 景王心中有怀疑的人,打算今日晚间去探一探。 “是谁,我让天卫司的人去查。”元锦沛面容阴翳,有人敢把手伸这么远,他就将其斩断。 景王斜了一眼元锦沛,缓缓而言:“我的事你也少管。” 元锦沛被噎了一下。 不愧是父子,脾气真的一模一样,在旁的顾青初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到最后景王也没有说是谁暗算他,离开院子的时候,元锦沛的脸都是臭的。 那个原本要给元锦沛当儿媳妇的女子,被景王收做了干女儿。 景王说对方现在是元锦沛的干妹妹,要他照顾一二,但在表面上要装作没关系,省得他们之间的事情牵扯到她。 救了景王的女子姓汪,单名一个芷字,听起来便是满腹诗气的文静女子。 元锦沛没当回事儿,顾青初则是暗暗记下来该女子住的客栈,她若是遇到了可以卖景王一个人情。 这么想着,走在前面的元锦沛突然停下了,转过身对顾青初问道:“顾姑娘接下来可有事?” 顾青初摇了摇头。 “不如和我一同去祈福客栈瞧瞧?” 祈福客栈是汪芷住的地方。 元锦沛还是不放心,汪芷应当知道那时的情况,他打算去问问看。 这等热闹顾青初不想错过,她对景王很好奇,想都没想便跟着元锦沛去了。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祈福客栈门口的对联竟然是这样两句话,顾青初瞧了觉得甚有意思。 走近一看,发现这里的掌柜包括店小二竟然都是女子。 “公子留步,抱歉,本店不招男客。” 掌柜的阻拦,元锦沛竟然当真因此停下了,然后看向顾青初道:“麻烦顾姑娘将她叫出来。” 顾青初:………… 合着她的作用在这里。 同时顾青初心里更加好奇了,这是个什么地方,居然能让元锦沛守了规矩! 掌柜让顾青初在楼下等着,吩咐小二去楼上询问,经过客人同意她才会放顾青初上去。 “掌柜,你们客栈风格真是独树一帜,你知道外面的那位是谁吗?”顾青初故作八卦的询问。 她今日出门没有戴帷帽,简单的化了个妆,看起来是个外貌清秀的普通女子,和原本的她相差甚远,即便是和有过节的范尚书迎面遇上,对方也认不出来。 掌柜的一袭红衣,看着打扮和手中的薄茧便知道是练家子。 对方语气平淡道:“天卫司总指挥使元大人盛京谁人不知?你应该是她身边的影卫。” 被误会了身份的顾青初并没有解释,假模假样的应了,接着问道:“是呢,我是新来的影卫,第一次出任务,美女姐姐,你这么拒绝我们大人,不怕他生气?” 一句美女姐姐让掌柜的笑开了颜,挥了挥蒲扇道:“小姑娘你可知道这客栈是谁建造的?” 第一百零一章 狗血的干妹妹 “这是景王妃的提议,景王上旨请太后,客栈在二十年前建造而成,客栈内只许女子进入,有太后手谕,没人打破。” “原来如此。”顾青初了然,怪不得元锦沛在外面老实等着,维护这个规矩的也是他本人。 实际掌柜的就是景王的手下,装作不认识元锦沛,估计也是祈福客栈内的规矩罢了。 和掌柜的说话间,楼上走下来了一名女子。 淡蓝色织布长裙,红木簪子挽发没有多余的头饰,小家碧玉素面朝天自带股清冷的气质。 “汪姑娘来了。”掌柜的对汪姑娘有些热情,想来是景王有所交代。 汪芷和掌柜点点头打过招呼后,看向顾青初面带疑惑道:“我听闻是元先生的公子找我。” 顾青初听到汪芷的称呼,不由得挑了下眉尾,先生一词是大夏朝对教书夫子的敬称。 汪芷如此称呼,或许是景王在外走动的假身份,但不是说认了干女儿吗?这么叫是不想让外人知道? 顾青初环顾了一圈在大堂用餐的女客们,对这个想法内心给予肯定。 “元公子在外面,他不方便进来,不如咱们出去说?”顾青初提议。 汪芷眉头轻颤,虽是犹豫最后还跟着顾青初出了客栈。 顾青初领人进了对面的酒楼,二楼是元锦沛定好的包厢,他在那里等着。 一般人和元锦沛打了照面,总是会难免被他的外貌和气质晃了眼,顾青初观察着汪芷,发现对方表情没有多大的波动。 “你是元先生的公子?”汪芷率先开口询问。 “元先生?”元锦沛显然和顾青初一样注意到了这个称呼。 听出元锦沛的疑问语气,汪芷解释道:“元先生在我们镇子里教书,很厉害。” 说到最后三个字,汪芷微微低头,好似不熟悉在外人面前夸赞,眉眼闪过一抹赫意。 见汪芷如此反应,顾青初和元锦沛互相望了一眼。 好像有点不对劲。 和汪芷谈完话,从酒楼出来的元锦沛脸色更加难看了。 顾青初在一旁抿着嘴巴忍俊不禁,努力再三终于平定想笑的情绪。 没想到这是一场大乌龙! 狗血到什么程度,从元锦沛的角度来说就是,你不是想当我夫人,居然是想当我后娘。 没错,汪芷对景王爷有意。 这个意,明指男女之情。 景王路上的照顾让汪芷错认为景王对她有意,随口说了句见他儿子,是引她见见家人,然后俩人进一步接触熟悉。 这些日子成熟内敛的景王深深吸引着汪芷,从小缺乏父爱的她喜欢年岁大稳重的男子。 “景、咳咳,元先生没和你说别的事情吗?”顾青初见汪芷的状态,暗付难不成景王还没和她说认干亲之事? “下午元先生说过来和我有事相谈,别的就没说了。” 汪芷的回答,让顾青初忍不住感叹时间点太巧了。 大概是景王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能够这么快去找汪芷,所以现在根本还没和汪芷说认干女儿的事情。 本想下午来说,结果元锦沛上午就找来了。 “你是如何救得我父亲。” “我上山采药,在河边见到晕倒的元先生。” 元锦沛冰冷冷的样子,让汪芷有些忐忑,这般回答让元锦沛明白,汪芷也不会知道多少内情。 “我今日前来,是因为父亲有意认你为干女儿,让我以后对你这位干妹妹照顾一二,但我看你志不在此,算我父亲一厢情愿了。” 汪芷听了脸色发僵,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然而元锦沛的话并没有说完。 “你喜欢我父亲想嫁给他,我明确告诉你不可能,元家女主人的位置你不够格更配不上,如果您做出蠢事,我不会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饶过你。” 元锦沛劈头盖脸丝毫不顾及女儿家薄面的话,使汪芷面容惨白。 顾青初内心啧啧两声,当真是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毒舌的可怕。 汪芷人都傻了,眼睛瞧着桌上的盘子发呆,说不出什么话来。 “话已至此,汪姑娘好自为之。” 如此,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 顾青初一路保持沉默,她这个身份,知道元家如此“隐私”的消息,其实有些尴尬,想安慰元锦沛又无从开口。 快回到景王府前,顾青初终于想到个话题。 “景王爷要给宁良候下拜帖,咱们会不会露馅。”现在整个儿盛京都知道宁良候借住在元阎王的府邸。 甚至市井流言传出,她和元锦沛是远方亲戚,她的娘亲是元锦沛的姨母之类的话,顾青初有一次听玉镯提起,简直是哭笑不得。 也得此可见,民间百姓对于她和元锦沛很关注的。 所以景王都不用仔细打听,随便问一问就知道了。 “没事,交给我,顾姑娘放宽心。”元锦沛信誓旦旦的保证,顾青初放心了,他做事靠谱。 结果顾青初这个心,还是放早了。 她刚和元锦沛进府走近内院,便碰到了景王爷,对方走过来兴高采烈道:“我听说宁良候就借住在景王府,这感情好,住得近更好交流。两家可以说说婚约的事情,之前我还担心顾五姑娘跟着你没名没分的吃亏,原来是和宁良候一起借住在此。” 元锦沛对上顾青初的目光,难得理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低声道:“你先回去,我和他说。” “父亲,咱们到书房我有要事说。”元锦沛加重“要事”这两个字的读音。 听在顾青初耳里,已经可以想象接下来元锦沛要说的话,有多直白让景王堂皇。 想来元锦沛不会委婉说的,场景绝对是修罗场,她这个不相干的人躲远些为妙。 书房内,如顾青初所料,元锦沛第一句话就是:“我去见汪芷了,她对你有意思,想嫁给你。” “不可能。”景王听了自然不信,他把汪芷当做小辈看,根本没有任何别的心思。 但自己儿子他了解,是不会在这方面撒谎的,景王脸色沉寂下来有些冷凝。 “宁良候的确住在府中,不过她有事离开了,再强调一遍,我与顾五之间的事情,你少插手,先解决好自己身边的事再说。” 景王没开腔,算是默许了儿子的意思,他先不找宁良候,汪芷这事得和对方说明白。 日月可鉴,他的心里只有锦沛他娘。 另一头回了院子的顾青初,碰到玉镯从里面出来,说宫里来的嬷嬷已经安顿好了,瞧着是个好说话的。 接着又提起了黄世民,说刚刚黄世民来了,他听说宋将军马上要来盛京,问问是真是假。 宋思明和顾文之一起来盛京的事情,这几日才传出来,因为宋思明不是皇上下旨召回来的,是他主动上书给皇上说要回来。 所以许多人都不知道。 眼看着宋思明要到了,消息这才传开。 当年黄世民最初便是跟随在宋思明麾下,顾青初想起来之前黄世民提起,宋思明和元锦沛好像有过节。 正好现在无事,便把人招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黄世民今日没和王三斗练兵,在后院军舍休息,听主上传唤他,迅速穿上鞋袜过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有过节的俩人 “元大人和宋将军没有见过面儿,他们的恩怨最开始是因为银子。”黄世民挠了挠头,想了半天冒出如此一句话。 面对顾青初疑惑的表情,黄世民慢慢讲述起来。 宁良候昏迷后,宋思明将军选择了前往边境,如今几十年过去,宋思明已经成了驻守边境的大将。 是可以稳一方平安的人物。 五年前,宋思明曾经上奏折请求朝廷拨款,建造新城墙和修葺边境城主干路,关于是否应该改造边境城一事。朝廷出现两种态度。 元锦沛为首的是认为不该拨款,经过早朝群臣讨论,最后的结果是这笔款银分到了天卫司。 宋思明和元锦沛的梁子就此结下了。 在那之后俩人隔空斗法,当然俩人做事有度,只是在不误大局的情况下,互相给对方找不自在。 简单言之,两个人没什么大仇,更多是互看不顺眼。 顾青初听了无言,这俩人是认真的吗? 如黄世民所说,元锦沛会在朝廷送至边境的粮草里,特意加上黄米给宋思明,就是为了嘲笑他上次打仗粘着敌人,用计不成反而让自己的士兵受伤。 宋思明则专门派人在盛京,散布元锦沛是断袖的谣言,元锦沛某些方面的臭名声,得益于宋将军的大力宣传。 诸如此类的“斗法”,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所以主上,宋将军真的要来盛京了吗?”回答完顾青初的问题,黄世民略兴奋地询问。 见到顾青初点头肯定,黄世民嘴角大裂,嘿嘿憨笑两声道:“我去和三斗他们分享这个好消息。” 得到顾青初应允,黄世民离了书房。 顾青初摸着下巴思索着黄世民的话,宋思明和元锦沛两个人是如此“幼稚”的人吗? 她总觉得其中有问题。 另一边被谈论的主人公,顾文之和宋思明正在破庙中烤火,今日在这里休息一晚,再有三两日,便能够赶到盛京了。 破庙内只有顾文之和宋思明俩人。 他们是快马加鞭赶路而来,背着几件换洗衣物轻装上阵,身边没有带任何随从。 顾文之的家眷子女走的水路,会慢一些到盛京。 快到盛京,见到许久未见的人,宋思明突然有些近乡情却,他行兵打仗用的那些兵法,全是顾青初教的。 没有顾青初,就没有现在的他。 宋思明对顾青初的感情很复杂,有当年的仰慕还有无尽的感恩和敬重。 久经沙场,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宋大将军,收到顾青初写来的书信时,没人知道他藏在衣袖里的手,激动到控制不住地颤抖。 “睡吧,明日一早还要继续赶路。”宋思明加了一些柴火,对顾文之说了一句,然后和衣躺下。 一旁顾文之看似冷静,内心的波动不比宋思明少多少。 他要见到老祖宗了。 当年祖父在的时候,那般刻板严肃的人,提起老祖宗都会不自觉嘴角微扬,说着老祖宗教导他的话言语中满是亲近。 凡是祖父带出来的顾家小辈,对老祖宗都是又敬又爱的。 那句话是祖父亲自说的,顾家以嫡系为首,嫡系以老祖宗为尊。 他们时刻记着这句话,所以即便老祖宗昏迷,顾文之和顾武之丝毫不敢怠慢,就连玉镯,老祖宗身边的丫鬟,都比一般下人更得脸。 老祖宗醒来,是兄弟俩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发生了,到现在顾文之仍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收到弟弟的信,说家里的铺子他在管理,顾长风等人被老祖宗收拾了,老老实实交出管理权,屁都不敢放。 信中顾武之对自家哥哥没有任何顾忌的畅所欲言 ,说着内心最真实的情绪,什么长辈孝道,那都是顾长风等人压他们的。 有了老祖宗,他不怕了。 看顾武之的亲笔信,顾文之便发现弟弟变了。 是老祖宗的醒来使他改变,顾家嫡系有了主家的样子。 压抑了这么多年,顾文之突然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没那么沉了。 以前他认为自己是顾家的长子,顾家兴荣全靠他。 年纪轻轻的顾文之发间花白,可他任凭如何努力,官场上仍被打压,面对族人的无赖依旧无奈。 直到老祖宗醒来,他发现自己可以喘口气,顾家不用他在旁小心端着了。 担子轻了脑子更活泛了,做事也大胆起来,可能放下了太多顾忌,不再瞻前顾后,放开手脚反而在边境做成了好多事。 他回京述职是有政绩可讲的,顾文之在信中没有说,想当面向老祖宗讲述。 想到即将要见到老祖宗,顾文之完全睡不着,翻来覆去之际,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睁开眼的同时,发现对面的宋将军已经坐起身。 俩人正欲起身查看,破庙大门被推开了,同时还伴随着一道男声响起:“哎呦,这里怎么还有人呢?本公子进来之前没清场子?” 男子身后跟着带刀的下人,见到顾文之和宋思明俩人皱着眉头上前,颐气指使道:“你们出去,我家公子要在这里休息。” 宋思明冷哼一声,多少年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了。 “不出去又如何?”宋思明拿起地上的刀抱臂有些挑衅似的回问。 那些下人见宋思明拿了武器,立马拔刀相对,双方对峙着。 这时从外面又进来了四名男子,这几人腰间配剑,穿戴披风,从衣服上宋思明一眼认出来这是江湖人士衡兰派的人。 许多年前他和这个门派打过交道,所以了解一二,他们剑穗是黄色的,代表这几人在门派中是门主级别的人物,武功不低。 宋思明环顾一圈,四名武林高手,二十余名带刀下人,他武功不算高强,身边还带着一名不会武的顾文之。 思虑再三,宋思明敛了脾气,拿起地上的行李道:“得,我们走就是了。” 和顾文之才走了没两步,为首穿着一身白衣刚才抱怨的年轻公子说话了:“慢着,刚才不走,现在想走可不行了。” 宋思明目光一利瞧向说话的人。 双方谁也没有再言语,屋内的气氛有些凝固。 这时,破庙外又传来了脚步声,刚关好的门再次被推开,屋内的人全部看向门口,这次来的人,让大家一齐变了脸色。 玄色暗纹飞鱼服,这身有标志性的服装,大夏朝的人大概没有不认识的。 一队天卫司侍卫形成弧状阵列,将破庙内所有人围住,接着元锦沛缓缓走了进来,目光扫了一圈,睨着眼淡淡道:“还挺热闹。” 第一百零三章 老子一点不老 宋思明没见过元锦沛,但这种出场架势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看了眼身旁的顾文之,宋思明心里担忧微微放下,之前他比较担心这伙人对顾文之出手。 元锦沛和主上的关系他有所听说,不管是真的交好还是假的,从现阶段来看,元锦沛看在宁良候的面子上,必然要保顾文之的安全。 手中的包袱重新放在地上,宋思明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臂,态度悠哉了起来。 另一伙人就没宋思明轻松了,他们如临大敌地盯着元锦沛,那白衣公子收起了调笑模样,薄唇微抿神色紧张。 天卫司的侍卫向前几步,亮出天卫司的令牌,扬声道:“天卫司办案,闲人规避,配合调查。” 这位侍卫说到闲人规避的时候看着的是宋思明和顾文之,后面那句配合调查则是视线瞥着白衣公子。 宋思明挑眉带着顾文之退到一旁,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天卫司办案。 的确如传闻一样行事嚣张。 宋思明如此评价是因为他看到衡兰派的四名门主拔剑向前,威胁意味明显,但显然元锦沛不是他们能够威胁的人。 天卫司的侍卫见状立马出手,直接将这四名门主的胳膊给卸掉了。 高手如云的天卫司并没有把四位江湖高手放在眼里,宋思明突然想起传闻中上届武林盟主是天卫司武术教头,现下看来,不无可能。 “啧,我不喜欢有人拿武器指着我。”元锦沛几乎是话落下的瞬间,白衣公子那行下人手中的剑,便被天卫司的人打掉了。 影一如鬼魅一般闪身到了白衣公子跟前,拿着剑指着他的咽喉,这不是简单的恐吓,剑尖已经入了白衣公子的皮肤,鲜血流出再深一寸性命不保。 “天卫司是讲理的地方,希望诸位可以配合。”元锦沛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盏热茶,茶盖撇茶沫瓷器碰撞的声音,此刻在寂静的破庙内尤为刺耳。 白衣公子吞了吞口水,喉间的刺痛让他脸色难看,僵硬地挤出一抹笑道:“天卫司办案,我等自然配合。” 说了句软话,影一得了元锦沛的手势,这才将剑收起。 白衣公子伸手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全然没有了起初对宋思明的自得,他刚刚真的感受到了杀意。 当得知来的是天卫司,且带头的还是元阎王,他就知道自己不能有一分懈怠。 “一个个检查,若是和红莲教有关,直接处死。” 一句轻飘飘的话听得所有人心都提起来了,虽然他们知道自己和红莲教没关系,但听到直接处死,这种生杀大权任人宰割的感觉,还是会紧张。 天卫司杀人,他们找理都没人搭理。 “诸位,前两日庙会红莲教徒趁乱出城,天卫司追寻两日到此,多有冒犯了。”一名体态微胖的天卫司侍卫,将众人带到偏殿后,笑呵呵的拱了拱手。 天卫司为什么会在百姓中口碑如此好,和群臣中形成两个极鍴,无外乎天卫司卧虎藏龙,什么人才都有。 前有影一唱着红脸,后面便有其余侍卫唱白脸。 此话一说,让众人心里舒坦不少,天卫司行事作风惯是如此,在加上邪教徒在盛京所作所为他们也听说了。 追查细致,宁杀错不放过也是应该,大家听了点头表示对此理解。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动手,偏院里经过胖侍卫解释两句,气氛缓和竟然有些热烈起来,白衣公子的下人纷纷表示天卫司辛苦等等。 在他们心里,天卫司侍卫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人家和你好声好气解释,就是看得起你。 如果顾青初得知这些人的想法,一定会感叹,古代阶级制度真的是刻在骨子里。 偏院气氛融洽,破庙正殿气压低了许多。 四名衡兰派高手被卸了胳膊和下巴在地上佝偻着,元锦沛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两名侍卫,宋思明和顾文之在东柱子那里。 白衣公子在西侧柱子靠坐在地,一名下人半跪着给他脖间伤口涂药。 宋思明视线打量了元锦沛,他坐着的椅子是庙内的破椅子,天卫司侍卫拿来一张虎皮铺在上面,元锦沛坐在那里,浑然天成的气势不可挡。 在这破庙仍和贵公子一样,冷清矜贵,端看自己,几日来快马加鞭一身的黄土,向来不注重外貌的宋思明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你是哪里来的。”元锦沛左右晃动着脖子缓解疲惫,语气有些慵懒,用扇子随意地指了指白衣公方向。 白衣公子心中沉了沉气,向来只有他随意指派别人的份,今日被这般委推,属实心里不舒服。 可那能怎么办,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他惹不起对方。 白衣公子让下人靠边,而后拱拱手对着元锦沛道:“在下乃香洲人士,此番前去盛京拜访礼部尚书。” 元锦沛停了动作,视线定在白衣公子身上,几息之间,被盯着的白衣公子冷汗都下来了,只听元锦沛缓缓道:“香洲,你是皇商慕容氏。” 肯定的语气,让白衣公子心下一凛,不愧为天卫司,只是一句话便猜到了他的出身。 “元大人英明,我乃慕容家第七子,慕容晏。” 元锦沛嗯了一声,对慕容晏的身份没什么好奇,转而将视线放在了另一旁。 发现元锦沛注意力移过来的宋思明心下一跳,这个元锦沛比他想象中更加难以捉摸。 “宋将军和我想象中分毫不差。” 不知为何,宋思明听元锦沛说分毫不差这四个,感受到了满满的讽刺。 和对方玉冠锦衣相比,他现在是实在有些寒酸。 本来还想装装过路人,结果元锦沛早就认出了自己。 慕容晏听到宋将军这三个字,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加灰暗了,宋将军?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宋某从边境一路快马赶来,是有些狼狈。”宋思明大方承认,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慕容晏听到边境这两个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眼前忍不住花了花,今天是什么日子,让他在破庙遇到两位大人物。 此刻的慕容晏没有任何嚣张的心理,他万分庆幸元锦沛来的及时,没让自己的轻狂惹怒了宋将军。 “宋将军老当益壮,甚是佩服。” 元锦沛似恭维的一句话,让宋思明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攻击人的年龄,要脸不?老子今年四十七,一点都不老! 第一百零四章 完完全全打击 “这位想必就是顾文之顾大人了。” 元锦沛无视宋思明冷脸,对顾文之勾了勾嘴角问着。 这抹微不可察的笑意让顾文之受宠若惊,连忙回到:“见过元大人,正是在下。” 天卫司的名号顾文之如雷贯耳,在遥远的边境也有关于天卫司的传闻,官员之间提起天卫司皆是讳莫如深。 顾文之的一直以为元指挥使是个五官狰狞,五大三粗脸上带疤能吓哭小孩的男子,眼前高冷贵气如玉公子的元锦沛,和他的想象完全不符。 元锦沛也没想着能够碰见宋思明顾文之二人,红莲教趁着庙会人员杂乱之际出逃,天卫司发现苗头追捕,这两日他们一直在外,每每都是即将要抓到人,临门一脚又让他们跑掉了。 故意营造这种奋力追捕,红莲教众人侥幸逃脱的假象。 今天到破庙这里,元锦沛觉得自己演得差不多了,准备打道回府之际,收到了暗卫来报,说在破庙处发现陌生人马,故此来探一探。 “我与宁良候关系要好,不如同行回盛京?”元锦沛心不在焉似的提议,完全不在乎顾文之答应与否的态度。 如此才是他平日的状态。 这也是为什么群臣相信元锦沛和顾青初俩人绝对结成了同盟,便是冲元锦沛说话态度也能看出来。 元阎王的名头不是白叫的,他清清冷冷的像极了不食烟火的神仙,对什么都兴致缺缺,没见过他将何人何物放在眼里过。 就是这样一位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翩翩公子,下手才狠! 什么都不放在眼中,包括人命。 说杀就杀,人死在他面前血溅三尺都不会让其睫毛轻颤一下。 顾文之见到眼前的元锦沛,若不是听到了那句直接处死,他真的难以将面前的人和传闻中元大人重合。 听到元锦沛说和老祖宗交好,顾文之仍是规规矩矩不敢有丝毫冒犯,他来盛京前再三告诫自己,万万不能让自己成为了老祖宗的麻烦。 顾文之稍稍侧头看向宋思明,相比元锦沛,顾文之更加信任在边境对他诸多帮助的宋将军。 宋思明微微颔首,顾文之会意,恭敬地行了个官员下级见上级的弯腰礼,语气感激道:“接下来的路程麻烦元大人关照了。” “不必多礼,我和你家老祖宗交情匪浅,照顾一二应该的。” 说这话时,元锦沛特意看向了宋思明,见对方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冷哼一声,从座位上起身道:“将侧厢收拾出来了,今夜再此休息,明日出发。” 元锦沛下了命令,天卫司的侍卫忙活了起来,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原本破旧窗户漏风的偏厢,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不亚于驿站的房间。 宋思明很是看不顺眼,呸!惯会享受的世家奢靡作风。 元锦沛才不管宋思明怎么样,收拾好便去休息了,又过了一会儿天卫司检查完毕,慕容晏一行人和红莲教没有关系。 破庙荒废已久,本身也不是多鼎盛的庙宇,一共三间屋子,正厅和两侧厢房。 天卫司的侍卫直接在西厢房安营扎寨,只留两名侍卫烤火放哨。 正殿的东侧则是元锦沛休息的屋子,所有慕容晏的人只能在大门敞开有些漏风正殿休息。 慕容晏现在不敢瞎讲究了,他在香洲的时候,人们都说他们慕容家富可敌国,过着神仙的日子,喝的都是琼浆玉露。 他听了一直都是洋洋得意的,结果今日见了元锦沛方知天外有天。 人家用的茶杯都是琉璃玉盏,他看得清楚,那通体发黄的茶壁,他二叔提过,这种茶盏整个大夏只有一套,可知其珍贵,元大人随意的外出拿来用了。 慕容晏到一个地方,必然要下人上下打扫,保证整洁无尘,符合他一身白衣脱俗的气质,屋内布置也要按自己的心意来,只要是住的地方,都得这样。 所以今日在破庙,慕容晏才说清场的话。 结果今日见了元锦沛的行事作风,他终于见到了比他更加讲究的人。 一个破庙厢房,慕容晏亲眼见着天卫司的人往里端东西,一件件都是珍品,随意拿出一样都可让贫民百姓富足一辈子。 这般随意的出行便如此奢华,自己和元大人一比,落得不是一大截。 慕容晏觉得自己再让下人收拾,简直就是东施效颦,自取其辱。 活了十余年的慕容晏,第一次在这方面受到了打击。 第二日一早,慕容晏醒来的时候,天卫司的人已经整装待发,院子里火堆陶罐子里煨着粥,米香四溢。 元锦沛住得屋子开着半扇门,慕容晏假模假样的从门口路过的时候,看到里面摆着一张红木桌子,桌子上面满是佳肴。 慕容晏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就算是慕容晏家有钱,但在路上鸟不拉屎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花也花不出去。 他从来没有在赶路的时候,生活品质还保持的如此雅兴。 慕容晏觉得自己又输了,自认是大夏生活第一精致的人儿,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顾文之和宋思明俩人啃着干粮,同样都是人,怎么就有人活的那么滋润,宋思明抹了把脸,他若是吩咐下人也能做到这样,可他就是不习惯。 得,不是享福的命。 宋思明摇头暗笑,啐了一句。 顾文之动动鼻子,他还以为看在老祖宗的面上对方会邀请自己共同进餐,因不知道元大人和老祖宗关系到底如何,忧虑于如何拒绝才能不得罪人,结果人家压根没想请他。 松口气的同时,顾文之忍不住使劲儿闻了两下,刚才那个胖侍卫端进去的烤肉,真香啊。 吃过早饭后,顾文之宋思明和元锦沛一起上路了。 宋思明以为元锦沛会找他茬,结果对方什么都没做,见面之后,自认为对元锦沛了解的宋思明恍然,他一点不了解这个阎王。 顾文之更是对传闻中的元大人有了新的认知。 元锦沛性子如何,这两日对方一直在马车里,和他们基本没交集,所以顾文之也看不出来。 他只是想感叹,元大人真的好有钱,吃穿用度无不精细,洗脸的盆放在边境随便一个大家族,都能当做传家宝的东西。 果然自己还是见得世面太小,到了盛京一定要稳住,不能丢了老祖宗的脸。 从这里,顾文之奠定了后来表情管理大师的基础。 他们在前面走着,慕容晏一行人同路,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不敢超越,也不想跟丢。 不紧不慢的赶了两日路,盛京到了。 收到元锦沛发来信件的顾青初已经早早的在城门口等着了。 第一百零四章 又碰见大人物 “主上,属下看到元大人回来了!” 顾家轻骑兵从不远处架马回到城门口报告,天卫司专属狼头图腾旗子威风凛凛,他不会认错。 顾青初下了城墙,走到了护城河口相迎,远远眺望能够看到一队人马往这边来。 青色帷帽遮盖面容,云白长袍披在身后,元锦沛一眼便瞧到了城门口的顾青初。 一行人无人坐马车,顾文之在边境这些年他学会了骑马,马术算不上多好,赶路不成问题。 看着越来越近的盛京城门,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城门口那里有辆马车停着,马车插着的旗子上面瞧着有些模糊,好似写着顾。 顾文之的心要跳出来了。 随着距离越走越近,顾青初的身影清晰出现在众人眼前。 顾文之的手都在抖。 那是他们顾家的老祖宗,老祖宗在自己院子的时候,他们每次去请安,都是在珠帘以外。 除了他的夫人初一十五去亲自伺候,其余时间都是玉镯照顾,他和顾武之两个人从五岁之后,请安再不能进入老祖宗的内房。 小时候的记忆模模糊糊,如今已是记不太清老祖宗的面容了。 顾青初一眼认出了走在前的宋思明,顾文之她没见过,但在宋思明旁边的大概就是顾文之了,顾文之顾武之兄弟俩长得很像。 “主上,许久不见!”宋思明走向前,即便如今俩人官阶平级,仍然单膝下跪行着当年的军礼。 顾青初连忙将人扶起道:“宋将军,近些年可好。” “好、好、我很好,您醒来就好。”宋思明不知说什么好了,看到面前熟悉的身影,他每逢年节祈祷的福愿都是主上能够醒来。 如今终于实现了,一路上提着的心可算是落地,虽然明白主上真的醒来可能性很大,但他总是带着一丝怀疑的因素。 想着是不是别人设下的圈套。 眼下看到真人,宋思明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宁良候真的回来了! 顾文之确定面前的人就是老祖宗,下马上前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响头道:“顾家第十代嫡孙顾文之,见过老祖宗。” “文之,这些年你做的很好,起吧。” 顾青初的一句肯定,让顾文之眼眶发热,老祖宗肯定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 一直觉得自己能力不足,拖了主嫡一脉的后腿,顾文之常在想,若是换了别人是不是能够让顾家更加辉煌。 现听老祖宗没怪罪自己,顾文之方知原来他是一直怕着的。 先是旧部相逢,接着祖孙团聚,他这个好友当真是被边缘的一干二净。 从到了顾青初面前,便没被分到一个眼神的元锦沛,拉着脸清了清嗓子。 “你们怎会与元大人同行?”顾青初说着看向元锦沛,对其笑了笑。 元锦沛这才脸色好转了一些,顾文之见自家老祖宗和元大人熟稔的态度,明白元大人说的不是扯谎,俩人关系的确比旁人近一些。 “路上我们……”顾文之说了破庙发生的事情,言语方面又感谢了一番元大人的帮忙。 顾青初向元锦沛投以感谢的目光,元锦沛脸色微微缓和下来。 在城门口等着的也不只是顾青初,还有皇上派来接应的人。 一行人这边说这话,太监领着侍卫过来了,先是向元锦沛和顾青初问好,然后询问另外两个是不是宋将军和顾大人。 顾文之有圣旨召回,回京的第一件事便应该是进宫向皇上复命,宋思明向皇上写的信函倒不必急着进宫。 但太监都来请了,他便和顾文之一同进宫了。 顾青初对俩人交代着说她派马车在宫门口等着,见完圣上直接坐着马车回来就成。 目送着二人同宫中人离开,顾青初回身远远又望见了一队人马行来。 赶路的时候可以低调行事,但进了盛京便需要表明身份,所以在即将到盛京城慕容晏便吩咐下去,将马车贴上慕容家的旗子。 顾青初见到上面写的慕容俩字,便知道这就是刚才顾文之说的破庙遇到的人。 慕容晏见到元锦沛和天卫司众人在城门口,特意向前来问候,在香城是一霸的人物,在元锦沛面前姿态放得很低。 来的时候慕容晏父亲便叮嘱了,来盛京是为了让慕容家更进一步,若想拿下盛京这块肥肉,首先不能得罪天卫司。 否则对方随便找个由头来查他们家的铺子,慕容家便别想安生,有天卫司插手,就是没事,过后百姓也不敢来了。 慕容晏深以为戒,在破庙虽然没有冲突,但害怕被元锦沛心里记了一笔的慕容晏,隐隐的讨好着。 城门口慕容家的人在一一排队检查入京,慕容晏过来亲自问好。 顾青初对慕容晏打量两下,然后开口问道:“慕容公子来盛京是为了拜访范尚书?” 刚才顾文之讲事情的时候提了一句,顾青初便记住了。 原本慕容晏没有注意到顾青初,听到对方说话,这声音清冷润然,好似山泉叮咚一般悦耳。 视线扫到顾青初纤细的腰身,状似随意的看了一眼,实际心里已经给顾青初的身材做了评价。 不看长相,光是身材来看绝对是为难得的极品美人儿,慕容晏眼睛发亮道:“在下慕容晏,请问小姐是……” 元锦沛有些不悦,男人懂男人,虽然元锦沛不好女色,但慕容晏那眸中闪过的精亮所想的什么,他一清二楚。 “顾青初。”顾青初报上自己的性命,多余一个字都没说。 慕容晏恍然道:“噢,原来是顾小姐。”点了两下头,随即表情一绷,动作顿了顿,说话磕巴起来:“顾、顾、顾青初,宁良候?” 说到后面三个字,慕容晏倒吸一口气。 随即视线扫过顾青初身后的马车,看到那只有当朝官员才能用的马车标识样式,不用顾青初回答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这时,慕容晏身边的下人从远处走过来,想要在他耳边小声低语汇报,震惊于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还在晃神的慕容晏下意识挥了下手道:“有事直说。” 管家低垂眉眼,不敢直视另外两位贵人,弓着身子道:“七少爷,赵公子过来说他打听到王大风的消息了。” 王大风?! 顾青初猛地看向慕容晏,一改闲散心态神情立马正色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景王爷的惊喜 “你让赵、”慕容晏察觉到顾青初的视线,对管家吩咐的话语猛地顿住。 “相逢便是有缘,慕容公子进盛京可有急事,不知有没有空一起吃个便饭?”顾青初笑容和善地提议着。 慕容晏眼睛登一下亮了,就是有事也要推开啊!更何况他没什么事。 “无其他事,能和宁良候同宴而席是在下的福气。”慕容晏连忙应下,生怕顾青初改了主意。 范尚书已经被慕容晏抛在脑后了,他面前的人可是宁良候!传说中的宁良候! “周然,去定一桌包厢酒席。”顾青初吩咐下去,然后对元锦沛道:“元大人,有事您……” “无事。”不等顾青初话说完,元锦沛表态自己也没要紧事。 顾青初想着有元锦沛在也好,正好一起听。 “那不如元大人和我们一起?”顾青初开口邀请。 元锦沛很是矜持地点了点,过了两秒才说了句:“可。” 一旁慕容晏激动的袖下双手握拳,父亲,他要和宁良候元大人一同吃饭了!光宗耀祖啊! 顾青初扫了眼不远处城门口,语气随意的提道:“那个赵公子也是你的朋友?不如一起,人多热闹。” “好好好。”慕容晏忙不迭的点头,带上赵五也好,他顺便卖个人情得得脸。 可是看在他的份上,赵五才能和这两位一起吃饭的! 酒楼包厢内,顾青初元锦沛,慕容晏外加他的朋友赵公子四人围坐一桌。 “皇宫年宴所用布帛、供果等皆由慕容家提供,此次来盛京便是和礼部尚书沟通年宴上的细节。”慕容晏说着此行来得目的。 这话只是说的体面,实际上,作为皇商的慕容家,对于年晏规矩流程等熟知甚解。 礼部尚书负责宴会的举办,对方挑个毛病就能让慕容家折腾够呛。 所以每年过来盛京美曰其名是商定年宴琐事,实际是来“上供”的。 给范尚书送礼,里里外外打点一通,确保年宴上不出乱子,即便是哪方面有了瑕疵,最后也推不到慕容家来。 里里绕绕顾青初不必多想便能猜到,故此没有多问。 “这位赵公子看着眼熟,是盛京人士?”顾青初笑问道。 赵公子人呼吸瞬间加重,从得知要和宁良候,元大人共进餐开始,他紧张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回侯爷,是的,家父乃大理寺主簿赵沿边。”赵公子笑容有些僵硬,他没法不紧张。 这边三人谈话,元锦沛不掺和话题自顾自的泡茶,顾青初没指望元锦沛问什么,便也不管他,继续和另外俩人搭话。 “在城门口听闻赵公子帮忙找到了王大风的消息,这个王大风我之前也见过,慕容公子找他可有要事,需不需要我帮忙?”顾青初热心提问。 慕容晏心情颇为激动,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宁良候对自己便如此赏识,还提出要帮忙。 “王大风曾经救过我一命,后来消失不见了,我听闻在盛京有人看到了,便拖赵公子帮忙寻找。可是有何消息了?” 慕容晏先是对着顾青初解释一通,最后向赵公子问着。 赵公子额头冒着虚汗,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关于王大风的身份,是他昨日偶然听父亲和大理寺侍卫谈话提到过,过后他向父亲打听,得知王大风得罪了宁良候,被对方关了起来。 今日他要说的也是这个,但当着顾青初面,可怎么说? “嗯,在那边胡同有人看见过他,后来就找不到了,可以确定他在盛京。”赵公子含含糊糊说着。 顾青初眸光翻动,心里明白这个赵公子定然听到了一些风声。 “王大风曾经救过你?”顾青初状似好奇的随意问。 慕容晏见顾青初感兴趣,立马把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前年慕容晏外出游玩,碰到了恶民,对方见他有钱心生歹念,用了迷香将人绑了,当时他身边只带了两个小厮,全部中招无反抗之力。 好在后来被路过的王大风发现蹊跷,将他们救了,不然便被谋财害命了。 过后王大风没有索要任何报酬,甚至慕容晏主动送银两也被拒绝了,对方说暂时无住的地方,如果可以让慕容晏行个方便。 慕容晏直接将王大风安排在慕容府邸住下。 一共住了三日,到第四日慕容晏去找人的时候,发现王大风的房间人不在,他留了纸条道别。 慕容晏不愿意欠人情,何况是救命之恩,所以拜托熟知的人帮忙寻找,若是找到了他愿意给千金作为报酬。 所以赵公子才上心此事,偶然听到父亲他们谈话说到这个名字,立马想到了慕容公子要找的人,传了书信后,亲自来城门迎接说这个消息。 结果万万没想到会碰到了宁良候。 再看一看饭桌上另一位,赵公子内心七上八下,为了千金丢性命可不值得,他决定不说了,什么王大风,没听过。 “那日绑架你的人可有抓到?” “跑掉了,他还有同伙,王大哥能让我们毫发无损已经是废了力气,那些人跑便跑了,反正我记住了他们样貌,有机会遇到绝对能够认出来。” 慕容晏气愤地说着。 顾青初聊了好一会儿,从慕容晏的口中把他知道关于王大风的消息都套出来了。 正因如此,她更加不会放过王大风。 一个人失忆了武功也会忘记?王大风救慕容晏时和那体壮恶民有过交手,如慕容晏所述,王大风会比划两下子。 慕容晏形容来看,王大风性子有些冷,不爱说话等等,和她府中关着的人完全相反。 王大风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顾青初眼中精光乍现,同时被关在房间里的王大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随即揉着鼻子到门口敲门道:“有人吗?我好像得了风寒,给点药好吗……?” 门口的丫鬟捂住耳朵,心中腹诽,这人有点事就能墨迹好久!真是话唠。 王大风沉默寡言?并不是。 * 一顿饭宾主皆欢,是慕容晏认为的,在赵公子看来,这是一场鸿门宴,宁良候怪不得能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 旁观者清,他在一旁听得清楚,宁良候什么都没说,他的好兄弟倒是快把自己的家底都要抖干净了。 他有心提醒却不敢,第一次他刚想隐晦扯下对方的袖子,刚抬手就对上了元锦沛飘来的视线。 那一瞬间,他恨不得能够原地消失。 鼓起的勇气就此消散,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尽力了。 和慕容晏等人分别,顾青初和元锦沛一同回了景王府。 俩人从后门回去的,刚进到后院就见景王爷利落的从墙外面翻越而进。 自从那晚被元锦沛“怼”了后,景王爷第二日说要解决一些事情,然后便离开府,庙会结束后也不见人影。 一晃三五天,现在才看到人回来了。 见到顾青初和元锦沛景王爷一脸高兴,从怀中掏出一张金灿灿的卷轴。 “快看,我给你们准备的惊喜。” 顾青初想如果她没看错,那上面绣的是龙吧?这个颜色,这个大小…… 没忍住嘴角微微抽搐的顾青初,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个惊吓。 第一百零六章 把两个人打了 话落,景王爷将手中的卷轴对着元锦沛和顾青初摊开,入眼的奉天承运四个字,斜下方玉玺的红泥印让顾青初确定了之前的猜想。 这是圣旨! 顾青初倒吸一口气,不会吧,不会吧…… “这是赐婚圣旨。”景王爷的介绍让顾青初最后一丝的侥幸心理彻底湮灭。 “上面没有写名字和日期。” 顾青初仔细看了看,的确如此,什么天作之合等用词一看就是皇上赐婚用得,但人名字那里却是空缺。 差点,他们无意间就成了欺君之罪! 顾家根本没有行五的小姐。 元锦沛咬牙切齿道:“我说了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景王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元锦沛,顺了顺胡须道:“你们不必瞒我,其实我都知道了。” 顾青初神色一顿,连忙看向元锦沛,元锦沛眼神安抚着顾青初。 俩人互动景王看在眼里,神在在的道:“被我说破了?其实我也能理解宁良候。” “锦沛的名声的确不好,谁家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也不敢轻易交付于他,宁良候是不是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景王知道自家儿子的性子,若是有意俩人关系在盛京早就传开了,如今外面完全不知情,只能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宣布。 锦沛那占有欲的性子,不可能如此老实。 最后说明一点,他们还没通过宁良候那一关,他虽然没和宁良候打过交道,但想来对方应该是思想比较老派,看不上他儿子。 顾青初垂眸,偷偷松了口气。 “这个圣旨是我给你们最后的退路,宁良候是武将,武将性子大多刻板严肃,棒打鸳鸯的事情能够做得出来。” 说到这里景王感叹似的唉了一声,心道,像他这般开明的长辈不多了呀。 “所以,到了宁良候把态度表达死了,没有回转余地的时候,你们就偷偷把名字添上去,给宁良候看,她不同意也不行了。” “圣旨是我昨晚连夜进宫向皇上要的,他以为是给元氏族中外甥女所求,到时候这个圣旨拿出来,皇上可能会因为我而多少迁怒你们,不过没关系,太后一定会求情,就是受几天冷眼罢了……” 景王说着,丝毫没有为误导皇上感到一丝不好意思。 顾青初听得明白,从景王角度来看,到时候这道圣旨一出,宁良候定然会不乐意,夹在中间的是皇上。 简言之就是这道圣旨,景王求来成全了元锦沛和顾五,却是实实在在坑了皇上。 皇上就是想算账,景王到时候也不再跟前,而他们顶多是被迁怒,又有太后罩着,只会是不了了之。 不得不说,景王的算盘打得的确很好。 可她是宁良候啊。 最后景王有一天知道真相,元锦沛大概很……很惨。 顾青初向元锦沛投以同情的目光,而在景王看来,这是未来儿媳妇的感动。 元锦沛接过圣旨,告诉自己不要冲动,硬是挤出笑容道:“谢谢父亲。” 顾青初紧跟着福了福身子,做出感动状道:“伯父您费心了。” 景王爷大手一挥道:“不算什么,你和沛然幸福我就最开心了。” 哈哈大笑几声,景王像是想了什么,表情顿住,清了清嗓子道:“对了,我现在就准备离开了。” “你们订下日子,记得给我来信,把消息给祈祷楼掌柜就行。” 元锦沛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道:“你干女儿的事情解决了?” 提到这里,景王爷就有些下不来脸面了,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都是误会,说开就好了。” “对了,明天大概会有官兵来,你给打发走说我不在就成了。”景王嘟囔着边转身往子院落走。 元锦沛眯了眯眼睛,跃起翻身挡在了景王前面道:“为何,说清楚。” 景王回头看了眼顾青初,眼珠子转了转来回踱步,最后下定决心道:“都是一家人,明说好了,我把何中堂范尚书揍了一顿。” 顾青初/元锦沛:………… 景王被刺客追杀,经过他调查发现是范尚书找得人,大概的意思就是你儿子帮助宁良候对付我,让我范家一脉单传的独子远赴宁古塔,那么也别怪我出手。 仅是出气的心理,也不敢真惹毛了元锦沛,所以下令让刺客在路上骚扰,轻伤可以打,万万不能波及到性命。 这就好比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但它膈应人。 景王原本悠哉清闲的日子,一下子被迫快节奏生活了起来。 最后一次他险些丧命还真不是范大人那伙人动手,而是景王路见不平,得罪了某泼皮,对方使阴招偷偷给下毒。 正巧碰到了范大人那伙刺客,两厢撞在一起,景王吃了顿苦头。 “范尚书胆子越来越大了。”元锦沛语若寒冰般刺骨,让人听了不自觉瑟抖。 顾青初不用想,知道接下来范尚书绝对要倒霉了,这些日子她看得出来,元锦沛这人心眼小,惹到他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传闻中睚眦必报这点倒是没错。 “范尚书年轻那会儿就有点虎,这么多年还是意气用事,虎愣愣的。” 虎在大夏朝用在人身上是一种形容词,傻了吧唧有些愣头楞脑一根筋的意思。 正常人哪里做得出这种蠢事,范大人便做得出,别看这人做事精明得跟猴似的,其实脑子不太好使。 最爱面子的范大人,时常为了找回场子,做出糊涂事。 “范复言指派刺客,您打何中堂做什么?”元锦沛揉了揉太阳穴,父亲做事丝毫没有任何套路。 景王理所当然道:“谁不知道范尚书是何中堂罩着的,打狗要看主人,狗惹事了,主人也是没教育好。” 若不是自己有人设在,顾青初恨不得给景王鼓掌,说得好。 范尚书的做派,有何中堂纵容出来的原因,若不是他,范尚书在朝堂真没那么大的面子。 自己说完,景王猛地看向元锦沛道:“就像这次,不就连累你爹我了。” 元锦沛额头冒出十字小花,打狗看主人的言论在前,现在这话怎么听着怎么不对劲。 视线一歪,瞧到顾青初偷笑的嘴角,元锦沛的额头,砰地又开出一朵十字小花。 “儿媳妇,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和你家老祖宗有关。”景王顺了顺发丝,和对元锦沛时嚣张模样相比,脸上突然变得难为情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元锦沛藏色心 和她有关? 见元锦沛同样不明所以,知道他不知内情,顾青初抿了抿嘴角浅笑:“伯父您请说。” 除了第一次见面称呼顾姑娘,接下来景王都是叫顾青初为儿媳妇,景王没有一点王爷架子,比平常百姓人家的长辈更和善接地气。 碍着眼下的身份情况,顾青初也没拒绝这个称呼。 “夫人在世时,她十分崇拜宁良候,昨日白天我去她坟前,说了要和顾家结亲的好消息,很是巧合的在回来路上遇见了顾家军拉练……” 景王打人的时候趁黑进行的,白日无事便去妻子坟墓前看看,景王妃喜爱盛京旁的枫叶山景色,去世后便葬在此。 回盛京城路过山脚,瞧见了顾家军在拉练。 在大夏朝顾家军的名号响当当,如今边境宋将军手下的兵,大多是当初老顾家军整编的,他们守着边境后,那的百姓才有了消停的日子,宵小不敢频频来犯。 加上平日妻子时不时提起宁良候的“丰功伟绩”,连带着景王不自觉对顾家军多了一层好感滤镜。 回盛京不着急,他便找了棵高大树木飞上去坐在枝杈上看着顾家军们对练。 本意也是想打发时间,谁知顾家军路过他树下时,竟然发现了他。 理所当然的,景王爷被当做身份存疑的坏人。 为首的王三斗打算先将人绑了再说,主上都说了,顾家军训练等都属于军事机密,任何人不可泄露,外人也不得窥看。 他想把人抓回去,待顾青初定夺。 王三斗不在盛京当官自是认不出,但他旁边的黄世民知道这位是谁。 他曾经见过好几面景王爷,对方可能不记得他,但黄世民对景王爷印象比较深,最年轻的异姓王,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微臣拜见王爷。” 黄世民向其行礼,看身边的王三斗还在傻乎乎发愣,眼神无奈的拉着人和他一起行礼。 对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就没必要假装了。 景王爷应了下来,本来到这里各自离开便罢,谁知突然冒出一伙急匆匆的赶路人。 饶是不掺和官场办案的景王爷,一眼也看出来这伙人有问题,更别提王三斗等人了。 他们直接将这一行人给抓了。 人到面前,被顾家军卸了伪装的七人,景王爷认出来了,这些都是追杀他的刺客。 认出一个人,便猜出这一窝了。 为首那名男子,曾被他用刀挑开过面巾,见过真实面容,所以景王识出被顾家军抹掉易容膏的刺客。 顾青初听景王的讲述云里雾里,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通过顾家军,抓到了暗杀他的犯人,不是美事一桩,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元锦沛薄唇微抿,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有些犀利,仔细听着接下来他要讲什么,能让父亲不好意思的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被抓住的刺客可能觉得自己无生的希望了,大声叫嚷起来。 “景王爷,你儿子拉拢宁良候,包藏祸心!” “我儿子和宁良候是莫逆之交!” “呵,你儿子出卖色相讨好宁良候,不是什么好东西!” “放屁,你颠倒黑白。” “你敢说元家和顾家以后不会有任何姻亲关系?” 当然两个字卡在喉间,景王爷顿住了,他当然不能保证。 儿子和顾五姑娘情投意合,郎才女貌,以后必然是要成婚的,就算宁良候不同意,有他在,这门亲事也必须成。 他答应过妻子,要让儿子娶真心喜爱的姑娘。 刺客见到景王吞吐的模样,心中也是微微惊讶。 他都是胡说的,人固然一死,有的轻于鸿毛,有的重于泰山。 与其被景王爷一通侮辱折磨致死,不如死之前给对方添堵。 自从被景王发现他们后,暗杀刺客的身份彻底颠倒了,他们成了没日没夜逃窜的人。 眼看要到了盛京解脱了,结果被一网打尽。 不甘心的刺客便想要挑拨离间,这些人都是顾家军他们认识。让顾家军对元家不满,这样俩家就算有合作,也会产生隔阂。 这是他最后能为范大人做的一件事情。 结果刺客发现,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顿时也不管是不是泼脏水了,把脑中想的乱七八糟全都说出来。 “怎么不说了,元锦沛对宁良候的心思谁不知道?他对别人的女子怎么没有这般上心,分明是想要出卖色相,讨好宁良候……” 在刺客的口中,元锦沛俨然成了男宠一样的存在,为了讨宁良候欢心,不惜让顾家军住他景王府邸,这种情况可是盛京头一份。 卖面子是这么卖的吗?不说为点什么谁信? 从一开始刺客胡说,王三斗和黄世民便想堵住对方的嘴,或者直接将人杀了。 但因有景王在,王三斗再冒失也知道不能冲动行事,为了自家主上惹麻烦。 现下眼看着对方和景王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他们听进去了。 仔细想想,元大人好像真的对主上……包藏色心! 斗大字不识一个的王三斗,脑子突然冒出一个词,他觉得很贴切,自己好有文化。 谁带的兵像谁,顾家军们也忍不住多想了,就连黄世民都被刺客的话说迷糊了,真真假假最难分辨,听着荒谬的话语,怎么好像有迹可循的样子? 发现局面不受控制的景王,一掌劈晕了刺客。 “他胡说的。” 这一句话,和之前刺客说的一连串话语对比,是那般的苍白无力。 顾家军眼观鼻鼻观心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实际上二百来人密集前行,从前排到后排士兵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王三斗和黄世民不知道回什么,那都是主上的私事,他们说信或不信都不合适。 微笑回之。 景王爷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偏偏他又不能说出自家儿子和顾五小姐的事情,若是打草惊蛇让宁良候将人藏了去可怎么办,他还没去要圣旨呢。 最后一行人路上相当安静的押解着刺客回了盛京。 “顾五姑娘,此事就是这样,其实都是误会,或许会有风言风语传到你家老祖宗耳里,不过没关系,她是清白的形象,至于……” 景王看了眼元锦沛,不在意道:“反正他名声不咋地,不会更差了,而且等你们以后成婚了,谣言不攻自破。” 第一百一十章 马甲掉下来了 “呵” 元锦沛发出了一声冷笑。 别人怕他元锦沛,景王爷自是不怕的,斜了斜眼睛下巴微扬,对顾青初那不好意思的神态消失无踪。 满脸写着你名声不好怪我喽? 景王爷想这种名头安到别人那,正常人谁会信?到了元锦沛身上,大家居然被刺客说服了。 所以最终结果还是他平日的行为浪荡,导致的这次误会产生。 景王爷年轻的时候,是个相当不着调的性子,说句纨绔子弟都不为过,遇到了妻子后才老实许多,当然那份成熟稳重的包容心,也仅限于妻子。 剩下的别人,包括对亲儿子都是按照自己性子来。 因此对于儿子的冷笑,他硬气的理所当然。 顾青初听了一时哑言,她没想到最终自己和元锦沛的绯闻还是传出去了,本想着只在景王面前演戏,对外没什么影响。 结果经过景王也亲自措辞,反倒宣扬开了。 即便是仅在顾家军内部,她也甚觉头疼。 这种桃色绯闻传播的速度是惊人的,她敢说别的事情人听了可能就忘了,但这类事会记很久。 顾青初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她是顾五,谣言可以不攻自破,关键她是宁良候,谣言只会越传越凶。 人心摸不透,不管是有心无心,这种消息迟早传出去。 若是下令禁止讨论传播,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且越压制后面传得越烈。 当真是道难题,理或不理都让人头疼。 最好的办法是她和元锦沛拉开距离,可眼下的情况是无论是朝堂上,亦或是私下里,她和元锦沛的关系已经很密切了。 贸然疏离,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顾青初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东想西,景王见状以为顾青初害怕了。 “儿媳妇,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说完,景王问元锦沛道:“宁良候住在哪个院子里?我亲自和她说,表达歉意,这种荒诞的传闻她应该不会放在心上。” 景王的心里认为宁良候是大气的,和普通闺中女子不同。 “不用了,此事我来解决。”元锦沛自然是不能让父亲见宁良候,到时候露馅更乱套了。 景王点头道:“也好。” 有时候他还是不太方便出面。 景王回了屋子,后院只有元锦沛和顾青初俩人。 “你……” “我……” 二人同时开口。 “咱们去书房谈吧。” 顿住话语俩人再次异口同声的提议。 默契总是发生在无用时,顾青初心里吐槽一句。 * 书房内, 虽然有些尴尬,但元锦沛还是提了绯闻的事情,他会在后院审问刺客,赶在顾家军训练结束路过的时候,让刺客说出那些话都是他胡说的。 只要有一个顾家军耳尖听到了,消息便会在顾家军内部传开。 同时他也会让下人故意传出消息,说景王处事比较简单等,传达出一些景王爷孩子气的讯息,让顾家军简单的认为是景王嘴笨,所以才对刺客的污蔑反应慢了些。 这般双管齐下,想来顾家军们也能反应过来,刺客说的话是种谬论。 听元锦沛的打算,顾青初同意了。 现下只能软处理了,说来说去这样无语的事情都能发生,真的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若是流言蜚语真的传起来,顾青初只会反省怪自己,不该贪得财不要贪。 “调查王大风消息的几名影卫明日晚间会到达盛京,到时候我让他们亲自去和你汇报。”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消息,天卫司向来都是人到口述。 飞鸽信纸等这种不算安全的通传方式,随时会有被劫掉的可能。 这次王大风的调查也一样,暗影们在规定时间赶得回来,便不用写信了。 顾青初眸光一亮,天卫司的人返回就说明有消息了,否则暗影们还会待在那里,届时飞鸽一封信说仍在调查。 总算是有了一个好消息。 * 是夜 审问刺客的事情元锦沛交给了影一去做,他则在书房办公务,也为明日范尚书和何中堂的质问想对策。 无论如何,这顿打他们挨得活该。 范尚书理亏,他派刺客在先,眼下天卫司更是把那些人都抓了,一顿打他不敢声张。 难得是何中堂…… 元锦沛皱着眉头,写了一封信,正欲唤影卫送出去,门被猛地踹开,景王爷拎着包袱,脸色极为难看的走了进来。 “您没走?”元锦沛挑眉。 父亲在盛京待这些时日,已经是近些年待得最久的了。 着急离开的景王晚饭都没有吃,便包袱款款从后门离开了。 甚至连告别都没有。 是暗卫过来报告说景王爷离开,元锦沛才知道,然后便让暗卫退下,对于父亲的行为他已经习惯了。 出乎元锦沛预料的是,父亲居然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放下手中的笔,元锦沛问道。 没事父亲绝对不会回来。 景王放下包袱,走到桌旁拿起茶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光后砰地将茶杯放在桌上,绕着桌子左走一圈右走一圈。 最后走到元锦沛跟前上下打量两眼道:“你最终也是看外貌的男子。” 此话从何说起? 元锦沛沉默,他知道父亲会接着说。 “你和顾姑娘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她长得美!”景王爷一拍桌子,眯着眼睛一副看透了他的模样。 男人,食色性也。 景王第一眼看到顾青初便知道这个姑娘,拿得住自己的儿子。 性子不卑不亢,柔中有刚,长相更是不用说,他在外行走多年,见识过太多貌美女子,长得好看也有,但她们没有顾姑娘身上的气质。 就连他认为符合儿媳妇身份的汪芷,各方面都比不过顾姑娘。 可现在看来,他儿子绝对是被美色迷昏了头。 “为什么这么说?”元锦沛没有回答反问道。 景王深吸一口气,又拿起桌上的茶杯想喝,结果发现刚刚自己已经喝光了,气的放下茶杯,指着元锦沛道:“我已经知道了,那根本不是顾五小姐,她是宁良候顾青初!”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做实男女身份 听着原本从儿媳妇的称呼变成了顾姑娘,元锦沛就发现其中的不对劲儿了。 千算万算没想到父亲临走居然发现了真相。 包袱款款的景王在离开的时候,心血来潮想还是去拜访一下宁良候为好。 以后算是亲家了,如今又暂时借住在景王府,他一个主人家若是没回来便算了,回来了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走有些失礼,何况还发生了因他而起的一些流言。 思付一番,宁良候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天卫司自然认得景王身份,他府中行走无人阻止,打听出了宁良候住着的院子,在门口想着让下人去通传一声。 若是对方不见,他也不说什么,直接离开便是,最起码他的礼节是做到了。 在院子外面转悠准备找个下人通报的时候,发现一对主仆从回廊走了过来,景王下意识的躲在了假山之后。 待自己藏好后,景王爷才反应过来,他躲什么? 以往回来不想引起风浪,所以躲避行踪,眼下他是光明正大拜访,何必躲着。 景王打算出来让这对主仆带个话,他想这两位大概是宁良候府中小姐和丫鬟。 提腿还没等动的景王,听到了走近来主仆俩的对话。 “小姐,明儿上早朝多穿着点,天儿越来越冷了。” “告诉厨房饭菜不用热了,文之和宋将军他们被留在宫中了。” 顾青初收到了宫里传的信来,说君臣许久未见要秉烛夜谈,明儿上过早朝再回来。 能够上早朝的女子,府内只有宁良候了,景王爷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越听俩人的谈话眉头皱得越紧,为什么这个声音听着和顾五/姑娘无二? 一家人嗓音相像实属正常,心想着是合理的情况,可下一秒顾青初侧过身,瑟瑟秋风拂过掀开了她的纱巾,景王爷真真切切看清了这位宁良候的长相。 声音相似有可能,但长相绝对不会一模一样! 定睛一看,这位宁良候穿着的和他傍晚时遇到的顾五/姑娘相同。 几息之间,景王爷便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终日打雁让雁啄了眼,他被人联合忽悠了。 不用想,始作俑者除了那个臭小子没别人! 景王爷见着主仆二人进了院子,他不动声色的离开假山,到了顾青初书房这里。 压抑的火气有了宣泄的地儿,一脚踹开书房大门。 “若不是我发现,你们还能瞒我一辈子不成?”景王爷很生气。 他觉得自己儿子不懂他,他不是迂腐之人,妻子去世前他也发过毒誓,不会逼迫孩子做任何事情。 只要是儿子真心相爱的人,无论对方……多么年老。 只要俩人情投意合他自是不会阻拦。 他这般开明换来的却是欺骗,回想这几日自己所做之事,当着宁良候跟前真是极为没面子! 元锦沛见父亲气急败坏,深知对方火气正旺,眸光微转,薄唇微启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 景王爷看到元锦沛知错的样子,心下有些宽慰,这么多年,此刻他才找到一些为父的地位,终于见到儿子说不出话的时候了。 知错?只能说是景王爷的父爱滤镜有些厚。 元锦沛没说话完全是想听听看父亲知道多少,他好随机应变。 “罢了,你和宁良候之间为父不会棒打鸳鸯。” 景王认为真正相爱的两个人,年龄不是问题,太多七老八十的人纳刚及笄的姑娘入房。 怎么男女反过来就不可以了?退一万步说,人家宁良候无论是长相还是能力,那是一顶一的优秀女子。 孩子她娘知道了,估计会很开心,更加不会在乎年龄。 景王爷不是个看重权势的人,否则也不会离开盛京,所以从没想着给儿子找什么门当户对,强强联合的亲事。 他想的很简单,儿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开心快乐就好。 景王妃弥留之际和景王俩人深度讨论了这个问题,他们观念一致,所以在景王知道顾五/姑娘就是宁良候时。 恼怒于儿子骗自己,却没有一丝对俩人关系的嫌弃。 “谢谢父亲。” 元锦沛垂眸应了。 既然误会了,那就一直误会下去,最终目的是不让父亲乱点鸳鸯谱。 “只是青初有些思想负担,她……”元锦沛欲言又止,眉宇间的思虑景王爷看了十分理解。 当初他和王妃恩爱,一些人总是想法设法给他送瘦马小妾,害得他没少睡书房,后有一次大方雷霆才罢了,却也因此让妻子得了善妒的名声。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的。 外人言道男子应当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才是乐事,他从不这么认为。 世俗的眼光来看,儿子和宁良候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向前伸手拍了拍元锦沛的肩膀,景王语重心长道:“要不然我去和儿媳妇谈一谈。” 景王的称呼又变了回来。 元锦沛摇头,抿嘴道:“我不想给她压力,再给她一段时间,我们会整理好。” “好,你只需记住我是支持你们的便好。” 景王表态,心里寻思着离开盛京之前再去看妻子一眼,顺便把儿子的事说一说。 这一次,元锦沛送离开的景王爷到了大门口。 回书房路过和顾青初院子的岔路口时,元锦沛多瞟了两眼,摸了摸鼻尖儿瞧着身下的影子。 咳,歪就歪吧。 * 阿嚏——阿嚏—— “小姐,您是不是得了风寒?”玉镯问着,然后将手附到顾青初额头,好在没有发热。 心中犯嘀咕,小姐这喷嚏昨晚睡前就打,早起又连续打。“要不,咱们请府中大夫来看看?” 顾青初揉了揉鼻子道:“无碍,可能是受了凉,早食喝点热粥暖暖身子就好了。” 几个喷嚏,不算大病。 玉镯关心则乱,她才想起来自家小姐医术高着呢,心中有数了,便退至一旁去吩咐下人端来早饭。 这时,影一过来通传,说他家大人请宁良候待会儿一起去上朝。 顾青初挑了挑眉头,她还以为元锦沛会避几日,这是要直面而上? 想起元锦沛的行事作风,顾青初嘴角微微翘起,早朝要热闹了。 如顾青初所料,大殿之上,元锦沛不是揍人理亏的那个,反倒是他率先发难了起来。 范尚书早上特意到了丞相府来通通气,说在早朝他要告御状,自己收到消息被抓的刺客都已经自尽了。 元锦沛攀咬到他身上没实质证据,相反,他被景王爷打了当时有外人在,这辩解不了。 范大人信心满满,要让元锦沛吃个亏。 谁知待皇上说了有事启奏后。 元锦沛大步向前,掷地有声道:“禀皇上,臣要状告范尚书与何中堂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结党营私” 这三个形容词相当准确,瞧着范尚书拧成麻绳的眉毛,顾青初心里给鼓掌。 再看何中堂,听了元锦沛的形容像没事人似的,段位明显比喜形于色的范尚书高很多。 可是那一只青紫,另一只发红的双眼,在这般淡定若然的脸上搭配,怎么看怎么喜感。 顾青初眼尾一扫,她已经看到好几个官员在偷偷发笑了。 还好,她忍得住。 第一百一十二章 都说了别惹他 小皇帝龙椅还没坐热,先是看到宰相那五彩缤纷的脸,心中诧异,接着元锦沛的话让他太阳穴忍不住跳了跳。 “臣冤枉。”范尚书率先喊屈。 一场早朝,听得是元锦沛和范尚书的刀枪唇剑,总得来说是元锦沛按着范尚书怼。 范复言嘴皮子说不过元锦沛是其一,其二是元锦沛翻得旧账。 谁管你刺客不刺客,证据不证据,范尚书觉得人死没话柄了,他忽略了元锦沛身后还有个天卫司在。 元锦沛要搞范尚书,用不着费劲去撬开刺客的嘴,为官多年的范尚书手脚怎么可能干净,平时顾青初睁一眼闭一只眼。 他也知道天卫司不能将群臣逼得太狠,一些小事他不会上纲上线来挑毛病。 但范尚书必须吃点苦头。 从范尚书某些工作失职将责任推诿给了下属,到对方仗着为皇上办事,去云城取祥瑞之物时,奢靡作风收受贿赂等。 每项都罪不至死,却足以让范尚书说不出话来。 “当然,这也有何中堂背后的纵容与包庇。”最后,元锦沛下了结论。 他没有事无巨细的像扒范尚书一样说何中堂,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将何中堂扯了进来。 范尚书喊冤,并且将景王爷殴打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皇上,您也可以问问何中堂,看何中堂的脸是被何人所伤。”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景王爷反其道而行,对这俩人打得都是脸,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他们丢人。 平日不是注重身份和面子吗,那他就让这些人好好露露脸。 景王感受到刺客没有对他下死手,来到盛京探查一番后发现,纯粹是范尚书用他作筏子给自己儿子找茬。 所以他并未喊打喊杀,用这般方法回击了去。 “何中堂身体可好?元大人和范尚书所言你有何要说。”皇上先是关切的问了句,然后提了刚才元锦沛和方莫复俩人互相的指责。 何中堂左前走一步,行礼道:“回皇上,臣身体无恙,至于昨晚伤臣的人天色太黑难以辨认。” “范尚书所作所为若是属实,怪臣没做到监督之责,实在愧疚难当,愿受惩罚。”何中堂话说的明白,范尚书的事和他没关系,顶多是没有管好下属官员。 一旁的范尚书脸色复杂,不明白何中堂为何不指认景王爷。 皇上没有追究何中堂的意思,元锦沛听何中堂并未指怪自己的父亲,接下来准备对付何中堂要说的话收住了, 何中堂识时务认了亏,父亲又揍了一顿出完了气,那他只管范复言。 “谢皇上宽恕,臣健康虽无碍,但到底上了年岁,这眼伤大夫说药敷几日为好,所以臣想告假三日。” “可。” 何中堂的事轻提轻放了,到了范尚书这里,皇上面容变得严肃多了,特别是元锦沛接着把刚才自己所言之事,确凿的证据拿了出来。 “范尚书你可有话说。” 元锦沛拿出的证据太充足了,范尚书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臣一时想左,误入歧途,求皇上饶命。”范尚书双膝跪地叩首。 “念其贪财未枉法,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皇上说着对范尚书的惩罚,大夏朝法律方面对于受贿官员,未枉法者惩罚不会特别严重。 所以最终礼部尚书范莫复被要求交以国库双倍收受的贿赂金额,罚三年俸禄,外加杖行五十。 杖行,最初是宫内惩罚犯错宫奴刑法,后由先皇引到律法之中。 对范尚书这般地位的官员来说,是件极为丢脸的事情,他大概宁愿交十倍罚银让手中拮据。也不愿意受此刑,因为杖行需要褪下衣物,下半身光溜溜的打屁股。 元锦沛找范尚书罪证时便谋划好了,提起来的不是严重的问题,他有意让对方吃苦头,却没想让范尚书丢了官位。 相比下一个没准是什么样的人登位礼部尚书,眼前的范莫复更加好拿捏。 五十杖可以要了一个人的小命,而且皇上下令让元锦沛盯着,行刑之人不敢放水。所以皇上特意吩咐让范尚书分三次受罚。 这次惩罚不难看出皇上有意敲打范尚书,这一年来范尚书做事的确有些忘形了。 平均一次十几杖,锦衣玉食细皮嫩肉的范尚书这算是要他半条命了。 当日下了早朝,范尚书受刑了,离开皇宫的时候是被太监背着走的,据说一路上淋淋洒洒能看到几滴血迹。 屁股指定打烂了。 一场早朝,以范尚书溃败而落下帷幕。 至于“始作俑者”景王爷,皇上说是下令去寻,找到人回来定然给范尚书的挨打一个解释。 但大家都听出来皇上是在包庇景王爷。 景王爷四下无踪,亲儿子元锦沛都不一定知道在哪,皇上的派人找不过是说说罢了。 范尚书不仅白挨景王一顿打,又挨了一顿分三次的重板子。 可谓是失败至极。 众人心中叹息,你跟谁对上不好,非得去惹那个煞星做什么?这不是自作自受么。 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是范尚书挨打在先,他们都想着即便近日元阎王消停了不少,也还是没变,不能惹! 早朝之上,元锦沛的状告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所以在皇上任命顾文之入职大理寺后,便已经不在大家心里留下多大印象了。 顾文之找到了开国玉玺,又汇报了所在边境做出的政绩,再加上老祖宗是宁良候,一通下来到大理寺任职顺理成章。 百官唯一有些好奇的就是听说宋大将军和顾文之一同回来的,但在早朝之上却没有看到人。 * 下了朝,马车里坐了三个人,分别是顾青初,顾文之,宋思明。 他们一同回景王府,元锦沛没在是因为他亲自去看着范大人行刑了。 宋思明提起当顾家军们在边境过得很好,曾经跟随顾青初的将领们都子孙满堂了。 说起当年的事情,俩人纷纷感慨,时间过得很快。 顾文之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他原本不理解所谓的袍泽之情,后来在边境将军府他曾和那些将领住过一阵子,才明白有能力的主上,对士兵来说是多么大的影响。 一起上过战场,击退敌人九死一生的感情是道不可言的。 哒哒哒,哒哒,哒哒—— 坐在车厢里都能听到外面越来越近马蹄声,顾青初忍不住探头,想知道谁胆子这么大敢在长安街纵马。 在掉下个牌匾都有可能砸到品爵官人的盛京,骑马刮蹭到谁没准就是个大/麻烦。 逆着阳光刺眼,有些瞧不真切,等终于看清人影时,马和人已经到跟前了,骑马的人是元锦沛。 监督完范尚书行刑的元锦沛,得知顾青初等人刚离开不走,便骑马追来了。 顺着顾青初撩起的帘子,看到和顾青初面对面坐着的人是宋思明,元锦沛双眸墨色如深。 让马夫将他的马顺牵着,然后踏进车内,直接坐在了顾青初的身边,长腿一伸,原本坐三个人还很宽敞的马车,瞬间逼仄了起来。 顾青初尤为不习惯,她觉得整个人被笼罩在元锦沛的气息里,有种自己领地被入侵的感觉。 宋思明见元锦沛的顾青初挨着的衣角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丝不悦,元锦沛回视半分不虚。 二人眼神交汇间的电闪雷鸣,注定了接下来相处的不平静。 至于为什么非得挤上马车,因为元锦沛不放心,他在宫里听到了件陈年旧事,忍不住骑马赶来。 这个宋思明狼子野心呐!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话当年的风流 对范尚书行刑的太监是新入慎刑司当值,今天恰逢他轮班。 收到前面通知范尚书下朝过来受刑,小太监慌了神,打重了怕得罪范尚书,打轻了怕惹恼了元指挥使。 万般忐忑之下连忙去求助他认的干爷爷。 他的干爷爷是看守冷宫的老太监,经历过大夏三朝帝王,实实在在的宫中老人。 老太监在宫中浮浮沉沉多年,听信过来安慰干孙子,告诉他正常行刑即可。 小太监心中有了谱,终于不再那么慌张。 行刑过后,无论范尚书还是元锦沛都没有对他不满,小太监松了口气,还好有干爷爷的指点。 “干爷爷,您真是厉害,不然我要惹怒其中一位了。”小太监想自己最后大概会选择不得罪元指挥使,重重地打范尚书。 这样范尚书一定记恨他,对方漏漏手指缝的权利,他便没小命了。 “你爷爷我宫中沉浮数几十载,朝前朝后什么事不知道,什么人没见过?你要学的还有很多。”老太监掐着兰花指点了点干孙子的肩膀,说话间有些骄傲。 “哦,这么说你知道许多事儿了?” “只要有传闻,我就知道一二,你……” 老太监回答到一半才发现说话的声音很不熟悉,见眼前干孙子骤然变色的脸,迅速跪地的姿势,让他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见过元大人,元大人安。” 听到干孙子的称呼,老太监身子一抖同样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仔细回想着刚才说的话有没有冒犯到的地方。 “起。” 元锦沛不带感情冷漠地吐出的一个字,让跪在地上的二人心都凉了。 谁能想到元大人会去而复返? 本来要离了皇宫的元锦沛临时起意想去看看太后,走一半折了回来,他想打听打听关于宋思明的事情。 他所调查到对方的消息,都是朝政方面,当时自己对其私生活并不感兴趣。 现在调查宋思明跟随在顾青初身边的事情,需要费些时日,所以他想问问太后,谁知路过行刑之地,听到了两个太监的对话。 “你可知宋思明去往边境前的事情。”问完一句,元锦沛又补充道:“和宁良候相关的。” 老太监眼珠子提溜转,他不能耍小心思,天卫司总指挥使是糊弄不过去的。 在他面前只有一个选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元大人,奴才以前道听途说过一些,但都是口口相传消息,内容不明真假。”老太监抖着嗓子说。 元锦沛找了把椅子坐下,闭眼扭了扭有些疲惫的脖颈,缓缓道:“无妨。” 老太监几个深呼吸,平缓了下受到惊吓的内心,然后开口说起自己听到的消息。 身处后宫中的老太监有个好人缘,说是烂好人也不为过,不少人都欠他人情,消息也极为灵通。 即便他守了冷宫的大门,也没人敢轻看他,会卖几分面子。 关于宋将军和宁良候之间的关系,他还真听到过。 宁良候身边有个小宋校尉,长相俊朗骁勇善战,据说是宁良候的哥哥顾大将军,给她找的入赘到顾家的乘龙快婿。 当时小宋校尉的家里,也传出消息说同意入赘。 三十年前的宁良候花容正貌,文成武就,是无数盛京少年郎的梦中情人。 胜仗回京游长安街的时候,多少公子小姐给其抛花送枝。 老太监记忆犹新,当年他是景华宫瑾妃的奴才,跟随主子特意出宫来看此盛况。 枣红色汗血宝马之上宁良候一身铠甲,腰背挺直目视前方,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也能那样英气飒爽。 谁说女子不如男这句话,自此在大夏朝盛行。 说着说着,老太监察觉到袖子被扯了两下,发现是干孙子拽的,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跑题了。 偷偷瞧了眼面前的人,元锦沛仰着脖子闭眼假寐,面无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睡着了。 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指突然点了点桌面,老太监回神赶紧说到正题。 “那时宋思明将军还是小宋校尉,他…………” 无论任何人或事,有人追捧就有人唾弃。 备受大家喜爱的宁良候,也有讨厌她的人。 他们对宁良候横看竖看不顺眼,却也不敢明说什么,只会私下聚在一起暗讽顾青初。 平时这些人说着过瘾,谁知被宋思明碰上了,双方打了起来,据传闻所说,宋思明在酒楼向宁良候表白了。 然后便没了消息。 后来顾青初中了红颜醉,顾家军一时群龙无首,是宋思明扛起了大旗,主动请缨带领大部分顾家军,去了混乱动荡的边境守城。 若不是宋思明这个提议,顾家军应该四分五裂在各个军营,他们作为外来将领被上司打压是一定的。 有了宋思明和顾家军坐镇,边境越来越和平,他领着顾家军对抗境外游牧民族们,达到了战无不胜之况。 朝廷这边找了很多理由赏赐美人,想拉拢住宋思明,但宋思明一个都没有接受,开始全部安排了出去,到后来索性拒接,又给返回盛京了。 多年来宋将军洁身自好,只听说府中有个红颜知己,对外却没什么名分。 大家私下都说宋将军是在守着宁良候,这不,宁良候醒来,迅速只身来到盛京了。 “红颜知己?” 沉默听着的元锦沛慢慢睁开眼睛,终于有了反应。 “听说有一女子住在将军府,他们传旨的太监都看见了,将军府的下人管她叫华姑娘,颇为尊重,俨然是女主人一样。” 老太监点头肯定,他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给说了。 元锦沛挥挥手指,跪地的俩人收到示意告罪几声,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 随即元锦沛出了宫门,一路追着顾青初等人的马车而去。 宋思明此次回盛京是为了顾青初?亦或是有别的猫腻? 元锦沛肯定一点,宋思明对顾青初有别的心思。 男人那点九九,从城门口元锦沛就看出来了。 马车内, 元锦沛动动腿,对宋思明歪了歪头吊儿郎当的态度问道:“人靠衣服马靠鞍,宋将军若是早换上这么一身,也不至于让那慕容晏误会你是无名小卒。” 宋思明深吸一口气,这是挑衅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吃醋还是没吃 他之前的确是狼狈,但千里赶路谁能保证外表无时无刻的光鲜亮丽? 宋思明眼神一顿,视线飘到元锦沛身上,他倒是能…… 面无表情地冷冷移开视线,宋思明不想和他争锋相对,显得自己不稳重。 主上喜欢处之泰然,做事成熟的男子。 宋思明心里仍是习惯称呼顾青初为主上,即便三十年过去了。 一旁的顾文之松了口气,他总觉得这俩人相冲会在马车里打起来,到时候哪个都不好拉,误伤了老祖宗就坏了。 顾青初没注意俩人动向,她在努力靠边坐,好不容易才将衣带从元锦沛腿下慢慢抽出来,保持距离后,待再抬头元锦沛和宋思明已然跟没事人一样了。 ——景王府到了。 元锦沛先下了马车,随后宋思明跳下来转身想扶顾青初,元锦沛趁其不备将他挤走,占了扶人的位置。 顾青初哪里是需要被扶的人,她自己可以跳下来,结果手刚撩开帘子伸出,把腕处便被死死抓住了,顾青初轻轻晃动两下反倒被越攥越紧。 元锦沛淡笑不松手:“顾姑娘,我扶你。” 顾青初不动了,扶就扶了,元锦沛倔劲儿上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多谢。”顾青初下了马车后,迅速收回手元锦沛顺势松开了。 进了府邸,顾青初领着俩人去院子里,元锦沛回自己的屋子,走了几步的距离,突然顿步朗声道:“顾姑娘,晚间的事情别忘了。” 元锦沛提起晚间的事,顾青初先愣了下,随即想起是王大风的事情,点头道:“我记得。” 宋思明见俩人有着旁人插不进去的熟稔,眉头不自觉皱起,眼中蒙上一丝说不清明的黯然之意。 顾青初先是将宋思明安排住的院子,嘱咐他好好休息,然后带着顾文之进了自己的书房。 祖孙俩要说些家私话,连玉镯都退了出去。 只有俩人在,顾文之再次双膝跪地行礼,恭恭敬敬眼含热泪道:“老祖宗,您终于醒来了。” 顾青初看着跪在地上的顾文之,和记忆中哥哥相似的眉眼,心中感慨万千。 “起吧,说说这些年顾家的情况。” 玉镯只知内宅和朝廷官员人尽皆知的变动,顾武之更不关心那些,在她醒来之前,只会吃喝玩乐。 顾家真正的情况到底如何,最清楚的还当是顾文之。 如果顾青初所想,顾文之是家里最明白的人。 从顾家走了下坡路开始,各方面的施压、分羹…… 顾文之一五一十讲述着从顾南祖父开始,他知道的顾家所经历的一切。 身为顾家嫡系现任族长,虽然他在族中没什么威慑力,但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他只是无能为力。 “接下来在盛京为官,谨言慎行,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及时与我商量……”顾青初仔细叮嘱着顾文之。 顾文之听得认真,心中暗下决心,他要抓住老祖宗给自己的机会,不让她失望。 长途跋涉外加连夜聆听圣训,顾文之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息,顾青初心疼小辈,她长话短说,然后让顾文之早些回房了。 不一会儿,玉镯进来说宋将军回房间洗了个澡,现下已经睡着了,她吩咐了小丫鬟到了饭点将人叫醒。 “小姐,早晨收到了大夫人的来信,他们快到了,年后二爷也会来盛京,顾氏一家人要重新相聚了。”玉镯话里带着欣喜。 自家小姐醒过来,沉睡的顾氏一族也活了。 顾青初眼带笑意,一切比她想得更加顺利,“宁良候府修葺的如何了?” 因为上次出了纰漏,这次皇上多派了数十名工匠来给宁良候府修府邸,修葺的速度快了许多。 “听工匠说,再有七八日就能入住了,正好赶上大夫人和少爷小姐们过来。” 有了上回教训之后,顾青初嘱咐玉镯,每日抽空去宁良候府查看进程,万万不能再出茬子。 她说过,顾家迟早会重回盛京。 日子近了。 * “禀大人,宁良候正在和宋将军、顾大人用晚餐,说吃完饭过来。” 影五面容正色汇报着,实际心里疯狂吐槽,自家大人向来是沉得住的主,无论是找人谈话,或是有要事相谈,什么时候催过? 来得早等着,来得晚了滚走。 这般晚饭没吃就眼巴巴等着人来,真是头一回。 “大人,要不您先用晚饭?” 顾青初黑了脸,他们三个在吃晚饭? “——呵。” 听元锦沛发出的冷笑,影五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般这时候大人总要发作一番,至于那个倒霉鬼是谁,便说不定了。 也有可能是他,影五噤若寒蝉,心中祈祷着大人看不见我。 谁知这次元锦沛仅仅是冷哼一声,接着便语气平静道:“传菜。” 顾青初来的时候,元锦沛在吃饭,动作慢条斯理文雅极了。 “元大人先用餐,我晚些再来。”顾青初见状说着就要退出去。 影五在一旁心一颤,大人的脸好不容易晴了,这是又要转阴的节奏啊! “不用。”元锦沛说了一句话,影五连忙跟着说:“宁良候您请坐,我家大人公务繁忙,经常边用餐边说事情,不耽误。” 脚步微顿,顾青初看了看元锦沛的脸色,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坐回了位子。 元锦沛喝了口汤,随口问了句:“顾姑娘晚上吃的什么菜?” 顾青初院子里有新厨房,是元锦沛特意给开的,所以她吃的和元锦沛菜色不同。 没想到元锦沛会问这个的顾青初愣了愣,然后如实说了晚上吃了什么菜:“红烧狮子头,四喜闷肉……” “焖肉是宋将军爱吃的?” “是文之爱吃的。” 影五看到自家大人脸色再次好转了一些。 顾青初报的那些菜名都是她平日爱吃的菜,元锦沛没有刻意去记,但对方说出菜名他瞬间下意识便分辨出来了。 除了一道焖肉,顾青初不爱吃太过油腻的菜肴,他立马想到是照顾了宋思明的口味。 没想到是顾文之爱吃的,莫名心情好转了一些。 见元锦沛没继续往下问,顾青初便未多说,宋思明爱吃的菜系和她相同,所以不用刻意照顾口味,单独给顾文之加个菜即可。 也好在元锦沛没有深问,不然听了这个答案,脸色又要转成阴了。 “把菜撤了,让暗九,暗十进来。”元锦沛吩咐着。 不一会儿进来了两名黑色劲服的男子,脸上带着遮挡容貌的面具,他们和影五着装略微有些不同,听名字应该在天卫司所属不同的部门。 天卫司内部如何,外面一点风声没有,所以没人知道天卫司是个怎样结构和分属。 顾青初猜着这两位应该就是调查王大风资料的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全都要浮现了 进来的两名暗卫先后向元锦沛和顾青初行礼问候,然后从怀中掏出厚实油皮纸,上面的字不是用笔墨写上的,而是划着道印儿上去的。 影九直接将油皮纸递给了顾青初。 顾青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肯定是之前元锦沛有过授意,然后伸手接了。 手在油皮纸面抹了两下,感叹天卫司在传讯消息各方面绝对是顶尖儿了,这种记录方式虽然复杂却更安全易保存。 油皮纸上面有字有画,字写得是王大风资料,图画得是王大风行动轨迹的地图等。 暗卫调查的相当详细,何时出现在某地停留多久写得清清楚楚。 影十在旁开始汇报起来。 王大风这个人并非凭空出现,他的人生有迹可循,王大风老家在淮南的沧州,后随着家人搬迁到了青州附近,家里经营布匹生意。 可安稳日子不长,王家老爷赌博欠下巨债,他夫人在外面放印子钱被人告官,王家败落了。 两口子走投无路自缢身亡,从道观回来的王家少爷王大风变卖家产,堵上窟窿一穷二白后消失无踪了。 在香洲突然出现的王大风所拿路引,身份便是沧州的王大风。 他们曾经拿过画像询问是否为同一人,沧州王家熟人皆摇头说不知,因为王家大少爷刚出生以体弱克父母为由被送到了道观里,谁也没见过。 王大风在香洲待了五日左右,后前往青州,恰逢青州发生水灾,他受困于青州沛丰村,不慎被卷入洪水,醒来到了盛京附近,人也失忆了。 随后住在了盛京外城的胡同,因水性不错,帮垂钓亭的掌柜干些零活,平日靠那些银钱度日。 根据调查得知,王大风无论是在青州,还是香洲或者来到了盛京,他都是孤身一人。 顾青初听着暗卫汇报,视线放在了二人身上,他们能调查到这些,将王大风的行踪串联起来,实在是有些手段。 这等人才若是放在了顾家军里,行军打仗探听敌情…… “咳咳!” 元锦沛清清嗓子的提醒,顾青初走神了。 “他们问顾姑娘对于汇报的消息哪里还有不明。”元锦沛重复了一遍,顾青初摇了摇头。 “行了,你们下去吧。”元锦沛让暗卫离开,他怕这两个再不走,顾青初便向他“借”人了。 关于王大风顾青初心里有了谱,天卫司做事十分缜密,牛皮纸上有王大风父母的画像。 顾青初敢肯定,不管这位沧州来的王大风长相似父亲还是母亲那一脉的人,绝不该和她哥哥长相一模一样。 这位王大风定然不是最初的王大风,按照油皮纸上所写,众人对王大风外貌有记忆是在王家老爷夫人自缢后。 消失一段时间的王大风出现,人们才对这个人外貌有所印象。 所以有问题发生也是在这段时间里。 王大风的身份越来越有意思了,顾青初想她得好好琢磨琢磨该如何撬开王大风的嘴,他的失忆太过蹊跷了。 元锦沛见顾青初陷入沉思,眸子闪了闪开口道:“宋思明和顾文之在府中可待的习惯,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从他人的口里说出来是好客,但从元锦沛嘴里,顾青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在景王府住着,元锦沛的确是个周全的主人家,但若是对象换成了宋思明,元锦沛的问题就得让她好好寻思了,即便话中还带上了顾文之。 “盛京的府邸能够越过景王府的没几个了,他们住得很好。” 顾青初内心腹诽,这俩人来到景王府一晚还没过去,也真没什么可觉得不习惯的。 元锦沛轻嗯了一声,接着道:“顾姑娘可知这些年来宋将军的事情?” 显然上句话随口问的,说到这才是步入正题。 “只知他在边境驻守一方,保护百姓,过得不错。”顾家军昔日的将领们,宋思明算是其中混出大名堂的人了。 “宋将军这次回来是主动密信给圣上所求,他说为了看望对他有再生之恩的主上。”话停,元锦沛的目光落在顾青初身上。 顾青初双眸微张,主上说的不就是她吗,专门为了她回来? 在朝歌写信给宋思明让其对顾文之照顾一二时,她便对宋思明当今的处境有所了解。 年少稚气的小宋校尉成了驻守边境的大将了。 而这样的边境大将自古以来是皇权所忌惮的对象,宋思明和她性质不同。 宋思明驻守边境的军队是被他攥在自己手里,而当时顾明华死后,顾青初带领的顾家军,是在盛京皇权掌管之下的。 像宋思明这样的情况,都会避免回到盛京,因为容易小命不保,他却回来了。 顾青初万万没想到,宋思明回到盛京的由头居然是她。 她以为宋思明只身一人领着顾文之回到盛京,是有自己的秘密。 “当初圣上登基,宋将军出过一份力。”元锦沛又神在在的说了一句。 顾青初心头一跳,元锦沛怎么突然和她说这些? 顾不得想宋思明什么情况,她开始担忧自己了。 元锦沛又打着什么算盘呢? 她面前这位可不是个吃亏的性子,从朝歌开始,他们之间互相帮忙都是有来有回。 例如顾文之调任回盛京,她就帮忙假扮未婚妻骗过景王爷。 眼下对方给自己调查到了王大风的消息,该不会又要讨回什么…… “宋将军相比他人,更让皇上放心一些。” 说到相比其他人的时候,元锦沛眼神落在了顾青初身上。 顾青初呼吸一滞,太阳穴跳了跳,合着她比宋思明更让皇上担忧。 元锦沛说这些就是为了点她? 见顾青初一知半解的表情,元锦沛暗自气结,他就知道她没听懂。 “人随着时间都会变的。”元锦沛做着结论。 顾青初嘴角抽了抽,她突然明白元锦沛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宋思明什么样我心里有数,多谢元大人提醒。”顾青初不欲和元锦沛多说,她和宋思明之间的事,一句两句也说不完。 元锦沛半阖双眸,心中有些不爽利,顾青初的回答显然是在敷衍他。 “顾姑娘。”元锦沛吐了口气,走到顾青初跟前突然拉起了她的手。 顾青初不动于山,冷眼瞧着元锦沛要做什么,再有一步冒犯的举动,顾青初保证元锦沛的脸上一定会挨到自己的巴掌。 眸中温度越来越低的顾青初暗想,平日她是不是对元锦沛太让步了,让他觉得自己可以随意触碰她的手。 “送给你。” 元锦沛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放在了顾青初的手心,松开她的手之前说了句:“希望咱们的友情能够越来越坚固。” 顾青初看向手中的令牌,纯金令牌边缘画着红色祥云图案,正中央黑色线条勾勒出狼头,和上次元锦沛进朝歌马车上的令旗图案相同。 “这是?”顾青初知道令牌应当来自天卫司,只是不明白元锦沛给她做什么。 “天卫司通行令,拿着这个令牌顾姑娘可以自由出入天卫司,包括十八狱重地。” 顾青初觉得手上的令牌突然变得沉甸甸了,自由出行天卫司包括十八狱,足以见这枚令牌重要程度。 “元大人送我这个是何故?” 能够拿着令牌出入十八狱这点,便是外边的人也想要抢疯了的东西。 十八狱什么地界,你在门口溜达两圈,若是行动可疑被天卫司的人所见,他们有权利就地格杀。 由此可见天卫司十八狱的神秘程度。 “顾姑娘乃元某的朋友,送朋友东西需要理由吗?”元锦沛坐回了位置,送完礼物心情很好的说着。 顾青初挑眉,是不需要理由。 “元大人送多少个朋友了呢?”顾青初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果然,听了元锦沛的回答顾青初并不稀奇,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元锦沛就是个没朋友的人,所以和她相处起来才会没深没浅。 顾青初揉了揉太阳穴,抬眼便看到宣称自己只有一个朋友的元锦沛,那张自得的脸。 浑身散发着我只有一个朋友,我是最棒的气息。 “元大人,这枚令牌在下受之有愧。”顾青初想把令牌还回去,她拿着有点烫手。 话还没说完,元锦沛脸色就撂下了,十分不悦地说:“宋将军的特产能收,我的令牌就受之有愧了?” 宋将军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边境特产,都是以前顾家军将士们的心意,顾青初不仅收了,还很开心。 但这东西和令牌有可比的地方吗?完全是两个性质, “顾姑娘,你不想收,是认为我不配和你做朋友?”元锦沛又追问一句,让顾青初彻底无言了。 懒得掰扯的顾青初将令牌收了,这是他送的,以后别后悔就成。 见顾青初将令牌收进袖兜里,元锦沛脸色稍霁。 顾青初心里吐槽,盛京第一变脸高手当属元锦沛!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收到消息红莲教那伙人要去东域。” 从红莲教众人出了盛京甩掉天卫的追捕后,他们便确定了路线,东域的天儿比大夏更冷,待他们到了东域时,估计也快入冬了。 所以他们从店铺买了不少过冬的衣裳,还有一些东域相关用得到的东西。 这伙人自以为甩开了天卫司便高枕无忧了,觉得普通官兵抓不到他们,行事便没有在盛京那般小心翼翼的夹起尾巴做人。 花钱出行都随意起来,这让元锦沛派着跟踪的人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他们甚至知道了红莲教众人前往东域的目的。 “顾姑娘可知道月神教?” 顾青初想起了自己之前买的东域异志,里面记录着一些鬼怪异闻,并且说到了月神教。 月神教是月亮女神的教徒组织,书中只是隐晦地提了一句,原来现实中真的有这个教派? 元锦沛眼中寒光乍现,“影卫消息来报,红莲教众人是要去东域参加月神教的百年祭祀活动。” 顾青初猛地想起来,传闻中先皇曾经捣毁的邪教老巢好像就是月神教。 民间传言都用邪教来形容,所以提到月神教,顾青初一时没想起。 百年祭祀活动?是月神教又复兴了? 顾青初眸间放亮,也就是说明红颜醉,君子枯这两味毒,他们可以找出处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们俩不合适 红颜醉君子枯出自东域月神教,当年先皇调查到此派兵前往东域,发现月神教派已然人去楼空,先皇大怒下令一把火烧了他们老巢。 这些年来,月神教销声匿迹,一点行动的风声都没有。 突然传出要举办百年祭祀,甚至和大夏朝内各个邪教有所联系,容不得人不多想。 危机的同时伴随而来的也是生机,红颜醉君子枯有了解毒的希望。 找到两味毒出处,知道他们所制原料,即便月神教没有解药,顾青初也有了研究解药的方向,比现在一点点的乱试要强多了。 “月神教出现了?那太好了!”顾青初听了眼中的雀跃是遮挡不住的开心。 之前说的那些都可以抛在脑后,解毒是迫在眉睫的,不仅是元锦沛的君子枯,她自己身上的红颜醉之毒也未解净。 按照玉镯所说,她以前比现在更加健康,顾青初随口说是沉睡太久,体质要一点点恢复,让玉镯不要多想,实际上她也察觉到了自己身子有些外强中干。 醒来后她和常人无异,但这只是看起来,其实她身体是有些虚的。 所以顾青初急于安排顾文之、顾武之兄弟俩的方向,就怕自己出事顾家又再度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她既然重新得了生命,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来到前世,家人又合她眼缘,顾青初打心底里想让顾家更好。 若是她有足够的生命时间,她很确定自己能让顾家能够重回巅峰,怕就怕她身上的红颜醉再度复发。 眼下有了红颜醉的消息,顾青初清晰地感受到了内心想法,她不想死。 “太后吩咐嬷嬷给我传了消息,后日要你我去永宁宫一趟,大概就是要说东域月神教之事。” 在东域元锦沛并没有留人手,对此事真正上心的是太后,元锦沛抱着一副活到哪天算哪天的心态,丝毫不在意何时死,太后比元锦沛更关心他的身体。 元锦沛意外从红莲教口中得知到了月神教的消息,太后那边应该也听到了风声,之前见面太后就有提过说东域那边有了动静。 “好。” 顾青初心中有考量,既然有了红颜醉的消息,那么眼前一切的事情都要靠后,解毒为先。 * 宋思明和顾青初的院子位置正对着,所以顾青初从元锦沛书房出来,到自己院子门口,抬眼便看到了对面房顶上,手拿酒壶侧躺赏月的宋思明。 顾青初没有过多犹豫,脚尖点地借着一旁树干,轻轻一蹬便跃上了房顶。 几个转身间落坐在宋思明的身边,拿起他手旁未开封的一罐酒,扯开红封布仰头喝了一口,叹道一声好酒。 随后顾青初将视线看向宋思明道:“没去休息?” 他们吃完饭后,宋思明脸上带着没休息好的疲惫回屋了,她以为人又去睡了。 “下午睡多了,现在睡不着。”宋思明的眼睛一直盯着头顶的月亮。 “主上,从咱们相识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十余年,期间发生了很多的事儿,现在回头看,当真是弹指一挥间。” 宋思明感叹时间过得飞快。 “于我而言,这三十年只是睡了一觉。” 说完,顾青初想再喝一口酒,可脸上的面巾实在碍事,这夜深人静,景王府府内规矩森严,下人不会胡乱走,走也走不到他们这边主院方向。 如此想着,顾青初直接将面巾扯了下来。 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低头鼻子在罐口嗅了嗅,这是什么酒?醇香清甜,淡淡的口味她很喜欢。 顾青初打量着酒,宋思明看着她。 三十年过去了,主上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仍是那个照亮他人的明月。 白日回府后的宋思明和王三斗碰到了,王三斗急着去验兵,俩人只说了几句话,大致说了他投靠的事儿。 看似冷情冷面的宁良候,其实对他们这帮兄弟最心软了,宋思明眸子柔了柔。 兄弟……… 当年他配不上,现在的自己,更加配不上了,岁月没有给他心中的姑娘带去一点老态。 宋思明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部松弛的皮肤,下巴处的胡须,脑子莫名想起来元锦沛进入破庙时,那风光霁月的模样。 即便是不想承认,可他的确老了,宋思明露出苦笑。 “宋将军,宋将军~”顾青初手掌在宋思明面前晃了晃,她唤了好几声,眼前的人只是瞧着酒罐子发呆。 “啊,主上什么事?我可能有点醉了。”宋思明用酒醉来掩饰刚刚的失态。 “你……”顾青初想问宋思明此次回京的原因。 刚说了一个你字,底下的话便被元锦沛截了去。 “宋将军醉了早些回房休息,这些日子奔波定然没睡好。” 顾青初猛地回头,元锦沛什么时候来到她院子门口的? 她喝了酒可能有些微醺,所以导致眼花了,顾青初轻柔眼睛,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元锦沛那向来不喜于色的脸,表情不会那么难看。 顾青初没看错,元锦沛的表情就是没控制住的黑脸了。 顾青初当真是从头到尾就不重视他的话,不管事廉郡王还是眼前的宋将军! 若是他入睡之前没开窗透气,没有看到俩人在房顶赏月,他们是不是要彻夜长谈? 她现在最坚固的盟友只有他!顾青初到底懂不懂,三十年前的下属到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不可信任了。 本身就有火气的元锦沛,走近看到顾青初连面巾都没戴,脸颊还有些微红似少女羞涩,腾地一下说不来一股火,让他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了。 强压着心中的火气,使自己平静下来,接着宋思明的话让他去睡。 “元大人你怎么来了?” 顾青初又问了一句火上浇油的话。 宋思明哪里看不出元锦沛什么意思,露出轻蔑一笑道:“夜深了,元大人也该回去了。” 主上不是你能配上的。 顾青初打呵欠的动作一顿,怎么感觉周围突然泛起了凉气。 元锦沛过来显然不适合谈话了,顾青初本意想借着夜色和美酒,与宋思明勾起过去的回忆,让他变得感性一些,这样容易套话,可惜被元锦沛破坏了。 “我回去休息了,两位也早点睡。”顾青初说着轻提起身,从房顶直接跃到自己的院子里,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宋思明见着顾青初身影不见后,从房顶落在元锦沛跟前,严肃且认真道:“你们不合适。” 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宋思明也回了房间。 徒留元锦沛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神带着一丝迷茫,同时又好像察觉到什么,心跳得是那样快。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添暗恋实锤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一阵清风拂过,半绿半黄的树叶从枝头纷纷飘落,好似翩翩起舞的对蝶。 嗖地一声,一颗石子将“对蝶”镶嵌在树干上。 影三斜了一眼旁边的影五,撇了撇嘴道:“我会把你毁坏府中树木的事情告诉张指挥使。” 张指挥使是天卫司内负责规矩惩戒的人,暗卫影卫犯错皆在张指挥使的慎律堂受罚。 影五扔完石子的手还没放下,僵在了半空中,他忘了身边是爱告状的影三,不是沉默寡言的影一。 张指挥使为人冷冰冰,一双倒三角眼,不说话目光盯着便让人汗毛直立,他最讨厌随意损伤天卫司内植物的人了,因为天卫司内一草一木都是他种的。 “哎,影三咱有话好好说,我不是诚心的,我这是为大人烦心。”影五连忙讨为自己开脱找理由,稳住影三不让他告状。 张指挥使倒是不会公报私仇,但会用他家传秘术角落烧纸,被诅咒的人都倒霉好些天。 影三停住脚步,歪着头看向影五:“为了大人烦心?”影三是影卫中年纪最小的,能排到影三的位子,说明他很能打。 “对,其实是大人感情方面的问题。”影五一咬牙决定把秘密告诉影三,都是兄弟,多个人知道多有个主意,也省得自己被诅咒。 影三从影五的嘴里得知了自家大人喜欢宁良候的事情,爱告状大嘴巴的影三知道了,整个影卫的人都知道了。 当然,其余人都认为影三小孩子主意脾气,是他自己胡乱想的,大人和宁良候怎么想都不可能,所以劝他别到处说,让大人知道了他就等着倒一年夜香吧。 影三不管别人如何劝说,他死心眼认为影五说的是对的。 因为影五给他瞧了证据。 今儿早应该是影五影四在元锦沛身边随行伺候,影三特意和影四调了班,他替影四轮值一天。 今日大人没有出门,据影五说昨晚大人看了宁良候和宋将军在屋檐上把酒言欢,整宿没有睡好。 大人眼中的红血丝证明影五没有乱说,用过早饭的元锦沛没有去天卫司,一直闷在书房里练书法。 影三趁着汇报公事偷偷看了一眼满地练废的纸张,上面有些写得是宁良候的名字顾青初。 还有好多张纸写着大大的顾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笔下有所感! 大人平日心烦练字可从来不是这么写的。 看到这里,影三对影五的话相信十之八九了。 影三汇报完事情准备退下,又听元锦沛问道:“宁良候可起了?” 说完元锦沛看了眼窗外,不听属下回答自言自语道:“还早,不用上朝应当是没起。” “让影七盯着点宋思明的动向,和什么人有交集或者是宁良候的对话,最好将他们说话内容记下来汇报……” 这般吩咐着随即又否定道:“罢了,能听就听,听不到就算了,不必刻意。” 影三头一次见自家大人犹犹豫豫下如此反复的命令。 向影七传达了大人指令后,影三默默站在影五身旁,俩人守在书房门口站岗。 影三若有所思片刻,随即冲天仰头长叹一声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对于别人听影五所说,会认为是谬论的言语,影三给予了肯定。 他直觉很准,大人烦心了一早上的根本原因就是宁良候! 没有什么人物能让大人如此游离不定,大人向来公事公办,私事果断。 所以只有一点了,如影五所说,大人为情所困,心烦不已,却又奈何不得。 “影五,咱们能帮大人什么呢?” 在影三心里,元锦沛是他最崇拜的人,从小他就有很明确的目标,便是进入影卫给大人卖命。 影五额头冒出颗颗汗珠,拉着影三往外走了几步,觉得书房里的大人应当是听不到了,压低声音道:“你不想活了?咱们只要听命即可,不要自作主张做认为对大人好的事,这是天卫司的大忌!” 作为下属,遵循主子命令为首,万不要有自己的心思。 “我知道,可是见大人如此烦心,我就……”影三耷拉下肩膀,他想帮忙又无从帮起。 宁良候又不是普通人,能听他的摆布,他在外面做任务,前些日子回府就听说了,大人很看重宁良候。 现下看来,这份看重包含了很多的情意! 影五心中感叹,他没想到影卫中最相信自己话的居然是影三。 脑中灵光一闪,影五有了主意,手搭在影三肩膀道:“咱们可以从宋将军下手,主上可不喜欢宋将军了,不如……” 顾青初进来院子就看到影五胳膊搭着位矮个子的少年说着什么。 说来她在景王府看到的天卫司侍卫每个都非常“庄/严肃穆”,唯独影五看起来颇为随意。 “见过宁良候!”影五见到来人,赶紧行礼,影三顿了下,然后也跟着行礼。 因为影五身子壮硕,将少年挡了个严实,从顾青初进来时的角度只看到发鬓,走近才发现少年穿着天卫司侍卫的服装。 “元大人在吗?我有事和他说。”顾青初昨天晚上临睡前,想了个安排王大风的好主意,不过需要元锦沛帮个忙。 她还准备了礼物,请人帮忙的姿态诚意满满。 “宁良候您稍等。”影五进了书房通报。 影三在原地站着,目光恭敬的垂视,心中暗道这是未来的总指挥使夫人,他得留下个稳重的好印象。 顾青初哪里知道面前之人的小九九,视线随意在院子里扫着,随即目光一顿,她才发现,元锦沛的书房和自己卧室居然只有一墙之隔。 “宁良候,我们大人请您到前面客堂稍等,他马上过来。”影五从书房出来说道。 客堂?以前谈话都直接在书房说的。 顾青初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并未问出来,对她来说哪里说话都一样。 影五见顾青初配合离开没多问,轻轻松了口气,当然不能在书房,大人听闻宁良候过来后,看似有条不紊地收拾着练字废纸,实际上微颤的指尖出卖了激动的内心。 大人对宁良候就是不同! 影五心里傲娇地想,以后大人和宁良候修成正果,他一定嘲笑那些自认为比他聪明的同僚们! 越收拾越乱,元锦沛甚至失手碰翻了砚台,最后看着乱七八糟的桌案,元锦沛无奈叹息,让影五领顾青初去客堂。 他回去换身干净衣服。 客堂内的顾青初百无聊赖地等着,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小皇帝有意让自己负责明年科举之事,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红颜醉之毒她势必要仔细调查个清楚,两厢可能会有冲突,可是若…… 脑中思考着事情,突然听到一阵由快变慢的脚步声,只见门口元锦沛迎光而入。 顾青初眼睛从微阖到瞪圆,眸中快速闪过一抹诧异,这是……元锦沛?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元大人搞花哨 来人背光而立,头戴镶玉金冠,一身棠红锦衣华服,眸间潋滟魅惑,富有侵略妖冶的眼神,流转间尽是芳华。 顾青初也忍不住诧然晃了下神。 平日里元锦沛多数身束玄色、月白等素净衣袍,柔和了外貌的“侵略”,加上自身气势给人一种上天下地唯我独尊的压迫感,眼瞳如墨深邃摄人,寻常人不敢直视常凝。 所以大家提起元锦沛第一反应便是手段狠辣,跋扈嚣张,他的行事手段让人忽略掉了皮相。 顾青初也是如此,突然见到元锦沛一袭红衣,桀骜又明媚,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若以往的元锦沛是清冷矜贵的高岭雪莲,傲睨万物;今日便是灼烈如阳,炽热靡丽。 “影五说顾姑娘找我有事?” 元锦沛缓缓从她身边走过,顾青初鼻尖闻到了一股青草香,垂眼看到了元锦沛腰间挂着的香囊。 元大人今天有点…………花哨。 顾青初用了一个不褒不贬的词。 “这是我以前猎得狐皮送给元大人,最近真是多谢你的照顾了。”顾青初拿出准备好的礼。 这是顾青初私库里的珍藏狐皮,说是打猎抓来其实是当年追击南蛮人顺手捡到的,狼咬死紫狐还没等吃被顾青初碰到了。 她扒了狐狸皮,然后将肉骨放在原地,大夏罕见只在传闻中的紫狐皮,顾青初得了一件。 天气渐冷,紫狐皮做的汤婆子,美观又保暖。 饶是元锦沛见多识广,对紫狐皮也是第一次见。 紫狐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活动,狡猾聪慧,速度奇快,人所布置的陷阱根本骗不过它。 别说抓,就是见都见不到了,大夏朝已经是十余年没人见过紫狐了。 这是一份相当拿得出手的礼。 元锦沛傲娇地扬了扬下巴,嘴角不自觉翘起,接过顾青初手中的汤婆子又问了句道:“顾姑娘送给我的?” 顾青初肯定点头,然后又夸赞地说这等好物才配得上元大人等等,言语带笑地说着好听话。 元锦沛拿在手里摆弄着汤婆子,眉眼舒张俨然心情不错。 “元大人帮了我太多忙,昨日又查到了王大风的消息,当真十分感谢。”顾青初隐晦地提起了王大风。 “关于王大风,顾姑娘打算如何处理?”元锦沛非常上道问顾青初预想的提问。 说到这,她提起来就顺理成章了。 “我有一个计划。” 顾青初说了自己的想法,对方既然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手中还拿着哥哥的鱼环玉佩,种种迹象表明,他和哥哥有关系。 不管王大风是装失忆,还是真失忆,那她就给对方安个新身份——顾家在外的庶子旁支。 庶子无资格继承家产,所以他分不到顾文之顾武之的东西,也拿不到话语权,将王大风以此身份安排在宁良候府,日日派人盯着。 他迟早会露馅。 如此确定了身份顾青初作为长辈管教他师出有名,旁人想管也管不到人家家里事。 王大风若是真失忆,便借此引出幕后之人,若是假失忆,也得装作真失忆被她困在宁良候府。 戏选择了开场,那就得演下去,她不喊停谁也别想停。 突然出现的王大风有猫腻就定然有目的,所以合该着急的是他,顾青初等得起。 真有一天红颜醉找不到解药她也会先将这个隐患灭了。 元锦沛挑了挑眉尾语气陈述道:“顾姑娘想让我塑造王大风的假身份。” 在大夏只有天卫司能够做到不动声色让一个人凭空消失或出现。 天卫司的手段改了王大风的身份,无论是谁来调查,都查不出王大风原来的底细,发现不出半点破绽。 像现在天卫司调查结果看得出王大风身份存疑,若是经过天卫司修饰,这点存疑便不在了,并且摇身一变成为了顾明华在外的庶生子。 所以顾青初忍着肉痛拿出来了紫狐皮子,舍不找孩子套不着狼,王大风这个人她绝对不能放。 “周姑娘觉得和元某的交情如何?”元锦沛放下手中的紫狐皮,理了理衣袍问道。 顾青初移开视线,她发现换了身衣裳的元锦沛,整个人都有些妖气了,一举一动透漏着春意。 春意……? 顾青初清了清嗓子,拉回走神的思绪。 “自是深厚,元大人是我志同道合的刎颈之交!”顾青初用词强烈,现在让她说俩人的感情自然要往好了提。 顾青初看得出来,元锦沛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那顾姑娘有几个这样志同道合,刎颈之交的好友呢?”元锦沛反问。 顾青初一愣,这句话问朋友多少的话怎么有点熟悉。 脑中猛地想到了昨日送令牌时俩人的对话。 “只有元大人你一个。” 必然只能回答一个啊,顾青初心想其余的好友,她现在决定给划分到同僚、同好的关系中。 碍于元锦沛不能做好友关系,但同样的情深潭水! 顾青初心里默默地想,嘴上自然不能说出来,端看元锦沛这满意的样子,她想自己多说两个朋友,对方准保翻脸不认人。 元锦沛右手轻轻放在左胸口,心跳的又有些快了。 只有他一个吗? “元大人,你身体不舒服?” 察觉到元锦沛的动作,顾青初关切地询问。 “无事,你放心,我会帮你把这事办好。”元锦沛又拿起手旁桌上的汤婆子放在怀里。 “那我就不打扰元大人了。” 达到了目的顾青初便一心要回院子里,玉镯买回来新鲜的糕点还等着她吃哩。 “好。” 目送着顾青初离开的元锦沛,又想起了昨日宋思明的话,眸光微闪划过了一抹坚定。 “大人,宁良候回院子了。”影五进来汇报。 元锦沛嗯了一身,起身往书房走去,大约两三步脚步顿住道说:“下个月月银翻倍。” 没说是为了什么奖赏,影五自己心知肚明。 因为那一袭红衣。 将宁良候带至客堂后,影五便回了元锦沛的卧房候着,见元锦沛换衣提醒了句说大人上次参加太后寿辰的衣服还在。 这身衣服是十六岁的元锦沛彩衣娱亲,在永宁宫内只给太后看,为了太后模仿话本中太后喜爱的红衣大侠舞剑而穿。 压在最箱底的衣服,经过影五提醒,吸引了元锦沛的注意,手指微顿将这件衣服抽了出来。 他记得顾青初曾说过红衣衬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她去逛花楼了 顾文之没有休息,上午去了大理寺上值,宋思明则应以前老友邀约,出府参宴。 顾青初从前面客堂回府,没坐多一会儿,便收到拜帖慕容晏上门拜访。 让人将慕容晏带到前排房的客堂,她去前面见人,对方还不足以进到她的书房,顾青初对其有防备心。 往客堂走的路上,顾青初碰到了元锦沛,他和管家正在往门口走,说是有信件需要他亲自收,俩人便同行。 到了客堂后,二人分开,在客堂大厅坐着的慕容晏见到了从院子路过的元锦沛。 眼睛都直了。 “元大人穿得这身实在是……” 顾青初走进来便听了这声呢喃,心里接了下半句,太花里花哨了。 谁成想慕容晏猛地一拍手,眼睛放光:“太高贵典雅了!” 慕容晏心下喟叹,无论是衣着品味或是生活细节,他和元总指挥使差远了。 顾青初无言,沉睡三十年的她可能有些脱节,这个世道的男子思想太难懂了…… “咳、听闻慕容公子有东西要给本候?” * 元锦沛的穿着打扮在天卫司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因为他们都没看到大人红衣的装扮,元锦沛在回了书房后,下午去天卫司的时候已经换回了原本的衣裳。 总的来说,这衣服穿上身只给顾青初看了,像是影三影五算是借光唯二看到的人,这俩人也是天卫司内唯二的叽叽喳喳大嘴巴。 将元锦沛形容的是天上有地下无,让那些没看到的人好生羡慕。 他们也想见自己大人风华绝代的样子。 平常天卫司侍卫除非收到元锦沛命令会守在景王府,其余时候没外出任务,都是在天卫司当值,元锦沛自己只带两名侍卫随行。 最近不似以前,江湖之人头脑清醒,那阵风过去后已经没人往景王府钻了。 天卫司不仅朝堂之上有威名,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堂的,他们被江湖人称作和三大暗杀楼齐名的组织。 有那个实力,不论是朝堂亦或是江湖都让人忌惮。 在如此背景下,天卫司内部曾有个传说,当年大人便是一席红衣,手拿宝剑横扫江洋大盗,将传闻中的十大悍匪清了干净。 因此大家都很想再看大人穿红衣的模样。 进入天卫司的人,每个都是带着对元锦沛崇拜的心思,因此没见到大人飒爽风姿模样很是扼腕。 “下次再和你们说,我们去忙了。”影五影三神采奕奕的摆摆手,那屁颠颠炫耀自己看了大人红衣的模样,让人又气又想笑。 俩人奉命去给王大风塑造新身份,这种事情影五最拿手,之前他没出任务做得都是这样的活儿。 路上,俩人提起了昨日说的计划。 想当年大人穿那红衣是为了让太后娘娘生辰开心。现下穿给宁良候看,足以见重视态度。 大人可从未对哪位女子这样上心。 影五影三俩人合计说什么都不能让别人来横插一脚,此处特指和宁良候把酒言欢的宋思明将军。 宋将军虽上了年纪,但体格彪悍不输年轻人,脸上有皱纹却没多大老态,今儿刮掉了满脸的络腮胡子更显年轻。 很多姑娘就喜欢这样粗狂风韵的男子。 俩人昨日谋划的便是让影二十勾引宋思明,宁良候一看就和大人一样是眼中不容沙子的主。 若是宋思明当着她的面犯了错误,招惹了别的女人,宁良候肯定看不上宋将军了,传闻宋将军等着宁良候一直未娶,但身边仍是有个红颜知己排解寂寞。 他家大人不同,这么多年干干净净一个女子都没有! 当今世道像他们大人这般洁身自爱的好男儿不多了。 影二十长相楚楚可怜,最能引起男子爱惜,她武力超群,但平日行事作风更好通过美色麻痹男子。 听到影五影三说要勾引宋思明,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影二十立马同意了。正好她在休假没事做,也想会会宋将军。 当天晚上,影二十便成了宋思明院子里的打扫婢女。 这边影五影三如何运作,元锦沛没搭理,他如今正在人生迷茫期。 他和顾青初,他和顾青初,他和顾青初…… 以前元锦沛没有想,自从那晚宋思明说你们不合适后,他才猛然有所意识,将顾青初和自己放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对顾青初是一种什么感情,但无论何事都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说是否合适。 挚交好友或是男女感情? 这两样情感对他来说太过陌生,陌生到分不清辨不明。 元锦沛手放在紫狐皮的汤婆子上凝神注目,良久,他笑了。 何必忧虑,随着心走就是了。 思绪渐开,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大人,宁良候和慕容公子出府了。”影七进到书房拱手说着。 元锦沛淡然的脸色听到影七的下一句话彻底变了。 “他们去了广玉宫。” 广玉宫之名取自嫦娥奔月的神话故事,相传月亮上有座广寒宫,广寒宫里住着的不仅是嫦娥,还有玉兔。 在大夏朝,风花雪月之地有两种,分别是青楼花娘和清楼兔儿爷。 此清非彼青。 清楼里的兔儿爷都是貌美男子。 所以广玉宫是个什么地儿,可想而知。 “他们去那里做什么?!”元锦沛猛地站起,意识自己反应有些大的他,坐回椅子深吸两口气。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慕容晏那个纨绔将宁良候往哪里带呢! “他们见面到底怎么回事,细细地说。” 影七没想到大人会如此气急,连忙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讲述出来。 慕容晏来时,身边带着两名下人,每个人手里都端着红布蒙着的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不知道。 俩人谈话时门口有丫鬟守着,院子内还有几名顾家军在,都是有功夫底子的,所以他不敢离得太近,谈话内容也听不清楚。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宁良候和慕容晏俩人从府邸走出,慕容晏身边的下人手中仍端着那两样东西。 宁良候没有带下人,也没吩咐备马,直接坐着慕容晏的马车离开了。 影七继续跟着,看到他们进了广玉楼便回来了。 至于为何没传书信,而是他本人回来了。 是因为接下来不用监视了。 外人不知一点,广玉楼背后的实际掌权人是元锦沛。 第一百二十章 也是开了眼界 宁良候在广玉楼的一举一动,元锦沛只需吩咐下去,详细记录便会立马呈到案上。 天卫司的消息获取的及时准确,这种不为人知的暗产出了很多力。 影七说完顾青初去向后,瞬间感受到屋内温度骤降,大人那微合的双目心情昭然若知,脑中突然想起影五影三信誓旦旦说大人喜爱宁良候。 随即心中否认,他真被那两个二货带偏了,想必大人是担忧宁良候耍花招调查清楼馆做不利之事。 挥手让影七退下,元锦沛心情平静不下来。 堂堂宁良候,百姓心中一身正气的守护神去逛兔爷馆子,说出去都让人笑。 旁人会不会笑不知道,元锦沛倒是气坏了。 说不上来的心情烦闷,让他恨不得起身去将人拎回来,可理智告诉他,自己在顾青初身上太多失常行为了。 他的敌人很多,若是让他人察觉到对宁良候的不同,对他或是顾青初都是麻烦事。 心中两种声音交织,最后有着尖尖獠牙的小人获胜。 他元锦沛是怕麻烦的人吗? 不是。 “来人,给松林传消息。”元锦沛宣着下属传令。 松林是清楼馆对外所表的东家。 * 红柱青瓦,八角重檐,一条长街下清楼馆房屋外观尤为气派,三层小楼,红灯高挂,即便眼下是白日仍热闹寻常。 顾青初跟随慕容晏进到了清楼馆里,朱梁画栋,每一面墙壁上都画着各式各样美男子,雕刻虚浮半空的诗词,清幽典雅。 绯靡玩乐的地儿,半俗半雅的融合,一改顾青初对其刻板印象开了眼界。 无论是以前大脑的记忆,或者是身旁人说起,顾青初从来不知道盛京城还有这样一个地界。 清楼馆内是供有龙阳之好的男子狎亵寻乐之地,顾青初来之前特意穿了件灰色长袍,头戴帷帽精心规整了一番。 从外貌来看,瞧着像是一名清瘦体弱的男子,毕竟谁也想不到会有女子来这。 即便大夏朝民风开放,仍不会容女子寻欢作乐。 “让你们楼里的四绝公子来侍奉。”慕容晏一进门便财大气粗的点了楼里的头牌。 “好嘞,公子您稍等,我让他们准备便来。”老鸨眼尖,瞧着慕容晏佩戴的赤红暖玉便知道这位不是普通人。 今日恰好四绝公子没人点,便连忙下去安排,一下子点了四位头牌可不便宜,白花花的银子入账,耳边仿若听到银子声响的老鸨嘴要笑裂开了。 龟公领路上了三楼包厢,走路间慕容晏介绍着四绝公子是清楼馆的头牌,今儿赶巧,都能点到,往常碰到一位都难。 顾青初听着没说话,待进了包厢龟公离开房门关紧,顾青初这才开口道:“慕容公子对这里很熟悉?” 看不出来慕容晏是有龙阳之好的人,一路见到漂亮女子他眼睛都没闲着。 “这里兔爷对穿衣配饰有一套,每次来我都要转一圈,从他们身上吸取灵感,让自己做一名精致的人。” 大概慕容晏是唯一一个来到清楼馆,是为了学习时装搭配的“嫖客”了。 “行了,你们将银子放在桌上,到门口守着去。”慕容晏让跟随在身边的四名随从出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四名都是江湖中榜上有名的高手,如今任由慕容晏驱使。 桌上放着的就是慕容晏进入景王府时,下人手中端着红布蒙上的箱子。 这里面装的两箱满满的金元宝,慕容晏本意是拿着送给顾青初的。 宁良候当年得先帝赏识,什么奇珍异宝圣上没赐过?还是银子最实惠。 这趟来,慕容晏带的最多便是银票和金锭子。 若是不相识便算了,宁良候可是请他吃过饭!慕容家的家训便是有来有回。 别人送了你礼或情,必须还之。 所以慕容晏备上金锭子来拜访顾青初,带着巴结讨好之意。 按照慕容晏父亲的意思是他不要沾染朝廷各派争权夺利,只要做好本分,打通好路子让慕容家安然度过宫中年宴即可。 慕容晏不愿意,他早就看那个贪得无厌的范尚书不顺眼了,拿慕容家当他的钱袋子了,有事没事点一句,他们家就得巴巴送礼。 反正已经代表慕容家拜访过范尚书,对方银子也收了,接下来便是他自己的交际。 特别是去了尚书府听说范莫言挨了板子,是元大人收拾的,慕容晏心里那叫一个爽快。 元大人和宁良候住在一个府邸,这事儿肯定俩人一同出手的,他看得出元大人孤傲,和传闻中性子一样,不愿意搭理自己。 就来和宁良候套近乎,果真宁良候和百姓们说的相同,为人亲和平近易人。 宁良候也的确是个有原则的人,慕容晏第一次送银子送不出去。 之前在客堂里,慕容晏将两个小箱子打开,黄灿灿的银子在阳光下映得顾青初眼眸都是金色的。 两箱金锭子少说有上万两,慕容晏好大的手笔。 “慕容公子这是何意?”顾青初不解,怎地突然上门送如此重礼。 她最近走财运?先有景王爷,现又来了个慕容晏。 看俩人出手便上万两,让她有种银子不值钱的错觉,要知道大夏朝盛京内普通百姓生活较好,他们一年吃食用度也不过十两纹银。 “那日宁良候请在下吃饭,当时太过开心忘了礼节,今日补一回见面礼,还望宁良候担待。” 慕容晏起身行礼,做出歉疚失礼的姿态。 顾青初自然不收,谁知道这里是不是个陷阱?谨慎是好的,她喜爱银子,却也不见钱眼开。 推诿之下,慕容晏提起了他待会要去清楼馆,那里不光是风花雪月之地,里面男子琴棋书画,舞刀弄枪是个好手。 若是宁良候不嫌弃,他以此招待作为回请 慕容晏是慕容家人公认脑子缺根筋儿的,慕容家公子每年都会接手各项生意历练,唯独慕容晏只有一件事,就是来给范尚书送礼。 慕容家对慕容晏的要求不高,好好活着就行。 此刻若是慕容当家人在,听到自己孙子的话一定会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拎不清的混账敢请宁良候去狎妓?! 其实慕容晏想得简单,就是挑个好地儿回请宁良候。 听到慕容晏简单介绍了几句清楼馆是何地,顾青初面上不显,内心已然心动了。 在慕容晏的盛情邀请下,和其一起出了门。 来到盛京没踏足过这种地方,顾青初是好奇的,她也没想到会在清楼馆内发现“意外之喜”。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元锦沛好龙阳 进入清楼馆内大堂的时候,顾青初见到座位上有数名嫖客在寻欢作乐。 随眼扫了扫,兔儿爷们擦脂抹粉,打扮妖艳。 顾青初一阵恶寒,她是不喜欢这种的。 想着慕容晏口中的四绝公子,顾青初有点期待,若是和大堂一样,她最多待一盏茶的功夫就走。 到了大夏朝后,顾青初可谓是“兢兢业业”,眼下头一次有放松的心思,不想被恶心到。 坐到包厢不一会儿,门便被敲响了,老鸨先进来,她身后紧随四名男子。 顾青初一打眼便觉得这几人配得上这个称呼。 与大堂的兔儿爷不同,这四人没有化妆,身上的气质各有特色,长相英俊,难怪是头牌了。 “赏。”见到来人,慕容晏一句赏,跟着老鸨重新进来的慕容晏护卫,打开箱子,拿出两枚金锭子扔到了老鸨的怀里。 老鸨眼睛都直了,这一箱子金锭子得多少钱啊!不对,是两箱子。 笑呵呵的应着说了好些句吉祥话,然后给她身后的四人使眼色,要他们好好侍候这两位公子,接着不多过打扰有眼色的离开了。 包厢内,四绝公子开始表演自己压箱底的绝活。 顾青初边吃饭菜,边摇头晃脑欣赏着才艺,心情十分不错。 视线扫过面前吹笛子的头牌公子,对方向她抛了个媚眼,顾青初失笑暗自摇头,这几个美则美,但好像有些缺少灵魂。 无论古今,人设都是个好东西。 这四位太普通了,从看客的角度来,他们缺少例如高冷人设,让客人抓心挠肝;再来个阳光人设让客人心暖血热…… 如此瞎抛媚眼,太过降低格调。 若是元锦沛为头牌,一定是让客人欲罢不能的小作精。 顾青初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迅速收回思绪,还好还是自己走神乱想,若是元锦沛知道了,估计自己要被报复了,那厮最会记仇。 ——阿嚏 在顾青初隔壁包厢的元锦沛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彼时元锦沛已经赶了过来,龟公接过影五示意。偷偷将顾青初包厢窗户开了缝隙,让元锦沛更好地观察屋内的情况。 瞧顾青初随着琴箫曲子随意晃头,手指轻点桌面的悠闲劲儿,元锦沛眯眯眼睛,呵地冷笑一声。 一曲结束,四名头牌坐在二人左右,将他们夹在中间开始伺候起来。 “公子,这是我们馆内有名的桃花酒,您尝尝。”男子倒了杯酒,俯身靠近顾青初喘着气声说着。 顾青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刚才表演的高冷劲儿呢,转眼怎么就骚气起来了。 再看另一边慕容晏丝毫没有任何不适,问着那两人穿的衣服哪里做的,为什么要如此搭配等等。 他每年来都在不同的兔儿馆,所以四绝公子不认识他正常,见慕容晏出手大方,说到他认同之处直接便赏金子,俩人说的起劲儿,哪里还心思勾引,都想着多糊弄点钱花花。 生而为人,谁也不会嫌弃钱多。 顾青初对慕容晏有些佩服,这人真是没有别的花心思。 “你们再去表演个别的。”顾青初把身边俩人撵走,压着声音说话。 动静听起来像是变声期的少年郎,再看她的身形,两位兔儿爷都当他是个出来见世面的雏儿,不好意思了。 “告诉他们规矩些。”元锦沛目光不悦地盯着男子搭在顾青初肩膀上的手,虽然很快被拂开了,但他仍有些不虞。 龟公再旁胆战心惊,桌上被捏碎的杯子碎片说明主子心情不好,这来的是哪两个贵客,当真要供起来! 他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四绝公子,可不能损了。 让小厮送酒水的功夫,给四绝公子使了眼色,瞬间四位公子心思一凛,主子来了?! 收到小厮的信息后,不敢行娇柔造作的接触勾引,老老实实表演起才艺了。 慕容晏没察觉,顾青初却是有所感。 那吹箫的公子竟然不给自己抛媚眼了。 一切改变是在小厮进来斟酒之后,顾青初是个直觉很准的人,这里有古怪。 让慕容晏坐着,她说自己去趟茅房。 来到清楼馆顾青初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碍于身份她没叫身边人跟着,若是玉镯知道了少不了一顿唠叨。 到了后,顾青初发觉其实烟花地也不过如此。 现察觉到有些猫腻,便想出来探探,手上捏着毒粉,慕容晏还有四名武功高手,茅房在楼下只是喊一嗓子的事儿。 盛京有天卫司和大理寺坐镇,在青楼馆这般繁华地段,量有脑子的人也不会行鬼事。 这般思量着,顾青初一路边走边偷偷观察。 回来时路过隔壁包厢,听见窗户突然关掉的声音,顾青初察觉到窗口有人,走到窗户那里鼻子不着痕迹地嗅了嗅,这个味道有些熟悉。 心中存疑的顾青初为了不引起注意,自然的回了包厢。 隔壁包厢内的元锦沛斜睨了一眼影五,他坐着角度顾青初走回来,饶是窗户打开也瞧不见,何必做贼心虚的关窗户? 影五跪地:“属下知错。” 元锦沛的一个眼神,影五便知道自己做错了。 “回去抄写天卫司条例一百遍。”最近愈发不像样子,毛毛躁躁。 影五成了苦瓜脸,天卫司条例共一百条,白日他要轮值,只能晚上写,这种惩罚一般五天内要写完,所以他接下来的几天要熬夜了。 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左手,这么欠儿做什么! 回到包厢的顾青初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嗅觉十分灵敏,清醒过后的她可能是红颜醉的副作用,对味道愈发的敏感。 顾青初敢肯定那个味道自己闻到过。 到底是在哪里呢,她身边相处的人不多,只有…… 顾青初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今儿上午元锦沛身上挂着的香囊便是这个清香。 ——等等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真相? 怪不得今日他打扮的如此花哨,是为了过来这里?而他不近女色,甚至还有断袖的传闻,虽然是宋思明故意传播的,但或许瞎猫撞上死耗子了蒙对了呢。 难不成,元锦沛真有龙阳之好? 顾青初想,她得确定隔壁的人是元锦沛才行。 那边影五还在委屈,他在想怎么能让自己抄的更快些,就听砰砰乓乓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影翻过阳台映入眼帘。 四目相对,互相无言。 影五瞧着对视的二人,屏住呼吸。 天呐,这是什么要命的场面,翻进来的是宁良候!!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的那位公子 这边的影五还在委屈着,他想怎么能让自己抄得不那么累,突然从窗外传来乒乓的碰撞声,接着一个人影翻过窗台进到屋中来。 影五手放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动手,看到来人的正脸后,默默地收回了架势。 双目相对,互相无言。 影五瞧着对视的两人屏住呼吸。 天呐,这是要命的场面,翻进来的是宁良候!! 元锦沛看似表情淡定,实际看清来人是顾青初后,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没打算在这里和顾青初碰面。 “好……巧。”顾青初顺了顺衣角,故作淡定的打招呼。 自己猜得果然没错,隔壁的人就是元锦沛! 顾青初之所以会翻窗躲起来,因为慕容晏的青梅竹马找过来了,说要将慕容晏逛花楼的事情告诉他爹。 还吆喝着说要知道是哪个狐朋狗友给慕容晏带坏的,她找来算账。 顾青初原本想偷瞧隔壁的动静,结果开了窗户就听见楼下女子娇蛮的声音,在窗口将女子说的话听了个全, 女子身后有十来名家丁,正在与花楼的老鸨对峙,老鸨自然不能随便让人进来搜查馆内房屋,女子也不让步。 顾青初见状拉着慕容晏来看,慕容晏想都不想就说他从后院溜走,让顾青初和他一起。 三言两句说白了楼下女子的身份,是太傅之女,老鸨不一定拦得住。 顾青初瞟了眼后门方向,她好像看到女子带着的人堵着后门了,不过没有明和慕容晏说,只言让他先走,俩人一前一后不引怀疑。 如果慕容晏被抓了,那个女子看到他身边没人,也不会再守着,她更好走一些,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能牺牲慕容晏了。 慕容晏没多想,感动于宁良候的大度,没有计较他的意思。 他也知道俩人偷偷来没事,被闹出来无论是慕容家还是宁良候都会有不好的传闻。 思及此,慕容晏没多犹豫就离开了。 顾青初眼珠转了转,借此理由翻到了隔壁。 “元大人也来逛花楼?”顾青初走过去坐在了元锦沛的对面。 “为何突然翻过来?”元锦沛没回答,反问着顾青初。 顾青初把情况与元锦沛说了一遍。 元锦沛眯了眯眼睛,略有些教导责备意味地道:“顾姑娘也知道今日来清楼馆,做得是不能让他人知道的事?” 顾青初瞟了一眼元锦沛,想这话说的怎么有些阴阳怪气…… “元大人此话何意?”顾青初装傻,她是来了,但元锦沛不也在隔壁么。 顾青初敢明目张胆翻过来看是不是元锦沛,因为心中确定对方不会动她。 她发现元锦沛好龙阳之事,相较于私自招兵买马、通敌叛国等一些皇上担忧她做的事,简直是小菜一碟。 虽然元锦沛可能不在乎这事,达不到什么威胁条件,但她也算捏住了元锦沛的一点把柄。 把柄这个东西,以后多了,虽小但也会有大用处。 “顾姑娘不知错?” 低沉下来的话语搭着渐渐阴翳的表情,元锦沛在生气。 顾青初不解,自己就算知错也没有给他认错的道理,本来她也不打算来第二次了,这里并没什么好玩的,今日是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如果来此便是错,那么元大人可知错?”顾青初冷笑。 她一个女子来到这里,虽然于理不合但说得过去,都是男人,女人看看就看了,但元锦沛不同了,他是男子。 大夏朝的情况来看,龙阳之癖无论到哪里,都是众人提起会鄙夷之态的感情对待。 所以清安馆相对来说对客人的隐私很重视,除非本人愿意,否则都会安排在包厢,离开的时候也会保证客人之间不会碰到。 离开和进入的门有很多个,曲曲弯弯回廊和数个前后门最后离开别人看不到,也发现不了人是刚从清楼馆里出来的。 可见,大夏朝对好男风的男子接受度是很低的。 更别提元锦沛是天卫司的总指挥使了,关于他的私下小道消息平日传得欢快,但更多是众人的插科打诨。 元锦沛的确不近女色,但对于男子态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真以为那些送美女的大人们就这么收手了?不,他们后来还送了美男。 不过都被元锦沛退了,又杀鸡儆猴的收拾了一个,才没有人继续送。 他不是不近女色,而是谁都不近! 当然,众人心中明白这点,依旧不耽误他们传播和讨论元锦沛是不是断袖的问题。 顾青初回呛了元锦沛后,俩人谁也没再说话。 气氛一时降到冰点,过了一会儿顾青初意识到元锦沛暂时不会对她如何,但到底后面俩人联手的地方有很多。 关系不能闹得太僵。 弯了弯眉眼带着笑道:“知道元大人是好意,我也是一时好奇所以过来,以后不会了。” 顾青初服了软,元锦沛脸色好了不少,不过话语还是略带寡淡道:“顾姑娘知道我一片好心就好。” 若不是情势不容人,元锦沛这个性子早就挨她的揍了,顾青初磨了磨后槽牙,眼睛精光一闪,扯扯嘴角道:“元大人放心,你的事情我比不会说出去。” 她来这里是好奇,元大人过来此处,再加上今日的反常,想必是见了恋人了。 真是有够能藏的,盛京多年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若不是她偶然撞见,打死也想不到元锦沛是好男风之人。 视线一扫顾青初发现了元锦沛没有穿那身红衣裳,挑了挑眉头道:“元大人换了衣服?怎地不穿过来呢,那位公子见了一定会欢喜,移不开视线。” ——那——位——公——子 饶是反应有些慢的影五都明白了顾青初话中的意思,他完全不敢看大人那边,上牙打着下牙他有些发抖。 妈呀,这回宁良候不是捋了胡须,他还把老虎身上的毛乱拔一通。 怎么说呢,这是一种伤害力不高,但侮辱性极强的行为。 宁良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心里怀疑也不要说出来啊!影五心中祈祷,希望大人不要迁怒他这个无辜的人。 此时此刻,影五恨不得自己没有长耳朵。 元锦沛目光一利,随即笑了出来,慢条斯理温和道“那位公子?” 顾青初点头,心中暗道果然是情爱的力量,瞧,只是提起来一句,元大人便笑开了花儿,这一定是真爱的力量。 敏锐的直觉突然失效,顾青初半分没有预感到那风雨欲来可怕的气息。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说谁没长脑子 元锦沛勾唇又冷笑一声。 瞧着元锦沛怒极反笑的模样,顾青初心里有数,她是故意刺儿元锦沛的。 从元锦沛说她来这里是错事开始,顾青初心里便不爽利了。 从小到大顾青初不是压抑自己性子的人,谁让她不舒服,那个人也别想舒坦。 对上元锦沛,因为自身的情形和对方各方面的帮助,她可以说忍让良多。 欠着元锦沛的人情,但这不是对方管教自己的理由。 管教一词都用上了,可见顾青初的不满。 她表现的温和,真当她没脾气? 元锦沛在清楼馆有自己的相好,这么多年外面没有一丝风声,足以看出他把对方保护的多好,不管是出于保护还是不想引起讨论。 总之这段关系元锦沛是隐瞒起来,不愿对外人所知。 既然如此她就偏偏要说,假模假式的关切说着膈应人的话。 若元锦沛真被刺到了内心深处,在她的“惺惺作态”下,也不会直接翻脸。 这也算留了退路,顾青初目的不是和元锦沛闹掰,就是想让对方心里不舒服。 顾青初从不说自己是个多大度的人,她很小气。 恼人的话说完,顾青初脸上挂着无辜的表情,嘴角含笑地看着元锦沛。 “影五,出去。” “是。” 影五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元锦沛和顾青初二人。 炭炉里温着酒,元锦沛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顾青初倒了一杯。 满桌的菜肴,散发着香气,顾青初视线随着元锦沛的举动落在桌子上,眼神微滞,随后眸子闪了闪。 她才注意到,一桌装菜的盘子竟然用得都是琉璃盏。 琉璃盏出自江溪汝窑赵家,每年只能烧制一批,紧着皇宫挑选,剩下的才会流入铺子百姓可买。 即便是挑剩下的琉璃盏在外仍千金难求。 而这一桌子的琉璃盏,品相品质是皆为供入皇宫的上等品。 琉璃盏除了皇家自用,其余皇上会作为赏赐圣物,清楼馆这般烟花之地怎会用得起? 慕容晏一掷千金的大手笔,也没见得清楼用琉璃盏来招待讨好。 上次她去元锦沛书房,他用早饭盛食物的容器好像都是琉璃盏。 难不成…… 几息之间,顾青初想了很多,看向元锦沛的多了一丝犹疑。 “猜出来了?”元锦沛举起酒杯要与顾青初碰杯。 他将顾青初看到琉璃盏后的表情纳入眼底。 元锦沛知道顾青初极为聪慧,只要露出一点,她便猜得出来。 “清楼馆是元大人的。” 说完,顾青初拿起酒杯,和元锦沛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闻着味道和在隔壁包厢喝的桃花酿差不多。 入口后方感受到这酒有多烈,瞬间冲到嗓子眼儿的辣度让顾青初忍不住咳嗽几声。 元锦沛没想到顾青初猛地一口都灌了进去,本想轻抿一口的他,也喝了整杯,他总不能不如女子。 烈酒润过嘴唇殷红,因被呛到而眼角湿润,微微红润的脸颊,一杯酒后顾青初多了丝女子妩媚姿态,尽是楚楚柔弱之感。 元锦沛眸中划过暗色,稍纵即逝。 “顾姑娘还觉得我来此处是寻欢作乐吗?” 顾青初被哽住了。 然后从怀中掏出手帕擦擦嘴角淡淡道:“不知。” “此处是我的私产,天卫司的一些情报获取,这里是来源之一。”元锦沛说着又斟了一杯酒,这次他没给顾青初倒,独自啜饮。 这番闲适的姿态,让顾青初心中满是警惕。 自己刚才想让他吃瘪,开始对方明显是被气到了,结果喝了杯酒后,不知怎么态度又变得云淡风轻了起来。 清楼馆是元锦沛的产业,这算不得机密内容,但外面无人知道,应该也属于天卫司的内部秘密了。 元锦沛为何和自己说? 顾青初心思有些乱,有句话说的没错,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自己偷偷调查到还好,被元锦沛当面明说,总有几分陷阱的味道,顾青初暗暗后悔一时酒气上头翻窗而来。 “顾姑娘中红颜醉时,比我小四岁。” 元锦沛突然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顾青初不明白为何讲起了自己的年龄。 “三十年间也是在昏睡中过去的。” 顾青初太阳穴跳了跳,对上元锦沛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觉得自己被讽刺了。 元锦沛是在说自己白活三十年,长了年纪没长脑子? 这就有点过分了。 砰地拍了一下桌子,顾青初站起身怒道:“你什么意思!” 站起来后,顾青初晃悠了一下,头部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意识到自己有些醉了。 这就酒究竟多烈,她只喝了一杯,便明显感觉到身体的醉态,顾青初尽量让自己站直不要晃。 她绝对不会像其余百官那样,任由元锦沛压着说。 这些年活着就俩字硬气,她可以暂时委屈求全,但不会让自己被侮辱。 顾青初的愤怒之心元锦沛并未感受到。 醉酒的顾青初眼睛晶亮好似星星闪烁,皱着眉质问的样子更像是没断奶的小老虎。 元锦沛脑中想起去年他在猎场抓到的那窝小老虎,炸毛低吼看似唬人,实际叫声似小猫一样。 “我的意思是,顾姑娘还是个小姑娘。”元锦沛同样起身,比顾青初高出许多的他,特意弯低了身子俩人视线持平。 说出这句话的元锦沛,眉眼皆带着笑意,柔和了他身上清冷的气息。 小、小姑娘? 突然急转弯的话题,让顾青初有些懵。 明明上一秒是随时翻脸的场景,怎么气氛突然黏腻腻起来了。 她可能彻底醉了,脑子转不过来。 眼前元锦沛的人影渐渐从一变二,二变三…… “我才不是小姑娘,你乱晃什么……”顾青初呢喃着,随即体力不支似的慢慢往下栽。 元锦沛一把将人搂住,让她免于磕在桌上,看着怀中的人,元锦沛撩开她遮住脸颊的发丝,低声笑了笑。 孩子气的模样,不是小姑娘是什么。 * 火苗忽明忽灭,蜡烛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顾青初醒来入眼的便是粉红色的纱帐。 后脑昏沉,嗓子发干,记忆回笼,顾青初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醒了?桌上有醒酒汤,喝了会好些。”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证明我的清白 元锦沛的声音让顾青初身子一僵,闭眼做足了心里准备才往右边瞧去。 烛光之下,元锦沛靠在榻上手翻着书本,桌上原本温着酒的炭炉里放的是汤碗。 外面天色已经大黑,顾青初端起汤碗什么都没说,小口喝着。 “府中我让影五给玉镯传了消息,说你和我在办公。”元锦沛补了一句。 顾青初若是晚回府都会告知玉镯一声,元锦沛不知主仆二人是不是有什么信号,所以他也传了消息。 顾青初依旧未说话,心情有些复杂,元锦沛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她记得不省人事之前俩人可是有着冲突,还有那句话,顾青初眸色暗沉,她哪里给了元锦沛是小姑娘的错觉。 “今日喝的酒叫织炎酒,西域传来的,据说冰天雪地喝半口便能暖身子,烈度寻常,所以顾姑娘才会醉。” 织炎酒是清楼馆新买来的酒,元锦沛随便热来尝尝看,没成想顾青初会喝的那样猛,让他来不及阻拦。 “元大人,今日之事……”顾青初踌躇着提起,总是要说明白的。 不然按照元锦沛的性子,谁知道会不会暗地里记仇,然后报复回来。 日防夜防她也心累,顾青初醒来满是疲惫头疼的厉害,只想说清楚。 “顾姑娘,元某并没有龙阳之好,也没有那位公子,我心悦的是女子。”说到最后一句,元锦沛视线落在了眼前之人身上。 顾青初心头一跳移开视线,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直视元锦沛的眼睛。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这个美人并非特指女子,男子同样适用。 美貌的确是会迷惑人的东西,若是陌生人,谁能看出眼前公子如玉的元锦沛,是传说中的元阎王。 “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了。”顾青初敛了脾气,饶是她再性子冷静,也有冲动的时候。 桃花酿这酒后劲儿足,顾青初没少喝,酒虫吃人脑,所以脑子一热,让她翻了窗。 眼下醒酒人也冷静下来,之前的冲动消退了,说话重新温和了起来。 和元锦沛撕破脸为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 “顾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怎会和你计较这些。” 元锦沛这样没让顾青初放心,反而让她心更加悬着了。 经过此事后,她陡然发现,不仅是自己在容忍对方的脾气,元锦沛对她性子也算不错的。 那些传言中的事情有部分是经过影五证实的,元锦沛的确不算是什么好性儿。 她对他容忍是有利可图,他对她呢? 对了,是身上的毒。 他们身上都有来自东域的奇毒。 “元大人一下午都在这里?” “没有,我刚从天卫司办公过来没多久。” 放下手中的书,元锦沛坐直身子道:“之所以没送顾姑娘回景王府,是因为接下来有一场好戏要看。” 还没等顾青初问,就见元锦沛伸出手指放在嘴前,示意顾青初噤声。 元锦沛走到空墙壁的某处点了三下,将一旁的字画拿下来,又敲了三下,最后走到书柜上,挪了挪花瓶。 哗啦一声,半面墙打开。 元锦沛对顾青初招手,俩人进入密室。 在这里,能够清楚的听到隔壁房间的谈话声,顺着六个小孔可以看到里面的画面。 “乖,转过来我摸摸……” 顾青初微微挑眉,这个声音…… 顺着小孔望去,衣衫不整的范尚书搂着两名兔儿爷,手还不老实地上下摸索。 半分没有朝堂上社稷重臣的模样! 顾青初瞪圆了眼睛,范尚书居然有龙阳之好!想再仔细看两眼的顾青初,被元锦沛拉着坐在了石凳上,然后用手指指了指眼睛。 ——别脏了眼睛。 明白元锦沛意思的顾青初点点头,她还是不要再看了,省得长了针眼。 “好啊,你个王八犊子,又来这里了,你那屁股蛋子好了是不是?忘了明天还要受刑……” 突然冲进来一名男子嘴里骂着,拿着棍子对范尚书身上甩开了打。 顾青初看了一场犹如泼妇骂街的闹剧。 男子打得范尚书求饶,范尚书小意哄着,最后二人一同离开屋子,被打的范尚书并未生气。 出了密室的顾青初久久不能回神,真是复杂的关系。她看得出范尚书对冲进来的男子感情不一般。 “这男子是范尚书养的外室,男子曾经是范尚书随身小厮,后被范家主母以不敬罪名撵出府,范尚书将人安置在外……” 元锦沛说着范尚书的事情。 范尚书对这位小厮是真爱,不离不弃,但家花没有野花艳,野花没有偷得香。 清楼馆年轻貌美的男子,同样得范尚书惦记,时不时便会上演如此一幕。 “知道范尚书为何会对范魁如此重视吗?因为范魁将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儿子。”荤素不忌乱搞的范尚书早就虚了身子,生不出儿子了。 怪不得元锦沛不会将范尚书彻底钉死,元锦沛捏着这点随时能让他生或死。 顾青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当初认为范尚书会是一大敌手,此刻她觉得范尚书和清楼馆一样,也不过如此。 “这下顾姑娘相信我不是寻欢作乐了吗?” 顾青初一愣,下意识反驳道:“我没说元大人来寻欢作乐。” 她说的是见相好。 等等,元锦沛让她看这出好戏,不会就是为了自证清白?! “我不喜欢朋友误会我,再有下次,我就……” 元锦沛没说完,上下打量顾青初的那一眼,让她汗毛直立。 果然,这狗脾气压根就该没朋友! 交朋友的方式和行为简直让人摸不清头脑。 “好了,咱们回去吧,明儿早还要进宫去拜见太后娘娘。”撂了狠话的元锦沛一身神清气爽。 回府的马车上,元锦沛说了红莲教那行人的情况,他们被杀人灭口了。 据暗卫传来消息说,突然出现一行人将红莲教众人杀死,对方手段诡异,红莲教众人没出手,仅是打了个照面便七窍流血而死。 影五等那些人离开后检查尸体发现,这些人应该是中了毒。 红莲教众人一路马不停蹄,到了东域临近的县城被杀了。 那伙人很大可能是月神教的人,影卫看到了他们杀了人后对着月亮祭拜。 顾青初想,重出江湖的月神教,好像和多年前她听说的月神教不同了。 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当晚,顾青初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导致第二天入宫路上她还有些恍惚。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只有跪下的份儿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顾青初敢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往那方面想,所以她为什么会梦到和元锦沛成婚的梦? 梦中的视角,她清楚看到红盖头下自己又羞又喜的脸。 捏着玉如意掀开她盖头的手,食指与拇指之间缝隙有一颗非常小的红痣,顾青初视线一转,落在元锦沛的左手上。 呼吸一滞,果然有。 顾青初思绪繁乱间,马车停了。到了中阳宫门口,便不能乘车了。 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下车步行至永宁宫。 一路沉浸在昨晚荒唐梦境中的顾青初没有说话,元锦沛同样沉默不语。 经过昨日清楼馆相遇,俩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又没变,气氛很玄妙。 最后顾青初找到了缘由,一定是清楼馆那香影响了她。 烟花之地的香燃得甜腻腻,有一点点助兴的效果,对人身体无害。 一定是这个原因。 * 永宁宫很是热闹,太后在宫外请了戏班子,廉郡王去世后,朝阳郡主闷闷不乐,太后便找杂耍戏班让她开心。 太后对朝阳郡主心有怜惜,养在宫中庇护。 戏班在正院里搭的台子上表演,公主郡主都在看,因廉郡王去世,二人关系略有缓和,不再针锋相对。 顾青初和元锦沛来到永宁宫,领路的嬷嬷特意绕开正院,从后面带着他们进了殿内。 太后在房间里坐着,桌前摆着好多张书信。 如元锦沛所料,太后找他们说的的确是东域月神教的事情。 太后在东域留的人不夸张地说,已经扎根在那里了,他们原本是先皇留在东域专门调查红颜醉的,后来先皇仙逝,人便留到了太后手里。 三十年过去了,他们已然成了当地的百姓一样。 太后宽宏,对那些探子没有多大要求,只要传递消息即可,其余娶妻生子她不管,做好本职,她不会追究其他。 那些探子感恩于太后,尽职尽责。 可惜前些年是真的查不到,到现在终于有了风声,便赶紧传了消息回来。 东域月神教重新出现了。 在今年夏季,大夏朝淮南发生水祸的时候,月神教有了行踪,酒楼的说书先生开始讲述月神教的故事。 探子觉得不对留了心眼,偷偷调查发现果然是有人故意让说书先生讲的。 大夏人看月神教是邪教,东域的百姓并不认为,类似月神教的教派有很多,各自有各自的看家本领。 东域百姓认为是大夏人不懂蛊物毒物,所以才抵触害怕,直接定为了邪教。 因此酒楼讲述月神教的事情,百姓只当听一乐日子照常。 这也是月神教复起的第一步,借说书先生的口,将以前遣散的教众重新召回。那一阵有不少人往着月神教曾经的老巢前去。 应当都是以前月神教的教众。 后来月神教突然对外宣布要举行百年祭祀活动,邀请东域内其余教派前来观礼。 所谓观礼,就是让东域其余教派认可月神教,从而在东域重新有一席之地。 这次祭祀原本定在了下个月,后来不知道为何改了时间,定在了三个月后。 听说教主和大祭司都会出席。 “红颜醉君子枯剧毒皆出自月神教,如今月神教复苏,定然有这两味毒的解药!”太后说着手抓住顾青初的手。 满目希冀道:“顾姑娘对不对?” 她的侄子有救了对不对。 “是。”顾青初肯定的点头,虽然她对月神教了解甚少,但可以肯定一点,月神教必然对毒物有记载。 当年先皇不是没想办法让东域其余教派帮忙,但这毒乃月神教独有,他教派破解不开。 这相当于独门秘籍一样,月神教肯定妥善保存。 “那就好,那就好,锦沛,你快派能手去东域,好好查一查,或者哀家让皇儿派兵,将他们全都抓来……” 前两日太后收到的密信皆是探子打听的小道消息,不保准。 她当时在礼佛,想着等出了佛堂再与顾青初和元锦沛商量该如何,便让嬷嬷传了消息。 今早收到确定的消息,月神教的确是出现了,并非他人借名,是真正的月神教。 太后整个人都激动了,想着有救了,终于有救了。 “姑母,这事交给我,您让那边探子继续观察着。”元锦沛心里已然有了计量。 关于月神教重新出现这点,顾青初很早就想这事了,在元锦沛和她说有些苗头的时候,她就在想若是月神教重现江湖,那么她必然要去一趟东域。 “太后,你放心,我会亲自去一趟东域瞧瞧。” 她要知道到底是谁下毒害她,也要了解解毒之法,她只信自己。 元锦沛看了顾青初一眼,见对方眼神中的坚定,微微皱了皱眉头。 太后也没想到顾青初做了决定要亲自去,说道:“顾姑娘,皇儿有意将科举之事交给你。” 从大夏到东域需要一个月行程,来回便要耽误两个月,更别提还要在东域待一些时日,没准什么时候能查到消息。 科举来年开春举办,顾青初若是去了东域,定然顾及不来朝廷的科举。 “科举没有非我不可,反之东域我去更加稳妥,防止拿回来的解药不是又一种剧毒,我亲自去。” 太后听了内心冀然,拍了拍顾青初的手感慨道:“顾姑娘,辛苦你了。” 她知道宁良候是个好的,但没想到顾姑娘如此深明大义,会放弃科举一事,她知道主持科举差事对于重回朝堂的宁良候很重要。 太后不知道顾青初身上的毒没有解,只当她是为了君子枯的毒,心下十分感激动容。 在她说出要去东域后,太后那感动的表情,顾青初就知道对方想多了,不过她没有解释。 从太后寝宫出来,俩人依旧从后门走的。 太后娘娘深知两个女儿家的心思,索性让她们不要见面,若是侄儿有心,一段佳话也好。 可惜侄儿无论是哪个都不喜欢,太后不想促成怨偶,最后她夹在中间,哪边都说不得。 所以趁早断了她们的心思,或许该给锦沛看看有没有适配的姑娘了。 眼瞧着有解毒的希望,太后开始操心元锦沛的婚配了。 * 回去的路上,元锦沛问顾青初是否真的要去东域。 “盛京这边我会都安排好然后再去东域。” 祭祀活动三个月后举办,她在这之前赶到东域便可以。 元锦沛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若有所思盯着窗外不知想着什么。 突然马车停下,外面一阵喧哗。 “大人,前面两辆马车相撞,堵住道路过不去。”车夫的话才落下,就听前面传来了打斗声。 然而这声音没持续多久就停了。 “小爷人没带够,我不服!你丫的给我等着。” 这熟悉的声音,正是慕容晏。 元锦沛目光看向顾青初。 这时又传来一道洪亮的男声:“你说你认识宁良候,真是笑话,就是认识,你爷爷我也不怕一个娘们,她见了我们家主子,也只有跪下的份儿。” 第一百二十六章 母女二人交锋 “放你妈的屁!宁良候是我的朋友,你敢骂她,你给我等着,今日之耻我迟早报复回来……” 平日自诩贵公子温文尔雅的慕容晏忍不住说了脏话,即便是被人按着胳膊挟制住,该不服气还是不服气。 慕容晏看似不慌,内心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能说出如此狂妄的话,对方定然来头不小。 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程大,甚言。”马车里传出一道淡淡的女声,听着便很有威严。 耀武扬威的程大立马收敛起表情,毕恭毕敬道:“是,主子。” 回完话,大汉便要整装马车重新赶路,顾青初自然不容。 “你家主人是哪个,先皇赐本候免跪特权,你的意思是,你家主子跃过圣上去了?好大的威风。” 慕容晏眼睛猛地一亮,是宁良候来了! 顾青初扬声说着走了过来,到了说话的粗壮大汉身前,视线瞟了眼对方的马车,没有族徽相关身份的东西,辨不清是什么来头。 大汉愣了,他没想到居然会遇到宁良候,动了动嘴唇突然说不出话来。 “这家伙说宁良候您虚有其表,不能和他家小姐比,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撑腰的来了,慕容晏说话都硬气了,像是见到自家大人的小孩子开始告状。 慕容晏和对方起争执也是因为如此,他故意让车撞对方,诋毁他的朋友,没听到就算了,听到一定要出头。 宁良候才不是这个莽夫说的那种人! 听了慕容晏的话,顾青初面容冷了下来,下人的态度便能看出主子,他们对自己有敌意。 “呵,论威风怎么比过宁良候你呢。”马车里传来略带讽刺的话,女子直接呛回顾青初。 “是吗?”顾青初眯了眯眼,然后招招手对旁边巡街的官兵道:“藐视朝廷命官,言语侮辱,抓起来过审,我怀疑他们是邪教的人。” 程大后退一步,神色有些慌张地看向马车。 “你敢!”马车里女声咬牙切齿,不难听出一丝慌乱。 作为女眷进大狱里走一遭,名声面子都丢光了,到时候旁人的说笑便能将人逼死。 “为何不敢。”顾青初回的硬气。 眼看着官兵将程大几人按在地上,慕容晏逃脱了桎梏连忙跑到顾青初身边站着,手指几人道:“对,把他们都抓起来,我是人证,我就是因为听到他们对宁良候爷不敬,才发生了龌龊摩擦。” 顾青初目光一直放在对面马车上,她总觉得女子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马车帘子打开,下来一名老妇人和中年女子。 顾青初眼眸微眯,一眼认出来这是何人。 “我当是谁,就凭你也叫我跪下。”顾青初冷笑一声,有些人真是她不找麻烦,就当她软柿子。 “放肆!”老妇人呵斥出声。 苍老的声音和刚才与顾青初你来我往说话的人不同,显然和她对话的是老妇人身边的中年女子。 顾青初笑了。 “宁良候,你就是再高的官也不能不敬长辈,见了母亲还不行礼。”中年女子斜了斜眼,仰着下巴等着顾青初服软。 大夏朝以孝为先,她不信顾青初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叫板。 女子眼中闪过得意,她就要踩着顾青初将名声扬出去,一血多年前的耻辱。 母亲?!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起来,宁良候的母亲不是早就过世了吗?这个人当着宁良候的面肯定不会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晏也傻眼了。 “一个犯了七出之条,被我顾家休掉的品行不端的女子,也敢自称本候的长辈,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顾青初甩了甩袖子,面色不改直言将家中丑事说了出来。 对面二人白了脸,他们没想到顾青初敢如此说,都说子女不议长辈,这种事若是掰扯起来,谁都丢脸。 本以为顾青初就算不认作母亲,当小辈行个礼,对她们来说也有用处,却是万万没想到顾青初丝毫不留情面。 宁良候的家事,百姓们听了眼睛都亮了。 马车的母女二人不是别人,年长的是顾青初父亲娶的继室钱氏,年轻一些的是顾青芳,顾青初同父异母的妹妹。 当年钱氏怀孕,肚子里被大夫断定是儿子,还没等孩子出生她便想要将正妻一双子女杀害,也就是顾青初和顾明华。 事情败露后,钱氏被休了,她被江湖大夫骗了,其实根本没怀孕。 钱氏回了娘家,并且把唯一的女儿顾青芳带走了,失了踪迹。 没想到再次相见是在今日,并且对方的做派颇有些小人得志。 “当年我嫁给你父亲,你们顾家苦啊,我作为主母……” 钱氏见状不好开始一哭二闹起来,她料定顾青初作为宁良候肯定要面子,会服软。 结果还没说几句,突然被飞过来的银子顺着头皮擦过,将钱氏发鬓打散了,看起来更像疯婆子了。 众人视线放向后面,只见元锦沛慢悠悠从后面走来,手中还掂着好几块碎银子。 走到顾青初身边,元锦沛打了个响指,瞬间围上来了几名天卫司侍卫。 天卫司办事,闲杂人等规避。 这句话简直是刻在盛京百姓的心里,围观的众人瞬间散开,谁也不敢再看了。 钱氏的撒泼没有了观众。 元锦沛视线落在钱氏身上,钱氏被吓得一抖,顾青初忍不住嗤笑出声。 “送去官府。”元锦沛下令。 天卫司侍卫还没动,一旁呆愣的官兵赶紧行动起来,他们是将功补过,之前宁良候就说要将人送官府了,是他们迟疑了。 “你不能这样,顾青初,我是你的长辈……” “顾青初,你这是不孝,你敢动我娘……” 多年来一点长进没有,顾青初都懒得看这俩人。 “吵。”元锦沛一个字,不用天卫司侍卫听令,官兵会意立马把俩人的嘴巴堵住了。 看着被官兵带走的母女二人和她们的仆从,顾青初眸光稍冷,是谁要算计她。 她们二人出现在盛京绝对不是巧合。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为了什么而来 顾青初之所以执意让官府的人将俩人带走,就是为了试探能不能引出她们背后的人。 待人影不见,收回视线的顾青初发现身旁的慕容晏抖了下。 “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 慕容晏擦了擦额头的汗,元大人气势好足,一个眼神都能让人跪服,不愧是自己崇拜的人。 元锦沛扫了慕容晏一眼,目光中带有一丝警告,领着顾青初去清楼馆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没成想慕容晏胆子如此小,肉眼可见地瑟缩起来。 “顾侯爷,那日恕我招待不……”慕容晏想再邀约一同吃饭。 顾青初连忙打岔,那日她连提都不想提,在元锦沛面前醉酒这事越想越丢脸,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慕容晏。 回府途中,元锦沛其实想问需不需要他帮忙解决这对母女,犹豫之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下午,顾青初收到了影一送来的资料,王大风的身份已经伪造好了。 没什么需要准备的,顾青初直接拿着路引等物去找了王大风。 将她做好的身世安排在了失忆的王大风的身上,面对各项强有力的证据,王大风接受了自己是顾家人的事实。 顾青初问王大风以后有什么打算,王大风说不知道,他想回胡同,被顾青初否定了。 她说过些日子顾五会来盛京,届时安排他到顾家铺子行商,王大风没有过多犹豫答应了下来。 一场谈话顺利的不像样子,顾青初收了看管他的人,王大风可以自由出行景王府了。 许多话顾青初没说,王大风自己便把话圆了回来,什么不让他走是害怕被政敌有心人利用等等。 善解人意的态度让顾青初失笑,失忆真假不论,眼下不知是谁演谁,等时间来印证好了。 王大风的事情算是暂时解决了,顾青初心里打了个勾,待后几日顾武等人之到了,她将兄弟俩叫到书房好好说说王大风这人。 她去东域,宁良候府就靠兄弟俩“守着”了,王大风自然也归他们管。 顾青初对顾家人没有一昧的包庇纵容,成长是需要锻炼的。王大风这颗在危险边缘的棋子,就是二人历练的第一步。 京城的人和事一项项地安排着,顾青初为自己去东域坐着准备。 到了晚间,赴宴的宋思明回来了,顾青初有着心里的小九九,关于宋思明为什么回盛京,她要弄清楚。 盛京这里她才摆好了几颗棋子,还未能正式下棋,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变数极大,一切只能随缘了。 但有些地方该弄清楚的地方还是要搞清楚,宋思明就是顾青初“心腹大患”之一。 到了晚饭时间,影五来向元锦沛报告,说顾青初带着玉镯去了宋将军的院子,影五心里想大人估计又要生闷气了。 结果元锦沛没有任何反应让影五退下继续盯着。 元锦沛知道,顾青初要去东域,必然会将盛京这边安排好,宋思明此次回盛京目的不仅是他想知道,顾青初也会想知道。 若想让宋思明开口,大概也只有顾青初了。 元锦沛即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顾青初和宋思明之间的袍泽之情,或者说是顾青初和顾家军之间的感情,外人很难插入。 心里明白顾青初这趟必须走,但元锦沛还是有些心躁,写了一半的奏折放在一旁,练起字来静心。 * “当年在兰楼关,追着南蛮人的路上还顺便剿匪……” “那场仗咱们是损失最惨的一次……” 大堂内,顾青初和宋思明把酒言欢。 提起当年回忆满满,击退南蛮后,顾青初领着顾家军曾经守过一阵南城,剿匪灭盗,帮扶百姓。 后来回到盛京顾家军和御林军举办交战赛,每天过得都很充实快乐。 直到顾青初中了红颜醉。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您当年没有中毒会如何。” 随着宁良候中毒药石罔效,不少有心人开始分解顾家军,无人撑腰的顾家军最终分散四处…… 宋思明目光放空。 顾青初叹一声道:“可惜没有如果。” “你们下去,我和宋将军谈些要事”顾青初让玉镯等下人退下。 待人全走后,顾青初开口正色问道:“宋思明,你回盛京究竟是为了什么?” “主上,我是为了看您。”宋思明放下筷子,抿了抿嘴含笑。 “不是,宋将军,你不可能为了这样一个理由回盛京,当年你会,但现在不会。”顾青初说得斩钉截铁。 她知道宋思明想看望自己是真的,她也想看望那些过去的老朋友们,但若是为了这个理由,不远千里赶回盛京,宋思明的身份很不合时宜。 宋思明垂下眼眸,轻笑一声道:“果然主上了解我,当年作为五皇子的圣上登基,我出了一份力。” “边境的张将军是三皇子的人,他领兵赶来支援,被我拦截了。” 这也是皇上对宋思明比别人多点信任和包容的原因。 多年来宋思明对朝廷说得上忠心耿耿,少数的几次“叛逆”,都用在和元锦沛你来我往对招上了。 “此次回盛京,是为了向皇上表忠心送虎符。” 宋思明说他知道现如今自己军权过大,遂将虎符一分为二,让皇上也能调令一半的宋家军。 他没有再旁称王的心,若是放任这种声势,迟早招来皇上的忌惮,会被别人钻了空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没有反叛的心,索性不如成为皇上的心腹,这几年皇上所作所为是个明君值得追随。 特别是知道顾青初醒了后,他更确定了此念头,最终选择来了盛京。 顾青初听懂了,宋思明是来自保的,的确,再发展下去皇上迟早会对他动手。 皇权最忌讳另外的势力超过它,所以宋思明的做法是一种自救。 这样就说的过去了。 “不过我还没有和皇上说来意,故意抻几日,想瞧其余人跳脚。” 现阶段是背地里动手的最好阶段,宋思明故意空出来,就想看谁对自己是真心,谁对自己是假意。 明白了宋思明的来意,知道对方不会坏事,顾青初放下心了。 不会和宋思明成为敌对的关系,这点让顾青初内心舒畅,离开宋思明院子的时候,她的脚步轻快极了。 宋思明一路护送着顾青初到她的院子,背对着的顾青初没有看到宋思明嘴角的苦笑。 他终究还是胆小,找到了再合理的原因,也抵不过最初心底的想法,他此番回盛京就是为了看顾青初。 顾青初否定这个原因时眼中的警惕,让宋思明开不了口。 神情落寞的宋思明想回去喝个烂醉,借酒消愁。 结果回过身便看到了隔壁门口站着的元锦沛。 “宋将军,咱们谈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毒发来的突然 两个人不对付的程度有多深。 大概就是在深秋的天气,互相不想邀请对方进各自屋子谈话,最终元锦沛和宋思明在回廊的凉亭落座。 “元大人和我有什么要谈的?” 宋思明态度随意,盛京的官有把柄在不敢得罪元锦沛,他可没有,这么年来他上对得起大夏,下对得起百姓,无愧于心。 顾青初兀自倒着热茶,对宋思明的问话恍若未闻。 宋思明也不恼,将元锦沛面前刚倒好的茶拿到了自己面前,吹吹热气喝了一口。 “宋将军为何会对我说不合适那句话。” 元锦沛放下茶壶,目光直视宋思明。 宋思明勾了勾嘴角,挑挑眉尾道:“怎么,元大人很在乎?” 这个问题不用答案,显然,元锦沛问出来就是在乎。 元锦沛某眸色转深,嗤嗤笑了声对宋思明道:“我知道宋将军很在乎。” 宋思明眼神稍滞,仔细品着元锦沛话里的意思,脸上笑意敛起。 “宋将军看似对宁良候情深似海,可府中却有名相伴多年的红颜知己。” 宋思明以为元锦沛是试探自己为何回京,结果对方句句不离顾青初,果然,那晚他的直觉没有错。 “所以呢,元大人是在谴责我?” 元锦沛眼中闪过暗芒,宋思明没有否认。 他果然对顾青初存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亦或是,元大人心悦宁良候?” “宋将军多想了。”元锦沛淡淡地回了句,僵硬的身子证明内心的不平静,只不过他掩盖的极好,没有让宋思明发现罢了。 对于自己问话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元锦沛,让宋思明困惑了,难不成是他猜错了。 可元锦沛之前的反应明明很不对劲。 “岁月无情,三十年过去,宋将军鬓发都生白了。”元锦沛话题一转,目光停留在了宋思明的白发上。 元锦沛故意缓解疲劳似的地扭扭肩颈,左右晃了两下的头,发黑如墨。 宋思明脸黑了。 想说些反击的话,又找不到回击的点。 这些年来,宋思明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生活阅历,愈发的稳重。 人人尊敬的宋大将军,大家只有对其应和的份,宋思明很少和人你来我往的话语相对,饶是年轻时候的他,嘴皮子其实也算不上利索。 宋思明不在乎这些,认为打仗不是靠嘴的,这都不重要,可此刻,他觉得有点吃亏了。 “我和宁良候一见如故,其中感情自然不用和宋将军解释,只是想起你之前对我意有所指,想问个明白,不过也怪我冒失,宋将军现在记性不太好,或许已然忘了。” 元锦沛说完惋惜似的叹了口气。 ——嗖,关于年纪,宋思明心口又中了一箭。 昨晚那句话是他临时起意,话到嘴边反应过来已经说出去了。 元锦沛问的原因他没法明说,他能说元锦沛对主上有非分之想?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说出来败坏的是宁良候的名声。 这种风声传出来,总归是对女子不好。 所以他不可能大咧咧的说出来,而且宋思明有理由怀疑,自己若是说出来,转头元锦沛便会去主上那里加言! 元锦沛这个没原则的人绝对能够做得出来!君子行为在他身上就不存在,元锦沛不过是外表惑人,做起事来比谁都狗!这点宋思明深有体会。 本身嘴巴就不会说,又被元锦沛掐着话柄,宋思明心里火一阵一阵的。 世间任何美好的诗词,都可以用在主上的身上。这样的主上,元锦沛根本配不上! 他敢断言,现在的元锦沛或许不喜欢主上,但俩人若是相处久了,他迟早会心动。 主上身上的魅力,最能吸引元锦沛这样心性坚定又极度自我的人。 犹如当初的他。 宋思明眸光暗沉,手指摩挲着茶杯,杯中的热茶已经泛凉。 他猛地抬眸对元锦沛道:“元大人,我的意有所指,你应该懂。” “至于其他的忌惮,现在你不用对我试探什么,过几日我会进宫亲自面见皇上。” 说完,宋思明不想再多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元锦沛独自一人坐在凉亭,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泰然自若,他明明是要试探宋思明回盛京的目的。 结果话语开了便止不住,每一句话询问的都是他对顾青初的态度。 近年来时常有边北军队集合演练,宋将军有异心的传闻,皇上的确有所担忧,宋思明若是聪明,这次回来便要做些事情,让皇上继续信任他。 如若不然………… 元锦沛视线看向宋思明住的院子,即便远在千里之外,叛贼必诛。 他讨厌宋思明,但宋思明的确有能力,元锦沛不希望边北换人镇守,乱,百姓苦,他不是胸怀天下的人,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宋思明最好放聪明点,别被这些年的顺遂迷了眼,失了本心,离没命也就不远了。 和宋思明谈的几句话,元锦沛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关于顾青初的。 东域那个地方,他多年前曾去过一次,给他的印象只有两个字,邪门。 这些日子元锦沛看得出来,顾青初看似好说话,其实是个不听劝的,她既然定下了去东域,便谁也拦不住。 元锦沛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他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顾青初,元锦沛嘴里来回呢喃着这个名字。 ——唔噗 鲜血从元锦沛口中吐出,元锦沛捂着前胸额头青筋炸起,瞳孔紧缩又扩散,眼白充满血丝。 “大人,回书房吗?” 影五现身脸上挂满担忧,他家大人毒发了。 元锦沛身中君子枯天卫司其余众人不知,唯有贴身伺候的影五和影一知道。 “不用。”元锦沛手紧紧扣着桌面,话语艰难地从嗓子里发出,两个字用了好大一番力气,想再说什么,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次比以往更严重了,缓了好一会儿,身上的痛苦不减反增,元锦沛秉着息道:“去找顾。” “是,属下马上去!”影五惊醒,拔腿去找宁良候。 顾青初回了院子,玉镯说备好了热水,她去前院的时候吩咐下人烧水要沐浴。 撒好花瓣人泡在澡盆里,一声舒服的叹喂才发出,便听到门外玉镯阻拦声和影五的突然叫喊。 “宁良候,我们大人单独有请,急事速来。” 影五额头冒汗,说完不待回应离开了,今日大人只让他一人随行,院内没有他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担忧出事的影五连忙回去守着人。 ——出事了。 影五压着话中的慌乱,听起来和平常无疑,但顾青初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特别是对方加重单独二字,她立马就想到了君子枯一毒。 元锦沛若是毒发,特征反应很重要,她顾不得别的,随便拿着屏风上的衣物匆匆套上,到卧室将床头的针灸藏在怀里。 顺手拿起椅子上的斗篷披着,不然这番衣衫不整外人指不定怎么想。 景王府元锦沛管理的很好,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很深的钉子,所以她不能暴露出元锦沛的情况。 平稳呼吸,顾青初尽量表现的和平时一样,脚步快而不乱。 影五见到顾青初过来了,眼睛发亮看到了救星:“您来了,大人不让我碰他。” 以前元锦沛毒发的日子会提前待在暗室里,影五影一等人从来没有见过,所以影五才会这般慌乱,他第一次见到大人这样。 走近的顾青初摸了摸元锦沛的脉搏,迅速拿出银针分别入腕处和太阳穴。 “扶到卧室躺着,待会我施针期间,在门口守好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喧闹。” 第一百二十九章 俩人肢体接触 房间内,元锦沛面容痛苦至狰狞,喉间却一声难捱的呻/吟都没有。 顾青初轻叹口气,拿着一旁毛巾塞到元锦沛的手里,在他耳边道:“握住。” 成拳的手缓缓舒张开,听着顾青初的话将毛巾攥在手中。 顾青初呼了口气,还好元锦沛能够听见自己说什么,若不放条毛巾,元锦沛的手明日怕不都是血痕和青紫。 手指攥拳捏得都没有血色了。 “现在我为你施针,记住,如果哪里感觉不舒服及时告诉我,说不出来话,哼一声也可以。” 看着元锦沛皱紧的眉头,顾青初无奈的摇了摇道,习惯了不言痛的人,很能忍。 顾青初故意用冷冽带有一丝命令的言语说:“如果痛就说出声来,不要忍,会影响我的判断。” “全、身、痛,特别是、心脏。”一番话元锦沛说的磕磕绊绊,甚至不如牙牙学语的孩子说得更流利。 趁着元锦沛说话的功夫,顾青初从袖兜拿出一支烛香点燃,这是她特制带有麻醉效果的植物燃香。 “元大人,不用紧张这个香味儿可以缓解你的疼痛。” “这次的毒发比之前更加严重,是因为药浴有了效果,现阶段来看是好事……” 顾青初在施针的同时语调温和的给元锦沛讲述着他身上的病情,如果元锦沛睁开眼就能看到顾青初额头上全都是薄汗。 这次元锦沛的毒又急又狠,竟然让他连话都说不完整,从她看病案角度来说是好的。 有反应才证明有了效果。 鼻息间满是中草药夹杂着茉莉花香的味道,听着顾青初冷静笃定的声音,元锦沛渐渐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心口好似被一双大手捏紧的压迫也慢慢小了下去。 不仅是要针灸,顾青初还需给元锦沛按摩穴位。 毒发的元锦沛整个身体硬得像块石头,她现在不给揉捏纾解肌肉,醒来后元锦沛有的难受。 不过,他估计会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整整半个时辰顾青初才停下手,她手酸痛的不成样子,好在现在只需拔下针灸就好,若是再下针,她手抖的估计扎不了。 最后一根针从元锦沛的手背虎穴处拔出,顾青初坐在床边收好银针,元锦沛面容终于不再皱在一起,疼痛明显是缓解了。 顾青初抬起胳膊才有时间擦了擦汗水。 提起退到脚底的被子,顾青初好好给元锦沛盖上,已经到了大半夜,外面除了猫头鹰咕咕地叫声,一片寂静。 顾青初往出才踏了一步,便被拉住了手腕。 元锦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按理来说元锦沛比她更加疲惫,她只是稍微有些劳累,元锦沛才是真正的筋疲力尽。 她以为对方最起码也要明儿中午才能醒来。 现在便清醒,还有力气拉住她的手腕,元锦沛的意志力是惊人的。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顾青初问完下意识的伸手去触摸元锦沛的额头。 上次毒发时,元锦沛便身体发热,她刚才触碰过了,他是正常体温,难不成反复了? ——没有发烧。 顾青初收回手时垂在腿间的拇指动了动,元锦沛睫毛还真长,刚才他眨眼的时候睫毛刷过她的手,有些痒。 “你要去哪里?”元锦沛嗓子沙哑,难得病弱的模样让顾青初放轻了声音。 “我回院子重新配一副药,放心睡,今晚我守在这里,不会有事。”以往元锦沛毒发时间长短不定,上次大概一整晚。 这次才过了两个时辰,不排除后半夜会继续毒发,所以顾青初得守着更保准,趁着元锦沛现在稳定一些,她回去吩咐下人熬药,明早拿来给元锦沛喝。 察觉元锦沛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顾青初意识到自己穿的太糟乱了,进屋她便把碍事的斗篷脱掉了。 现在才发现自己衣服穿得七扭八歪。 对上元锦沛的目光,顾青初瞬间有些丢脸,想拿披风挡一下,就在凳子那里结果忘记了手被元锦沛抓着。 本来元锦沛应该顺势松手,也不知道刚刚经历剧痛的他哪里来的那个力气,愣是让顾青初因为惯性给扯了回来。 并且后脚磕了一下床榻,站不住而扑在床上,一只手还在被元锦沛拉着,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口,俩人四目相对。 空气一下子就静止了。 “怎么了,怎么了?有刺客?” 在听到里面一声闷哼,和碰撞的影五冲了进来,他第一次觉得耳尖并不是一个优点。 见元锦沛猛地坐起身和大人投过来冷冰冰的视线,直觉告诉他要被秋后算账了。 迅速蒙眼转身,说道:“咳,那个,抱歉,我我、属下、属下出去。” 见影五的动作就知道他误会了,顾青初有些头疼,在顾家军已经有她和元锦沛的绯闻了,难不成暗卫里也要“重蹈覆辙”? “好好休息。”故作淡定地嘱咐了一句,顾青初抬脚要往出走,她想回自己院子顺便跟影五解释一句。 谁成想差点又摔倒了,因为她的手还没有被元锦沛松开! 好在她这次迈步比较小,但还是趔趄了一下。 顾青初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对方是个病人,可看向元锦沛的原身还是忍不住的责怪。 “抱歉,我手僵住了。”元锦沛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惹顾青初生气的模样,让她气消了不少。 这就是病发后的副作用之一了,若是她没有按摩穴位,元锦沛此刻抬手都费力,这次的病发,有个特别明显的特征,元锦沛身体发生了僵化。 这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 不管是为了元锦沛的毒,还是她的健康,东域她势在必行。 顾青初将元锦沛的手拿下来,然后蹲下一根一根手指的揉捏按摩,用指节按着元锦沛的手心。 “我给你按按,不然这个手得七八天才能恢复" 元锦沛也不说话,就呆呆看着顾青初摆弄着他的手。 “好了,现在不要用力,让身体放松,我去给你配药,影五守着你,有事唤他,我很快回来。” 顾青初叮嘱着,元锦沛垂眸嗯了声,顺从又乖巧的模样让顾青初忍不住多看一眼。 这样的元大人,大概只有在毒发的时候能看到。 待顾青初离开后,元锦沛将影五唤进了屋子。 “明日让影八去调查钱氏母女的情况。” 元锦沛下着命令。 影五应是,心下感慨,大人便是躺在床上面容惨白着,气势仍然那么足! 第一百三十章 她就是一种权力 关于那对母女元锦沛肯定会调查,只不过这次的命令所调查目的不同。 若之前是想知道她们和顾青初有什么过节,来盛京所为何事,现在元锦沛想得是调查看那对母女,是否对顾青初有加害之心,背后有没有黑手。 元锦沛想,就当这次的回报好了。 手中仿佛还有着顾青初按摩时的温热,无论身体多么痛苦,他所有感官都是清楚的。 也正因为清醒,才会更加痛苦。 他听得到顾青初触摸他发热的额头时的叹息,也知道对方给他按摩了很久很久,他甚至能感受到顾青初按到最后,手指疲惫忍不住的那丢颤抖。 顾青初原话是,如果不按摩,接下来三四天都会身体酸痛,按摩穴位舒筋,睡一觉就好了,就不那么痛了。 其实可以不用的,顾青初若是不按他那么疼着也没人说她什么。 御医们给他看病的时候只管疗效,何曾有顾忌到这些。 他本来也不怕疼。 元锦沛抿了抿嘴,心里想着自己帮顾青初当还了这个情。 脑子里想着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那抹温暖却是不经意间钻入了心底,让元锦沛眸中灿桀生花。 元锦沛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忽视了,他曾经帮顾青初的人情她没还得完。 ——没关系痛就说出来。 ——是不是痛了,我再轻点。 ——下次不扎这个穴位,不会这么痛了。 有多久没人担心他到底痛不痛了。 不痛啊,天卫司总指挥怎么能痛呢,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他也是。 元锦沛目光发散瞧着床帐上放空,脑中反复响着刚才顾青初给他治疗时说话的声音。 一句句的话,让他在无尽的痛苦中拥有部分清醒,得以片刻喘息。 顾青初吩咐玉镯煎药,回了元锦沛的房间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顾青初随便在椅子上坐着守了整晚。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元锦沛的床上,而元锦沛不知道去了哪里。 等等、她、躺在、元锦沛的床上?! 顾青初深吸一口,玉镯听到屋里动静敲门而进,对顾青初睡的地方不以为意。 “小姐,您醒了?元大人去天卫司了,他留话让您好好休息,不许我们吵您。”玉镯端着水盆笑眯眯说道。 “玉镯,我睡在这里你不惊讶?”顾青初没忍住问了出来,脸上满是古怪,听玉镯的话怎么好像她新婚醒来似的。 用力摇了摇头,将荒谬的念头甩出去,都是之前的梦境影响了她,才会瞎想到这里来。 “嗯?为何惊讶?您劳累至半夜在元大人找个了房间休息罢了,玉镯不会像那些乡野夫人眼界低。”玉镯挺了挺胸口,她和那些小丫鬟聊天都能说到一起去哩,才不是迂腐老人。 放在乡下元锦沛这事估计要被嚼舌根,但这里是盛京,大夏的皇都,百姓们谈论的不是东家长西家短,他们太多新鲜事能说了。 顾青初这根本不算什么,何况还是这么大个院子。 元锦沛走时吩咐下人不必侍候,所以顾青初住在元锦沛院子里,除了玉镯和她的两个丫鬟,其余下人根本不知。 顾青初无言,她知道了,玉镯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元锦沛的卧房。 算了,医者父母心,她在救治元锦沛,男女大防放一边。自己年纪摆在这里,是她钻牛角尖儿。 就当元锦沛尽‘孝道’好了。 * ——阿嚏 天卫司共有十二名指挥使,元锦沛作为总指挥使,偶尔会召集十二人议事。 这一声喷嚏,让略带严肃的议事节奏缓了下来,众人纷纷关心元锦沛的身体,询问着大人需不需要休息,大人注意身体等等。 平常对属下严肃的指挥使们,对待元锦沛犹如贴心小棉袄。 “无事,继续。”元锦沛制止了“话家常”的趋势,连忙止住,接着谈论公务。 整整一上午,议事结束,张指挥使忍不住问道:“大人,你要远行?” 今日大人布置的公务和吩咐的命令等,基本都把事情分给了他们,通常只有大人要出远门才会如此。 近些年来,大人很少不在天卫司坐镇,平常外出都是吩咐下属去做。 三四年来,唯一一次外出时常久的,是几月前去朝歌接宁良候,在离开盛京之前,也是这般议事。 “过些日子我外出办事,归期不定。” 元锦沛并不担心天卫司有什么事,这么多年了,天卫司行事自有流程,他不在也不会乱,天卫司属于执行部门,更多的时候听命于圣上。 所以他不担心。 之前元锦沛只是有些犹豫,经过昨晚毒发,元锦沛确定了,他要和顾青初一同前往东域。 自己身上的毒,他也要亲自去。 * 下午,顾青初收到了关于那对母女的消息。 明面上顾青初手头只有二百余名的顾家军,实际上许多武将都有意投靠顾青初。 什么男子女子,在一些人心里,有能力有实力就是老大。 大夏现在发展很平稳,打退南蛮后周围邻国皆消停了,另外辽国,金国两个大国今年同样是充满灾祸的一年。 天灾加政变,自己家里一团乱更不会来进犯大夏。 但以后保不准了,辽国金国一直野心勃勃想要扩充版图,虽然三国之间互不侵犯,却也互不来往。 说不准什么时候摩擦起就打仗了。 有一个熟读兵书靠谱的主上大将军,那就是多一条命。 特别是像宁良候这种不缺钱有人脉的,大军最怕打仗被断了粮,缺粮是大忌。 关于这方面,这么多年顾家军是唯一一个有后路的,顾家在百姓心中威望太甚。 别的军爷百姓们又敬又怕,见到顾家军态度立马亲切,甚至宁愿自家少吃一点,也要来为顾家军送一些粮食。 这也是别的大军官兵乃至武将们羡慕的一点,打着顾家军的旗号,你就是吃得好穿得好有面子,还得百姓敬重。 所以顾青初在武将这边即便手中没兵,但她仍旧能够一呼百应。 这是最可怕也是让皇上忌惮的原因。 就像是宋将军这样的大将,不也是打着看望昔日主上的名号回来了盛京。 宁良候的存在便是一种权利。 现在顾青初在盛京中要办什么事,基大个招呼就过了无人刁难,小官们不敢得罪,就算范大人和宁良候不对付又如何。 他们可不当出头鸟,也不敢对宁良候摆脸色。 总得来说,顾青初发现自己的处境比想象中的更加好,文官武官都吃得开,特别是顾子文入了大理寺后。 众人深知宁良候后劲足着,只有那些眼皮子浅的才会觉得宁良候失势了。 顾青初让周然拿着顾家军的令牌,明面上私下上的运作,今儿一上午,便已经摸清了那对母女的情况。 第一百三十一章 原来是你捣的鬼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钱氏活到了古稀之年,缺德事可没少做, 当年以钱氏泼皮的性子,她那么痛快没有纠缠地离开了顾家,因为早就找好了下家。 是顾家仁义,放了她一条生路,否则送官府不死也得脱层皮,钱氏后来带着顾青芳嫁给了淮北跑商的宋家为继室。 她做了继室没少作践先头太太生的嫡子嫡女,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宋家当家压根不管后宅。 能娶了钱氏可见他脑子也是糊涂的,俩人早就不知道什么勾搭在一起了,若不是钱氏坏事暴露,二人怕不是要里应外合将顾家掏空。 嫁给了宋家钱氏原本从一个小官太太,成了商人妇,地位的改变心中自是不甘。 她想让顾青芳嫁给官爷,奈何人家看不上她,后来顾青芳招了赘婿生了个漂亮女儿,钱氏便打了主意,将顾青芳的女儿宋冉嫁给了知府做妾。 宋家家主早些年死了,钱氏将钱财拢在手里,淮北知府调来了盛京为官,她们便跟着来了盛京居住。 对顾家钱氏早就忘到脑后了。 深宅妇人甚少知道朝廷事,声名赫赫的顾家军,宁良候,顾大将军这些词汇对钱氏太过陌生,她只知道把女儿孙女嫁给当官的,让人高看一眼讨好着她,做生意也能顺当有好处。 瞧得是眼前利益。 就算是听到宁良候的大名也当做是同名同姓的巧合,她认为顾家上不得台面,一家老小脾气直死性子,没少得罪人,还能升官?这辈子就当一个小将领,每个月那么点碎银子,没准哪场战役便丢了小命。 所以当她知道百姓口口相传的顾家是她记忆中的顾家时,钱氏用了三天才相信。 随即心中便是狂喜。 “钱氏来盛京只是巧合?”顾青初看着资料心中仍然有怀疑。即便钱氏的经历看似很干净和盛京的人没什么牵扯。 房门敲响玉镯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封书信。 “小姐,这是影五拿过来的,让我交给您。” 顾青初拆开信封,里面内容和钱氏母女相关,而这个调查的比周然的细多了。 果然,探听情报还得天卫司出手。 钱氏后来又给宋家生了个儿子,儿子懦弱唯母命是从,参加科举数次,每每考不上。 一直在家中读书备考,钱氏本来要在淮北生活,她是突然决定跟女儿孙女来盛京。 在官府是钱氏的孙女派下人来交罚银,然后将俩人领走。 她们母女在胡同租了房子,钱氏的孙女嫁给官老爷看似威风,但她只是个妾,这个名头放在商人堆里好使,但在大家闺秀出身的正方太太眼中不过是半个奴才。 所以钱氏母女压根没资格住进孙女婿的府邸,当然孙女婿这个称呼只是她们心里想想,见了面只敢毕恭毕敬叫声林大人。 同意让他们二人进京,是林大人听说美妾的娘和宁良候是姐妹,这才允许她们来往,想着到时候试探一番,看看宁良候什么态度。 初来盛京,若是能攀上关系再好不过。 钱氏仗着年代久远她的事无人知便耀武扬威,想着顾青初作为一个女子,被封了侯,定然不愿意将家世抖搂出来由百姓纷说,她会服软。 一路来时都在想着住如何利用身份,从顾青初那里得到最大的利益。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碰面,便被送进了官府。 林大人知道了此事后,便明白若任由钱氏做事不阻止,没讨好宁良候不说,反而结怨了。 直接下令让母女二人尽快离开盛京。 原本是答应的好好,结果当天晚上,母女二人住的胡同去了名黑衣人,准备行李要走的她们,第二日告诉来接人的车夫,说她们暂时不回淮北了。 这个黑衣人也是撞得巧,元锦沛毒发那晚影一找影五拿东西,影五便让影一转达给影八。 影一忽略了明天俩字,所以影八当晚就去了,恰巧看见有黑衣人进了母女二人的院子,随后这个黑衣人进了范尚书的府邸。 范尚书?! 看完后顾青初将信放在香烛里燃烬。 范尚书这个人当真是小肚鸡肠,大错不会犯,但这种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膈应人的行为,当真是屡屡去做! 范魁发配宁古塔也有她的“功劳”,范尚书在元锦沛那里吃了亏,暂时不能把对方怎么样,便把手伸到自己这边了。 若和她正经八百朝堂打擂台,顾青初还敬对方是条汉子,可这种暗地里偷鸡摸狗像个阴沟里老鼠似的行事,实在是让她瞧不起。 ——忒小家子气。 既然元锦沛让范尚书身体上受了苦,那么自己就让他精神受罪。 当真觉得她顾青初好惹?当年的宁良候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没来得及和他细细算账,眼下就连同范魁在朝歌那笔账一起算。 不过,她这是又欠了元锦沛个人情,顾青初吃了块糕点,得,她也是债多不愁了。 接下来的东域之行,她对君子枯解毒之法要再上上心了,若真解了毒,不仅一下子人情还干净还让对方欠自己。 顾青初挠了挠微微发痒的耳垂心想,是比划算的买卖。 在对范尚书动手之前,顾青初先去了元锦沛院子一趟。 诊了诊脉,确定毒发已经过去,眼下没有大碍了,距离下一次毒发,近着算也有一些时日,所以暂时不用担心。 “昨天多谢顾姑娘的照顾了。”元锦沛道谢。 顾青初连忙摆手“元大人客气了,咱们的情谊在,不必多礼。” 不知是不是被元锦沛拐带的,和他交谈顾青初也时不时的把情谊二字放在了嘴边。 特别是想要算计人的时候,这个情谊仿佛就是俩人坚固的堡垒,你算计你的,我算计我的,互相不伤到就行。 “下午影五送来的信件,帮了我不少忙,多谢元大人。” 元锦沛将顾青初说的话还给了她:“顾姑娘客气了,咱们的情谊在,不足挂齿。” 俩人四目相对,眼中带着笑意。 话说到这了,顾青初试探地问:“不知道元大人可看了调查内容?” “没看,这乃顾姑娘家事,自然要有你的应允才好。”元锦沛谦谦公子温和有礼的模样。 可惜顾青初一分不信。 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顾青初比任何人都了解元锦沛。 元锦沛的确没看,但他听了影五的口述,心里对钱氏母女的情况心明镜似的。 顾青初也不拆穿,较真没意义,她简而言之的将情况说了。 “……所以我要给范尚书个教训,心里有个主意,想让元大人参谋看可行否。” 这个事关于范尚书的“秘密”,这个秘密是元锦沛告诉她的,从这方面动手,顾青初想着过来知会元锦沛一声。 对方如果不同意,她便换个方法。 顾青初看似说是让元锦沛来支招,实际就是表明她要用“秘密”对付范尚书,看元锦沛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戳心肺的反击 范尚书想通过钱氏母女,利用曾经的家人关系来算计顾青初,此招不可谓不阴损,无论如何,钱氏母女闹大了百姓舆论起来。 从哪方面的传闻对顾青初来说,都是带来不好的一面更大。 她是宁良候,也是一名女子,多少对她有恶意的人会添油加醋,闹起来的影响可想而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钱氏心有底气,没成想顾青初一见面先给她来下马威,站在了道德至高点,特别是当时身边还有元锦沛,旁人没人敢议论。 被元锦沛那碎银子砸了一下,心生退意想灰溜溜离开的钱氏,听了范尚书那边人的怂恿,又留了下来。 他们有什么后招顾青初不知道,但必然会很恶心人。 她要先下手为强,先收拾范尚书,剩下的钱氏母女就是小鱼和小虾,蹦跶不起来。 顾青初想到最好的报复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掀她的老底,范尚书家宅有多干净?就冲他好男风的浪荡行为,就注定在感情方面有诸多牵扯。 家中主母和美妾,外室小厮,清楼馆常点的兔儿爷…… 平日范尚书周旋于这些人之间如鱼得水,这个哄哄那个逗逗谁也不敢越了他去,顾青初就是要让范尚书阴沟里翻船。 “范尚书今年四十有五,多年来声色犬马,骄佚奢淫,他好男风一事隐瞒极严……” 顾青初想把范尚书好男风的事情给捅出来。 但这事是元锦沛告诉她的,是能挟制范尚书弱点的绝招,顾青初不知道元锦沛是不是想留着做后招用。 她想了想决定过来商量一下,万一贸然捅出来,惹了元锦沛的不快那就没有必要了。 除开这个,她还有别的对付范尚书的办法,只不过用这个比较简单过瘾罢了。 “范尚书这事闹出来,并不会影响他的官位,顶多在家自省一段日子,罚罚俸禄而已。” “这便够了。” 顾青初没想捏死范尚书,只是让他消停一阵。 范尚书这些年背后关系不少,顾青初若真想扳到他,不是简单想个办法便成的,接下来她还要去东域,她只要范尚书自顾不暇,不去给她添堵就好。 当然,也是因为范尚书还可以留。 有时候傻也是一层保护罩,范尚书有小聪明,这种小聪明在明眼人那里一下就看透,若是上来个老谋深算的,待她离京算计顾文之顾武之他们,顾青初还真有些担心。 若是范尚书这个人,顾青初反倒不怕了。 顾青初以为元锦沛会有些犹豫,没想到他很爽快应允了。 “计划可行。” 这四个字昭示了接下来范尚书鸡飞狗跳的日子。 “顾姑娘,何时启程去东域?”元锦沛问道。 “一个月后。” 顾青初在月神教祭祀活动前几天赶到即可,从盛京到东域坐马车需一个半月,快马加鞭一个月足以。 所以算下来她从出发到东域,有两个月的时间用来赶路,时间很充裕。 再加上她在路途中还有别的打算,所以一个月后出门正好。 “嗯。”元锦沛点了点头,神情若有所思。 他并没有对顾青初说要同行的话,心想着不急过些日子再说。 从元锦沛的院子离开,顾青初便迫不及待开始计划了。 先是王三斗假借和林大人偶遇,向对方传了话儿,明确表示出顾青初对钱氏母女的厌恶,林大人得了信,对王三斗千恩万谢,感谢对方点拨。 回府后便给宋冉下了死命令,让她母亲和外祖尽快离京不许招惹宁良候,否则他第一个不容。 宋冉心中惊疑连忙给钱氏母女传信,后来想了想不妥决定亲自上门。 结果和范尚书的夫人撞见了。 顾青初让周然给范尚书夫人送了匿名信,告诉她范尚书新养了外室,连对方母亲都接过来了。 尚书夫人虽然觉得很荒唐想不理,但终究熬不过心里的真实想法,领着下人们过来了。 结果她刚进门,紧接着张侍卫就来拦了,说是尚书在宫中议事,让尚书夫人不要冲动先回去。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信中写的都是真的,瞧这维护劲儿! 尚书夫人见母女俩皆是上了年岁,心里怒气便来了,找个年轻漂亮的她还没有这么气,结果这等年老色衰夫人哪里好? 估计会一些狐媚子的床上功夫了,尚书夫人想起范尚书平日作风,愈发觉得恶心。 尚书夫人原本是个善解人意的贤妻,近些年脾气越来越大,一切源于她发现丈夫和随行小厮的关系,这等难堪换做任何一个女人估计都受不了。 枕边人的一举一动尚书夫人自是了解,以前不怀疑便罢了,怀疑之后跟踪调查越来越让她心惊。 丈夫居然喜欢男人! 尚书夫人娘家还要靠范家,她便一直忍着,好在范尚书知道自己愧对正妻,在府中给足了尚书夫人体面。 夫妻俩这些年还算过得去,可现在,尚书夫人觉得自己忍不下去。 这些年她受够了。 不顾侍卫阻挠将钱氏母女狠狠收拾了一顿,回府的路上又碰到那外室小厮。 当然,这是顾青初刻意安排的。 怒气到达顶峰的尚书夫人,看到小厮后彻底没了理智,对方的存在对她而言便是耻辱。 不顾外人眼光当街闹了起来。 小厮能勾着范尚书这么多年,也不是省油的灯,冲他能去清楼馆抓人就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不管不顾和尚书夫人动起手来。 经过二人的吵嚷,众人听明白了一二,原来和尚书夫人吵架的是范尚书的外室。 是一名男子! 真是好大一个瓜。 另一边在胡同里住着的钱氏母女被尚书夫人打的事,也传了出来。 众人揶揄着范尚书风流,前些日子才抬了个刚及笄的小妾进府,没成想外面还养着好几个,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当着是荤素不忌。 第二天早朝,范尚书被弹劾了。 皇帝震怒,以范尚书治家不严,作风不正罪名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俸禄罚半年,记一次大过。 夏朝百官实行监审制,由皇上判定,凡是记了大过三次的官员,直接罢免官位永不复位。 作为礼部尚书,在家闭门整整一个月,皇上的意思是他也不必在家办公,直接将公务由张大人代理。 张大人和范尚书不对付,范尚书的儿子曾经欺辱过张大人的嫡女,俩人龃龉极深,算得上有仇了。 等一个月范尚书恢复原职后,张大人给他挖得坑和埋下的钉子,够他头疼许久。 范尚书觉得自己最近犯太岁。 先是被打了板子面子没了,如今一事,里子也没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会成为盛京内的笑柄! 下朝时范尚书走路虚浮,眼瞧着老了不少。 擦了擦因听范尚书下场而笑出泪的眼角,顾青初接着问:“尚书夫人如何了?钱氏母女呢?” 第一百三十三张 顾姑娘你开心吗 尚书夫人所犯之事并不严重,皇上也管不到她身上,仅是太后训了话,让她抄写佛经作为惩戒。 主要看范尚书的态度,但此次事情明显范尚书理亏,休妻只会更加让人嗤笑,再加上唯一的子嗣是出自尚书夫人的肚子里。 休了妻子他儿子也难堪,尚书夫人的娘家近些年也争气,不是范尚书说敲打就敲打的了。 总得来说,范尚书拿妻子没办法。 显然之前尚书夫人是没意识到这点的。 据周然打听得知,顿悟了的尚书夫人如今对范尚书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东风压倒西风,范尚书任之不敢多说什么。 忍了多年的女人发作起来,范尚书这闭门在家的日子怕不会太好过。 至于钱氏母女则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日尚书夫人去时碰到了宋冉,尚书夫人是有品阶的诰命,宋冉一个小妾压根不够看。 知道宋冉是哪家大人的妾后,直接让下人给送了回去,并且传了话,让林夫人管好家中妾室。 林夫人简直吓死了,尚书夫人她想巴结还巴结不上,结果把人得罪了? 连忙给林大人传话,林大人回来的路上便听说了尚书夫人大闹的事情。 才知道人们口中范大人荤素不忌的姘头是小妾的母亲和祖母,简直是瑕疵欲裂,宁良候那里不得好又牵扯上范尚书? 这不是美妾是大/麻烦! 林大人立马写了放妾书,然后将宋冉撵出了府。 没了林大人做靠山,又听闻范尚书出了事,钱氏母女慌不择路,带着一身挨打的伤痛想来找顾青初。 结果还没出门便被官兵抓了,是宋家原配的嫡子宋金将钱氏给告了,说他霸占家产谋财害命。 人证物证具在,钱氏和顾青芳被抓进大牢,宋冉毕竟是宋家血脉又不知情,被宋金带走了。 大堂上,钱氏还妄想攀扯顾青初,结果话没说出口便被堵了嘴。 在开案之前,宋金便将自家的事跟审案大人说了,知道宁良候不会管这对母女,那大人也不想得罪宁良候,自然不让母女俩乱说。 等关进大牢,正常人也变得疯癫,她们说的话就没人信了。 “这宋金出现的太巧合了。”顾青初呢喃出声。 周然道:“主上,属下昨日在城门口,无意间看到过宋金,他和天卫司的人在一起走。” 周也昨日离开盛京,作为弟弟演练完的周然送他到城门口,正好碰到过宋金,看到他跟在天卫司侍卫的身后进了客栈。 当时的周然不识得宋金,纯粹是看到那个一身便服的男子曾跟元锦沛身边走动过,想着应该是天卫私下办案,便分神看了眼。 记性特别好的周然,只肖一眼便记住了。 顾青初恍然,大概也只有天卫司能够做到了。 心下叹喂一声,若日后和元锦沛翻脸了,自己大概会多一个非常难搞强大的敌人。 所以,她尽量不要和对方撕破脸。 顾青初让周然继续报告着朝堂内的情况。 周然现在不仅是顾家军,还是闻聆堂的堂主,闻聆堂是顾青初从顾家军中挑选出部分精英,平日用作传递、打探消息,类似于亲卫一般。 在盛京,若不耳聪目明一些,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这些日子看似顾青初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其实暗地里做了许多运作,盛京内她已经有自己打探消息的渠道了。 “好,下去吧。”顾青初让周然离开。 她在盛京,才会让他人心生忌惮,若是她离开了,聪明人都不会对她的家人动手。 只有范尚书那样傻得会直愣愣冲过来。 不过她的行为已经让对方老实缩回洞里,也达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顾青初揉了揉太阳穴,接下来按照计划行事,她一个月后就可以放心前往东域了。 * 宁良候府建成了。 顾青初跟着玉镯在府内巡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开始准备搬家。 先是顾青初的院子搬,顾家军仍暂时借住在景王府,五日后整理好军舍他们再搬过来。 顾文之一同搬走,宋思明欲跟着搬走,被元锦沛拦住了。 顾文之和顾青初他们是回家,宋思明作为贵客住在哪里皆可,皇上之前也曾口谕说要景王府好好招待宋将军。 离开是不满意景王府的招待? 三言两语元锦沛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宋思明留了下来。 当然,元锦沛的口才仅是原因之一,宋思明是不想给顾青初添麻烦,最近刺杀他的人明显变多,但都没人敢进景王府,若是搬到宁良候府就不一定了。 顾青初深知宋思明有自己的打算,便没有强劝。 宁良候搬家,不少官员送来了贺礼,恭祝她的乔迁之喜,变相送礼有讨好结交的意思。 顾青初没有办宴席,她是要当纯臣的人,怎能拉帮结派,其实办宴席没多大关系,但鉴于她身份敏感,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她也回了口信,日后有事可以送帖子。算是松了口,类似日后哪家老太君寿宴等,可以邀请她了。 那些官员放了心,有宁良候这么个态度就好。 招待别的官员太惹眼,但宴请熟人便没关系了。顾青初在新府邸弄了一桌好菜,用来邀请了宋思明和元锦沛。 好巧不巧,宋思明当晚被招进了皇宫,大理寺突发要案,顾文之要随行,最后这一桌子饭菜只有元锦沛和顾青初俩人享用。 “有一事要与顾姑娘说。”元锦沛眉眼舒展,神情愉悦地说。 今晚元锦沛心情不错,这满桌子饭菜都是他爱吃的,顾青初是用心了的。 “元大人请讲。”顾青初放下了筷子,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元锦沛眯眯眼道:“我决定了,与顾姑娘一同去东域。” 没有吃东西的顾青初没想到她还是呛到了——被自己的口水。 “——咳咳,元大人、怎会突然如此决定?” 顾青初好心情立马没了,有元锦沛跟着她还能做什么事? “顾姑娘不要太开心,我也是为了自己。” 哪里看出来她在开心了?顾青初喝了口水,又听元锦沛道:“本来我也是打算亲自去东域一趟的,想着是半个月后,但想想其实延后半个月也没关系,这样还能与顾姑娘一起有个照应。” 说完,元锦沛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青初,满脸写着的你开心吗? 看着面前没有半分阴翳,风光月霁君子模样的元锦沛,顾青初磨了磨后槽牙,气从丹田发声说句:“那太好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见老祖宗好紧张 这话说的违心吗? 违心。 顾青初觉得自己的笑脸快要绷不住了。 谁想和这阴晴不定,喜怒不明的人同行,元锦沛的行事作风,她已经预见这一路会有多乌烟瘴气了。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顾青初有些头疼,想着如何才能避免和元锦沛一起走。 “天卫司的人遍布大夏,共有五个分部,分为五行,其中若水分布有些问题,我要亲自走一趟,正好在东域的路线里。” 听到这么说,顾青初便知道此行元锦沛非走不可了。 接受了这个设定后,顾青初告诉自己往好的方向想,其实有元锦沛也不错,例如安全。 等等,说到安全…… “元大人此番离京,会不会有人路上阻挠?”顾青初说话还是委婉了一些,明白点说就是刺客夺命。 元锦沛听明白话中意思。 “朝中想我死的人太多了,若是我自己到无所谓,但同行的还有顾姑娘,所以咱们离京时要低调些,我也会布下障眼法,让他们不知你我去何处。” “顾姑娘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元锦沛说得笃定,顾青初内心哼哼两声,还没出发就已经有麻烦了。 有了元锦沛,顾青初便要改变计划了。 从盛京到东域这条路,顾家曾经有自己的商队商道,当年大夏首富顾家财力是实打实,并非吹嘘出来的。 顾家沉睡的太久了,人们再提起当年的顾家仅是口中陈述没什么概念,而那些都存在顾青初脑中的回忆里。 她清楚的记得未没落前的顾家是何等的鼎盛。 三十年前,顾青初一手让顾氏产业扶摇直上成为了皇商,使自家哥哥的军队有了后盾。 为什么顾家军团结,因为那些年大夏内忧外患,朝廷给军队的饷银贪官一层层剥削到了士兵手里所剩无几,更别提粮草了。 顾青初的支援不仅让顾家军吃上了饭,更是救了他们的命。 这是一种恩情。 到了后来顾青初入京,被封宁良候,有了军权她选择舍弃财富。 与皇上长谈时她主动提出和朝廷户部合作,顾家只要一成,相当于顾家给朝廷打工,当然产业管理权仍在顾家。 两相之下达到了平衡,在皇上的底线内顾青初最大限度保全了顾家的利益。 接着顾青初中毒,那些掌柜们其余顾家人压不住,他们开始有了二心被收买,顾家渐渐被其他权势的人渗透。 从中浑水摸鱼,获得利益,好处他们得了,坏处则是顾家背锅。 到如今,顾家那些铺子牌匾还在,但早已被偷梁换柱,顾家生意越来越差,无数别人家的铺子如春笋冒出,顾家产业随之没落。 后来皇商名头被顶替,顾家在商这块,彻底没了一席之地。 顾青初去东域顺便解决的私事,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想看看这些铺子如何了,当年她将东域这边的铺子总管理权交给了赵英,一个她最信任的掌柜。 结果她最近得到消息,赵英三十年前就遇到土匪死了,在她中毒被判定醒不过来的三日后。 三日,正好飞鸽传书从盛京到岭山以东所需时间。 其中猫腻可想而知,到底实情如何,她顾家的产业现在被谁手拿把掐着,顾青初不当糊涂蛋,一路往东域去她亲自来查。 当年那些卖主求荣的家伙也该清算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醒不过来,所以肆无忌惮,那些心存侥幸认为她会先在盛京站稳脚,无暇顾及这边的人,她偏要杀个回马枪。 东域月神教重现这事的确是赶巧了,那么她的方向便换一换,杀所有人个措手不及。 既然元锦沛也有事要查,他们就各做各的事情,谁也别碍谁。 多了个元锦沛在,应该也会……顺利吧? * 睁眼看到屋内陌生的摆设,顾青初竟然有丝不习惯,缓了缓才想起来她已经从景王府搬到自己的府邸了。 天气越来越冷,轻薄的锦绸里衣要再加件小袄才行,顾青初整理好衣服,推开窗透气,瞬间凉意席卷全身。 待月后出发,正好赶上立冬,东域的天儿极寒,这一路怕是少不了累。要不提前半个月出发坐马车走?大冬天骑马太冷了。 顾青初有些走神,这时玉镯喜气洋洋进来了,笑道:“小姐,刚收到消息,大夫人他们马上要到城门口了,同行的还有二老爷一家。” 二老爷也就是顾武之,顾氏一大家子都来盛京了。 顾青初一开始的盘算是盛京的情况稳定下来后,再将所有人接过来,不过后来改变了主意。 没有经历过风霜的人,成长不起来,必须让他们一起度过这段时间,是福是祸顾家一起担。 这样才不会走了老路。 顾青初作为顾家的老祖宗,用不着她亲自去城门口相迎,在正堂等着已经是给足后辈重视和面子了。 按照正常来说,风尘仆仆的小辈们第一件事要先来请安,碰到那端着的长辈,让你候在外面几个时辰都是有的。 拿到外面去说这是规矩,没人会讲究什么。 所以一个家族有位明事理的长辈影响非常大。 若是有那胡搅蛮缠的,孝字压在身上小辈们只能受着,犹如当时顾文顾武兄弟俩,面对族长时的困境一般无可奈何。 来到盛京的顾氏一家人,他们在城门口老老实实排队入城,和其余普通百姓一样,没做任何招眼的事情,十足低调。 周然全都看在眼里,他是顾青初派出去的,不过不是接应,而是观察。 “……再有一炷香便到了。”周然禀告着自己所见。 在城门口所有顾家人面对城门士兵询问事项时的态度,举止等,周然全都一一讲给顾青初听。 顾青初心里有个大概了解,接着看他们到自己面前是个什么表现了。 宁良候府大门,几辆普通的马车停在了宁良候门口。 顾氏一家人到了。 顾武之虽然在朝歌已经和老祖宗相处一段时间,但他心里仍然充满畏惧,那是一种见面膝盖发软就想跪的血脉压制。 顾武之都是如此,更别提没见过面的旁人了。 顾文之的妻子孟氏心跳如雷,看着带有宁良候府金光闪闪四个大字的牌匾,手甚至有些发抖,接下来要见的可是顾家老祖宗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顾家人改变初始 孟氏每年会有两次机会去侍候老祖宗,分别在年中与年末,说是尽孝,其实就是简单的净手洁面,然后其余便由玉镯接手。 老祖宗金贵,旁人显少近身,先皇甚至下过口谕说是不可打扰宁良候清净。 作为顾氏宗妇,孟氏有幸得见老祖宗真容,那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凭想象便知老祖宗当年带领顾家军,是多么的风华绝代。 有时候孟氏都在想,老祖宗是不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才会容貌不改,过得轰轰烈烈。 老祖宗当年是顾氏主嫡幺女,本就辈分极高,如今三十年过去,顾氏族人更是人人敬畏。 此般身份,她若是不讨老祖宗喜欢,就是被磋磨死也没人给伸冤。 所以孟氏激动之余剩下的便是惶恐,作为宗妇她觉得自己是不合格的。 她应该留在朝歌管理顾氏族内女眷之事,但她却追随夫君领着孩子一同去了边境。 越想孟氏心跳的越快,连日赶路的她脸色苍白,眼下更是身子发虚有些站不住脚似的。 “夫人,您还好吗?”顾文之的妾室关切询问着。 顾文之有一妻一妾,小妾是孟氏的陪嫁丫鬟,虽育有一子,却拎得清自己身份对孟氏敬重极了。 “大嫂,是不是太累了?”顾武之的妻子走到了孟氏身边关心问道。 说话的是顾宛然的姨娘,她如今已经被扶为正室。 顾武之的上任妻子难产而亡,正妻之位便一直悬殊着,顾宛然进宫为妃,其母身份自然不能低,林姨娘扶正后,顾宛然也是嫡女了。 林姨娘一直都是胆小甚微的性子,加上顾武之叮嘱不可盲目自大,到时候给在宫里女儿惹了祸,一家人都活不了。 林氏倍加珍惜现在的生活,所以压得住,她对孟氏尊敬平日表现也得当。 “无事,鑫儿去叩门。”孟氏深吸口气,让大儿子去敲门。 孟氏有三子,顾鑫是长子十岁,次子顾淼七岁,幼子顾垚四岁。 顾鑫应是上前,走了两步还未等敲,门便开了。 “见过大夫人,二老爷,二夫人。”玉镯从里面走出来行了礼,她身后两排有十余名下人。 见了玉镯,孟氏眼前一亮,当年在后宅玉镯很少出老祖宗的院子,大夫人虽然和对方不怎么打交道,却知道这位是个仁厚性子。 “玉嬷嬷好久不见。”大夫人连忙扶起,见到和记忆中无二的玉镯,心中慌乱微定。 “老祖宗有吩咐,知道您们赶路风尘仆仆甚是劳累,吩咐奴婢来说,先回屋子换身衣服整理番再去,不必着急。” 说罢,玉镯吩咐身后的小厮将大夫人等人的行李搬进府中。 宁良候府建成前,玉镯便去牙行买了丫鬟和小厮,厨娘、账房先生管家等也找好了。 所以别看是新搬的府邸,但一切井井有条,下人已经让玉镯调/教得当,于三十年的宁良候府规矩无二。 虽然得了老祖宗的话,但大夫人丝毫不敢耽误,简单收拾了下便往老祖宗的院子去。 顾青初的院子依旧叫启元阁。 大夫人领着三个儿子到了门口没有过多等候,随着丫鬟进了屋子里。 进了屋子后,大夫人发现二老爷一家人也刚到。 “孟氏昭兰见过老祖宗,老祖宗安。”孟氏恭敬的额头抵地,半分不含糊地行了跪拜礼。 她身后的三个孩子也跟着跪下,一个个说着自己的名字然后齐齐问候。 “快起,一路累了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顾青初言语温和,让大夫人神经不再那么绷紧。 快速瞧了眼上位的老祖宗,然后收回视线,大夫人平了平呼吸,醒来的老祖宗果然容貌更加冠绝。 “这三个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过来让我好好看看。”顾青初招手,三个孩子中淼儿胆子最大。 懵懵懂懂地看着顾青初歪着头道:“老祖宗好漂亮。” 雉子言真,人人都喜欢被夸奖,顾青初也不能免俗。 “淼儿真乖”顾青初伸手刮了下顾淼的鼻子,笑容不变地对另外两个孩子道:“这是给你们准备的见面礼,看看喜不喜欢。” 玉镯从桌上拿起托盘递过来,上面是三块玉佩。 大夫人看不清玉佩的图样,但从颜色来看便知价值不菲,粉色的玉佩极为罕见。 “这三枚玉佩上面雕刻的分别是你们的属相,要保存好,以后老祖宗再告诉你们用处。” 三个孩子双手接过道谢,即便是最小的垚儿,行礼也有模有样,没有一般孩童的浮躁。 “孟氏,这些年在边境过得如何?”顾青初提起了话,孟氏连忙说:“回老祖宗,边境前些年……” 听着孟氏说着在边境的日子,没有抱怨自己有多苦,提起的都是生活充实和一些趣事。 孟氏是个乐观性子,当年嫁给顾文之,其实并不是个好选择,顾家空有宁良候的头衔,实际上都不如六品官员之家。 当年孟氏的父母还未去世,她是知州之女,嫁给顾文之是她自己选的,孟家父母拗不过便同意了。 那一年顾文之在族中的情况好了些,顾氏族人因孟氏也有些顾忌,可惜第二年孟知州因病去世,顾家便又恢复了老样子。 “这三个孩子和文之你都照顾的很好,不错。”顾青初听了孟氏的话后,给予的评价险些让孟氏落泪。 老祖宗没嫌弃她就好,孟氏生怕得了老祖宗厌恶,连带自己的孩子不好过。如今听了老祖宗对她认同的话,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放下了。 一家人聊了会儿天便散了,顾青初单独留了顾武之去书房相谈,让他说说朝歌顾家铺子情况。 到了傍晚,顾青初专门定了云喜楼的包厢,顾氏一大家子出去吃。 朝歌小地方民风朴素,边境贫瘠荒凉萧条,这俩地儿和繁华的盛京没法比。 从城门口到宁良候府的路上,顾家女眷的车子连帘子都不敢掀,生怕规矩做得不好,惹了笑话丢顾家的脸。 听闻盛京世家遍地,礼仪极多,她们小心谨慎不敢冒失。 没成想坐上老祖宗宽敞的马车后,帘子竟是直接可以掀开的,丝毫没有多余的顾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意外遇到的挑衅 见这二人拘谨,顾青初指了指街道眉眼带笑说:“盛京宵禁比朝歌晚,夜晚小摊有趣玩意儿不少,改日文之武之无事,你们可以出来逛逛。” 今日天气比较暖和,撩开帘子也不冷。 孟氏林氏二人对视,满是对这个提议的心动,她们没想到老祖宗如此宽容,多少婆母恨不得家中媳妇除了受邀宴会,在外面脸一点不要露。 老祖宗居然会顾忌她们的心情,让她们出来散心,这是来的路上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年不节的盛京街两边仍挂着花灯绚丽多彩,吆喝小贩买的东西和吃食,多得是她们没见过的。 想刚才老祖宗说让夫君得空带她们出来,显然老祖宗不是喜欢拘着家中女眷的长辈。 孟氏眼睛发亮,原本心事重重的她渐渐放松了下来。 “娘,我想吃那个小糖人。”下了马车的顾淼指着酒楼旁的小摊,脸蛋红扑扑小声地说着。 到了盛京后最兴奋的大概就是这三个孩子了。 顾青初耳尖儿听到了,说道:“淼儿想吃便买,你带着他们在这等,待会白梅领你们上楼。” 做糖人需要时间,顾青初看出来孟氏见到她很紧张,坐一辆马车上手甚至带着微颤,索性让她和孩子买糖人放松下心情。 她也不吃人。 顾青初心里自我调侃,给孟氏留下一个丫鬟,两个小厮后,领着其余人上楼了。 “娘,老祖宗人好好啊。”淼儿笑嘻嘻地说。 来时孟氏再三交代儿子们要听话,不许惹老祖宗生气等诸多叮嘱,搞得三个孩子以为老祖宗像隔壁的王奶奶一样,总骂人脾气坏。 结果来到盛京后发现不是的,老祖宗长得好看还爱笑,对他们也好,和隔壁王奶奶完全不一样。 “是啊,很好,但也要守规矩知不知道!”孟氏边说边领着到小摊前,由着儿子们选各样的糖人。 就连稳重的顾鑫也选了个将军骑马的糖人儿。 生顾鑫那会儿是家里困难的时候,环境逼人,养得大儿子性子安静少年老成。孟氏是有遗憾的,鑫儿跟他们受苦了。 现在终于见到他有了几分孩子气。 孟氏嘴角带笑,来了盛京根本没自己想的那么难过,回想起一路来自己给自己的压力,真是自寻烦恼。 “孟家姐姐?” 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嗓音,孟氏回头,见到一名女子惊讶地看着她,瞧着面前穿着富贵的女人孟氏有些眼生。 “你是?” “是我啊,庞若兰。” 听到这个名字,孟氏脸上的笑意隐去,捏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 庞若兰,奉天府府伊之女,当年她待字闺中却收不到任何同龄姐妹的帖子,全拜庞若兰所赐,只因为对方不喜欢她,为了巴结庞若兰便无人敢请她。 “哦。”应了一声,孟氏转过身,她和庞若兰没什么好说的。 庞若兰身边跟着一名孩童,应当是她的儿子,母子二人穿着华贵,身后跟着数名家仆,看得出日子过得非常不错。 再瞧孟氏一身边境特有的麻锦,款式还是盛京前两年时兴的,头上仅别着白玉簪子,打扮的相当朴素。 孟氏反应冷淡,庞若兰却热情的迎了上来,笑容中带丝蔑视道:“当年我爹升官调任,我们一家匆匆离开,与许多人失了联系,还不知道孟家姐姐嫁到何处?” 说完视线扫了眼孟氏的衣着,勾起的嘴角带着优越。 孟氏脸色白了白,又是这样。她接下来无论说什么,对方都会加以贬低,以前的她都是避开,她父亲官职比庞父低,她不想给家里惹麻烦。 可今日不知为何,她不想容忍了。 “和庞小姐有什么关系,你我交情很好吗?”孟氏话不留情的回怼。 庞若兰呼吸一滞,没想到以前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字的人,现在居然敢反驳她了。 “只是好奇而已,穿着过时的衣服,发饰单调,看来孟姐姐过得不太好呢,我呀就一样了,夫君是国子监祭酒,当年我就说孟家姐姐命苦,瞧,这不按照我说的来了吗?” 庞若兰话里满满的得意,抬手指了指云喜楼的大门道:“等下我要领着儿子去盛京最出名的酒楼吃饭,而孟家姐姐却只能在门口小摊买糖人,真是好可怜。” 耀武扬威的庞若兰心中爽快,当年她心悦的表哥喜欢孟昭兰,花庙选仙子祈福资格也因孟昭兰而失去。 孟昭兰算个什么东西,偏偏她最看重的两样都被夺了去,这是她压在内心深处未解的恼意。 如今一见,顿时觉得无所谓了,以前再如何,现在不还是过得比她差。 顾鑫十岁了,大人间言语的你来我往他听得懂,这个女人在嘲笑自己的母亲! 为人子怎能忍? “这位夫人您一不是家里长辈,二不是娘亲身边之人,不了解不言语,这个道理我弟弟四岁小儿都知道,您应当懂。我娘并不命苦。” 儿子的维护让孟氏心里熨帖,扳直腰冷然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庞小姐还是碎嘴又多事。” “放肆!”庞若兰身边的丫鬟斥责出声后,随行小厮向前几步,挥了挥手竟是要动手的样子。 庞若兰在旁仰着下巴高高在上,任由下人的威胁举动,心想等着孟氏求饶。 还没等孟氏服软,庞若兰就见她的小厮被一脚踹开,然后啪啪啪三声传来,她的婢女竟然被打了三巴掌。 动手的是顾青初留给孟氏的婢女。 就连孟氏都惊了,她没想到小小婢女力气如此大,竟然能一脚掀翻一名大汉。 打人的不是普通的丫鬟,她是影十三易容成的白梅。 秉着能动手少说话的天卫司原则,影十三早瞧着那狐假虎威的丫鬟不顺眼了,吊眼梢子瞪谁呢? 白梅力气大是宁良候府上下公认的一点,护主最合适不过了,顾青初留她也是怕楼下有个意外情况。 果不其然,这就来了。 作为影十三,天卫司的侍卫都有一个所知,那就是在敌人意图动手时拿下。 作为侯府丫鬟,玉镯教导时的第一条就是以主子安全为先。 因此没有过多犹豫,白梅干脆利落的动手了。 ”何人在此闹事!“ 在大夏最热闹街道动手的结果,便是引来了巡逻的官兵。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来自老祖宗的观察 “见过刘夫人。”巡街为首的领兵对庞若兰抱拳行礼。 庞若兰的夫家姓刘,在外她被称呼为刘夫人。 “武木,今儿你当值?”庞若兰熟稔的口吻证明她和这个禁卫军有交情。 盛京维护治安的官兵从属禁卫军,和庞若兰说话的那个穿着和身后普通士兵服装不同,看腰带和配饰颜色,应当是有官职的小将。 “是,刘夫人可是遇到难事?” 你一言我一句的应答,若是旁人早就心里发虚了,孟氏不怕,自己没有违反大夏律例,眼前这个武将官位再高也越不过她家老祖宗。 她有地儿说理! 庞若兰视线撇向孟氏,见她没有吓破胆求饶,脸色变都没变,心中起了恼意。 “她们动手伤人,把他们抓起来。”庞若兰下巴翘了翘,比划着孟氏身边的几个人。 武木看了眼庞若兰身后七八名下人,再看对方的身后,眉头皱了皱道:“把她们带走。” 纵然知道仗势欺人的该是庞若兰,但武木仍佯装不知,他卖得是国子监祭酒的面子。 “我看谁敢动手。” 听了这个声音,白梅眼睛一亮。 两名身穿玄色飞鱼服的带刀侍卫走了过来,武木心下微沉,知道这事不好解决了。 禁军和天卫司的侍卫发生冲突,往往都是禁军退一步,没别的,谁让对方有个护短的老大。 禁军统领九门提督在元总指挥使面前,气短的可不止一大截。 所以往往天卫司的案子禁军都是不管,不看,不知道。 管多了被天卫司那帮记仇的家伙算小帐,上头还得不到好。 好在天卫司那群人不是得寸进尺的,都会互相给个面子,近些年两方倒也相安无事。 没成想今日呛上了,对方话里意思挑衅意味太浓了。 来的人是影五和影三,这俩人凑在一起通常没什么好事,元锦沛今夜宿在天卫司,影五不用随身保护,便和影三约着出来吃东西。 自从俩人在大人喜欢宁良候这件事情达成共同认知后,来往密切了许多。晚饭过后,想着从云喜楼打包只烧鹅带回去当夜宵,便看到影十三。 在旁偷听了会儿,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大夫人是顾家人,自然也是大人以后的亲戚,当然不能被欺负! “这应当不属于天卫司管理的范畴。”武木并不想让步,他的弟弟在国子监读书,需要庞若兰这个人情。 “不询不问直接带走,禁军好大的官威啊。”影三在旁阴阳怪气的说。 “你们什么人!”庞若兰叱责一声。 天卫司的飞鱼服她认得,但庞若兰不怕。 为什么庞若兰如此有底气,因为她的夫君是国子监祭酒,整个大夏哪个望子成龙的长辈,不希望自家孩子去国子监读书。 国子监祭酒权利所带来的身份地位,让庞若兰得到了太多的阿谀奉承,就连诰命夫人们多少都会给她一些面子。 “什么人?我们有负责监察百官之职,若有那利用职务之便行私利的,我们就负责把人送到大牢。” 影三说着睨了眼武木。 听对方把问题上升到这点的武木脸色微凝,不知这二人在天卫司什么职位,但如此口气,便知道他们要抓着这事不放了。 “二位大人严重了,何来官威之谈,我们只是将人带回去细细盘问罢了。”武木迅速改了口风,生怕自己被穿小鞋,这事不大,但闹起来准保是他吃亏。 庞若兰被影三的话噎住了,视线一扫看到不远处的轿子,腰板再次挺直,对手边小丫鬟耳语,只见丫鬟奔着轿子而去。 随之从轿中下来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向着庞若兰这边走了过来。 “发生何事?天卫司的人为何在这里?” 来的人正是国子监祭酒,他从国子监回来直接来云喜楼,一家人在外吃顿饭。 国子监祭酒刘大人最讨厌粗暴野蛮之人,在他眼里天卫司便是,他对元锦沛平日也横看竖看不顺眼。 “夫君,我刚刚遇到了以前的熟人,谁知她突然刁难于我,禁军大人过来帮忙,天卫司的人他们来找茬。” 这话说得,应了那个词——颠倒黑白。 “我夫人从不是刁难于人的性子。” 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刘大人,而是顾文之。 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刘大人身上,忽略了他身后还有一顶青轿,正是忙完了公务匆匆赶来的顾文之。 孟氏听到自家夫君如此维护她,登时眼睛就红了,从遇见庞若兰开始,第一次露出软弱的情绪。 “顾大人?”刘大人见状明白过来,那位夫人便是顾大人的妻子。 如今顾文之也是朝廷中炙手可热的红人,他在边境的功绩让许多人心服口服,那是实打实做出来的。 特别是读了顾文之发表关于边境城镇治理的文章,刘大人对顾文之颇为欣赏。 庞若兰愣住了,她听夫君提过顾大人,居然是孟昭兰的丈夫? “老爷事情是这样的……” 白梅伶俐,借着机会一言不差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顾文之听了后看向自己的妻子。 孟氏泪眼蒙蒙,见了自己的丈夫便忍不住委屈了。 “我的妻子命如何,轮不到外人置喙,刘夫人望能自重”顾文之生气了,说话语气加重,但碍于对方是妇人,又没法多说什么。 但刘大人则不同了,说完那些话不痛快的顾文之,又道:“刘大人身为国子监祭酒,教导学生要为人宽厚,没想到家里夫人却……” 顾文之在边境面对世家刁难,早就练出了一套嘴皮子,不带脏字让刘大人脸皮发烫,怼得丝毫没有压力。 庞若兰敢和孟昭兰耍横,却不能大庭广众插入顾文之和丈夫的对话,再生气到底也顾忌着身份。 心里自我安慰着,想就算丈夫是顾文之又如何,这穿着打扮肯定是不得宁良候喜欢! 下一秒,庞若兰的想法便破灭了。 “大夫人,宁良候差小的问您喜欢吃什么菜,我这边直接吩咐后厨做,让您快些上来,若是小少爷们喜欢,明日让糖人摊主直接去府里做。” 酒楼小二的话打破了庞若兰的假想,这哪里不喜欢,分明是很看重。 那可是宁良候啊! 彼时庞若兰才反应过来,孟氏到底嫁了个什么人家,家中长辈是宁良候,在宫里有个四妃之一的侄女,丈夫入了大理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相比之下,国子监祭酒完全没有可比性,宁良候可是和太后交好!对于后院女眷来说,太后便是天尖尖上的人物。 庞若兰呼吸急促,脸色煞白,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劲儿。 一旁的武木更是吓傻了,这位不起眼的夫人竟然是顾大人/妻子,还好天卫司的人来阻挠了,不然抓回大牢,不仅是他,提督大人都不会好过。 顾文之没有搭理欲留他说话的刘大人,先是走到影三影五跟前客气谢过,然后领着夫人儿子进了云喜楼,将刘大人忽视个彻底。 “夫君……”庞若兰呐呐开口,话说一半被刘大人打断了。 “回府说。”说罢,刘大人脸色难看地拂袖而去。 楼上的顾青初收回视线,玉镯道:“大老爷和大夫人都上来了,小姐咱们回包厢?” 底下发生的事情,顾青初都看在眼中,她没有出面有意看孟氏的反应。 玉镯笑盈盈关上了窗户,心想小姐虽然不说,但对大夫人的性子是喜欢的。通过在朝歌时的接触,玉镯对大夫人印象极好。 包厢内,顾文之夫妇进来后发现包厢里不仅是他们一家,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人。 做戏做全套,顾青初把王大风带来了。 简单地介绍了王大风的身份,其余人并不在乎王大风这个突然冒出的旁支庶系,同父之子,嫡与庶可谓是天地之别。 所以众人并未当回事,一家人热闹地吃了顿饭。 短短不到一日的时间,顾青初大概将顾氏一家子人的性子摸了个八成。 不说别的,大房和二房是一条心,这点顾青初特别满意。 顾家会越来越好,当晚,顾青初做了整宿的美梦,早上醒来心情都是美的,可惜这样的好心情用过早饭后便被打破了。 本以为昨晚遇到庞若兰是个插曲,没想到第二日一早庞家人来兴师问罪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顾家从没有孬人 庞若兰的父亲在外地任职,盛京中的府邸其夫人和妾室居住着。 一早在宁良候府哭诉的女子,便是庞府中的姨娘董氏。 对方一早来到侯府门口跪下,说她家小姐不懂事,得罪了顾大夫人,如今知错在家里急病了,起不来床愧疚难当。 她于心不忍,便来代为道歉,董氏说话间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百姓更加同情弱者,见董氏可怜兮兮的模样,便不自觉的将顾家大夫人想成了以权压人,飞扬跋扈的女子。 无论董氏在外如何恳求大夫人出现她亲自道歉云云,宁良候府的大门始终紧闭不开,一点回应都没有。 顾青初在正堂坐着品茶,孟氏站在一旁前来请罪,如今宁良候府受到的指点,皆是她昨日惹出来的。 “我出去和她说明白,不能让人误会!”孟氏听着管家说门口女子如何地泼脏水后,忍不住要出去理论。 若是说她一个人孟氏还能冷静些,可现在却牵扯到了宁良候府和老祖宗,这是万万不能忍的。 孰是孰非大不了对质一番,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站住。” 顾青初勒令的话语让孟氏止住了脚步,抿着嘴唇转过身,胸口来回起伏她被外面无理之人气得不轻。 “董氏不过一个姨娘,话里话外又是她自作主张来求情,将庞府撇的干净。她的身份,没资格让顾家的大夫人出去露面。” 顾青初品着热茶语气不急不缓地说着。 孟氏立马明白过来,呼出一口浊气,是她一时冲动了。 庞若兰手段还是这么缺德! 自己若是不出去,便被那个姨娘坐实了她所说的话,留下了个不好的名声,但如果她选择出去和姨娘对质,便是落了自己的身份,分不清缓重的行为,在盛京其余世家夫人心里直接没了好印象。 又会变成她在闺中时被孤立的局面。 而这两种,在庞若兰看来,她不管是哪一个,大概都会惹老祖宗恼怒,从而对她心生间隙。 孟氏手掌攥拳,她不明白庞若兰为什么一直针对自己,以前欺负的还不够吗,现在又做这出戏。 “谢老祖宗提点,妾身冲动了。”大夫人行礼,脑子糟乱一团。 顾青初放下茶盏,视线落在大夫人的身上,能听进去劝就好。 顾家的当家主母就该是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管家,去报官,说有人在宁良候府门口闹事。”吩咐完下人,顾青初话锋一转对大夫人道:“孟氏,你可想到如何澄清董氏的话了?” 孟氏捏了捏帕子,在顾青初略带期待鼓励的目光中,一点点说出了心里才想出的办法。 “不错,管家听到了没有,按大夫人说的去办。”听完孟氏的想法后,顾青初勾勾嘴角,有主见有谋略,孺子可教也。 宁良候府外的董氏翻来覆去几句话听得围观百姓都腻了,有胆大的人找乐子似的吆喝道:“夫人,有没有新鲜的话儿,来来回回这几句,耳朵都起茧了。” 跪地的董氏心里划过恼怒,暗暗瞪了说话男子一眼,表面上继续楚楚可怜的做派,仍说着庞若兰多么无辜无意,希望大夫人大人有大量等等。 “跪地何人,为何再此闹事?!”赶来的官兵先是例行公事的问一句,也不等董氏的回答,挥挥手让属下将人架起来道:“带回去慢慢说。” 与此同时宁良候府的大门也打开了,出来的是大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 “这位董姨娘,我们大夫人说了,当时国子监祭酒大人,天卫司侍卫,禁军等皆在场,一个人会说谎,一群人总不会,当时到底谁先找事,明白的人心里自然清楚。 且此事仅是几句口角而已,她本就没当回事,不知道为何你今日会来哭闹,望你自重,若真有话说,让庞夫人下帖子,我们家大夫人自会热情招待。” 小丫鬟嗓音脆又娇,字正腔圆一席话砸在董姨娘的头上,熙攘的人声也安静了。 可不是么,他们看热闹归看热闹,但又不是没脑子,你这是在求人?明明是来添堵的,和兴师问罪有什么区别。 围观的人打量着董姨娘,指指点点的模样让她脸色刷白下不来台了。 董姨娘还想说什么却已经没机会了,官府的人将她带走了。 围观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去,宁良候府的事情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不过听了丫鬟的话,原本可能被谈论的人是顾大夫人,现在则变成了庞家。 顾大夫人的办法,的确做到了扭转流言的效果。 * 宁良候府的大堂内,所有顾家人皆在,包括王大风。 顾青初坐在主位,其余人都站在下方,顾文之顾武之为首,众人低头聆训。 “今日的事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文之你有何话说。” 顾青初端坐在主位,气定神闲地点着顾文之名字让他说话。 “回老祖宗,庞家的姨娘来宁良候府门口闹,便是他们有亏失礼……”顾文之没有退一步的想法,在边境时他遇到太多类似庞家这样的世家,你退一步对方便进一尺,贪得无厌永无止境。 顾文之说完心里忐忑,他不知道老祖宗怎么想的,是否同意他所说。 元锦沛没有评价,接着让顾武说。 “我觉得大哥说的对。”顾武想的就是顾文之所说的,简短直接地表明了自己态度。 “顾家的家训有一条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日庞府的姨娘所做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她自作主张,在外人眼里,她都是代表的庞家,是庞家的人。顾家即便要秋后算账,也要找的是顾家,轮不到董姨娘的头上。” “同理,你们流着顾家的血,住在顾家的府邸,在外人眼里,你们所代表的都是顾家,懂吗?”顾青初肃着脸,指节点了下桌子,咚咚咚三声让所有人神色一凛。 “是。”众人应是。 顾青初语气缓和接着道:“顾家的人从不软弱,以后在外面不管谁欺负到你们面前,都给我挺直了腰板,自己有错不逃避,若是没错,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让你们软了腿!” “谨遵老祖宗教诲。” 这一席话所有人听得内心澎湃,顾家已然不似以往,以前他们孤零零单打独斗,不敢行一朝错步,现在不同了。 顾家有了老祖宗,他们不再是没有家族长辈庇护的人。 “庞府这事孟氏你去解决,记着,顾家没有孬人。” 留了一句话,顾青初回到了启元阁。 收敛了严肃面庞的顾青初,坐在摇椅哼着小曲好不悠哉,这时玉镯领着白梅俩人手上拿着食盒,走进来往桌上摆放着刚买回来的糕点小食儿。 “小姐,大夫人出府了。”玉镯回来正好碰见大夫人出府。 “去庞府了?”顾青初慢慢睁开眼睛,话里带着肯定。 “是的,大夫人带着一众仆从声势浩大的去庞府兴师问罪。” 和董姨娘利用围观百姓的“兴师问罪”不同,孟氏这是实打实找茬去了。 说话间玉镯带着笑,大夫人在改变自己性子,努力成为一个称职的宗妇。 “她能做好。”顾青初看人很准,孟氏是个能担起来的。 主仆几人正说着,管家过来敲门,给顾青初递来了一封信,说是景王府送来的。 元锦沛的信? 顾青初神色古怪地打开信封,展开读完后嘴角微微抽搐,几个深呼吸来平复,最后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一个音。 ——呵。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点不想当贵人 ——盛京城有大事要发生! ——元指挥使要过生日了!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向来不过生辰的元阎王突然要大办宴席,背后有什么阴谋? 不怪众人胡乱猜想,实在是元锦沛所做的每一件事,当时不显山露水,但过后在某个时刻你会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对方那个时候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是为了这个目的 元锦沛提前埋下的种子,不是前十天,前一个月,有的甚至长达一年,两年。如此可怖的时间线,可见元锦沛的心思多么叵测,运筹帷幄的手段多么厉害。 这场突兀的生辰宴,文武百官内心深处觉得处处都是陷阱,且他们防不胜防只能当案板上鱼肉的份。 最恐怖的是他们所有人都受邀在列,想装病逃都逃不脱。 早朝的时候皇上特意提及了此事,说当年元锦沛立功一直未要赏赐,这回应太后所提,要为元锦沛大办生辰。 邀请文武百官及女眷皆来,在宫中举办热闹热闹。 皇上说的开心,群臣心里苦了,有了太后和皇上的态度,只要不死他们那就得去! 能够在皇宫内举办生辰宴,并且皇上会主持还为之宴请文武百官,这真是天大的面子了。 所有人心里都酸溜溜的,大夏朝论圣宠元锦沛当真是头一分儿! 同时大家也才猛然意识到,这位在朝堂上能够呼风唤雨的权臣,今年不过才二十有五。 是彻彻底底的年轻有为!大夏建朝数百年,没有一位如此年轻坐到元锦沛这个位置上的人,若说元锦沛靠家世,他充其量是个无任何实权的世子罢了。 他手中的权利都是一点点拿命拼的,谁敢领着三名侍卫就去有数千士兵的敌营捉拿三皇子?元锦沛为人如何不说,光凭他的谋略和胆识,即便出身布衣,也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古往今来,多少王亲国戚,哪个家里没有公子?但都吃着祖上的庇护,真像元锦沛这样自己出来闯得一片天的人,凤毛麟角。 所以大家心里都惧怕恼意着元锦沛,但又希望家里出一位这样的人儿。 皇上金口玉言,管你和元锦沛有交情没交情,就算你们有仇,大殿之上听到了这句话你就得去。 他们不仅忧虑着生辰宴上会不会被算计,当务之急是愁礼物。 生辰贺礼送什么好?元大人是否会当场查看?若是送的不好是不是会被记恨…… 想的多了,就睡不着了,主子睡不着了,折腾的便是下人,四处打听哪有稀罕宝贝,盛京城一下热闹起来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是早朝之上皇帝刚刚宣布元锦沛生辰的事情,到了中午,顾青初便收到了元锦沛的信件。 元锦沛是不打算过生辰的,但受不住太后的眼泪,为母则刚,以前柔柔弱弱的太后,在经历龙子夺嫡一事后,变了不少心性,不再是爱哭软弱的人。 除了关于元锦沛的毒一事太后脆弱些,偶然会泪湿眼眶,平日她也是雷厉风行掌管后宫六院,人人惧怕的太后娘娘。 这次生辰,太后先是将元锦沛唤入后宫商量的。 五皇子登基的前一年,太后吃斋拜佛,曾经在万相寺得到已经圆寂的方丈命言,当时解签说太后有凤命,三皇子登上大殿证明了这点。 所以太后特别相信方丈后面给元锦沛的箴言,说他二十六岁那年会有一个大坎。 若度过了,一生顺遂,过不去,便过不去了。 这也是太后一直以来担惊受怕的原因,关于自己侄子能有什么坎?无外乎就是身上的君子枯,难不成是指二十六岁那年会毒发? 随即想到今年宁良候又醒来了,成了能解毒的关键人物,正是方丈口中她侄儿的贵人! 但方丈也说了,有可能过不去。 并非代表贵人出现便万事无忧了。 随着年关临近,明年元锦沛便是二十六了,到了方丈说的那个坎年。 大办特办生日宴是为了给元锦沛集福气,人多阳气壮,那些能够在大殿上早朝的,说明都有富贵命格。 这些人一起为她侄儿庆祝生辰,便是凑好运气,求老天保佑她的侄儿平安健康。 太后苦口婆心的劝说,把这些理由都一一摆出来,奈何元锦沛还是不松口,到后来太后忍不住拿自己说事,说这是她的遗憾,以前都依着他不过生辰,今年一定要办。 不然她以后临死前惦记这个事,进了棺材都不会瞑目。 听着太后越说越哭声越大,泪水不要钱的往外掉,最后元锦沛对向来疼爱他的姑母妥协了,办一场便办一场,听了太后承诺只此一次,他松口同意了。 因为元锦沛不上心,所以没有和太后细说生日宴如何操办,直到在早朝上听到了皇上的话,元锦沛才知道姑母真应了她的话,不留遗憾的大办特办。 当然,太后还有另外一个私心。 那便是为元锦沛相亲,早朝时皇上特意说明要带家眷,宫廷里的宴席允许携女眷,官员的夫人们都会带上家中女儿。 一是有这样的机会让家中女子开开眼界,二也是让其余夫人掌掌眼,没准能得好姻缘,或者是顺了太后娘娘的眼缘,便是随便夸奖一句,日后找婆家那都是优势。 女儿家这辈子最大的事,不就是能嫁个好儿郎吗。 太后想的很清楚,她已经将百官适龄女儿资料查的差不多了,那些人什么性子长相她都略知一二。 可以说当年为亲儿子选皇后妃子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上心。 她就等着在生日宴上看看真人,也找来侄瞧瞧哪个更合心意。只要小两口日后夫妻感情好,她不要求对方家里长辈的官位,是个好姑娘就成。 最好是趁着年前年后这几个月能有个娃娃,不论男女也算是有个后。 太后娘娘自认为做的很隐蔽,其实元锦沛早就得了信。 没有直言拒绝,因为元锦沛了解太后性格,他就算明面干脆说不可以,暗地里他的姑母还是会暗箱操作。 索性便成全了她的想法,到时候宴会上不成,以后也就歇了心思。 元锦沛这般想着,便给他的贵人顾青初写了信。 信中的元锦沛清楚写了太后在方丈那里求的解签,一句话写的明明白白:“顾姑娘是我的贵人。” 读信时看到这句话的顾青初如鲠在喉,她宁愿不当这个贵人! 她很想扯着元锦沛的衣领,来回摇晃怒吼:贵人是用来挡桃花的吗?! 见鬼的贵人! 第一百四十章 拆姻缘她才不干 他这是使唤人用顺手了? 前些日子用她来应付景王爷,眼下又要她来在太后面前顶缸。 不管信中前半段元锦沛用了多少华丽辞藻夸奖她,都不敌后面的那几句话。 “遂有私心,为了让姑母死心,届时劳烦用顾姑娘的名头一用。” 元锦沛具体没说有什么计划,只是约明日在云喜楼包厢详谈,不管对方用什么理由,她是一定会受到牵扯。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她虽然没达到要毁掉元锦沛婚姻的地步,但成了对方成家路上的挡路石,一次就算了,两次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就算是元锦沛要求的,谁知道老天怎么算?根据她的经历,顾青初虽然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有些说头能遵守还是要尽量遵守的。 所以这事儿,不能接! 元锦沛休想拖她下水!将书信烧毁的顾青初信誓旦旦的想着。即便他想到了万全之策,这个忙,她也不会帮。 顾青初去书房给元锦沛写了回信,只用三五句简短又直接的表示了拒绝的态度,十分坚决,这次说什么不会为五斗米折腰了。 送信的前脚离开,后脚顾大夫人便回来了,一进府径直来求见老祖宗。 “让她进来。”说完顾青初特意让玉镯备些茶点,她仔细听听孟氏在庞府都做了什么。 玉镯眼中带笑,她家小姐这是要当话本子听了,心里也是叫准了大夫人不会吃亏呢。 这次去庞府结果如何,从一进门孟氏的脸色便能看出来,喜气洋洋不说,身后跟着的丫鬟手上都端着小箱子。 不用顾青初问,孟氏行了礼后便将她去庞府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说给老祖宗听。 孟氏性格并不懦弱,她只是能隐忍。 在闺中知道自家不敌庞家所以避其锋芒,不与庞若兰起争执,后来嫁给了顾文之,知道顾文之的处境,与族里长辈硬碰硬只会一身伤,所以软了性子,也劝慰丈夫调离朝歌。 在朝歌有族中人掺和拖后腿,在外便不会了,为了顾家复起,在外也比现在情况要好。 身处任何一个位置,孟氏的心里只求一个稳当。 没人撑腰的孩子,受了委屈便忍了,可现在不同了,特别是听了顾青初训导的一席话。 他们顾家内所有人代表的都是顾氏,不是你忍了麻烦便不找你,别人只会笑话你认为好欺负,尽而更加过分。 从下令让小厮备马去庞府,孟氏的心态一点点发生转变,老祖宗说顾家没有孬人,今儿庞府姨娘过来,就是在打宁良候府的脸面。 即便只是冲着她,但对外来说她是顾家人,代表的是顾家。 今日的事顾家忍让了,是不是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闹一闹?让府中下人或姨娘等低贱身份来侯府门口哭哭,就成了有理的一方? 越想越气的孟氏到了庞府门前,让小厮去敲门,府中管家见到孟氏来了,慌忙回去禀告。 不一会儿孟氏便被请进了屋内。 全程孟氏都是仰着下巴端着姿态,庞若兰的父亲比她丈夫品阶高如何,庞夫人诰命比她高又如何。 今儿这事,庞府理亏。 庞夫人见了孟氏最初并未放在眼里,还在那里装傻道:“这不是孟家的孟小姐吗?孟小姐嫁入顾家了?都是老乡,日后可要多往来啊。” “见过庞夫人,您或许称呼我为顾夫人更合适。”孟氏利落行个礼,不冷不淡地说着。 “我今日前来打扰是有要事,翠竹你来说。” 孟氏身后的丫鬟往前走半步,先是对庞夫人行了行礼,然后道:“贵府姨娘在宁良候府门口闹事,如今已经移至官府,贵府姨娘的哭闹引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对顾家乃至宁良候的名声影响甚大。” 话落,小丫鬟退回去,孟氏接过话来道:“不知庞夫人想要如何解决此事,本来想过后等您的帖子,但左右想想不若我亲自来问,这样更快一些。” 庞夫人脸色有些僵硬,事情还要小丫鬟和自己讲述,当年青涩的小丫鬟比她还会端身份。 “啊?真有此事,这其中可能有误会,也怪我平日疏于管理府中事物……” 庞夫人惊讶作假引得孟发笑,勾勾嘴角接着道:“我不是来讨论庞夫人是否治家不严,而是问庞府要怎么办?” “我不想也没兴趣知道庞府内如何,今日来此是要庞府的态度,您给我说说,回去我也好如实禀告给老祖宗。” 庞夫人没想到孟氏如此油盐不进,心中气怒面上却还带着笑。 没办法,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小门小户孟家女子,而是当朝宁良候宗族顾家的大夫人。 “放宽心,等我调查清楚一定给宁良候一个交代。”庞夫人重说宁良候三个字,就是提醒孟氏自己看在宁良候面子上,不是看她。 “行,这也算是个说法,后日我等着庞夫人的交代。”孟氏当然知道自己靠的是老祖宗的面子,庞夫人这话根本刺不到她心上。 不过为了让庞夫人心里不舒服,她回话的时候同样加重了“我”这个字。 “我们老祖宗啊,到底是身体不如以前,听闻门口有人来闹事气的脸都白了,明日还要上早朝也不知去不去得了……” 孟氏好似唠家常的话,庞夫人听懂了。 面前的人真是当年腼腆内向的孟家女?这滚刀肉一样的性子哪里有半分像从前! “我备些薄礼,劳烦顾大夫人给宁良候带回去,算是晚辈的一点心意。”庞夫人心里肉疼,说是薄礼,那准备定然不能薄。 否则孟氏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庞夫人心里琢磨,宁良候对孟氏看样子并未心生间隙,反而颇为信任,瞧着大有自己若是处理不好,明日拿到皇上太后跟前说去给孟氏撑腰。 本来打算上朝,突然不去了定要道明缘由,届时庞家被推出来,那真是风口浪尖了。 无奈之下,庞夫人金银珠宝准备六个小箱子,最起码上千两的价值,作为薄礼给孟氏拿回去了。 瞧着孟氏离开时那耀武扬威的劲儿,庞夫人心中郁气,眼前一阵发黑,对扶着她的丫鬟道:“去,给小姐递口信,让她回来!” 都是不省心的女儿作的! 满载而归的孟氏,回了府邸后便把“薄礼”送去了启元阁。 “回来的路上,我特意将小箱子露了出来,现在外面皆在传庞府理亏赔礼。”孟氏细细地说给顾青初听,包括自己的小算计。 庞夫人那小气劲整个儿盛京都传遍了,去她家做工一定要好好寻思,庞府总是能想法设法克扣点,一开始大家以为是管事耍滑头,后来才知道是庞夫人吩咐的。 庞夫人的爱钱小气名声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外面早就传开了。 所以见顾夫人从庞府拿了那么多东西,就知道一定是庞府认错,否则庞夫人才不会那么大方。 第一百四十一章 去国子监定名额 给顾青初描述时,孟氏眉眼间的真诚和雀跃,那是对长辈由心的依赖和敬重才有的。 孟氏知道自己是府中大夫人,合该稳重端庄,但她下意识的对老祖宗有小女儿心态,她父母去世的早,在顾家她嫁过来时便没有直系长辈。 没有长辈的遵嘱,许多事情都要靠自己去摸索,今儿行事听了老祖宗指点,从庞府出来的她豁然开朗,孟氏特别开心。 记忆深处让她恐惧的庞氏母女不过如此,多年来在心底最深处的郁气一扫而空,孟氏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了。 顾青初乐得见孟氏有这样的变化,她希望孟氏能够担得起顾家大夫人的头衔,也不想让孟氏过得苦。 见她这得心顺手的模样,顾青初也很愉悦。 孟氏说完才后知后觉怕老祖宗不喜,偷偷抬眼看到了面前老祖宗面纱上带笑的眉眼,心中忐忑消散了。 老祖宗菩萨一样的人儿,和其余要求苛刻的后院长辈不一样。 “老祖宗安,三位小少爷来了。”守在门口的白梅进来禀告。 因说着庞府的事情,屋内只留了玉镯在,其余下人丫鬟都遣在门口候着。 三个孩子来了,屋内更热闹起来。 顾青初问起了孩子们的学业,在边境孟氏给三个孩子请了私塾先生,如果今年不回盛京,孟氏计划让顾鑫去学堂,准备两年后开始进行科举考试。 大夏朝三岁启蒙,十岁过后可以参加科举,若是中举有了名头可申请入太学也就是国子监。 这点是针对平民百姓,一些皇亲国戚等世家权贵不需要有科考名头,最初太学便是给皇子宗族之子们读书用的。 后来太祖皇格外开恩,允许每年可筛选招一批布衣出身的学子入读,就算没有考上科举,说在国子监读过书,日后都有大把的人请回去当家里先生,前途明朗。 孟氏三个儿子,老大学问好,老二算术好,老三懵懂才启蒙还看不出什么来。 顾青初随意考了几个问题,顾鑫皆回答的头头是道,且见解独特。 最后问的两个问题,已经超过顾鑫当前所学范围,是关于农业瘟疫等,顾鑫都答了上来,说明平日有所涉猎。 是个灵活读书来运用的人,不是个书呆子。 “五天后太学招生,鑫儿去试试,可敢?”顾青初问着。 “回老祖宗,玄孙敢。”顾鑫眸子明亮闪烁,他心里一直想考太学,但奈何各方面都不符合,眼下有这个机会,他想试试。 顾青初是顾父的老来女,与顾明华年龄相差二十岁,虽说是兄长可在顾青初心里,顾明华比父亲更像父亲。 年纪小的顾青初辈分大,与侄子顾南只相差一岁,她中毒时顾南的儿子都四五岁了,所以算下来顾鑫自称玄孙没错。 “老祖宗,鑫儿他未有功名……”孟氏犹豫的说了句,她自是想儿子去国子监,之前孟氏打听过,知道这里面要求良多。 “……庞若兰她的夫君是国子监祭酒。”庞若兰的为人一定会找机会打压她的儿子。 “无事,名额不是问题,关于那位祭酒夫人,鑫儿不会怕对不对?”顾青初笑盈盈地问。 “对,鑫儿不怕。”顾鑫点头,眼中满是坚定。 “孟氏,她庞若兰是祭酒夫人,你也是大理寺顾大人的夫人,她若敢私下或明面有小动作,你便如今日去庞府一样,再走一趟刘府又如何?” 顾青初抿了块儿茶点,品口茶后接着道:“我们顾家要名声,却也不能为此束缚住。” 儿子受欺负了家里人不敢撑腰,为了名声死要面子的人,他们顾家从来不是。 “是,妾身明白了。”孟氏心口发热,有了老祖宗的话,她什么都不怕了。 视线落在顾鑫稚嫩的脸庞上,她要和儿子一起成长。 “过些日子我要出门一趟,顾家后院便交给你了。”元锦沛没说自己要去东域。 老祖宗没说去何处,孟氏自然也不会没眼色的追问,她弯身行礼道:“是,妾身定会护好后宅。” “无妨,离出门还有些时日,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适应。”对孟氏的为人处世到现在为止顾青初都非常满意。 当晚顾青初也对其余人说了要远行之事,同孟氏一样,仿佛都对老祖宗有莫名的信任,没人问顾青初要去哪,全应承着说在盛京好好等待老祖宗安全回来。 顾青初想,顾家人还是让她比较省心的。 另外不省心的,元锦沛当属头一个。 回信送到了景王府大管家手里,会直接送到元锦沛的书房桌台上。 信中顾青初说自己觉得不合适,连理由都没找,直说让元锦沛另寻他人。 不管元锦沛怎么运作,她是宁良候这点不会变,先头景王府就是发现了她的身份,所以察觉不对了。 且元锦沛这人若不喜哪个女子,太后想必也逼迫不了他。 这么想着,顾青初认为她拒绝的没问题。 “小姐,庞府庞夫人来了,大夫人在招待。”玉镯过来对顾青初说着,今日便之前孟氏给的期限。 “我身体不适,一切交给大夫人处理。”顾青初让玉镯去传话,玉镯是宁良候身边的忠仆,盛京女眷皆知。 顾青初此举也算是让庞夫人彻底明白,她是站在孟氏这边的。让庞氏少弄后宅的手段,对她不管用。 董氏被抓到官府第二天,便被庞夫人领回去了,交了罚金,还挨了三大板,对弱女子来说足够丢脸和要小半条命。 庞夫人嘴里解释来说,那位董氏是好心办坏事,她没有孩子从小看着庞若兰长大,听闻下人说了庞若兰得罪了宁良候,便急忙忙去道歉求原谅。 虽说好心,但却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庞家会对外放出风声,说董氏得了疯病所以才去宁良候府门口闹。 若是顾家同意,下午便会将人送到郊外庄子里养老。 像董姨娘这种送到庄子里不是去吃香喝辣的,庄子里生活条件不如盛京,是受苦去了。 顾家并不在乎董氏和何等下场,主要是庞府做出的态度,用董氏疯病来解决之前闹出的事,孟氏听了还算满意。 丑是庞家丢的,没有沾上顾家的边。 如此一来也通顺,那日董氏翻来覆去的几句,当时瞧着可怜是惧怕宁良候势力,眼下庞夫人放出人得病了的消息,他人看来就变成了逻辑不通的风言风语。 疯子臆想的事说的话,不可信。 上门的庞夫人又送了一些礼,孟氏亲自送出大门,故此这事儿算是解决了。 坐在轿子中的庞夫人撩开帘子看了眼宁良候府的牌匾,目光阴翳愤恨,宁良候欺人太甚!她上门道歉连面都不露,孟氏那个狐假虎威的贱人! 心中全是恨意的庞夫人记了仇,重重哼了一声放下帘子道:“回府!” * 第二日一早,顾青初领着顾鑫去了趟国子监,过几天国子监招生,顾青初是去定名额的。 刚进了前院,顾青初便瞧见了元锦沛一行人,对方压着一名国子监的学子从里面出来,俩人打了个照面。 院子里国子监学生们面对天卫司噤若寒蝉,现场只有四名飞鱼服的天卫司侍卫,但仅这几个人,学子们觉得比禁军一个营的人倾巢出动都可怕。 特别是总指挥使亲自带队,武全到底犯了什么事?学子们心中不解又惶恐,生怕下一个被抓的是自己。 顾青初领着顾鑫侧身,想为执行公务的元锦沛让路,谁知他在自己面前停下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唯一好友的优待 “这是……顾大人的儿子?”元锦沛视线停顿在顾鑫身上。 “是,文之的长子。”俩人熟稔的对话着。 元锦沛直问,顾青初便也省了行礼的客套。 元锦沛身后的影五对顾青初咧嘴带笑,偷偷抱拳行礼问候。 其余三个天卫司侍卫见影五殷勤的样子有些无言,平日影五臭屁的性格很欠揍,没想到对宁良候如此讨好。 “元大人公务在身就不多打扰了,您先去忙着。”顾青初不欲和元锦沛多聊,委婉催促他离开。 元锦沛视线又放在顾鑫身上,眉头皱了皱道:“你拒绝我是因为他们来了?” “不是。”顾青初磨了磨后槽牙,硬挤出两个字。 心里庆幸她是在门口,与元锦沛的对话里院的学子们只能看到却听不到,不然这惹人误会的话,指不定传来什么风言风语。 元锦沛走了,那脸上明显不信的表情让顾青初再次如鲠在喉。 想把话说明白,可这里不是解释的好地方,她的拒绝和家里人没关系,元锦沛的脑回路究竟拐到了哪里去? 顾青初觉得自己搞错了,以为放任元锦沛的安静事情便了了,谁知道他是想岔了。 她还是要和元锦沛好好谈一谈,这次的经验告诉她,以后和元锦沛共事,话必须说清楚。 这位在阴谋阳谋方面甚是精明,但在人情交际往来…… 顾青初看了眼身边向国子监前祭酒行礼,交谈甚欢的顾鑫,心中默默腹诽,都不如一个十岁的孩子。 元锦沛走后,其余学子好奇顾青初的身份,对方跟着方伯进来的,和元阎王说话很熟悉的模样,来头定然不小。 不说元锦沛,单论方伯,他是国子监老祭酒身边的下人,轻易不会亲自出来接人。 国子监前任祭酒今年八十有二,年纪大了身体还算硬朗但到底精力不足,所以庞若兰的丈夫上任新国子监祭酒。 前祭酒梅大人虽然辞官了,但经皇上特允他仍在国子监内,偶尔会指点学子们的功课,当然,在国子监内众学子乃至文人心中,梅大人的声望是庞若兰夫君不能比的。 顾青初认识这位国子监前祭酒梅大人。 梅大人欠她个人情,定个入学考试名额算不得大事。 简单询问几个问题,顾鑫对答如流后,梅大人便爽快应允了。 本以为顾青初是让她家小辈来国子监就读,说到最后竟仅是要一个入学考试的名额。 “宁良候多礼了,这事您不找我也能办的,老朽可以让顾家小郎直接入学。” 凭借宁良候的身份,让家里后辈参与入学考试不难,无需亲自来拜访他。而凭借宁良候当年的人情,梅大人愿意开这个先例,特准顾家小郎君进太学。 顾青初笑道:“我只是帮他垫块过门槛儿的石头,至于能否敲开门要看鑫儿自己了。” “学生想凭借自己的实力考进国子监,若是过了,用老祖宗的名头入学心安理得,若是没过,便是自己不够格,回去努力再来。” 顾鑫的一席话听得梅大人连连点头,这孩子不错,心性大气。 对自己是宁良候后辈的身份看得开,心中更有难得的一分傲气在。 “好,你若考试过关,我收你当关门弟子。”梅大人高兴地大手一挥,许了诺言。 小孩子合了他脾气,今年入学考试由他出题,一是为了招学子,二则是收弟子。 顾青初心里乐了,这就是她带顾鑫来的目的。 入学考试的名额而已,凭借宁良候的身份弄不来?为何非要拜访梅大人,是因为顾青初听说了梅大人要收最后一个弟子。 故提前走了捷径让梅大人对顾鑫有个印象,日后入学考试便会多留意几分,她想给顾鑫增加拜入梅大人门下的成算。 眼下梅大人说出这番话,可见是对顾鑫满意极了。 当代大儒都有自己的脾气,例如梅大人,收徒从来是合自己的眼缘,最夸张的是他收过一名倒夜香的儿郎为徒。 不管出身如何,是不是正经读书人,梅大人教导出来的学生都在各个领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顾青初很欣赏梅大人,从得知顾文之的嫡子十岁了,她心里便一直盘算这事。 今儿没想到能办成,还是顾鑫争气,他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梅大人的师门,接下来就看考试了。 若是失败了也不要紧,是顾鑫一个难得的经历,毕竟谁的人生也不会一帆风顺。 离开国子监的顾青初,没注意身后一直跟着名鬼鬼祟祟的身影,对方见顾青初上了马车,确定了她的身份后偷偷溜走了。 随之一路来到了刘府。 鬼祟的人是国子监厨房嬷嬷,原本是庞若兰家的下人,后被庞若兰安排在国子监当眼线,夫君有什么事或学生的私下小道消息等,让她能够快人一步的知道。 抽空来禀告的嬷嬷说完便又悄悄离开了,庞若兰独自思考着,宁良候去找梅大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为了入学国子监! 梅大人性子公正,应当不会直接把人插进去,所以孟氏家的小崽子会参加入学考试,思及此庞若兰泛起一抹冷笑。 想入国子监?门都没有。 从庞府回来的庞若兰,刚听完母亲的哭诉,孟氏敢给她母亲委屈受?真是胆子上了天。 正好借由此事给她一个教训,真以为靠上宁良候便无所不能?她母亲受了屈辱,孟氏的小崽子也别想好。 在庞若兰心里,孟氏就该卑贱的小心翼翼,绝对不可以比她过得好。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回府的顾青初,没有过多耽搁的给元锦沛下了帖子。 晚饭时,元锦沛如约而至,进屋第一句话便幽幽道:“顾姑娘对我当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被形容像个渣男的顾青初,想说的话直接卡在了嗓子眼。 嚣张跋扈的元大人,在她这里的确脾气很好,可能这是来自唯一好友的优待? “没有没有”随意应付两句,顾青初连转移话题。 “元大人生辰快到了,可想好新法子?不然我来、”说到这里,元锦沛猛地抬头。 顾青初愣了下,接着说出下面的话:“帮元大人想想?” 元锦沛脸色一黑,端起茶灌了一口,刚入口不到一秒,又尽数给吐了出来。 伸手指了指茶,手指做了个弯曲的动作。 顾青初神情严肃微凛,她看懂了元锦沛的手势,茶中有毒!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家常便饭般的淡定 顾青初从袖兜里掏出针包,银针在茶水里试了试没有变色,随即她在荷包拿出了个小白瓶,倒出一粒非常小的墨色丸子。 将丸子扔进茶水融化后,顾青初再用银针试毒,银针触及茶水部分变黑了。 “这不是毒药,是迷/药,来自东域独有植物苦头藤所制,前些日子我翻看了关于东域相关的植物志,书中有介绍过。” 说是迷/药也不尽然,它会让人的脑子昏昏沉沉,并且产生幻觉,过后醒来会忘记期间发生的事情。 “此迷/药无色无味,若是溶于水会略带一丝微弱的腥气,掺和茶水中被茶叶清香味所盖极难察觉,元大人是如何发现的?”顾青初好奇问道。 “我的五感比一般人更加敏锐,旁人品不出,对我来说有很明显的差异。” 顾青初了然点点头,有些人就是老天赏饭吃,如果元锦沛学医想必不少名医抢着收,可偏偏他做了酷吏。 “影五影一,进来。”元锦沛来到云喜楼直接让影五影一守在门口。 顾青初想着和元锦沛要谈的事情不适合旁人在,便没带随行丫鬟,所以房间内只有两个人。 大夏朝民风开放,但男女独处在一间包厢吃饭,丫鬟手下守在门口的,向来都是关系暧昧的情哥哥情妹妹,或者定了婚约的男女。 顾青初没意识到这点,元锦沛更加没想这些。 影五却因此而拉了个同盟,综合之前看到的,和自家大人如今对宁良候的行事作风,影一彻底相信了影五的话。 屋门关上前自家大人那句哀怨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停地在他脑子里循环,大人何时有过这般委屈又撒娇的语气? 旁人可能听着无异,但他很确定和平时大人说话绝对有差别! 俩人眼神交流正欢,听到元锦沛的唤声立马进了包厢。 听到说茶水有毒的事情后,二人迅速收起心思听着元锦沛调遣,仅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天卫司的侍卫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云喜楼盯得死死的。 影卫在云喜楼低调隐秘的搜索,一刻钟后,拎着一名脸被打得肿成猪头的男子进了包厢。 他是下毒的人。 全程不到半个时辰。 若不是气氛肃然顾青初都想鼓掌了,天卫司侍卫在配合方面简直是天衣无缝。 仔细瞧着地下跪着的男子,顾青初越看越眼熟,听到对方自报姓名,她想起来了,可不是那日要将孟氏抓起来的禁军么! “武木?”元锦沛把玩着手中的茶盖,挑眉道:“武全的哥哥?我还没找上你,你便送上门了?” 听元锦沛如此说,顾青初记起当时离开国子监时听到学子们的讨论,被抓走的那人名字便叫武全。 眼看事不成,武木便全招了。 十八狱是什么地方?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他昨日得知弟弟被抓后,便想办法去见一面,问问弟弟到底怎么回事,可他人微言轻,连十八狱的大门都近不得身。 求了提督和所有认识的人,全都无能为力。 最后武木走了下道,想将元锦沛迷晕要挟天卫司放过自家弟弟,然后一同逃亡外朝隐姓埋名。 武家只剩他和弟弟相依为命,弟弟不能有事。 “谁给你的毒药。”元锦沛目光一厉。 “我说了元大人能放过我弟弟吗?”武木想拿此当个筹码,给自己药的人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 他本来不敢这么做,但对方说乱拳打死老师傅,没准就成功了,这是一线希望,不做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咬牙决定冒险,可惜失败了。 “武木,你是禁军应当知道,我向来不受威胁,你可以选择不说,我会让武全更加痛苦,生不如死,这是来自你的原因。”元锦沛慢条斯理地说着,仿若不在乎武木背后的人。 武木嘴唇轻颤,他知道自己打心理战根本不是元锦沛的对手。 “你若说我可以告诉你武全为何被抓,如果还是不想说也可以,给你三秒钟考虑,三,二……” “我说!” 武木吸口气道:“我没见过对方的样子,听声音应该是个中年男子,是他给我的药,虽然蒙着面纱,但看起体态微胖,说话给人的感觉像个商人,其余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弟弟被抓因为红莲教逆贼的口供,武全昨晚已经认了,是他给红莲教众人制做的假路引,现已证据确凿。” 元锦沛话落,武木瘫坐在地,他知道弟弟完了,他也完了。 “元大人好厉害。”顾青初发自内心的赞叹。 这人绝对成精了,拿捏别人心理抓得死死的,顾青初心里若有所思,她眼中的元锦沛会是真实的他吗? 顾青初心里又忌惮了起来,每次元锦沛对别人使手段,顾青初见了后都会让她心生警惕。 要说来也是元锦沛这个人太过高深莫测了,让人猜不透,所以才会如临大敌。 顾青初现在也不敢说自己摸透了他的性子,遇到元锦沛这样的人,大概也是她人生的历练之一。 元锦沛还等着顾青初接着往下夸,结果她说了一句话后,就神游似的视线飘忽起来。 “顾姑娘咱们继续说刚才的事?” 这般下毒之事常人总是要后怕几分的,但元锦沛瞧着好似家长便饭一样,当做普通小插曲,没有任何影响的拉着顾青初接着往下聊。 “刚才咱们……说到哪里了?”顾青初一时想不起来。 “顾姑娘说要帮我想想办法。”元锦沛眼中闪过兴味,很期待顾青初口中要说的办法。 顾青初哪有什么办法,她更倾向于让元锦沛对太后实话实说,生辰过后对女子不喜欢便直言,何必弄那些弯弯绕绕。 当然这话是不能对元锦沛说的,顾青初也没想到什么,若如此说了,显得自己之前好似在敷衍很不走心。 “对了,昨日在国子监,元大人说的那句话我当时不方便细说,现在可以好好解释了。”顾青初转了个话题,说了她拒绝的原因,还提到了前面景王爷的失败案例,又说明了不是因为家人等等。 顾青初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进去,待她说完元锦沛还没有表态,门便被叩响,影卫说宫里来了消息,皇上召见让元锦沛去一趟。 元锦沛匆匆离开,顾青初松了口气,她或许需要替元锦沛想想办法? 揉了揉太阳穴顾青初叹息一声,她还得想想送什么生辰礼物好,毕竟她和元锦沛的关系,百官都看着。 作为唯一的朋友,生辰礼送什么,还真有点难办。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心虚的人处处被吓 武木被天卫司的人抓了,这事在禁军营没有造成什么风浪,反倒是庞府里起了波澜。 庞夫人脸色满是凄然,问着府中管家道:“武木当真是被天卫司抓走的?” “奴才确定,已经过了大理寺审定罪了。”天卫司抓走后移交给了大理寺,虽然没说罪状,但大理寺没放便凶多吉少了。 “天卫司从国子监抓走的是不是武木的弟弟?国子监不管?”庞夫人五指死死捏着红木椅子的扶手,脸色渐渐凝重。 “听闻姑爷去了一趟,下午回来后仅禁止学子们讨论此事,便没再提了。” 庞夫人嘴唇毫无血色,这是报复,一定是报复。 大家都知道武家兄弟俩与庞家关系不错,逢年过节武木都会过来拜访,武全文采斐然,日后大有前途,所以庞夫人对他们诸多帮助拉拢,就想着日后武全飞黄腾达了,不要忘记她的雪中送炭。 庞夫人有意对外放出接济兄弟俩的消息,因着女婿是祭酒大人,庞夫人前年生辰起,便每年资助十名苦寒学子读书做善事。 武全是其中之一,直到去年武木混出名堂进了禁军,这才没有再资助。 孟氏一定是记仇了,向武木武全出手就是对她们示威,接下来便是庞府和刘府…… 越想越怕的庞夫人手直发抖,她没想到宁良候会跟着孟氏胡闹,宁愿毁掉两个人的人生来威慑她们。 宁良候和元指挥使交好就连盛京女眷都知道,一位是皇上沾着亲的心腹重臣,一位是连乐安公主见了都要老实问好的太后眼前红人。 女儿以前仗着身份欺辱孟昭兰,庞夫人是知道的,她并不在意,女儿不委屈就好。 可现在不行了,孟氏显然记了仇要开始对付她们。 “快、快去把若兰叫回来,再给老爷去封信!” 庞夫人慌极了。 顾青初是万万想不到庞夫人会把抓捕武家兄弟俩的原因,联想到她们自己身上,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感叹一句“做贼心虚”。 她现在重点都放在了选礼上,送给元锦沛的生辰礼,绝对不能寒酸,又得和对方的心意。 不然按照元锦沛的性子来看,她若送得不合心了,对方一定问自己是不是不在乎他这个朋友,顾青初只要想一想便头大。 更何况接下来还和他要东域同行,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最好不要闹僵。 恰巧今天是每七日一次的大市集,小摊贩从街头摆到街尾,朱雀街人潮涌动,从云喜楼出来,顾青初带着帷帽步伐散漫地逛着。 最后在一个木雕摊站住了脚步,并非是相中了木雕摆件,而是前面不远处的摊位,顾青初看见了宋思明在和一名女子拉拉扯扯。 那个女子正是之前景王爷认得干女儿汪芷。 这俩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顾青初竖起耳朵偷听着。 “汪姑娘,宋某近日不回边境,既然答应带你同行便不会食言,你大可放心。” “不行,我就要跟着你,我救了你,你答应护送我去边境,在没到边境之前我都要跟着。” 宋思明明显十分烦躁又不知道对眼前女子如何是好,大步流星的想甩开,结果女子跟得紧亦步亦趋。 热闹只听了一半,顾青初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不过看汪芷脸颊的飞霞和说话时的娇羞明摆着对宋思明有点别的意思。 汪芷……好像喜欢年纪大的男人,如景王爷,又如宋思明。 “大哥,这木雕多少钱?” “——周然。” 顾青初又碰见了一个熟人。 “见过主上,您也来赶集?您看见宋将军了吗,他刚过去。”周然听到顾青初出声才注意到打扮低调的帷帽女子是顾青初,连忙行礼然后指了指身后。 今日周然轮休,正好赶上大集就来逛逛,顾青初随口问周然知不知道那个女子和宋将军的关系。 还真问对人了,旁人不知道,周然知道。 他意外听宋思明说秃噜嘴了,然后又听到一些小道消息,结合宋思明的话,周然就想明白前因后果了。 景王府内伺候宋思明的小丫鬟有了向上爬的心思,给宋思明下了春/药,宋思明中招将丫鬟打晕丢到院子里,他则是跑出景王府。 找元锦沛觉得丢脸的宋思明,决定去城门口的湿地,那有大水泡,天寒水冷,他往里扎个猛子就清醒了。 计划很完整,实行很困难,中了药的宋思明走路都打晃,腿软坐在一户人家门口,那正是汪芷租的小院子。 她听见动静出来,救了宋思明,那春/药的药性极为霸道,若没有汪芷针灸辅疗,没有解药的宋思明怕是后半辈子不能人道。 宋思明道谢,汪芷借此提出条件,她想去边境看看,劳烦宋将军回去稍她一路。 在救人的时候,看到令牌汪芷便认出来宋思明的身份,故提此要求。 宋思明应下了,没想到这一答应多了个麻烦。 而那个被丢出去的丫鬟,便是影八,穿着薄纱肚兜被打晕丢在院子中冻了一宿,影八放弃了,这个男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就算被其他人笑,也不想再啃这块硬骨头了,牙疼! 影八回了天卫司,她的丫鬟身份则是成了犯错被重新发卖了的奴婢,就此不存。 周然是边吃阳春面边说的,很快两碗见了底儿,擦了擦嘴巴道:“谢谢主上请属下吃面。” 年纪小的周然心里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主上让坐下吃面便坐下,大大方方什么也不多想。 “嗯,我这还没吃完,无他事,你继续去玩吧。”顾青初吃得秀气,周然三五大口吃了一碗面,顾青初才一筷子几根入口。 “是,主上,属下告退了。”吃饱喝足的周然见顾青初无别的吩咐,便继续去赶集。 周然走后顾青初接着吃面,没过一会儿面前位子坐来了个人。 顾青初专心吃着,街边小面摊人多拼桌很正常,她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顾青初慢条斯理咽下最后一口面,抬眼望了去。 这时她才发现老伯旁边还有一张空桌子,这人没必要过来和她挤一张桌子。 “姑娘终于抬头看在下了。” 一席白衣气质出尘,面容俊朗,双眸有神闪着光亮,眼睛弯得似月牙儿瞧着顾青初,年轻男子有一双笑眼。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男子低声说出一句诗,顾青初听了目光微利,不着痕迹地将手放在镯子上摩挲,若对方有何举动,银镯中射出的银针,瞬间可让对方行动不得。 “你是何人,为何知道这句话?”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早知道就不该打赌 此诗乃万奇阁的暗号语,只有万奇阁的老人才知道。 在顾青初接手万奇阁后,掌柜已经将所有人员的资料交于她,顾青初很确定没有面前男子相符的人。 顾青初心生警惕,难道万奇阁内出了叛徒?且只有掌柜知道她的身份! 察觉到顾青初的防备,男子连忙举起双手道:“姑娘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顾青初并没有因男子的话而放松下来,男子摸了摸鼻子,憨笑了两声道:“机缘巧合我救过万奇阁阁主一命,他告诉我只要记住这个暗语,万奇阁会拿我当自己人行与方便。” 话落,男子接着小声嘀咕:好像被骗了,还好遇见是个姑娘家,换个高手怕不是直接被灭了。 “姑娘,我是好人。”男子再三重申,对自己贸然吓到对方感到很是愧疚。 “我叫晏召,来自临水城,想见识皇城的繁荣所以来了盛京。” “你为何会来与我打招呼,如何确定我是万奇阁的人?”顾青初自然不会任由这般糊弄过去,接着追问。 “啊?我看姑娘戴着和那个阁主一样的麒麟玉佩,所以才来的,冒昧之处还望见谅。” 晏召说着指了指顾青初脖间用绳子系起的麒麟玉佩,顾青初低头一看才发现麒麟玉佩从衣领里面跑出来了。 万奇阁阁主信物顾青初平日收起来不放在身上,昨儿她想着若是市面上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生辰礼,便去万奇阁瞧瞧。 让玉镯编了个绳结戴在身上,从云喜楼出来她还确定麒麟玉佩在衣领里没露出来。 等等,她隐约记起好像是吃面顺了下头发,勾到了什么没在意,应该就是麒麟玉佩的绳结。 “是我误会了,晏公子找万奇阁的人是有何事?”顾青初缓了口气,声音柔和了些,在晏召耳里便是略微清冷的声线变得软糯发甜,让人听了耳根发红。 晏召羞涩的转变太明显,顾青初见之默然。 ——看起来是个相当单纯的公子。 顾青初想自己既然接手了万奇阁,廉郡王之前欠的人情不能不顾。 “初来盛京,人生地不熟,所以想让万奇阁的人带我四处逛逛。”说完,晏召略带指向性地快速看了眼顾青初。 顾青初拿了五个铜板放在桌上,对晏召说道:“走吧” 晏召是个话密的,一路上顾青初问都没问,便听他如倒豆子一样巴拉巴拉把自己的家世说的一清二楚。 临水城是紧挨东域的一座小城镇,晏家在临水城是富商,家境很好,他在家里排行老二,哥哥负责家里生意,他则四处游玩。 他最喜欢吃的水果是桃子,喜爱弹琴…… “到了。”顾青初停下脚步。 “听说盛京糕点极好,什么云片糕,桃花酥……嗯?什么到了?”还在滔滔不绝讲话的晏召跟着停下来,顺着顾青初的视线看到眼前有些朴素的店铺。 这能揽到客人吗? “顾姑娘,这里是盛京有名的老字号吗?”一路将自己底抖干净的晏召,只知道顾青初姓顾,连名字都不知道。 顾青初对晏召笑笑,抬脚进了店铺,被笑容眩晕的晏召跟着傻笑两声,一同进了屋子里。 掌柜的热情招待,又倒茶水又上糕点,晏召环视屋内四周,依旧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这里是万奇阁。”顾青初道。 忽略了门口牌匾的晏召嘴巴张大,这是江湖中传说的万奇阁?怎会如此破旧,和想象中差距太大了。 “掌柜,这位公子曾救过林阁主的命”顾青初介绍着。 掌柜点头:“小的听林阁主说过此事。” 既然说过就好办了,顾青初道:“晏公子初来乍到,掌柜的你好好招待,领着在盛京各处玩乐一番,此事就交给掌柜了。” 顾青初领着晏召来到万奇阁,她当然没有闲工夫招待晏召,自己本身就不是个好客的人。 “是,姑娘放心。”掌柜应着, 为了保密顾青初阁主的身份,对顾青初万奇阁内部皆称其为姑娘,提起廉郡王说的都是林阁主。 外人并不知道万奇阁已经换了个阁主。 “晏公子,我先告辞了。” “啊?哦,好。” 晏召有些失神,看着顾青初的身影不见,肩膀丧气的耷拉下来。 “晏公子,喜欢姑娘?”掌柜突然凑近,满是褶子的脸吓了晏召一跳。 随即面红耳赤地否认:“不要乱说!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掌柜抻了晏召一眼道:“那就是没有了,姑娘如仙女下凡,普通人不可以肖想呦。” 知道顾青初真正身份的掌柜,对晏召这种生活安逸奢靡的公子哥嗤之以鼻,这样的人配不上他们阁主。 离了万奇阁的顾青初,又在集市逛了会,没想到送些什么,索性不找了,想着改日去万奇阁,让掌柜帮忙推荐个物件。 万奇阁的东西绝对不是世面上那种烂大街一样的物件,若是元锦沛不满意,用仅此一件绝版的话头,也能应付过去。 顾青初这般想着,回了府中才落脚,宫中便来了消息,说是皇上召见,顾青初又换上朝服进了宫。 小皇帝找顾青初要说的是科举一事,关于科举主考官,皇上只是对外放出了风声,并未从他口中发出确定的旨意。 所以顾青初不可能主动去找皇上说她不做这差事,人家皇上也没下准信。 这只是君臣之间的心照不宣。 至于顾青初为何没隐晦表达自己要去东域,因为她知道太后会和皇上说,果不其然,昨日太后和皇上说完后,今儿便召见顾青初了。 按照皇上的想法,会在年宴之前找顾青初谈话,然后在年宴上宣布此事。宁良候所做之事皇上都看在眼里,作为君主自然要适当表达出信任之意。 没成想顾青初要去东域。 “宁良候,你当真下定决心要去东域了?你可知朕有意许你担当科举主考官,科举顺利结束,有了此政绩,年末接着调任大将军带羽林军护皇城。” 这是天大的诱惑,顾青初若是应了,便和三十年前未昏迷时手中有的权利一样。 禁军与御林军相同又不同,禁卫军主皇城内,御林军主皇城外。 两者人数差异更大,禁军分五营共五千人,而御林军是实实在在战场厮杀的军队,分北军和南军两个部分,一共五万人。 皇上让顾青初重新掌管羽林军,相当于把命交给了顾青初。 若是顾青初拥兵反了,打入皇城狭天子以令诸侯,边境的几十万大军人多也没有,他们支援来不及。 顾青初听了并未多雀跃,她更倾向于皇上在试探,若真为了当科举考官留下,小皇帝也不会将羽林军交给自己,届时找别的理由信手拈来。 她有清楚的认知,小皇帝不是先皇,他们之间比君臣还要远一层,因为她是小皇帝现在掌握不了的人。 “谢皇上厚爱,臣意已决,答应了太后和元大人要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望皇上见谅。”顾青初拱手,没有丝毫动摇。 小皇帝闻言视线飘向屏风后面,直觉告诉他表哥在笑。 早知道就不该和他打赌! 第一百四十六章 极为护短的元锦沛 “朕可以派人将邪教贼子都抓了,统统带回盛京送十八狱刑审,问什么说什么,并非要宁良候亲自跑一趟。”皇上好似带劝的对顾青初说着。 “回皇上,其实对付月神教的办法有很多,但为今之计,只有臣亲自去是最为稳妥的,朝廷捉拿邪教孽徒只是时间问题,但元大人身上的毒不能再等了,时间越长便越多一份隐患。” 谁能保证皇上派去的人不会旁生枝节?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亲自去可以随机应变,皇上派的人更多是按照吩咐办事。 说到底,顾青初对皇上的人也不相信。 顾青初说话讨了个巧,故意说是为了元锦沛身上的毒,没有提及自己,在皇上跟前能讨人情便讨,不要浪费。 “宁良候和元大人关系不错,此番是为了元大人身上的毒了?”皇上表情不变,瞧不出喜怒。 顾青初垂眸道:“不尽然,为解元大人身上的毒只是其一,皇上也知臣身上有红颜醉之毒,东域之行,为元大人,也为臣自己。” 皇上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意,宁良候的确坦然。 但不可否认,宁良候身上的毒并没有元锦沛的君子枯那般迫切要解开。 接下来皇上关心询问要何时出发,准备的怎么样了等等,说了几句后顾青初告退了。 人走了,皇上对着屏风后面喊道:“表哥,你出来吧。” 皇上叫了声表哥,他身边的大太监汪公公便知道皇上和元大人私下有话要说,极有眼色地将守着的宫女太监都叫出来。 “你赢了。”皇上嘟囔一句,随即倚靠在龙椅瘫坐着,脚抬起搭在桌边,皇帝威严之气刹那间消失无踪。 “没正形。”元锦沛睨眼训了一句,皱皱眉头道:“坐好。” “唉,表哥咱这不是没有外人吗。” 虽是这么说着,文极帝还是坐正了身子。 “宁良候真是一根筋,居然让你说着了。”皇帝吐槽着,召见顾青初之前,皇上说若他利诱,宁良候会对东域之行犹豫,元锦沛非常坚定的说她不会。 皇上不服气,俩人打了赌,然后他输了。 本以为自己这皇上身份如此好言相劝,宁良候多少会表现出犹犹豫豫的态度,说着回去想想之类的推托之词,结果竟然是半分动摇都没有。 “行,我输了答应你一件事,说罢。”皇上摆摆手颇为无趣,心中埋怨老天不公,从小打大怎么就赢不了表哥一回呢,就是打赌赢也好啊。 皇上的视线不由得怨念起来。 “我去东域这段时间,天卫司交给你了,天卫司的人犯事该抓就抓,但不要判,等我回来再定夺,届时如果真是天卫司的人有罪,我不会包庇。” 换言之,他离开这段时间有人趁着机会陷害天卫司,他不会容忍,回来会给洗清罪名不说,还要报复回去。 “知道了,最会护犊子。”皇上念叨一句,元锦沛眼神飘过来神在在道:“我也护皇上。” 皇上勾起的嘴角刚有个弧度,突然意识到表哥这是拐着弯损自己。 看似不满地冷哼一声回应,实则心里是畅快的,他可不就表哥护着起来的。 “表哥,等你从东域回来咱们再对月饮酒,不醉不归。”皇上收起玩闹神色,一本正经地说着。 元锦沛深深看了皇帝一眼道:“好。” “天色不早我走了。”说着挥挥手往外走去。 小皇帝目送着元锦沛离开。 他真心希望表哥能够解了毒平安归来。 朝中的议论声他都知道,有人猜测皇上其实很忌惮元锦沛,但因为给对方放了太多权利所以无可奈何,现在元锦沛站得有多高,未来摔得便有多惨。 这纯属无稽之谈,但凡他活着一天,表哥就永远站在众人之上! 旁人不知,在皇上心中元锦沛等同于太后一样重要,登上这个位子,成了高处不胜寒的孤家寡人,他十分庆幸,身边有表哥和他走这条路。 皇帝推开御书房的门,对着天空万分虔诚地拜三拜,祈求老天让表哥的东域之行顺顺利利。 元锦沛心情很不错,所以回府后管家禀告说汪芷姑娘拿着王爷信物来见,他直接让人进来了,并且对方说了三两句,便同意汪芷借住景王府的事儿。 景王爷和汪芷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认她为干女儿的想法,汪芷拒绝了,因之前自己的心思她没脸当,景王爷留了个信物,告诉她有难可以拿着它去景王府求助。 算是他报了救命之恩。 汪芷收下了,眼下知道宋思明住在景王府,丝毫不犹豫的拿着信物来用救命之恩换了个简单的要求。 元锦沛把玩着手中收回的印章道:“汪姑娘便用这印章做如此简单一事?” 汪芷淡笑:“元大人,救景王爷时我未曾想过要收到什么好处,当时景王爷带我来了盛京,对我来说便已经还了救命之恩,现在如果不用,以后我就不会用了。” 为何借住景王府,汪芷直言说了自己的想法,是救了宋思明后想让对方她带去边境,怕其人食言所以跟来景王府。 汪芷有自己的小心思,究竟是怕对方跑了,还是想更进一步接触宋思明,元锦沛一眼便看出来了 “汪姑娘果真有自己的志气,救了人后的回报很简单,就是让人家捎你一段路,不图别的。” ——我那儿子嘴巴欠,别的没什么缺点。 汪芷突然想到景王爷提起元锦沛时的话,嘴巴哪里是欠,是毒! 不图别的四个字,汪芷听到了莫大的讽刺,当时她来说盛京卖药材是其一,对景王爷她还有别的心思,这次亦然,去边境是了却曾经的梦,和宋思明同行,她还是有自己的小九九。 元锦沛话的直接打在七寸上了,心中极为气恼的汪芷动动嘴唇又说不出来什么别的。 她是没有婚约的女子,追求幸福有什么错?这种想法自己想着便罢了,对着元锦沛来说这些话,交浅言深又不合于礼。 “这些日子便叨扰元大人了,我先回房休息。”汪芷知道自己小心思全被元锦沛看透了,说别的都没用,索性便不接话。 临走的时候想到不图别的这四个字,实在气不过,便扔了一句话,她在集市看到顾姑娘和名俊朗白衣公子逛街好不开心。 这是女儿家的小气性,汪芷难得发作一回,轻轻回击了元锦沛的嘲弄。 汪芷并不知道顾青初的身份,她听客栈掌柜说的,以为顾青初是元锦沛的影卫,那日俩人来客栈找她,二人互动明显不单单是上下属的关系。 元锦沛的举止可不像对待普通下属。 在集市的时候汪芷认出了顾青初,对方穿的衣服和那日去客栈的一样,也没多想,以为对方在出行任务。 那年轻公子长得不错,但也比不了元锦沛,汪芷知道顾姑娘和那公子并没什么暧昧关系。 恼意上头的她为了刺一下元锦沛,故意拿出来说。 汪芷的目的的确达到了,元锦沛的心情听到这个消息后,瞬间不好了。 慕容晏爱穿白衣,但他已经离了盛京必然不是他,还能有谁? 一同游玩好不开心?呵。 元锦沛脸色阴沉下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男人心沼泽地啊 顾青初对皇上的问话没多想,这一遭是必然的,她早就预料到了,但汪公公这个人她有些没弄明白。 之前宛然封妃子时的圣旨是汪公公来宣,对方冲她有所厌,态度很明显。离开御书房顾青初走在官路,汪公公从后面追了上来,依旧是对她不满的表情。 “宁良候若能将元大人的毒解了,你我之间的事情一笔勾销。” 皇上和顾青初谈话时,御书房内没有外人,待顾青初前脚离开,在门口候着的宫女立刻鱼贯而入,换室内茶水糕点等伺候着,然后汪公公听到皇上唤表哥,又连忙将人都带了出来。 随之追着顾青初过来了。 顾青初没想到汪公公也是知道元锦沛中毒的人。 那日宣旨后,顾青初特意问了身边人,玉镯王三斗等都不知道她和这位汪公公有过恩怨,甚至未听说过此人,她自己的记忆也想不起来。 故此对汪公公好似和解的话语,她有些迷茫地回问:“汪公公和本候有什么仇怨吗?” 汪公公见顾青初不似作假的反应,便知道对方是真忘记了。 “你、你……哼!”汪公公气结,二话不说转头离开。 顾青初不解,在她中毒之前和三皇子有些一点往来,与五皇子并不熟,当时的五皇子极为低调,她更不可能和他贴身太监有怨。 “顾姑娘可记得打了胜仗后班师回朝那日的盛况。” “记得,这和汪公公有什么关系?” “那年汪公公十二岁还未进宫,盛京上下皆在庆祝宁良候打了胜仗,但汪公公却因一时意气,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宁良候不值得被如此吹捧的话语。” “他是个孤儿,那时正是拥护崇拜宁良候民意高涨时,出了汪公公的异类大家可劲儿的排挤,过活不下去的汪公公进了皇宫净身当太监。” “过后汪公公曾遇见你,愤恨地说了他的遭遇,当时顾姑娘的回答是,不作不死,活该。汪公公因此被管事太监用以下犯上的罪名打了二十大板,险些丢了命,养好后便被分到了五皇子身边。” 书房内,元锦沛说着汪公公仇视顾青初的原因。 “所以因此他怨恨我?的确是不作不死,与我何关系!”顾青初绝对不背这锅。 汪公公纯粹是自作自受,入了皇宫那是规矩森严的地方,按照元锦沛所说,拦住宁良候的路质问,重复那日他说的话,没被赐死已经是开恩了。 “说是怨恨也不算,汪公公不过是为自己悲惨的命运找个宣泄口。”元锦沛很看不起汪公公这种娘唧唧的性子。 他不觉得顾青初哪里错,相反认为汪公公很懦弱,汪公公很感激元锦沛帮助他的小主子,平日恭敬有加,可惜元锦沛从来对他不假辞色。 外人不知,汪公公为此还偷偷哭过。直到发现元锦沛对所有人态度都一般,这才没那么难过。 顾青初恍然,所以昨日汪公公和自己说一笔勾销的话,其实是为了放过自己,找了个理由放掉过去。 汪公公的命运改变和她有一点原因,但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出自他自己,这么多年应当是想开了,就缺个契机。 眼下好不容易要决定与自己的内心和解了,又碰到顾青初一副你是谁我不记得的反应。 ——估计要气死了。 弄明白了汪公公的事情,顾青初有些哭笑不得,以为是有什么暗地里的深仇大恨,她甚至都考虑过要不要对汪公公出手。 趁敌人动手前先人一步。 汪公公的身份太适合进献谗言了,顾青初认为对方威胁到了她,正寻思离盛京之前解决了此隐患。 说解决也不是杀人灭口,是想办法将他调离走皇上身边,随便染个病,便不能伺候皇上了。 她是万万想不到汪公公的敌视如此儿戏。 知道了前因后果顾青初不认为自己有错,在大夏朝十二岁已经算不得孩童了,大夏朝曾经有过年仅十一岁的县令,所以当时汪公公的话导致的下场,是他自己的原因。 改日她找个时间和汪公公好好谈谈,将这事化解了,赔笑脸是不可能了,顾青初脑子瞬间有许多“教育”汪公公的办法。 “今日元大人上门有何事?”解决了心中疑惑,顾青初才想来询问元锦沛为何而来。 元锦沛来时正好听到顾青初再次询问玉镯,问有没有想起她和汪公公有过恩怨没有,云锦沛听了便顺着往下说了。 “眼看生辰要到了,我来问问顾姑娘可帮在下想到了什么办法?” 顾青初有些窒息,是她高估了元锦沛的品性,这人儿真能做出登门问招这事儿,还好昨天自己想了一个。 “不如元大人和太后想撮合与你的姑娘直说无成家之意,然后你们一同向太后表明态度如何?” 顾青初记得当初好像听过传言,盛京的姑娘对元锦沛皆避之不及,极为害怕他,所以他说无意,那位姑娘应当求之不得。 “不行。”元锦沛直接否定。 “太后想撮合给我的姑娘,除非我亲自威胁她说若是应了太后的意,我便对她家族出手,不然她不敢违抗太后的意思。” 太后面对顾青初的时候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和顾青初记忆中温柔的元贵人没差别,可太后对别人可不这样。 多年来太后已威严甚深,她说出的话即便旁人心中不满也无人敢反驳,更别提赐婚这事了,谁家听了只有应承的份。 顾青初恍然,是她想差了。 由此可见顾青初对想办法的事情真没上心,否则也不会提出了如此经不起推敲的主意。 元锦沛并没有恼,因为他也不是真的为了听办法才来的。 “汪芷住进景王府了。”元锦沛突然转了话锋,提起了汪芷,并且把她和宋思明的纠缠说了一遍。 顾青初早就知道了,但没想到汪芷能够追到景王府去住,顾青初听了还有些欣赏这性子。 “宋将军最近忙着和工部的人沟通,估计也快回边境了。” 宋思明已经和皇上谈完了,君臣二人沟通良好,皇上允许宋思明去工部找些工匠,随他去边境,重新改善一下边境城池。 这些日子宋思明天天往工部跑。 “嗯,是。”元锦沛随口敷衍关于宋思明的事,接着把话题拉回来,问出了他今日前来真正目的:“我还听汪芷说,那日她在集市遇到顾姑娘了,身边跟着一名白衣公子。” “哦,是晏……”召字顾青初还没说出口,被元锦沛打断了。 “慕容晏前些日子家里来了封加急信,随即离了盛京。”元锦沛声音沉了一个度,心里冷哼,好啊,为了那个男人开始撒谎了。 是晏兄?平时和那人称兄道弟似的就罢了,眼下还拿他出来挡慌! 顾青初眼睛盯着元锦沛几秒,眉头蹙起不解问道:“元大人,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慕容晏惹到他了?她也没说是慕容晏啊。 ——男人心,沼泽地。 顾青初腹诽。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该信皇上的鬼话 “没有,没生气。”元锦沛当即否定。 顾青初:………… 明明就是生气了。 “元大人说的白衣公子应当是晏召,我昨日才认识的人。至于慕容晏,他何时离开我并不知。” 顾青初无意对元锦沛过多透露万奇阁的事情,所以关于晏召也没细说。 ——才认识。 元锦沛琢磨着顾青初的用词。 “是顾姑娘的好友么,改日一起出来吃个饭?”元锦沛像是临时起意似的说。 “不用了,不是很熟悉,也联系不到了。” 听到顾青初这话,元锦沛放心了,明白是汪芷在信口胡诌,顾青初在外带着帷帽,她如何看得出是否开心? 元锦沛后知后觉。 “元大人,慕容晏可是犯了什么事?” 顾青初暗付,否则提起慕容晏,元锦沛怎会那副神情。 “找慕容晏没什么大事,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便算了。”元锦沛乱扯一句。 顾青初明白了,元锦沛以为慕容晏和她逛集市,而天卫司的人却没查到所以生气了。 元锦沛的反常便如此被顾青初合理化了。 “顾姑娘会送我生辰礼吧?”元锦沛有些期待的问着。 顾青初点头道:“自然了。” “我期待着。”元锦沛对顾青初笑了笑。 他一笑看起来便和善许多,元锦沛长了一双丹凤眼,墨眸深邃若专注瞧一物,便是树木也多情。 这人平时冷脸惯了,时常笑一笑,将那些夸张的传闻澄清,怕是门槛都会被贵女们踏破了。 得天独厚的长相太过俊俏,饶是顾青初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在面容上元锦沛是老天偏爱的人。 想起听玉镯说闺秀间流传元锦沛喜食人肉,月圆会喝少女鲜血等言论甚觉好笑,以讹传讹将元锦沛形容成妖怪了。 也难怪会让待字闺中的小姐们避之唯恐不及,在她们看来,元锦沛就算是不似传言所说,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说来这个形容词倒也不夸张,大部分人心里真实认为元锦沛比鬼怪还要可怖。 ——表哥你要多笑笑,那些闺秀见你笑魂儿都会勾走。 这话小皇帝不止一次对元锦沛说过。 然而元锦沛发现并没有用,自己总是对顾青初笑,对方没什么特别反应。 现下更是,当年小皇帝勾引女细作的时候就如此说话,说是女子难以抵抗这种魅力的声音,他都照做了。 可眼前的人儿明显是分心了,被吸引到和走神了两者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果然,就不该信那不着调的话。 元锦沛咳嗽了两声道:“无事我便先回府了。” 若不是昨日从皇宫回来太晚,元锦沛怕是听了汪芷的话便来找顾青初了。 元锦沛想,在他的感情没有理清楚之前,就是要霸着顾青初。 管他什么良心不良心,从头到尾他的心都是黑的。 顾青初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热情送着元锦沛出府,随后易了容来到万奇阁。 她先把元锦沛的生辰礼定好,瞧今日的架势,送得不好的话他当真是要闹了。 顾青初进了万奇阁掌柜一眼便认出来了,顾青初擅长易容,总不能每次过来都要和掌柜的对暗语,或者露出麒麟玉佩。 这样若有别的客人在太突兀了。 所以顾青初让万奇阁的工匠雕刻了个桃子形状的坠子,上面镶嵌一颗琉璃紫石,世间独一无二。 她去万奇阁便在手链或者荷包上搭着坠子,这样一入门便认出来。 掌柜直接当做老客接待,如此不招眼。 “客人您来了,请上座。”掌柜看到入门女子手链挂着的玉桃,便认出来是他们姑娘,连忙迎上前。 即便屋子里没有旁人,对于易容了的顾青初也要装作不认识。 “掌柜给我推荐看看,适合送人生辰的礼物。”顾青初在桌子上写了个元字。 这话掌柜近日听到不少客人问,细打听方知原来是元指挥使要大办生辰,简直是调动了整个盛京的达官显贵来准备礼物。 说是轰动全盛京一点不为过。 在盛京生活的人,家里总会有七拐八拐的亲戚是当官的,帮忙找礼物得个人情何乐不为,就算没有为官的族人,收个宝贝倒手再给官爷,混眼熟得个照应也好。 万奇阁成了热门地点,不少人过来打听有没有好东西。 “客人你算来着了,咱万奇阁有不少好东西!您跟我来。”掌柜的要带顾青初到里面屋子。 “掌柜的,我把金子拿来了,快将似梦果粉给我。”一道女声急切的响起,对方蒙着面,背着沉甸甸的包袱,喘着粗气额头累出了汗。 顾青初知道掌柜的有个习惯,要是讨厌哪个客人,便会说今日只收黄金,让对方将银票拿回去,折腾他们跑一趟钱庄换。 顾青初多瞧了来人两眼,无他,作为中过似梦果招的人,忍不住想知道这女子买它做什么。 “啊,怎么还有别的人,不是只接待一位客人吗?”女子语气很不满。 艳阳高照的天儿,外面太过明亮,女子一进屋晃眼没看到一旁坐着个人。 “你换银子走了,十年八年不回来,万奇阁还等十年八年吗?客人,从来没有这个道理。”掌柜似笑非笑的说。 女子不多说,哼了一声将包袱放在桌上,解开后露出五十枚金锭子:“好了,你数数,我有急事,快些给我。” 顾青初眼神示意掌柜不用管她,掌柜这才收了女子的黄金,然后从桌下拿出小白瓶道:“里面是似梦果的粉,用的时候记得屏息,如果自己吸到可就惨了。” “知道了。”女子拿过瓶子,大步流星离开,走到门口还先往外张望,看四下无人才离开。 “她何时要的似梦果粉?”顾青初沉声问着。 掌柜思考片刻说了个日子,正是孟氏去庞府兴师问罪那天。 “那日女子来问了价,嫌弃贵走了,今儿是第二次,我见此人说话刻薄,便折腾她去取黄金。” 刚才女子进来是故意压着嗓子,顾青初多听记几句还是认出来了,和那日在云喜楼蛮横的庞若兰一个声音。 这似梦果粉怕是要用到她们顾家人身上了。 本想把这庞家交给孟氏料理,眼下她得管一管了。 庞若兰今天不嫌贵,下定决心买似梦果粉,说明昨儿抓武木武全的事儿刺激到她们了。 过后顾青初才听孟氏说,那武木和武全与庞家交好。 庞家这一闹也给孟氏当了踏脚石,盛京女眷皆知边境来的大夫人深得宁良候喜爱,纷纷送帖子邀请。 宁良候不好接触,和顾家打好关系也是一样的。 孟氏并没有被冲昏头脑,与顾文之了解到哪些人家可以去后,便领着林氏二人一同参宴,结交不少夫人有了消息来源。 “东西先留着,明日我再来。”生辰礼不急着今天定,她得赶紧回府,将似梦果粉一事解决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竟然敢动我儿子 顾青初回府后将孟氏与顾鑫叫到了她的书房。 庞若兰从万奇阁买的似梦果粉,顾青初想她大概会用到顾鑫身上。 顾武之这些日子在各个地段逛着了解盛京的市场情况,孟氏和林氏参加宴会,顾文之每日定时定点的上朝。 似梦果粉的药性在他们身上用,看不到什么效果。 除了顾鑫。 还有三日便是入学考试的日子,顾鑫如果中了似梦果之毒,便会每日没精神夜夜做噩梦,再天资聪颖的人脑子也不够用。 顾青初犹记得当初自己中了似梦果时,身体乏累不说,整个人精气神都被吸走了似的。 庞若兰定然是针对顾鑫了,若说谁不想看孟氏的儿子好过,庞若兰便是第一个。 顾青初正想着,孟氏领着儿子进来了,母子俩行礼问候,听到顾青初询问最近做了何事。 孟氏心里有些紧张,难不成她不自觉中惹祸了? 不敢有隐瞒的孟氏详细说了自己几日的行踪,顾鑫则说他整日在府中读书,并未出去。 “鑫儿近日要小心些。”顾青初没有隐瞒,说了庞若兰从外处购买了似梦果粉的事。 听了顾青初讲述似梦果粉的药效后,孟氏气得手发抖:“她这是要害鑫儿,老祖宗,她好狠毒!” 如果让庞若兰得逞,她的鑫儿得自责成什么样子!因为精神不济而没考上,鑫儿这孩子心思重定然怪自己痛苦难当。 “老祖宗,到入学考试前玄孙都不出府了。”顾鑫想不出门最为稳妥,他本来也打算这几日埋头苦读,做充足的准备。 顾鑫想的没错。 庞若兰若想用似梦果粉,也得有能耐进得来宁良候府内。 眼下顾家军已经从景王府搬回了,再加上顾青初培养的精兵侍卫,虽不如景王府暗卫厉害,但也比其余府邸森严多了。 便是来了武林高手,也要好好掂量掂量,一般宵小更是进得来出不去。 前几日黄世民离开盛京,特意给顾青初介绍了几位武打师父来,专门操练顾家军,这几人武功很高,安排在了顾鑫的院子,所以安全方面顾青初不担心。 不过,若想害人手段有很多,一昧的逃避是躲不开的。 “叫你们过来是想让你们知道,入了盛京生活便不会那么简单了,庞若兰只是明面上不对付的人,暗地里会有更多嫉妒顾家想要毁了顾家的人。” 孟氏深以为然,这个庞若兰她有心理准备都没想到对方会准备冲鑫儿下手,有时候不是你认为停手了,对方便也老实了。 离开启元阁时,母子俩心境发生了变化,但他们知道这是好的。 “娘,有老祖宗真好。”顾鑫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中很安定。即便知道有人要害自己,他也不怕。 孟氏抬手摸了摸顾鑫的头顶道:“是啊,所以鑫儿要争气,娘也是,咱们不让老祖宗失望。” “嗯!”顾鑫想自己考不上国子监,以后便更加努力读书,绝对不辜负老祖宗对他的期望。 孟氏看着儿子进了自己的院子,温和的目光渐渐锋利,她想到了庞若兰,真以为当年的事她不知道吗? 对方敢对鑫儿出手不可原谅,本来觉得俩人口角不至于下死手,可事实证明,不值钱的心软她以后还是少有为好。 庞若兰,接下来到我了。 * 万奇阁有自己的规矩,所有在那里消费的客人,万奇阁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的消息,所以庞若兰才如此放心的亲自购买。 她没敢吩咐下人,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下人会不会被收买?为了防止后患她亲自去。 如不是庞若兰亲自去,顾青初还发现不了这个问题,只能说一切有因就有果。 特意在外面绕了三圈才回府的庞若兰,将药粉小心装在纸包里,然后掺和到墨水中,带着面巾小心翼翼屏息,隔一会儿便出去缓换口气然后再回来。 凡是参加入学考试的学子都要填学表。庞若兰就想着将似梦果粉混入墨水中,用带有似梦果粉的学表交给顾鑫,顾鑫填写俯身间鼻息定会闻到。 届时一个神智昏沉的学子看他如何考入国子监!就算凭着宁良候的权利入了学,那考试时的表现,她传个谣言照样能逼得孟氏之子没脸待下去。 这会成为一个污点,孟昭兰的儿子永远别想翻身! 庞若兰的计划从头都没有假他人之手,足以见其小心程度。 可惜一切早已经被顾青初知道了。 “主上,已经换掉了。”周然从怀中掏出白瓶,这才是真正的似梦果粉,庞若兰在府中小心掺墨的白/粉只是白面而已。 “大夫人派人出府寻一个姓花的嬷嬷。” “知道了,不必管。” 孟氏和庞若兰斗过,以后心里就有个章程了,第一步迈出去就好了。 为母则刚,她只需不让庞若兰对顾鑫动手即可,接下来孟氏就够他们好瞧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国子监招生这日,顾鑫这位年仅十岁的小子成了众人好奇的对象。 填好了学表后,国子监会将所以参加招生的学子列于大榜之上,仅写着姓名年纪,顾鑫是其中年纪最小的。 在参加考试的学子中隐隐有传闻说顾鑫只是来走个形式,宁良候的权利会让他直接入读。 当然这仅是风声,纵然众人心里有不满顾鑫来占名额,却也不会在考试前闹事,还等结果出来再说。 如此小道消息是庞若兰散发出去的,眼下只是铺垫,若顾鑫真入了国子监有他受得。坐在家眷位的庞若兰看了眼不远处的孟氏眼中满是得意。 国子监的考生很多都是家人来相送,他们会围在门口等着人出来。 往前都是三日后放榜,过了入学考试的学子则会榜上有名。 国子监不是科举,他们不会出太过难的题,只要读书基本功扎实,便很大可能考进去。 只是因为国子监考试内容很多又杂,所以经常刷下去一大批人。 在所有学子进入考场后,监丞大人到门口让围在外边的家属从南门进来,说今年改了赛制,所有家属可旁听,且是否入学当场便能知晓。 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不可喧哗,不可捣乱等等。 国子监考试有禁军坐镇,谁要闹事会直接被抓走,众人连忙点头,他们当然不会闹事家里还要学子在考试呢。 庞若兰眉头微皱,她竟然不知改了制度。 自从那日在云喜楼刘祭酒甩手离开后,这两日都没宿在庞若兰院子,夫妻俩几乎无交流。 改了也好,这样顾鑫丑态直接显露于众人眼前,宁良候过后想堵都堵不住众口悠悠,庞若兰冷笑一声,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进了国子监。 第一百五十章 妈呀,怎么让我碰上了 虽是秋末,今日却是个暖和天儿。 来国子监参加考试的学子们都在正厅外的大院子里,一人一桌中间隔着板子坐在地垫上。 总得大约有一百来名,除了身有功名的考生,其余学子皆是各地学院举荐而来。在院子里的都是莘莘学子中的佼佼者。 按照每年的标准,一百来名学子大概会录取二十余名,剩余虽然不会入学国子监,但会留在国子监做一个月的旁听生,若是有哪个表现好的,也可能破格留下来。 然而这种可能性极低。 往年考试都是被安排在学堂屋子里,分好几个考场,今年却是所有人都坐在院子中,不明所以的众考生们看到眼熟的亲人进来后,更加不明白国子监所欲为何了。 整体布局是学子们坐在院子正中,周围的回廊站满了家属们,正好将学子们围在中间。 监丞大人维护着秩序,待所有家属都安排好位置后,梅大人刘祭酒等人从里院走了出来。 梅大人手中一沓的试卷,便是今日的考题。 “今年国子监招生,由老夫全权负责……”梅大人发表讲话。 在他身后的刘祭酒板着脸,本来今年该是他负责的,但梅大人张口他只能让了。 梅大人说让众人进来是想让所有人都当监考,大家看谁交头接耳,看谁有小动作,不要大喊只需举手,太学助教们会过去了解情况。 当然,也不会听人一面之词便判了该学子的错,只是助教会着重看这边的情况罢了。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原来是让他们帮忙监督,说出来也是件有面子的事儿。 “祭酒大人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看着。” “对,祭酒大人你放心好了,谁要捣乱我都不容他。” …… 在大夏百姓心中,提起国子监祭酒,仍下意识想到的是梅大人,如现在脱口而出叫的还是祭酒大人,没人觉得不对,即便大家都知道梅大人已经致仕了。 “好,就多谢大家了。”梅大人拱拱手,笑容和善。 如此更加对比他身后的刘祭酒是个严肃的人,瞧着便唬人。那几人的祭酒大人一喊出来,不仅刘祭酒心情不好,庞若兰脸色更差。 她觉得在孟氏跟前落了面子,狠狠瞪了几个回话的人,心里啐了一口。 * “……主上,咱们这样好吗?”周然看了看四周,扯了扯衣服有些不自在。 顾青初睨了眼周然,晃了晃腿道:“无事,他们发现不了。” 这段对话,发生在高树的粗杈之上。 周然吞了吞口水,不明白主上哪里来的自信,快入冬了,树上的叶子全掉光了,确定看不到他们? “我让你查的人有消息了吗?”顾青初问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油纸包裹的糕点放在嘴里,周然亲眼看着那黄色油纸随风翩翩,落在了院子里助教的脚边。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结果助教低头看了眼,扫了周围一圈没什么发现,然后继续巡视考场。 果然行大事者,心理素质和他们就是不同,主上就是主上! 周然顿悟了,在信心强大的人眼中,根本就不存在他这多余的担心。 “回主上,时间有限现只查到晏召其人拿的是临水城白云学院的推荐信,路引等皆是真的,其余细查需要时间。” “行了,不用继续查了。 ” 之所以查晏召是因为顾青初在学子榜上看到了他的名字,这人对她说是来游玩的,结果却在国子监参加考试。 谨慎的性子让顾青初吩咐周然查一下对方的身份,但也没当做要紧的事,现确定人没什么大问题,便不用在管了。 “你下去,俩人目标太大了。” 周然:…… 一个人目标也不小啊! 心里吐槽周然嘴上却是不敢说,默默的下了树,然后又听顾青初的吩咐,任劳任怨地去取茶水。 ——主上她渴了。 学院外面这几棵树有百年历史了,三个五六岁孩童手牵手才将将围住树干,她坐的角度只有部分学子能看到。 而学子专心考试怎会四处乱看,就算看到也不会声张,所以没什么可担忧的。 顾青初视线放在顾鑫身上,见他仔细阅读着题目,没有丝毫慌乱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晏召,微微一愣,这人在答题? 别人认真审题,他偷偷往嘴里塞了块糕点。 果不其然,被告发了。 一名家属举手,助教过去侧耳听了听,然后便走到晏召跟前敲了敲桌子,动作迅速地没收的他的全部糕点,小小袖兜竟然藏了四大包。 也是今年改了制度没搜身,不然早被拿出来了。 被拿走糕点的晏召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拿着笔也不蘸墨水,手指夹着笔杆要转出花了。 顾青初轻笑出声,她有些相信之前对方说的话了,的确主要是来盛京游玩的,看对待这场考试的态度,都不如提起桃花酥时认真。 “顾姑娘在笑什么?” 笑容戛然而止,元锦沛不知何时站在了树下,仰头瞧着她。 顾青初今日穿了一身湘妃色曲裾长裙,天逐渐凉了,玉镯特意在顾青初衣领处缝了一层绒绒狐狸毛,为了搭配衣服,头上也别了个瞧着茸茸的步摇。 顾青初总自诩年纪大,实际上三十年就是虚长,无论是脑子里的记忆,还是她上辈子都只是个年轻小姑娘。 平日打扮顾青初任由玉镯琢磨,她要求不丑即可,玉镯每日最爱的事情便是侍候小姐梳妆。 今儿这一身映衬的顾青初娇气可爱,窝在树上因着衣领整个人毛茸茸一团,玉镯晨间打扮好看得心都化了,更别提早有狼子野心的旁人。 ——好想伸手揉一揉。 元锦沛喉结不自觉动了动,湛蓝天空朵朵白云,低眸注视的人瞧着似天上下凡偷玩的小仙女。 “元大人怎来这边了,有公务要忙?”顾青初问着,她记得上次元锦沛来国子监是抓人的。 听着顾青初成熟老道的口气,元锦沛没忍住笑意。 一个提身上树,坐到了顾青初身边道:“嗯,有事也无事。” 这是个什么回答?顾青初想对方可能不便吐露也没多问,反倒是元锦沛追问起来:“顾姑娘刚才在笑什么?” 笑得那般娇憨天真。 “那个,就是我那天新认识的人,你错认慕容晏的那位,刚才他偷吃东西被抓了。”顾青初指了指晏召的位子。 所以那般笑是为了个旁的男子? 元锦沛扫了眼,见对方长相不错心中更加恼了。 “他很好笑吗?你看我不想笑吗?”元锦沛正色,俨然要问个结果的架势。 这是哪门子的攀比心?顾青初梗着了,猛然想起面前这厮对朋友的执念,斟酌了下道:“他也不是很好笑,我刚才觉得助教的表情很好笑。” 国子监助教一个个吃得老胖,发量稀疏,典型中年发福男子。元锦沛看了看这下满意了,没再执着问自己好不好笑。 “诶,那两个人干嘛的!” 院子里传来响亮的一嗓子,助教手指着顾青初的方向喝道。 学子不会乱瞧,但助教会,刚才顾青初都是小心躲着助教,人来了她侧侧身子树干便把她挡住了。 结果元锦沛来了,还并排坐到树干上,可不就被发现了。 禁军闻声而动,瞬间集结一队到了墙外,走在前头的领队看清后整个人都麻了。 哪里是两个人,这整整二十名天卫司侍卫人数不要太多!心里猛然咯噔一下,天卫司侍卫执行公务爱独来独往,这是禁军都知道的事情,一下出现二十个,有大案?! 领队顿时有些眩晕,想起被抓走连个音儿都没有武木,额头冒起冷汗,自己现在就是顶了他的职缺,还没热乎两天可能就要没了…… 想到自己或许扰了天卫司的公务,心虚的领队抬眼仔细看清了树上是何人后,彻底站不稳了。 妈呀,元阎王! 第一百五十一章 “滚回去”“是” . 见禁军往她这边来,顾青初赶紧拿起帷帽,刚刚在树上细小枝杈多,帷帽带着磕磕碰碰不舒服便拿下去了。 刚戴好帷帽的顾青初,便看到禁军领队从墙拐角走来。 对方的表情变化她从头看到尾,顾青初认为元锦沛大多数时算讲理的人,但禁军领队看样子不这么认为。 对方一副天要亡我的表情太过生动,让顾青初不由得发笑。转过头看了眼元锦沛,这元阎王的绰号不止能吓哭三岁小孩子,就连禁军领队都吓出泪花了。 “见过元、元大人!”禁军领队忍着怕磕磕巴巴行礼。 其余禁军本是来抓捣乱之人,一个个走路昂首挺胸,气势十足,打个照面后他们成了心虚的人。 所有禁军都在想,他们是不是耽误天卫司办案了。 元锦沛心情的确是因为禁军前来影响到了,气氛刚好,他还想多聊会天的。 “滚回去” “是” 禁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院内只知道树上待了两个人,禁军去抓人了,他们现在听不到也看不着。 众人心里有些好奇,唯独庞若兰视线一直在顾鑫身上,她明明听了国子监录事说他看着顾鑫亲自填写好了学表,然后带回来的,怎么会没有效果? 万奇阁不会自砸招牌卖假东西,难不成…… 是了,一定是宁良候给解了,能够出医书会毒术的宁良候,似梦果毒对她并不难。以后宁良候府有了防备,动手便难了。 庞若兰计谋不成心中很是不甘,若今日让顾鑫度过去,以后动他也难了。 庞若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按照之前的约定,所有人在考生未答完考卷之前不可离开现场。 但庞若兰是祭酒夫人,平日没少来国子监这边,国子监的人都认识她,助教没多想行了方便让庞若兰进了内院。 这里紧挨着学舍,是夫子们平日下课批阅作业办公的地方,庞若兰知道在试卷开封后,她夫君会习惯留一张试卷,自己做一遍回答。 虽然这次改了制度,但她想夫君的习惯并没有变,进了刘祭酒平日办公的地方,在他书案私印下找到了两张试卷。 庞若兰展开,试卷左下角印着带梅字的印鉴,确定是今年新题。 这回顾鑫逃不掉了。 * 撵走了禁军的元锦沛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坐在上面,顾青初没有这样的厚脸皮, 她跳下树,这才发现墙旁边有二十名天卫司侍卫,不说话往那一站都充满煞气,难怪禁军吓成那个样子。 顾青初看到也难免惊讶,怎么带这么多人来? 天卫司的确个顶个的高手,听着呼吸声本以为只有四五个人,结果居然有二十人之多,呼吸内功心法可见都练得炉火纯青。 “顾姑娘做什么去?”顾青初下来了,元锦沛也跟着跳下来。 “既然被发现了,就正大光明进去看,元大人自便。”说完,正巧周然端着茶水过来了,顾青初挥手领着周然往正门走去。 顾青初想到元锦沛说有事也无事,就冲眼前的人数,怎么着也得是个很大的事,顾青初不想掺和天卫司办案,她和元锦沛纠缠已经够深了。 知道太多有时候没什么好处。 顾青初想躲开,奈何元锦沛黏上来。 “一起进去。”说着元锦沛跟在顾青初身后。 主子走了,天卫司侍卫有秩序的动了起来。 顾青初叹息,果然,跟着元锦沛想低调很难,她本想偷偷溜进去的。 顾青初落后半步,想着等进了国子监内,众人会把目光都聚集到为首的元锦沛身上,她侧步躲在元锦沛身后,少注意她一些。 元锦沛不知道顾青初心思,察觉顾青初走在后了,特意放慢了脚步等着顾青初并排,她快他快,她慢他慢。 顾青初嘴角抽抽,元锦沛是专门来气她的吧? 和元锦沛并排走的顾青初没注意,她身后的天卫司侍卫们瞧着她的眼神变了。 警戒四周的同时,心里都在思考一件事,好像真被影五那小子说着了,大人何时这么逗过女子? 不说其他,俩人从外貌上当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今日一事,让之前原本在天卫司内部渐渐平息的流言又传播起来了,至于流言的内容,自然是元锦沛和宁良候之间的绯闻。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顾青初等一行人绕过围墙,走到国子监正门,越走近越听得清楚里面的喧闹声。 一场安静的考试,怎么会如此闹? 出事了?顾青初想到这里加快了脚步。 国子监里热闹的很,庞若兰记下试卷内容后,不动声色的回了院内,还故作掩盖地对助教道:“人多头晕得慌,凉亭坐会好了。” 助教没有生疑,寒暄两句重新放祭酒夫人进去了。 上午考试分为两场,一个时辰过去后,允许考生们去茅厕解手,一刻钟后接着第二场考试。 在休息的时间里,突然有一名考生举手大声道:“祭酒大人,学子要举报,顾鑫偷题!” “偷题?” “顾鑫是谁?” “你不知道?他是宁良候府的后辈,才十岁!” “天呐,真的假的,居然敢偷题。” 顾鑫冷脸瞧着指他的学子,没有歇斯底里,十分冷静对梅大人那边弯腰行礼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学子愿意配合国子监接受调查。” 如此光明磊落的反应,让众人一时犯了难,到底该信谁。 没有人会胡乱诬陷别人,何况还是这样庄重的场合,必然是有一些证据,但顾鑫瞧着也丝毫不虚…… “你们别忘了,他可是宁良候府的人,不是平民百姓,人家有靠山!” “可不,家里有权有势自然不怕。” 有几个带头的人,所有人不自觉的偏向了举报之人,偏向弱势的人这是人的下意识心理。 顾鑫捏紧拳头,脸绷得死紧,随即看向自己的母亲,眼神带着安抚,母子俩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三个字:不要慌。 见儿子没有害怕的样子,孟氏松了口气,来到盛京后,老祖宗真的影响了儿子很多,若是以前一定慌乱起来了,不说鑫儿,她不也是吗? 孟氏视线移到庞若兰身上,见对方难掩得意的眼神便知道,这事跑不了她。 众人议论纷纷,原本稍静的院内瞬间喧闹了起来,顾青初耳中听到闹轰声音便是这阵。 突然,场内安静了下来,无他,天卫司侍卫走了进来,列队站在门口。 元锦沛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庞若兰准备的后手 . 刘祭酒率先走下来拱手道:“不知元大人来我国子监有何时?” 元锦沛看都没看刘祭酒,转而走向梅大人,梅大人顺了顺胡子道:“元大人可有公务要办?” “等你们解决完眼前的事咱们再说,不急。”说完坐在了刘祭酒的位子上,环视一圈,发现顾青初在门口那边混进人群里了。 他就知道这人要溜走。 别人不认识宁良候,但孟氏和顾鑫一眼认出来那是他们家老祖宗,这下心里更不怕了,有老祖宗在,旁人别想用权势压他们。 母子俩突然心里生出豪情,要在老祖宗面前好好表现,证明自己不会丢顾家的脸。 “好,劳烦元大人稍等。”梅大人了解元锦沛其人,如果表态了便只能按着他来。这便是一定要他先解决完眼前的事,才会办他的公务了。 所以梅大人没再多言,直接应下。 被忽视的刘祭酒脸色难看,见梅大人出头,他默默退至一旁,平日端着瞧不起无脑武夫的模样,对天卫司看不上眼,却也不敢真去撵走元锦沛。 说到底也是贪生怕死罢了。 “这位学子何出此言,可有证据?”梅大人问着。 举报顾鑫的人回答着梅大人的话,先是自报家门,他来自北郡名唤鲁珦,是一名举人,住在大兴酒楼后的胡同。 他无意间听到了两个人谈话,那俩人正是今日跟随顾鑫身旁的小厮,他们和一名陌生男子对题。 他无意间听到了,待他拿到试卷才发现,试卷上的题和那小厮说的一模一样。 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了,就算是宁良候府报复他也要说,顾鑫窃题了! “一共两张卷子内容!我记性极好,仍然记得第二张卷子内容,若是大人们不信,我可将试题写出来,看看是否一样。”鲁珦说的斩钉截铁,义愤填膺。 这时孟氏站出来了,行了个礼道:“诸位大人好,我是顾鑫的母亲,本不欲出来,我相信梅大人会公正处理,但对方提到府中下人,我便出来说一说,望诸位大人见谅。” “顾夫人不必多礼。” “这位鲁举人说的可是这两个下人。”顾鑫母亲让身后两名小厮出来。 “对。”鲁珦肯定地点头。 “你确定?” “确定。” “是何时何日听说他们二人对题的?” “三日前。” “那你知道我府中这两位小厮不识字吗?” “回诸位大人,家中这两位小厮,是府中老祖宗从孤独园领来的,他们自小目不识丁,如何对试题?” 孟氏话落,两名小厮连忙点头道:“大人明鉴,我们兄弟二人大字不识一个,可以去孤独园打听,我们绝对不会窃题!” 鲁珦脸色一僵,迅速看了眼庞若兰的位置。 鲁珦这个角色,是庞若兰原本打算让他刺激顾鑫,使他丢大丑的人。这也是她的后手,若顾鑫忍得住,鲁珦便充当导火线。 后来庞若兰看到顾鑫没中毒,便心生一计。 利用学子休息的时间,示意鲁珦去回廊石头下取了她留的信。 上面是庞若兰抄得试卷,还有一封信,示意鲁珦检举顾鑫窃题,咬死两位小厮,因为三日前庞若兰在那遇到了这两位小厮。 真真假假会更让人相信。 检举过后,她会给鲁珦多给一千两纹银,加上之前的五百两,一共一千五百两,足够鲁珦回到老家吃香喝辣富足一辈子。 鲁珦今年三十有五,除了第一年考上举人,后来的十年半分功名都没有,他知道自己没那个能耐。 岁数越大便越心有余力不足,后来被庞若兰找到,对方提起这个条件,便一口答应了。反正他也不指望能考中了,不如拿些银子回老家风光。 看完信又仔细记住了卷子的题,一共五大道不难记,回到学场后,他立马举手进行举报。 “我可能记错了,反正我亲眼看着他们进了公侯府,穿的也是公侯府下人的衣服,不然这和他们说的一样的题作何解释?你们不信,我现在可以默写出第二张来!” “对自己的话如此反复,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窃题,然后诬陷到我身上!”顾鑫回怼着鲁珦。 鲁珦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小厮居然不识字,跟在少爷身边的小厮怎么可能不认字,大夏朝推广识字教育,就连贫民百姓都最少识得百字。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诬陷你。”鲁珦狡辩着。 围观的众人有些晕了,本来觉得鲁珦说的对,但他之前那么确定是两个小厮,转头又说记错了。 这人说话好像有些不靠谱啊…… 事已至此,梅大人让鲁珦默写试卷,然后拿着手中的试卷让助教校对,的确一模一样。 学子们闹起来了,他们针对的都是顾鑫。 之前听到顾鑫只是来走一遭形式心里便不满了,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更加看不上顾鑫,都觉得这人是想得个好体面。 窃题后考得好了,十岁便自己考进了国子监,为此大出风头,衬的他们无用,越想越气,学子们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 “鲁珦我认识,他穷得很,吃饭都困难不可能买题。” “就是,是不是有人想踩着我们出名声!” …… 鲁珦见此一副备受感动对着周围拱手道:“感谢诸位信任。” 顾鑫抿嘴不说话,老祖宗说的对,盯着顾家眼热顾家的人太多了。 “鲁珦,你说你三日前听公侯府下人对试题,但你可知,试题我昨日才确定下来,然后今早和助教博士们手抄了百份试卷。” 梅大人的话,让鲁珦脸色发灰,退后一步反驳道:“不可能,往年试卷都会半月前便订下试题,然后由皇上过目确定才行。” “你也说了是往年,今年不同。”梅大人面孔严肃,若不是改了制度,今日顾鑫可不就是百口莫辩。 “听闻梅大人和宁良候交好呢!”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嗓子女声,这话一出,便是指梅大人给宁良候漏题了。 在众人不知道是谁发声时,元锦沛和顾青初视线已经一同注视着庞若兰所在的方向。 庞若兰想将梅大人拉下水,不管如何没有确切证据证明顾鑫的清白,她便胡乱扯,只要风声传出去,总会以讹传讹。 提起顾鑫总会联系起窃题一词,人言可畏,这人以后便废了。 众人皆知梅大人不是这样的人,但不代表所有人的内心都是光明磊落的,有的人他们更加愿意往坏了去想人和事情。 顾青初皱眉,她没想到庞若兰如此大胆,居然敢将梅大人扯出来,但也的确让对方钻了空子,前些日子她去过国子监找梅大人,国子监的学生都看到了。 鲁珦话中有漏洞,但人家却知道试卷内容,只能说他真的听到了,此时梅大人又被扯了进来,现在他说什么,都有些包庇的嫌疑。 场面一时僵住了。 刘祭酒嘴角微翘,人老了就不要出来揽事,这不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再等等,场面更加不可开交时,他再来处理,这回让大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国子监祭酒。 眼看小人占了上风,顾青初想出面,视线一顿看到了元锦沛对她摇了摇头。 然后元锦沛站出来道:“各说各理,不如听我一言?” 孟氏准备要说的话也咽了回去,她刚要将庞若兰拎出来,猫腻在她身上,一定能查出来些许线索。 见元锦沛站起来,她又收到了老祖宗的眼神示意,孟氏向前的一步又退了回去。 她相信老祖宗。.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元大人和宁良候有仇吧? . 元锦沛的声音不大,远处门口那里的人甚至没听到他说的话,仅仅是见他站起身来,便闭上了嘴巴。 霎那间,诺大的院子里一点杂音都没有。 在大夏百姓心里,天卫司办的公务都是朝中大案要案,谁敢耽误格杀勿论,约定成俗一般所有人都遵守着,面对天卫司办案时,靠边保持肃静或速速离去是应该做的。 然没有官府抓人时,想要凑热闹看一眼的心思。只能说对天卫司,不仅皇上是双标的,大夏百姓亦然。 “元大人有何高见呐?”刘祭酒接过话,脸上挂着冷笑阴阳怪气地问。 “梅大人是否和宁良候认识?”元锦沛潇洒一个转身对梅大人问道,继续当做刘祭酒不存在,这样的无视比言语辱骂更让刘祭酒难堪。 刘祭酒攥紧拳头心中有火却不敢对元锦沛发,第一次和元锦沛打交道便异常的憋屈。 “实不相瞒,老夫与宁良候是旧识,但万万做不出泄题之事,我敢对天发誓。” “怪不得今年梅大人当主考,原来是为了这个。”还是那道女声,只是这回有人持了反对的意见。 “梅祭酒人品大家心里有数,我觉得这里面有误会。” “是呀,我也觉得梅祭酒不是这样的人。” 人群中有人出来站在梅大人这边了。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的梅祭酒怎么会做出这样有违师德,没有底线的事情?他们相信梅祭酒。 这时,孟氏快速疾走到左侧那边,一把将人群中的庞若兰揪出来,诘问道:“这位刘祭酒的夫人,什么关系匪浅,暗指梅大人别有心思都是你说的,你为什么不停往梅大人身上泼脏水,一而再再而三激化矛盾,意欲为何?” 这回孟氏可看得清楚,庞若兰用袖子遮挡嘴做伪装,说完话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和她无关的样子,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庞若兰身边的人诧异的看向她,他们以为庞若兰是看热闹提出质疑的人,结果她是祭酒夫人? 这样不停针对梅祭酒的发言,实在难以让人不多想,周围的人看向庞若兰眼神都变了。 “顾夫人你乱说什么!”庞若兰瞪大眼睛脸色苍白,她隐藏于人后,又变了声没想到孟氏还能够找到她。 大家想的是庞若兰浑水摸鱼想陷梅大人于不义,暂时没人往窃题方面想。 “不要因为你儿子窃题就胡乱转移注意力往我身上扯。”庞若兰狡辩着。 孟氏恶狠狠地盯着庞若兰,冷声道:“第一场考试结束后你去了哪里,鲁举人没能力拿到试题,那你呢?祭酒夫人的身份是不是更加近水楼台,比别人方便!你和我有旧怨,如此能毁了我儿子,还能够拉梅大人下水,给你夫君让路,一箭双雕!” 一段话孟氏说的众人振聋发聩,这到底都是什么反转,孟氏说的不无道理啊! 将心里话说出来的孟氏,偷瞄了眼老祖宗方向,老祖宗让她暂不要出来,但看到庞若兰一而再,再而三的搞事。 她忍不住跳出来了,她儿子被污蔑,无论如何庞若兰这个罪魁祸首别想干净抽身! 没有看到老祖宗的身影,孟氏眸光暗了暗,她回去愿意接受家法,怎样都认了,但今日她不会让庞若兰好过,怎地都要从她身上咬口肉下来。 “好了。”元锦沛淡淡说了一声,这时他才终于对刘祭酒看了第一眼。“刘祭酒的夫人很关心这场考试啊。” 刘祭酒目光幽深,听到孟氏说他妻子离开过一段时间,心中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元大人,我夫人……” “关于考题泄露这点是否为顾鑫所为,可以用另外的方法证明,保管没有任何作弊的地方……” 刘祭酒想要解释的话被元锦沛打断,他走到高台上对大家说着,所有人的视线吸引到了元锦沛的身上,而刘祭酒想要说什么没人在意了。 庞若兰甩开孟氏捏着她的手,也看向台上瞧元锦沛要做什么章程。 只见天卫司侍卫抬上来了张桌子,上面摆满了书籍,元锦沛走上前拍了拍书面道:“如各位所见,这些乃四书五经,每年科举命题皆出自其中,除去策论……” 元锦沛说着他的建议,抽出二十名学子从这四书五经中随手翻页,翻到哪里便以此为命题,共二十道,如果顾鑫从容作答,说明他有足够的学识。 这些学识想要入国子监,根本不需要作弊,甚至直接参加科举考试都可一试。 “顾鑫,你可敢用这样的方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元锦沛说完,鹰隼般的锐利目光直射顾鑫。 “回元大人,学子愿意一试。”顾鑫对上元锦沛的视线,没有丝毫犹豫和退缩。 在场的学子们面色微变,将心比心,如果换做他们没有这个胆子果断应承下来。 他们来国子监镀金是其一,第二则是学知识,四书五经他们若会还来国子监作甚?一开始他们以为元大人是来给顾鑫解围。 结果听了方法后,他们甚至在想传言是不是虚的,元大人真的和宁良候交好?这样的考试称作苛刻也不为过。 面对这样的难题,年仅十岁的顾鑫却应下来了,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胸有成都? 这一刻他们是有些佩服眼前十岁的少年郎。 “梅大人,接下来你来。”元锦沛坐在一旁当起了甩手掌柜。 由梅大人负责,那些学子自告奋勇上台翻书,很快二十道题列出来了。 学子上台后随便抽出一本书,然后再随意翻页,有的人看到内容后面露难色,有的则挑眉惊讶状,让台下看得人抓心挠肝。 “还有多久才能好?”元锦沛不耐烦地催着,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一旁的助教擦了擦汗道:“回元大人,现只差整理成试卷,交于考生即可。” 元锦沛挥挥手,满目烦躁道:“成卷再写多枯燥,不如你们念题,让他直接答好了。”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哗然,这更加提高了难度,若是笔试还有时间思考,直接口述可难了! 这元大人当真不是和顾家有仇? “这……”梅大人犹豫,这明显有些刁难了,顾鑫这孩子简直是无妄之灾,有了回护之意的梅大人打算拒绝。 顾鑫再次超乎众人预料,又应了。 “没问题,助教劳烦您念题了。”顾鑫站得笔直,昂首挺胸,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都没有露出一丝怯意,坚韧不拔。 稳重的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跑不了,人证物证皆在 . “好,不愧是顾氏后人。”元锦沛换个姿势翘起二郎腿,嘴角噙着一抹笑。 助教看了眼梅大人,见梅大人点头,拿起面前勾着的题目大声念了起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 助教高朗题目,顾鑫侧耳听讲,在助教话落后便开始进行了作答:“此题出自《礼记·太学》,大学的宗旨……” 顾鑫极为流利的回答着问题,那不是死记硬背出来的效果,是真的将知识融进了脑子里,理解贯彻,待到用时略微想想便倾泻而出侃侃而谈。 一共二十道,顾鑫除了有两道比较难的题,思考了片刻外,其余几乎是助教说完便答了。 “好!好啊!得此学子乃我国子监之幸,是大夏未来之栋梁!”国子监内的人第一次看到梅大人笑得如此开怀,脸都激动的红了。 前些日子梅大人考顾鑫时,提的几个问题都是基础浅显的内容,试试顾鑫是否有扎实读书,当时没有做旁的心思。 说收顾鑫为徒一是欣赏对方的性子,二也是还宁良候一个人情。 而今日,顾鑫的表现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遇事不慌进退有度,为自己洗清嫌疑后更是不骄不馁,稳重大气。 收顾鑫为弟子是自己捡到宝了,没想到人到迟暮之年还能有如何合心意的弟子,原本梅大人只是为了应师父要求,收满五个弟子,最后是凑数的。 现下看来,这才是老天给他的惊喜,梅大人满脑子都是未来如何培养顾鑫,内心激动极了,仿佛回到了年轻时收大弟子的心情。 围观的人心态都变了,原来是他们误会了,人家哪里是来走过场,那是有真才实学的。 这样的实力窃题?根本没必要! 本来众人介怀的是宁良候明明能够直接让顾鑫入国子监,但却偏让他考试,就是为了踩着这一届学子衬托他出彩。 文人有傲气,他们一开始不服是觉得顾鑫没有真材实料,如今展现出来,便不再多想了。 人家是真的有心来准备参加考试,并没有儿戏利用权势走捷径,是对国子监存了敬畏之心的。 “所以这个鲁举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家顾鑫根本不需要窃题,何必多此一举?” …… …… 如元锦沛所言,顾鑫证明了自己后,不用他多说什么,旁人便不会再怀疑他了。 因顾鑫的表现,梅大人洗清了嫌疑,他不用再顾忌其他,重新掌握了话语权。也是顾鑫争气,若是答不上来,他说什么都会有人怀疑暗地里动了手脚,是在包庇。 现下该调查试卷的事情了。 “张监丞,我记得你数了一百零五章试卷,一共只有一百零四名学子,多出一份去了哪里?”梅大人沉声问。 今早许多助教博士都在手抄试卷,他早晨才定下题目,一个人来不及,便许多人一起抄写。 结束后众人一同来到了前院,绝对没时间再另写一份,他们也没机会口述转给他人。 多出的这一份试卷便成了线索,人多杂乱出错多抄一份两份无所谓,但发生了泄题的事情,这便是问题了。 “额……”张监丞看了眼刘祭酒道:“每次国子监内的考试刘祭酒都会自留一份作答,这次也不例外。” “刘祭酒何时拿走的那份试卷?” “咱们来之前,刘祭酒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应该是那时候。”所有人只有梅祭酒离开了。 梅大人视线看向刘祭酒,见对方额头冒出了虚汗,眼瞧着立冬天寒,他竟是热了。 “试卷在我私印下放着,我亲自放在那里便没动了!而且这题只有五道,若有心背下来,根本不用抄写,口述就可以了。”刘祭酒连忙为自己多拿一份试卷进行解释。 其余助教博士脸黑了,这是又把嫌疑扔给他们了。 “大家无人离开,如何在这院子中众目睽睽之下口述题目?” “梅大人,这是国子监内部的事,咱们还是私下说比较好,省得有损国子监形象。”院子里这么多人,不是说话的地方,刘祭酒眼神示意外人太多,国子监的事最好关起门来办。 梅大人没理他,他身上的脏水如果眼下不彻底洗干净,明日指不定传出他什么流言,如今嫌疑最大的刘祭酒想息事宁人,刚才怎么不说?谁也不傻! 这时,一名助教站出来,说了休息时间庞若兰去内院的事儿。 本来他不欲说,但这眼瞧着刘祭酒要把脏水往外甩,他和刘祭酒有摩擦,人微言轻指不定就成了替罪羔羊。 索性摊开来说,刘祭酒这样没机会私下搞小动作。 哦! 这线索就串起来了。 众人起哄让祭酒夫人给个解释。 怪不得祭酒夫人不停煽风点火,原来她真的是想一箭双雕,如顾家夫人所说,她和祭酒夫人有矛盾,这样就毁了她的儿子。 如此一来梅大人也被污了名,导致他在国子监乃至民间的影响力定然会下滑,然后刘祭酒就可以上位了。 “鲁举人,你若再不说实话,按照大夏刑法从重处理,举人身份也保不了你。”梅大人捋了捋着胡子淡淡说道。 举人身份没了,对鲁举人来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发展至此吓人早傻了,连忙跪在地上求饶指着一旁的庞若兰道:“是她指使的,我只是听命令行事,求大人放我一马。” 接着一股脑将庞若兰让他做的事,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对于突然情况急转直下,庞若兰不知所措,她想跑躲开众人鄙夷的视线,但脚就像扎了根一样,动都动不了。 整个儿身子都是僵硬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 这下她完了,眼前这幕不是发生在深宅后院,是在大夏最高学府国子监,大夏各地的学子们亲眼看到了。 庞若兰想狡辩,我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鲁珦拿出了她写的书信举起来,铁证有了。 信的末尾庞若兰让鲁珦将信销毁,但鲁珦留了个心眼,怕以后庞若兰杀人灭口,这封信是个保命手段,便将他藏在了鞋底二层里。 人证物证皆在,庞若兰百口莫辩。 ——啪 给庞若兰一巴掌的不是别人,正是刘祭酒。 “庞氏你怎能做出如此龌龊之事!这两日我忙于招生未回府,但你知道我的习惯会留下试卷自答,所以你利用我……” 刘祭酒一副不知情痛心疾首的模样,一掌下来庞若兰脸肿的老高。 “停,既然此事水落石出了,该解决本大人的事情了。”元锦沛不耐看刘祭酒做作的脸,起身往里院走去。 “让刘祭酒跟本大人过来,梅大人你们继续负责考试事宜,莫要耽搁了。” 既然是庞若兰趁着休息时间去窃的试卷,说明考题并未流通出去,可以继续考试。若是庞若兰还有同伙,过后审出来取消成绩也很简单。 刘祭酒想留在前院,说些场面话来证明自己不知情,大公无私等,奈何元锦沛不给他机会,他身为国子监祭酒,天卫司来这里办案,他必须亲自接待。 无奈之下,刘祭酒只能跟着去了内院,临行前眼神瞪了瞪庞若兰,让她不要再惹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卫司来这么多人干嘛 . 天卫司一行离开,鲁珦长吐口气,身子一软依靠书桌瘫坐在地。 那领头的元大人瞧着他,只是轻飘飘划过来的目光都让他难以喘息,视线中的戾气使他汗毛直立。 仿佛自己就是被锁死的猎物,任凭你在陷阱里如何折腾,都跳不出去,直到没了力气,猎人跳下来再捡走尸体。 若是没有元锦沛在,鲁珦定然要再扯一扯,他深知天卫司的能耐,对方掺和进来他就是做得再隐秘也难逃过去。 何况自己身上还携带着那位夫人的信件,与其最后被抓不如现在坦白从宽。 “先将鲁珦和……庞氏看管起来,考试结束后再说。”梅大人顿了顿,没有称呼为刘夫人。 只有鲁珦梅大人会让禁军扭送去官府,可还有个祭酒夫人便难办了,索性下令先将人关起来,待刘祭酒待会回来再说。 庞氏的父亲是朝中的三品大员,刘祭酒虽然不日日上朝,但作为国子监祭酒总是受皇上召见说得上话。 到底不是一般身份,不能草草处理。 场面平复下来,考试继续,庞氏被关在内院的一个房间里,她目光呆滞,不明白自己怎么落到这般田地。 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后,便是无尽的恐慌,她该怎么办?今日过后,她就是整个盛京的笑柄,甚至会影响家里未嫁的女儿。 庞若兰从小胆子便大,在闺中时有父母帮忙收拾烂摊子,到后来嫁入刘家,祭酒夫人的身份让她备受尊重。 丈夫只有一个妾室无庶子庶女,长辈都已去世,她日子过得滋润,顺风顺水,直到再次遇见了孟昭兰…… “孟昭兰、孟昭兰、都怪她!”庞若兰将桌上花瓶挥倒在地,面容狰狞。 “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蠢。”孟昭兰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缓缓走到屋内,将庞氏的狼狈收入眼中。 庞若兰想要扑过去动手,孟氏一个甩手便将她推倒在地上,这些年在边境生活,孟氏可不像盛京里那些肩不能挑的柔弱贵妇人。 像庞若兰这种,她一个能打俩。 “庞若兰,从我到盛京来,你便谋划着害我,可惜太蠢了,计谋一次次的落空,第一次在云喜楼,你想奚落羞辱我,最后反倒自己惹得一身腥,还让我因此敲开了盛京夫人圈子的大门。 第二次便是今日,你想害我的鑫儿,毁了他一辈子让他当不了读书人,然后再次弄巧成拙,自食恶果不说,反而让我的儿子因此扬名。 庞若兰,你可知今日在场的学子来自五湖/四海,他们不仅会将你做的恶事在大夏朝传播开。更会将我儿的美名传出去,甚至会传到皇宫天子的耳中,让皇上心里有了印象,以后科举殿试的好处你是知道的。 我儿才十岁,梅大人已经应了要收鑫儿为徒,我儿未来无可限量! 我们母子俩的一切,皆是因你所得,如果没有你从中作梗,我现在还是一个普通四品官员的妻子,或许要待好一阵才能收到其余夫人的请帖,我的儿只会是和其余学子一样考入国子监的学生,掀不起什么风浪,平平无奇。” 孟氏蹲下身,看到庞若兰痛苦的表情,露出冷笑。 “庞若兰,你心爱的表哥死于匪乱,彼时你们已经珠胎暗结,当年对外说你在朝歌温泉庄子过冬,实际上你生了个女儿,如今还养在江海镇,这一切,你当真做的隐秘无人知?” 若不是庞若兰表哥意外去世,她也不会嫁给如今的祭酒大人,庞若兰表哥是当年科举榜眼,学问好不代表人品好,此人满肚子花花肠子,见孟氏长相不错便生了勾搭的心思。 庞若兰误以为她表哥心悦孟氏,处处针对她,对孟氏来说,倒了八辈子霉被两个疯子缠上。 “你、你怎么会知道?”庞若兰嘴唇发白,眼前的孟氏如阴间的使者让她不寒而栗,她真的害怕了。 在孟氏来之前,她仍旧心存侥幸,父亲会救他,夫君也会尽力保她,实在不行她避避风头,称病几年不参加宴会好了。 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时间久了便不会有人再提。 可孟昭兰说的话,她知道若是露了出来,不仅夫君不会要她,庞家也不会认她这个女儿,没有一点后路的她彻彻底底完了。 “你可记得花嬷嬷?你那温泉庄子的管事嬷嬷,就因为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被你下了杀手。” 胸口中了一刀被扔下悬崖的花嬷嬷大难不死,被孟家所救,孟昭兰一家就此知道了庞若兰极力要掩藏的事实,当时孟家处境很难。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救了嬷嬷此事也没再提。 庞若兰如果没闹这些幺蛾子,对顾鑫下死手,孟昭兰也不打算提这事。 庞若兰在对付孟氏的同时,殊不知是在为自己寻死路,她动了毁掉顾鑫的念头,孟氏便不再犹豫,也要毁掉庞若兰的下辈子。 即便庞若兰的计谋没有成功,但走到现在这步,她是不可能收手的,与其让她养精蓄锐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再跳出来咬一口,不如现在就将她扼杀在摇篮里。 “不能,你不能这么做,孟昭兰我求你,我求你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庞若兰扯着孟氏的衣袖,哭着下跪认错。 孟氏找到了花嬷嬷,知道她的女儿被养在哪里,现在她又被关起来,庞若兰根本没法扭转局面,除了哀求没有任何办法。 一声接一声的道歉,孟氏充耳不闻,她如果心软了,就是给庞若兰递以后伤害儿子的刀。 曾经在她心里高高在上,噩梦一般存在的庞若兰,如今却苟延残喘的跪在她脚下求饶,这一刻孟氏说不出来是解脱还是什么,内心五味杂陈。 “庞若兰,咱们的恩怨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孟昭兰用力掰开庞若兰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屋内,庞若兰的哭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 惠安年间,是国子监最为繁荣昌盛的时期。 那时的大夏朝七品以上官员的孩子皆可入学,是为官生。凡是进士、名人雅士等皆可写推荐信,布衣出身的文人拿着推荐信入学,这些学子是为民生。 这两大类学子加在一起数万名之多。 到了雍令帝继位,改了政策,广建书院,国子监提高收学生要求,将学子分化至别的书院,至此国子监学子逐年变少。 到如今一直维持在三百余名左右。 元锦沛为何带了二十名天卫司侍卫之多,因为这些学子他要一个个搜身检查,国子监内上下,假山枯树都不放过的进行细致搜索。 他在前面闹了那么久,里院应该听到了风声,所以他来收网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的确给宁良候破例了 国子监内的学子统一着淡蓝色的学子服,排列整齐地一个个等待天卫司检查。 文人有傲骨,国子监的学生大概是盛京内最难搞的群体之一,这帮人有学问、有家世,不惧权势…… 刘祭酒跟着元锦沛进来里院学堂的时候,心里还在想,希望平日那些不服管教的学子能够和元锦沛对立起来。 让他看看元锦沛被这些学子怼得哑口无言的模样。 可惜刘祭酒的愿望落空了,在天卫司侍卫将所有学子都叫到广殿后,他预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以前和他顶嘴的刺头,眼下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天卫司侍卫让站哪里就去哪里,刘祭酒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元大人是否可以和刘某说到底所谓何事?”咬着牙,刘祭酒拱手行了个礼,比在前院举止谦和许多。 “要案,不便透露。”元锦沛很是敷衍地说了一句,然后走到前面道:“各位,接下来要对大家进行搜身检查,聪明的好好配合,检查过了便没事,若是有人闹事……” 元锦沛没有继续往下说,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然后坐回到椅子上。 视线来回扫着面前的一众学子,所有人噤若寒蝉,待元锦沛移开了视线,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屏住呼吸了。 闻名不如见面,元阎王当真可怕! 国子监的学生不是蠢的,并非外头那些煽动几句便会上套的人,元总指挥使亲自带队来国子监办案,此事小不了。 他们若敢闹事,这位正缺一个杀鸡儆猴的人,谁都不会拿自己的命冒险。 大理寺官差甚至是禁军过来,他们都敢反抗一二,争取自己的权益,但面对天卫司他们不敢。 天卫司向来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有些忌讳他们从来不必遵守,旁人会看他们家世背景等手下留情,天卫司不会。 所以学子们都相当配合,只想着快点检查结束将这些煞星送走。 “元大人您喝茶。”一名国子监博士过来给元锦沛上茶,笑容讨好。 元锦沛拿起茶碗,打开茶盖吹了吹,然后翘起食指对着博士的方向挥了挥,他身边的两名天卫司侍卫迅速上前,直接将博士按到在地。 国子监学子们倒吸一口冷气,天卫司果然没人性!好狠!博士的脸搓在地上整片破皮了! “带走。”淡淡的两个字,博士甚至连反应都不及,被捂着嘴巴从后门拖了出去。 刘祭酒眉头动了动,他现在不出面维护,以后在学子们面前更加没面子了。 他向前一步道:“元大人,你为何抓走博士,我国子监乃太祖皇帝亲自提匾的最高学府,不是谁人耍官威的地方!” 元锦沛将手中的茶杯往前推了推:“这杯茶喝了,本大人就告诉你原因。” 刚才在元锦沛手里的茶,他一点没动放回桌上,如今又推给了自己。 茶水有问题!刘祭酒没有动。 “怎么?不敢喝?”元锦沛看着刘祭酒铁青的脸色嗤笑一声道:“怕什么,又没毒。” 话落,元锦沛将茶碗端起,惬意的品了品。 他被耍了! 听闻元锦沛是个相当难对付的人物,但刘祭酒平日在国子监,不上早朝也不掺和政治,因此以前和元锦沛无半分交集。 眼下才对上,吃得瘪生得气比他前三十余年都要多。 “大人,搜到了。”刚才离去的侍卫归来,手中拿着布包,按元锦沛的眼神示意将其摊在地上。 所有人都能看到,布包里面有两把短匕首,暗器飞镖,还有几个瓶瓶罐罐。 在国子监内带这些做什么?!难怪博士被抓了,学子们心里都在想,这怕不是一个神仙吧?只肖一眼,便发现了博士的问题。 有了这小小插曲,学子们更加配合检查,刘祭酒也不说话了,默默站在一旁。 刘祭酒的脸色,比今年夏天感染风寒大病一个月时更加苍白,站在前排的学子如是想。 一个时辰,全部检查完了,包括国子监学舍,夫子办公屋等地,所有排查清楚。 有七名学生被天卫司的人带走,众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看天卫司要撤队了,有一名学子终是忍不住站了出来道:“元总指挥使,你这般总该给我们个交代!” 有人出头便有人附和,学子连忙应声道:“对啊。” “没错。” “是的。” 当然,也都不敢多说,就是单纯附和着。 元锦沛停下脚步,对着为首那名学子极为嚣张的扬了扬下巴,视线一横道:“你们没资格知道,只需要配合,懂吗?” 这般跋扈的态度,是元锦沛的一贯作风,冲着朝中重臣都如此,更别提无功名的学子们了。 学子们绷着脸,却也没人再跳出来说话,天卫司这一趟给在场每个人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他们一定要刻苦读书,参加科举进入朝堂,不当今天这样人家随意敷衍一句就能打发的人。 有颗向上的心是对的,只是他们忘了,家中为官的长辈,对上天卫司时被对待的态度,也不比现在好多少。 元锦沛臭脾气得罪的人,大概围着盛京城墙走一圈都算不完。 被抓走的学子直接从后门带走回了天卫司,元锦沛则领着四名侍卫从前门出去。 正好赶上前院招生考试结束,今日考的是四书五经,明日会有君子六艺的考试,若是通过也可进国子监,算是特长入学。 考试成绩会在两个时辰后贴榜,在大家离开之前,梅大人宣布了收顾鑫为关门弟子的消息。 众人对着顾鑫说道恭喜,心中羡慕嫉妒是有的,但也能理解,十岁的年纪学问能做到这样,不说梅大人,大夏其余内大儒也会想收这样天资聪颖的弟子。 “去哪里了?”元锦沛快步走两步,往一旁人群中长臂一挥,手指勾着后衣领将人拎出来了。 他要不把人抓住了,又要溜走了。 “松开,成何体统。”顾青初端起了长辈的派头,拍开元锦沛的手。 元锦沛眼中带笑松开了手,被拍红了也不恼,轻声道:“我怕你摔了。” 顾青初整理着帷帽,哼了一声没说话。 天卫司四个侍卫眼珠子转了转,心想回去一定要仔细问问影五那小子,他们平日很少贴身跟随大人身边,不亲眼看到真的很难相信眼前的场景。 刚才在里院大人对那帮学子可没这微风和煦般的态度,或者说,对哪个都没有像宁良候这般的好脾气! 元锦沛和顾青初的“打闹”并没有吸引众人的注意,他们都在看台上的梅大人,因为他说了一句让大家惊讶的事。 “我没有做违背师德泄题的事,但我的确给顾鑫破了例” 顾青初挑眉,注意力同样放在了梅大人身上,听着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按照顾鑫的条件,严格点说本不能参加这场考试。眼下考试结束,我便来说说,宁良候为何有资格让国子监破例。 省得日后不明内情的人,胡乱编排以讹传讹,宁良候她不该受如此委屈!” 第一百五十七章 盛京城内的三件大事 “大家可记得仲秋之乱?” 梅大人提起这,在场的人表情怔忡,那是一场对盛京城的屠杀暴行,没有人会忘,也无人敢忘。 先帝在位时曾发生过兵变,现称为仲秋之乱,先帝的叔叔平王曾率兵逼宫, 当时盛京城内的九门提督与其里应外合,大开九门让平王的兵大摇大摆进入了盛京,一心复仇的平王是个疯子,他带的兵也是,他们恨盛京的一切。 进了盛京城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们死伤无数。 宁良候死守午阳门,撑到援军来助,没让叛军彻底占了皇城,给先帝留了逃离的时间,否则先帝被抓,平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后果不堪想象。 “国子监藏书阁收尽大夏各类书册,孤本绝版……这是大夏文人们的知识宝藏,你们可知当年差一点,就差一点!这里数万本书便付之一炬了!” 如今再提起,梅大人仍然后怕,若是国子监藏书阁被毁,他死都不会瞑目。 “当年叛军攻打不下午阳门,边北的援军将至,他们便起了拉盛京共沉沦的心,要一把火将盛京毁灭,第一个要毁的,就是国子监藏书阁。” 众人惶然,他们知道当年仲秋之乱如何惊险,没想到国子监的藏书阁差点都没保住。 “是宁良候不顾受伤的身体,得知叛军要来焚烧藏书阁,亲自带兵阻拦,她只带着一队兵来,硬是堵了叛军半个时辰,最终保住了藏书阁。” “其实当年她大可不必管,但宁良候心有天地,老夫亲眼看着宁良候站在国子监前,下着誓死不退的命令,直到叛军放弃离开,那天鲜红的血染满了藏书阁的大门围墙。” “为何我会破例,因为国子监欠宁良候一个天大的人情,老夫不会泄题,但若是宁良候愿意,老夫会允许顾鑫不必考试,直接进来国子监,只因为他来自宁良候府,他就有资格! 但宁良候不愿,她让顾鑫靠实力来考试,过了便来读书,不过回去继续努力,她没有想过使用特权。” “那时宁良候让老夫不要宣扬,她认为是件很小的事。但不是这样的,国子监藏书阁在天下读书人心中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今日我枉顾当年宁良候的意愿,将真相说出来,宁良候不该受如此污蔑!”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说进了每个人的心里。是啊,那是为国为民的宁良候啊,他们是被猪油蒙了心吗? “宁良候!宁良候!宁良候!”众人齐齐呼唤。 国子监藏书阁光罗天下书籍,是所有文人心中的天上人间,所以顾青初的行为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可想而知。 藏书阁被烧毁,想想都是让人痛心疾首的事,还好没有发生。 这一刻,在场的学子对宁良候发自肺腑的感激,以后若谁提起今日之事,敢借此用贬低顾鑫来污蔑宁良候,他们第一个不容。 梅大人真适合演讲,这煽动人心的能力太强了。 听梅大人讲述着自己的“功绩”,这是顾青初唯一的想法,当年的她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如果藏书阁没了,会是大夏朝此次兵变最大的损失。 她的心告诉自己没办法袖手旁观。 顾鑫在中央听着众人的呐喊,他心潮澎湃,这就是他们顾家人引以为傲的老祖宗啊!还好,他今天没有给顾家给老祖宗丢脸。 “宁良候有大义。”元锦沛俯身到元锦沛耳边称赞道。 顾青初侧侧身子离元锦沛远一点,然后耸了下肩膀:“大义谈不上,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力所能及吗? 元锦沛垂眸,喃喃开口道:“只要力所能及便去做吗?” 想起认识顾青初的这段时间,她没有故意显示自己的善良之心,很多时候都是默默做的,的确如此,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会伸一手给予帮助。 别的女子恨不得表现出‘我是个很善良的人’。顾青初不,她总是露出‘我不是个良善的人’的态度。 可实际上,真正“不良善”的人,做的可比她绝多了,例如他。 她把事情看得透,有心计,有主见,有不输男子的气魄,同时还有着一份天真,那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拥有的东西。 元锦沛眼中闪过嗜血的红,就是这样才想让他把人困在身边啊。 “什么?” 众人呼唤的声音太大,顾青初没有听清元锦沛说的话。 “没什么”元锦沛看了眼门口他的马车在等着,开口道:“我这边还有事先告辞了” 元锦沛领着下属离开了,顾青初看庞若兰再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也偷偷溜走了。 * 盛景城最近有三件大事。 第一件便是国子监考试闹剧,鲁珦和庞若兰俩人出了恶名,顾鑫则传出美名,众人更因此得知了国子监和宁良候之间的渊源,宁良候以前的大义之举,又在各大茶馆说书人的嘴里流传开来。 大夏朝有一个罪名叫诬告反坐,简单点说就是你诬陷别人偷鸡,那么你就会按照偷鸡罪来判。 鲁珦,庞若兰联手诬陷顾鑫窃题,故此鲁珦被撸了举人身份,未来不可参加科考,并且打了十大板,彻底断了读书人的路。 庞若兰妇道人家本就不参加科举,又因有诰命在身,便是太后派宫中嬷嬷亲自来,用了女子杖行之责,共五杖。 原本跟随刘祭酒从四品相应的诰命夫人,经历此事后被取消了,庞若兰还被太后留了句无德的评价。 对女子来说,这是相当重的惩罚了。 但这些不是庞若兰最痛苦的,让她受折磨的是在江河镇的女儿不见了!一定是被孟氏接了去,她不敢声张,每天派人打听外面有没有关于她别的流言。 人日渐憔悴,刘祭酒受不了庞若兰的神经兮兮,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彻底冷落了她,若不是有个独子在,早就起了休妻的心思。 第二件大事则是关于天卫司。 元锦沛从国子监抓的那些人,一名博士七名学子,抓了人元锦沛并没有对外界有任何解释。 被抓学子的家人和国子监学生们都愤愤不平,天卫司抓人办案可以,但总该给个理由,否则大夏是不是成了天卫司的一言堂?他说抓谁便抓谁? 被抓学子交好的同窗们打算去刑部送状纸,为好友诉冤的当天,他们看到了天卫司张贴了几人的罪名,一下子就哑火了。 心中十分庆幸他们还好没有去,否则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到时候天卫司透露点怀疑态度,把他们抓起来众人只会被叫好。 换位思考,就是他们也会相信天卫司,只因那几个被抓的学子犯得罪是让大夏百姓最为不耻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开创了宴会新格局 经历过前几次的邪教作乱,大夏朝的百姓如今对邪教分子深恶痛绝,这帮人残害百姓,杀人如麻做尽坏事。 元锦沛抓的几个学子,便是帮助之前邪教红莲教做事的内应。 天卫司将武全抓了后,审问是必走的流程,没想到从武全身上得到了意外收获。 ——红莲教在发展编外人员。 所谓的编外人员,就是红莲教发生的事和你们没关系,你不是我教内的人,但咱们比普通人关系密切,是合作。 国子监的这几位,便是红莲教养着的编外人。 红莲教每月会固定给一笔银子,让他们帮忙做事,任务不一定是什么,有可能是帮忙伪造书信,或者是打探事情,也可能是传个消息…… 都是一些不起眼的事,让他们做是因为隐蔽,一般人怀疑不到他们,有时候线索到国子监也就断了。 学子们自欺欺人的觉得没做坏事,认为自己只是赚点银子,反正他们不是邪教的人。 被抓的几个都是父亲在盛京为官,不过全是文职闲官,没什么大财大势的,例如翰林书院看书的,又或者工部库房记录主簿等。 家境不是特别殷实,所以轻易的被买通了。 这件事情朝廷极为重视,红莲教居然将手伸进了国子监,现在看来或许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往后看呢,这些人如果入仕了,在朝中为官的他们会彻底成为红莲教的人。 和红莲教联系就是一种把柄,红莲教用这就能拿捏他们做事。 光国子监就有七个,别的书院是不是也会有?这很严重。 所以要重判,让所有人引以为戒。 天卫司张贴了告示后,又贴了一条通知,坦白从宽,主动过来天卫司自首说曾受红莲教蛊惑的。 朝廷念在其初犯,又是主动前来,给与赦免。限期三日内,如果拒不承认,以后被天卫司的人调查出来,按叛国罪处置。 叛国罪,株连九族。 这下家里有读书的学子亲朋好友纷纷询问,有没有邪教联系你?有就赶紧去自首,不然我们都要死的。 就这样,陆陆续续又有其他书院共十余名学子去了天卫司自首,算了算来得这些人也差不多,按照红莲教在盛京的情况,再多他们就掌控不住了。 天卫司一一留作记录,然后告诉他们将红莲教给的报酬双倍上交算做惩罚,此事就过了,以后不许和对方联系,若是有二次,朝廷不会姑息。 诛九族这个罪太深了,不仅是自己受罚,还连累所有族人。 国子监的几名学子惩罚结果下来了,全从国子监除名,不可以参加明年科举。 惩罚不算严重,这次朝廷的重拿轻放是大家未预料到的。 朝廷新立了一项刑法,和邪教有勾结为邪教做事者,诛七族,为父四族,母三族。 天卫司出了册子,上面写着现如今存在大夏的邪教,如红莲教,毒蝎教等等…… 此事,经天卫司的手,三日内解决的明明白白,不留后患。 接下来便是盛京的第三件大事,元总指挥使的生辰到了。 孟氏和林氏第一次来皇宫,俩人紧张极了,那日国子监发生的事情,孟氏回去便和顾青初请罪了,顾青初哪里会怪罪,没多提转而说了元锦沛生辰的事情。 她有意带俩人参加生辰宴,这种场合她要带她们出来走动走动,再结交一些夫人,让其以后再盛京有自己的密友圈子。 一般这种宴会都带长媳,林氏没想到她也能去,听顾青初说让她进宫,顺便借此机会能够见一见顾宛然。 林氏听了感激涕零,连忙应承说进宫绝不惹麻烦,她只看看女儿就好。 就这样,在别的夫人都带着适龄女儿孙女们去参加宴会,唯独顾青初带了两个家中媳妇儿来。 关于元锦沛的生辰礼,顾青初也备好了,那日她在国子监趁着混乱他人不注意时,溜进了里院刘祭酒的房间内。 她领着周然待在树上观察,不仅是为了看顾鑫考试,她还有别的目的,顾青初想要探探刘祭酒的老底。 孟氏和庞若兰对上后,顾青初发现了刘祭酒看似简单其实是很复杂的一个人。 这位到底是怎么从一个外派七品小县令,回到盛京后两年内升做了国子监祭酒?且在他无明显占派的情况下,如此顺利升官,刘祭酒背后一定有人。 本想趁着考试内院无人,她去刘祭酒的书房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特意带上周然就是给她防风用的。 没想到遇到元锦沛搞了搜身的事,让她的潜入更加顺利。 顾青初在私印下看到了那两张试卷,然后里里外外的小心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密室,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偏偏越是这样顾青初越怀疑刘祭酒有问题。 准备离开的时候,顾青初发现刘祭酒屏风上挂着一柄扇子,黑色骨架白色扇面,扇面上有一副金线纹着的山水画,内涵太极八卦图,顾青初越看这扇子越眼熟。 突然想起万奇阁掌柜曾经给她提过,说店里到了顶好的新物件叫做无极扇,当时还拿出来给顾青初看了眼。 和这把扇子一模一样,掌柜说在外仿品有很多,唯独万奇阁这一把是真正的无极扇。 好像是可以当做武器,还能防刀枪水火……顾青初那时没用心听,总而言之是个不错的东西。 顾青初瞧着这把仿制的扇子都不错,更别提本尊了。 记忆中元锦沛好像比较喜欢把玩扇子,就这么定了。 当晚顾青初去了万奇阁,定下了扇子,决定用此作为礼物送给元锦沛。 这把世上仅一把的真品,绝对是个拿得出手的东西。 顾青初也算是下了血本,从掌柜的手中接过时,想到送给元锦沛忍不住肉痛。 来皇宫参加生辰宴顾青初穿得是朝服,宽大的袖子里面足以放下装着扇子的锦盒,丝毫不显,她便一直带在了身上。 想着找个时机低调将其送出去,可她没想到太后举办这个生辰宴有自己的想法,开创了皇室宴会的新格局。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这里面有宁良候的礼吗? 生辰礼一般是客人进府邸的时候,由府中管家登记入册,但这是在皇宫。所以太后特意找了一处院子专门存放贺礼,派了她身边的得力嬷嬷亲自接待。 顾青初倒是想把礼物和大家一起交到管事嬷嬷的手里,奈何之前元锦沛特意提了要亲手接好友生辰礼的话,故此她一直放在袖子中,打算待会找个机会给他。 元锦沛的生辰宴席摆在锦绣宫,它是皇宫内占地最大的院子,紧挨着宣化门,和养心殿后宫等距离较远,各方面都很适合办宴会,一般皇上宴请群臣,或其余较大的场面等皆会选择锦绣宫。 今年与以往不同,元锦沛的生辰宴并未男女分席。 一般这等宴会男女会各在两个院子,而今太后竟安排在了一起,男女席位中间隔着五米左右的距离,左边为男席坐,右边为女席坐。 这种安排算头一次了,大夏朝虽民风开放,但正式场合下,从未安排男女同院而席过,故此顾青初过来的时候,看到眼前场景小小惊讶了下。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顾青初先领着两个家中媳妇儿去拜访太后,太后在屋子里休息,待人到齐后她才会赶过去。 太后见顾青初来了极为热切,拉着她说起了话,话家常似的讲了自己安排的流程。 宴会进行一个时辰左右,众人吃完了饭,前面舞台也表演完了节目,她便会领着女眷们去御花园逛逛。 这场宴会宫妃们不会来,但去御花园时,顾宛然等妃子会来和她请安,太后还提起了林氏说她们母女可以借此说说话。 林氏受宠若惊,没想到太后会提到她,深知都是借了老祖宗的光,连忙行礼谢太后。 接着太后提起了这场生日宴如此安排的缘由,男女混席她是想观察自己相中的几位姑娘品性如何,大夏朝男男女女出去踏青游玩是很正常的事情。 年轻人很容易产生了情愫,这种场合便会不自觉的去视线找寻心悦的人,她给侄儿选妻子,自然是要万里挑一,满心满眼都是夫君的人,心里装着别的人直接刷掉。 当然也不仅是这个原因,皇上有意看哪几家私下有联系,他的官员都是老油条了,很难看出来,反观这种场合参加很少的女眷们或多或少会露出些破绽。 在明年科举考试之前,皇上有意把朝堂重新清洗一遍。 所以母子俩一商量,便在锦绣宫内办了场男女同席的宴会。 太后没拿顾青初当外人,在孟氏和林氏被嬷嬷引着去了锦绣宫坐席后,屋内只剩下她们二人时,将这话说出来。 只说了她的想法,太后没有说皇上的打算,君臣之间有着距离,她心里有分寸。 虽然太后没说,但凭着顾青初的聪明和对太后的了解,也猜测到了一些皇上的用意 “顾姑娘,待会去御花园你也帮我掌掌眼,给锦沛挑个好女子。”太后拍了拍顾青初的手,她相信宁良候的眼光。 什么样的姑娘能和元锦沛在一起?顾青初竟想象不出来,帮元锦沛挑媳妇?心里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别扭。 “好。”顾青初应下,到时候她符合太后就好。 说完了话,顾青初便要离开,结果被太后拉住了说待会儿和她一起入场,按理来说本来应该是永宁公主和朝阳郡主伴太后左右。 但两个小姑娘约着喝闷酒去了,毕竟元锦沛曾经是她们的心上人,说是放下了,却也做不到大度的来帮忙选未来嫂子。 太后知道俩人心里不舒坦,她要求不高,只要不做傻事就行,便也任由她们去发泄,特地允许今日二人出宫去玩。 在太后心里,顾青初是元锦沛的长辈,帮忙相看媳妇很正常,所以把自己对未来侄媳妇的要求都说了,让顾青初帮忙盯着点,瞧哪些姑娘合适。 顾青初最不爱应付后宅这些事儿,不过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还是嗯啊答应着,时间过得很快,嬷嬷过来敲门,说宴会开始了。 “——太后娘娘到。” 院内众人起身相迎,看到太后身边搀扶着的宁良候,大臣们心中感叹,在朝为官,能做到宁良候或者元大人这样的才是真正的成功。 一个被皇上宠信偏爱,一个得太后关照,瞧瞧这俩人的地位,宁良候能够扶着太后一同入场,那可是公主皇后等皇亲国戚的高位者才有的待遇。 再看元锦沛,一个生辰宴,太后皇上为其操办不说,还从开始便来了,估计要待到结束,这和年末的重大宴会也没差了,可见多重视。 别说因为元锦沛是太后的亲侄儿这点了,皇上的孩子和太后亲不亲?那也没有这等待遇。 这俩人身上的皇宠旁人真是羡慕不来。 皇上和太后俩人讲了一番话,宴会便正式开始了。宴会上没什么特别的,众人吃吃喝喝,再看着台下的节目表演,一个时辰过去,宴席便散了。 群臣各自离去,女眷们则跟着太后来到后宫御花园游玩,也到了举办这场生日宴最重要的部分。 太后派人去请元锦沛,过了小半个时辰,元锦沛才慢悠悠赶过来。今日的元锦沛收了一身锋利,竹绿锦袍上绣着仙鹤,玉冠半束,端得是公子无双。 这身衣服是太后特意给选的,柔和了他身上的狠戾气息,显得温润多了,顾青初也是第一次看到元锦沛这样打扮,还真有几分欺骗性。 最起码在场的闺秀们,看到这样的元锦沛神态中都有了羞意。 待字闺中再守规矩的小姐也会偷偷看看话本,幻想过未来的情郎,最近流行的话本便是清冷大将军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故事。 看到这般的元锦沛,有些人忍不住的想,自己会不会是特别的那个,能够让元阎王改邪归正,思及此,便更加不好意思了。 “锦沛快过来,看看这些礼物都是大家精心给你准备的。” 太后带着一众女眷在御花园品茶,这个季节御花园花开的甚少,花没什么可赏的,便用了品茶的理由来给元锦沛相看。 元锦沛走来坐在了太后右手边的侧位上,顾青初则是坐在左边的位子,俩人正好面对面,中间摆满了元锦沛的生辰礼,是太后特意挑着摆上来了。 “看见那个小屏风了吗,那是翰林大人的小女儿宋姑娘亲手绣的,好几夜没合眼呢,还有这副画,是工部侍郎千金……” 太后做着介绍,面前全是她仔细挑选上来的,有的人家不仅送了贵重的东西,还有包含“心意”的礼物。 “你觉得怎么样,可喜欢?”太后问着。 “都很不错。”元锦沛配合说着让太后松了口气,看来侄子是听劝了。 太后是真怕元锦沛不配合,照他的牛脾气来一句不喜欢,那真是场面尴尬极了。 “这里面可有宁良候准备的礼物?”元锦沛打量了一圈,状似随意地看着顾青初问道。 顾青初没忍住磨了磨牙,有没有他心里没数吗? 第一百六十章 要拉顾青初下水 “一路匆忙未来得及送,正好现在给了。”顾青初从袖子里掏出蓝色锦盒,将其放在了一堆贺礼中。 “你啊,哪有追着要生辰礼的,好在宁良候大气不与你计较。”太后笑着嗔了一句,然后起身到礼物前拿起了那副画端详:“这画儿真不错,是哪位姑娘送的?” 下方座位中站起一名穿着黄色襦裙的女子向前两步,福了福身子道:“回太后,是臣女所画。” “太后娘娘,这是中书侍郎家的千金——安姑娘。”一旁的嬷嬷小声帮忙补充道,她是负责在宴会上看女子言行举止的人。 这般介绍便是在宴席时安小姐表现不错了,太后视线看向安小姐,眼中闪过满意,让其起身,然后招手叫元锦沛过来,道:“锦沛,来看看画如何。” 元锦沛闻言走向前接过画打量着。 回到座位的安梦柳心跳极快,久处深闺的她从未见过元指挥使,传闻中此人凶神恶煞,手段狠辣,面有心生,长相定然可怖极了。 结果今日一见打破了安梦柳曾经的想象,元大人貌比潘安!比她哥哥还俊俏,忐忑不安的心立马雀跃起来。 安梦柳的哥哥安见杨是盛京三公子之一。 “不错。”元锦沛淡淡评价,接着太后又拿了好几个礼物,送礼的小姐们一个个站出来,太后一一夸奖了番。 众人心生欢喜,便是今日没有结姻缘,得了太后的金口就没白来。 太后有意让元锦沛好好看看这些姑娘,结果无论哪个生辰礼,元锦沛看了都是评价不错两个字。 语调语速语气没有丝毫差别,就连顾青初自认为她极为耳尖,也分辨不出一二。 端水大师元锦沛,没有一点厚此薄彼。 “没了?”元锦沛看着坐回位子的太后,问的相当有底气。 太后压着气,有多少他还不是一个态度?本以为是听了她的劝,结果在这里等着呢! “太后娘娘,节目。”嬷嬷在太后耳边小声提醒着。 对,节目! 太后想起了她还安排了表演,礼物不得眼,闺秀们或许能靠才艺吸引侄儿。 “咳、哀家听说宋小……”太后话引刚开,元锦沛突然柔声道:“姑母~” 这一声姑母叫的让太后晃了神。 这小子只有少数在没人的时候会叫她姑母,平常都规规矩矩喊她太后,更别提像小时候那样口气软软糯糯的叫她了。 元锦沛这声姑母唤得小声,仅在首位的太后能听清楚,外加对面的顾青初。 底下女眷隔着距离,所以别人并没有听到,她们只看见太后话说一半话停住了,然后嗯了一声看向元锦沛。 “宁良候的礼物还没看呢?”元锦沛眼巴巴的说。 顾青初太阳穴跳了跳,元锦沛这出儿让她总有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自己要被坑。 “对,哀家年纪大记性不好,快来看看宁良候的礼物。”太后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其实哪里是忘了,是一门心思放在给元锦沛挑媳妇上,其余的礼物自然有意忽视了。 眼下元锦沛主动提起,看看也无妨。 期间太后对顾青初使了使眼色,意思是别忘了帮忙给相看,顾青初暗笑,她觉得哪个姑娘现下看着都不错,但显然元锦沛心思不在这。 太后允了后,元锦沛不待嬷嬷去取,他亲自把盒子拿过来打开,取出里面的扇子,刷地一下展开。 正巧这时躲在云朵后面的太阳露面,夕阳的红色光芒映得扇子上金线灿然,见惯好物的太后都忍不住赞叹一句好漂亮。 “太极扇?宁良候有心了。”元锦沛目光炯炯地看向顾青初,嘴角噙着笑,这是喜欢极了的模样。 ——大师水撒了。 顾青初淡笑,“元大人喜欢就好。” 见元锦沛把玩太极扇爱不释手的模样,底下的闺秀们有些后悔,元大人武功高强,早知道准备点武功秘籍孤本,武器等投其所好才是正事。 是她们想差了,什么书画等都是秀自己才艺的礼物,元大人好书好画见多了自然不会惊喜。 看看人家宁良候多会送! 太极扇这物件不会武功的妇道人家都听说过,多少年来各国的仿品无数,宁良候送给元大人的生辰礼定然是真品了,当真是财大气粗。 本来女眷中流言说宁良候府看着光鲜亮丽,其实手头拮据的很,顾家二老爷在四处盘铺子要做生意。 可现下看,无价之宝太极扇说送就送,哪里是穷酸,分明是财不外露,人家有的是底气。 太后乐得看顾青初和元锦沛交好,俩人若是对头她才要头疼。 看完了顾青初的礼物,太后接着说刚才未尽的话:“哀家听闻宋姑娘琴技一绝,不如弹奏一曲如何?” “是。”宋姑娘起身行礼,抿了抿嘴嘴唇脸颊微红道:“今日是元大人的生辰,小女不才,原弹奏一曲助助兴。” 宋姑娘的模样显然是对元锦沛上了心,瞧着一门心思摆弄扇子的元锦沛,顾青初摇了摇头,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了。 如她之前所想,元锦沛但凡收敛一些气势,表现得温和点,盛京女子很容易便被他那副皮囊迷了眼。 一曲结束,宋姑娘终于鼓起勇气怯生生的看向元锦沛,结果坐上那人细细擦着扇骨,没有半分心放在她这边,宋姑娘小脸煞得一白,眼中染了泪意。 宋姑娘不是第一位,也不是最后一位。 如看礼物时一样,太后一个个点名,众女每人开始都是信心十足的表演,结束后各个白了脸。 没别的原因,端水大师再次展现了他的水准,对所有人的表演皆无视之,醉心于琢磨太极扇上。 最大的反应便是在每个人表演完,极为敷衍的点下头,算是回应了太后的话。 顾青初瞧着花容失色,蔫了的姑娘们,心里突然有些愧疚感,都是太极扇惹得祸。 不过这份愧疚之心,才存在一秒钟便消散了,因为事实证明,惹得众闺秀难过的罪魁祸首其实和扇子没关系,究极原因是元锦沛。 特别是对方此时此刻竟然想拉她下水。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心悦的女子是宁良候 “听闻宁良候会剑舞,不知今日可否有幸看到?”终于不研究手中太极扇的元锦沛,放下扇子的第一句便是提出如此要求。 顾青初当年南下凯旋,在先皇设的小宴上君臣相谈甚欢,一时兴起舞了一段,得了先皇夸奖还赏赐了东西,这事很少人知道,她没想到元锦沛会提。 听到剑舞太后陷入回忆中,先皇举办的小宴参加的人只有八个,都是他的心腹重臣。 当年还是贵人的她因宁良候的光,有幸陪伴在左右,那段舞让她第一次瞧到女子刚柔并济的美。 顾青初想拒绝,蓦得对上太后那双湿漉漉期待的眼睛,话到嘴边咽下了。 太后对她的真心顾青初自能感受到,这舞,当是为了给太后看得好了。 对宁良候,世家女子心里满是敬佩崇拜,得知顾青初要舞剑,她们很是期待,失落的心情瞬间飞了。 宋姑娘更是主动的说可以帮宁良候配乐,害羞的模样比刚才说要给元锦沛表演更甚。 “好,就用宋小姐刚刚演奏那曲即可。”顾青初应承,宋姑娘弹奏的曲子节奏正好搭得上剑舞。 拿着嬷嬷递过来的剑,顾青初走到中间宽阔之地,先是用手腕转了个剑花活动两下。 顾青初从醒来后,每日都会练一阵,有时兴起拿剑舞起是常事,所以并不生疏,立容站好,视线正好冲着元锦沛。 他坐直腰杆,因为角度原因还特意起身挪了挪座椅,顾青初强忍着嘴角的抽搐之意,挪开了视线。 心里庆幸没有答应帮元锦沛做挡箭牌,若不是众人知道她是宁良候,换任何一个适龄女子得元锦沛这样表现,怕是把她撕了的心都有。 冲着宋姑娘点点头,顾青初示意可以开始演奏了。 琴声响起,顾青初拿着剑舞动起来,时而柔和翩然,时而锋利肃穆,那冰冷的剑在顾青初手中仿佛有了灵魂般,随她舞动变幻着气息。 宴会上不是没有女子舞剑的表演,但她们没有一个人能做到眼前顾青初这样,既有女子的柔美,又有剑意所带来的凛然之气。 那是寻常女子表现不出来的意境,划破空气一般的剑影,是那样的英气飒爽,让人移不开视线。 ——嗖 最后一下收回剑,顾青初表演结束。 “好!不愧是宁良候,好!”元锦沛大声赞叹,眼中的亮光仿若能把人灼伤一般热烈。 顾青初脑中一个念头闪过,自己是不是被元锦沛利用了?这人是拿着她压那些闺秀呢。 阴险狡诈这词说他果然不假!怪不得之前让她帮忙想办法后来就没音了,合着元锦沛心里早有盘算。 顾青初缓缓呼出一口气,事已至此,元锦沛暗地里做什么她管不着,但要是敢舞到她面前,自己绝对不配合就是了。 元锦沛的反常给闺秀们一个信号,元大人爱武成痴!喜欢的礼物是和兵器有关的,就连看节目也是,弹琴赋诗作画无任何兴趣,让他心喜的是剑舞。 因着这场宴会,导致后来许多官员送礼给元锦沛,都是流星锤,峨眉刺等江湖气息浓厚的东西,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看了生辰礼,闺秀们又展示了各自的才艺,宴会到此便结束了。 离宫的闺秀们心情还算不错,除了对元锦沛有些挫败感外,今日收获满满,得了太后的夸奖又见识了宁良候的剑舞。 整场生日宴,太后可以说窝了一肚子火。 虽然猜到这次元锦沛如此听话有猫腻,便是心里有准备,但真发生了还是气。 丝毫不认真的态度,分明没当回事不上心! “顾姑娘,我真是和他操碎了心,我那哥哥不着调……” 永宁宫内,太后和顾青初诉苦,私底下只有她们二人时,太后从不端架子,哀家自称提都不提。 也只有顾青初能让太后卸下心防吐吐苦水,换做旁人一是不信任,二则是说不出口,在太后心里唯一的依赖给了顾青初。 当年顾青初对太后来说是拯救。 “……还好遇到了你这个元家的贵人,当年你帮助我,如今又来救沛儿……”上了年龄的人,总是爱唠叨,太后也未能免俗。 “娘娘,元大人来了。”嬷嬷进来通传,话音落,元锦沛便走到屋内了。 在永宁宫,元锦沛过来下人基本是不拦的。 “哼。”太后冲着元锦沛冷哼一声。 顾青初见姑侄俩有矛盾要解开,她一个外人不便留下,起身和太后说了告退。 走的时候察觉到身后有视线注视,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径直对上了元锦沛的视线,对方冲她桀然一笑。 这种笑…… 貌似在元锦沛的脸上只看到过两回,都是在坑别人的时候。 不是她,应该不会是坑她,顾青初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顾青初走后,宫人都被元锦沛支了出去,太后没有阻止,不过一直板着脸,背冲着元锦沛。 “姑母,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了。” 太后听了猛地转过身,满脸惊喜道:“真的,是哪家姑娘,不拘家世如何,只要你定下心,姑母都依你。” “我未来夫人,是了解我内心的人。”元锦沛垂眸,手中转着扇子。 太后追问道:“所以是哪位女子?” “她送的礼物我最喜欢,她表演的才艺最让我移不开眼睛。” 太后的视线被元锦沛转动的太极扇吸引了过去,再听他讲的话,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然后反应过来元锦沛说的是谁后,再度空白。 就像思绪停住了一样,没有任何想法。 “天下还有哪个女子比得过顾姑娘?”元锦沛反问。 “你说的对,不对,你你你你……” 元锦沛的话打得太后措手不及,整个人都混乱了起来。 “顾姑娘可是你的长辈!”憋了半天,太后冒出如此一句,她从头到尾没将俩人想到一处,潜意识里也觉得俩人是八杆子打不到的关系。 元锦沛毫不在意的说:“什么长辈,那是您定的,我可不认。” 太后手抚着额头,脑子完全转不过,另一只手摆了摆道:“等等,你让我缓缓。”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元大人来宁良候府打架 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后还是没能接受元锦沛的说辞。 “沛儿,你是不是在找理由搪塞哀家?”太后狐疑问道,偏偏自己给他张罗婚事时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是为了一下子堵住她。 元锦沛神色认真看着太后道:“姑母,您能举例出一名比顾姑娘更好的女子吗?” 论长相,顾青初那张脸见惯了宫中各色美人的太后都要叹一句绝色,当年若不是顾青初易容,进宫时早被各位娘娘当做头等大敌对付了。 论品性,哪个女子能够驱南蛮、治瘟疫造福百姓,守城门护皇室一族?整个大夏数百年才出了这么一个奇女子。 “举例不出。”太后实话实说。 “那自然是了,我喜欢这样的她有何奇怪吗?”元锦沛的话让太后无法反驳,她若是男子也会心悦宁良候。 侄子与宁良候从朝歌起便朝夕相处,产生了感情很正常,太后稍微接受了这个可能,但仍然有些疑神疑鬼觉得侄子骗她。 接着元锦沛给了太后最后一击。 “这是父亲上个月写来的信,怕您不信我的话特意带来给您看看,侄儿真的没撒谎。”元锦沛从怀中掏出景王爷写来的信。 一共三页纸,除了第一句是在报平安,剩下的全是交代儿子如何抓住女人的心,什么投其所好,若即若离等等,又说宁良候这样的女子,大概喜欢温柔成熟的男子巴拉巴拉…… 太后凝眉,合上信纸道:“你父亲知道?” “嗯,他很支持。” 景王爷往常一年不会写一封信给元锦沛,上个月断断续续发回来三封,说了许多他的“经验之谈”,热情劲儿恨不得马上收到儿子结婚的喜讯。 这下太后终于相信了,自己的侄儿是真喜欢顾青初,这封信来的日期时她还没张罗生辰礼这事,可见元锦沛不是为了应付她而撒谎。 “你和顾姑娘说了吗?”太后说完不自觉喉间溢出一声忧愁的叹息。 见到元锦沛摇头,太后眼中闪过了然,现在肯定是她家傻小子一头热,上午她跟顾姑娘说帮忙看看,人家可是神色半分没变。 想到这里,太后看向自家侄子的眼神便带有几分谴责了。 “你这是妄想知不知道?”太后犹豫再三,用了妄想这个词,其实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她家的猪臭不要脸要拱别人家的翡翠白菜。 宁良候在太后心中比作天上小仙女儿都当得,侄子的臭脾气太后十分了解,平日虽对外维护不许他人说不是,但内心深处比谁都明白,侄子性格算不上好。 元锦沛难得被太后的话哽了一下,从小到大太后对元锦沛极为宠爱,不比亲儿子差,甚至比对小皇帝还多了份宽容。 训斥的话也有,更多的是念两句,往重了的指责是没有的。今日这般认真就差没指鼻子说你配不上的架势,元锦沛还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姑母的嫌弃。 发自内心的。 元锦沛将扇子抵在自己下巴处,眼放光华,嘴唇微勾语气自信:“人这辈子总要有些妄想。” 见侄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太后知道她拦不住了,按元锦沛的性子,真坚定了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滚滚滚,杵着糟心。”太后烦躁挥手,看都不想看元锦沛垂眸揉着太阳穴。 眼下太后内心很是抱歉,她觉得自己对不起顾青初,说不上来歉意从何起,但想到自家侄子肖像宁良候,她就心虚。 像是亵渎了神灵一般,让作为姑母的她跟着挨了一截似的。 太后那甩脏东西的动作元锦沛看了失笑,弯腰拱手道:“姑母,侄子告退,若是您愿意,撮合我和顾姑娘,侄子定然……”全力配合。 话没说完,被太后一个靠垫扔出来了。 出了永宁宫的元锦沛脑子回想姑母的反应,若是旁人或许比这更加激烈,如果顾青初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元锦沛突然好奇了,人生中第一次好奇的情绪如此强烈。 * 是夜,宁良候府发生了一场打斗,顾青初闻讯来时已经结束了。 她的六个护院被元锦沛带来的两个影卫擒住了。 “元大人这是何意?”顾青初双眼冒火,大半夜打上门找茬? 顾青初语气很冲,双眼冒火的样子让元锦沛一怔,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欠妥,眼神一飘,影四影五收到讯号立马松开了手。 “——是误会。”元锦沛动动嘴唇干巴巴解释了三个字,然后目光四散就是不看顾青初。 元锦沛就不是个会解释的人,顾青初将视线放在后面较为熟悉一些的影五身上,影五余光见自家大人弧度极低的点下头,便知道到他表现的机会了。 “回宁良候事情是这样的……”影五作起解释。 今天是元锦沛的生辰,从皇宫中离开他去了趟天卫司,这帮属下自发在天卫司弄了桌酒菜,元锦沛去露了个面。 众下属心中感动极了,大人果然看重他们,别的大官弄得山珍海味可不一定能让大人赏光去一趟,他们却做到了!大人外冷内热,对他们有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不得不说,天卫司侍卫一个个外表冷酷狠戾,内在实则极会脑补,易自我感动。 元锦沛哪里有那份心,他的真实目的是去显摆无极扇去了,后宫女眷听说过此扇,但对其没多大兴趣,看过就算了。 天卫司习武的侍卫们可不同了,太极扇,那是武器中的极品啊!可攻击可防御,杀人于无形! “这无极扇当真如传说一般!极好极好。” “听闻在江湖消失数十载了,上一任武林盟主得了到手一天就又丢了。” “这东西可金贵!” 你一眼我一语,到了影五终于说点子上了。 “这是大人今日的生辰礼?是哪位大人送的,真是有眼光。” “是宁良候,还算有心。”元锦沛展开扇子话语淡淡,眼中闪过那抹自得让影五逮个正着,接下来说的尽是元锦沛爱听的话。 从天卫司出来后,天色已晚,内心飘飘然的元锦沛那抹好奇又起来了,不知是不是今日酒喝多了,他总觉得自己比平日更加躁动。 “去宁良候府。” 大人下令,属下自当遵从,不管是不是半夜三更,宁良候府必然要走一遭。 没有人这个点来拜访的,元锦沛也觉得时间有些晚了,所以选择了跳墙。 顾青初的护院不是吃干饭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三个人,与之进行了搏斗,奈何武功不及对方,被擒住了。正欲奋起反击,顾青初过来了,身后跟着巡夜的顾家军,火把亮堂堂照亮了院子里的所有人。 哪来的贼人,是天卫司元大人。 “……我们大人有要事与宁良候相商,但不想惊动旁人,便行事隐蔽的从院墙这边进来,寻思再找个丫鬟通传,没想到撞见了护院,发生打斗,这都是误会。” 影五说了一大通把事情圆过来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宁良候与元大人的决裂 夜色浓重,书房内的烛光忽明忽灭,窗口缝隙滑进来的风,使烛火在熄灭复起的边缘探步。 顾青初大步向前将窗户关紧,又点燃了一盏油灯,屋内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紧了紧披在肩膀的披风,顾青初指尖微凉,天儿越来越冷 刚才急着去看情况,她仅着里衣披风跑了出来。 在外面说话的一阵功夫,披风便被寒意打透了,明儿一早得喝碗姜汤驱驱寒。 在这忽冷忽热的天染了风寒很正常,可她若是病了,就得怪到面前的人。 “半夜前来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元大人请说。”顾青初在半夜加重了语气,大晚上的扰人清梦惹人嫌! 不说出个一二三,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一定把人撵出去。 影五解释了后,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顾青初便将元锦沛带到了书房谈话,影卫守在门口。 “是关于你我的要事。”元锦沛走向前倚着桌子,距离桌子后的顾青初不到一米。 顾青初这才嗅到了元锦沛身上的酒味,细看对方的脸,眼尾眉梢染上了红晕有点妖冶。 顾青初顿感头疼,这是醉酒了? “你我的事?”顾青初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甭管男人女人,长得好看微醺带醉的模样都很勾人。 顾青初脑中莫名浮现起前些时日,元锦沛一席红衣的模样,随即甩了甩头,她怎么想到那里去了… 思绪回笼,顾青初心中猜测自己和元锦沛的事,是指东域的毒。 “嗯。”元锦沛重重地嗯了一声,手中的扇子展开扇了两下。 顾青初轻轻哈了口气,天冷的能看到白烟了,这人还热了? “生辰宴结束了,姑母以后不会再提别的了。”所谓别的,元锦沛指的是为他选夫人,顾青初听懂了。 “恭喜元大人得偿所愿。”顾青初如是讲。 “顾姑娘不好奇我对姑母说了什么吗?” 顾青初想说她一点不好奇,自己也不是任何事情都要知道的人。 谁知元锦沛压根没想要听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我说、如果姑母找到一个比宁良候更好的女子,我便愿意娶。” 顾青初一愣,笑道:“太后如此同意了?” 这种情况就是许多被催的人,会找个优秀的人说,我以后要嫁/娶个这样的,现在的并不满意来拒绝。 这是一种变相的肯定,元锦沛既然用这点说服了太后,只能说理由很让人信服。 她也是‘别人家的孩子’,顾青初顺了顺头发,有些自恋的想。 “然后我说喜欢顾姑娘。”元锦沛下一句话让顾青初笑不出来了。 猛地站起,不可置信地看向元锦沛道:“你说什么?” 元锦沛慢悠悠踱步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用扇子一下下点着额头,目光锁在顾青初脸上,他没再重复,带着你没听错的表情。 “太后信了?”顾青初问着,元锦沛点头。 是啊,不信怎么会以后都不给安排姑娘见面了呢。 顾青初深吸一口气,神情虽然保持淡定,但能听出话语中的咬牙切齿:“元大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之前曾经拒绝了元大人的提议。” “唔,只有姑母知道,旁人不知道。”元锦沛死不悔改地说着,丝毫没意识到顾青初的愤怒。 “那又如何?” 元锦沛顿了下,转动着手中的扇子道:“我心悦宁良候不行吗?” “哈!哈!哈!” 元锦沛之前万分好奇的顾青初反应便是如此,干硬地发出三声笑来。 顾青初觉得醉酒的人就离谱,不知道元锦沛今日喝了多少酒,但他说出心悦她这话时,就跟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她信了才有鬼。 元锦沛不解,这点让人很好笑吗?他是很认真的。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仅是复述,心跳的竟然快了起来。 故作淡定的元锦沛太过成功,顾青初一点没发现,反而认为对方再一次利用她来推辞。 骗完景王爷骗太后,下一个是不是皇上?元锦沛当真要上天了! 元锦沛这人果然做事无所不用其极,他能利用到的人或事,压根就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离得远了,顾青初鼻尖隐隐仍能闻到元锦沛身上的酒气。一种和醉鬼没法沟通的无力感萦绕在她心头。 “元大人说的就这事?”顾青初语气疏离神色有些冷淡。 元锦沛动作微滞,这事不重要吗? “夜深了,元大人请回吧。”顾青初下了逐客令。 站在宁良候府大门口,元锦沛抬头看了看上方的牌匾,蹙眉沉思,自己怎么被撵出来了? 待到了第二日,元锦沛方才意识到昨日顾青初怕是误会了,当时不觉,后回想起来发现,对方好像以为他再利用她,没把他说的话当真。 元锦沛觉得自己对顾青初不同于他人的感情,应当算是喜欢的,所以他并没有撒谎。 到了这般,再去解释便没意思了。 妄想吗?元锦沛看着手中的太极扇扯了扯嘴角。 盛京众人都在等着看太后最终为元锦沛挑选的夫人是哪家,一日、两日、三日过去了,宫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一个看中的都没有? 到了第四日第五日依旧如此,太后的反应坐实了众人的猜测,若是真定了哪家姑娘,早叫到皇宫去说话了。 接着他们发现,宁良候好像和元大人有矛盾了! 一连三日宁良候皆来上了早朝,本以为到了年末,皇上会安排宁良候的差事,结果皇上并未布置,宁良候也不急的样子。 讨论朝事君臣二人也无任何芥蒂,百官纷纷猜测皇上和宁良候定是私下说了些什么。 到了今日,元大人也来上了早朝,他们惊奇的发现,宁良候貌似对元大人很不满。 下朝时元大人叫着宁良候,结果她就跟没听见一样,加快了脚步,分明是故意不理。 下午,宁良候府收到宫里来的旨意,说是太后召见,顾青初想,到她戳穿那个虚伪小人的面具了。 她说不配合就不配合! 在宫门口,顾青初碰到了元锦沛,对方竟然也要去永宁宫,顾青初有些摸不准太后要做什么了。 “快些走着。”下了轿子顾青初跟宫人说了句,然后加快速度将元锦沛远远甩在身后。 元锦沛手指摩挲着太极扇扇骨,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嘴角翘起不易察觉的弧度,跟着加快了脚步。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给元锦沛两个惩罚 顾青初以为自己落下元锦沛挺远的距离,没成想俩人前后脚进了永宁宫。等着太后从里房出来的功夫,他就到了,顾青初都没来得及和太后俩人单独说话。 太后出来看到元锦沛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俩人正好一起到了,她之前是让嬷嬷等一盏茶的时间再宣元锦沛入宫,有意错开俩人。 “沛儿你去外面坐一会儿,等下叫你再过来。”太后开门见山,将人支走的理由都懒得找。 元锦沛退出房间关门前深深看了眼顾青初,半分眼神没得到,他又被无视了。 太后看在眼中,心中哂笑,向来对女子不假辞色的侄儿,如今也看起了脸色。 可真是一物降一物。 “顾姑娘,沛儿他对我说心悦于你。”太后没有铺垫其余的话,开口便直奔主题。 她听说了关于宁良候和元大人有隔阂的传闻,打听一番后,心里明白侄儿已经把事情弄巧成拙了。 太后说的话有试探之意,她见顾青初神色冷淡眸中还带有一丝恼怒,便知侄子的路还很长。 “娘娘,元大人其实是骗您的。”顾青初不想造成越描越黑的局面,单刀直入的说出重点。也难怪二人平日亲近,谈起事来都不是墨迹的人。 太后接下来要说的话堵在喉间,她想过万般反应,没猜到顾青初会如此说。 “他只是为了一劳永逸,不想让您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在多日前他便请我帮忙,被我拒绝了” 顾青初想说元锦沛是重犯,之前就骗过景王爷,但转念想那时的自己是答应过帮忙的,她也因此得了好处。 现在把这事卖出来极为不妥,即便是为了取信于太后,但违背了她的原则,思付再三,顾青初没有说出来。 脑子里想这事眉眼间略带纠结的细微表情,太后抓了个正着,因此误会了。 她觉得顾青初反应之大是有些恼羞成怒的原因在,将心比心,换做她这个年纪,突然来了个年轻小辈,比她儿子年纪辈分还要再小的公子表白,她没有任何喜悦,只觉得被冒犯了。 大概宁良候就是这般心情。 太后更加愧疚了,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宁良候,被她侄子给惦记上了,真是作孽啊! 远在御花园的元锦沛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远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元锦沛人生第一次做了反思。 做任何事都有要有个章法,那日他有些冲动了,关于顾青初,需徐徐图之。确定了接下来的基调,元锦沛眸光放亮,那是饿极了的野狼盯住猎物誓死不放的眼神。 到底什么是喜欢和爱,他心里仍对其是模糊的,但内心告诉自己,要抓住顾青初不能让人跑了。 元锦沛活到现在,做的任何是都是遵从内心的想法,谁也不能左右他,这次依旧。 * “——阿嚏、阿嚏” 顾青初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太后关切道:“可是风寒了,院首刚给我诊完平安脉在写方子,让他来给你把把脉。” 俗话说,医者不自医,宁良候的身体可不能出问题,太后吩咐着嬷嬷去把太医院院首叫来。 “不用不用,回去喝杯浓茶就好了。”顾青初语气笃定,瞧着气色不差,太后放了心,让嬷嬷重新退了出去。 “唉,顾姑娘你受委屈了,沛儿总爱乱来,这回我定不轻饶他!”太后一席话声色俱厉,话里的怒气全然冲着元锦沛去的。 话说明白就行了,若是太后非要惩罚元锦沛,她不拦着就是了。 元锦沛这人无法无天惯了,以前她已经给足了面子,这回自己必须拿出个态度,让他有所顾忌,不然这回她不以为意,以后元锦沛就敢用她名头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若是元锦沛因此记了仇,说明这人是非不分,也没有必要共事。更说明是她看错了人,在顾青初看来,元锦沛虽然飞扬跋扈,但他有脑子。 日后作为盟友,朝堂上并肩作战的人,顾青初不想找个情绪左右智商的人。 话说来,顾青初还是放心的早了,太后信了顾青初的话吗?没有,她只是听进去了。 如顾青初所说,元锦沛这番作为是利用她编瞎话,太后看得出来顾青初是这么想,也知道宁良候恼怒什么,但事实并非如此。她的侄儿是真心实意,只是顾姑娘不相信而已。 那月余前的信件,刚刚离去时侄儿的目光等种种迹象表明,不单单是利用这么简单。 普天之下,旁人皆说元锦沛性子阴晴不定,但太后是最了解他这个侄儿的,不管是不是有亲情光环的滤镜,在太后心里她的侄子是个很纯粹的人。 如果真的不满意她给安排姑娘相亲,沛儿能拒绝的方法有很多,按照他的性子,用宁良候当借口是最不明智的。 她侄儿铁定对宁良候有心思,太后这点很肯定。 “顾姑娘放心,这事旁人不知道,外面不会传开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太后做着安慰,当务之急先让顾青初消气,若是一直不搭理沛儿,她侄子那狗脾气可要折腾了。 “无事,没有再造成误会就好。”顾青初想自己是长辈,大人有大量不跟元锦沛一般见识。 话说开了,太后将元锦沛叫来了。 “宁良候大度不跟你一般计较,还不行礼谢过!”太后对元锦沛眼神左右游离,然后微微耸了耸眉头。 元锦沛接过信号,明白姑母在帮自己,连忙拱拱手道:“谢顾姑娘大量。” 太后瞧元锦沛那心甘情愿做小的态度,心里门儿清,要是没想法能这般低头?听到侄儿叫着顾姑娘,太后心中暗叹,怕早就惦记上了! 仔细回想侄儿竟是一直称呼宁良候为顾姑娘,想明白一些情况再看,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了! 元锦沛这般作态,顾青初看得出来对方没往心里去,既然没记恨,那边还能当朋友。 “元大人莫有下次了。”顾青初终于说了这些天对元锦沛的第一句话,看元锦沛忙不迭的点头,顾青初扯了扯嘴角,可算给了个笑脸。 “顾姑娘放过你,哀家做长辈的可不能如此糊涂过去,惩罚你认是不认?”太后边说还边怕了下桌子,面庞严肃没有了和善模样。 元锦沛行礼:“自是认得。” 太后看了眼顾青初然后缓缓道:“罚你两点,第一将宁良候府坏了的两间房顶亲自修好。” 那晚元锦沛的侍卫和宁良候府护院打斗不仅是在地面,刀兵相见的几人跃到房上,你来我往的招式将瓦片顶盖戳了好多大窟窿。 顾青初没成想太后说的第一个惩罚是这样的,愣了下神道:“可是房顶已经修好了……” “顾姑娘你不必为他求情,他的错自己便要认,把修好的拆掉必须他自己负责。”太后说的义正言辞,仿佛顾青初不答应,便是没有原谅元锦沛一样。 “多谢顾姑娘照顾,我会去宁良候府修房顶,不必求情。”元锦沛附和着。 这还让她怎么说,顾青初能说自己是不想折腾房顶吗?不能。太后这般训斥元锦沛给她面子,顾青初不接便有些不识好歹了。 ——罢了。 顾青初选择沉默。 接着太后说起了第二个惩罚。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太后的第二个惩罚 “第二点——茹素,到离开盛京前往东域之前的这段时间,不许食荤腥。” 太后信佛,每月会固定几日茹素,这次事起都怪自家侄儿嘴巴乱说,遂苦一苦口腹小惩大诫。 顾青初听太后说惩罚,她没想过会有多么严厉,大张旗鼓去罚元锦沛打板子之类的根本不现实,也完全没料到太后会让元锦沛茹素。 在景王府住的时候,顾青初知道元锦沛这人嘴巴很刁,每顿饭必须精致还要荤素搭配,就算是赶路,从朝歌回盛京那阵,元锦吃的烧饼里面会特意放果仁菜干等,他是个从来不亏待自己的主儿。 让元锦沛挨两板子没什么,戒了他的口才更难受。 顾青初心里默默给太后竖起了拇指,敢这般惩罚元锦沛,普天之下也只有太后娘娘了,就算是皇上,她觉得元锦沛都不一定服。 元锦沛幽幽叹息一声,然后认命似地的道:“是。” 太后和顾青初都知道元锦沛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所以这段时间元锦沛确定要吃素了。 人果然是善变的,百官发现宁良候与元大人又和好了。 不知是不是太后从中调和,听说那日从永宁宫出来后,这二人便重归于好,元大人更是一连几日的去宁良候府,一待便是小半天。 俩人在今儿退朝时说说笑笑,不像是有了隔阂的样子。 众人纷纷叹气,他们白高兴了。 本来大家习惯元锦沛独来独往的性子,这冷不丁有个人和他走近了,让其余人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想当初他们送美女美男,送银子珠宝……人家一点看不上,他们有结交知心,元指挥使却是不肯,结果转头和昏迷了三十年从朝歌重回盛京的宁良候关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瞧见元大人手中的扇子没有?那是宁良候送的,时刻不离手,喜爱非常。 说来说去还是宁良候这人儿有手段,太后和元大人都被她拉拢住了,皇上对她也青睐有加。 她可是远离朝中心三十年啊!那不单单是远离这么简单,昏迷中的宁良候别说拉拢人,维护自己的权利和下属都做不到。 眼下朝堂重臣何中堂离了盛京三十年,私底下能够有动作,再回来都不一定可以做到宁良候这般,在百官的心里,将宁良候想象成了比任何人都要心思深沉的人。 这可能是一些人的通病,他们觉得宁良候手段高超心生忌惮,却忽略了顾青初当初能回盛京是因为对击退南蛮做了贡献,和她自身的优秀脱不了干系,这是手段施不出来的能力。 随外人如何猜测,顾青初全然不在意,眼下的头等大事是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元锦沛可算把房顶修好了。 明明最开始请的匠人一天便修好了,术有专攻,元锦沛不擅长花费时间久没关系,令顾青初头疼的他还要留在府中吃午饭! 每天都赶在午饭的前一个时辰来,到了饭点,于礼于情顾青初都要询问一句留下用饭的客气话,元锦沛却是不外道直接应下来。 满桌的菜肴,元锦沛做到了他之前所说,顾青初有留意,元锦沛一口肉菜都没吃。 一起吃饭便罢了,元锦沛修葺屋顶的时候,她还要陪着,若是离开了,不一会儿元锦沛便要找她,说和好友说说话,他独自修屋顶没意思。 一连四日,再多一天,顾青初简直要怀疑元锦沛和太后联手在折腾她了。 * 盛京内的各类消息如波涛浪潮,一波皆一波,比如某位官员迎娶了第八房小妾,是个卖酒的。又比如哪个酒楼经营不善倒闭了,债主间争抢打了起来。 百姓们总有很多津津乐道的小消息,只要没有非议到皇室一族或造成很大的恶劣影响,官府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近些时日非议热烈的事情,便是从国子监中流传出的一个消息,不知源头是谁,但内容很让人吃惊,刘祭酒的夫人在待字闺中时便与他人生了女儿,如今养在江河镇。 这些原是窃窃私语的道听途说,直到一位老者敲响了官府的鼓,状告国子监祭酒夫人多年前犯杀人之罪。 告状的老者正是因知道庞若兰隐秘之事而被扔下悬崖的花嬷嬷。 “这事是你做的?” 启元阁内,顾青初躺在亭子里的摇椅上眯眼晒着太阳,孟氏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听到老祖宗的问话,一五一十将自己计划全部说了出来。 花嬷嬷是她找人带来的,当年花嬷嬷是庞家奴才,打杀全凭心情,随便诬个罪名,官府也不会管。 但一切巧合就在于被扔下悬崖三天前,花嬷嬷为自己赎了身,她要回老家生活,花嬷嬷不是庞家奴才了。便有了敲击官府,状告庞若兰杀人灭口之罪。 这么多年过去,证据早已经被销毁的差不多,能不能治庞若兰的罪孟氏根本不在乎,她只是借由花嬷嬷的嘴,将之前她故意放出的风声坐实。 “庞若兰的女儿如何处理的。”顾青初没睁眼,问到了江河镇的那个女孩。 “一开始庞若兰对这个女儿心存愧疚比较关心,衣食住行照顾的很好,随着她嫁给刘祭酒成了诰命越过越好,便恨不得这个女儿没有存在过。 每月除了给点银子可以说是漠不关心,更不在乎奴才是不是欺负了她的女儿,甚至暗示过若是女儿病了,救不过来便不用救了。 人精似的庄子管事琢磨主子的心思,便往死磋磨她,我若是再晚去一天,那女娃神仙也救不活了。” 孟氏想起花嬷嬷的讲述很是心疼,那小姑娘不过比鑫儿大一岁,瞧着竟然跟七八岁的孩子似的,营养不良瘦骨嶙峋。 “十一岁的姑娘家也知事了,花嬷嬷将事情与她讲,她知道了亲生父亲的身份,又知父亲为独子没有后代,祖父祖母俩人在江南独守家业的情况后,表示愿意帮花嬷嬷,只希望能把她送到祖父祖母身边。” 这是那个女孩最好的归宿了,作为那边唯一的血脉祖父祖母不会害她,也能够脱离盛京这边的的苦海。 顾青初睁开眼,见孟氏对女孩的心疼不作假,心里愈发满意,顾氏族人做得唯一对的事便是帮文之娶了孟氏。 下得了狠手,又留有一份善心,不会伤及无辜,顾青初对孟氏越来越满意。 “老祖宗您会觉得我做的太过了吗?”孟氏小心翼翼地提问,连十一岁那样可怜遭遇的孩子都不放过要去算计这点,她心里不想,但没办法,将庞若兰锤死这是最稳妥的路。 顾青初笑了笑,道:“你做得很好,人有仁慈心是好的,但要有度,不要一昧的宽容别人降低自己底线,做事问心无愧就好。” 见老祖宗对自己做法并未心存介意,孟氏内心不再踌躇抿嘴笑了。 “小姐,顾鑫少爷来了,带了位同窗说想要拜访您。”玉镯走了过来说着。 顾青初挑眉,这不像是顾鑫做得事,视线看向孟氏,孟氏摇了摇头表示也不知道。 “让他们过来。”顾青初接着吩咐让玉镯将帷帽拿来,戴在了头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不痛快你也别痛快 顾鑫带着书童住在国子监,每五天回来住一日。今儿属于突然回来,所以孟氏面对老祖宗的询问什么也不知。 片刻功夫,身着国子监学服的顾鑫便来了,向着顾青初和孟氏行礼问候。 “鑫儿的同窗呢?”顾青初见进来的只有顾鑫一人开口问道。 顾鑫不是个冒失的性子,他让同窗在外稍等,自己来将事情说一遍看老祖宗要不要见,然后再选择是否把人带进来。 今日国子监有赛马比赛,在国子监内不仅学习背书,还会上一些关于君子六艺的课,不一定要学精,但要懂得一些。 顾鑫虽说生长在边境,但因种种原因从未骑过马,这次赛马比赛他不参加,和其余不会骑马的同窗坐在马背上行马慢走,先从最开始学起。 意外发生在瞬间,两个学子打闹不小心摔落马下,其中一名手中的辫子因惯性往下栽时甩了出去,打到了顾鑫的马,他的马惊了。 “……是晏大哥救了我,他来自临水城,过些时日便要回去……” 顾鑫口中讲述,他的这位同窗并未通过国子监的考试,是个旁听生。 对方十分崇拜宁良候,本来他能够在国子监旁听一个月,但因家中有事,过几日要离开了,他希望能在离开盛京时,见到从小到大敬仰的人。 若没有被搭救,马蹄之下的顾鑫必然会受伤,这是恩情顾鑫要还,听闻对方想见老祖宗,便将人领了回来。 晏大哥,临水城…… 听顾鑫的描述,顾青初越听越耳熟。 “让他进来吧。” 随着纯白衣袍映入眼帘,顾青初确定了,这人就是晏召。在考场上偷吃东西不认真的态度,最后果然当了旁听生。 “晚辈晏召,来自临水城晏家,见过宁良候。”晏召非常正式且规矩的行着礼。 “晏公子不必多礼,承蒙晏公子出手帮助,鑫儿方能安然无恙。”顾青初压低了嗓子,听着便是上了年纪的女子。 孟氏和顾鑫俩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老祖宗既然选择变声自然有她的道理,在母子二人心里,老祖宗做什么都是对的。 晏召是个自来熟的性格,除了前几句稳得住后面便恢复了本性,话痨一般滔滔不绝讲着他小时候所听宁良候的英勇事迹,心中对其的崇拜之情等等。 孟氏听到一半便和老祖宗说退下了,府中还有账本要看,顾鑫则是硬着头皮听着,谁让人是他带来的。 没想到在国子监成熟稳重的晏大哥,面对老祖宗是这么个性子。 顾青初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甚至非常配合晏召的话,到关键之处还会嗯地应答着。 “……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宁良候可否给在下赐幅墨宝,我一定拿回去当传家宝供起来……” 顾青初的字画如今在盛京中卖得价格很高,一是她昏迷三十年,被炒成了绝迹,越转手越贵,第二则是因为她创造了独有的字体,秀气又不是庄重,许多闺秀都会临摹,近些年十分流行。 所以顾青初的字画,在文人墨客中非常受欢迎。 晏召提的要求很有分寸,没有捏着人情想要做什么,只是求副字画,这样一来算是将救命之恩不轻不重的划了去,让宁良候府不必对他多顾忌什么。 顾青初透过帷帽纱布仔细打量着晏召,对方言行与举止相互吻合,没有什么破绽的地方。 但顾青初的直觉告诉自己,晏召这个人没有那么简单,她的直觉很准,在战场上凭借直觉躲过了好几次致命袭击。 慢着,有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 如晏召所说,自己是他这么多年来心中一直崇拜的英雄,若感情真如此充沛,他反应不该如此镇定,即便对方好像很激动的模样,实则不然。 激动的人思绪会有些乱,而晏召从头到尾的叙述没有一处不流利的地方。 如果她遇见多年来崇拜的人,第一面定然是紧张的,说话间做足了多少准备,也会有一句两句说不好的情况。 而晏召,对她说的话,就像是在心里演练千百次背过一样。 这个没有实质证据的主观猜测,可能是她想错了,但顾青初为此还是有了警惕之心。 “没问题,玉镯,将文房四宝拿来,本候现场给晏公子题字。”顾青初勾勾嘴角,真有阴谋她奉陪就是了。 “多谢宁良候。” 晏召再次行礼,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顾青初没问晏召是否想要什么字,直接提笔写了个“福”,然后收到了晏召一连串的夸赞。 人见了,字也求来了,晏召离开宁良候府回了国子监。 顾青初眯了眯眼,临水城这个地界是入东域必经之路,晏召来盛京到底是真的游山玩水,还是有备而来,别有目的? 看来得让周然去谈谈虚实了。 还没等顾青初安排周然动手,第二日一早晏召便离开盛京了,据说是家中有急事,八百里加急信件追回去的。 人走了,顾青初也没派人继续追查,她早晚要去一趟临水城,直觉告诉她,和晏召还会再见。 在众人眼中急匆匆离开的晏召,此刻坐在马车里仔细欣赏着顾青初写的字,啧啧称叹。 “不错,真不错。”小心的合上字画,对外面吩咐道:“红枝,不急着回,去趟松荔县,听说那里果子好吃。” 赶车的男子苦着脸道:“主子,大姑娘让您用最快的速度回去。” “你到底是谁的手下?”晏召斜眼瞪着说道。 红柳认命叹息一声,甩了甩鞭子拐了路线,晏召手杵着下巴瞧着马车外的景色,心思又飘回了盛京城。 宁良候,有点意思。 * 自从上次说了两点惩罚,太后便未召见过元锦沛,因为她在思考到底该如何对待这件事情。 到了今日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所以将侄儿召进了永宁宫。 “姑母。”元锦沛进来老老实实唤着姑母,他知道姑母要说的事是和顾青初有关。 “沛儿,你喜欢顾姑娘我不拦着。” 顾姑娘那般好,被人喜欢很正常,让太后这几日过于纠结的是因为喜欢顾姑娘的人是她侄儿,不过现在也想开了。 “但你要答应姑母一件事,不许伤害她。” 太后让元锦沛去宁良候府修房顶,便是希望俩人不要因为这件事情以后有隔阂,无论是朝堂上的纯臣一派,亦或是君子枯之毒。 她的侄儿都不能和顾姑娘关系闹僵。 若不是俩人牵连的地方太多,就冲侄儿的心思,她一定想办法隔开俩人,让顾姑娘离远些,省得被满是心眼的侄儿“算计”到。 可眼下不成。 左思右想,她左右不了俩人的心思和人生,索性放开手什么都不管了。 但还是难免忍不住叮嘱一声,让自家侄子别做蠢事伤害了宁良候,顾姑娘是极为聪慧的女子,便是处于逆势,也能让她的对手得不到好。 在太后的心里,只想她重视的俩个人都好好的。 离开皇宫后,一路思索着的元锦沛径直来到了宋思明的院子里。 彼时宋思明已经找好了工匠,过几日准备要回边境了,今晚和王三斗等人喝了酒,等找个日子再和顾青初告别,他便离开了。 “元大人有事?”刚喝完酒回来的宋思明看到门口的元锦沛问道。 院内凉亭,元锦沛问道:“宋将军离开盛京,可是放弃追求宁良候了?” 没想到元锦沛话说的如此直白,宋思明被呛到咳嗽几声涨红了脸,平复了呼吸后,犹如炸毛的公鸡般,腾地坐起拍桌子扯嗓子喊道:“我何时追求主上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宋思明去告白了?! 元锦沛展开太极扇挡于鼻前,嫌弃地往后退,躲开因宋思明拍着石桌掀起的灰尘,而后道“宋将军来盛京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宋思明视线一怔,他听说宁良候送给元大人一把太极扇。 元锦沛的生辰宋思明并没有去,他出城了,盛京临城有一水利大师,他三顾茅庐让对方跟他回边境。 边境苦寒,百姓用水困难,此大师擅长引水灌溉,当年先祖皇帝南水北调,大事的祖先便参与其中,世代精于此道。 这些天他都在临城磨那位大师,因此盛京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今天和王三斗委傀等人喝酒方听说。 “一把扇子能代表什么?”宋思明呵了一声,觉得元锦沛的动作是在显摆。 元锦沛没有说话,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宋思明,缓缓道:“宋将军急了?” 宋思明深深吸吸口气,那是太极扇,又是主上送的,他承认自己有些嫉妒。别看宋思明现在活得糙,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倜傥,手拿折扇的贵公子。 大夏朝有句俗语,夏送凉,秋送暖。女子送情郎大多会选择送扇子或帽子,正应了前面那两句。 当然好友同僚等其余关系也有送扇子的,但宋思明想到元锦沛有那样的心思,收到了扇子指不定开心成什么样。 即便主上没那么想,元锦沛那么想了,宋思明便觉得讨厌。 “宋将军看样子收到过不少扇子。”宋思明挑衅似的问话,好似打在了棉花上,元锦沛不急不恼。 “方姑娘与宋将军一同去边境,也不知你府中的华姑娘会不会伤心?”宋思明太阳穴跳了跳,就知道元锦沛嘴上不会是个吃亏的,果然上句是软乎话,下句就开始回刺他了。 “元大人管好自己莫操无用的心。”宋思明不接茬,他没必要和元锦沛解释这些。 “宋将军,祝你一路顺风。” 元锦沛这句话说得真诚,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真会以为至交好友在道别,元锦沛这般气定神闲,宋思明反倒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盯着元锦沛渐渐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说了句:“元大人,你们真的不合适。” 元锦沛脚步顿住,回过头勾了勾嘴角,收起手中的扇子揣在怀里,眼神带着蔑视和嘲讽:“宋将军,我不是你。” 宋思明呆立不动,目光发散,从开始到现在,他都少了元锦沛那份决然的勇气。 新月如钩,树影婆娑,低头看着自己模糊的影子,宋思明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元锦沛从皇宫出来心里说不出来的烦躁,姑母笃定他与宁良候不会有结果的态度,让他有些心发堵,回府中便来找宋思明。 他想看看那个因为没勇气,所以黯淡离场的失败者。 告诫自己不要当这样愚蠢的人,瞧着对方眼热自己的扇子又无可奈何时,元锦沛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就算所有人都不看好,也和他没关系。 从小他便知道,想要什么是需要自己争取的,如果等着顺其自然,更大的可能是得不到。 无论是人或事皆是如此,宋思明便是例子,他不要当成为那个懦夫。 事实证明,失败者就是难看,来了一趟宋思明院子的元锦沛神清气爽的离开了。 结果世事难料,有因就有果,元锦沛也是没有料到昨晚的心血来潮给自己带来了不痛快。 因为他的刺激,宋思明去和顾青初袒露心意去了! “你哪里得来的消息?”元锦沛写字的手一顿,话语问的平静,但宣纸上污了一片的墨迹表明内心的不平静。 影五在正门口站得远,低头汇报看不清楚元锦沛的表情,心中突然有点慌张,想自己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情。 之前元锦沛让影卫盯着宋思明的令已经撤回了,这是影五自发盯人,发现了苗头立马回来告诉自家大人。 后知后觉想起大人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下属,额头冒出冷汗,影五内心忐忑,他不想去戒律堂了…… 但大人问话,他不可有隐瞒。 “属下跟踪宋将军发现的。” 元锦沛没问影五为何跟踪宋思明,放下笔道:“你听到他说的话了?宁良候是何反应 ?” “没来得及听宁良候回话,宋将军起身关窗户,下属怕被发现便离开回府汇报给您了。” “退下吧。” 听到这三个字影五松了口气,那瞬间气氛的凝固他还以为自己完蛋了,还好还好,大人没有追究他。 大人这般冷静想必心里有数足够自信,是他多事了,准备离开的影五右脚踏出去,左脚还没走出屋里就听元锦沛道:“去备马。” 去备马,而不是去备车,说明大人要骑马赶过去,可见之心急。大人远不如表现的那样冷静,影五连忙应是,不用走的直接轻功飞到后院马房,牵着马到门口。 元锦沛早以在门口等着,接过影五手中马绳,翻身上马冲宣南街飞驰而去,那是云喜楼的方向。 元锦沛急吗?他很急。 向来做事稳妥的元锦沛,没想到在阴沟里翻船,昨晚只是为了平衡下心情,结果反倒弄巧成拙。 顾青初对宋思明是何心思?元锦沛觉得她不喜欢他,但男男女女在一起从不来不是只有喜欢才行的。 万一顾青初考虑其余原因答应了怎么办?他知道顾青初一直想带兵,重新培养出一批顾家军,宋思明在边境的大军就是最好的苗子。 想得越多越觉得顾青初很有可能一时感性,或者别的因素答应宋思明,他就恨不得长双翅膀,能够直接飞到云喜楼。 便是如何快马加鞭,宋思明到云喜楼的时候,看到的是空包厢已经人去楼空。 小二说这桌客人走了大约一刻钟了。 “包厢的男子可有给你赏银?”元锦沛沉着脸问。 小二被吓到了,磕磕绊绊道:“给了、给了十两……” 十两?对宋思明的性子这属于出手阔绰了,他心情非常好?是成功了?想到这个可能,元锦沛的心思跌倒谷底。 “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好像是、是那位姑娘要去看猴戏。”小二吞了吞口水,目光盯着元锦沛的手,那可是刚刚一掌拍裂他们松木门的手,若是捏在他的脖子上,一秒钟估计就断了。 俩人开始游玩了?元锦沛冷哼一声,对旁边瑟瑟发抖的小二道:“和你们掌柜说,损失挂到最里包厢账上。” 然后大步流星离开了。 盛京有猴戏的地方只有朱雀街,他要去看看猴儿有何好看! 元锦沛眼中闪过杀意,只要想到宋思明和顾青初在一起了,他心里消退已久的嗜血情绪重新上了来,鼻尖仿佛又萦绕起了那股甜腥血味儿。 双眸猩红,眉宇间尽是凛然寒气,一路上众人见到元锦沛,不认识对方身份都会下意识避开,这人身上煞气好重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是抓奸是断官司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不然越想心里越恼火,去朱雀街的一路,元锦沛脑子里全是顾青初和宋思明嬉笑打闹的场景。 ——内心烦躁的想杀人。 就像是捡到了一颗鸟蛋,日日放在怀里捂着,小心珍视,还没等破壳,突然被人抢走并且当天孵出小鸟他们愉快玩耍了。 元锦沛活这么大,第一次如此呕得慌。 朱雀街的杂耍猴戏不管是否有大市集都在那里表演,花一两个铜板占个位置不走便能一直看,元锦沛到了这里,却发现杂耍摊不见了。 路人说是刚才这里发生了打斗,人都到官府去了,现在官府正在判案,大家都去围观了。 府衙离朱雀大街不远,元锦沛牵着马几步路走到,在朝堂之上他看见了带着帷帽的顾青初身板挺直站在堂中,旁边跪地一名矮胖男子。 环视一圈,元锦沛并未发现宋思明的身影。 展开扇子遮挡着脸,元锦沛进了人群里,挤到第二排位置能够听清看清朝堂上的内容,立定站好侧侧身子半躲在前面百姓的身后。 “堂下何人,这里可是顺天府,还不下跪?!”堂上大人一拍醒目,大声呵斥。 “大人,此人极为嚣张,大庭广众要打杀了草民,求大人主持公道啊。”一旁身材矮胖留着两撇胡须的男子跪地叩首,额头磕在地面哐哐作响。 那大人见顾青初连帷帽都不摘,藐视公堂的样子大为光火,今儿审问是公开的,众多百姓看着不能丢了面子。 正欲发火之时,元锦沛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上面写着顾,盛京顾姓只有一家,而拿着此令牌的女子…… “下官见过宁良候!” 见顾青初理所当然应着他的行礼,便知面前的人是宁良候无疑了。 顺天府的孙大人不敢在上面坐着了,行完礼站在一旁,额头狂冒冷汗。 他们顺天府尹原本由礼部尚书兼由,后来礼部尚书被皇上训斥停职在家,手中的公务便被四处分了干净。 如他们顺天府现在已经被侍郎大人暂管,虽说礼部尚书是被元指挥使搞掉的,但眼前的宁良候和元指挥使交好,他们自是惹不起。 顶头上司都被按死了,他们这些小角色更加不经事了。 “这一切定然是误会!”孙大人额头汗珠滚落却是不敢擦,他想起刚才自己言语不敬让宁良候下跪,心里就怕的很。 “来人,快给宁良候上座。” 跪在地上的矮胖男子大笑三声,喊了句宁良候了不起,官官相护!便奔着柱子撞去,理所当然被两旁的官差拦住了。 真以为在公堂上那么容易就能自杀?官差们都不是吃干饭的。 “本候为何没有对别人动手,偏偏对你?”顾青初压着嗓子,故意发出沧桑年老的声音。这符合平常百姓的想象,说出的话也更加让他们信服。 顾青初故意亮出身份是因为她发现了此人的不对劲儿,在刚才看猴戏时,故意凑到她身边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说:‘宁良候,我要杀了你。’ 接着抬手做出要拔刀的动作,顾青初自然回手反击,结果此人到了公堂变了一副嘴脸,开始混淆视听博取同情。 顾青初立刻露出真实身份,她一直观察着男子,对方显然预料到了这点,或许自杀也是他的下一步计划,只是没有成功。 那用力撞得一下肯定会死,男子被官差拦住的错愕不作假,他是要寻死的。 顾青初轻笑出声,盛京最近出了不少新话本子,很多是江湖侠客劫富济贫的故事,其中将顺天府官差形容的极其无用。 在加上在盛京天卫司和大理寺禁军等出风头的次数比较多,对比的大理寺官差有些平庸了。 这个男子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大理寺官差都是废物,没成想居然能够拦下他。 被官兵控制住的男子跪在地上,顾青初看到男子衣襟处露出纸角,对方撞之前特意往外抻了抻那纸,顾青初走向前捏着露出来的角抽了出来。 那是一封状纸,状告她在朝歌任由顾氏族人为所欲为,领来的二百余名顾家军一路上欺男霸女等罪名。 顾青初不得不承认这招虽然低级,却很奏效,围观的人中定然有他的同伙。等到男子撞死在引领百姓情绪,从而发现状纸借此往她身上泼脏水。 人死了,死无对证。就算日后顺天府调查出了真相,更多百姓会认为是她从中运作,如男子死之前喊得那句——官官相护。 一串下来达到毁掉她名声的目的。 此计谋全是破绽,但若是成功了,那便是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么多围观的百姓只会相信他们亲眼所见,坚定心里所想,传播出去日后她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 视线扫视着堂外百姓,顾青初目光猛地一滞,元锦沛怎么在这里? 被按在地上的矮胖男子发出一阵呜呜声,不过没人同情。 矮胖男子有寻思的念头,所以官差将人按倒在地后,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直接卸了下巴。 若是按照顾青初所想,矮胖男子此刻应该高喊自己的冤情,往她身上泼脏水,引百姓们的好奇将流言传出去。 计划的很好,只是眼下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孙大人” “是,您请吩咐。” 顾青初低声交代两句,孙大人立马应是,然后扬声道:“来人,将所有围观的人一一做记录……” 孙大人的话还没说完,在最外围的一名瘦高男子转身就跑,顾青初眯眯眼睛还没等出手,只见一把扇子飞了出去,砸到了男子的头上随即回旋到元锦沛的手里。 男子应声晕倒在地。 看来元锦沛这几日将太极扇练的得心应手,顾青初瞧着晕倒在地无外伤的男子,元锦沛这力度掌握的炉火纯青。 “大家不用慌,因发现有犯人易容混入人群中,所以排查一下。”顾青初见众人慌乱,随口扯个理由,稳定百姓的情绪。 听宁良候如此说,众人放心了,他们不是犯人就不会有事。 “这人和罪犯有勾结,今日案子暂停审理。”孙大人对着百姓交代了一句。 百姓心里自是更加相信宁良候,再说宁良候要对这人下手,有的是机会,何必大庭广众闹起来,还来到了官府。 估计是发现了这人有问题,所以才将计就计。 百姓将顾青初的行为想得合理了,随即跟着官差到偏院去做记录,心里想着待会出去可要好好吹嘘一番,他们见到宁良候了! 孙大人掏出汗巾擦着额头,心想宁良候应当不会怪罪于他,抬眼看到外面人群都跟着官差走了,只有一个手拿扇子的男子还傻愣愣站着。 第一百六十九章 往情敌身上扣黑锅 为了对之前宁良候的无礼将功补过,孙大人想自己表现殷勤些来讨好,故此将汗巾一甩,大步跨过去厉声道:“站着干什么,还不过去做……” 笔录两个字硬生生吓得孙大人吞了回去,他没看见仗义出手打晕男子的人是谁,眼下走近了对方转过来他看清了。 我的老天爷啊!元阎王! “元元元、元大人!” 孙大人见过元锦沛,曾经在一次三司会审联合执法他旁听时看到过,所以一打照面他就认出来了。 “不知元大人前来有失远迎。”原本只需弯腰行礼即可,孙大人腿一软竟然跪了去。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一尊两尊大佛全来了顺天府,孙大人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他只想把这两位好好送走。 “不必行此大礼,我来找宁良候的。”元锦沛说着走向顾青初道:“顾姑娘可有空,咱们说说话?” “急事?我现在要审问那俩人。”顾青初有些犹豫,她想先将二人的嘴巴撬开,针对她而来的阴谋,顾青初觉得尽早将幕后人探出来为好。 元锦沛打了个响指,影五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对着元锦沛拱手道:“大人您请吩咐。” “顾姑娘,影五审讯是把好手,不如交给他,附近有个茶楼咱们边喝茶边说?” 顾青初看了看影五,天卫司的人审讯那还有什么好怀疑的,手段比她只会多不会少。 “好,劳烦影五侍卫了。”顾青初欣然应允。 孙大人望着俩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发出羡慕的感叹,宁良候跟元大人交情真好啊。若是自己能巴结上元大人多好,在盛京他就能横着走了。 什么何中堂派系,大将军派系,若是元指挥使拉拢派系,那两位都不是对手,他如果当了元大人跟前第一人,那自己…… 孙大人陷入了展望未来美好的幻想中。 * 仙聆茶馆 顾青初和元锦沛坐在二楼包厢里,楼下表演着杂技,时不时传来众人轰堂的叫好声,顾青初饮了口热茶,身子暖和了,见元锦沛一直不开口不知想着什么,她主动问道:“元大人有何事要谈?” 她和元锦沛现在能有什么要事? “顾姑娘可见到宋将军了?”元锦沛眉头紧锁,叹息一声道:“昨日与宋将军发生了口角,一早找他不见,不知人去了哪里。” “他刚才和我在一起,然后收到一封信件便有事离开了。”顾青初面色如常,元锦沛看不出一点异样。 手指摩挲两下茶杯,元锦沛心思一转道:“顾姑娘可知道我和宋将军发生争吵的原因?” 顾青初摇头:“宋将军并未对我提起。” 元锦沛低垂着眼眸,闪过一抹精光道:“宋将军可能听到了一些风声,让我离你远些。” “所以我们有些龌龊,且我怀疑宋将军有二心,我与姑母的谈话时在后宫中无外人,甚至皇上都不知,宋将军却知道,看来他在宫中埋了不少眼线。” 趁着宋思明不在,元锦沛黑锅一顶又一顶的往他头上扣。 顾青初蹙眉,思量片刻道:“元大人这里或许有误会,可能是宋将军对你我关系有所误解了,他并未是一定在宫中安插了人手。” “哦?为什么别人不误会,他会误会?”元锦沛将信将疑。 顾青初犹豫片刻说道:“宋大人心悦于我,所以想得多了才会误会。” 最终元锦沛终于听到了他想听的内容,不枉前面铺垫了那么多的套。 说出这些顾青初是无奈之举,元锦沛就是皇上的眼睛,他怀疑的人,皇上也会怀疑。 到时候宋思明处境就堪忧了,她知道宋思明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守护好边境,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自古帝王多疑,宋思明好不容易交了虎符获得了一丝信任,再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元锦沛怀疑他,顾青初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他心悦于你,顾姑娘可喜欢他?你们在一起了?”元锦沛随口一问的态度,殊不知桌子下面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没有。”顾青初否认。 元锦沛嘴角微不可察的弯了弯,缓缓松开手,呵地笑了一声,他就知道顾青初看不上宋思明那个老家伙。 “元大人笑什么?” “无事,我只是笑自己多疑了。” 顾青初瞧着元锦沛神情缓和了,知道自己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心下松口气,朝廷若对边境出手,乱起来是她不愿看到的。 即便这对她来说是个机会,但她更想领兵对抗外敌,而不是内斗。 元锦沛没再追问,他只要确定这点就好。顾青初没答应宋思明的告白,那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看来其中的确有误会,多谢顾姑娘帮我解惑。”顾青初以茶代酒似的敬着。 顾青初眉眼弯弯,举杯相碰,心里想着找机会叮嘱宋思明尽早离开盛京,他的身份留在这里太敏感了。 二人杯子刚挨到一起,包厢的门被敲响。 影五审讯完毕回来了。 经过顺天府官差一一核对身份,排除完毕后,剩下有问题的只有被抓起那两人,瘦高的男子叫张礼,矮胖的男子叫宋?。 他们二人是一同长大的发小,住在北门胡同里,俩人家中亲戚都死光了,平日偷鸡摸狗,周围邻居人人喊打。 将其余人放走后,影五重点审讯这两个人。 这二人都不是什么硬骨头,平日游手好闲,欺软怕硬,影五那天卫司的手段还没用到两招,他们便全说了。 “那个宋?连死都不怕,就这么简单招了?”顾青初疑惑,她怕这俩人耍诈。 “宋?撞柱自杀凭着一股冲劲,被拦住劲儿泄了,又成了贪生怕死之辈,严刑拷问最先受不住的便是他。”影五遇到很多硬茬子,宋?显然不是那类人。 如果不是他率先招了,这次审讯还不会那么快结束,见宋?松了口,张礼便也不顾及的都说了。 “通过审讯所得,张礼和宋?二人的确是受人指使……” 第一百七十章 顾家军集合?他们要做什么!? 宋?身材肥胖的原因是自小得了疑难杂症,今年入秋时病情加重,药石罔效,大夫说活不过这个冬天。 张礼是宋?唯一当亲人般的好兄弟,他想临死前给张礼留下些钱娶妻生子,便找赌坊的张麻子要接黑活。 张麻子出了一百两,让宋?陷害顾青初。 今日他在家休息,正睡着被张麻子叫醒带他去了朱雀街猴戏那里,吩咐他如何做,只要他按着做便能得一百两。 宋?只想要钱,早死晚死都是死,故此有了县衙发生的一幕。 然宋?此人不怕死,他怕折磨疼痛,有在县衙撞柱而死的勇气,却在审讯时因挨打撑不住,三言两语便把所有都交代了。 “张麻子?”顾青初听到这个称呼竟然有些熟悉感。 “张麻子是三冬赌坊的打手,其余的关系还需调查。”影五审讯完便急忙赶来了,来不及再去调查张麻子。 听影五提到三冬赌坊顾青初想起来了,三冬赌坊背后东家正是庞若兰,庞父不在,庞家母女俩什么都敢沾染。 这是她暗藏的产业,每每科举考试各个赌坊都会设立赌局押榜,赌坊从中抽成赚取良多。 庞若兰更是利用祭酒夫人的身份,打听一些内部消息,看哪位更加有中举的可能,从中投机取巧。 之前让人调查庞若兰背后关系,顾青初看到过这条。后来听孟氏讲述,张麻子便是当年受庞若兰指示将花嬷嬷扔下山崖之人。 这事和庞若兰有关?自己若是名声败坏,庞若兰想着从中洗白自己?因为这对她动手,那还真是敢想。 顾青初不知该笑庞若兰胆子大,还是悲哀自己睡了三十年,让太多人忘了宁良候不是泥捏的性子。 在前往东域之前,她还真得让一些人长些记性,让众人知道,她是有脾气的。 “元大人可知刘祭酒这人?”顾青初问了句。 关于刘祭酒顾青初觉得此人升官之路有些蹊跷,却又查不出来,许多事情当时不知道过后人家扫尾干净,也很难查到了。 昏迷三十年对顾青初来说缺了许多信息。 影五见大人要谈事,便悄无声息退了出去,走出包厢前还在想,宁良候真是把自家大人吃得死死的,来时还气势汹汹,现在眉眼舒展,竟看不出一丝怒意了。 确定了顾青初没答应宋思明,元锦沛的心情已然转好。 “刘祭酒原名刘烝,祖籍漠安,原本外派为官,后调任翰林院,次年入了国子监,两年后升任国子监祭酒。” 元锦沛的一席话让顾青初双眸微张有些惊讶,别人的生平履历张口就来…… “最近他们一家在盛京较为出名,所以查了下。”元锦沛解释了句。 “刘祭酒升官之路很顺遂啊。”几乎是一路往上升,许多官员在原位三年五年可能都不会升一品,这刘祭酒不到五年时间,从七品升为四品,速度相当快了。 “运气占了一部分,许多时候升迁该别人,但到了节骨眼那人要么身上有问题要么犯了事,这才轮到了刘祭酒身上。” 巧合多了就是猫腻,朝廷风气再正,官与官之间总有点道不明的东西,这种是管不过来的。 顾青初懂了元锦沛话里隐晦的意思,刘祭酒背后有人。显然刘祭酒不是何中堂的人,官场之上还有谁呢? “刘祭酒的父亲曾和罗昕文罗将军是拜把兄弟。”元锦沛见顾青初皱眉思索,又告诉了她一条信息。 “之前珍妃降为珍贵人向外求助时,刘祭酒有所动作,天卫司才查到这层关系。” 顾青初恍然,珍妃失势是她一手造成的,今日这事儿还真说不准刘祭酒也参合其中了。 “庞若兰那件案子结果出了。”元锦沛话语一转讲起了庞若兰。 因年代久远,且没有任何证据,凭借花嬷嬷一张嘴官府无法断定庞若兰的罪,最后结果便是不了了之。 官府因花嬷嬷年事以高,在加上庞若兰想显示自己宽容来求情,故此诬告之罪只象征性的打了一个板子。 不过经由此事后,庞若兰在盛京的名声彻底臭了,因为花嬷嬷在放出官府后,喊着老天不公一路出城随即投入湍急河流,尸骨无存。 花嬷嬷以死明鉴的态度,让盛景城内百姓间传得更加风言风语,矛头指向的全是庞若兰。 “府上大夫人手段可以。”元锦沛讲完了后,如此评价了一句。 明眼人看颇不说破,花嬷嬷击鼓鸣冤乃至后面投河的行为,都是计谋,不过百姓不看这些,他们只知道庞若兰是个毒妇。 “她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孟氏的计划顾青初都听她说了,最后跳河让花嬷嬷死盾离开盛京生活。 这些年花嬷嬷怕庞家发现她,一直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多年的仇报了,执念消退,拿着孟氏给的银子继续回边境足够快活了。 元锦沛不予置否,正欲给顾青初倒茶,便听她提起了宋思明,倒茶的动作顿住了。 “花嬷嬷选择继续回边境,可见边境当真稳定了,这些年边境外蛮不敢来犯,宋将军驻守的很好。”顾青初感叹一句。 “以前盛京也乱得很,权贵勾结江湖人,三皇子余党邪教等猖狂,乱作一团。”元锦沛话到这停了,眯眼喝了口茶等待着顾青初的夸奖赞赏。 皆说天卫司行事雷厉狠辣,殊不知他们名头没打出去,盛京怎会如此安稳。 不管是哪路人马,背后有什么人,只要你来了盛京,是虎也得老实趴着,因为天卫司不吃那套。 “的确,九门提督也是个有能力的。”顾青初说着还点点头,充满了对自己话的肯定。 元锦沛气结,猛喝了一大口茶。 顾青初茶碗抵唇嘴角偷笑,有时候发现元锦沛的攀比心真的很幼稚。 她不过是想在他面前提提宋思明的好话,希望元锦沛不要针对宋思明,边境好不容易得来平静,不能再乱了。 谁知他关注点居然在别处。 到最后俩人从茶楼离开,顾青初也没提天卫司的功劳,难得让元锦沛生闷气,那就多气一会儿。 * 盛京已经传开了,宁良候被人暗算还闹上了公堂,有人对宁良候动手了! 其实从顾青初回到盛京,明里暗里出手的人不少,但这是第一次闹到明面上,众人都在看着宁良候会是什么反应。 大家正打探到底是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宁良候时,突闻宁良候将二百余名顾家军全都集合到了门口,众人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宁良候要做什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他竟然要杀她?! 自从顾家军入了公侯府的后院营寨处,那里足够他们演练便极少外出,更别提这样堂而皇之手拿兵器,一身肃穆之气的整装待发。 当年带兵抗南蛮也就是这般阵势了。 大家都观望着宁良候要带兵围了哪个府邸,这事旁人不敢做,但宁良候应当是不怕的。 甚至有些心虚的还找了手下来问近日有没有对宁良候动手,生怕这声势浩大的行为是冲着他们来的。 在所有人惴惴不安的时候,宁良候领着顾家军出城了。 和平常出城演练的唯一不同之处在于,这回挂了帅旗,这代表着是宁良候亲征。 “是皇上允许的?” 皇宫内,元锦沛落下黑子,听皇上提起顾家军出城一事问道。 “就知道瞒不过你,昨晚宁良候来信说明我便允了,造福百姓何乐不为?”小皇帝摇头晃脑拿起块糕点,颇为高兴的模样。 “怎么,有新任祭酒人选了?”元锦沛睨了一眼小皇帝,然后把对方刚下的棋扔出去一颗,偷偷下两颗棋人干事? “他若老实多做几年无妨,但现在还是下来比较好。”国子监祭酒的位置换个更让他放心的人来做。 刘祭酒如今已经不能胜任这个职位了。 元锦沛和小皇帝都知道,顾青初此次出城便是为了对付刘祭酒,宁良候出手刘祭酒得不到好,最主要的是皇上也想换个人当国子监祭酒。 如此局势,刘祭酒长出三头六臂也无力回天。 “如此便是助长了宁良候的气焰。”元锦沛神在在地说道。 小皇帝觉得今日糕点甚是好吃,抬手又拿了一块,到嘴里软糯适口唇齿留香,眯眯眼满足道:“表哥,我觉得我可以做到父皇那样。” 元锦沛下棋的动作顿了下,随即落子抬眼看向小皇帝,对方双眸发亮,直直瞧着元锦沛道:“当年父皇信任她,我看得出来表哥你对她印象也很好,还有母后,你们三个是我最信任的人,与其说我相信宁良候,倒不如说是相信你们。” “她为重振顾家往日之风,没反心。”元锦沛说着,垂下眼眸又从棋盘剔除出去一颗棋子,眉头动动终是忍不住道:“你若再下两个,便不要下了。” 小皇帝憋憋嘴,刚才明明和他四目相对的,表哥是怎么发现自己偷偷放了个棋子的。 登基八年,从稚嫩少年到如今的青年,以前逆贼提起他或许会轻蔑地叫着小皇帝,到如今谨慎地唤做文极帝。 说明这些年皇上的政绩已经让所有人不可小觑。 大夏朝每个登基的皇帝都会寻从祖书定下称号,文是祖书所排字,极则是他自己选的,坐在? 最高处的位置,他会当个好皇帝。 小皇帝将丢掉的棋子收回来,手指点着桌面极为随性的道:“宁良候要权利与荣耀,我要的是忠心与追随,互相之间没有矛盾,自是万般好。” “父皇能让宁良候甘心追随,我会向父皇看齐,无论是御下亦或是利民,表哥,你会陪我一起对不对?”小皇帝眼里冒着炎炎火光,一席话说得雄心壮志。 元锦沛听了面无表情,一把捏住了小皇帝的手腕。 文极帝会兵法擅算数,剑法马术书画等皆可,唯独棋艺差到没边,这人是个臭棋篓子偏偏又爱玩,特别是对上元锦沛,悔棋偷棋等小手段层出不穷。 下棋那无赖的模样俨然让人无法和皇上联想到一起。 每每皇上提起下一盘元锦沛都是拒绝,这次说到顾青初的事情上,他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应下。 从开局这棋就一直下在元锦沛的忍耐临界点,小皇帝在底线来回反复横跳的行为终于让人忍不住了。 元锦沛划了棋局。 小皇帝苦了脸,说元锦沛没有棋德。 对于小皇帝倒打一耙的行为元锦沛不想搭理,事说完了直接走出御书房。 小皇帝生着闷气,念叨说一局都没下完,怨念破重。 走到门口的元锦沛回过头,看了眼捏着棋子复原棋局的小皇帝,叹息一声道:“等我从东域回来,你我好好下一盘。” 说完,元锦沛走了,小皇帝嘟囔着谁稀罕,但脸上的笑意却是遮挡不住。 * 大家都在想宁良候出城干什么去了,到了晚上,终于得到了消息,剿匪! 盛京城一日路程外有个山头,那里有个东风寨,位于狼牙峰顶,地势艰险易守难攻。 朝廷多次派人围剿都没有剿灭干净,到后来东风寨名声渐渐熄了,他们不下山抢劫,好似在山上种地耕田,过起了田园生活。 既然他们不做坏事,朝廷便也睁只眼闭只眼。 近两年来,人们谈论关于东风寨的事情越来越少,今日宁良候不去剿,人们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寨子。 宁良候是抽哪门子邪风,怎么突然要剿匪,还是一个要金盆洗手的匪窝? 盛京内其余人不解,同时也为和自己无关松了口气。 反之刘祭酒坐不住了,听到小厮报着从外面打听来的消息,提到狼牙寨的时候,他整个人脸色唰地变得煞白。 挥退了小厮后,他猛地将桌上书籍砚台等推落在地,喘着粗气又摔碎了两只花瓶,这时庞若兰进来了。 她端着自己亲自熬得汤,一进书房便见狼藉的地面,心跳快了两下,暗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最近几日庞若兰十分殷勤地讨好着刘祭酒,她想让夫君保她,眼看年末父亲要回来了,原本巴结她的族中人发生了那样的事后,一个个都变了嘴脸。 嚷嚷着等父亲回来要把她赶出族谱,说她辱没家风,害得庞家其余姑娘不好说亲。 庞若兰知道自己若是被赶出庞家,到时候在刘府也没了地位,所以想着过来说说好话,让丈夫冲庞氏一族人周旋一二,他们到底顾忌着祭酒的身份。 说词庞若兰都想好了,自己若还是庞家大小姐,以后对丈夫做事也有利,但如果被赶出庞家,再用庞家的势力便难了。 特意去厨房花了两个时辰炖汤,门口没有守着的小厮她直接进来了。 庞若兰见刘祭酒心情不好,不等她开口安慰,喉间便被掐住了,瞬间的窒息让她呼吸不得,对上丈夫那冷漠的表情,对方眼中的杀意甚显。 庞若兰清晰的认识到他要杀了自己!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夭寿!瞧瞧这通天的手段! “唔唔唔……”庞若兰挣扎着,手胡乱拍打碰到一旁桌上的热汤,砰地一声瓷器碎裂,庞若兰已经感受不到热气灼肤的疼痛,她只盼外面门口守着的丫鬟能听到动静来救自己。 视线定在门口的庞若兰发现丫鬟影子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却未动,渐渐绝望之际,喉间的手掌渐渐泄了力气。 刘祭酒松开了手,庞若兰靠在一旁椅子不停地咳嗽,嗓子火辣辣的痛。 “滚!”刘祭酒一声厉呵,庞若兰抿抿嘴巴,踉跄的离开了书房。 坐回椅子,刘祭酒仰着头闭眼假寐,他知道自己要完了,从顾青初知道东风寨那一刻便完了。 众人皆知罗昕文将军草寇出身,却无人知道他来自东风寨,他和东风寨的寨主是拜把子的兄弟,这位寨主便是刘祭酒的父亲。 刘祭酒将他父亲身份隐藏的很好,众人以为刘祭酒是父母双亡参加科举一步步爬上来的,殊不知他的父亲健在,并且在狼牙山占地为王。 东风寨的匪徒手中鲜血无数,当年朝廷招安罗昕文入了军,刘父则不喜欢军营的规矩,选择留在东风寨。 压寨夫人是抢来的,本是大家闺秀的刘夫人无奈委身于土匪头子,刘祭酒小时候的启蒙全是母亲所教,父母之间无爱,母亲有家归不得,教导的儿子也厌烦其父,看不起那些土匪。 刘祭酒不止一次怨怼自己的父亲,若是当年也跟着入军,他会是将军之子,哪里还用得着遮遮掩掩提心吊胆。 在朝廷用得着时选择招安,土匪身份可以抹去,将功补过,如今大夏朝无战事,兵强马壮根本不用招兵了。 近几年大夏朝中重点是安内,军队开始进行剿匪,刘祭酒看破了局势劝父亲金盆洗手,故此东风寨一点点消失在大众视野。 而今,顾青初又把它拿出来了。 刘祭酒知道,顾青初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那么多匪窝草寇,为何单拎东风寨去攻打。 若他是土匪之子身份暴露出来,别说当不得国子监祭酒,甚至还会入狱! 向远在边境的罗昕文求助根本来不及,据说顾家军在山脚下已经布防了。顾家军布得防守别说送信人,就是信鸽都飞不过去。 刘祭酒眉头紧锁,再度睁开眼已经天亮了,眼中遍布着红血丝,双鬓间多了几丝白发。 “老爷,宁良候大胜而归了。” 管家过来敲门,刘祭酒吩咐他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故此前来报事。 一早的盛京城门口十分热闹,顾家军将东风寨上百名匪徒们都给抓回来了,按照一日路程来看,顾家军是到了地方立马就将人给逮了!不愧是顾家军。 百姓们津津乐道着,冲着东风寨的匪徒扔臭鸡蛋烂菜叶,东风寨虽然近两年不再打家劫舍,但他们以前凶狠极了。 东风寨在盛京附近,八九年前当今圣上未登基先皇病重时,盛京乱得很,城里的百姓没少被东风寨打劫,舍些银钱算是好的,喜怒无常的土匪们心情不好砍个过路人胳膊,奸淫百姓妻女比比皆是。 盛京百姓提起匪盗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他们深受其害。 顾家军将东风寨匪徒押送到顺天府,然后回了营寨休息,顾青初则留在了顺天府,她要亲自审问东风寨的匪徒。 顾青初能查到东风寨,还多亏了元锦沛的提醒,如果刘祭酒的父亲是一名文人,和罗昕文曾经落草为寇的人如何结为兄弟的? 刘府的人不好下手,但宫里还有个珍贵人不是吗? 顾青初给顾宛然去了信,让她帮忙试试看珍贵人身边有没有突破口,没成想顾宛然真从珍贵人身边的宫女嘴里套出了话。 珍贵人身边的宫女要了好处,希望能得一笔银子出宫,顾宛然答应了,对方便什么都说了。 信中顾宛然也说宫女之所以痛快答应,是因为珍妃降为珍贵人心里落差大,本就跋扈的性子更加刻薄起来。 她不敢对旁的宫女下手,害怕宣扬出去,便对带进宫里来的贴身丫鬟体罚,顾宛然看那丫鬟全身竟没有一处好地方。 再磋磨一阵估计就活不下去了。 通过小宫女的讲述,顾青初得知了刘祭酒的出身,当机立断向着东风寨出手了,正好最近王三斗和委傀俩人训练到突击攻营的战术,愁着没有合适地方演练。 东风寨成了顾家军练手的第一个地方。 东风寨寨主也就是刘祭酒的父亲是个嘴硬的,可惜他身边的手下不是,特别如今一个个娶妻生子退隐江湖,他们更看重家人安全,兄弟道义放在了两边。 在顾青初允诺坦白从宽,不会伤及他们性命之后,知情的二把手三把手几人争先恐后的说了。 人证物证具在,刘祭酒无力回天,不止是身份问题,顾青初还找到了刘祭酒害她的证据,三冬赌坊的掌柜与刘祭酒的书信被周然寻到了。 种种罪状加在一起,刘祭酒被撸了官职和东风寨众人一同入狱,流放千里之外的宁古塔。 庞若兰成了罪臣之妻,跟着一同流放,她回家请求庞氏一族相救,结果被拒之门外,还被除了族谱,庞若兰的母亲怒急攻心,晕倒过去半瘫在床。 孤立无援的庞若兰踏上了宁古塔之路,刘祭酒心中有恨,不是对自己不是对父亲,而是对庞若兰,若不是她一开始招惹宁良候府的大夫人,便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可想而知到了宁古塔的庞若兰,得了丈夫厌恶的她过得会如何。 百姓讨论刘祭酒一家的下场,官员们透过此事看到的是宁良候雷霆手段。 从她被陷害入官府到剿了东风寨爆出刘祭酒身世,一共用了不到五天。 国子监祭酒在大夏朝是四品官员,能够当上四品官的人,身边不可能没有人脉,不会没有保命的手段和退路,更别提是祭酒这个官位了。 多少学子从国子监考科举入仕出人头地,定然有记着刘祭酒人情的,结果呢,刘祭酒被抓后,甚至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人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元阎王能够跟宁良候俩人玩得好,他们是一类人! 瞧瞧这通天的手段!不拖泥带水直捣黄龙的行事作风极其相似。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元锦沛他对你别有心思 四品大员啊!短短几天说倒就倒了,无数人为之唏嘘,同时心中警醒,之前那些小手段不能再用了。 谁也不想得了刘祭酒的下场。 在宁良候没威胁到自身利益之前,尽量躲着些,现在他们是看出来了,盛京又多了一个惹不得的阎王。 解决完刘祭酒的事,带玉镯出门的顾青初在大街上看到了影五,猛地发现这几日竟然没有见到过元锦沛。 玉镯见了想去打声招呼,随之行驶过一辆马车,不远处的影五人不知去了哪里。 “咦,人呢?”玉镯眨眨眼,瞬间人就不见了。 顾青初左右看了眼也没看见,便说:“可能有公务忙,咱们先去赴约。” 说罢,顾青初和玉镯往云喜楼走去。 今儿一早顾青初收到了宋思明的帖子,说他明日要离开了,约着见面喝杯酒,回了边境北再见不知要多久了。 到了酒楼,小二早就在等待,直接领着顾青初往二楼走去,到楼梯拐角顾青初感觉有视线盯着自己,回头楼下看去,只见一片衣袍闪过,好似是天卫司的飞鱼服。 顾青初想再瞧确认一下时,楼梯口已经没人了,心里泛着嘀咕可能是天卫司侍卫在此办案,没有多想上楼了。 听着脚步声渐远,楼梯柱子后面的影五松了口气。 这几日他听从大人的命令,跟在宁良候身边,说是监视也算不上,因为他不用把顾青初的一言一行都汇报上去。 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宁良候若和宋将军在一起,一定要想尽办法打乱俩人的谈话。 影五在云喜楼对面楼顶靠背处坐着,心里思考该如何出手,才能即完成了任务,又不得罪宁良候。 这是个难题。 * 包厢内,宋思明已经等候多时,他早早就到了。 今日宋思明难得穿了一身白色行服,顾青初看了想起俩人第一次遇见的场景,那时的宋思明活脱脱纨绔子弟一个。 “你这身让我想起咱们第一次见面,把你当成小偷差点闹到官府去。” 宋思明大笑两声道:“那时候我就在想,这是哪家姑娘胆子这么大,头一回有人敢拎着衣领要教训我。” 提起初遇,二人皆是忍俊不禁。 一般人告白失败俩人再度相见会尴尬,会不知所措等别扭的情绪,但顾青初和宋思明没有。 宋思明把心里话说开,了却一道执念后,心里恍然开朗,没了扭捏剩下的都是大大方方。他的内心深处仍然装着一个人,但却不会遗憾了。 顾青初更没有任何不自在,她觉得自己和宋思明那点男女相关朦胧的感情,早就埋在岁月里,陈年旧事提起来更多的是感慨,多余便没有了 与其说那日是告白,不如说是画一个句号。 饭桌上,宋思明很开心,说他找到了很多巧匠,会改善边北城那边的生活,早知道交了兵符能让皇帝如此信任,他早来盛京了。 权利对宋思明来说他并不看重,之所以捏着兵符不回盛京,他不是为了自己,更多是为了信任他跟随他来到边北的那些顾家军们。 其实这些年他也在观察,这次来盛京和皇上的谈话更让宋思明放了心,皇上是贤君,他可以放心的交虎符。 从来盛京第一天和顾青初谈话,宋思明毫不保留说了他在边北的生活,顾青初当时就感受到,三十年过去了,宋思明还是那个有着赤诚之心的人。 俩人提起兵力部署,宋思明直接将边北布防图拿给顾青初看,丝毫没有任何防备心,顾青初自是尽心帮他改善,哪些地方薄弱,哪里可放陷阱替代等等。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主上不愧是主上。”宋思明佩服的拱手行礼,他自诩学了主上的兵法八成,但头脑灵活度是真比不上。 “思明,一路顺风。”顾青初没有叫宋将军,这个称呼是俩人最开始行军时叫的,到后来开始叫宋思明的军职。 “主上,边北的兵一直都是顾家军。”宋思明到底没忍住说了如此一句算是大逆不道的话。 大夏朝的兵听皇上调遣,当年的顾家军四散,顾家军不在便是不在了,宋思明如此说,就是抗了皇上的意思,心里主子的地位将顾青初比皇上高。 即便先皇让解散了,但顾家军仍旧是顾家军。 “不管是顾家军亦或是宋家军,他们的职责是守卫大夏这片土地,宋思明,这些年你做到了,我当年没有看错你。” 入了军营,所有人都说此纨绔子弟不可成事,不能信,唯有顾青初愿意给宋思明机会。 宋思明的心里,对顾青初感情太过复杂,爱慕尊敬崇拜……听着顾青初对自己的肯定,他这么多年的坚持真得值了。 举杯换盏,俩人不再多言,一切都在酒中。 “主上,有一事我不得不说。”宋思明放下酒杯,神色严肃,顾青初见此,也坐直了身子,听他要说何事。 “元大人对你别有想法。” 顾青初:…… 话题转得太快,让她有些跟不上。 “元锦沛?”顾青初想到元锦沛说宋思明让他离远些的话,果然是误会了。 “思明,元锦沛行事不拘小节,言行举止很容易让人误会,你不要多想了。”顾青初头疼,从一开始她就注意到元锦沛在男女大防上不注重,甚至还暗想说不定有别的女子利用这点,从而赖上元锦沛。 结果他身边没有女子敢靠近不说,现在连累的她成了被误会的那个。 “他亲口承认的。”宋思明这么多年看人也算是有些准头,元锦沛当时说话口气可不是开玩笑。 顾青初不以为然,元锦沛的性子太能够做出为了气宋思明,故意说出让他误会的话了。 宋思明有些着急,主上这没有防备的样子很容易被那家伙上套啊! “元锦沛这人没有底线,主上与他共事要小心。”宋思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元锦沛的危险,这是个就连他都忍不住忌惮的人。 见宋思明忧心忡忡的神色,顾青初开口道:“思明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人要离开盛京了,顾青初想让宋思明少忧心点事情,便做出听进去的样子,宋思明见此终是安心了一些,主上有了防备便好。 “走水了,走水了!”突然外面发出哄闹声,窗口传来了烟味,窗口火苗隐隐冒出,几息之间火势窜起。 顾青初神色一凝,用水打湿手帕捂鼻,玉镯搀扶着她,三人从包厢往外走。 宋思走在前推开门的他面容凝重,拉着顾青初往后退了一步躲开窜进来的火舌。 走廊竟是一片火海。 这火势怎么如此之大!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竟然偷看我洗澡 浓烟滚滚,火势凶猛,云喜楼的火势急又快,位于繁华地段的云喜楼周围全是商铺,大家喊着云喜楼走水了,众人纷纷帮忙灭火。 好在附近人多又有衙门,里面官兵听了消息立马过来帮忙,这里是主街,旁边许多住户都自打了水井,用水能够方便些,人多力量大,很快火被灭了。 曾经辉煌大气的云喜楼被烟熏的发黑烧毁了大半,若不是当初建造的时候用得上好物料,存了土袋以防火灾,现在怕生整个楼都塌了。 眼下房梁框架等还在,火灾着得虽快,但也发现扑灭的及时,没有坍塌造成二次伤亡已然是万幸。 “快!快去找!” 在众人庆幸松口气时,突然跑来一列军队,是顾家军。 为首的王三斗进了包厢,不一会用担架抬出两个人,上面盖着防布不知死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担架上的俩人分别是宁良候和宋将军,他们在包厢谈事情,跟随担架出来的嬷嬷,是宁良候贴身丫鬟,在宁良候府中地位很高。 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一时之间盛京城内风声鹤唳,若真是这两位,那这可是大事! 天卫司内 听完属下汇报,元锦沛的书便没有再翻动一页。 云喜楼走水,顾青初受困其中命丧于此,真是以讹传讹越说越邪乎,中了红颜醉都不死的人,岂会这般容易便没命了。 心里是这么想,但元锦沛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来。 “影五呢。” “报告大人,影五没有回信,不知去了哪里。”影一放了联络信号,影五看到必然会回复,但他这边一点信息都没有接收到。 话音刚落,外面侍卫来报,说影五回来求见。 “让他进来。”元锦沛话语中多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急切。 进到书房的影五衣袍上有火星灼坏的痕迹,额间手背被烟熏得发黑,整个一火场死里逃生的模样。 “回禀大人,宁良候无事。”影五率先禀告重要的事,然后才细细道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看顾青初进了包厢和宋思明在一起,影五便开始想办法捣乱,灵光一闪有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让景王府两个丫鬟故意在汪芷跟前偷嚼舌根,说看见宋将军与一名女子进了云喜楼,听闻宋将军最近多了位红颜知己,可能要带回边北成亲等。 此话一出汪芷定然坐不住,她来了那谈话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影五眼看着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他先于汪芷到达云喜楼,在酒楼外不明显的地方候着,等待汪芷到来期间,火便着起来了。 “大人,这火着得蹊跷,正常火苗不可能窜的那么快,属下闻着燃烧过墙面的味道,怀疑有人撒了灰石粉。”灰石粉遇火即燃,此种灰石由朝廷开采掌控,一般外面是弄不到的。 元锦沛点头示意影五继续说。 在发现着火的瞬间,影五便知道宁良候危险了,宁良候所在的包厢在中间部分,她四周的火势极大。 影五拿起一旁的晾衣杆,踩着房檐边用力将窗户捅开,拿着码在墙角成袋的土撒向窗口,好在顾青初所在的包厢有个阳台,土有落点,将火势压小了一些。 外面有影五帮忙,屋内几人当机立断,从一个火势较小的缺口跳了下来,除了玉镯崴了脚,其余无大碍。 “宁良候也发现火灾有问题,在快扑灭的时候他们又返回包厢要将计就计,我则去通知王三斗等人过来接应。” 他们逃出的窗口位于后院旁侧胡同,这里不常来人,所以没人看到。做完了一系列事情的影五便立刻赶回天卫司汇报了。 元锦沛若有所思,这次的火灾究竟针对的宋思明还是顾青初? 因为一场火灾,盛京百姓人心惶惶,一位是他们歌颂爱戴的宁良候,另一位是驻守边北稳定一方安稳的大将军。 这两位国之栋梁哪个倒了对大夏朝都是损失。 到了晚间百姓们都确定担架上抬着的两人是宁良候和宋将军了,因为他们看到从宫里来了四五名御医进了公侯府。 除了这两位谁还能惊动数名御医亲自前来? 白日大家亲眼所见,云喜楼的火势极大,浓烟冲天,火灾上真正被火烧死的人很少,大多是被浓烟呛死的。 当时宁良候所在的包厢火势最大!一楼的客人嗓子都被熏哑了,可想而知困在二楼包厢的情景如何。 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宁良候和宋将军的安危,却也无人真正知道二人的伤势到底如何。 是夜,宁良候府内灯火通明。 进进出出的丫鬟,来来回回的大夫,宁良候院落的下人忙不停,过了子时才安静下来。 夜晚寂静,一道黑色的身影趁着夜色从围墙跃过,一路小心躲避着到了顾青初院落,确定了顾青初住的房间,小心推开房间翻身而入。 全程没有一人发现。 来得不是别人,正是元锦沛。 天卫司总指挥使的武功进皇宫都溜得进去,更别宁良候府了,他若想来,无人能发现,也无人能拦得住。 顾青初独自住一个院子,更加方便了元锦沛,走过客堂绕着书房最终来到了顾青初卧房。 小心翻窗进了屋子后,耳边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下意识抬眼望去,发现屏风后面的顾青初在洗澡,元锦沛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住了。 从云喜楼回来的顾青初为了做戏做全套,敬业的扮演着昏迷者的身份,虽然换了身衣服躺在床上,但顾青初仍觉得满身满头都是呛人的烟土味。 待夜深了,顾青初忍不住偷偷让玉镯烧水她泡了澡。 顾青初练过武耳朵灵,元锦沛进来的声响她听到了,不过她误以为是玉镯在收拾东西,吩咐道:“玉镯你也累了一天下去休息吧,屋子明儿让丫鬟再收拾,头发我自己绞干。” 元锦沛秉着呼吸,玉镯的确也在屋子里,她在收拾顾青初换下的里衣,没有武功的玉镯根本没发现柱子后躲着的元锦沛。 到底是上了年纪,玉镯折腾一天的确疲惫了,今儿休息好了明天才能更好的伺候主子,故此没推辞,简单规整下玉镯退了去。 见玉镯离开,元锦沛想他该怎么办的时候,又听到哗啦的水声,顾青初从浴盆里站起来了! 透过薄纱绣锦的屏风,在烛光照亮下曼妙的身姿曲线映入眼中,脑子轰的一声变空白,元锦沛眼睛直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元大人被抓了个正着 澡盆腾腾冒着热气,屋子里布满了顾青初泡澡的花香味,湿漉漉的潮气像无根的线缠绕着元锦沛的思绪。 他眼下是进退两难,本意过来探讨白日云喜楼起火一事,若是白日大张旗鼓来探望,俩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故此元锦沛谁都没吩咐,趁夜独自来了宁良候府。 好巧不巧,翻窗而进撞到了顾青初洗澡的场景。 一开始没找准机会现身,现在更不方便说话了。 屏风后的纤纤玉手扬起,拿起了挂在上面的朱砂色肚兜,元锦沛目光扫过,视力极好的他清晰看到顾青初倒影在屏风上的身体曲线,让人心口有些发热。 太多人打着各种旗号送他各色女子,身材面容姣好的比比皆是,他一个都没收,那些在他面前或搔首弄姿、或气质清冷的女子所带来的感觉,不如他去杀个人来得爽利,在他心里掀不起一点波澜。 而今,只是顾青初一方倩影,便让他这般反常。 元锦沛抬手覆上胸口,这里跳得厉害。 非礼勿视,他不该看,但他从未承认自己是个君子,且也移不开视线。 天气虽然转凉,但因顾青初畏寒,玉镯点了暖炉,屋子里温度高些,所以顾青初身着肚兜,外身只披了一层薄蚕纱衣。 这还是当年顾青初立功先后赏赐的,此衣贴肤冬暖夏凉,顾青初爱极。 她从屏风后走出坐到梳妆镜前,女子皆爱美,顾青初先是涂了自制的珠露,然后拿着绵巾一点点擦着湿发。 薄如蝉翼的蚕纱下,隐隐约约能看得到里面朱砂色的小衣和肤如凝脂的玉肌,背对元锦沛方向而坐的顾青初腰间盈盈一握,臀部挺翘浑圆…… 元锦沛闭上了眼,整个人如坠入火炉一般燥热,忍着不去看,脑中却自动回放着刚看到的“景色”。 额间沁出薄汗,口干舌燥,他的呼吸乱了。 ——嗖! 突然一根发簪飞来,元锦沛反应敏锐,迅速闪开,银簪入木一寸深,若不是躲得及时,这根银簪入得便是元锦沛的咽喉。 另一边顾青初已经闪身到屏风后,她套上外衣手中持着软剑,做足了防备杀敌的架势。 在顾青初走出屏风后,元锦沛便清缓了呼吸归纳,防止对方发现他,奈何美人出浴的画面太具有冲击性,饶是不近女色的元锦沛也粗了呼吸。 几息之间被顾青初捕捉到,发现房中有人的顾青初并没有声张,她对外还是病重昏迷的人。 出其不意的甩出簪子,被对方躲了过去,显然来人武功不低,顾青初心下忌惮,一手拿着软剑,另一只手缓缓拿起旁边的银针暗器准备随时出手。 来的时候元锦沛是抱着和顾青初谈话的态度来的,压根没想要隐瞒身份,什么夜行服蒙面之类的半分没做。 他仅换了身黑色的便装就来了。 这般被发现了身份,若是做了乔装直接跑了即可,可现在只要他露出面,不管背面侧面,顾青初绝对能够认出他来。 元锦沛突然发现理亏心虚这种情绪,总能出现在顾青初面前。 “是我。”嗓音低沉暗哑,元锦沛的眸色幽深的从柱子后走了出来。 顾青初一愣,眉头蹙起深吸口气厉色道:“元大人当我宁良候府是自己府邸,说来便来?” 元锦沛喉咙滚了滚,转过身道:“抱歉,是我唐突,你、你先将衣服穿好。” 虽然披上了外衣,但当时情急,顾青初胡乱系上的,瞧来有些衣衫不整。 顾青初气笑了,刚才她便察觉有道视线,还以为是自己杯弓蛇影,如此看来分明是眼前的人,闯入闺房,偷看人洗澡,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 “贸然进入我的闺房又躲了起来,元大人你的礼节呢?”穿好衣服的顾青初开始算账。 “形势所迫,无奈之举,若不然……” 元锦沛前两个词顾青初明白意思,她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人,他有事谈只能这般行事,但想想心中却仍是恼火。 再听到若不然三字,顾青初挑眉,等着元锦沛接下来的话。 然而元锦沛不用说的,他直接动手。 “元大人你做什么!”顾青初压着声音呵道,随即伸手压住元锦沛的胳膊。 眼前的人一言不发竟然开始脱衣服,还要脸不要? “一切都是意外,索性让顾姑娘看回来。”元锦沛侧过头,细看耳根有些发红。 顾青初被元锦沛的流氓言行惊到了,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看回来,不仅没心里平衡,反而更吃亏! “算了,你来有何事。”顾青初不想和元锦沛争论这些,赶紧谈完正事,她想休息了。 “顾姑娘原谅我了?”元锦沛得寸进尺,发觉顾青初眼神越来越犀利后,连忙补了句道:“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好,翻篇。” 再纠缠下去元锦沛这人指不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顾青初自问脸皮厚不过对方,在加上此事也是巧合便不计较了。 元锦沛闻言将衣服扣子系好,提起了云喜楼火灾墙面上有灰石粉的痕迹。 “当时火苗窜起时我便发现了,几乎是瞬间火势燎原烧起来,有人故意出手的。刚才委傀来报,他背后的组织给他传了消息,询问我的身体情况,这场火,可能冲我来的。” 宋思明也在公侯府,外人不知顾青初身体自然也不知道宋思明的,但组织只询问了她,说明宋思明不是目标。 “顾姑娘还不知,宋思明无碍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傍晚的时候大街小巷已然传开,宋将军无恙,宁良候生死未卜。所以冲谁来得仍旧说不准,组织已经知道宋思明没生命危险,自然着重问宁良候伤势。 在包厢时,顾青初和宋思明约定好遇事随机应变,看来宋思明是有什么原因,不得不放出自己无事的消息,顾青初暗付。 “宋思明之所以着急让外人知道他无碍,大概是因为他找得那些个巧匠,本来确定明日回边北,出了此事计划有变,宋思明想要稳住他们的心。”元锦沛说道。 有能力的人到哪里都被人争着抢,那些个巧匠能手是宋思明“夺”过来的,若不是他,有几位已经离开盛京启程去别处了。 “这伤,顾姑娘要作何打算?” 不仅宋思明要回边北,他们再过几日便也要出发去东域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们都要低调些 “我佯装重伤,麻痹试探幕后黑手是其一,其二是为出发东域做打算。” 顾青初几乎是从包厢逃出后,脑子就有了想法,所以才重新返回里面待着装作昏迷不醒。 离开盛京大概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顾青初想以养伤作为借口,待在宁良候府大门不出,对外宣称身体抱恙,实际上是离了盛京。 这样一来,路上会少很多有心之人的谋害。 “若是这般,顾大人他们怕是要不好过了。”元锦沛提到了顾家人。 顾氏举家迁至盛京,顾文之在朝为官,顾武之做起了买卖,家族势头看起来不错,实际这其中都是靠着顾青初在支撑。 这俩人到现在还不足以挑起顾家的大梁。 但凡宁良候的名头不在,顾家便随意可动了。 顾青初自然知道这点,自己回到盛京后虽然各种传闻都有,什么体虚气若,随时一命呜呼等,但她所做之事让人没法低估,所以旁人自然敬着些。 倘若是自己装病在家,数月不出,不参与朝政,给人传达的信息便准确了,是真正缠绵病榻,身体行至枯木,否则宁良候没理由撒手什么都不管。 快要死的宁良候大家顾忌便小了许多,私下动作必然多了起来。 顾家的人行事便要小心了,难免有那胆子大的算计过来,所以元锦沛说顾家人不好过。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时时护在我的羽翼下不是好事,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去历练,自己亲身感受比我说一百句话都要管用。” 顾家是她的责任不假,但她也不会傻兮兮一昧承担所有,她照拂着哥哥的后代,不代表让他们当蛀虫。 顾青初想得很简单,顾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元锦沛手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自己说了什么深奥使元锦沛沉思的话吗?顾青初没忍住问了出来:“元大人在想什么?” “顾姑娘,我在想该怎么和你一样,偷偷离开盛京,我若高调岂不是拖了你的后腿。”元锦沛觉悟非常高的说着。 顾青初没想到元锦沛如此上道,她为何这般细致和他讲解自家的事,就是为了传达一个信息,咱们这一路上低调点。 看元锦沛懂了,并且思考要如何去做,顾青初莫名有些孺子可教的欣慰,谁说元阎王不讲理的,这不是很好嘛? * 一连三日,宁良候府宫里来诊脉的御医换着批次来,这是顾青初和皇上沟通好的,这样才能传达出她病情危重的真实性。 顾青初有办法让自己脉搏紊乱诊断不出,所以她不怕人多口杂,太医就算往外传也是她生病的消息,说不出来别的。 到了第四日,宁良候的病情终于好转,人醒过来了。 太医诊言宁良候身子因呼入太多浓烟,在加上之前红颜醉之毒的后遗症造成身体亏损的极为厉害。必须在床休养生息,情绪波动不可过大。 若是度过这个冬天,身体便是无大碍。 若是度不过呢?太医没说,市井间却流传开了。 ——宁良候病重,很有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 这一天,盛京城附近的几个寺庙人头攒动,皆是自发为宁良候祈愿的百姓们。 和顾青初一起被困的宋将军身强体壮,除了嗓子哑了一下,其余无大碍,边北那边他不能离了太久,确定宁良候暂无性命之忧后,他便离开盛京了。 看宋思明离开盛京,元锦沛开心了,讨厌的人终于走了。 宁良候和元指挥使关系好,大家是知道的,现如今宁良候府闭门不见客,唯独元指挥使天天都能够去探望,待得不久一炷香左右便回。 他打着替皇上太后关心宁良候的名义看望,众人也无法说什么。 皇上下了口谕,宁良候在府中养病,任何人不可去打扰,包括宁良候门口的街道百丈以内,过路之人不可大声喧哗。 这般口令一下,百姓无人不满,都知道这是为了宁良候好,纷纷表示圣上明君,皇恩浩荡。 不管是皇上的圣意,还是百姓的态度都很明显,现在的宁良候就像是易碎的宝贝,万万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百官心里有数,不管是谁如果不小心“刮”到了宁良候,导致对方病情恶化那就是大罪人,百姓和皇上都轻饶不了。 大家心里甚至暗自庆幸,还好皇上下了口谕,否则他们碍于同僚关系不得不去探望,因此发生什么事,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从这开始,宁良候府彻底安静下来,有些人甚至选择绕道走都不会从宁良候府门前的街走过。 所有人都开始观望,宁良候到底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 云喜楼起火一事已经被定性是人为故意纵火,皇上吩咐大理寺彻查此事。 在盛京内能拿到灰石粉的就那么几处,这东西根本不在市面上流通,所以大理寺很快确定了云喜楼墙面上灰石粉的出处。 它们来自兵部。 灰石粉这物最常用于军事,兵部仓库存有一部分,通过账簿记载的数量和仓库里现有的数量对不上。 再仔细算算,缺少的部分正好适用于云喜楼火灾的量。 兵部的仓库最为严密,除非里应外合,否则你就算是江湖排名第一的神偷了无痕,也别想从兵部仓库拿走一根针。 所以问题就出在看守仓库的官员身上,到底他把灰石粉给了谁,可惜刚调查到这里,来了官员家发现他上吊自杀了。 不仅是他,这位官员的一家老小五口全部自杀! 经过大理寺官差搜索,发现此官员书房有一张画有三个眼睛的图,这是邪教的图腾。 说明这个官员被邪教策反了,这次的放火案和邪教有关!倒也合理,邪教兴风作浪,他们最希望大夏朝乱起来。 宁良候和宋将军同时烧死在酒楼,边北那边瞬间就会乱了,大夏境内自然也不会安生。 写明云喜楼火灾和邪教有关的公告一出,大夏百姓们对邪教更加咬牙切齿,厌恶非常。 因扯上邪教,大理寺想到求助天卫司,剿灭邪教这方面天卫司最拿手,大夏朝内十个邪教,最起码得有九个是被天卫司痛打过的。 有一阵元阎王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专门灭邪教老窝,到了现在那些邪教徒有的提起天卫司元锦沛都为之色变。 阎王这个称呼不是谁都能叫的,像元锦沛,便是驱得了蛮夷,震慑住朝堂,唬得了民心,灭得掉邪教。 三教九流提起元阎王都必然是威风赫赫的存在。 打定主意舍了面子寻求天卫司帮助的大理寺正,陡然发现天卫司最近怎么这般消停,往常遇到这种案子不都是很感兴趣要掺和一手的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什么样的人能伤得了我? 天卫司为何爱对付邪教,因为邪教徒大多有个扭曲疯狂的性子,被抓时表现得多么嚣张无畏,进了十八狱后忏悔求饶的便有多惨。 看着他们两极反转的情绪,那是一种审讯的乐趣。 所以每当出现邪教徒,天卫司抓捕的异常欢快,不为别的,他们新研究的审讯手段有实施对象了。 所以有邪教徒的案子,天卫司总喜欢掺和一手。 天卫司的人这回有些反常,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这还是宁良候相关的案子,他们那个阎王老大不是和宁良候关系很好吗?居然没有管。 心里觉得再怎么蹊跷,大理寺丞还是来了天卫司,案子刻不容缓。 同在盛京做事,这是大理寺丞第一次踏足天卫司。 其余指挥使都没在,因此便由唯一在的慎律堂张指挥来接待,天卫司和顺天府、禁军等向来没什么交际,甚至可以说得上关系不对付。 所以张指挥使听到大理寺丞来得的时候有些惊讶,随即匆忙出来相迎。 大理寺丞得知元锦沛不在,心里松了口气,那人要在,少不得挤兑几句,往重了谈愿不愿意告诉他都两说。 随心所欲的性子旁人做不出他可做得出。心里腹诽的大理寺丞与张指挥使寒暄几句后,便提起了此行的来意。 他特意将画满眼睛的图腾拓了下来,让天卫司的人好好看看这到底来自哪个邪教。 张指挥使接过画作仔细打量,眉眼一挑合上画像道:“寺丞大人来得巧了,我们大人正调查那些邪教呢,瞧着时间也快回来了,不如寺丞大人稍等片刻,我们大人回来给您解惑?” 大理寺丞硬挤出个笑容说好,心里哀叹自己最终还是没逃过面对那个阎王。 元锦沛这几日一直在追踪各大邪教的踪迹,月神教复起让一些本来安静下来的邪教们蠢蠢欲动。 大夏境内有不少月神教的精神追随者,甚至有的邪教创始之初便是为了追随月神教,因朝廷大刀阔斧的改革,以道教佛教等作为障眼法的邪教,被灭了一个又一个。 到了现在,除了个别较为出名创立时间较早,不易铲草除根的邪教,其余都被灭的七七八八了。 月神教复起消息传到大夏后,一个个又开始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元锦沛计划着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这几日一直在忙。 大理寺丞拿过来的图腾便是元锦沛昨日调查到的众多邪教之一。 不多时元锦沛回来了,进到院中俩人打个照面,寺丞抬手行礼还未问好,元锦沛讽然的话便说出于口:“什么风将寺丞大人吹到我天卫司来了?” 大理寺丞告诉自己不能甩袖离开,追查到这里大理寺陷入了瓶颈,他有求于人,有求于人! “的确是有事相求。”大理寺丞微笑着应下了元锦沛的阴阳怪气。 他手头的案子上至皇上太后,下至百姓走卒都在关注此事,若是办砸了,大理寺的里子面子都没了。 “哦?”元锦沛坐到主位,摇了摇扇子。这一声哦,听在大理寺丞耳中是相当刺耳。 “元大人,是这样的,云喜楼一案调查到现在……”大理寺丞说起了他们所调查到的内容和方向。 “……关于邪教大理寺不如天卫司所知全面,因此寺正大人吩咐下官来求助于您。” 大理寺丞的遣词用句十分自谦,诚恳的态度让元锦沛看得很是顺眼,让手下拿过拓画只看一眼便道出了来历。 “明眼教,是月神教的追随教,成立之初便以侍奉月亮,献吾生命为教宗,行事疯狂不要命,人人为教中立功而死为荣。” 当初清理这帮人,天卫司破费力气,明眼教的人最爱玉石俱焚,但他们的烂命自然比不得天卫司侍卫的命精贵,所以天卫司对这些人不抱有审讯的想法,能当场射杀便射杀,以绝后患。 “按照他们教中花名册,当时所有人都被天卫司抓了,没有一个跑掉。” 按照现在的情况,应当是有人借用明眼教的壳子来做自己的事情,当年天卫司将许多小邪教消灭的干干净净,如今一个个没受打击般迅速复起。 元锦沛怀疑是有人故意打着各个邪教的名号在做事。 看了大理寺丞送来的图,他更加确定了,元锦沛记性非常好,当年他抓的明眼教图腾,和这个有细微的差别。 教里最重要的图腾都能弄错,显然前后不是一个教。 ——有人兴师动众的布一张大网。 一切的根源在东域的月神教,这趟他势必将背后的人捉出来。 元锦沛双眸微抬,对上大理寺丞带有求知欲的眼睛,眉宇间闪过无耐道:“大理寺丞知道了明眼教的来历,为何还不走?” 大理寺丞被噎了一下,话说一半好像还有未尽之语,他认真听着,结果对方不说了,问他怎么还不走。 果然元阎王还是那个讨人厌的性子! “就这些?”大理寺丞以为元锦沛会知道一些关于明眼教的秘闻,让大理寺可以突破瓶颈的消息。 就这么干巴巴解释几句,对案情没什么大影响啊。 元锦沛挑眉,一副你还要怎样的表情。 大理寺丞深深呼吸吸气,吸气呼气,拱拱手道:“多谢元大人帮忙,下官告退。” 白来一趟,没什么进展,大理寺丞的脚步略带沉重,走到门外正要上马车,后面传来了呼唤声:“寺丞大人,寺丞大人留步。” 大理寺丞回神,瞧见一名天卫司侍卫小跑过来,“寺丞大人,我们大人让我稍一句话给您,邪教的人再疯也是看中利益的人。” 回去的路上,大理寺丞一直在想着元锦沛这话何意,坐着马车摇摇晃晃晃晃到了大理寺门口,他眼前一亮猛地拍了下手,他明白了! 大理寺丞离开时正值申时,最近两日元锦沛都是申时去宁良候府看望的顾青初,今日也不例外。 不过离开前元锦沛问了影五一个问题。 元锦沛问:“什么样的人能够伤了我?” 影五答:“皇上或太后?” 离开前元锦沛意味深长的那一眼让影五摸不到头脑,自己是答对了还是错了? 等等,大人问自己这个做什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人这是在碰瓷吗? 宁良候大门紧闭,元锦沛来了不用通传,直接被丫鬟带入宁良候的院子。 踏进启元阁,元锦沛和玉镯迎面相遇,玉镯看到元锦沛后猛地背过身,用绢帕擦了擦眼角,然后才转过来福了福身子行礼道:“见过元大人。” 说完,不等元锦沛说话脚步匆匆离开。 不知怎么回事的元锦沛,进了书房对顾青初道:“我刚碰到了玉嬷嬷,她眼眶发红,好像是哭了。” 玉镯是个忠仆,跟在宁良候身边几十年,府中的人谁能给她气受? 顾青初叹息一声,“这次的东域之行我不打算带玉镯去,刚和她说了此事,所以她情绪有些不好。” 元锦沛有些惊讶,竟是不打算带玉镯吗?“顾姑娘去东域准备带何人?” 眸光微沉,顾青初放下笔,将写好的字拿起晾了两下道:“我决定谁都不带。” “那我呢?” “……除了同行的你。” 没成想元锦沛问了这么个问题,是自己话语不严谨了吗,顾青初抬手挠了挠微痒的脸颊。 元锦沛呼口气,他还以为顾青初又有什么新的计划,要将自己撇下,他可是很期待这次与顾青初东域同行。 “盛京中我的人一个都不动。”顾青初不想要泄露行踪,玉镯在宁良候府就是最大的障眼法。 玉镯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担心顾青初安危,所以听顾青初不带她,才会红了眼,这趟行程很凶险,玉镯心里十分担忧。 “路上可能会有些人同行,也可能没有。”顾青初想起送出去的那几封信,端看这些年的人心变化几何了。 “顾姑娘低调行事,我自然配合。”元锦沛突然冒出一句,顾青初侧目:“嗯?” “大理寺已经调查出了云喜楼火灾的犯人是出自邪教明眼教……”元锦沛将刚刚大理寺丞说过的案件分析又给顾青初讲了一遍。 “所以大理寺他们无从入手了?”能求到天卫司来,也看得出是实在没什么办法了。 元锦沛鼻子发出一声轻哼道:“他们大理寺审一审平常案件还成,遇到这种邪教相关的,他们一点不熟悉,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只会中规中矩的破案,半分手段都没有。 顾青初不予置否,盛京谁不知道天卫司和其余性质的同行没一个关系好的。禁军,大理寺官差,天卫司的关系大概就是互相看不上眼。 “这次案子抓不到幕后黑手,挑出最后获益人来也一样,我让手下给大理寺丞提了醒,明天大理寺就会有行动了。” 向来对旁人不愿意费口舌的元锦沛,现在每每和顾青初说事情,总是会解释的清清楚楚。 平日对皇上的问话,元锦沛有时候都不爱搭理,嗯啊敷衍过去,对顾青初却从未这样,这大概是来自元大人另类的偏爱。 顾青初听了勾了勾嘴角,大理寺调查的线索走到了邪教徒的身上,那就相当于陷入了死胡同,而有了元锦沛的提醒,大理寺便会重点放在顾青初和宋思明死了,朝中谁会更加获利的角度去查。 这下有几个人消停不了了。 若真是单纯邪教作祟还好,若是被大理寺查出平日和邪教有些牵扯,那这口锅大概要扣上了。 ——这招借刀杀人当真是妙啊。 “佩服佩服,元大人真乃神人也。”顾青初作揖笑道。 元锦沛弯了弯眼睛,甩甩扇子接着道:“东域之行若想低调,我自是配合顾姑娘的计划,这几日我便一直为此忙碌。” 听闻此言,顾青初瞬间瞪大了眼睛,元锦沛竟是要配合自己? 今日顾青初都打算和元锦沛一前一后离开盛京,省得引人注意,结果元锦沛早就有了成算。 “元大人计划要如何?”顾青吹连忙问着。 元锦沛却卖上了关系,悠哉踱步到门口:“明日顾姑娘便知,今日就不多叨扰了。” 说完,元锦沛走了,故意吊着顾青初的胃口。 仅仅是从宁良候府到天卫司的距离,元锦沛的耳朵便有些发热,摸了摸耳朵元锦沛垂眸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有人背后骂他呢。 背后骂元锦沛的人很多,但能让他耳朵发红,且不恼带笑的只有一个。 影五很苦恼,他觉得自己不经意间的回答可能会造车一些不好的事情。 大人为什么突然想谁能够伤害他,当时自己脑子一热说了皇上和太后,是因为这两位是大人内心没多大防备又很亲近的人。 现在想想不会是谁在大人跟前嚼舌根,离间皇上太后和大人的感情,然后大人心有怀疑问了信任的属下,结果属下不经意的言语,彻底让其确定了心中的怀疑…… 影五的脑子里剧情无限展开,平日爱听说书先生讲各类民间故事的影五,有一颗爱多想的大脑。 而且这次大人去宁良候没有让他们跟着,难道是密谋着什么,影五越想越不对,忍不住去找元锦沛和其解释,急匆匆往外跑差点装上了回来的元锦沛。 一个闪身躲开如蛮牛冲过来的影五,元锦沛训了句:“毛毛躁躁作甚!” “大人,你之前问属下的问题,当时属下是随口答得,没别的意思,您可不要因为这个回答而……” “而什么?”元锦沛合上扇子,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影五哭天抹泪。 影五嘴巴紧闭,平常性子在跳脱,也知道谋反两个字说不得。 心中暗悔,早知道不去听说书先生讲了水俪国王爷谋反的故事,不然他也不会联想到这里。 “来安化堂。”元锦沛撂了一句话,往左边走去。 影五垮了脸,安华堂是暗卫们练功的地方,平日同僚之间的切磋也会在此,之前他们影卫排名便是在哪里打斗比出来的。 平日没事他会去哪里和其余人练练武,但他不想和大人一起练! 那比慎律堂打板子还难捱,影五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嚎。 一共一炷香的时间,不多不少,元锦沛最后一个踢腿收回,不远处影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这样去皇宫请太医。”元锦沛坐到椅子上悠哉拿起一杯茶。 “回大人,嘶,不用,多谢大人好意,我皮糙肉厚抹点要就好了。”影五起身,心中感动,大人还是关系他的。 如一炷香之前俊朗外貌的相比,现在影五的脸,大约可以用猪头来形容。 “不是给你看病,是给我。” 影五瞪圆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大人你这样好吗,全程他被压着打毫无反手之力,清楚自己斤两的影五很确定,从头到尾他倒是想回手,奈何连大人衣服便都摸不到。 这请什么太医?!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中了要卧床三年的毒 太医院最近压力很大。 先是宁良候,宋将军俩人受伤昏迷,他们轮番诊断,宋将军好了宁良候病情却严重了,那紊乱的脉象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天天众人围坐探讨病情,思考如何开药方,根据哪个医术记载诊治,你不同意我,我不认同你,找不出个结果。 好在宁良候醒了过来,不然太医院不知该如何面对太后和皇上的怒火。 好不容易这边稳定下来了,又接到圣谕让他们去景王府,说天卫司侍卫急忙忙进宫找太医,病情不知,病因不知,想到即将要医治的对象,几人额头冷汗直冒。 来之前宫里都闹起来了,太后哭着要来看望,皇上说先让太医过去再说,否则景王府突迎圣架会乱了套,反倒给添乱等等。 劝好了太后的皇帝,前脚离了永宁宫,后脚就和太医一同来了景王府。宁良候生病的时候皇上和太后都没有来! 当时皇上和太后知道宁良候是假病,顾青初和皇宫通过气了,但这几位太医不知道,所以心里压力更大。 皇上这是有多看重元大人!他们要是诊治不好,这脑袋怕是保不住啊! 一路上,几个太医不约而同的都在内心祈祷一件事,希望老天保佑元大人无大碍。 近年来元大人未曾招过太医诊脉,所以太医院没有元锦沛的病诊,眼下俩眼一抹黑,就连为首的院正大人心里都发着慌。 他想得结果更坏,这元大人会不会只剩一口气吊着呢?不然皇上为什么要一同来,如果说边北少不了宋将军,那么盛京就少不了元锦沛。 若是元锦沛有了意外,好不容保持的朝廷平衡怕是又要乱了。 让大家忧心忡忡的当事人此刻在躺椅眯眼假寐,好不悠哉,这时影一走近道:“大人,收到影五发来暗号,再有一条街皇上和太医便到了。” “将桌上白瓶拿来。”元锦沛缓缓睁眼吩咐着。 影一小心拿起瓶子,元锦沛接过倒出两粒药丸扔进嘴里,然后随手往影一怀里一丢道:“将他们直接待卧房来。” 说罢,元锦沛走到床上躺着,距离吃了药丸到现在不过几息功夫,他的脸色便已经毫无血色。 “表哥!” 与众太医一同下马车的皇上,快步走入府中,踏进房间后急切的唤了一声,来得四位太医心中微凛,来着一路上皇上的焦虑担忧不作假,以后再有皇上忌惮元大人的流言,他们是绝对不会信的。 “皇上,我……”元锦沛说着要起身,小皇帝连忙拦住道:“表哥不必多礼!还看什么,快点诊脉啊!” 皇上对着太医吼着,言语忍不住焦躁起来,君子枯毒发时多么痛苦他想象不到,但光听上一个毒发身亡的人形容,便知道不亚于凌迟剥骨。 每到毒发时表哥便会躲在府中,不许他和母后来探望,从小皇帝有记忆起元锦沛便没有过这般虚弱状态。 院正率先诊脉,本就严肃的脸庞越来越凝重,随即让元锦沛张嘴,后又仔细听了他的胸腔跳动,而后拿着纸笔在桌上写了起来。 院正走开,下一个接着诊脉…… 小皇帝知道这是正常流程,四名太医写下各自的诊断,然后共同交流病情,得到最准确的病情信息。 想要张嘴催促的小皇帝,突然被元锦沛用手碰了下胳膊,好似是随意动了动手,但皇上知道这是他们俩人之间的暗号。 看向元锦沛的眼睛,一下两下三下,共眨了三下然后扭了下头,小皇帝内心松了口气,知道没有大事。 但面上仍做出担忧的模样。 片刻后,院正过来向皇上行礼,说了元锦沛的病情。 初步诊断元锦沛中了柳叶毒,暂无性命之忧,端看反应仅是头晕,无其余不良症状,建议静养,开些温补解毒的药喝着。 听到元锦沛无大碍,皇上放了心,“柳叶毒?” “回皇上,柳叶毒是方艾草的汁液所炼,因外表酷似柳叶得名,此为慢/性/毒药,用久了无力回天,好在元大人及时发现,服用几贴药便无大碍了,不过柳叶毒后遗症极强,需要卧床休息,直到觉得头不晕了才可下床,而后与常人无异。” “卧床多久?”元锦沛压着嗓子无力地硬挤出几个字。 “此毒因人而异,有人卧床几日,有人则需要数月,最久的是瑞安一男子,整整卧床半年。” “行了,你们退下吧,让外面下人手脚轻些,莫要打扰元大人休息。”皇上让所有人退下,屋内只剩下了他和元锦沛。 待人都离开了,皇上严肃着脸:“表哥,到底怎么回事!” 表哥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何时到了需要演戏的地步?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 次日,盛京内小道消息又流传起来了。 元指挥使中了柳叶毒,此毒毒性诡异,需要卧床半年方可痊愈。 “不对,是一年。” “什么啊,我听说是三个月。” “不是,就是半年,我三姑她二姨的舅舅在景王府门口那条街卖烧饼,他听说的还能有假?” …… …… 有人辩论着元锦沛到底需要卧床多久,有人则一副世人皆浑我独清般感叹,这是个多事之秋。 城门口百姓围着告示牌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对着上面贴着的告示指指点点,满脸的义愤填膺。 不为别的,大理寺将伤害宁良候和宋将军的犯罪嫌疑人抓到了,张贴了告示说明日开堂审理,此次事件牵扯重大,故三司会审,百姓可取旁听。 宁良候府内 申时已过,顾青初看了眼门口,有些好奇元锦沛今日竟然没来。 昨晚顾青初奋笔疾书,将她之间写了解毒方子的医书都注解好了,待拿去加印成册是个大夫就能读懂了。 接下来有得忙,顾青初连夜将书完善好,到了天亮将睡,未时才醒。 “小姐!我听说……”买了糕点的玉镯风风火火从外面回来,昨儿晚饭经过顾青初的开导,她已经不伤心了。 “咦?周然你也在”玉镯看见周然意识到自己有些不稳重了,连忙稳住脚整理了下衣摆。 “周然刚到,你在外面听说什么了?” 周然和玉镯二人前后脚,在府中顾青初消息来源,平日皆是周然负责禀告一些外面发生的事,通常晚饭后周然会过来,今日周然提前来刚要说事情,玉镯便回来了。 “外面都在传元大人中毒,需要卧病在床三年!还有害您和大将军的犯人抓到了!”玉镯喘了口气,手捂着右边腹下,一路小跑有些岔气。 顾青初听了皱眉,卧床三年?视线放在周然身上,玉镯道听途说到底不如周然调查来的靠谱。 ——元锦沛 ——中毒 ——卧床三年 这三个词顾青初就完全没法儿联系在一起。 第一百八十章 宁良候出来咱们比试比试 “昨日皇上去了景王府……” 皇上去景王府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大家猜测元锦沛的病情很严重,所以皇上才会亲自前去。 听周然讲后顾青初明白了,元锦沛所谓的卧床养病实际是看情况而为,再想到之前元锦沛说的什么不拖后腿,顾青初有理由怀疑这是他的计策。 外面传言三年都出来了,元锦沛一趟东域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掩人耳目的在府中休养。 这人并未随便说说,是很认真的在配合她。 “小姐,元大人受伤这般严重,你怎,怎还笑了?”这话别人说来可能是指责,但玉镯单纯的疑惑。 “难道元大人是坏人?”玉镯猜测道。 在玉镯心里,和自家小姐站在相反阵营,关系不好的都是坏人。 “只是觉得传言太夸张,你还听到了什么?”顾青初心情很好,本以为同行的元锦沛会是个刺头,但眼下这样的配合,让顾青初舒心极了。 “对了,我听他们提到了一个传说,据说大夏朝的东边有龙脉,不过前些日子龙脉意外断了,所以大夏朝的栋梁之才接二连三的出事情。” 即便在宁良候府无外人,提起龙脉玉镯仍是压低声音小心说,这是个敏感的话题。 顾青初凝眉,就连玉镯出去买个糕点都能打听道,说明已经传得很开了。 昨日元锦沛才传出受伤的消息,今日这样的流言便传遍盛京上下,可见背后有人在推动。 “属下也听说了,虽然明面上没人讨论这样的问题,但百姓之间讳莫如深未尽之语的意思就是这样。” 传来传去只有一个中心思想大夏的龙脉断了,至于后果大家自行想象。 能想到什么呢?无非就是大夏气数尽了。 “朝廷会有动作的。”顾青初到不担心这个,若是随便散播点谣言便能动摇了大夏的根本,那这个皇帝也没法安安稳稳坐了皇位这么多年。 “对了,你们说放火之人抓到了,是谁?” 周然和玉镯对视一眼,共同开口道:“郭珅德郭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顾青初立马对上了身份,这位郭大人就是郭子君的父亲,她刚回盛京与范尚书交手时,他在里面浑水摸鱼。 到最后也没得了好,在范尚书那里被踢出他们党派,前些日子又因差事得了皇上训斥,官场前途低迷。 他的儿子,原本是苏州太守的郭子君被贬至南郡当州牧,听说惹上了人命案子,被微服私访的钦差抓了个正着。 被押回盛京审理,人在路上,郭家正想尽办法救人,郭家如今一团乱,结果郭珅德又沾上了邪教的事。 本就没落的郭家,更加在风雨里飘摇。 “据说大理寺的人在郭家发现了郭珅德与邪教人员的书信往来,信的内容证明郭家早就为邪教做事从中牟利,明日在大理寺三司会审,郭家已经被禁卫军围住了,就算放火不是他也跑不了。” 周然有个老乡在大理寺当差,所以打听到了这些。 在朝堂上,顾青初的“敌人”不少,不说深仇大恨,但过节是有的,就像是范尚书,这位和宁良候指定结仇了,另外户部侍郎,他的儿子因宁良候原因间接送到宁古塔,这便是过节。 可能是大理寺调查来去,发现郭大人最好拿捏,先从他入手查起,有了开头,别的人也不好意思不配合调查。 大理寺万万没想到,一开始便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郭珅德这下不是他放的火也得是了”郭珅德就是送上门来的,本身问题还很大,大理寺当然要抓住了。 顾青初眯了眯眼睛,待此事结束,就得出发去东域了。 如顾青初所料,大理寺的案子审得极为顺利,一项又一项的铁证呈上,证明了郭珅德是邪教中的一员,他为了自身利益为邪教办事。 那看守仓库的官员也和郭珅德有书信往来,俩人有勾结。 最后郭珅德在百姓异口同声呼喊斩立决的民意下,被判秋后处斩,而他的儿子郭子君今日也到了盛京,身上背负了整整八条人命,为了抢个美人灭人满门,此等畜生行为同样被判秋后处斩。 到如今,郭家能顶事的只有郭子君的祖父,他进宫求见被拒之宫外,无人敢再和郭家沾关系,最后在一个夜里永远的睡了过去,郭家剩下一大家子女眷,搬离盛京回了老家过活。 郭家便这样消失在盛京的世家阶层,彻底没落了。 这郭家,也成了其余人家教育小辈最好的例子。 “即便没有郭珅德的事,那郭子君所作所为也会连累到郭家,所以你们平日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不可莽撞,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每七日,顾家便会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晚饭,大家吃得差不多了,顾青初提起了郭珅德的事情,以此来警醒顾家小辈们。 “武之你酒楼开得如何了?” 顾武之酒楼最近干得热火朝天,朝歌的产业他暂时没有挪过来,有大掌柜在看着朝歌铺子一切照常营业。 考察完盛京后,顾武之的心思活泛了,他想不靠家里,自己大刀阔斧的干一番,拿着这段日子攒的钱,盘下来一个酒楼。 如今顾家的产业外人以为是他们顾家主嫡的,殊不知其实都老祖宗名下匀给他们的,早在多年前他的祖父入狱,家中产业便用于运作求人帮忙花光了。 顾武之知道老祖宗不在乎这些,但他不能装糊涂。 没有用宁良候的名声行事,靠得全是自己,这也是顾武之一直想做的。 顾五之前虽混,但心性是好的,顾青初正因为最初看到这点可教之处,所以给了他机会。 顾青初不是掌控欲强的长辈,顾五之提出了这个想法,她没多想就同意了。无论失败还是成功都是一种锻炼。 “不知道是不是云喜楼暂停开业的关系,最近我的酒楼可好了,每天客人爆满。”顾五憨笑两声,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完全靠自己的双手去经营一座酒楼。 像是想到什么,顾五笑容一顿,挠了挠头道:“对了老祖宗差点忘了说,昨日我在酒楼接待了一位姑娘,自称是元大人的女人,那姑娘是个练家子,能看出来是位江湖儿女。” 顾武哪里知道元锦沛的私生活,想来盛京没人敢冒充元大人的女人,所以他好言好语的招待了一番。 “未婚妻?”反应最大的是顾文之,见弟弟头来疑惑的目光,顾文之解释道:“没听说元大人有未婚妻,前些日子那个宴会便是太后为元大人相看女眷用的。” 顾武这才反应过来,对啊,那个宴会不就是给元大人相看用的吗?顾武脸色有些难看。 才吹嘘完自己的酒楼经营很好,想让老祖宗见到自己的成长,结果转头便让人给忽悠了,他还当趣事拿出来说。 老祖宗不会对他失望吧?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越想越惶恐的顾五偷偷瞧着自家老祖宗。 这时管家从外面小跑过来:“侯爷!外面有个女子手提着剑过来找您说要比试!”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元锦沛夜入宁良候府 “她自报姓名称是玄思思。” “玄思思?老祖宗,她应该就是在酒楼自称和元大人有婚约的那位,她昨日还打听广宣街怎么走,原来是找咱们府邸。”顾五连忙说着自己所知道的。 “这位姑娘很奇怪,总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若不是她拿着元大人天卫司的令牌,我是不会相信她的说辞,她可能这里有问题。”顾五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 他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之所以相信是因为那姑娘手里拿着令牌。 “报告侯爷,那姑娘,她哭着跑了。”门口小厮跑过来,汇报着最新情况。 原来是那姑娘一嗓子决斗说的很大声,周围过路的摆摊的百姓都听到了,顿时一个个化身护崽子的老母鸡,对着玄思思一阵叽喳渣。 “你这姑娘人模人样的怎么不做人事?!宁良候如今重病在身,你居然来决斗?江湖人就这样?真好意思!呸!” “可不是吗,还喊得这样大声是想让宁良候碍于面子应下吗?这女子心眼忒坏!” “这世道什么人都有,真是人心不古啊!看什么看,拿剑就厉害了?我告诉你在盛京你们江湖那套不好使!” 你一句我一句的声讨,让原本气势汹汹的玄思思苦了脸,呐呐解释自己不知道宁良候受伤的话,然而百姓根本听不见。 被众人群嘲的玄思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红着眼睛跑开了。 顾青初:“……” 这不是她能想到的故事发展。 她让周然去查查女子是何人,并未太放在心上。 当晚,顾青初收到了影五送来的信。 【亥时我可以来找你吗】 没有落款,仅有一句话,顾青初直接将信烧了,一旁的玉镯看到问:“小姐,影五在外面等着,用回话吗? ” “不用。” 听到顾青初否定,玉镯出去告诉影五可以走了,她家小姐没有回信。 【是有事情说】 【和玄思思有关】 【顾姑娘务必听我解释】 【顾姑娘一定要相信我】 烧掉最后一封信,顾青初终于回了话,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可以,然后让影五拿了回去。 顾青初不为别的,她实在不想折腾影五和玉镯了。 元锦沛这家伙一次就传一句话,然后影五从景王府送到宁良候府,她家玉镯在从外厅拿过信给她。 一封信能解决的事情,元锦沛偏偏一次一句的折腾,顾青初想自己若不松口,这一晚上影五有得跑了。 “行了,下去吧。”元锦沛收到顾青初可以的回信后,心情很好的放过了影五。 影五如是负重,他轻功的确好,但也是人啊,架不住循环折腾。 “大人,属下知错了。”影五认错,白日间他知道自己的话是大不讳。 元锦沛嗯了一声道:“以后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 眼看他就要离开盛京了,影五在嘴巴再如此招灾,他也护不住,有些界限是不能碰的。 元锦沛让影五鼻青脸肿的去皇宫,也是为了让外人看到他身边的影卫都受了如此的伤,他身上的毒假得可能性很低。 到了晚上,他惩罚影五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要道德绑架一个人。 显然顾青初吃这套,元锦沛再一次获得了进入对方闺房的允许。 影五感动于元锦沛的教诲,心中坚定的想以后一定不能当大嘴巴,这个缺点要改。 在面对元锦沛时,对外雷厉风行,七窍玲珑的天卫司侍卫们,一个个属于被他卖了还帮忙数银子的智商。 其中影五最为严重。 * 亥时三刻,元锦沛如约而至。 只是这次不同,他轻轻跃身刚在宁良候府落脚,便被周然拿着灯笼照住了。 “元大人,您这边请。” 皮笑肉不笑的周然俯身行礼,手掌指着不远处书房的方向。 顾青初准备的礼数如此周全,元锦沛是有些惋惜的。 元锦沛入了书房,顾青初已经等了有一会儿,桌案上的画刚好画完了一副。 “主上,元大人到了。”随后周然退出关好了门,屋内剩下他们二人。 “顾姑娘,玄思思过来找你,可能是因为我的关系。”元锦沛沉吟片刻说道。 顾青初放下笔,似笑非笑问道:“因为你?” 在门口,只说了一句要和她比试的话,然后便被百姓说哭跑了的玄思思,还没说因为什么要比试,合着还真和元锦沛有关系。 元锦沛清了清嗓子道:“顾姑娘你听我给你从头说。” 元锦沛一身武功自然有师父,他的师父一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玄思思。 他与这个师妹平日极少往来,六年前师父仙逝,他和这个师妹彻底断了联系,直到三年前,在山上的师妹频繁给他来信,信中全是一些琐碎事宜。 他能感受到师妹想与他修补同门感情,但他不在乎这些,所以一封都没有回。 前些日子玄思思又来了信,问他记不记得师父的临终嘱托,这是元锦沛唯一回的信。只有短短几句话:“师父让我照顾你娶了你,我没答应,他说他死不瞑目,我说不管。” 顾青初听了无言,这人还真冷清冷情到底。 “半月前,我收到了她最后一封信,问什么样的女子在我眼里是厉害的。若是我回答上来,她以后便不再写信给我,我说了顾姑娘你,她可能因为这要来比试。” 说完,元锦沛有些口渴,给自己倒了杯茶后,还给顾青初续了杯茶。 “她脑子是不是……”顾青初没说话,抬手伸出食指在太阳穴处转了两个圈。 见顾青初可爱的动作,元锦沛眼中弥现出笑意,仔细想了想道:“小时候对她没有关注,长大更不联系,所以我对她不了解。” 顾青初面上无什么表情,心里却充满狐疑,元锦沛何时是这么谦逊为人着想的性子了?按照他的往事作风,玄思思做的事全是她自己所想,和他无关,自是理都不会理。 更不可能大晚上巴巴过来解释一通。 或许这个小师妹是元锦沛想保护的人?今日来是给白天玄思思惹祸收尾,这般言论只不过是不想对外暴露弱点。 顾青初忍不住阴谋论了。 元锦沛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不过是想来刷好感,反倒给自己惹上了一口黑锅。 “顾姑娘对我过来之事一点不惊讶,是已经知道我在装病了?”元锦沛提起了别的话题。 顾青初顺势夸赞两句,说元锦沛神机妙算,不仅大理寺调查的人如他所说,眼下的情形众人也不会怀疑他们离了盛京。 就算待到后期一些人反应过来也来不及做什么了。 俩人互夸了好几句,元锦沛看顾青初打着呵欠有了困意的模样,一脸无辜的设问:“事情已经解释清楚,想必顾姑娘不会因为玄思思而迁怒与我吧?” “这是自然。”顾青初心想,她不会迁怒,前提是元锦沛真的没掺和其中。 得了肯定回答元锦沛放心了,说道:“那我就安心了,天色已……” 告别的话说了一半,被飞来的箭标打断了。 上面扎着一封信,约顾青初一盏茶后在公侯府侧门碰面,落款玄思思。 还不待顾青初反应,外面喧闹起来,门被敲响,周然进来道:“主上,抓到了一名女贼。” “我是来送信的,不是女贼!”玄思思在门口听到了周然的话,心中委屈,怎么会这样,事情发展全都不按自己想的来呢! 自己本该英姿飒爽的在侧门等着,此刻却被按在地上,这帮糙人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她的脸贴地被石子磨得好痛。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就想给她颜色看看 玄思思保持这般屈辱的动作直到顾青初从屋内走到她面前。 “将人扶起来。”看着对方狗啃泥的姿势,顾青初先释放一丝善意。 下属听令,虽说是将人不再按在地上,但仍让玄思思保持被拧着胳膊状态,以防她突然出手伤人。 “玄姑娘深夜到访宁良候府可是在挑衅本候?”顾青初坐在上位居高临下的看着。 玄思思抿着嘴,她没想到第一个照面自己就落了下风,面子里子全没了。 “我只是要和你比试没有恶意!”玄思思挣脱两下没有甩开被挟制的胳膊,脸憋得通红。 顾青初视线瞟了眼屏风后方的位置,元锦沛站在那里,他以不便露面为由,自己找了个地方藏着。 “本候为何要与你比试,这世间想和本候比试的人多了,你算哪根葱?”顾青初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气人的话。 玄思思盯着面前带着帷帽的人,双眼冒火,咬牙切齿道:“元锦沛元大人是我师兄。” 顾青初挑眉道:“哦?本候怎么听说你是他的女人呢?” ——咔 寂静的空间传出像是脚踢到桌腿的声音。 “窗户没有关严。”顾青初淡淡解释了一句。 “我与师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们的师父将我指给了师兄。”玄思思补了两句,然后便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嗤笑,她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笑什么?” “提起元大人,在本候这里自是有面子,但你……”顾青初撩开帷帽,露出里面蒙着面巾的脸庞,美眸上下打量,蔑视态度让玄思思备受侮辱。 背在身后的手掌攥成拳头,玄思思仰着下巴直视:“你待我如何?” 顾青初放下手,冷着声音喝道:“你当我宁良候府是什么地方!以为自己是江湖中人便可来去自如吗?!先皇之令,擅闯宁良候府者可先斩后奏。” 顾青初话里明摆着告诉玄思思,你有元大人这个师兄也没有用,先皇下的令,当今圣上也不能推翻。 当年顾青初守住了皇宫,反叛余孽同党不少人对她恨之入骨,一波波刺杀不停,先皇由此下令,但凡敢擅闯宁良候府者,无论是谁,可先斩后奏。 顾青初提起这话不是空穴来风。 玄思思一脸满不在乎,那是一种顾青初不会把她怎么样的笃定。 在旁的周然手中长剑一空,他的剑被顾青初抽出,对着玄思思的胸口毫不犹豫地刺去,深入身体半寸鲜血直流。 “你觉得本候在开玩笑?再深一点,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顾青初轻柔的话语听得玄思思汗毛直立。 她人傻了,左心口处的剧痛让她明白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宁良候当真要杀了自己,她怕了。 动都不敢动的她看着顾青初眼中除了恐惧还有迷茫。 “不对,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宁良候,明明是圣母角色,怎么能出手杀人……” 顾青初耳力敏锐,听到了玄思思的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玄姑娘为何找本候挑战,说明白了不是不可以放过你。”顾青初收回剑,玄思思胸口的伤汨汨流着鲜血。 战场下来的顾青初心中有数,这个伤口看着厉害,实际只是伤及皮肉,就算不包扎放任几个时辰都没事。 玄思思垂眸,她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了,是她想得太理所当然,当务之急是保住命,以后再从长计议。 “我心悦表哥,询问他觉得最厉害的女子是谁,他说是你,我便想和你比试一番,证明我比你更厉害。” 顾青初瞧着玄思思,对方这话和元锦沛说的对上了,但从玄思思的神色来看,明显这是个托词。 玄思思还是太嫩,即便收敛了表情,但顾青初还是能够从中窥得出一二。 “哦,原来如此。”顾青初做出相信了的模样,视线飘向屏风后面,她刺了玄思思一剑,其实主要是为了试探元锦沛。 不知道是他沉得住气,还是真不在乎。 顾青初没打算对玄思思如何,只是对方瞧自己的眼神让她很讨厌,一副看透了她又带些高高在上的姿态。 现在身子微微颤抖惊惧的样子才对嘛。 知道怕了就好,昏迷了三十年,算起来她的确是年纪不小了,但顾青初不是惯孩子的人,对待小辈宽容的心态一丝都没有。 遇到所谓年少轻狂的人,顾青初只想给点颜色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的黑暗。 “玄姑娘你说自己心悦元大人,如今他卧病在床,你好似并不担忧,难不成你在对本候说谎?”到最后,顾青初声音又严厉起来,吓得玄思思身体绷直,眼神有些游离。 现在她不敢凭着自己对顾青初的认知来肆意妄为了,没了心中依仗,她回话之前再三思量,生怕触碰了顾青初的底线,让自己小命交代在这。 “因为、因为……”想了半天没找到合情合理的推辞,玄思思额头冷汗都滴落下来了。 顾青初突然把玩起了放在桌上的剑,神色淡然,玄思思偷看了一眼,被剑刃锋利的光芒闪了眼睛,吓得立马收回视线,心里的话瞬间秃噜出来了。 “因为我知道师兄不会有事,他是有光环的人。”说完这话玄思思吁口气,庆幸说的话没什么大问题。 顾青初眼中划过暗芒,目光幽深晦测莫名。 低着头的玄思思没敢看顾青初的反应,心里祈祷着让自己混过眼前这关,可能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呼唤,宁良候果真没再追问。 “将玄姑娘带下去,玉镯你帮忙清理下她的伤口,天色已晚,玄姑娘休息一晚再离开可好?”顾青初这话像在征求玄思思的意见,实际容不得她反驳。 “谢、多谢宁良候。”玄思思忍着疼痛眼眶泛红硬是起身,行了个礼,然后跟着玉镯去了客房。 “元大人,天色不早,我也不留你了。” 顾青初下着逐客令,元锦沛看她不想说话累极的模样,到嘴边关于玄思思的话收了回去。 元锦沛也走了,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顾青初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茫茫夜色,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顾武之和元锦沛都说玄思思脑子古怪,经常说些听不懂的话,再想起玄思思说的圣母一词,加上那言之确凿认为元锦沛无事的态度。 难不成…… 顾青初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可知道夺舍? 天高云淡,晨光微熹。 今日元锦沛难得出席了天卫司的晨会,所谓晨会是点名来的人和确定各自分工的任务,正常流程走完,其余人退至一旁,等元锦沛这位最大的上峰讲话。 这场内部的会议元锦沛并不担心往外露出什么消息,他丝毫没有伪装重病虚弱的模样,在场的天卫司侍卫们看到精气十足的元锦沛,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反应。 当时影五那一脸伤外界传是对上了高手所受,其实他们都知道是被大人打的。众人唯一的反应就是影五这顿打,一定因为嘴欠。 “你们近日可听到与我有关新传言,说说看。”元锦沛没有刚刚张指挥使训话的严肃,语气很随意。 其余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虽然不知道大人所意为何,但他们听从元锦沛的话习惯了,如果真的有会没有顾忌的说。 现在无人吭声,便说明没有什么新传言。 民间百姓对元锦沛这位总指挥使十分好奇,但身份地位使然,即便同在盛京居住,大多数人百姓是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的。 越神秘的人便越能够引发众人的探讨,因此盛京百姓对元锦沛这个人好感有余之下,八卦味十足。 各种各样的流言都有,当然百姓们也不一定当真,就是图个乐趣。 文武百官害怕的天卫司在百姓眼中一点不可怕,他们老百姓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违法作乱有什么担惊受怕的? 特别是天卫司抓的皆为贪官,经过他们手那些坏官都别想跑,和百官相反,老百姓提起天卫司更多是爱戴敬重的情绪。 所以天卫司的人如此肆无忌惮皇宠是一方面,另一点便是那民意,百官为此恨得牙痒痒又毫无办法。 天卫司的情报遍布盛京上下,院中几十号人,每个人手下还有不少人,这些连在一起隐隐形成了整个情报系统的脉络。 这仅是盛京的一小部分而已。 “无事便散了吧。”元锦沛一声令下,众人四散去做各自的本职工作。 回了书房的元锦沛手里拿着折子看似在批阅公务,实际脑子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如果玄思思在盛京放出她与他有关系的消息,那么他的下属定然会有所耳闻。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下属没有听到,说明玄思思并未对别人说,只和顾武之提了。这是为什么呢? 元锦沛像是想到什么,目光微利起身离了天卫司。 顾武之的文武酒楼开在盛京的元武街,这里人来人往,热闹繁华。 有着独特头脑的顾武之弄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点子,瞧着效果不错,他的酒楼比旁的酒楼看起来更热闹一些。 元锦沛简单易了容,他要了桌酒菜后让小二将顾武之叫来,仔细询问了他那日遇到玄思思,俩人对话的内容。 顾五认出了元锦沛后,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来我不认识她,是玄姑娘主动指着路边走过的天卫司侍卫,说那是她师兄的手下,她师兄是您,你们有婚约……” 顾武之不是自来熟,何况对方还是个姑娘家,他怎么可能去套近乎,他是因为看对方出手大方,叙寻思给其脸面送两道小菜,招个回头客,谁知道对方说了那么多。 话刚说完小二便招呼顾武之说后厨新来了一批食材要交银子,元锦沛便让顾武之去忙了。 听了顾武之的描述,元锦沛已经可以肯定玄思思是故意说的那番话。玄思思往盛京送第一封信的时候,元锦沛便开始出手调查了。 在师父身边长大的玄思思极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元锦沛从小便看透她了,不过因为和自己无关紧要,所以没有过多关注。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小时候的玄思思便是个心眼极多的人,长大了果然也不遑多让,关于玄思思,现在的元锦沛虽然查到的事情很少。 但通过几件事情便能看出来,玄思思想要的东西都会通过手段得到,表面上无辜清纯,实际心思深沉。 从进入盛京起,一切或许都是玄思思的有意为之。 元锦沛的师父是个性格十分多变的人,对玄思思更放养一般,谈不上什么教育,给她饭吃教她武功,其余便没有什么了。 简单点说,他师傅武功很高强,但性子很不靠谱。 前后联想一起的元锦沛,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拿捏不准玄思思想要做什么。 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元锦沛吩咐属下继续调查玄思思的事情,他打算今晚再去一趟宁良候府。 之前是他说的武断了,玄思思找上门还真不一定是为了什么。 元锦沛还在想着晚上如何给顾青初传信说他要过去,下午的时候,顾青初本人亲自来了。 “你们看到了吗?宁良候手腕那么细,白得吓人。” “可不!这是重病之人才有的枯竭之相,不看脸看胳膊就知道人瘦成什么样子了。” “我大侄儿看到了,他说宁良候走路发飘,全靠身边的嬷嬷扶着,不然就摔了。” “唉,希望宁良候早日痊愈。” “宁良候与元大人的忘年交感情深厚,当真让人感动,身体这般虚弱仍亲自去看望。” ………… ………… 顾青初出府一趟引得旁人诸多猜测,但她落实了身子虚弱危及性命的传言。 景王府内,元锦沛听闻顾青初来了,连忙让影五亲自去请,将人带到他的卧房来。 “元大人身体近来如何?可有好转?”走在回廊,顾青初关切地询问影五元锦沛的健康。 做戏做全套,顾青初演得像极了第一次看望元锦沛的好友。 到了元锦沛的房间,影五将下人都带走,他和玉镯守在了门口,影五知道,宁良候来一定是和大人有事相商。 “顾姑娘,快请坐。”元锦沛招呼着。 在府中的元锦沛十分自在,根本不在乎下人看不看得到,顾青初来的时候元锦沛在窗口坐摇椅上来回晃着,惬意极了。 “元大人,我来是想说玄思思的事情,今日一早她离了府后,我派人跟踪,到了郊外破庙人便消失不见了,我觉得她有很大的问题,能把你对她所知道的和我说说吗?” 顾青初想元锦沛虽然对玄思思不关注,但到底一个师门,肯定比她知道的多。 元锦沛目光灼灼的看向顾青初,很少有人和他想得如此契合。 元锦沛没想到顾青初也会怀疑玄思思,突然忆起师父曾说过的话,以后他若成家,未来一半定与他不相上下。 聪慧的女子有很多,但那些人元锦沛更多感觉到的是厌烦,唯独顾青初,他感受到了那股兴奋。 到如今,合他心意的女子也就碰到了顾青初一个。 等着回答的顾青初微微侧身,看向他的杏眸里好似氤氲着潋滟的水波,清明透澈,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想要沉溺其中。 元锦沛眼睛闪了闪,转两下手中的扇子,然后定立在桌上慢条斯理道:“顾姑娘,你可知夺舍?”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玄思思不是穿书的? 顾青初听到夺舍这个词,瞳孔猛地一缩,她的反常元锦沛并未发现,因为他一直低头摆弄着扇子。 元锦沛在故意躲避顾青初的视线,因为她那毫无防备带着求知欲的眼神,太纯净了,让他有种想要用手抚上去触碰的冲动。 如果他这么做,大概东域之行今日便结束没后续了,索性他不看了。 “夺舍是何意?”顾青初快速整理表情,语气平静地询问。 元锦沛到床头拿出一本书,封面写着《过阴术》,顾青初接过来对此不明所以,翻动两下扫了几眼,明白内容大概就是催眠类的书籍。 “这本书是我师父写的,但需要搭配心法,没有心法怎么练也没用。”说到这元锦沛嗤笑一声,市面上拿着这本书招摇撞骗的不少,可惜没一个是正统的。 元锦沛视线不自觉的又放到顾青初身上,接收到她疑惑不解的眼神,连忙快速移开,状似无意的走到窗边,清清嗓子接着说。 原来元锦沛的师父悟道人不仅武功高强,更是名门术法派的弟子,传到元锦沛师父这代只有他一脉了,他们门派的秘籍绝招便是过阴术。 术法门派中对此有两个解释,信奉天地鬼神者,认为过阴是到阴间走一遭,接受阴间先辈的教诲指导。 信奉自主唯心者,则认为过阴是去人心的另一面。人体阴阳两极,过阴则是脑子里另一个想象的世界。 不同信奉的两者间并不冲突,到后来两种信奉自发分了南北两派,数百年前术法派风头无二,到后来渐渐没落。 南北两派最后竟只剩元锦沛师父一个传人了。 此等术法悟道人说过,元锦沛和玄思思都不适合修炼,故此谁也没教,元锦沛觉得无所谓,他学的是武功,本就不是为了过阴法才拜师。 “这和夺舍有什么关系?”听元锦沛讲这些顾青初越听越糊涂。 “快说到了,顾姑娘难道不想了解元某的曾经吗?元某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元锦沛话语平板直叙,没多大起伏的语气,顾青初竟然从中听到了一丝委屈。 顾青初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她发现元锦沛有时候在这方面很矫情! “我不打扰了,元大人请接着说。” 元锦沛装模作样摇了摇头,好似有点被伤心了一样,奈何顾青初不搭这段琼瑶戏,元锦沛叹叹继续往下说。 当初悟道人捡到玄思思的时候,她经历了一场灭门案,七岁的玄思思亲眼看着父母死在歹人刀下,受了很大刺激,人都是呆傻的。 悟道人在玄思思身上用了过阴之术,她便好了。 “知道为何术法派日渐凋零吗?因为这过阴之术反噬得厉害,过阴之人大多心有偏执,少数是为了治疗病痛,不管是哪种,他们过阴后,要么精神出现了问题,要么身体出现了问题,安然无恙的人占极少数。” “过阴后相当于体验了一回新的人生,有的人会变的很聪明,在阴界学到了知识手艺,有的人会分不清阴界和现实,执着的认为阴界才是他的人生,而每个人的过阴经历都不同,施术法的人也控制不了。 后者的性格会大变,术法派称之为夺舍,指过阴的被阴界的人格所控。” 正因为不确定性太多,术法派弟子后来不敢擅用此术,到前朝更是直接被禁了,由此术法派到了悟道人这代直接断了。 “……所以师父用死不瞑目来威胁我娶玄思思根本没用,让他无法瞑目的事情太多了。” 元锦沛当时拒绝的很直接,光是没给术法派留下传人师父就已经死不瞑目愧对师祖了,多他这一个也不多。 后面话题转折的太快,让顾青初情绪差点没收回来。 “玄思思的性格和过阴术有关?”元锦沛讲过阴术时,将下属调查到的文书内容给顾青初看了,她大致了解一点玄思思的性格了。 在宁良候府表现性格大咧咧是假的,玄思思极有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顾青初视线游离到元锦沛身上,如果悟道人没有仙逝,她还真想认识认识,到底是怎么教的,两个徒弟的性子都这么……独。 “不确定,她就是不过阴,亲眼见了自家的灭门惨案,性格多少都会扭曲的。”元锦沛突然想起当年杀了玄思思满门的土匪,最后寨子被兽群冲了,所有人被野兽咬死,尸骨无存。 当年师父感叹一句因果孽缘,现在想想,或许就是年仅十二岁的玄思思动得手,她那时已经能够控制五毒物了,做出吸引野兽的药粉不无可能。 “她武功如何?” “功法一般,但她是毒师。” 毒师,江湖上此类人最难缠,他们擅长驱使毒物为自己所用。 顾青初眼神微凉,身为毒师的玄思思在宁良候府被抓时,没有使用自己的绝招,完全是束手就擒,顾青初更加确定她有问题了。 听了元锦沛说的过阴之法,顾青初动摇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她以为玄思思是穿越过来的人,并且是里极为流行的穿书。 所以对方才会笃定自己是圣母性子,说元锦沛有光环的话。 可顾青初又看到元锦沛给自己的文书上写着,玄思思极爱话本子,她自己没事便会写,底下还有几本是她写的话本,顾青初粗略翻几页便发现了几本的共同点。 都有一个位高权势圣母女配角,男主自是有化险为夷触底反弹的主角光环。 那些奇怪的词是不是玄思思过阴后遗症?也许她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所以才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顾青初想,要明白玄思思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从她本人下手才行。 原来放她离开是为了看玄思思身后有没有别人,结果反倒将人弄丢了,顾青初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这下顾姑娘你相信我和她没关系了吗?” 顾青初睁开眼便看到元锦沛突然凑近的大脸,下意识反应便是抬手推开。 因为手中有文书和话本子,本意是推开眼前人的顾青初,实实在在用话本子扇了元锦沛一耳光。 这时,走进来的影五成了这一幕的见证人,影五很慌,他觉得脸上渐好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非常响亮的一巴掌 “对不起,还好吗?我不是故意的,这……”顾青初瞬间慌乱,那书本打在脸上的声响超乎她的预料。 伸手摸着元锦沛的脸,顾青初来回看着确定只是发红,没有刮伤稍稍松口气。 这张俊脸因为她的疏忽留了疤,那可是作孽了。 影五屏住呼吸,他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宁良候在做什么?打了个大人那么响亮的一个耳光,又动手来回揉捏。 顾青初说话声音有些小,影五一点听不到,在外堂听到那声巴掌后,他瞬间有种耳鸣的感觉,仿佛整个空气都静止了,听不到丝毫声响。 目光呆愣地注视着顾青初的口型,影五心里跟着默读————没脸皮,我还是打轻了。 宁良候说的这是什么话!是不是太恃宠而骄了,竟然那样对待他们的大人! 影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读错了口型,脑子里还在想如果大人发火,他是一定不会求情的,同为男人,他肯定站在大人这边。 脑子里千万思绪的影五,万万没想到打人者没事,元锦沛的火冲他来了。 “在门口鬼鬼祟祟做什么,越来越没规矩了,去找张指挥使重新规整遍规矩!” 在一旁的顾青初摸摸鼻子不去看被迁怒的影五,死道友不死贫道,自求多福吧。 “大人,属下来是有事禀告,发现玄姑娘的下落了。”影五连忙说正事,为了大人的面子和他自己的小命,一定要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元锦沛没说话,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玄姑娘消失的庙宇佛身下有暗道,直通城门口的沼泽地,根据守城门的士兵说,在半个时辰前,玄姑娘已经离城了。” “官兵在检查玄姑娘路引的时候,看到从她包袱里掉落一张前往临水城的批文,可能往东域那边去了。” 守城门的官兵见影五这个天卫司侍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以为摊上了什么大案,当知道是打听人这才松口气。 城门官兵之所以对玄思思印象深刻,是因为那日在宁良候府围观的人,他就是其一。 那日他沐休,陪着母亲去买布恰好遇到了,不然城门口来往人那么多,他还真记不住。 顾青初听了若有所思,难道玄思思和月神教有关系? 挑衅她或许只是想试探出什么,现在是达到了目的亦或是在待下去就露馅了,所以选择离开。 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对视一眼,这趟东域之行,看来能解答他们诸多疑惑。 “属下告退了。”汇报完的影五,觉得他应该走了。 元锦沛嗯了声,在影五即将踏出房屋时,他补了句:“记得去找张指挥使。” 影五没忍住崴了下身子,抿抿嘴回身弯腰应是,然后迈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步伐离开了。 顾青初看着影五的背影偷笑,收回视线就见元锦沛死死盯着自己,这下轮到她了。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你离我太近吓到了。”顾青初为自己辩解两句。 被打的瞬间元锦沛是蒙的,助五皇子夺位时可以说九死一生,再重的伤都受过,但没人扇过他嘴巴。 待他反应过来,顾青初温热细腻的手掌已经抚摸在他的脸上了,心中的火苗噗地被浇灭了。 在当时那个场景,面对俩人的目光,他不发火好像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反常,影五理所应当的成了受害者。 元锦沛想,下个月多给影五些月银好了。 现在屋内只有顾青初和元锦沛两个人了。 “顾姑娘,我没有怪你。”元锦沛坐在了顾青初身旁的椅子上,神色平静,对着顾青初这边左侧的脸有些发红。 ——不是害羞,是书打的。 “元大人……” “我做事不怪任何人,有仇都会当场报。” 顾青初哑然,大人有大量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元锦沛这般宣言。顾青初舌尖抵了抵上牙,难不成元锦沛要打回来? “前往东域的路上,如果元某做错了事情,也希望顾姑娘原谅在下一次,不怪我可好?” “元大人不是成心做错事,我当然不会怪。”顾青初颔首,心想这算是做错事的置换? 她应下的话语中加了个前提,——不是成心。 元锦沛如果是故意捣乱,她没有那么好的修养不生气,若是意外,她便不会说什么了。 看顾青初认真考虑的模样,元锦沛心下叹息,他给她的印象到底多差…… 元锦沛自己都没想到,他心里竟然真的丝毫不介意这意外的一巴掌,但凡放在别人身上,绝对不可能轻拿轻放。 他说的犯错不过是让顾青初安心的一种说辞,不然她又要想自己有什么别的阴谋算计。 元锦沛感受得到顾青初对他那抹戒备,俩人相见最初时关系看似和谐,实际上剑拔弩张。 那时候顾青初表现出一丝逆反的态度,他们之间都可能兵戎相见,顾青初防着他也无可厚非。 “好,顾姑娘说的话我记下了。” 当晚,顾青初睡得极不踏实,梦中总是有只白皮毛的狼在追她,嘴里还冒着人语:让我吃一口,反正你不会怪我。 就这样跑了一晚上,顾青初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双腿都是泛着酸的…… “小姐,您醒了?”玉镯端着温水盆进来,放在架子上,拿着绵巾等顾青初起身洗脸。 顾青初打着呵欠坐起身,过了立冬天气越来越冷了,只想赖在床上不动。 “小姐,一大早影五来送了信,说不是急件,我便没叫您。”玉镯说着从怀中掏出信件,双手递给顾青初。 擦干了脸的顾青初接过信件,随即想到什么动作微顿道:“影五他看起来好吗?” 玉镯想了想早上见面时候影五的样子回答道:“挺好的,和之前没什么差别。” 那就好,顾青初心中的愧疚感减少了一些,然后迅速抛到脑后的去拆信封。 男人要是绝情起来,真就没女人什么事儿,看完元锦沛的信,顾青初忍不住发出感慨。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是一道无情的通缉令 ——海捕令 玄思思,女,年十九,诏天下有能告犯人者,赏银一万两。 这样一张通缉令贴在城墙口,相较于其余通缉令上面简述了犯人所犯案件相比,这缉拿令字数少的可怜。 便是如此,百姓们讨论最多的还是这张缉拿令,因为上面的红戳是天卫司总指挥使的官印,这张告示是天卫司发出来的。 天卫司极少发缉拿令,一般被通缉的向来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他们头一次看见天卫司通缉令没有写明缘由,上一回天卫司发出的通缉还是红莲教教主,他的赏银也不过是一万两。 这位叫玄思思女子到底犯了什么事,居然能和红莲教教主的赏金额度相同? “外面都在讨论这个呢。”玉镯给顾青初边舀汤边说她今日出门听到的新鲜事儿。 顾青初并不意外,因为元锦沛信中和她说过了。 对外张贴的告示可以对百姓保密,但对内总要有个说法,玄思思的罪名便是半夜入公侯府妄图行刺宁良候。 元锦沛写信给顾青初俩人通个气,届时有个相同的说辞防止露馅。 玄思思这人出了盛京城便无了踪影,显然是隐藏了身份,元锦沛的做法若是能将人逼出来最好,便是不出来让玄思思东躲西藏受点罪也可。 元锦沛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真当他的名声好用?玄思思用他的名头来挑衅顾青初,便已经犯了元锦沛的忌讳。 如此告示一出,天卫司元指挥使亲自盖印,充分证明了他与玄思思关系不好,对方若再用师兄妹的名头行事,旁人也不得信。 这番做法是半分不顾及同门之情了,二人本身虽没多少感情在,但那是私下里,现在明面也撕破脸了。 不知玄思思对元锦沛到底是真的爱恋还是虚情,此等通缉令一处,不管哪种估计都要消散了。 郭家倒了牵连出藏在深处的邪教组织,元锦沛顾青初又病倒在床,皇上近来心情不虞,在朝堂发了很大脾气,大臣们各个噤若寒蝉,生怕成了撒气的,所以这些日子朝堂上意外的平和,文武两派系甚少争执了。 元锦沛受伤的源头他甩锅给了邪教,皇上一纸文书下来,各地纷纷狠抓作风习气,不敢再有丝毫的倦怠。 那些个邪教教徒也都人人自危,心想到底是哪个憨批所做,平常小打小闹徐徐图之多好,一下子捅了马蜂窝,这是元阎王没有危及性命,如果有事,他们彻底被赶尽杀绝可就惨了! 如此这般,盛京难得迎来了一阵平静的日子。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顾青初和元锦沛启程去东域的那天。 一早收拾行李的玉镯红着眼眶心里极为不舍,她明白小姐不带自己去的用意,她在才能更好地迷惑那帮人,但她从到小姐身边起,便没有分别过,一时之间难以控制离别的感伤。 玉镯吸了吸鼻子,心中自我安慰,好在有元大人同行,她家小姐路上有个照应。 顾青初离开前夜,和顾家人仔细交代了一番,也严明了她离开这段时日,便是考验他们的机会,和顾家人说完话,又与周然王三斗等人说了事。 仔细回想确保没有遗漏什么,到了三更顾青初才睡去。 和元锦沛俩人约好城门外碰面,顾青初行李准备的不多,主要带的是易容之物,厚实棉衣等物。 大夏虽民风开放,女子地位不低,但出行在外到底还是男子身份方便些,所以顾青初做男子打扮,特意穿了一身白色劲装。 她所带的衣物皆为浅色,不是她爱俏,在出门之前顾青初穿得便是黑色衣服,奈何男装束腰裹身,顾青初的腰枝极为纤细,她脸上画得再像男子,瞧这腰身便会惹人多看两眼,心生怀疑。 好在她畏冷,多穿几层衣袍再着浅色外衣,瞧着才好了些。 嘴里叼着根枯黄野草,坐在马车前腿来回晃荡,顾青初百无聊赖的等待着元锦沛,突然衣袍袖间多了片片雪白,顾青初望向天空。 竟是下雪了。 这是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 哒哒,哒哒,哒哒一阵马蹄声,顾青初远眺看去,元锦沛到了。 让顾青初惊讶的是,元锦沛竟然也是一个人。 “你不带影五他们?”顾青初以为元锦沛怎么也会带上影五或者影一。 “不带,路上有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联络当地天卫司分构。” 顾青初无言,她倒忘了天卫司的情报遍布大夏上下,盛京外自然有不少天卫司的人,元锦沛这个总指挥使用人是件很随意简单的事情。 说起来,元锦沛出行比她更容易,虽说元阎王的“美名”传遍大夏,但论起来真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 除了数月前去了朝歌一趟,近几年元锦沛都没有出过盛京,便在盛京内也是深入简出,人很神秘低调,只是做得事嚣张高调,所以才让他的名声如雷贯耳一般。 顾青初架了一辆马车,元锦沛将自己的马拴在车后,人坐在了马车前顾青初旁边。 “到下一个县城半日的路程,在那里雇一个马夫,然后前往东域。” 虽说简装出行不带其余人,但一辆马车还是需要架马的人,谨慎起见,顾青初打算不在盛京找。 元锦沛没说什么,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从包袱里抽出一张圣旨:“看这个。” 如果不是元锦沛,但凡换另外一个人,无论是谁,她都会怀疑这个圣旨是假的,其余官员接了圣旨要么放在祠堂供起来,要么妥善收好。 元锦沛么,他拿圣旨垫屁股顾青初都不会觉得意外。 倒不是他蔑视皇权,而是元锦沛这个人性格就是能做出这事来。 在元锦沛的示意下,顾青初展开圣旨,看完内容对元锦沛竖起了拇指,不愧是他! 这是任命钦差的圣旨,路上若是遇到官府方面不好摆脱的事情,亮出圣旨没人敢刁难,在他们低调出行不想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这道圣旨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元锦沛做事果真稳当妥帖。 小心地合上圣旨,顾青初看元锦沛愈发地顺眼了。 半日,俩人到了克县,顾青初找了个马夫,这马夫身边还带着一名妇人,是他的妻子。他们原本打算回安城老家,但苦于没有盘缠,便想坐个顺路车,可以帮忙做杂工,给口饭吃就行。 奈何在克县转悠了两日,也没找到雇主,直到遇见了顾青初。 顾青初确定了二人身份无疑,爽快的应下了。 一切正合她意,顾青初找马夫想得便是隔一段时间换个人,到达安城需要十日车程,届时到那里再找个马夫替换。 顾青初不仅允许那人/妻子同行,还答应给俩人一两银子作为辛苦钱。听闻还有这好事,夫妻二人忙不迭答应了,妇人甚至跪地磕头,说顾青初是心善的菩萨。 中午简单的在克县吃了便饭,四人继续出发了。 这回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坐在了马车里,顾青初特意准备了个空间大的马车,一人坐一边可以侧躺,还能够伸直了腿。 上次从朝歌来盛京一路憋屈极了,有了经验的顾青初这回说什么都不要委屈了自己。 俩人悠哉地赶路,远在安县张府的张老爷已经许久没有睡好了,准确的说,从半个月前收到从盛京的来信,他便夜不能寐。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反正胃被抓得死死的 张老爷张显今年五十二岁。 三十年前二十二岁的他在顾青初身边担任大管事,当时管理淮辽以东的几十家商铺掌柜,后来顾家虽将商道上交给了朝廷,但朝廷对并未商行内人员调动,仅是收盈利入国库。 后来顾青初中毒昏迷,有些人便偷偷将手伸进了这些产业,一些达官权贵开始明里暗里往顾氏商行里塞人。 张显这个位置太多人想要了,为了让他腾位置阴谋阳谋各种算计他,有一次差点让他妻女丧命,无奈下他带着一家老小离了盛京。 回到祖籍安县后,张显盘了几间铺子,在安县他的商铺一家独大,但拿到外面便不够看了,经历了那几年的争斗,张显也不想往外扩大产业。 没有野心的张显只想在安县安度晚年。 这么多年过去心里唯一愧对的便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宁良候,最后他没能守住侯爷的商铺,得知宁良候醒来,张显高兴极了。 他想去看望曾经的主上,但他没脸。 结果没想到主上来了信,说顾家有一小辈去东边行商,会路过安县希望他能招待一二,顺便有几个问题询问。 什么问题? 是诘问他为何没有信守当初的承诺守着顾家,临阵脱逃回了老家,还是怒斥他是中山狼,不配存活于世? 看着信纸上简短的一段话,张显摸不透主上的态度,这让他无法安睡,便是睡着了也在梦中惊醒。 半个月的时间,张显愣是瘦了好几圈,他的夫人儿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夫只说是郁结于心,开了点下火的药,其余没什么良方医治。 妻子儿女等人怎么问张显都不说缘由,张显内心想好了,若是问罪,他任由主上打罚,便是取了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只要不伤及他的家人。 他不告诉家人实情,就想着能看在不知者无罪的份上放过他的家人。 打着这般算盘的张显,任由家人如何询问,他都闭口不谈。 人想得太多,就是给自己找烦恼,如张显,不光自己失眠难捱,连带府中家人也不安生。 反观顾青初这一路,做足了准备的她简直不要太/安逸。 马夫许三一路上不知发出多少感叹,这两位矜贵的公子出身一定不凡,瞧瞧那吃的东西,他有的见都没见过! 两位雇主都是心善的,吃东西时会给他们夫妻一人一份,那些个东西真是神仙才能食儿的,若不是碰到两位贵人,他们这辈子可能都吃不到。 别说许三惊讶,饶是元锦沛心中也是讶然,只不过他那张脸太过沉着,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元锦沛是个十足挑嘴的人,有些东西不合胃口他宁可空着胃,也不会对付吃。然这几日赶路,他每餐都吃得极饱且满意。 马车行了五天,因为时间充裕并不着急赶路,所以马车行驶到了城镇天若快黑了,便不再前行,直接落脚休息。 在住得方面没有露宿野外过,平时吃的方面更是精致了。 早饭晚饭都能在城镇小馆定菜,白日赶路到了午饭点,顾青初便会拿出自己准备的干粮。 她带的干粮可一点都不干,一车的行李,除了日常必需用的物件,其余都是顾青初带的那些瓶瓶罐罐所装的食物。 正值中午,顾青初叫马夫靠路边停下,点燃了火堆,从包袱里拿出烧饼,用竹签串在一起火烤着,热透了拿匕首从中间切开。 另一个火堆上热着瓦罐,罐子里装着的是顾青初从车上瓶中舀出来,三块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食材。 瓦罐的盖子掀开,冒出腾腾热气,香味随之散发出来,元锦沛鼻子不自禁的嗅了嗅,是牛肉。 顾青初将卤制好的牛肉用勺子舀出来,一点点塞进烧饼的缝隙中塞得满满登登,最后再舀出小半勺汤淋在上面。 “元大人,给。”顾青初将第一个做好的饼递给了元锦沛。 元锦沛也不客气伸手接过连谢也没说,这几日他已经习惯了,从第一天拒绝,第二天半信半疑的品尝,到如今第五天,看顾青初从马车拿各种东西,他自然的坐在旁边期待着。 元锦沛嘴上不承认,胃已经臣服了。 给元锦沛弄好了一个,顾青初开始给自己做,同时招呼着许家夫妻二人过来吃。 顾青初一开始会单独装出一分给徐三夫妇,到后来她发现元锦沛不介意大家一起吃,所以每当做好了她先给元锦沛弄一份,然后再叫夫妻俩过来吃。 今儿是肉夹馍,昨儿做的是酱板鸭,前儿吃的是酸辣萝卜汤…… 临行前顾青初这些东西没少准备,好在天气变冷食材存放的时间会更久一些,便是吃光了到下个城镇顾青初也可以继续采购。 顾青初早就想好了,这一趟东域之行祸福相依,幸运点能将毒解了,安然无恙回了盛京,不幸的话便是命丧那里。 这一路可能就是她最后的活命时光,所以她要对自己好一些。 提前半个月出发就是为了不赶路,可以像踏青一样游玩,心情愉悦。顾青初也不多想,自己过好每一天,不留遗憾便好了。 因此顾青初准备的相当充分,连带同行的元锦沛也沾了光。 “我从味奇斋买了些腊排骨,明儿中午咱们吃排骨焖饭怎么样?”顾青初手里捧着圆杯,里面泡着枸杞银耳红枣等,寒冷的冬天喝上这样一口暖茶,整个身子都热乎起来了。 这杯子是顾青初特意让安窑单独给她烧制的。 双层杯子比茶盏更加保温,手里拿着不烫也不怕因为马车晃动而撒得到处都是。 “好。”元锦沛半倚靠在马车上,慵懒的应答了一声,目光却是停留在顾青初手中的圆杯片刻,然后缓缓移开。 元锦沛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为什么很少出盛京,因为他讨厌赶路。 坐在马车或者骑马日复一日太过枯燥,所以他即便出门也是在盛京附近路程不远的城镇。 没有人知道,元锦沛讨厌坐马车。 而这次,他没有。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入了张府遇恶女 已经五天过去了,元锦沛在马车上与顾青初同处,即使是呆坐着看窗外不怎么好看的景色,他都不觉得心中烦闷。 之前从朝歌回盛京时他便发现了,自己坐马车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烦躁了,后来前几日去剿灭跟踪邪教人员,他发现自己还是那个心情,并没有多大改变。 到现在和顾青初一同前往东域,元锦沛明白过来,并不是他不讨厌坐马车了,而是他不讨厌和顾青初一起坐马车。 元锦沛是个觉少的人,经常忙公务到三更,待到第二日太阳刚冒头,他便能起来,而此刻他竟然有些困意。 昨日他便在马车上睡去了,这般缺乏警觉的情况他以前从未有过。 显然,这回还是因为面前的人。 有时候元锦沛烦躁起来,身边有个喘气的人都冒火气,他脾气很不好,按照病例来看,得过君子枯的人明显症状便是性子大变。 元锦沛也没将自己的坏脾气归到君子枯身上,毕竟他从小就这样。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能有如此心平气和的日子,看着顾青初端着杯子眯眼满足喝茶的模样,都觉得心里舒坦。 * 从盛京到安县这十余日的路程,没有碰到山匪没有刺客袭击,安静又安全。 顾青初收到了盛京周然传来的飞鸽密信,盛京城内一切无恙,其余人并未发现宁良候离开的情况。 顾青初放了心,过了安县就算有人察觉了,追上来也要过些时日,一来暗中之人不知道他们路线,二来顾青初有了新的想法。 “谢谢两位公子,谢谢、谢谢。”许三嘴笨,在城门口接过顾青初给的一两银子辛苦钱只会说谢谢,朴实的两口子说不出场面话,实实在在的感激放在心里。 旁的人别说给辛苦钱,一路给他们口饭吃就行,这样都不愿意带着。 可这两位公子不同,他们心善还给辛苦钱,这一两银子搁他们身上,得做两三个月活计才能攒下。 真是碰见贵人了! 许三夫妻再三感谢后,在城门口和顾青初元锦沛他们二人分别了。 “咱们要再找个马夫?”元锦沛坐在马车上看着顾青初问道。 元锦沛是个强势的人,遇到大案子三司联合会审时,他们天卫司需要绝对的话语权,他便是不容置疑的决策者。 而东行的这一路什么决定他都问顾青初,听顾青初的安排。这让元锦沛觉得新奇好玩之余,竟然还有些享受。 “不找了,咱们接下来转水路。”这是顾青初脑子灵光闪现的想法,路转水,水转路,谁也别想摸到他们的行踪轨迹。 元锦沛自是没意见,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楼问到:“顾兄,咱们住那里?” 因顾青初的打扮,元锦沛一路都称呼她为顾兄。 顾青初摇了摇头道:“不,咱们去做客。” “让开,让开!”还不待元锦沛问去哪里做客,从城门口那边便有一女子骑着大马疾驰而过,边喊让开边挥动着马鞭。 “这张府的二小姐真是横行霸道。” “嗐,你少说两句,县令夫人可宠她这个妹妹了!” 旁边路过的百姓议论两句,顾青初听在耳里,那两人说的大概就是她要找的人了,如今的安县富商,县令大人的岳丈张显。 顾青初和元锦沛架着马车随便找个路人询问,他们便知道张府在哪里,去的路上顾青初说了张显之前的身份,她找这位曾经的大管事一来是看望,二来则是问几个问题。 俩人说话间,马车到了张家府邸。 门口两座戏珠的石狮子,上方挂着金灿灿的牌匾,气派十足。 顾青初上前敲门,守门的人出来后顾青初道:“从盛京而来,本人姓顾来拜访你家老爷,劳烦通传一声,之前曾书信联系过。” 守门的人是个有眼色的,见顾青初打扮谈吐不凡,又提起和自家老爷有书信往来,恭维了几句让其稍等片刻,请至大门旁的耳房后,连忙进院子里去禀报。 “老爷、老爷、外面有位姓顾的公子来拜访,您见是不见?” 晚上睡不好,大白天难免打瞌睡,特别是张显这岁数大了,精神头不足坐在摇椅上眯起觉来,因看门的人着重强调了来人的不凡,管家便没私下拒了,将张老爷给唤醒了。 “姓什么?”张老爷迷迷瞪瞪坐起身,话语间尽是困意。 “回老爷,姓顾,说是盛京来的。”管家重复一遍。 只见张显腾地从椅子上坐起,因为摇椅的不稳定让他摔倒在地,管家连忙上前扶,然而张显顾不得这个了,揉着发麻的腿连忙吩咐道:“快,快将人请到正厅,上最好的茶不能怠慢了!” 张显连忙吩咐着,怪不得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现在才发现,他应当嘱咐守门若是自称姓顾的人来,直接请进来。 眼下来了还要让人通传,在门口的耳房等着回话,真是大不敬!对方虽是顾家小辈,但那也是代表着主上的脸面,张显懊恼极了,觉得自己的下场又惨了一些。 事情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腿不再发麻能够走路了后,张显连忙往正厅走去,刚走出房屋就见管家小跑过来道:“老爷,不好了小姐和门口的贵客发生争执,还动手了。” 从老爷的反应来看,管家便知道来的俩人不一般,没回话给守门,他亲自去门口请,远远看见俩人他便眼前一亮,明白了守门小厮口中所说的不凡,这可不是小地方能养出来的贵气。 走近了的管家暗叫糟,二小姐竟然和两位客人起了摩擦,管家自知二小姐的脾气他劝不动,便连忙返回去找老爷。 张显一开始还是三步并五步,到后来越走越快顾不得形象小跑起来。 到了门口放缓脚步平整呼吸,接着刚往前迈一步就听平日里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尖锐咒骂的声音:“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在我家还敢如此猖狂,信不信我让你们走不出安县!” 往常张显听到女儿这般刁蛮言语,最多笑笑说她小孩子脾气,他也知道女儿的性子虽说骄纵,却也不会做出真正的伤人之事。 且女儿富养,曾经吃过生活的苦的张显,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平日便多加宠爱一些。最起码做到在安县内,没有人能给她委屈受。 现在的张显十分后悔,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女儿了,才会让她这般失礼。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当年的小丫头厉害了 “混账!”张显呵斥一声,大步走来。 张家二小姐张宝儿见自己父亲来了,扬扬下巴挑眉看向顾青初和元锦沛,脸上是我父亲来了,你们惨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宝儿你怎可如此无礼,快给两位道歉。” 得意的表情瞬间龟裂,张宝儿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 “在下张显见过二位小友,家女失了礼数还望二位包涵。”张显深深鞠躬行了个礼,谦逊的态度让张宝儿再次傻眼。 父亲在这是怎么了?在县令姐夫面前他也没这般做低姿态,难不成这俩人是父亲恩师之子?张宝儿想起之前父亲说过,恩师之子参加明年科举,会来府中借读的事情。 就算是有恩,也是他们的父亲,不是对他们二人,何必卑躬屈膝?张宝儿一直觉得父亲对陈年旧人总是太过心软。 顾青初拱拱手不咸不淡回了句:“张老爷客气。” 元锦沛则是理都没理,仿佛视线里看不到张显,完全没把他当回事的态度。 瞧面前二人的反应,张显慌极了扯着自己女儿往前一步道:“快点,给二位公子道歉!” 张宝儿不可置信的看向张显,自己父亲竟然不问明缘由便认为是自己错了?! “我不道歉,我不过是鞭子不小心挥到那边,他便抓住将我的鞭子丢到门外。”张宝儿说着指了指元锦沛。 说起来一切都是巧了,回府的张宝儿连马都没下直接骑着跃过大门,挥手间鞭子正好甩在了耳房这边,距离打到顾青初不足三寸。 元锦沛怕对方再挥鞭子打到,便用手接着扯过来,顺手丢到一旁也就是张宝儿说的门外。 肆意惯了的张宝儿哪能忍得了这气,又是在自己家,当即捡起鞭子要抽过去,然后被顾青初夺过来,直接回了一鞭子。 鞭子打在张宝儿的腿上,让她半跪在地。张宝儿见打不过对方便放着狠话,正好被赶过来的张显听到。 顾青初看着面前的张显,心中感叹岁月是把杀猪刀,眼前富态发胖的张老爷哪里是她记忆中的清秀青年。 张宝儿边说边哭,顾青初有些厌烦,打都打了也不欲再计较太多,便开口道:“张老爷咱们不如到里面谈?” 话语里是眼下这事翻篇的态度,张显连忙点头应着,带头领着往里走。 留着张宝儿咧着嘴坐在地上哭,半天过后睁开眼睛发现父亲和那俩人都走了,这下哭的更伤心的,父亲竟是连管都不管她了吗? 张宝儿跺跺脚,嘴里喊娘哭着向后院跑去。 正堂内,张显笑得慈眉善目问道:“两位公子都是主上的亲戚?该如何称呼二位呢?” 元锦沛因张显的称呼多看了他两眼,这么多年过去,离开顾家的张显仍旧称呼顾青初为主上,不光是他,曾经她的旧部,包括如今当上了大将军的宋思明也这么叫。 可见当时顾青初的手下人对她内心是极为臣服的。 “宁良候是我的表姑,我姓顾,单名一个荣字,这位是我的朋友,叫……”顾青初停顿了下,她在想元锦沛要不要虚构个名字。 “初元。” 元锦沛自报姓名,初在大夏是大姓,东西南北各个地区都有此姓人家,想要查根本无从查起。 互相寒暄着说话,张显看似镇定心里其实打着颤儿,但看对方没有提起那方面话题,他也不敢贸然的说。 “张老爷近些年过得不错?”顾青初说话间斜了一眼张显,他一共生了一儿两女,小儿子在读书,大女儿嫁给了县令,二女儿待字闺中。 本身在安县便是富商,又成了县令的岳丈,张显在安县横着走都无人敢管,城门口不可纵马,但他那女儿却是一路扬鞭而行,路人纷纷避让除了私下指责一句,便习以为常了。 张显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干笑两声道:“承蒙当年主上不弃,在她身边学习诸多,后来搬至安县,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日子也算稳定下来了。” “我姑母当年对你很信任和看重,将你提升为大管事,可见张老爷是有本事的。”顾青初这话说的淡淡,张老爷分不清是夸奖还是嘲讽。 额头沁出丝丝冷汗,面前的小顾公子真有几分当年主上的气势,谈话间云淡风轻的态度给人无形的压力。 “顾公子过誉了。”不管本意是什么,张老爷都把他当做欣赏话语了。 “不知顾公子所去何处,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在府中休息几日?”张老爷试探地提问。 顾青初晃了晃脖子道:“也好,便叨扰张老爷了。” 没说住下几日,但今晚是肯定要留宿了,张老爷笑着应好,让丫鬟带两位去客房休息,然后他亲自去后厨嘱咐晚上的菜肴。 顾青初和元锦沛的房间相邻,回了房间顾青初坐下给自己倒杯茶的功夫,元锦沛便过来了。 “咱们在这里住一晚,我向张显了解一些旧事后,咱们明天上午继续赶路……”顾青初正和元锦沛说着,就听外面一阵吵闹。 “老爷呢?” “老爷去梅记定烤乳猪去了。” “张府没人了,要他亲自去?!” “老爷怕下人吩咐不明白他要的菜肴做法。” …… 听着俩人对话声越来越近,顾青初和元锦沛对视一眼,随即房门被敲响:“顾公子,抱歉打扰您休息了,我家夫人有请。” 顾青初推开门,管家看到元锦沛也在,便没去隔壁接着敲门。、 张夫人带着张宝儿坐在院中石凳上,所坐着的位置就在顾青初房门的正前方,她出来时,那夫人完全听得到也看到到。 但她坐在那里不动,昂首挺胸姿态高高在上,明等着顾青初过来给她见礼,张夫人身边的张宝儿对着顾青初这边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挑衅意味十足。 顾青初眸色凉了几分,当年在她面前灰头土脸的小丫头,如今也成了衣着华贵,用身份压人的贵夫人了。 也好,人自己送上门来,省得她再去找了。 第一百九十章 说说当年中毒的事 步履轻快地走到张夫人身边,不等对方说话,顾青初直接坐到了她的对面。元锦沛则是靠在门口瞧着,没有过来。 这番随意的姿态让张夫人的眉毛拧了起来,拿下手中把玩的核桃,眼神嫌弃道:“顾公子怎如此不讲规矩?就算你是顾夫子的孙儿,也没有反客为主的道理,这里是张府。” 张夫人不仅自己来了,身边还带着六名家丁,张显的恩师姓顾,又听女儿说这俩人有一个顾,压根没往宁良候身上想,直接认定了俩人是顾夫子家的小辈。 想着双拳难敌四手,既然敢对她女儿挥鞭子,说明多少会点防身武功,所以特意带了家丁过来,若是对方不识数,她便教训教训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到别人家做客,殴打主人的行径就是失礼! “主人没做到礼节,我又何须遵守?何况我本不是顾夫子的孙儿。”顾青初对发怒的张夫人不以为意,丝毫不惧地话语回击。 “你!”张夫人语竭,对方不仅没有教养,还是个伶牙俐齿的!心里如此想,张夫人便也说了出来。 本因着顾夫子的脸面,张夫人有些收敛,见对方否认,她便当做顾青初是从别地来,以前和丈夫共事过老友的小辈,在他心里这种和打秋风的穷亲戚没什么分别。 顾青初脸色瞬间沉下来,上一个说他没教养的坟头的草已经一米高了。 “放肆!”顾青初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张夫人迅速站起人,她怕面前的人动手,拉着女儿往后退,她身后的六名家丁手里拿着棍子上前。 “范氏,当年你捧着破碗跪着求我姑母收留的时候,可不见多有教养,一个曾经我顾家奴才,也敢指着我说没教养!” 没教养这次在大夏是不带脏字骂人最狠最有侮辱性的词汇了,因为这不仅是骂了本人,连带着对方父母,家风家气都辱了进去。 张夫人脸色惨白,顾家的奴才这五个字听在她耳中,仿佛摄入一道冰柱,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般寒冷。 这是盛京那位的顾家啊! 若是身边没有女儿扶着,张夫人此刻已然瘫倒在地。张宝儿以为顾青初在构陷她母亲,怒斥道:“你胡说什么,我母亲是正经官家小姐!” 张氏捏着女儿的胳膊想让她不要再说了,但嘴巴动动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没办法,实在是她心中瞬间受到的震惊太大了。 “其父犯了贪污受贿之罪被革职查办,从小被卖做丫鬟的官家小姐?”顾青初视线盯着张夫人冷冷道。 “跟我过来,其余人出去。”顾青初这话是对张夫人说的,然后理都不理张宝儿回了屋子里。 张夫人稳了稳心神,她知道如今宁良候复势了,饶是当年落寞之时,她说顾家无教养直指宁良候的事传到外面去,旁得人就能让她在大夏待不下去。 宁良候的部下一个比一个忠心,她的丈夫听了都不会容她。 张夫人深吸一口气,她这才明白为何丈夫要亲力亲为了,当年的情况她略知一二,这么多年丈夫心里的放不下的事是什么也猜得到。 这一天来了。 “都出去。”张夫人下着命令。 “母亲!”张宝儿眼中满是担忧,现在的她也能够看出来,顾青初否定了顾夫子之孙的身份,瞧着母亲的反应,显然这两个人的身份不一般。 张夫人回头拍了拍女儿的手背道:“宝儿,以后莫要任性,乖,你先回去。” 说完,头也不会的走了,张宝儿看着母亲的背影神情呐呐,不知想了什么。 “——啧”见张夫人走过来了,顾青初起身回到主位坐着。心中暗想着这家人为何总会认为她要大开杀戒…… 元锦沛在旁并不关心,昨儿顾青初路过城镇买了个模方,是大夏小孩子的玩具,放在马车上元锦沛看到了拿在手里把玩,到现在对其都颇有兴趣的样子。 “顾公子,原谅妾身爱女心切,听闻她受委屈便不管不顾而来,是我冲动了,抱歉。”张夫人福了福身子,深深地行了个礼。 这次礼数周全的和刚才坐在石凳冷脸的好似不是一个人一样。 “祸从口出这个词张夫人想来不陌生,以后还是注意些好,至于令千金,事情因果你可以问问张老爷,届时若觉得在下有错,张夫人再来为女儿撑腰也不迟。” 顾青初视线看向张夫人,她原本是侍郎之女,后因其父被削官,入了宗人府分到王府当丫鬟,遇到个手狠的主子,时常挨打。 后来遇到顾青初求救,瞧着对方可怜她当时又和王府的郡主不对付,为救人也为了气那郡主便将人要来了。 后来她嫁给张显,顾青初给解了奴籍。时间变迁,三十年过去那郡主十年前患病而亡,张氏则过起了好日子。 张夫人垂首,对顾青初的训话认真听着,态度比拜香求佛还虔诚。 “叫夫人来是有事想问。” “您请说。”张夫人殷勤的模样在场的三人没人觉得不对。 顾青初虽说是少年打扮,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但对张夫人真没法用对方是年长之人来相看,至于张夫人,顾青初那气势让她想起了当年的宁良候。 她甚至有种面前的人就是当年主子的错觉,身上的威压和气势让她满是敬畏之心,什么小辈长辈,她只想补救刚刚自己的错处。 元锦沛么,他还在玩模方。 “我此次往东行商路过安县,姑母便交给了我个任务,既然张夫人来了,便先问你几个问题。”顾青初端起茶杯吹了吹,小品一口后,才接着道:“当年姑母中毒的前一天,你曾去过宁良候府的后厨,你去那里做什么?” 来张府的顾青初主要便是调查当年她中毒的事情。 这毒中的蹊跷,她与玉镯仔细回想,将中毒前后几日来府中的人,和发生的各种事情都记录下来,从中找问题。 三十年过去许多人都不在盛京甚至不在人世了,只能尽量从活着的人嘴里查信息。 张家便是顾青初要找寻相问的人之一。 一旁玩着模方的元锦沛动作滞了下,眸光闪了闪然后继续摆弄着,同时不自觉的侧了侧头颅。 第一百九十一章 张宝儿被颠覆的待遇 张夫人神色微怔,没想到上方人问得是那日之事, 回了回神开口道:“那日去后厨是因为妾身听闻……” 当年顾家军在外拉练,有时打下来的野味多了会送到宁良候府作孝敬,范氏听说顾家军新送来了一窝野禽,是出了名的补身体又难抓的白伶鸡。 彼时的范氏刚刚嫁给张显,接连几日的熬夜算账让张显人有些憔悴,她便拿着银钱想来宁良候府后厨买一只鸡回去。 “为何你会记得如此清楚?”顾青初问完,张氏没有过多思考便脱口而出了,要知道,这可是三十年前的事情,记忆再好的人也要想想才行。 “那日的事情,到死妾身可能都不会忘记,在侯爷出事后……”张夫人道出了原委。 宁良候中毒,在那时的大夏朝是件大事,宁良候是大功臣,在百信心中威望甚深,如此中毒了,会不会是皇上过河拆桥?怕对方威胁到他的皇权和地位?这样的流言传得最广。 皇上大怒,既伤心于损失了国之大将,有恼怒于有人浑水摸鱼兴风作浪。 他下令彻查此事,甚至放话说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在这样的情况下调查的人不敢有半分懈怠,上一个玩忽职守的大人已经掉脑袋了。 宁良候中毒,首先排查的自然是她身边的人,如张夫人,她成婚后只有那一日去了后厨,却也因此被关了三天,不眠不休的审问她。 到最后确定她说的没问题是实话后,才放了人。 这只是她,像张显曾经见过顾青初一面的人,更是被关了大半个月,整个盛京城因宁良候的昏迷陷入寂静。 许多人面对士兵的严查都是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那阵子顺天府的大牢关满了嫌疑犯人。 “这段记忆妾身经过反复的回想,被审问了无数次,但凡有一点和记录在簿上的不同,便要重审……”张夫人面露苦涩,那种折磨心智精神的审问方法,她不想在经历第二次。 “记录簿?” “是的,妾身记得很清楚,负责记录的姚安姚大人,夫君与妾身当年被审时都是他,旁人应当也是。” 张夫人认得对方是因为姚安曾经是她父亲的学生,她是听过世的母亲说的,当年姚安接济过她们,在王府当丫鬟时张夫人见过对方记住了样貌。 顾青初神色微凝,为何她调查得到的消息丝毫没有记录簿相关的内容。 因年代久远,许多口供已经不存在了,但若是类似书籍的记录簿应当比纸张保存的更好,皇上下令要亲自过问的大案要案可能会有记录薄。 有的时候皇上选择看现场记录的口供,不会要记录薄,所以顾青初才没想到这上面来。 但若是有,记录薄一般都会收起了妥善存放,能让皇上过问的案子极少,因此记录簿较有意义。 “那日你到宁良候府可有发现异常之处?”顾青初接着追问,张夫人凝眉摇了摇头,她真的没感觉到什么异常,甚至后来听说宁良候中毒,她一度认为是麻痹外人用的手段。 许多人都这么想,那可是战场上无一败绩的宁良候啊!到后来皇上下旨彻查,大家这才相信是真的中毒了。 顾青初让张夫人离开,独自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听到咔哒两声,才猛然想起元锦沛还在屋子里没有走。 她下意识的以为元锦沛和张夫人一同离开了。 这时的元锦沛已经将模方拼好了,顾青初看得瞠目结舌,这人是怎么拼的? 不是模方难拼,是顾青初不小心买了个残缺品,这个模方有面刻错了图案,所以怎么转都不会拼凑上。 这是顾青初买了模方玩了会儿发现问题后,到了第二个城镇特意在卖模方的摊主那里证实的,结果元锦沛反倒对其有了兴趣,一直拿在手里琢磨。 没想到错有错着,愣是把模方拼过来了。 从模方上移开视线,顾青初发觉自己的思考被打断了。 “弄好了。” 元锦沛随意将摆好的模方丢在桌面,丝毫没有前几日手心把玩的认真,顾青初心中吐槽,男人,得到手便不珍惜。 “姚安这人我认识,他现在就在瑞临城的天卫司做事。”元锦沛点了点桌面说道。 顾青初挑眉,如果她没记错,出发时元锦沛边说要在瑞临城办点事,可能耽搁两天,没想到姚安也在那里并且是天卫司的人。 “到时候还忙麻烦元大人帮忙引荐了。”顾青初拱拱手,元锦沛垂眸淡淡问了句:“有何好处?” “哈?” 顾青初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元锦沛重复了第二遍,这才确定这人和她要好处。 “元大人说笑了,至交好友哪里计较这些是不是?” 说白了,顾青初不想给好处。 就是介绍认识一下,就是没有元锦她自己也打听得到姚安这人的下落,官员调派不是什么私密事,查查便知道了。 元锦沛听了这话勾勾嘴角,语调轻柔“是,顾姑娘笑了就好。” 以为会和元锦沛言语相怼几个回合的顾青初愣住了,没想到元锦沛会顺着她的话说,言语中还带着一丝宠溺,听着让她有些不自在。 “要去瑞临城得改水路航道,我去问问张夫人有没有合宜的船可坐。”顾青初说着出了房间,脚步匆匆。 元锦沛拿起桌上的模方颠了颠,眼中精光乍现,错的模方他能够拼成,人亦然。 走到院子外的顾青初狠狠打两个喷嚏,心想一定是屋中的元锦沛在骂自己没给好处。 * 从酒楼定好烤乳猪的张显回来,听管家说了夫人和贵客冲突之事,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听闻自家夫人回了院子便待在房间里,张宝儿来了都没见。 张显连忙往主院走去,在房间里管家不知道的情况下顾公子和她说了什么,能让夫人这般反应,张显心中恼恨自己出府怎么就忘了嘱咐妻子一声,明知道妻子平日最宠溺女儿,容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爹爹,娘她……”张宝儿见父亲过来找到了主心骨,连忙上前,却被张显冷淡逆拂开来,道:“宝儿,你该长大了,若是你娘有个三长两短,全然是你导致的!” 见女儿脸上瞬间面无血色,张显心虽不忍,但硬是没上前宽慰,盛京来人让他意识到自己偏隅一方太久了。 安县不是整个世间,外面的人会进来,里面的人也会走出去。 女儿的性子若还这样,以后必惹大祸,在安县县太爷是天,但放在盛京,县令算什么官,当年他是顾氏商行大管事时,知府见了他都要以礼代之,县令之位根本就不够看。 而现如今他们一家在安县正是依附女婿县令的身份获得特殊对待。 居安思危,张显忘了这点,顾青初这次来点醒了他,女儿不能这般下去了。 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张宝儿遍体生寒,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两个人来了后,她便家不成家! 母亲那么宠爱自己却能将她拒之门外,千依百顺的父亲第一次这般责骂她,隔壁院子的两个人到底是谁?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帮你啊 到底是从小被娇养大的小孩,张宝儿性格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被训了后,见父亲进了母亲院子便知道他们会谈起那两人的事情,想着偷听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来头,便溜到窗口处蹲下偷听着。 守在门口的丫鬟知道二小姐的性子,见此也不敢拦,便装作没看见。 “老爷,你回来了。”张夫人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张显连忙上前扶着坐起身的张夫人,艰难开口道:“顾公子和你说什么了……他可说了责罚……” “没有,顾公子只是问了妾身几个问题,老爷,妾身看顾公子过来并不像要兴师问罪。” “你不懂,或许顾公子只是不与妇孺计较,既然顾公子未为难你,夫人怎么这幅模样?” 张夫人脸色蜡黄,眉眼间的疲倦感浓郁,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好像受到了惊吓,所以张显一进来才误会是顾公子说了什么。 “妾身只是想起了在盛京的日子,刚才睡着做了噩梦,醒来脑子浑浑噩噩,多年前的记忆涌了上来,有股说不出来的后怕。” 来到安县的张夫人跟随夫君一同经商,性格越来越泼辣,这般柔弱的姿态张显也是好久没见过了。 “莫怕,我拼了命也会护你们周全。”周老爷搂着夫人,心下有些戚然。 在外面偷听的张宝儿云里雾里,见父母不再言语,她起身出了院子,迎面碰到了顾青初走过来。 她脑子瞬间想起父亲的话,想要退后避一避,脚顿了一步下定决心咬了咬嘴唇,转身冲着顾青初走去,她要问明白。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顾青初看张宝儿如临大敌一般,暗自觉得好笑。倚在回廊柱子上,吊儿郎当道:“盛京顾家没听过吗?当年你父母可是我顾家的奴仆。” 这一句话简直就是晴天闷雷,霹得张宝儿外焦里黑,她的父母曾经是奴才?张宝儿从未听说,她只知道母亲是官家之女,父亲是普通经商之人。 怎么会是奴才,顾家……盛京顾家…… 张宝儿睁大眼睛,近来安县谈论的事她顺耳也听到过一些什么宁良候醒了还再次打败了南蛮。 ——宁良候姓顾。 “当年宁良候中毒昏迷,你父母离了盛京,按照我们那的规矩来看,这是背主,要处死的。”顾青初悠哉哉说的话,让张宝儿白了脸,趔趄地边摇头边退步,然后扭头跑了。 顾青初杏眸微阖,对张宝儿的背影神色晦暗,她说的那些话自是吓张宝儿的,被父母保护极好的张宝儿很好骗,对方果然信了。 接下来就看张宝儿的行动了。 对张显和张夫人,顾青初既信他们又不信,所以她打算从张宝儿下手,来探探张家背后有没有别人。 临行前,顾青初再次和玉镯俩人重新核对中毒之日来往宁良候府的人,张显有嫌疑。 他的新婚的夫人前一日去了后厨,张显在同天相较以往来提前对账。俩人行程透着蹊跷。 所以来时顾青初便要试探张显,将有嫌疑的人排除,剩下的那人再怎么看似无辜,都必然和中毒之事有所联系。 顾青初很确定当年宁良候府,只有前后几日进出府邸的人才有机会下毒,那时顾青初在写医书,为了保持脑子清醒她要求绝对的肃静,下人除了玉镯禁止来主院。 入口的食物从来都是经过玉镯层层检验,便是红颜醉这样无色无味的毒也难逃过去,所以定然不是平日吃食,只有可能是那几日和她见面的人。 在她写医书的时候,还能够分心接待的人,全都是她身边的心腹等重要之人,虽然不想怀疑,但现实让她不得不怀疑。 张显便是其一。 * 从府中离开的张宝儿神情恍惚,待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了县衙大门口。 县令一家就住在府衙后面的院落,张宝儿每次来找姐姐,都要从府衙正门而入,捕快在此遇到张宝儿见怪不怪。 不过今日张二小姐失意的表情太过明显,让人忍不住多瞅两眼,有机灵的人跑到后宅去给县令夫人报告,说二小姐在府衙门口神色不对,好像很伤心。 县令夫人张安儿听了连忙让她的奶嬷嬷去将人带了进来,张宝儿一看到姐姐直接扑了过去,埋头嚎啕大哭。 好半天后被哄着不哭的张宝儿,抽抽搭搭对张安儿说了府中发生的事情还有顾青初那番话。 “盛京宁良候……”张安儿面容沉重,听妹妹所讲,她已经将那两位贵人给得罪了! “小妹,你先歇着,我去和你姐夫商量商量。” 县令与夫人鹣鲽情深整个安县都知道,张宝儿对丈夫多有依赖,妹妹所说是她拿捏不定之事,第一反应便是求助夫君。 到了晚饭时间,张老爷知道女儿出去了便没回来,他也也不担心,在安县没人敢对他女儿如何,女儿也不会贸然离了县,使自己陷入危险。 听着管家汇报说饭菜已经备好,张老爷整理番着装准备亲自去客院将人请来,走到回廊时又听下人来报,说是大小姐和姑爷来了,二小姐也跟着一起回家了。 张显立马猜到小女儿是去了县衙,并且把这事跟大女儿说了,所以大女儿和女婿才回来。 对此张显的心中是有些不悦的,便是亲如女儿女婿,他也不希望对方掺和到他和顾家的事。害怕累及他们,也不想让他们冒犯了曾经主子。 人已经到家,当然不能撵出去,平日大女婿再孝顺,说到底对方也是当地父母官,不能随意对待。 罢了,来便来了。 张显让下人将他们带到正堂,又让管家去找夫人,让他的夫人和女儿女婿说下情况,不要犯了小女儿的错误。 安排好,他继续往客院走去。 “安县的县令名叫昆邰,是文极三年科举的进士生,他的外家是盛京周家,他和外家本家关系都不怎么样,所以才会在安县当县令,业绩平平无人找门路,八年都未晋升。” 顾青初想天卫司的情报系统的确厉害,不到一个时辰,元锦沛便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的信息。 和张宝儿见完面后,顾青初在外面转悠了一会,将张家的院子逛了逛,回来后发现元锦沛还在她的屋子里。 没等顾青初开口撵人,元锦沛说了张显女婿的背景。 “你之前说去往东域的路上要做些自己的事情,便是调查当年中毒之事对不对?”元锦沛问道。 顾青初没打算瞒着元锦沛,也瞒不住。她点了点头等待元锦沛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帮你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荒唐 这四个字说的简单,真要调查起来就算是天卫司也会困难又棘手。 顾青初本就是想来东域将元锦沛身上的君子枯之毒治疗好,了结之前欠他的人情,若是真让对方帮忙调查,再度欠人情不算大事,在朝为官共事总有能还上的机会。 更重要的一点,顾青初要将自己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告诉元锦沛,这样对方的调查才能够真实有效果。 现阶段,顾青初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的。 元锦沛是皇上的人,他与皇上眼下对她态度不错,但以后呢? 人要用长远的眼光看问题,但凡皇上那边对她起了一点疑心或杀心,她今日对元锦沛交底的内容,都是未来自己被断掉的后路。 这无关信任与否,她身上的毒还没到最后的地步,眼前也并非毫无头绪,她自己能掌控得了,所以并不需要元锦沛的帮忙。 顾青初短暂的沉默,让元锦沛发现自己说的有些冒失。 刚刚那瞬间他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顾青初给他解毒,自己帮忙调查谁对她下毒,你来我往,不存在别的。 但细想之下,这层举动背后蕴含的意义和牵扯出来的问题太多,此时并非合适的时机。 “眼下我还应付得来,待以后真有问题,定然会求助于元大人,多谢元大人好意。”顾青初委婉拒绝。 元锦沛听了没什么反应,转了转扇子随意应道:“嗯,不客气,那便罢了。” 见元锦沛的模样,顾青初想对方可能也是随口提起,是她想多了,也便没纠结此事。 堂外传来敲门声,是张显过来邀请二人去正堂用饭。顾青初和元锦沛不再多说,张显带路三人去了正厅。 大夏朝的习俗,家里来了贵客所设宴席,为表重视通常一家子都会出席。 顾青初和元锦沛来时,张家众人早已在堂中等待,昆邰未见过元锦沛和宁良候,不知二人身份,故行礼只是虚抬手,并未行官礼。 再怎么是世家公子哥,没有致仕也是白身,这般行礼已经是给了面子。 顾青初不觉冒犯,回了回礼,元锦沛则是心高气傲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张显和张夫人多少看出来元锦沛的脾气秉性,谁也没有当回事。 昆邰更加不会因为这个计较。 在行礼这方面,顾青初觉得互相都没什么压力,但为什么张家人脸色如此难看?视线扫到不敢直视她的张宝儿,顾青初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如顾青初所想,她的那番话不仅是吓到了张宝儿,经过张安儿的口述,张夫人也傻了眼。 她心中焦急,老爷说的没错,宁良候没打算放过他们! 因此张夫人她们三个才面如土色,昆邰脸色同样带着凝重,本来他想从中说和说和,但看元锦沛那目中无人的态度,便知道这两位不一定会给他面子。 在盛京,他这个县令身份的确不值一提,昆邰心中微微涩然。 所有人落座,顾青初先是与张显客气的寒暄几句,然后便极为认真地吃着饭菜,顾青初表现的好像饿极了,虽然夹菜的速度快,但不失优雅,一看便知道是世家有教养的府邸培养出来的。 这般模样让人不少意思开口打扰,有两三次张显好不容易起了个话头,都被顾青初岔了过去,到最后张显感觉到了顾青初不想提那些事情。 费力鼓起来的勇气,就这么消散了,到临了阶段能得过且过一日便如此一日。 顾青初推辞说自己累了,头有些不舒服就不喝酒了,元锦沛的冷脸,让张显和昆邰不敢去敬酒。 不喝酒吃饭便快了,不到半个时辰,顾青初便从正厅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一场极为安静的宴席结束了。 整张桌子吃得最开心的人当属顾青初,回去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 冬季的天黑得格外早,吃完了饭天已经大黑下来,杨树的树枝被风刮得颤抖,夜晚起风了。 顾青初拢了拢衣服,暗自庆幸出门的时候多穿了一件薄袄子,下过雪后的大夏,越往东走越冷,轻轻呼口气,便能看到白色雾汽。 抬手戴上黑色面巾,一身黑色的顾青初跳上了房顶,身着夜行服的她穿梭在房檐之上,脚尖轻点瓦片,时不时下蹲侧躲院中下人,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顾青初直奔着张显的书房顶上,被云朵遮住的月亮让整个大地陷入黑暗,更加方便了顾青初行动,趴在屋檐下不动,底下走路的下人便是抬眼,不仔细看根本瞧不清房顶上有个人。 手慢慢拿起几块瓦片,从屋子里透出的光,映得顾青初黝黑的眼瞳愈发明亮,张显一家人在谈话。 顾青初早已猜到,经过张宝儿的口,张家人甚至不需要话里的内容是否合理,只要让张家人知道她要追究他们,他们便慌乱了。 要么做些事情自救,要么认命然后交代后事。 看来,张显是后者,听着对方的说话内容,这明显是在交代后事。 说着以后商铺的经营计划,将妻子女儿都拜托昆邰帮忙照顾,罗里吧嗦一大推,顾青初听得极为不耐烦,甚至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终于张宝儿的问话,让她打起了几分精神。 “爹,到底您和张家是什么旧怨?您不和我们说清楚,只是这般交代,我定然要找顾家报仇,就算是宁良候,大不了舍了命!” 张宝儿想不明白,爹爹怎么就是逃奴了!顾家财大势大又怎么样,作甚要人命?她不服。 听到屋内的张显长长叹了一口气,顾青初竖耳朵听起来,张显之前对她说话可能有所隐瞒,那现在他自认为将死之人,对家人便不会有丝毫欺骗。 全副心神放在书房内张显要说的话,顾青初没发现身后有一人靠近。 五根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出,从半寸高的位置一点点落在顾青初的肩膀上,偷听的顾青初察觉到肩膀的异物感低下头看到一只手,身子猛地僵硬,扭过头看见元锦沛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对方笑意盈盈的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噤声,随即又指了指下面。 顾青初愣愣地看着元锦沛,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荒唐。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这身衣服太扎眼 月黑风高,平日严肃的人眉眼含笑,眼眸泛着清亮,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背后,心里多少被惊了一下。 顾青初是有武功练过心法的人,竟然一点声响都没听到。 她专心听下面说话是一回事,元锦沛来她没听见是另一回事,他的轻功极高!顾青初武功招式方面较弱,唯独轻功厉害些,在江湖中也排得上名号。 可她却没听到元锦沛的脚步,平日他很少出手,所以顾青初摸不准对方的武功深度,眼下来看,光是轻功绝对在她之上。 几息之间顾青初脑中想了甚多,元锦沛来的时候若不是正好月亮从云中露面,照出了元锦沛的影子,顾青初大概以为是闹鬼了。 这人神出鬼没的搞什么?如果不是她稳住心绪,忍住了尖叫声,底下的人已经被惊动了。 真是让人荒唐又堂皇,有特殊经历的顾青初,她如今对某些方面充满了敬畏之心。 顺着视线往下扫过元锦沛的穿着,月白色绣着银线云腾的衣袍,在茫茫夜色下,看起来是那么的扎眼。 顾青初脸忍不住发黑。 “你怎么来了?”顾青初听着下面说话的同时,嘴巴用口型不发声的向元锦沛问话。 她也没想听对话回答,话落便摆摆手示意他先离开,他穿得衣着太容易暴露了。 元锦沛听了摊摊手,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无辜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她,对方这样,眼下情况顾青初又无可奈何。 她这边一点声都不能发出,不然底下的人准保会发现。 伸出手指做出噤声的动作后,顾青初不再管身边的元锦沛,全部注意力重新集中听着张显说话。 “我曾经和宁良候签了卖身契,侯爷对我很好很好,在权贵之人眼中,下人的命和比草还轻贱,但宁良候没有,是她让从奴隶所出身的我们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人。” 说到这些,张显眼眶泛红,宁良候对他恩重如山,是他自私,为了妻子儿女放弃了主子。 “侯爷给我们一批管事都除了奴籍,随之我签了十年的长工契约,侯爷真心为我们安排打算,是我枉为人,没有守着侯爷,只因身处险峻,便联合外人故意造假身契,明明还有三年工契到期,我却提前改了日期,换了自由身,将大管事的位子让给了帮我改工契的人……” 他们管事和宁良候签的工契旁人不知,主子陷入昏迷后,他偷偷改过来别人也无法鉴别,他就这样带着家人离开了盛京的旋涡,来到了安县。 若是宁良候追责,便是已经过了当时签的十年工契,但因他篡改契约,便足以被抓进大牢。 张显提起往事面上满是痛苦之色,这便是多年来掩藏在内心让他苦受折磨的事。 便是他人留在盛京没有用,但也不该走,他有愧啊。 张宝儿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不知所措地捏着手,她第一次看到父亲流眼泪。 房顶上的顾青初听着张显谈着过去,内心并没有多大的感触。 她的回忆里,自己给张显等管事除去奴籍,是因为他们达成了最初设立的目标。他们为顾氏商行做出了贡献,这是应得的奖励。 他们付出的努力所获得回报,这是一种平衡的关系,并非是主子高高在上的施舍。 所以在张显等人眼中比山重的恩情,顾青初并没当回事,更不会以再造之恩来自居,好像他们都欠她一样。 张显口中的叛主逃跑,顾青初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追究。 她对商行里的管事或伙计,深刻明白两者是雇佣的关系,你不可能要求对方为你拼死拼活的卖命。 只要做好本职工作,不去做侵犯顾氏商行的利益,不犯大夏律法即可。 在她昏迷期间,顾氏商行易主被外人所掌控,张显被针对被陷害设计,家人也受得连累,这般情况下要求张显留下,那就太不近人情了,他当然可以选择离开。 顾青初不是死脑筋的人,所以不存在来为了这些找张显的麻烦。 她对张宝儿那么说,都是了诈张家人,真正的最终目的,她是为了调查当年自己中毒之事。 顾青初可以不责怪张显未满工契时间耍诈离开,但若对方和她身上的毒有关,她绝不会手下留情,一码归一码。 “老爷,妾身去求顾公子,求他跟侯爷求求情,饶你一命,咱们把家产都给她当做赔偿好不好?”张夫人六神无主,她意识到顾公子来她家代表宁良候秋后算账,他们于公于私都没有半分站住脚的理。 张显摇了摇头:“不可,你们听我安排不要乱来,侯爷最恨逃兵,战场上跑的兵被抓回来直接斩首示众,侯爷性格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特别是我背叛了她,求情没用的。” 顾青初撇撇嘴,张显这人思想包袱太沉重了,他和逃兵是两个性质的事情,没那么严重…… 突然感觉后背被人用手指点了点,顾青初无奈回身问元锦沛要干嘛。 元锦沛指了指不远处的屋顶,顾青初顺着望去眼睛微眯,竟是发现在自己居住的卧房之上有一名黑衣人在动作小心的移开上面的瓦片,往里面偷看。 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的位置正好在烟筒后方,完全挡住了另一名黑衣人的视线,所以在跳上房顶的时候没有发现他们。 元锦沛则在对方落入院子里的时候便发现了。 “怎么办?”元锦沛动动嘴巴,口型问着。 “一窝端。”顾青初话里的意思就是跟着黑衣人,看对方要回到哪里去,还有没有同伙等。 她来安县旁人应当不知她的身份,那究竟会是何人会在她房上探听消息?或者不是找她而是和张府有关…… 多日培养来的默契,让元锦沛瞬间就明白了顾青初的意思,从怀中把扇子掏了出来,每道扇骨里面都有一根银针暗器,必要时他会直接点喉控制住黑衣人。 就这样,顾青初又一心多用了起来。 她听着张显的谈话,又关注着在她房顶上的黑衣人。 “顾公子白日问起了宁良候中毒之日的事情,好像在调查此事,老爷你是否知道些什么,咱们也可以将功补过!”顾夫人脑中灵光一闪,拽着张显的袖子激动的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说吧为什么去张府 “该说的在当年接受调查的时候我便说了,哪里有什么别的消息,我知道的那些真有问题,朝廷早就查到了。”张显已经认命了。 自己的犯的错,责任自己担,只要不连累家人他不怕死。 话说到这里,顾青初基本可以确定张家人的确不知情。 看来得尽快前往瑞临城会一会姚安,看看那份记录薄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青初思索间,那名黑衣人动了,对方跳下院落,可能发现屋内无人,竟是胆子大的进了屋里 。 顾青初环视一圈对着元锦沛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围墙边,率先跃至,元锦沛随后跟上。俩人在后门的围墙柳树后躲了起来。 身侧对着的位置是厨房,树干旁边堆放着准备过冬的木炭,顾青初用棍撬下小块,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写道:“有事,不必寻——顾” 元锦沛见顾青初纸条内容挑了挑眉,然后便听到顾青初嘴里轻轻自喃倒数着五、四、三……一。最后一声数完,屋子里传来一声惨叫。 太过悲戚的叫声,引得张府下人注意,就连张显等人都从书房里闻声出来。 顾青初在众人过来院子之前用手指轻弹纸团,使其正好落在门口,期间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待张家人进到院子里来时,黑衣人恰巧从窗户一跃而出,瞬间消失在张家人眼前,他们想追都看不到人影。 “爹,你看这是什么。”张宝儿指着地下刚刚顾青初丢过去的纸条。 纸条经过特殊液体泡过,在灯笼火光的映照下发出粼粼绿光,让人无法忽视。 “这是绿磷粉!”张显连忙拾起,展开看到了顾青初的留言后,沉思了番,带人退出了院子,张显知道那黑衣人不是他能管得事了。 黑衣人的轻功在张家人眼中觉得极高,但放在顾青初和元锦沛的眼中便不够看了,他们二人确定了张显看到纸条后,再去追仍然轻松跟上。 安县位于两大城镇中央,地理位置极为安全,因此城门把守并不严,黑衣人趁着两班士兵换岗,顺利的溜出了城,顾青初和元锦沛一路跟着黑衣人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处猎户木屋中。 顾青初和元锦沛蹲在房屋旁的木柴堆后,能够清晰听见屋里传来阵阵咳嗽声。 山林中昼夜温度相差更大,木屋临时落脚可以长住便不合时宜了,但这名黑衣人显然是住在这里的。 木屋旁围着了个篱笆院,有晒菜的架子,露天的灶台……这里俨然就是个农家小院。 许是黑衣人吵醒了屋内的人,顾青初听到了一阵女子咳嗽声。 顾青初有些诧异,她还以为黑衣人是独居,居然有女子,顾青初大眼珠转转,透露着一股子机灵,元锦沛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顾青初。 俩人目光突然相对,元锦沛寻思移开视线,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然后对着顾青初伸出两个手指头。 “有两个人?”顾青初比划着动作。 元锦沛点头,他只听到两道呼吸声。 顾青初看着元锦沛心想,他平日果然是深藏不露,能够这么远的距离听到木屋里面的呼吸声,她自问是做不到。 在武功方面,顾青初从小学习的目的更多是自卫和强身健体,除了轻功她的武功所会其余招式适合在战场对打,放在招招致命的江湖上,她的武功便是平平了。 “宁大哥,这么晚你做什么去了。”女子声音虚弱,说话间还带着咳嗽。 “我去看看陷阱里的猎物,省得明早被别人捡了去。”男子声音浑厚,只辨其声听着给人满满憨厚感。 “你骗我,我闻到了血腥味,你受伤了,还穿着夜行衣,你到底做什么去了,我不是说了我……”女子声音戛然而止。 “寰娘,寰娘!”男子焦急的声音响起,随即门被大力撞开,一名男子抱着女子跑了出来。 顾青初和元锦沛对视一眼,确定男子没有同伙,然后站起现身在男子眼前。 对于突然出现的一男一女,男子大惊,见其中一名黑衣人向前,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求饶道:“两位好汉,求你们先让我送寰娘去看大夫,你们若要我的命没有二话,求你们让我救救寰娘。” 男子知道对方既然能跟踪自己到这里,他的武功绝对敌不过面前的二人,若是平日他可以殊死一搏,但怀中的寰娘晕倒他不能让寰娘陷入危险中。 “我是要救她!”顾青初解释着。 男子惊疑不定地看着顾青初,不知该不该相信她,紧紧抱着怀中的人,手上的青筋暴起。 “额心出现叶片痕迹,手背泛着大片红痕,嘴唇乌青发紫发色偏黄,你怀中的人是中了化骨毒,怒急攻心,毒素逆流,现在你不让我救,待到了山脚找到郎中也来不急了。” 女子中毒的症状浮现在表面上,顾青初大致一扫甚至不需要仔细检查便知道了。 “求姑娘救救寰娘,求您救救她。”男子连忙将寰娘放在地上,然后往后退双手撑地连磕三个响头。 听了顾青初说了病症,男子不在怀疑,只要能救寰娘的命,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把她带到床上放好,然后烧一锅水。”顾青初吩咐着,男子连忙将人抱到屋子里,然后去烧水。 顾青初从怀中掏出银针,在女子的中指指尖扎了下,挤出一滴黑血,然后又在她的百会穴和太阳穴处各扎一针。 待男子将水烧开,顾青初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放在水中融化,待凉到七八分,喂了女子服下。 “好了,你夫人没事了。”忙完的顾青初坐在椅子上,手拄着下巴歪头上下打量着男子。 顾青初打量别人,元锦沛却是在看她。面巾遮挡着头和脸,仅露出一双眼睛的顾青初却仍让元锦沛移不开视线。 “谢谢姑娘出手帮助,寰、寰娘不是我夫人。”男子否认着,脸颊和耳根通红一片竟是害羞了。 顾青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说吧,为什么去张府。” 此话问出,男子脸上的红晕褪去,面容发白了起来,看向顾青初的目光也多了一丝防备。 第一百九十六章 您可是顾家公子的未婚妻? “两位想要我的命,我认了,多谢二位救了寰娘,我死了请你们放过她。”男子跪地,咬紧腮帮子闭上了眼。 顾青初看了眼元锦沛,对方心不在焉看着地面不知想着什么。 “我只是问你原因,并没有要你的命。”顾青初眼中精光一闪接着道:“莫不是有仇家在追杀你?” 男子猛地抬头,眼神有些迷茫道:“你们不是姚安派过来的人?” 姚安?! 顾青初来了精神,连忙追问:“自然不是,你和姚安有仇?”察觉自己语气有些急,微微找补一句:“他是谁?” 男子抿了抿嘴,看了眼床上的寰娘思付再三道:“你们救了寰娘,就是我的恩人,有些事你们想知道我便说。” 听了顾青初否认是姚安的人,男子信了,仔细想想若是姚安的人早就动手杀了他,哪里还会救寰娘。 平了平气息,男子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男子名唤宁埔龄,原是瑞临城的一名衙役,父亲曾经在镖局担任镖师,他身上的武功都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 瑞临城有个天卫司,那里的侍卫个顶个的厉害,特别是天卫司领队姚安,就连瑞临城的太守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姚安的权利在瑞临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 宁埔龄的愿望就是能进入天卫司,听说在瑞临城的天卫司内干满五年,就有机会转入盛京天卫司,他想去盛京看看。 为了能进天卫司,宁埔龄打听如何得到考核名额,意外的认识了一名叫柳寰的女子,柳寰经常一身伤,后来宁埔龄才知道原来柳寰是姚安大人的外室。 后来俩人相处久了逐渐产生感情,虽然是发乎于情止于理,但姚安见了不会这么想,他觉得柳寰背叛了他该死,便给她喂了化骨毒,丢在城外乱葬岗。 并且派人追杀宁埔龄,刚好那日宁埔龄外出逃过一劫,父母早年间病死,娶了两任妻子也都病死了。 被传克妻克夫母的宁埔龄一直自己独居,多年的好兄弟给他传了信,宁埔龄方知自己和柳寰的感情被发现,偷偷出了城。 他在乱葬岗找到了柳寰,俩人一路逃跑最后定居在这半山腰废弃已久的木屋中。 “姚安知道柳寰没死,一直追杀你们?” “是也不是,姚安愤怒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寰娘拿了他一样东西。”宁埔龄露出苦笑。 柳寰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但为了给宁埔龄一丝生路,冒死从姚安的书房偷出一本书,她想找机会交给宁埔龄,还没来得及便被喂了毒。 自小歌舞坊长大的柳寰并不识字,她只知道姚安很宝贝这东西,有时候领她回府,半夜噩梦醒来也要看一眼还在不在。 姚安以为她不知道,其实柳寰被迫当了他外室后就没睡过安稳觉,整宿的失眠姚安做了什么,柳寰全都听到看到了。 柳寰不识字,宁埔龄认得,他认出了这厚厚的一本是关于三十年前宁良候中毒案件的记录薄,一共有八本,这序号三只是其中的一本。 天卫司在大夏无孔不入,姚安抓到他们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姚安想这本记录薄带来了杀机,同时也带来了生机。 他找到宁良候交上去,求个庇护这个要求应该不高,背靠宁良候或许能够活命。 所以在他进城买米面时,听到张家下人谈话说到府中来了贵客,盛京顾家公子是宁良候府出身的高贵人儿,他便想来探一探。 到了张府发现屋中没人后,他想进屋子里留个字条,结果刚拿起毛笔,手指处便泛起了钻心的疼痛,十指连心这般突然的剧痛让他忍耐不及发出叫声。 知道自己这声喊出会引来张家人警觉,连忙甩开笔缓了缓的宁埔龄迅速逃离了张府。 说来也是奇怪,他现在的手指一点不痛了,甚至看不出来有任何伤痕的地方,他当时疼的瞬间,以为手指头被暗器割掉了。 顾青初心潮暗涌,姚安手中竟然捏着她案件相关的记录薄,那人果真有问题! 顾青初手腕转了转,指尖多出一颗小药丸:“融化于水,然后喝掉,否则你手指会每三日剧痛一刻钟,直到手指溃烂整条胳膊废了才算完。” 宁埔龄接过药丸迅速按照顾青初所言照做,吃完了药他心里有些想明白了。 看向顾青初试探地问:“您、您可是顾家公……”宁埔龄语气带着迟疑,迟疑中又有些肯定。 “把记录簿给我,保你不死。”顾青初这番话算是默认。 宁埔龄将手旁的凳子反过来,凳面底下正夹着记录簿,取下来后宁埔龄双手恭敬地递给了顾青初。 顾青初让宁埔龄准备纸墨,为其写了一封推荐信:“十日后你们出发前往盛京,这是一封举荐信,凭此你可进入顾家军当差,月余左右关于你身上的事便可平息,届时你是继续留在顾家军,或是回到老家都随你。” 这些个时间应该足够她解开姚安身上的谜团了。 “谢谢这位姑娘,谢谢顾公子!”宁埔龄激动极了,他想进天卫司,但他更想当顾家军,从小便从父亲口中听关于顾家军的故事,他崇拜极了,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一名顾家军! 宁埔龄的道谢让顾青初哭笑不得,对方把元锦沛认作从盛京来的顾公子了。 顾青初晚间着急去窥听张家人说话,随便扯了两件衣服故此穿得单薄些,身形看起来瘦弱点,但看起来应该难辨雌雄,这宁埔龄倒是好眼力。 其实刚才宁埔龄未尽的话是:您可是顾家公子未过门的妻子? 老实人看问题看本质,他觉得顾公子对和他说话的女子眼神温柔,一副她说什么你做什么我很支持的态度,宁埔龄理所应当的误会了。 “记住,十日后再出发。”顾青初又交代一句,从安县到瑞临城走水路大约五日行程,待他们到了那里摸清楚情况,行动起来十日足够了。 到时候姚安便没功夫来找宁埔龄的麻烦,他会自顾不暇了。想到这,顾青初看了眼元锦沛,有这位在,到时候瑞临城大概要被搅个天翻地覆。 姚安私藏记录薄的行为,明显对天卫司有二心,元锦沛的性子可不会容对方,或许都用不到十天。 “如是天气转冷,你们提前走两三日也无妨。”顾青初再补了一句。 从山间小木屋离开,顾青初和元锦沛进了城后便没用轻功,慢慢悠悠走着回张府,这个时候天色已然蒙蒙亮,再过一会儿太阳出来了。 “你去瑞临城是不是也要找姚安的麻烦?”顾青初随口聊天似的问了一句。 能让元锦沛特意去一趟的,顾青初想不到别的理由,来东域时顾青初将经过的城镇乡县都做了调查。 瑞临城的太守无功却也无过,瑞临城被他治理的还算是百姓安居乐业。 剩下的便特别之处便是这里有个天卫司分部,元锦沛亲自前来,估计就是因为它了,在加上眼前的事,那个姚安明显有猫腻。 第一百九十七章 那小白脸在床上被收拾惨了 元锦沛停下脚步侧身,顾青初走了两步见人没跟上来,回过头听他要说什么。 谁知元锦沛只是对她勾唇笑了笑,然后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随即大步流星走了。 顾青初嘴角有些抽搐,这是什么奇怪的回答?另外这人把她当什么了,在安县大街边顾青初看到几个老人就是这么逗笼子里的鸟。 小跑追了上去,顾青初说起了正事:“回去小憩一下,辰时咱们离开。” 她对元锦沛说着接下来要走的水路行程,顾青初没有继续追问,元锦沛没说便是不想提,她当然也不做没眼色的人。 自从看到那张纸条后,张显便吩咐下人不可去顾公子的院子处打扰,甚至连守在门口的下人都撤回了,晚上巡夜也不许到那边去。 他生怕让不知何时回来的顾公子感觉到不便。 一日过去,两日过去,四日过去……忐忑不安的张显和家人终于安耐不住,来到了顾青初的院子门口。 万一顾公子没打过黑衣人,回到屋子里昏迷了怎么办?这么多天的踌躇,在想到这点后张显下定决心推开了门。 敲了敲屋门无人应声,张显试探地唤了两声依旧没有应答,他大着胆子走到屋内,一进来便看到了书桌上有一封信摆在那里。 ——张显亲启。 无过,不必忧心,往后行好事做好人,即不愧我。 没有落款的留信张显一下认出来了,这是他主子的亲笔字迹。 侯爷没有怪他! 屋子里传来阵阵呜咽声,在外面守着的其余人也进来了,张夫人拿过丈夫手中的信,然后传给女儿女婿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然后心里便是五味杂陈。 宁良候是个宽大入怀的人,是他们小人之心了。 张家人陷入“劫后余生”的感动中,另一边船上的顾青初和元锦沛情况便不太妙了。 悄悄回到张家的顾青初,走得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她和元锦沛按照原计划找了搜前往瑞临城的客船,改走水路。 顾青初计划好了一切,但她万万没料到一点,元锦沛他晕船。 且元锦沛晕船的反应和他人不同,别人晕船是疯狂的呕吐,元锦沛则是头晕目眩外加粘人。 因他们是临时去的,客船房间有限,相比和其余二十来个人窝在船舱里,顾青初和元锦沛则花了数倍的价钱得了船面上的一间房屋。 一间屋子俩人住,这样在别人眼里已经是奢侈了,因为其余房间最少都是五个人在住。 有钱的人家都自己有船或者单租整艘船,他们能定房间的都是家里有点银钱,但又不是很富裕,凑凑银子合租一间,比呆在潮湿闷暗的底部船舱来得舒服。 有的人见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住一间,瞧着顾青初好说话的样子,套近乎想要去蹭住,结果被元锦沛的冷脸吓退了。 若是第一天元锦沛是威风凛凛的老虎,那么以后的几天他就变成了一只虚弱小猫咪。 每天窝在房间里,有气无力地叫着顾兄,粘人极了。 他们的房间正对船头,是个好位置,底部船舱的人待久了受不了会上来放放风,因此经常能听到元锦沛的呼唤。 船舱上便开始有了他们二人的传闻,说元锦沛是顾青初养的小白脸,别看元锦沛个子不高,但在床上凶猛极了。 瞧那大个男子是个精壮的,但从上船后住了一夜开始,人便萎靡了,整日待在房间不露面,可见被收拾惨了。 船舱里的人都是要去瑞临城打工的年轻汉子,提起这些事便没个忌讳,都往旖旎方面想,至于顾青初现在的男子身份在他们看来都不是事。 那些有钱的老爷不少人都养小白脸戏子,男人逛兔爷馆子的多了去,大家都见怪不怪。 顾青初听不到这些流言蜚语,因为她被元锦沛看得死死的。但凡她离开元锦沛身边超过一刻钟,必然会听到他的叫唤声。 “顾兄,顾兄~”在夹板上出来透口气的顾青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回了房间内。 “怎么了?”顾青初问道。 元锦沛指了指桌旁的水壶道:“渴。” 顾青初抬腿去给元锦沛倒水,要说元锦沛也是赶巧了,这条河前些日子还风平浪静,本该不至于如此摇晃,但就在顾青初和元锦沛坐船的当日变了天。 河上起了风,时不时还飘点雪花,驶船的老翁说天越来越冷,水面要开始结冰了,再走船便危险了,这是最后一趟,到时候大部分的船行都会关掉,待到来年春天解冻才会开航。 “再坚持一天,明日便到瑞临城了。”顾青初语气带有微哄的意味。 瞧着元锦沛这面无血色的脸,想来是难受极了,对待病人总要宽和些,顾青初之前那公事公办僵硬的语气,和现在相比轻柔了甚多。 元锦沛垂眸喝水,眼中划过暗芒。 晕船吗?他晕。 不过那只是第一天,元锦沛的适应能力极好,当年为未登基的五皇子办事,他去西北部,那里漫天黄沙,风刮在脸上跟刀子划过般,水质和盛京也大有不同。 随行的部下因为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数日,而他只是难受一天,第二天便适应了。 晕船也一样。 说来也神奇,活这么大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坐过船,倒不是特意避开,而是真的没有需要坐船的机会。 所以元锦沛也是头一回知道自己原来是晕船的,不过在第二日的时候,他的情况便转好了。到现在他头目清明,无半分难受之处。 只是他发现自己晕船难受,顾青吹会对自己温柔小意不少,以前他能够感受到对方对他有些许防备和拘谨的心思。 可能是他晕船看起来虚弱了,所以顾青初对他明显撤下大部分防备,他也看到了对方之前不曾有过的模样,例如迷糊。 元锦沛不是没和顾青初同行同住过,从朝歌回盛京连日赶路,住在破庙山洞皆有,但那时有玉镯照顾,对方伺候的精细。 现在顾青初单独一个人,元锦沛便发现了,传说中精明干练的宁良候,在清早醒来的时候,乖乖巧巧好不可爱。 或者说是她自己都没感觉,在顾青初醒来后,会坐起发呆一小会儿,目光发散没什么表情,长长的睫毛时不时眨一下,瞧着娇小又乖顺。 看得元锦沛好想把人扣在怀里捏捏脸。 元锦沛这人冷情,以往能尽量不和他人肢体接触便不触碰,但遇到顾青初后,总想捏捏揉揉对方,手感一定很好。 也就是客船简陋,没有屏风,念在元锦沛晕船的份上让他睡了床,顾青初在地面上打地铺,居高临下的位置才让元锦沛看到顾青初的模样。 顾青初本就不是矫情人,行军打仗过的她根本无所谓睡在哪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日子睡过太多次。 所以她并没有在乎很多细节,有时候醒来伸个懒腰顾不得洗脸,便先扶着元锦沛去船尾处的茅房解手。 而这些小细节最能打动人心,让元锦沛一点点的沦陷。 元锦沛这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明明不晕船了偏偏还装模作样,对顾青初的照顾没半分不好意思和惭愧,就连每早被扶着去茅房他都乐在其中。 愉悦到什么地步呢,对路过人投来或同情或惊讶或鄙夷的目光,他都大度的没有计较。 他沉浸在俩人类似夫妻一般相处的错觉里,当然,假的就是假的,这一切在船靠岸后戛然而止。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可不兴娘们唧唧的男人 瑞临城是个比较繁华的要塞城镇,到了这里能明显感觉到不同的风情习俗。 盛京城位于大夏朝的腹地,气候适宜,四季分明。从瑞临城开始往东便有些不同了,这里严寒酷暑,到了冬季夜晚格外的漫长。 百姓们穿的衣服都是具有特色防寒的皮袄,因现在还不是最冷的天气,所以大家仅是脖子上围着动物皮毛做点缀,穿着竟是瞧着比顾青初还要少些。 大夏以东的百姓们大多个子较高,就连女子也是如此,顾青初的身高在盛京闺秀中不算矮,但放在瑞临城,和路过的女子妇人对比,便明显不高了。 从船上离开,在码头处有专门迎客的牛车,他们将船客拉到城门口,一人收费十文,行李按人位另算。 顾青初直接包了整辆牛车,并且花钱顾车夫让他帮忙搬船上的行李,晕船的元锦沛没什么力气,虚弱的就连坐在牛车上都是依靠着顾青初。 坐牛车还是顾青初好说歹说他才上的,无他,元大人嫌弃牛车太过简陋。 木头板子上虽然铺垫了一层粗麻布,但连个倚靠的地方都没有,他这个晕车的人想要休息都没地儿靠着。 元锦沛所提的不满被顾青初解决了,她成了元锦沛的人肉靠垫。全身重量都依靠在顾青初身上的元锦沛闭目养神,仔细看嘴角还有一丝弧度,某人的心里是在偷着乐呢。 顾青初没功夫细观察这个,她在看着车夫搬东西,时不时告诉他脚下有东西指挥避开点,若是摔倒了人伤到不说,她兜子里的瓶瓶罐罐碎了,再就不好弄了。 注意力都在车夫身上的顾青初,并没有发现自己和元锦沛的姿势有些暧昧。 “娘,那两个哥哥也是夫妻吗?您不是说夫妻才能贴贴吗?”小男孩嘴里含着大拇指,说话口齿不清但意思传达的很清楚。 顾青初闻声望去,只见那妇人对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捂着儿子的嘴直接把看起来三四岁的小人儿薅走了。 然后顾青初才发现元锦沛他手杵着后面的小箱子,然后侧脸贴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这个姿势实在是……不成体统。 顾青初想将人唤醒,转念想到影五之前好像说他家大人有起床气?这几日在船上元锦沛一直没休息好,有时候半夜她醒了,便听到床上的人嚷嚷头疼口干想喝水。 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就别吵醒他了,这般想着顾青初目光扫了眼四周,发现周遭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看他们。对上了顾青初的视线一个个连忙移开看天看地看远处的山。 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更加证实他们刚才在瞧自己,顾青初扶额。 人都是八卦的,出现在这个码头的人,有钱人家马车早就等候到了直接坐车离开,只有他们这种才会等着牛车一趟趟的拉人。 见那两位俊俏的公子身着不凡,没想到也是坐着牛车,再看他们直接把牛车包下不像是缺钱的样子,众人脑子活泛开了。 想得最多的便是俩人因无法传宗接代,世俗不容,家中不能接受,故此私奔做了一对亡命鸳鸯,看着不差钱的样子,很明显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有时候一个眼神便能看出此人在想什么,对上一个没来及收回视线年轻书生的眼睛,顾青初知道对方想歪了。应该说是不止那个书生。 顾青初脸色发青,当年她没少被误会,什么身高八尺,吃人肉喝人血,浑身长毛的女将军等,这些听了她都能一笑置之。 到现在碰到元锦沛,顾青初发现自己的名声总是因为对方而受到误会,且着重误会在男女清白上。微微叹息一声,顾青初摸了摸脸,还好自己易容了,不然真是一点节操都没有了。 到了这步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这些人也不认识她,没必要解释。 顾青初往后挪了挪身子让元锦沛睡的更舒服些,接过车夫递过来最后一趟拿来的靠枕,顾青初将她放在腿上,然后让元锦沛顺着躺下来。 她想让元锦沛平躺在牛车上,但牛车板子最后面不怎么干净,星星点点的小雪下到今日停了,接着太阳出来雪化了,车轮压过地上稍显泥泞。 马车后面都沾上了泥土,可能其中还混有牛粪,元锦沛若是醒来发现自己的脚沾上了,怕是会和她翻脸。 想着反正谁也不认识谁,为了不让元锦沛这个人炸毛,她便牺牲一下节操,巾帼女子能屈能伸。 不仅如此,顾青初还将自己的披风贡献出来,盖在了元锦沛的身上。 被披风蒙住头的元锦沛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中闪过笑意,随即又闭上开始真的休息。 车夫回过头偷偷瞟了俩人一眼,心里犯嘀咕,好好的两个大男人,咋就这么腻歪呢,受不了! 在车夫的眼里,让元锦沛躺在她腿边,又动作轻柔给盖上披风的顾青初,是个非常娘们唧唧的男人。 他们瑞临城可不兴这样的男子。 牛车看着好似慢悠悠赶路,其实速度是不慢的,大约小半个时辰,他们便到了城门口,按照往常牛车只会给送到城门,但因为顾青初多加了银子,故此车夫会和他们一道进城给送到客栈。 顾青初他们到城门口时正值晌午,许多排队的人席地而坐吃着手里的饼子。一共排了四个长队,按照那官兵放行速度,到顾青初他们的牛车估计怎么着也得半个时辰。 “他们给官兵看得是什么?”顾青初指了指另一头,那边放行的速度明显快很多,甚至不用检查所携带的行礼,只需出示一块令牌即可。 和盛京一样的通行令?但出示的人又有富商,又有乞丐……这是按照什么标准发的? “那是准行证,天卫司官老爷发的,对天卫司公务帮了大忙的人,他们就会给这个令牌,可以随意进出城镇。”车夫说起来语气中满是艳羡。 顾青初皱了皱眉头道:“这是什么时候兴起的?” 天卫司这番做派是不要命了?这种明显将天卫司的利益放高于了大夏法例,若是太守给的权限还成,但车夫的语气直指天卫司,说明百姓们都知道这是天卫司特设的。 便是盛京内,天卫司那般飞扬跋扈的行事也没有这样。 这规矩应当出现不久,否则周然肯定能够查到,顾青初规划的路线周然也出了一份力,他在盛京打听不少时日。 如顾青初所想,这个规矩的确是最近才出现的。 “大约二十多天前吧。”车夫想了想回到。 和车夫说话间,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看着眼熟的衣服不用车夫说顾青初便知道这是天卫司的侍卫。 这一行大概七八人骑着马,在城门口的官兵见了立刻将栅栏挪开,天卫司的侍卫径直跑过连马都没下。 顾青初眼波微转,这瑞临城有点意思。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卫司发证你知道吗? “——唔,吵。” 元锦沛眉宇紧锁,他缓缓坐起身食指揉了揉太阳穴,表情有些烦躁,话中语气满是美梦被吵醒的恼意。 “你醒了?咱们已经到城门口了。”顾青初一边说一边顺手收回因元锦沛坐起而滑落的披风。 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元锦沛表情舒展开轻嗯一声点点头。 他是个很挑地方,不容易入睡的人。醒来说吵之前元锦沛有片刻的怔忡,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真的睡着,且还睡的很舒服。 鼻息间一直萦绕着的香气,可能就是让他睡得安稳的原因。元锦沛看向顾青初,目光柔和极了。 一旁的马夫略带嫌弃的转过头,心中吐槽,啧啧啧,两个大男人。 “那里,天卫司准行证可迅速通过,你知道吗?”顾青初眉尾挑了挑,有些幸灾乐祸,是一种‘你居然会有这个情况’的心理。 俗话说人无完人,从朝歌初见,元锦沛就好像没有任何弱处,他手下的天卫司无论是朝廷上还是在江湖里,皆让人闻之色变。 顾青初自问是个眼力较强,与他人打交道显少被压制的人,可对上元锦沛,三番五次都被对方东方压倒西风。 元锦沛这人深不可测,她从不轻看他,直至今日她发现对方属下阳奉阴违,对元锦沛有了二心后。 突然觉得元锦沛没有那般料事如神,也有他顾及不到的地方,特意说要来瑞临城,想必也是察觉到了问题,所以他亲自来了。 她一直对元锦沛戒心非常强,把他当做强大未来可能敌对的人,放了太多心神。今天这样小小的一件事,顾青初猛然顿悟了。 现阶段她最大的目标该是寻找对自己下毒的人,元锦沛可以当成值得信任的同伴,因为他们有相同的目标。 有共同利益属性的元锦沛很可靠,她不必一直防备着他。 顾青初看向睡眼惺忪打着呵欠的元锦沛,心中豁然开朗,眉眼间尽是笑意,便是以后为敌,现在他们也是友。 “这位公子是外地人怎么可能知道嘛。”马夫嘟囔一句,他看不下去了,两个大男人眼神这么腻味肉麻死了。 车夫甩了甩胳膊,驾牛车也是很累的,他去城门旁边的茶摊喝一碗热汤。 车夫走了,前后两辆排队的车都是装货物的,周围没什么人,顾青初和元锦沛说话就方便了许多。 连打了好几个呵欠才回答的元锦沛,眼角泛着泪花道:“准行证?天卫司什么时候发这个东西了。” 大夏各地的天卫司分部皆以盛京天卫司的命令为主,总得来说就是按照吩咐办事,没有任何执行发布的权利。 就算有也得是经过元锦沛这个总指挥使,亲手发布公告盖章允许才行。 顾青初简单的说了从车夫听来的消息,又讲了她刚看到在城门口天卫司侍卫进来的情况,那官兵殷勤的模样,两个领头碰面迅速颔首打招呼,他们显然是相识的。 天卫司的侍卫和官兵有些牵扯。 “……猴子称大王了。”元锦沛含糊地念叨一句,顾青初只听清楚这么几个字。 “不排了,咱们走这边。”元锦沛从车上跳下来,弹了下微皱的衣服,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你晕船好了吗?”顾青初问道。 元锦沛一怔,心中暗叫糟,他忘了自己还在晕船着,本来想再多装一天的。手需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道:“谢谢顾兄的照顾,我现在好多了。” 顾青初心里吁出一口气,总算恢复过来了,她还是更习惯元锦沛不可一世张扬的模样。虚弱什么的,与他太违和了。 元锦沛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递给旁边守城门的官兵看了,对方看过后毕恭毕敬的放行。 文书是元锦沛出京城前准备的。 顾青初想着低调,为自己备的是普通平民路引,元锦沛可不委屈自己,安了个富贵身份,文书上没有表明身份,就冲那顺天府盖戳通行的大印,官兵看了哪里还敢多加阻拦。 跟在元锦沛身后的顾青初心里默默竖起拇指,还是元锦沛想的周到,不然每日进城出城排队,的确耽误事。 茶喝了一半被叫回来的车夫十分诧异,能进去了?重新套好牛车想今天自己真是遇到了一对奇怪的人。 不得不说,就连车夫也想歪了,心里的形容都下意识用了“一对”。 顾青初和元锦沛坐着牛车绕过人群进了城,短短的路程吸引了排队百姓们的视线,毕竟刚才这车还和他们一起排着,排了那么久突然大摇大摆的走了。 无视众人指指点点的讨论,顾青初视线被城门口贴着的通缉令吸引住了,虽然现在瑞临城的天卫司可能出了问题,但对上面布下得任务还是完成的很认真。 天卫司总指挥使亲自按章发的公告,各地天卫司完全执行,元锦沛在发布通缉令的时候,玄思思就注定在大夏行动不能以真身份,真面目示人。 天卫司总指挥使发布的缉拿令,是天卫司所有人的任务,在完成别的任务时,捉拿通缉令上的人这个任务也同时在进行。 无孔不入、查人术有专攻的天卫司,被他们通缉的人基本跑不了。 * 城外略显荒芜,到了内城便是又一番景象。 瑞林城马路修得很宽敞,足以容纳两辆大排马车并着走,所以一条街上两车相对而行,不需要谁给谁让路,互相错个位置就通过了。 脑子里还想着玄思思会躲在哪里的顾青初,视线突然顿了顿,只因一辆并排行过的马车帘子被风吹开,她和里面一位粉衣女子目光对上了。 对方瞧着眼熟,仔细回想她又的确不认识,随之牛车到了客栈,顾青初拿好自己的小包袱,将这个插曲抛在脑后了。 ——也错失了一个抓住玄思思的机会。 没错,马车里面的女子,正是改头换面易了容的玄思思。 玄思思神情有些惊疑,牛车上一晃而过的男子侧脸怎么那么像元锦沛? 念头才起玄思思便自我否定了,不可能,她大概是眼花了,元锦沛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坐在牛车上。 玄思思低叹一声,双手抬起搓了搓脸,她这阵子太疲惫了。 第二百章 这回我不是晕船 当日,玄思思通过破庙躲开了宁良候派来跟踪她的人,随后出了盛京一路向东。赶了两日路,她到下一个城镇时准备进买些吃的,结果在城门口看到了自己的通缉令,如当头棒喝。 她没想到元锦沛会那么绝情,半分不看同一师门的面子上居然通缉自己。 幸亏她听了劝早有准备,在进入盛京前便备好了另一层身份的路引,否则她还真就走投无路了。 饶是有假身份,玄思思一路走得仍然胆战心惊,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换身份这招不到三天便不管用了,她低估了天卫司的能力,假路引居然被识破了。 外人皆传天卫司有自己的查人手段,果然名不虚传,躲过了官兵核对身份,没逃得开天卫司排查。 仓惶逃离后,玄思思一路连官道都不敢走,专挑荒无人烟的道,深山小路最是费脚,几天下来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脚底都磨破了。 玄思思何曾受这种罪,但她不敢停,她不知道元锦沛知道了什么,对方的心狠程度玄思思亲眼见识过,对待敌人让其求死不得的手段,她见了都怕。 这样赶了小半月的路,她遇到了转机。 “姑娘,我们到了。”在一旁的小丫鬟提醒出神的玄思思,然后跳下车转身抬手去搀扶。 玄思思吸了口气不再往下想,脸上露出一抹柔弱的笑来,下了马车和丫鬟一同进了府邸。 府邸门前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天卫司。 * 车夫将顾青初和元锦沛送到客栈,又和小二一同将行李送上楼后,便离开了,顾青初给了车夫银钱,回了房间发现元锦沛又变成了病恹恹的模样。 “你……”顾青初迟疑问道:“你怎么了?” 晕船这个东西难不成还一阵阵的?没晕过船的顾青初不知道元锦沛为什么瞧着又不好了。 “我蛊毒犯了。”元锦沛靠在床边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 顾青初连忙上前把脉,这次脉象没有那么乱,她的药浴起作用了? “我觉得这回感觉好了很多。”元锦沛说话都比以前毒发时更加有力气。 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和她预想毒发的时间对不上,自从那次在洪家寨毒发后,元锦沛后来几次毒发都毫无规律可言。 不过看他没有之前那么痛苦,应该不是坏事。 这次的毒发甚至缩短了时间,元锦沛感受疼痛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顾青初守在元锦沛床边,确定他好了后,叫小二送来了水。 “泡完澡我再给你施一遍针,然后睡一觉,你要办得事情再大也越不过健康,明儿在办可以吗?”顾青初问着。 “都听你的。”元锦沛呢喃回答,毒发过后即便不如之前痛苦,但身体也是极度不舒服的。 刚才施针时顾青初敷了药包给元锦沛,所以毒发过后再施针要洗干净沾在身上的药汁。 洗过澡的元锦沛躺在床上,顾青初将最后一根针拔下来,第二次施针结束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太阳即将落山,天空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 一个下午过去了,顾青初伸了伸懒腰,没忍住打了个呵欠,床上元锦沛睡得很熟,估计他这一觉会睡得很晚,拿着自己的银针包,猪呢比回到自己房间的顾青初耳边听到咔哒一声。 是从窗口处传来的,她皱了皱眉头,进入客栈后她四处打量了,他们住在三楼天字号客房,窗户外面没有阳台。 小心走过去推开窗户,没有什么发现,顾青初嘟囔一句:“应该是野猫。” 关上窗户的她吹灭了油灯,然后缓缓蹲下靠在床边耳贴着墙,不一会儿顾青初又听到咔哒一声,此事外面比屋子里亮一些,顾青初明显能够看到窗边有人影闪过。 她又等了好一会儿,再打开窗户看到竹竿上多了一块痕迹。 刚才顾青初开窗时便注意到了窗边竹竿有一块痕迹,最近几日风大,挂衣服的竹竿上沾了厚厚一层灰尘。 顾青初听到的那声咔哒就是人借了下竹竿的力踏过发出的,她佯装不知,关上窗户装作休息,对方果然又从此处离开。 和她想的没错,他们位于三楼的房间,对方躲得位置只能的房角窝那。 眼下元锦沛刚毒发正虚弱着,她不能打草惊蛇,故此有了之前的行为。 顾青初确定一点,他们被盯上了,至于是什么人,她有猜测却还不能太确定。 对方也只是试探而已,没有动手的意思,顾青初叹息一声,也不回屋子了,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她今儿就在元锦沛房间休息了,万一半夜出什么变故也好有个照应。 元锦沛这一觉睡得很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发亮了,这是第二天。 听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元锦沛猛地坐起身,出招的动作一顿,顾青初怎会睡在这里? 元锦沛揉了揉头,怪不得昨夜他睡得如此沉,他已经发现了,只要顾青初在他身边,自己睡得会很熟。 该有的警觉都消散在顾青初身上的暗香中。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这般影响到他的人早就被解决了,但此人是顾青初,元锦沛心里便舍不得了。 甩了甩袖子,元锦沛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顾青初是个警觉的人,听到元锦沛走路的声音她便醒了。 “你感觉如何?”早起的顾青初嗓子有些哑。 这些天水路何止是元锦沛晕船不舒服,顾青初照顾他也累的很,活到这么大还没如此“伺候”一个人。 躺下便睡着了的顾青初也一觉睡到了现在。 “无事了。”元锦沛顺便给顾青初倒了一杯。 喝过茶水的顾青初说了她发现的事。 “应当不是盛京那边的人。”顾青初很肯定,如果是盛京的人早就直接出手了,哪里回想昨天那般试探偷听。 “是天卫司。”元锦沛放下茶杯,看到手腕卷起来的袖子想起昨日顾青初施针的时候,顺便帮他捏了捏手,嘴角不自禁微微向上翘。 嗯?顾青初不解,他们进城也没多惹眼,同他进城手拿特批文书的也不知他们二人。 第二百零一章 非礼勿视,我没看! 顾青初坐着在想这些事情,在元锦沛眼里是顾青初又早起发呆了。 一开始是看着顾青初睡得有些发红的脸颊,觉得霎是可爱,然后眼神不自觉的下移,目光滞住,倏忽身子僵硬的跟个石头一样,脑子里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思绪。 “咳咳,顾兄……”元锦沛指节碰了下鼻子,目光游离,动动嘴唇欲说话。只见顾青初转过头来,没顾元锦沛直言问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屋内两个人,一人在谈正事,另外一人满脑子风花雪月。 “天卫司行事我最了解,有人来找咱们,如此倒也证实天卫司和瑞临城官衙牵扯很深,咱们前脚给守门官兵看了文书,后脚天卫司便来人了。”元锦沛回答着,全程没看顾青初盯着桌上的水壶在说。 顾青初挑了挑眉尾,明明天卫司归元锦沛所管,他这话说的,若是不知情的人准保以为他和天卫司一点关系没有。 见顾青初不言语,元锦沛看了她一眼然后飞速移开视线继续道:“其余人的文书大多由户部签发,我手中的文书出自顺天府,这一般是盛京中经手要案人员持有,有此文书的人说明都有几分真本事。天卫司急忙来试探说明他们心虚,害怕你我看出什么。” 说了一堆话的元锦沛又喝了一杯水,他觉得嗓子很干。 顾青初之前猜测到可能是天卫司,如今元锦沛一点,她便想透了。 “我懂了。”顾青初站起身准备回房。 入冬后,大夏盛京以东的区域天短夜长,现在外面蒙蒙亮,好似很早的样子,放在夏季百姓们已经出门农耕了,所以实际时辰并不早。 “咱们各自梳洗一番,然后下楼吃……”顾青初话没说完,猛地愣住了。 双手抱臂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元锦沛。 元锦沛耳垂微红,神色微僵干巴巴道:“非礼勿视,我没看,我刚刚想提醒被你打断了。” 说话时,元锦沛梗着脖子冲着顾青初相反的方向,这避嫌的作态反倒让顾青初火大。 他敢发誓一点没看到吗! 人总是会下意识的寻找最舒服的环境,顾青初亦然,为了出行伪装方便,她特意用布条裹胸,没有勒得很紧,只是为了不显示弧度。 这也是顾青初的烦恼之一,她觉得自己到了这般年龄,该发育的都发育差不多了,结果醒来这几个月,某个地方明显开始继续生长。 若是不用裹胸,她那化妆易容之术再炉火纯青,旁人也能一眼看出来。 昨晚睡之前,顾青初微微松了松,不在自己的房间,她只好这般对付一晚,然后合衣睡下了。 睡着后明显感觉不舒服顾青初,自己无意识的将裹胸松开了。 仔细回忆顾青初好像有点印象,昨晚睡迷糊的她以为是自己房间,便扯了两下裹胸。 这下可好了,裹胸的白布松垮的挂在前襟,外衣领口大敞,若是不动还好,偏偏刚才元锦沛递来了一杯茶,顾青初低头明显能够看到一丝弧度。 这便是让元锦沛坐立不安的原因,他若是贸然提醒场面定然尴尬,元锦沛回答着顾青初的问题,同时心里想着该如何做才是万全之策,顾青初便自己发现了。 顾青初深吸两口气告诉自己淡定,一切都是意外、意外……也没有很暴露……这不算什么,上次自己洗澡时元锦沛也在……他、 ——这个王八蛋! 心里宽慰自己的顾青初越想越气,越烧越旺的怒火让顾青初觉得自己要点着了。 “我可以负……”责。 元锦沛一句话没说完,就听砰地一声关门声,顾青初离开了。 自己的话没被顾青初听到,元锦沛说不出来是惋惜还是庆幸。 窗户染上红光直射屋内,是太阳出来了。元锦沛整理好衣装去敲响隔壁的门,心想着若顾青初发脾气,他哄着点便是了。 结果敲了半天无人理,用力推门才发现门底上了锁。 元锦沛下楼问掌柜天子二号房的客人去了哪里,掌柜拨弄算盘心不在焉地回道:“哦,那位个子不高的灰衣公子?她出门了,说有人问起就说她去办事,晚上回来。” 他被丢下了?元锦沛脸绿了。 无论是上次洗澡还是这回的事情,归根究底其实也不能全怪元锦沛,但没办法,女人有时候不需要讲理,顾青初就是迁怒了。 想到自己昨天一下午给他针灸、按摩、打地铺怕他遭毒手,没得什么好就罢了,到头还犯了那样的蠢,有些气自己的顾青初心里的火没处发。 她回了屋子洗漱一番立马下楼了,人出了客栈又返回来了,因为顾青初想到元锦沛那狗脾气,万一找不到她没准能干出什么事来,便特意交代了掌柜一番。 害怕掌柜不当回事,她还给了点碎银子做辛苦费。 她容易吗?顾青初叹息一声,然后吃进嘴里一颗汤圆。 别说,瑞临城这酒酿圆子真是一绝。 太阳高挂,顾青初吃饱喝足,心情稍霁,她开始干正事了。交代掌柜那番话并非敷衍元锦沛,她出门是有目标的。 拿着手中的信物,顾青初来到了一家民宅,砰砰砰敲了起来,心里憋得火对这门倒是发泄了一点。 这里是宁埔龄发小,通知他逃跑那位的家。 顾青初离开时,宁埔龄说她若是去瑞临城,有问题可以找他的发小郑茳,人送外号万事通,他是府衙捕快常年混迹于市井间,三教九流认识不少人。 本来顾青初寻思元锦沛能帮她引荐一下姚安,眼下元锦沛的天卫司“自身难保”,又发生了早上那样尴尬丢脸的事。 顾青初便不指望元锦沛,自己出门来调查了。 “谁呀,一大早上扰人清梦!” 郑茳嘴里打着咧咧走了出来,光着身子只披了个外衣,这样冷的天对方竟是一点颤儿都不打。 门一开郑茳看清来人吓得往后跳了一下,他以为是哪个兄弟来了,对方门敲得那样急,腰带都没系好,结果是个女人。 看见对方这放荡不羁的形象,顾青初侧身连忙捂上眼睛道:“宁埔龄让我来的。”说着举起手中的木头哨子晃了晃。 第二百零二章 不装可怜怎么进去 听到宁埔龄的名字,郑茳脸色一变探出头左看右看,随即摆摆手示意顾青初进院子里来。 “你不要命了,说的这样大声!”郑茳低声呵斥,眼里满是警惕。 “孩他爹是谁来了。”一名温婉妇人手端着簸箕走出来,看到顾青初同样面露惊讶。 来找她丈夫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眼前的小娘子瞧着眼生,接着看到顾青初手中的哨子后,把簸箕放下连忙将人带进了屋里。 姚安知道郑茳和宁埔龄是好友,这些天一直派人在外面监视着他家,顾青初来的也是巧了,今早天卫司将人撤了,不然顾青初喊出那一嗓子后就得被逮起来带走。 郑茳夫妇和宁埔龄都是一块玩到大的发小,不是家人胜似家人,所以郑茳的妻子才会认得哨子。 顾青初对夫妇说了她救宁埔龄的事,不过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只说他叫顾荣,将宁埔龄和寰娘二人安排在了妥善的地方。 “宁大哥知道我要来瑞临城便把哨子给我,说想知道什么可以问问你,顺便给他报个平安。” “好,他们没事就好。”郑家夫妻二人放了心,听顾青初提到了寰娘,手里还拿着哨子,便知道他话中不会作假。 “顾公子谢谢你救了宁弟,天气怪冷的,我去烧壶水泡点热茶来,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家这口子知道很多事。”郑氏话说得很实在,搓搓手去了厨房。 郑茳拍了拍胸脯:“顾公子,多谢你救了宁老弟,郑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青初抿嘴笑了笑,道:“我想知道姚安这人的事。” 郑茳一愣,对顾青初的问题有些意料之外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虽然对方没有表明身份,但看通身的气势就知道不简单。 “姚安这人我还真知道一些。” 姚安是三十年前的新科状元,入了翰林院,是个文武双全的人。后来据说因为身体原因辞了官,在家休养了几年,被他人引荐入了护龙军,后转进天卫司,从最初的领队成了现在的总教头。 “他何时辞官的?又是被谁引荐的?” “辞官是三十年前,好像是科举过后入朝不到半年便辞了,至于被谁引荐这事我不知,后来元总指挥使组建天卫司,包括姚安在内护龙军的侍卫们通过考核转过来的。” 天卫司的成立是在新帝登基后元锦沛一手创办,当时盛京的人手都是他训出来的,那批人就是后来的十二指挥使,至于盛京以外天卫司分部人员,则是由其余地方转入。 盛京天卫司是核心,分部全都按照命令行事。 这也是当时宁埔龄打听的原因,至今瑞临城延续着当年规矩,天卫司缺人少人从其他部门考核调入,他们作为府衙捕快也是有机会的。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一般天卫司不怎么缺人,有时候盛京会指派,所以当时郑茳还劝宁埔龄可能白忙活一场。 顾青初心中有了成算,看来这姚安是“元老级”人物啊。 又问了几个问题,郑茳一一作答,的确如宁埔龄所言,关于瑞临城的事郑茳没有不知道的,这人有几分手段和胆识。 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姚安的风险,给宁埔龄递信,是个有情义的人。 来了郑茳的家,顾青初来到了天卫司斜对面的茶馆,坐在这里的二楼能够刚好看到天卫司门口。 姚安家中无妻妾,他平日住在天卫司里,听着郑茳的形容,他是一个没什么弱点的人。 姚安五十二岁,无一儿半女,三十年前辞官,时机正好是在调查她中毒案子之后,消失了六年又出现在护龙卫,随后转入天卫司…… 顾青初捋着从郑茳那里得来的消息,手拿茶碗的动作一顿,她看到从天卫司府走出来一对主仆,顾青初的记性不错,一眼认出是昨日她看到马车里的女子。 “诶,看见没,那女人以后可能就是总教头的夫人了!” “真的假的?你别乱说。” “啧,骗你不成,你我常年在这里喝茶,有哪个女子像她这般自由出入。” …… 顾青初身后的桌子上,两个年轻男子谈天,提起这事压低了声音,顾青初耳尖听得一清二楚。 眼珠转了转,拿起手中茶杯走了过去,直接坐到身后的一桌里,顾青初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小声道:“二外,小弟外地来的,能不能打听个事?” 俩男子对视一眼,露出笑来收了银子,挑眉道:“贤弟想知何事?我们哥俩知道准保告诉你。” 一锭银子送出去,在打听消息之前,顾青初便得了个贤字,这可能就是银子的影响力吧。 * 天色渐晚,顾青初回了客栈。 上楼之前,特意到掌柜那里问了天字三号房客人可有寻她。 “那人早晨问了一次,然后便回房了,一直没出去,送的饭也没吃。”掌柜说话间心有余悸,他回完话发现人站那不动,正欲催促赶走,结果对上那脸,他冷汗都出来了。 客栈五/湖四海的来客什么人他没见过,第一次对他人怒气那般心惊。 “你那兄弟什么来头,气势太吓人了,他问完好像生气了,真是吓死人,当时我觉得周围温度都降低了。”掌柜忍不住“诉苦”,末了还说下次给他再多银子也不传话了,让顾青初实在不行就留字条。 掌柜非常热心的给出主意。 顾青初打哈哈岔过去回了房间,心中哼唧着,他生气?她还生气呢。 回了屋子凳子还没坐热,房门被敲响了,顾青初以为是小二来送餐,走出外间看门外的倒影,一下便认出来是元锦沛。 顿住脚步,顾青初眉眼闪过一丝纠结,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眼前这人,毕竟早晨自己很丢脸,随后甩门而出当时咣当的关门声很响,这无疑是在甩元锦沛脸子。 听了掌柜的话后,顾青初便想着俩人各自冷静冷静,结果元锦沛找上门了。 “我觉得额头有些烫,不知道是不是毒发后遗症。”元锦沛声音有些发闷。 第二百零三章 你们砸场子底气还这么足? 房间内,顾青初抬手覆上元锦沛的额头,片晌挪开手凉凉道:“元大人并未发热。” 元锦沛听到这称呼眉头跳了跳,从顾青初扮做男装开始,二人便以顾兄元兄互称,说话间也用你我比较随意。 听到元大人这个名头,元锦沛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同时心里也知道,顾青初心里对他仍是不爽快的。 “刚才还热着,现在可能好了。”元锦沛自己摸了摸,煞有其事地说。 顾青初不想欣赏对方拙劣的演技,开口道:“元大人身体无碍便早些回房休息。” 好不容易进来的,元锦沛当然不走,说道:“之前不是说帮忙引荐姚安吗,明天怎么样?” 元锦沛白日的确没出门,但他不出去不代表自己查不到东西,从进了瑞临城起便有人联系他了,那是天卫司核心影卫独有暗号,旁人识不出。 在顾青初离开后,元锦沛的人便避开他人耳目过来了,得了元锦沛的吩咐后去做事。 元锦沛是什么人,朝堂上不对付的官员都承认他是个有远见的人,许多事情能打个别人措手不及,但对元锦沛没准是正中下怀。 这种想法不是他们夸张,而是元锦沛脑子的确比平常人更加灵光。 例如眼前的事,看似瑞临城的天卫司都在姚安的掌控内,实则这里有一些是元锦沛的人,往年别的分部请求盛京调派人过去,而瑞临城不需要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来准备了。 看似许多心腹都是姚安亲自招进来的,其实是元锦沛送上门的。 “你要暴露身份?”顾青初问。 元锦沛摇头,转了转手中的扇子道:“没有,我用金指挥使的身份。” 顾青初看了眼元锦沛手中扇子,说道:“那这柄扇子就不能拿着了。” 世人都知道太极扇的真品在天卫司总指挥使的手里,若是旁人拿个假的说得过去,天卫司内十二指挥使之一的金指挥使拿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自然。”元锦沛点了下扇子。 他知道顾青初是答应了。 定好了明日出门的时间,不用顾青初开口,元锦沛便主动离开了。 元锦沛知道顾青初在气着,他若是上门再提起那事,便是抱歉之语也会火上浇油,索性便做些让顾青初开心的事儿,忘了那点不愉快。 走时元锦沛看到顾青初明显缓和的表情,心中暗道自己这步走对了。 顾青初所谓的情绪转好不过是自我调节结束,听元锦沛的话她知道眼下接触姚安才是正事。 以后,她小心些就是了,杜绝再有这种乌龙的事情发生。 第二日出发去天卫司前,顾青初给元锦沛做了易容,用着瑞临城普通百姓的打扮为元锦沛围上了毛领,如此遮住了半边脸。 住进客栈时元锦沛的样貌,掌柜和小二等人看了个清楚,再换副模样会引起注意,顾青初将化妆易容后元锦沛的脸遮挡大半。 果然掌柜和小二都没有去关注。 她这么做的原因是怀疑昨日天卫司门口的那女子是玄思思。 一早顾青初拿着瓶瓶罐罐,去元锦沛房间说了自己猜测时,对方一点不惊讶,甚至她以为自己会破费口舌的化妆,元锦沛也爽快答应了。 顾青初哪里知道,元锦沛正致力于让她心情愉快。且化妆描眉这样亲密人间才有的举动,他当然不会拒绝。 昨日顾青初茶馆碰到的两名男子,有一个是天卫司大厨认的干儿子,所以知道点内幕,例如姚安大人很宠着那位姑娘。 他们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那位姑娘是某日姚大人出门打猎救来的,为人柔柔弱弱,说话蔫声细语很得姚大人喜欢。 顾青初觉得这个姑娘是个突破口,便想多了解一下,尾随二人逛街,然后发现这姑娘对杂耍的舞蛇人很感兴趣。 身边丫鬟去买糕点时,独自和那舞蛇人说了好一阵话,并且从对方那里买了一对蛇的毒牙。 后来到药铺她同样支开丫鬟,偷买了一些蝎子干和蜈蚣等物。 本来脑子有点轮廓的元锦沛,猛地将眼前女子和玄思思对上了,仔细端量着对方的身子体态,和眼前人的确相像,特别是对方买了五毒之物,这样看更加符合了。 所以顾青初怀疑那人就是玄思思。 若是玄思思元锦沛装作金指挥使的行为,一见面可就露馅了,所以她提出来打扮一番。 那日玄思思一定没有认出元锦沛,不然昨日哪里敢大张旗鼓的逛街去。 客栈离天卫司不算远,瑞临城的天卫司和盛京天卫司不同的一点,是它建造在了繁华主街的后面。 二人走着不到一刻钟便到了。 俩人走到门前才踏上台阶,里面便出来人,手中拿着刀横在身前道:“所来何人,天卫司重地,闲人免入。” 顾青初看了元锦沛一眼退后一步,意思很明显:接下来交给你。 只听三声哀嚎,拦挡的男子摔倒在地,这三声分别发生在被扭了手腕卸掉武器,和一脚闷了胸膛,与最后落地所发出。 动作之快/三下招数不到一秒,时间大概是顾青初刚退后到元锦沛身后,眼前的侍卫便飞出去了。 顾青初瞠目,不应该是告知身份通传迎接友好交流的戏码,怎么一转眼成了上门砸场子了?! 分部天卫司也不是吃素的,门口出了变故,另一个守门的侍卫立马放了信号弹,顷刻间顾青初和元锦沛便被团团围住了。 “来者何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天卫司闹事!”为首侍卫呵斥一句。 元锦沛眯了眯眼睛,冷声道:“怎么,将近两日的功夫还没查出我是谁吗?” 侍卫话说的硬气,元锦沛比他还高傲,丝毫没有把这一圈人放在眼里,言语间还带着蔑视。 直接点破了这两日去客栈试探的人,已经让他知道是天卫司派来的。 “住手!” 这时从院内跑出来一位侍卫,扬声道:“总教头请两位进去说话。” 总教头便是姚安,除了盛京以外,其余城镇的天卫司分部负责人都称为总教头,是十二指挥使的下一级别。 围着的侍卫闻言立马让开了路。 “没规矩。”元锦沛扔下三个字,撩了下前袍走进府中,顾青初亦步跟上。 侍卫们面面相觑,这话不知道说的是他们还是总教头,因为说这话之前,元锦沛是瞧着里面说的。 来的到底什么人,底气可够足的! 听从顾青初叮嘱的元锦沛进了天卫司后,都没摘下毛领,导致围着他们的侍卫也没看清元锦沛到底长什么样,一个挡住半个脸,另一个带着帷帽。 这俩人真是奇怪。 第二百零四章 之前没人教你规矩吗? 侍卫引领着二人进了第一个院子,过了圆拱门便瞧见一身墨绿窄袖蟒袍的姚安,正襟危坐在会客堂主位上,不怒自威的气势甚是唬人。 旁得平民百姓见到会软了腿,元锦沛和顾青初跟没看见一样,没有丝毫被威胁的惧怕。 “总教头,人带来了。”侍卫禀告间,元锦沛并没有候着,他径直迈过门槛,入内后坐在了左边的椅子上,顾青初跟随其后坐在他左手旁。 这般坐下后,元锦沛面冲着姚安微微抬头,眼尾扫过微微下放,神情间的挑衅一览无遗。 “两位年轻人,天卫司你们有胆子进,可能没命出啊。”姚安半眯着眼睛,这么多年还真没人能做到不说话就让他感到心生恼怒的。 碰见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一见面破口大骂的也有,唯独眼前这人,仅仅是作出的姿态,便让烦躁的有了杀意。 “姚教头好大的口气。”元锦沛敲了敲桌子道:“坐上了总教头的位子之前,没人教你规矩吗?” 元锦沛的话音刚落,迎面便飞来一盏茶杯,左腿抬高的他瞬间给踢了过去,那边的姚安躲开了茶杯,却被茶水淋到了身上,好不狼狈。 ——嗤 顾青初发出的一声笑,让姚安更加怒火高涨。 他原本计划是好好谈谈,将人糊弄走为上策,最好能用气势压住,使对方唯唯诺诺的应答他。 谁知他这边架势都摆起来了,来的人反而比他还要拿乔,完全不将自己看在眼里,坐上总教头位子后的姚安,还没人敢和他这般态度。 加上顾青初那火上浇油的嘲弄一笑,他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恼怒,这些年一掌遮天惯了,杀心渐起。 盛京来的官又如何,随便推个江湖剑客头上,顺天府能奈他何。便是大理寺,找天卫司的麻烦也得掂量掂量。 有了杀心的姚安手动了起来,结果和元锦沛对了三招便败下阵来,被元锦沛一脚踢到院子里,翻滚数圈捂着胸口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元锦沛话语淡淡用着院内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废物。” 唰—— 见姚安被伤围过来的侍卫对着元锦沛拔刀相向,元锦沛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枚金色令牌,道:“整理好衣服,过来好好和我说话。” “年纪大了看不清?”元锦沛直接将令牌冲着姚安扔了过去,在前面看清楚的侍卫无人敢拦,其实姚安也看清楚了,虽然上了年岁,但练武的他身强体壮,眼力不差。 也正因如此,所以对于元锦沛近乎侮辱的动作不敢作为,亲眼看着令牌砸在自己身上。 调整下呼吸,姚安捡起令牌在元锦沛身后大喊:“卑职见过金指挥使。” “见过金指挥使。”他身旁的侍卫一同行礼。 元锦沛摆摆手,头都没回的进到屋子里在主位坐下了。 指挥使和教头别看只差这么一级,论起来相差甚远,指挥使在元锦沛那里叫得上名号,各安其职缺一不可,地方的教头则是随时可以换。 所以姚安对瑞临城太守都敢端着,但对指挥使必须尊尊敬敬。 指挥使也有罢免教头的权利,若他没了天卫司教头的身份,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过往云烟,这点屈辱,姚安必须忍住了。 顾青初看了全程,对元锦沛耀武扬威的行为煞是感叹,难怪朝廷官员提起元锦沛跋扈之处咬牙切齿,这可真是嚣张极了。 撇开侍卫搀扶的姚安缓步走到屋内,行礼欲问有何吩咐前,元锦沛开口了:“前日和昨日派人去客栈监视我,可有何收获?” 姚安脸色一僵,听金指挥使的口气便知道自己辩解不得了。 “回指挥使,因听说城中来了顺天府的人,所以派人去看了看,不知对方是金指挥使您,卑职绝无冒犯之意,也未探得到什么。” 此时的姚安半分不敢拿出刚才的气势了。 “今日过来是向你引荐一个人。”元锦沛对着顾青初使了个眼神,顾青初会意站起对姚安拱了拱手道:“见过姚教头,在下顾荣来自盛京宁良候府。” 说到宁良候府四个字,顾青初着重观察对方的表情,不愧是老狐狸,之前因为轻视他们而露出真实情绪,现在有了准备可谓面不改色。 “顾公子好。”姚安回礼应之。 心里有了数,相传元总指挥使与宁良候交好,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天卫司的金指挥使都会卖顾家人的面子。 “当年先皇为我家老祖宗中毒一案审理时,听闻您是负责记录的官员,可有此事?”顾青初问着。 “当年需要听审的嫌犯有很多,负责记录的除我之外,还有两名大人,分别是刘大人和王大人,可惜这两位在几年前相继去世了。”提起往日的同僚,姚安面上闪过一抹悲痛。 “听顾公子言,侯爷可是要重新调查此案?” 顾青初笑了笑没回答,继续问着自己的话,姚安心中恼怒,视线看了眼元锦沛忍下了气。 待顾青初和元锦沛离开后,回到书房的姚安打碎花瓶,踢倒屏风发泄了好一股的怒气。 * 这个姚安是一定有问题的,而且问题很大。 她所提问姚安或许回答的不一定真实,但仍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一个为官不到半年的人,会千里迢迢参加之前同僚的葬礼? 在后来的问话中姚安说漏了嘴,他参加过那两位大人的葬礼,随即很快岔开了话,顾青初顺着往下说,看似没当回事,其实记在了心里。 姚安去参加葬礼不一定是情谊,而是去取了什么东西,例如他与另外两个大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审讯记录簿。 “咱们去哪?”顾青初回过神,发现她跟着元锦沛一路走到了西街,他们的客栈位置在东街。 “带你去尝个好东西。”元锦沛说得神秘兮兮,走了大概一刻钟后,来到了一条小巷子,最里面有户人家,门口挂着商户旗写了个大大的食字。 跟着元锦沛走进去,这是一个农家小院,院内摆放着四张桌子,桌面摆个牌子:每日接待二十名客。 “我来瑞临城就是为此。”元锦沛微眯着眼睛,心情不错的样子。 哦。 顾青初敷衍点头,随即猛然定住,等等,元锦沛来瑞临城不是抓天卫司问题的吗?!难不成这个不起眼的小餐馆有什么玄机? 迅速收敛心神的顾青初开始认真打量起四周来。 第二百零五章 我来瑞临城就是为了这个 她并没有发现何等怪异之处,元锦沛也不像是戒备的状态,顾青初突然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了。 “顾兄坐这里。”元锦沛叫顾青初到左边的桌子去坐。 “看。”元锦沛指了指院墙上挂着的果干,又指了指晒在簸箕上的透明糖块,还有旁边的磨面石盘。 顾青初仍旧没发现哪里有问题,她的角度来看这就是简单小饭馆。 “猜不到?这里是专门做甜食的馆子。” 顾青初无言以对,合着半天她和元锦沛的思想根本没在一条线上,元锦沛让她观察的是店面营生,她则在找异常。 “元兄到瑞临城专门是为了来这里?”顾青初语气带着不可置信的升调。 “来了,客官您预定的甜点已备好。” 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手里端着木托上面数碟精致的糕点,一一摆在桌面上。 在对方来的时候,顾青初便闻到了一阵甜香味,两趟的功夫桌子上便摆满了。 “尝尝这个,还有这个,姑母推荐的味道不会错。”元锦沛说着夹起两块糕点放在顾青初面前的盘子上。 元锦沛嘴挑这点,也是随了太后娘娘,旁人不知姑侄俩喜甜。 瑞临城这家店是太后每每吃到美味甜品时,必提的地方,当年未出阁的太后曾跟随舅舅来过瑞临城,吃了这家甜点后便一直难忘。 提的次数多了,皇上便想尽孝心,说将做甜品的厨师下旨带到盛京来封为御厨,被太后拒绝了,当年她同样出价钱还许诺很多,对方不愿离了家乡。 她也不强忍所难,圣旨下了不可违逆,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让人家背井离乡,不是太后的本意。 时常回想的不仅是那抹香甜味道,也是无忧无虑闺中的时光,在太后再三否定后,皇上便歇了心思。 所以元锦沛在确定去东域,知道会路过瑞临城后,便想着一定要来尝尝这家甜品,至于天卫司,那只是顺便的事情。 元锦沛真要出手整治的,并不是瑞临城这里。 甜品入口元锦沛颇为满意,能让姑母挂怀的甜品,果真味道非寻常。 吃了一口的顾青初神情有些恍惚,这和她上辈子家门口的甜品店味道很相似,再度忆上辈子的事情,仿佛很遥远很遥远。 一桌的甜点,顾青初食量小只吃了三块,剩下的都被元锦沛吃掉了,甚至还打包了一些,准备往东赶路的时候吃。 眼下元锦沛爱吃甜这点,在顾青初面前一点没有遮掩。 走在回去的路上,顾青初没忍住问出:“天卫司姚安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此时元锦沛那副吃饱喝足回去睡觉的状态太过明显,顾青初恨不得抓着对方的肩膀将其摇醒,现在不是该松懈的时候,瑞临城的天卫司要被姚安架空了啊! 对方仰仗着天卫司的名头,来为自己做私事满足自我利益,这样的人还不动手再等什么?! “姚安好解决。”看元锦沛不把姚安当做一回事的态度,顾青初着急了。 “姚安在瑞临城的天卫司组建之初便在,这些年来从底部爬到总教头的位子,他在天卫司做了数不清的小动作,不知安插多少他的人。” “到时候你免他的职很容易,但此人留下的祸患是无穷的。” 太过轻敌最后只会导致自己惨败,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小人物,在很多事情上,有时候就败在了小人物上,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个道理。 元锦沛原本兴趣缺缺,因顾青初的反应,眼睛微闪语气微带着雀跃道:“顾兄担忧我?” 顾青初很想瞪一眼元锦沛,她不仅是担忧他,也是为了自己,元锦沛若是倒台,那这大夏可就乱了,她要平稳的崛起,不想当乱世英雄。 “放心,我对姚安不看在眼中并非是自大,而是因为有把握。”顾青初眉宇间的思虑太重,元锦沛也不在吊儿郎当的态度,认真解释起来。 姚安这种人物,还不至于让他如临大敌。 “天卫司看似被他抓得死,内部其实一直有人往盛京递信,姚安的命在我手里,我随时想捏死便捏死。” 顾青初看着身边的元锦沛,说道最后一句那陡然起来的气势,明显没有被一叶障目,是她多虑了。 “姚安最近一年才开始这般急进,之前行事比较稳妥,对盛京发出来的指令,执行很彻底。” 所以元锦沛一直并未想办对方,直到这回,姚安明显越界了。 “他可能知道一些当年的内幕,现在就等他自乱阵脚往外吐了。”若说姚安这人手段的确有几分,但若是提起三十年前宁良候中毒之事,按照那时的姚安,根本没有插手的资格。 便是外人利用他,他都都没有利用的价值,只能说这人是得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掩藏在心,元锦沛大概也能猜到是和记录薄有关。 今日前去元锦沛故意打草惊蛇只等对方自乱阵脚,然后一举拿下。这些甚至不必他亲自动手,在天卫司里埋得钉子就能完成得漂亮。 姚安觉得自己欺上瞒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根本蹦跶不出元锦沛的手心。 顾青初闻言心中有些佩服,元锦沛果真是不显山露水之人,就连她在他的身边,都看不出来元锦沛有时的行为用意为何。 自己昏迷的三十年间,各方面丢失太多,而元锦沛,掌握了极多东西。他布置出的人脉关系网,比她想象的更加宽广。 这样的人,当真不好为敌! 突然顾青初发现身侧后方有个人在鬼鬼祟祟的偷看他们,那身橘色的布料瞧着有些熟悉,思索片刻,顾青初想起来那不是玄思思身边侍女的打扮么! 脚尖轻点用着轻功,顾青初迅速追了去,几个拐弯间便将跑走的人抓住了,的确如她所想,正是玄思思身边的小丫鬟。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是小姐让我跟着你们,她担心你们对姚大人不利。”小丫鬟不禁吓,顾青初只是拦住了路,她便吓得把什么话都说了。 顾青初看来眼身后走来的元锦沛还没等说什么,一个转头的功夫,小丫鬟趁机跑走了,当然,顾青初也没真想去追。 玄思思买东西都要支走的小丫鬟,想来也不会知道什么。 “玄思思可能怀疑你我的身份了。”顾青初说道。 那借口显然是玄思思糊弄小丫鬟的,玄思思虽没在场但听说府邸发生的事情,心里必然起疑,光是从盛京来的指挥使,就足够她慌张。 “认出来也无事,仓皇逃跑的会是她,她不敢横生枝节。”元锦沛话说得笃定。 顾青初想想,的确如此,谁碰上眼前这人第一反应都是逃命罢。 晚间,顾青初收到了周然从盛京传来的书信,书信中提到他调查到记录薄相关的事情。信刚看完,顾青初的房门便被敲响,元锦沛过来叫她去趟天卫司,说有好戏看。 第二百零六章 将假皮撕下来看看真容 夜已深沉,天卫司府内灯火通明,两伙人紧张的对峙着,每个人都手拿尖刀剑拔弩张,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凝重气氛,被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 元锦沛领着顾青初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了进来。 姚安神色微凝,视线在元锦沛和与他对质的张骠之间打量,他在想金指挥使是敌是友。 “呦,挺热闹。”元锦沛闲庭信步,手背在身后走到两人中间,左右看了眼道:“怎么?内讧?” “回金指挥使,张骠他以下犯上,包藏祸心!”姚安率先叫出声,不管如何自己必须站在道理这边。 元锦沛没看他,扫了眼姚安身边的女子道:“这位是谁?看着有些眼熟。” “是属下的未婚妻。”姚安说话时,将女子挡到了身后。 此刻的元锦沛没做伪装,在火把忽明忽暗的光亮中,表情明灭,眼神一如既往的充满淡漠,玄思思下意识抬手捂着胸口,装作胆小羞怯,实则内心惊涛骇浪。 根本不是与元锦沛侧脸相像的人,那就是他本人! 玄思思又退了一步,彻底隐身在姚安后面,手绢在指尖拧得死紧,额头冒出冷汗,那是一种形容不上来让人汗毛直立的恐惧。 自己做了伪装,但她怕元锦沛发现。 至于戳破元锦沛的真正身份,玄思思肯定不会做,眼下姚安自身难保,元锦沛的武功在场的人没有对手,当年师父对他评价极高,甚至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话。 超过师父的武学,玄思思不敢撕破脸暴露他,便是自己掌握五毒之术,也不敢和元锦沛正面对上。 “今夜是怎么回事。”元锦沛板着脸,他指挥使的身份有资格过问。 这回张骠抢先回答:“姚安阳奉阴违,颁布的通行令根本不是盛京发的文件,今日半夜他又偷偷摸摸往外传东西,被属下发现拦住了。” 说着,张骠用刀挑开一旁落地的包袱,里面赫然露出几本没有名字的书籍。 刚才这包袱就在俩人中间的距离,对峙也是在互相端量谁能够先抢到包袱。 元锦沛看了眼顾青初,然后弯腰去捡,一旁的姚安瞧准时机拔剑而出,冲着元锦沛咽喉处刺去,距离三公分位置便无法再往前一步,剑被元锦沛双指夹住剑尖,他竟是动也不能动。 “将他们武器卸了。”元锦沛冷冷吩咐着,张骠应声行动。 姚安目眦尽裂,明白了张骠是听命于金指挥使,一切都是对他设好的圈套。 原以为天卫司都是他的人,张骠跳出来后姚安发现大半的人竟然站在他那边,眼下金指挥使冒出来,姚安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上当了! 白日见过金指挥使后,姚安便一直心神不宁,谨慎的性子让他不放心这里,以前最安全的地方是天卫司府,但金指挥使来了,这里便不安全了。 姚安便让玄思思趁夜将记录薄带出去藏起来,他信得着她,结果才到了院子里,便被张骠等人拦住了。 “金指挥使您大人有大量,是属下冒失,以为您是他人披着皮假扮的,所有故意试探,这都是误会”姚安满是歉意,面容此时竟然瞧不出什么异常。 顾青初暗叹对方心理素质的确好,眼下姚安除了对元锦沛动手这一点,其余真没什么罪责,便是将记录薄拿出天卫司又如何,这和天卫司的任务并不相冲突。 通行证这点对方估计也能找到借口,不知道元锦沛接下来要如何了。 顾青初秉着过来的初心,如元锦沛所言站在一旁做壁上花看戏。 姚安刚才瞬间起了杀心,欲将金指挥使灭了栽赃到张骠身上,到时候死无对症,他亲自善后旁人定看不出破绽,但姚安万万没想到金指挥使武功如此高强。 十二指挥使除了戒律堂的张指挥使外,剩下的十一个人都神秘极了,饶是姚安做到了总教头的位置,也并不了解他们。 元锦沛将书籍捡起没有翻看,放在一旁石桌后,他坐下弹了下前袍褶皱慢条斯理道:“通行证的问题,你来解释。” 此时站在姚安那边的人武器被卸了,不仅如此两条胳膊也卸了,这都不严重,只是脱臼待会再安上就好了。 这样只是为了消除他们的危险性。 姚安沉声解释,说通行证是府衙以天卫司的名义发放,他这边只是配合而已。 “府衙什么时候能够指使天卫司了!”站在元锦沛身后的张骠斥了一句,关于通行证到底怎么回事除了姚安,其余人还真不知道,都是听从总教头办事。 “都是同僚,想着能帮就帮了,是属下失职逾越,属下愿意接受惩罚。”姚安认了这罪。 “张骠派人去将太守请来,我也想问问太守是如何想的,会吩咐天卫司的人为他做事。”元锦沛话落,姚安脸色一白。 瑞临城太守的品阶算起来比十二指挥使还高一品,他没想到对方敢这么将人唤来,这可是瑞临城的地盘。 趁着去叫太守的空隙,元锦沛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玄思思身上,道:“姚大人的未婚妻?将脸上的假皮撕了看看真容。” 满院子的人,所有人都秉住呼吸,寂静的空间让元锦沛指节轻点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尤其明显。 “金指挥使,柔儿她一个弱女子,男子汉大丈夫莫要为难女人家。”姚安脸色终于变了,神色比记录薄被发现还紧张。 旁观者清,顾青初看得明白,姚安对玄思思有感情。 “说说你们的相遇吧,若是撒谎……我不喜欢说谎的人。”元锦沛眼神冰冷,突然拾起石桌上枯黄的落叶甩出,枯叶直接飞向了姚安身后的侍卫。 侍卫捂着手腕躺在地上哀嚎,汨汨流出的鲜血足以见伤口之深,这手怕是费了。 “也讨厌不听话的人。” 元锦沛环视一圈,所有人噤若寒蝉。 那侍卫在受伤的瞬间,抬手捂住伤口,说明他的胳膊自己偷偷接好了,也因此被金指挥使发现了,所以才有了惩罚。 仅用了一片脆得阵风吹过就能碎成粉末的枯叶,便挑断了他人的手筋。 姚安的人,每个人后背都汗湿了,他们后悔了,明明他们是天卫司的侍卫,为朝廷办事,是元大人的手下。 为什么被金财迷了眼,选择姚安当主子,今晚或许命都保不住了,金指挥使坐在上方,见识了对方的手段,他们连自救反抗的想法都不敢有了。 姚安吞了吞口水,金指挥使武功太强了,压得在场所有人抬不起头,不敢有异议。姚安刚升起对抗的心思,瞬间因为那片叶子的威慑而消散。 “我与柔儿……” 姚安无可奈何,说起了自己和未婚妻的初遇。 第二百零七章 这完全是降维打击 姚安上山打猎的时候恰好碰到玄思思,他射出的箭就落在她手旁的树上。 走近的姚安正好看到玄思思被吓晕的瞬间,他快步向前接住要倒地的人。 在山林穿梭的玄思思,不能进城购置药材来保养脸部,因此假面并不服帖。 发现端倪的姚安直接将假面掀开,看到玄思思真容后,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是通缉令上的女子。 玄思思嘤咩一声缓缓睁开眼,对着姚安颤抖的伸出手紧紧握住:“求你,救救我,不要伤害我。” 仿若山野间迷失的小鹿,他刚刚放跑的梅花鹿幼崽,就是这样的眼神。 姚安不知为何,动了恻隐之心,他不仅没有上报,还亲自将女子的假面收拾了一番,重新贴在她脸上,旁人丝毫不知。 自称柔儿的玄思思在天卫司府住下,姚安遂之动了真心,对玄思思自称逃难的谎言全部应下,平日照顾有加。 玄思思察觉到姚安对她的不同,当即生了利用的心思。用感情把他套牢。 想着用姚安的身份躲过天卫司的追查,再用姚安手中天卫司的权利,为自己塑造新的身份,一举两得。 从最初见面,玄思思便充满了算计,当时被看到已经跑不了了,她假装晕倒,用孱弱的外表降低姚安的戒备心。 她不仅成功了,对方还主动进了自己的套。 有所计目的的玄思思对姚安愈发殷切。 而在姚安眼中,玄思思便是小可怜,他托在盛京的故交打听玄思思被通缉的原因。 虽然他是总教头,但权限仍触碰不到总指挥使那里。 盛京那边很快得了回信,说他打听到玄思思是得罪了宁良候,所以被通缉。 姚安的故交是六品官员,他不知内情,也是从市井流言打听来的。 有了故友的信,随着俩人相处,姚安彻底被玄思所表现柔弱的性子迷惑,认为是宁良候以权势压人。 那元锦沛可能和玄思思有旧院,同门相争不外乎门派传承,或许是玄思思得了师父宝物,所以元锦沛觊觎……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姚安看来玄思思可怜弱小,心里为她想了无数条无辜的理由。 面对元锦沛的问话,姚安心有包庇,口中的话真真假假。 相遇情形是真,隐瞒了他得知身份的事,为了让元锦沛信服,他不隐藏自己的感情,言语中提到俩人相处的点滴,眉眼尽是温柔。 他极力让元锦沛不去怀疑玄思思。 元锦沛发出一声嗤笑,真假不重要,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已经得到了。 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元锦沛在手中把玩,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翻动手旁书页道:“这是三十年前宁良候中毒案的笔录,怎么会在你手中的?” “是死去的刘大人交付于属下,代其保管,今日只是想换个地方保存,没想到闹了乌龙。” 元锦沛狭长的凤眸微眯,匕首从手间甩了出去,直冲玄思思头上。 与此同时,匕首外壳也被元锦沛扔出,它打在姚安的穴位上,使其动不了,匕首则划过玄思思头发,发鬓瞬间松散下来,垂落在耳边。 玄思思呆愣住了,尖叫一声跪坐在地,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姚教头不顾自己,也得顾未婚妻不是吗?我不想再听第二句谎话。”元锦沛勾勾手,捡回匕首的侍卫连忙递了上去。 姚安牙齿咬紧腮帮子发僵,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蠢,面前之人当真心机深沉! 一心想掩盖玄思思真正身份的姚安,藏头露尾,暴露出他很看重玄思思的事实。 或许一开始,座上人问话的目的便是于此。 自己不能放任柔儿不管,而金指挥使真的会动手杀人。 姚安捏紧拳头,对方占据上风,他处处受擎。 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男人,姚安内心深处除了忌惮还有一丝恐惧,自己在他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自诩玩弄心术不差,却全然不是他的对手。 “指挥使想知道什么。”姚安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嘴里满是腥甜,刚才失意之下咬破了舌尖。 顾青初掏掏耳朵,姚安说话声音一下子就哑了,那不甘却不得不认命的眼神,当真是凄凉。 元锦沛对姚安完全是降维打击。从一开始谈话,元锦沛表现的滴水不漏,无论是举止抑或是言语气势,都把姚安压得死死的。 ——不愧是他。 “不急,等太守过来再说。”元锦沛视线从顾青初身上划过眸光微闪。 邀请人来看戏,不精彩怎么能行。 话音刚落,门外来了通报说杨太守到。顾青初挑眉,这来得可真够快的。 天卫司的侍卫到了太守府,身份使然管家不敢怠慢,赶紧去禀告给太守。 “老爷,天卫司来人,说他们指挥使有请。” 睡意朦胧的杨太守一下子清醒了,指挥使?! 过来路上,杨太守旁敲侧击询问指挥使所唤何事,来瑞临城可是有案子要办等等。 结果传话的侍卫油盐不进木讷极了,只硬邦邦的回复说到了便知,其余闭口不言。 杨太守右眼止不住的跳,心中忐忑,这三更半夜的,绝不会是好事。 “可是金指挥使?久仰久仰。”太守笑着过来打招呼,在马车上软磨硬泡只从侍卫口中得知个姓氏。 走到院中的杨太守看清场景,心下一惊,到底发生了何事,姚总教头怎会如此狼狈! 杨太守心中诸多猜测浮上心头,对面前的金指挥使更加恭敬,笑容多了一丝奉承之意。 元锦沛甚至都没站起来,拱了拱手算是回礼。 姚安瞪对杨太守圆了眼睛,再怎么着你也比他大一级,何须如此!心里期望杨太守来或许能有转机的想法,看他神色惶然,姚安便知此人指望不上了。 “我听姚教头说天卫司发放通行证,是为了配合官府也就是杨太守你的意思。”说到这元锦沛语气虽冷淡却也还算正常,。 然后他突然拍了下桌子,提高音量面容严肃道:“我天卫司直属皇权,向来只听一人差遣,那便是当今圣上!杨太守对天卫司发了吩咐是何意?” 这一顶帽子下来,杨太守腿肚子打鼓,冷汗直流。 第二百零八章 女人的脸有什么好摸的 “这这这……”杨太守眼神不自觉移向姚安,额头的汗水成趟往下流。 “金指挥使您这话说得严重了,何来吩咐之意,不过是府衙与天卫司合作。近来邪教徒猖獗,大夏上下各地城镇严把城门,瑞临城亦然……” 杨太守固然胆小怕事,但坐上太守之位没有家族庇佑的他,也是有几分大智若愚的小聪明。 他知道元锦沛的话绝对不能应下,若是供出姚安,他也逃不过,二人谁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转移了重点说是互相配合。 事实上,他是为了利益和钱财而驱使。 所谓通行证是敛财的一种手段,外人看手拿通行证的三教九流都有,实际那些都是给了银子的人,只有个别几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颁发,以此迷惑百姓觉得通行令发的公平。 至于为何用到天卫司,因为府衙办案皆为民生相关,会在城门发布公事告令,用府衙的名头发通行证,若他人起疑容易查到问题,天卫司则不同,他们行事神秘无人敢质疑 杨太守和姚安只是想搞个把月,前年前后多弄些银子,然后迅速收手,这期间短,朝廷也不会派人来查。 万事总有意外,谁也想不到天卫司的金指挥使竟然过来,他们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是因为在瑞临城旁有个韩洲,那里是官道。 大官差爷等若非必要,不会特意从瑞临城走,韩洲对他们来说更方面,瑞临城这里大多是商贾走此。 商贾们只需转个弯走瑞临城便能省不少事,因韩洲属于军事重地,出入极为严格,每次路过所带货物都要一一检查,分毫不漏,若遇到个什么事,他们就会被扣在韩洲,事情解决后才能离开,太过耽误时间。 瑞临城的繁华部分原因便是如此,商贾们更愿意走瑞临城。 所以杨太守动了歪心思,提出瑞临城收个过路费,但大夏各城镇向来没有这个规矩,他便联系姚安想了这么一个名头,只要姚安松口,便万事俱备有人兜底了。 杨太守妻子放印子钱,被人发现告到上级,他急需一大笔钱运作,姚安则是钱多不烫手,贪婪地性子让他应了。 那通行证,仅是眼前两个月自由通行自是不值那些银子,姚安和杨太守便给通行令加了层分量。 待这个严查期过去了后,过城门拿着通行令出示给官兵,可直接放行,不必检查。 虽然是仅限瑞临城的地界好使,但这也是极大的便利,商贾们咬了咬牙交了一大笔钱。 如此开始,姚安和杨太守俩人很快便揽了数万白银。 这些是实情,但杨太守怎能说,他根本不敢直视面前的人,自己在对方跟前仿佛无所遁形,杨太守心里止不住地发慌。 “张骠将东西拿出来给太守大人看看。”元锦沛语气有些不耐。 张骠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帐,先是应元锦沛要求大声读了几条,然后才交到了杨太守的手中。 这是账本,记录着杨太守和姚安收取的金银,第一笔八百两,第二笔八百五十两,第三笔,第四笔和实际分毫不差。 这是他书房自己偷偷留下的账本!杨太守手抖得拿不住,他知道大势已去了 。 “金指挥使,我把我全部家当给您,求您放过一马。”杨太守失态的求饶,元锦沛使了个眼神,张骠得令直接将人拖走。 姚安比杨太守更加沉得住气。 “金指挥使莫忘了杨太守比你官大一级!”姚安声色荏苒,心里在犯突突,同时暗恼杨太守是个废物,咬死不认又如何,账本他人也能伪造! “天卫司办案不看品阶,身为教头不知?”元锦沛对姚安的指责面色不改,言语中充满嫌弃。 办案? 姚安心沉,如果金指挥使因路过掺和这事,他有一线生机,但如果是当案子来办,那就不妙了。 “这回轮到你了。” 张骠和杨太守前后脚回了院子,手中的账本也是在杨太守离开后,从他书房搜到的。在杨太守想说辞的时候,张骠来到元锦沛身旁小声说了自己拿到的账本一事。 元锦沛改了计划,让杨太守百口莫辩直接按死。他本意想当着顾青初的面审讯杨太守,让他自己暴露出来,如今有了确凿证据,自己再问就有些蠢了。 想得是让顾青初拥有看戏的乐趣,其实不过是某些人花孔雀的雄性行为。 当然,元锦沛的心思可能自己都没察觉。 正欲开始审讯姚安,元锦沛视线一顿,他看到顾青初对自己使着眼色,嘴里说着我来。 “他就你来审罢。”元锦沛随意的一指,没有提起顾青初的身份称呼,但那明显缓和的口气和神情,便知道俩人并非上下级。 也是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了和元锦沛一同进到院中的顾青初。 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有看到这人,后来元锦沛三言两语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大家便下意识的忽视掉了顾青初。 顾青初作壁上观相当成功。 姚安看着面容普通身子骨娇小的顾青初眼中闪过不屑,不过是盛京中的公子哥,审问他?真是笑话。 顾青初自是注意到了姚安眼中的轻视,嘴角带笑心想,待会让你哭得找不到调。 “姚教头这一辈子算得上风风火火,关于你的传闻听了不少,但件件无关男女之情,临到这个年岁遇到真爱了?” 顾青初一段话说得轻飘飘,姚安面上不显心里已经被激怒了。 对方那看轻他对柔儿感情的态度,让他大为光火,若是以前,眼下之人说出这番话时便已经死了。 果然是和金指挥使一遭的人,气人不要命的派头相似极了。 张骠站在一旁心中吐槽着,他并不知道元锦沛的真实身份,对方拿着金指挥使的令牌,又带着总指挥使的信物和暗号,他便为之听从了。 说这些话时,顾青初视线瞟了瞟在地上呆愣的玄思思。 她被匕首吓到一瞬间的害怕是真的,现在过了好一会儿,便是在装着,玄思思柔弱吗?并不。 顾青初走到玄思思面前蹲下抬起她的下巴道:“姚大人和你认识多久,十天,二十天?” 故意用少年鸭嗓说话又易容了的顾青初,玄思思根本就认不出来,本身她便不怎么了解宁良候,在盛京的日子只见过两面而已。 玄思思眼带恐惧,泪眼婆娑地向姚安投去了求救的目光,那死死抿住不求饶毫无血色的嘴唇让姚安心疼极了。 “你要做什么对着我来,放过她!”姚安万分后悔将玄思思暴露出来,便是不怀疑身份,因着自己,他们仍然对她有杀意。 姚安哪里知道,玄思思的身份在元锦沛和顾青初的眼中早就是个透明了。 “我想要知道的,便是你极力隐藏的。”顾青初说着手指轻划过玄思思的脸蛋,冰凉的指腹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 玄思思不惧五毒,甚为喜蛇,但她很怕眼下顾青初带给她的冰凉的触感。 坐在顾青初身后的元锦沛皱起了眉头,目光盯着顾青初游离的手指转动,忍了又忍没忍住道:“过来这边。” 那女人的脸有什么好摸的? 第二百零九章 一套一套哪学的? 顾青初动作微滞,她正玩得上瘾。 难得顾青初有兴致扮演一回“恶人”,身后的真恶人还看不下去了。 起身走回元锦沛身边坐下,顾青初翘起二郎腿,后背靠着石桌,下把扬起,整个动作间充满少年人的不羁。 元锦沛眉头动了动,倒也没再说什么。 “姚教头的未婚妻皮肤真不错。”流里流气的话一出,立马迎来姚安杀人般的目光。 随即,顾青初话锋一转:“三十年前交给先皇的案情记录薄,因疏忽被烧毁了,这不是当年呈上的笔录,而是抄写的另一份。” 顾青初收到的信里写了,周然他从出宫的老嬷嬷口中了解到案情记录薄的事儿。 当年那记录薄存放在宗人府南苑卷集房,结果因为一个犯疯病的宫女碰倒油灯,烧了半间屋子,记录薄也没了。 因此当年的笔录不复存在,姚安手中的只有一种可能,上交圣上的是一份,但他又偷偷自己写了一份留下。 “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当年前途无量为何要辞官,真是身患隐疾?”顾青初问完话又补了一句:“我和金指挥使一样,同样不喜欢有人撒谎。” 元锦沛听了后面那句,心里竟有些诡异的满足感,萧瑟乖戾的眼神再度收敛了一些。 站在元锦沛身后的张骠,明显感觉到金指挥使身上的气息平和了起来。心中暗暗对顾青初评价从和指挥使有交情,变成了可以调侃金指挥使的人,告诫自己要敬着点。 “当年的事情提起牵扯太多,咱们私下谈更合适。”姚安盯着顾青初目光冷冷,语气平波。 此刻院子中近五十名天卫司侍卫,姚安身后站着十余人,张骠这边三十余人。 “张骠,你顶替姚安位子升为总教头,如何处理内乱用我教你么”元锦沛敲了两下桌子,张骠上前单膝跪地拱手:“属下听令。” 随即张骠将作乱的侍卫押了下去,正准备领着其余人撤出,把院子让给指挥使审用时,元锦沛叫住了他:“带着姚安,关进水牢。” “给你足够的时间好好想想三十年前的事情,我们先和你的未婚妻谈谈。” 元锦沛勾唇,好整以暇看着姚安突变的神色。 说完那句话,姚安认为金指挥使会按照他说的,将所有人清退,然后再谈当年的事情,到时候他有太多可推辞之语。 金指挥使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三十年前他在娘肚子里呢,更别提他身边十来岁的青瓜蛋子,还不是他怎么说怎么是? 姚安想的很好,但他总是吃不住教训,对上元锦沛那些花花心思没有用。 显然元锦沛猜透了姚安的小九九,他却没有看透元锦沛的心思。 “你们要是敢伤害柔儿一根汗毛,我什么都不会说,打死也不说!”这般威胁的话才刚出口,元锦沛便又甩出手中的匕首,从玄思思肩膀划过。 衣服上划出一道口子,随即沁出血来。玄思思捂着肩膀掉眼泪,却是一声不吭。 “我同样讨厌别人威胁我,你再多嘴,我不保证她的命还在不在,但你若老实听话,她一定如你所愿好好的。” 姚安脸憋得通红,恨恨地看着元锦沛却什么都不敢说了,他怕自己说错了话让心爱的人受苦。 顾青初很想啧啧两声,元锦沛当真是软硬不吃,可怕的很。姚安想占上风简直是做梦,满朝文武连何中堂对元锦沛都无可奈何,何况他一个小小总教头。 这人总是学不乖。 姚安被带走关进水牢,走的时候眼神一直盯着玄思思,那不放心的样子十足痴情种。 “你给他喂情毒不觉着用得浪费?”元锦沛突然开口,跪坐在地上的玄思思身子僵硬无比。 情毒是悟道人晚年研究出得奇毒,中毒者会全身心依赖吃了药丸后第一眼看到的人。世间一共有三粒,一粒用作试毒,剩下两粒分别给了两个徒弟。 元锦沛对这东西嗤之以鼻,随手丢在了河里,玄思思这颗明显用在了姚安的身上。 姚安最初或许对玄思思有点男女心思,但绝对不至于到现在死心塌地的地步,元锦沛早就看出来了。 “你这样猜到是我的?”玄思思站起身,撕掉了脸上的面皮露出真容。 顾青初默默坐在元锦沛身侧的石凳上,她知道这是同门间的对话。 “不然我怎么办?你告诉我如何自救?!师兄!纵然我招惹到宁良候,可有害人性命?你就如此绝情要置我于死地?” 玄思思这话问得有八分真心在,她想不通自己没做什么却被一路追杀。 她想回去找元锦沛要个说法,却不敢,她太知道元锦沛是个多无情的人,但眼下她却又只能这般脱困。 心里祈求着元锦沛还有一丝良知,看着师父的面子上也好。 “为何突然下山,受了谁的指引。”元锦沛没有丝毫动容,公事公办。 白瞎了玄思思情感充沛的发问,可惜元锦沛不接,顾青初在一旁吐槽。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唔。”元锦沛突然向前捏住玄思思的脖子,眼神冷漠:“不说实话就去死。” “元兄,莫要冲动!”顾青初连忙上前阻拦,元锦沛缓缓松开手,冷哼一声回到座位上。 “姑娘,我们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更对你不会有他想,对姚安那嗔痴怒骂的作态大可不必,为了你自己的小命,最好实话实话,下次我可不一定拦得住了。” 顾青初苦口婆心似的劝着,转过身往回走时,在玄思思看不到的地方吁了口气。 元锦沛真是的,有她戏份不早说,刚才若不是自己注意到元锦沛掐住人脖子时,左手在身后做出的暗号,她上前晚了,演戏痕迹就太重了!事后玄思思一想就明白过来。 不过还好,她反应比较快,情绪衔接很自然饱满。 刚刚元锦沛不是要真杀玄思思,只是和顾青初唱个红白脸。 坐回去的顾青初心里止不住腹诽,元锦沛这厮,怕不是长了一肚子心眼,从进了这个院子开始,那手段一套套的把所有人唬得要死。 她也算长见识了。 天卫司总指挥使名不虚传,他要想知道什么,只要犯人没有必死的心,估计就没他审问不出的人。 手段太多了! 第二百一十章 玄思思吐露实情 喉咙被捏住喘息不过来的瞬间,让玄思思不敢再抱有侥幸心理,她知道今日自己若是不说出个五四三,当真要把性命留在这了。 “我……”说了一个字,玄思思嗓子便阵阵发紧,一通剧烈咳嗽用自己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才能说出话来。 顾青初见此斜睨了眼元锦沛,下手可是没有半分怜惜,她甚至怀疑自己没有及时上前的话,玄思思真的会被捏死。 “我是听花姐姐的话下山的……” 对上元锦沛,玄思思比姚安认知更加清晰,她不敢耍小手段,在坦诚和撒谎之间,她选择了前者。无论是何,她现在的性命最为重要。 自悟道人逝去后,玄思思便一直生活在山上守着师父的墓过活,有时会下山走走,偶尔到临近的城池逛一逛,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直到半年前有一名身受重伤的女子闯入了她的院子,晕倒前说有人追杀她,她一路往山上跑去看到有院子便过来求助。 玄思思自小极少和同龄人相处,看女子倒是合了眼缘,出手救了对方并且医治了女子的伤,俩人性格相投很快以姐妹互称,该女子自称叫花盈盈,玄思思管其叫花姐姐。 花盈盈知道玄思思是悟道人徒弟后,说了自己的身份,原来她儿时也有被悟道人过阴的经历,因为这般,玄思思对花盈盈更加亲近。 她讲述了过阴后看到的世界,花盈盈称之为大夏朝未来的世界。 说到这里,玄思思便顿住了,嘴巴张了几次话到嘴边说不出来,眼中有着迷茫最后丧气道:“我忘了。” 这话听着像敷衍,但她是真的忘记了,脑子里回想花盈盈提起未来事情走向的内容,她忘得一干二净。顾青初仔细观察着玄思思的眼睛,对方反应不像撒谎。 “你为何会说出光环和圣母那样的词来。”顾青初追问。 玄思思垂眸幽幽道:“是花姐姐说的,她说宁良候为人仗义,看似冷硬其实心肠很软,是圣母心。我的师兄以后是朝廷说一不二的权臣,像话本子里的主角一样,有神仙一般的光环无人能打败他。” 这句话她在脑子里记得很清楚。 “那日你为何要来我府上决斗?” “因为花姐姐说你会帮我,如果和你决斗,我假装受伤,然后再暴露对师兄的心思,你会可怜我,留我在府中养伤撮合我和师兄。” 这也是玄思思去叫嚣的原因,用得那个理由也不过是想让宁良候觉得她是一个值得同情,为情爱懵了双眼的可怜女子。 结果万万没想到,宁良候和花姐姐说的完全不一样!宁良候看似温良,和她师兄根本是一类人。 “那你的花姐姐去了哪里?” “花姐姐回了临水城,那里是她的家,在我那里待了三个月伤养好了她就离开了,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这次去盛京也是她告诉我时机成熟可以找师兄了。”玄思思这一路向东,也是为了去临水城找花盈盈。 问完了心中所惑,顾青初心里明白了大概,玄思思所做的一切背后都有另外一个人,也就是花盈盈的手笔。 对方到底有没有过阴她不知,但迷惑别人到有一套,或许会些催眠之术?看玄思思这番表现,提起重要内容便失忆一般,又对花盈盈无比信服来看。 那个女人有些手段。 将自己知道的都如实说了,顾青初问完后,元锦沛一个问题都没问,让人将玄思思带下去了。 俩人从院中进到了屋子里,顾青初手指摩挲着下巴缓缓开口道:“花盈盈这人你可听说过?” 元锦沛摇头:“未曾。” 顾青初其实刚才想问玄思思是不是真的喜欢元锦沛,但看本尊在这里,她问这个有些不太好,便没多言,又问了一些别的。 对方提起花盈盈相关的重要内容便记忆模糊,甚至连长相都记不太清。饶是这般明显有问题,玄思思仍不怀疑花盈盈,她觉得对方是为她好。 仿佛被灌了迷魂汤一样,提到别的人或事都很精明的玄思思,到花盈盈这里便糊涂了。 “花盈盈想利用你,让玄思思待在我身边,归根究底她目标是我。”顾青初眼中蒙上晦暗之色。 “咱们现在继续审问姚安吗?”顾青初询问元锦沛,在审问这方面顾青初很有自知之明,她不如元锦沛。 “不,晾他一晚。”元锦沛吩咐下人将玄思思关到另一所牢房,俩人怎么喊都互相听不到的南北远距离。 所以姚安并不知道玄思思的处境,这一晚他心里都不会消停。 忙了一晚,俩人都有些疲惫了,没有再多说什么,二人各自回了张骠备好的房间,准备休息一下,然后明日再审讯姚安。 第二日一早,顾青初是被外面熙攘的人声吵醒的。 她昨晚没有卸妆,醒来后简单净了下脸带上帷帽,出了院子便看到一些穿着官府的大人被张骠拦在了门口。 看到顾青初出来,张骠犹如看到了救星,眼睛放亮大步走来道:“小公子,您可醒来了!” “怎么回事?”顾青初指了指门外。 张骠擦了擦汗,说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杨太守被抓,今日原本举行的府衙会议主办人不在,去府上询问才知道昨天夜里来了天卫司,他们一行人合计便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虽说天卫司势大,但也不能将堂堂太守说扣下就扣下。 二十余名官员寻思他们这边人多势众,过来要个说法总是不过分的,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人便来了。 “你去叫、金指挥使啊。”顾青初差点脱口而出将元锦沛本名说了出来。 张骠眼神游离,干笑两声道:“那个……我不敢。” 金指挥使看起来就像一个有起床气很严重的人,这帮官员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没事找事罢了,他寻思自己能顶一会儿便顶着。 顾青初无言,她发现很多平日极为厉害的人,对上元锦沛便极度没出息,例如盛京那些让江洋大盗都害怕的影卫,又如眼前的张骠。 叹息一声,顾青初转身回了内屋,她去叫人。 走到院中顾青初脚步一顿,不对劲!元锦沛的警觉程度绝对不低于自己,她都被吵醒了,元锦沛怎么可能还在睡着? 出了什么事?顾青初目光凝重看向元锦沛所休息的屋门。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这样显得我很狼心狗肺 手握紧腰带的顾青初,小心地走到元锦沛门前,敲了两下扬声道:“金指挥使,金指挥使您起了吗?” 屋内极为安静,无人应答,顾青初手指缓缓下移扣在腰带内侧慢慢推开了门,若是有歹人在里面,她能够迅速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出手。 进到屋里后,顾青初屏住的呼吸猛然一松。 屋内空无一人,窗子关得紧实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以元锦沛的武功应当是自己出得门。 思索着元锦沛去了哪里的顾青初,从房间走到外院,发现吵闹的声音没有了。 刚才还对着张骠叫嚷发横的官员,此刻一个个跟见了老鹰的小鸡一般,跪在地上低垂头颅瑟瑟发抖。 这般威压…… 顾青初抬眼望去,又走了两步果然从右侧大门边看见了元锦沛。 这人去了哪里,这是才回来? 想到她摸到那冰冷的床铺,便知人走了许久,他去做事竟然没有带她,顾青初心里蓦然有些不爽利。 她都把元锦沛当做同盟可以信任的人了,对方好像和她思想并不一致。 顾青初有种亏了的感觉。 外面的元锦沛并不知道顾青初的“失衡”,他在训斥官员。 这些小官小吏对他们说金指挥使,他们可能反应不过来是什么身份。但当元锦沛手中的钦差令牌亮出来,如朕亲临的金牌让所有人软了腿。 瞬间收起听张骠介绍金指挥使时那瞧不起的嘴脸,纷纷跪地喊着见过钦差大人,吾皇万岁岁。 他们根本没联系到元锦沛是天卫司的指挥使,大家当做是城门军的六品指挥使,那样的官位在他们眼里自然不够看。 凡是钦差者皆为皇帝亲信,官位大多为二三品,他们这些都没人家府邸门槛高。 一个个立马没了在天卫司门口叫嚣的气焰,本想着法不责众,且他们有理的心思和天卫司叫板,结果转头遇到了钦差。 在众人心里,钦差可比天卫司可怕多了。 姚安和杨太守关系一直保持的很好,所以监督百官贪腐现象等,他不曾对瑞临城的官员动手。 因为这些都是杨太守的人。当然,杨太守平时也是约束的很好,所以姚安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 如此一来反倒养高了这些人的心气儿,觉得天卫司也不能耐他们何。 心中虽不惧但因杨太守的面子上,他们也不曾越线,互相表面恭敬,所以这些年相安无事。 实际上府衙的官员们心里很不爽天卫司,但有杨太守三令五申,他们也只能忍着。 今儿本想借机下下天卫司的面子,杀杀他们的威风,结果被钦差大人看了错处。 每个人心里戚戚然,平日天卫司那些人有的官阶比他们低,他们还得遵从杨太守嘱咐,小心去敬着。 现在就想借此出口气,又好不容易来了个能为他们出头的钦差,他们还表现成了强势欺负人的一方,反倒气弱。 真是倒霉! “杨太守本大人抓的,届时自然有说法,你们现在闹什么!不知所谓!”顾青初眼底泛青,本就心情烦躁,遇到这帮官员他们直接成了出气筒。 这也就是在外,因着要隐瞒身份所以元锦沛收敛了脾气,否则就不是训斥那么简单的了,敢来天卫司闹,简直活得不耐烦。 当然,盛京内也没有像他们这帮头脑不清楚的官员。 杨太守任人唯亲,能升官坐稳位子的太多是他提拔上来的人,其中各个贿赂自是不少,都没什么真材实料,遇到大事可不就表现成这般。 喝退了官员,元锦沛脸色不虞进了院子,边走边吩咐张骠道:“一个时辰后将姚安带过来。” 张骠应是,心中对元锦沛满是崇拜,他们指挥使居然还是钦差,可见很有能力,他们天卫司尽出人才真棒! 内院园门,顾青初现在那里。 “金指挥使这是去了哪里?一夜未归?”昨晚顾青初和元锦沛休息的时候离现在也不过两个时辰。 准确来说算不得一夜未归,不过是顾青初揶揄之言。 看出眼前人的不快,元锦沛直接握着顾青初的手腕将人拉进了屋子里。 “半个时辰后你叫我,我醒来和你解释。”元锦沛眼中满是红血丝,下巴处有些青渣,一看便知昨晚没有休息。 顾青初定定看他,最后点头。 元锦沛扯了扯嘴角,旁若无人三两下脱去了外衣,躺在床上睡了起来,没有任何防备,很是不拿顾青初当外人。 在一旁的顾青初深吸口气。对元锦沛虚挥了两下拳头,转身出了屋子。 一个时辰后,张骠来敲门说姚安带到,这回得了元锦沛吩咐的张骠敢叫醒人了。 看张骠小心翼翼生怕元锦沛发火的样子,在她身后的顾青初撇了撇嘴。 “你没叫我?”换好衣服的元锦沛出来后精神焕发,顾青初都忍不住感叹,这人身体真好,休息一个时辰精气神就回来了。 如果不是中了君子枯,大概会长命百岁。毕竟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顾青初心里吐槽,刚才心里的不爽利还未消散。 “想让你好好休息。”顾青初没好气说了一句,她的良心最后还是选择了让元锦沛多睡会儿。 元锦沛眼中划过笑意,下一秒看向张骠就全是淡漠了:“让姚安在院子里跪着等,我和顾公子有事要说。” 说完,又拉着顾青初将人带进了屋子里。 顾青初看着自己的手腕处,默念她是男子,是男子,是男子……但现在屋里就他们两个,没必要演戏!再说三遍,元锦沛不松开她就翻脸不认人了。 在顾青初心里念到第二遍时元锦沛松开了。 “我昨晚去把玄思思给放了。”元锦沛说了昨日他做的事情。 玄思思武功一般,精通五毒之术也需要有原料,她身上的蛇毒和干蝎子在他面前不够看,但对上大狱的牢头绰绰有余。 元锦沛特意吩咐天卫司侍卫将玄思思关进了府衙的大牢,并非天卫司侍卫把手,对玄思思的难度又减少了一层。 如元锦沛所料,玄思思不是个消停的,她逃狱了。 玄思思将自己的路线暴露了,必然不会傻傻继续往东域走,她会想尽办法去联系花盈盈,告诉对方情况。 元锦沛让天卫司四名侍卫监视玄思思的一举一动,玄思思趁着之前姚安给得通行证溜出城,跑到了附近的村落,拿着假路引证明清白身份借住了下来。 玄思思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别人以为她慌忙逃命,其实她并没有走,留下等着风头过去她在出去。 元锦沛去东域还有好一段路程,有耐心赔玄思思耗,他要借着对方的手去探花盈盈这个人。 若是严刑拷打倒也可以,只是这样并不能逼问出更多的消息,玄思思吐露的内容,皆是在不危及到花盈盈性命的情况。 他发现顾青初若是问到了花盈盈相关,玄思思不知道是其一,再者便是那种她就是死,也不会彻底暴露花盈盈的态度,所以换了个角度切入。 顾青初同样看出这点,昨晚才没深问。 她想可以慢慢磨着玄思思,没想到元锦沛给放了,这倒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这次不能再犯上次红莲教的疏忽。 到了东域边境,那伙红莲教都被灭口了,这回玄思思的命要保住,才能够挖掘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二个时辰的功夫元锦沛做的事情很多,不仅放了玄思思,还去了太守府仔细搜查了他的书房,将太守和姚安俩人受贿的账本理了一遍…… “怎么没叫我?”若是天卫司机密相关,不叫她也就算了能理解,这事为何不带她? 元锦沛目光柔和了些,看着顾青初极为诚恳道:“我想让你休息,不要太累。” 眸光清澈地倒出她的影子,对方满眼是自己说出这般关心话,让顾青初有些呐呐不知所措。 心里莫名发虚,这是不是显得刚刚没有好脸,带着怒气的她特别狼心狗肺?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三十年前的嫌犯 寒风瑟瑟,地面拔凉彻骨,姚安跪着不一会儿,便已经感觉贴地的膝盖处寒气往骨头缝里钻。 他周围站着两排侍卫,为首的张骠持刀在侧,如今自己竟和那些阶下囚一般,跪在院落听候审讯。 仅一夜的时间,姚安脸上便显了老态,头发鬓角两边散乱,没有丫鬟的精心束发白丝尽显。 姚安担忧玄思思的处境,也担心自己的结果。 按贿赂来,大不了他散尽家财补上,但那金指挥使若不打算放过他,自己的命保不住。努力思考手上还有什么筹码,却发现他只能当案板上的鱼肉。 有金指挥使在,他无法掌握话语权。 “张骠,你是何时投靠金指挥使的?”姚安开口和张骠搭话。 张骠斜了一眼姚安,并未说话,嘴角泛着冷笑,心里暗暗腹诽,姚安这种人从一开始就心比天高,曾经的状元身份让他便是蛰伏期,也比他们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人要安逸。 自以为是的姚安对他们不放在眼里,认为将瑞临城的天卫司势力都抓在手里,过分自信便是败退的开始。 他自己是三年前才和天卫司总部那边接上联系,瑞临城的天卫司内不止他一个是总部的人,只是他不知道其余人是谁。 每个人都藏得很深,天卫司内即便是分部也卧虎藏龙,只是平时不显罢了,这些姚安都看不出来,他倒台是必然的。 真当总指挥使是傻的吗?真正掌握天卫司全部权利的人是元总指挥使,像姚安这种人,都是被迷了眼自我感觉良好的傻子。 坐稳位子的唯一办法,就是忠心于大夏,听命于元总指挥使。 至于像姚安,张骠视线又瞟了瞟,朽木不可雕。 姚安不知道张骠内心在吐糟他,也顾不得张骠的神情,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迎面走来的两人。 顾青初和元锦沛一前一后走着。 在元锦沛说了那句话后,顾青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干巴巴应了句哦,指指外面道:“咱们去审姚安?” 然后有些落荒而逃似的率先走了。 元锦沛不是爱笑的人,平日里性子用严肃冷然形容都不为过,偏偏这样的他却眉眼含笑说怕她累的关心之语。 俩人的关系好像一下就拉得很近,被那样目光注视的顾青初,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这般温情的氛围,让她顿觉无所适从。 好在有姚安这么个借口,思绪有些混乱的顾青初便用了。 元锦沛见顾青初避着他似的态度也不恼,嘴角翘起笑了笑随后跟上,便是顾青初不明白也无所谓,他们两个人可以一起慢慢理。 不急。 * “说罢,案子记录薄到底怎么回事。” 庭院内,姚安手臂仍旧卸着,刚才守着的侍卫们都退下了,只余下他们三人。 “姚教头说话之前要想想天卫司的实力,也要为自己的未婚妻着想啊。”顾青初见缝插针的劝慰一句。 身为总教头姚安自然知道天卫司多厉害,否则以他的官阶根本搭不上太守,最初能和对方对话也是靠着背后有天卫司这尊大佛。 当年的案子天卫司手里必然掌握到一些消息,到底知道多少情况他不知,这也是姚安不敢撒谎的原因之一。 保住玄思思命是其一,第二是他怕自己撒谎会被识破。 “撒谎一次被发现,与你的未婚妻,你们二人直接送去盛京十八狱。”元锦沛拂了下袖口,淡淡地说。 姚安瞳孔猛缩,十八狱的威名他身处天卫司中,听了也不禁倒吸冷气。 能怎么办,只能如实托出了,昨儿他想了一晚上也知自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来的是别人他敢打马虎眼,但对方是金指挥使他不敢了。 两次交锋让他生不起反抗之心了。 “当年辞官的确另有隐情……” 在一五一十交代前,他甚至不敢提要求,想要柔儿安然无恙,就得好好配合对方,这是姚安昨晚想来想去觉得最稳妥的一条。 他也是真的没办法了。 认命的姚安说起了三十年前的事情。 在金銮殿被封为状元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情,初入翰林院姚安便碰到了宁良候中毒大案。 他将那些嫌犯的话一字一句记录,分毫不差,他挑灯夜读,靠着记忆写写画画罗列各方关系,仔细分析白日间记录的内容,对比哪位说得话有纰漏,身上有嫌疑。 “然后我从一个人身上发现了问题,他有最大的嫌疑,是对宁良候下毒的人”说到这里姚安露出一抹苦笑。 顾青初立马抓住了疑点问道:“你从笔录中发现了问题?若是你能发现,当时有丰富办案经验的各个大人应该也会发现才对。” 姚安垂下了眼睛,冷笑一声道:“是啊,我当时太过年轻,没有想到这些,所以才导致我辞官回乡,缠绵病榻六年之久。” 元锦沛闻言眸光闪过一抹厉色,若有所思。 如顾青初所说,姚安这个从未破过案子仅从逻辑来看便发现破绽,那些为官审理案子几年,十几年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姚安发现问题后,便立马向审讯的官员提了,结果他说了后发现对方没听懂他的话,甚至还说他胡言乱语。 不明所以的姚安找机会翻到了他记完封存要呈给圣上的笔录,笔迹和他相同但内容不同,笔录被篡改了! 审问有嫌疑那人的官员更是患了急症死去,姚安人微言轻,在负责案件的众位大臣中,他便是新科状元也算不得什么。 他说的话旁人不信,他们更相信呈上来笔录,也更加相信主审的大人。 姚安这个记录的人,第二天来说笔录有问题谁知道是不是他后来记错了,当时嫌犯所说,他记下来的内容,才是确凿无误的。 这不算完,姚安的所作所为可能传到了幕后人的耳中,对方给姚安下了毒,并威胁姚安老实一点,否则就要他的命。 姚安知道这个节骨眼他若死了,那他说的话便会被重视起来,所以幕后之人没有要他的命,到留下来也迟早被灭口。 慌忙之下姚安为了保命辞官回了老家,中毒的他时常咳血,走着走着人会突然晕厥,这般自是不能为官。 太医也诊断说是疑难杂症要养着身体,过几年或许会好转,所以辞官被批准了。 “你当时怀疑下毒的人是谁。”顾青初表情严肃,心里猜到十有八九姚安所怀疑的,便是真正给她下毒,自己所信任的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可能!他怎会给我下毒。 “是顾南。” 姚安说出人名后,顾青初神色凝住了,脱口而出反驳道:“不可能。” “你是顾家人,顾南应当是你的长辈,当时我怀疑的就是他。”这也是姚安当时说出口后,主审大人为什么斥责他胡言乱语的原因。 顾南是宁良候的亲侄子,俩人年纪相仿一同长大,姑侄感情甚笃,怎么可能会是他下毒,顾家的支柱是宁良候,宁良候中毒倒了最受到波及的便是顾南。 下毒的人是谁也不该是他。 姚安嗤笑一声道:“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当年我已经为这付出了代价,如今也不想证明什么,只是实话实说。” “你缠绵病榻六年如何痊愈并进了护龙军的?”元锦沛看了眼沉浸在震惊中的顾青初,开口提问了别的。 姚安当年辞官回家后遇见了一名游医,对方诊出姚安中了奇毒,并说他可以尝试解毒,姚安激动万分,可他每当病症减轻要痊愈的时候,病情便会陡然加重。 几次三番,姚安明白过来是有人不想让他好,他无可奈何,从游医那里开了些养身体的药便不治了,如果治好了,他可能命也没了。 这般过了六年,他突然收到了护龙军的招函,同时也收到了一封密信,告诉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姚安不知道这是表示自己安全了,还是暗处之人的又一个圈套,当时家中全靠母亲的陪嫁铺子赚取银子过活,作为男人他想闯荡出一番天地来照顾母亲。 没有过多犹豫,姚安拿着招函入了护龙军。 重新捡起武功的他发现虽然中毒六年,但并未伤其筋骨,甚至随着内功心法的运行,身子越来越好,最后他也说不清自己当年中毒到底算不算祸事。 “入了护龙军后我四处打听一无所获,甚至都不知是谁给我发的招函,这些年来也未曾再收到密信。” 看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去走,但姚安内心并不踏实,他卧病在床那些年,默默将笔录靠着记忆复写下来。 落到那副下场,姚安心里自是不甘,他想以后或许能用此做些什么。 随着进入护龙卫,后来转进天卫司,姚安的官路越来越顺当,人便失了初心,他开始想利用这份笔录以后谋取个大的。 在与曾经同僚也就是一起做笔录的两位大人偶然再聚时,得知对方见姚安的下场心中忐忑,也偷偷写了一份,寻思必要时或许能保命。再见姚安发现他无碍还当了武官这才彻底放心,当年或许只是巧合,并非有人特意出手。 姚安听后动了心思,想办法从那两位大人手中得到笔录,自此手中有了宁良候中毒案子全部笔录,他一直藏得很紧。 唯独一次暴露就是在寰娘跟前,他对寰娘有几分喜欢,想着放在身边一介女流掀不出风浪,所以没有灭口。 没想到恰恰是这点心软酿出大祸,寰娘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知道了他藏笔录的地方,拿着它和野男人私奔了! 这笔录若是泄露出去,引起当年暗处人的发觉,他就完了。本来高兴于宁良候醒来,他或许能凭借笔录获得些利处,结果一个不慎,很有可能身家性命全丢。 所以姚安才会对宁埔龄穷追不舍,甚至让手下去监视宁埔龄相关的人,就为了拿回笔录。 元锦沛听着姚安的口述微微颔首,这么一来倒也说得通顺。 “为何你会觉得顾南是凶手,将你所觉的疑点都说一说。”顾青初此时已然回过味,姚安的话她也听了。 关于笔录她只来得及看前三本,还没看到和顾南相关的审问。 低着头的姚安偷眼瞅了一下顾青初,心中闪过惊奇,顾家公子给人的感觉变了!不谙世事的少年郎突然变成了一位气魄压人,好似战场上斩过千万敌首的将军一般,气势竟半分不输金指挥使。 姚安心中微凛,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没想到顾公子隐藏的这么深,对着如此二人,他栽得不丢人。 “审问顾南时我是在场的,顾南神色慌乱,话说得颠三倒四……” 情绪上的古怪不足以断定顾南有问题,让姚安觉得顾南是凶手的原因是他后来的调查。 顾南亲口说的那几日的行程破绽很多,姚安亲自走访后,确定有好几处顾南在说谎,且是十分不高明的谎言,显然是为了摆脱嫌疑慌乱之下拟造的。 然而这些破绽在姚安第二次去的时候便被扫尾干净,和篡改后的口供对得上圆过来了。 通过对比其余人的笔录,到最后顾南是最有嫌疑的人。他也只是提出来这个观点,身体便中了毒。 想想因果便知道或许是他一语中的,坏了他人的计划,顾南给宁良候下毒便是其中一扣。 不得不说姚安的确是被宁良候中毒案所波及的倒霉人,否则他在翰林院待一些时日再外派调任,作为状元的他前途不可限量。 但这并不是姚安任总教头后,做出那些违反乱纪之事的理由。 姚安想博取些同情,可惜元锦沛并没有给。 “玄思思逃走了,性命无碍。”对姚安交代这么一句后,元锦沛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不可能,你们还想利用柔儿做什么!求你们不要伤害她,我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情……” 姚安知道玄思思真正身份保不住,却未曾想还会被利用,天卫司看守人有一套,有同伙来劫狱都不一定会成功,这里还有金指挥使坐镇,柔儿能够跑走? 只怕是金指挥使另有算计! 姚安难得聪明了一回,可惜嚷嚷没两句便让侍卫捂着嘴重新关回牢里了。 顾青初问了后面那个问题后,便一直很安静,元锦沛目光对着顾青初有点担心,良久开口道:“姚安这人不靠谱,说得话不一定是真的,此事还需调查。” “嗯”顾青初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眉宇间弥漫着忧虑。 “玄思思那边如何了?”顾青初换了个话题,元锦沛接道:“近几日她大概会消停些,待你我离了瑞临城,她应当就有所行动了。” “待会我去趟地牢。” 顾青初转过头面露疑惑,不明白他还去地牢做什么。 元锦沛嘴角勾起慢悠悠道:“情毒,我能解。” 顾青初默然,元锦沛果真狠人,不能惹不能惹。 杀人而已,何必诛心。解了情毒的姚安对玄思思没了感情,混乱的脑子清醒过来定充满无尽的悔恨。 心爱的人将会变成最恨得的人。 当晚,顾青初将笔录通宵看完了,一共有一百一十二人在她毒发的前五天出入过宁良候府, 红颜醉药量无论多少,毒发的范围都在一到五天,所以官府将毒发前五日所有出入过宁良候府有嫌疑的人,包括送菜的货郎,就连在宁良候府门口多转悠几圈的人也算在内,统统抓了起来一一盘问。 这是一个非常繁琐复杂的过程,抓一个扯出两个人,抓两个人扯出三个人,最后算下来竟然有一百一十二人之多。 并且在审问后,官府还需派人调查看口供是否真实,顾青初能想象到府衙众人是有多么的焦头烂额。 在这一百多人的笔录中,顾青初重点看了顾南的录词。 第二百一十四章 盛京已经人仰马翻了 如姚安所说,顾南的证词的确百般漏洞。顾青初没看到篡改后是何内容,现在姚安复写下来的,顾南所言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什么去西市买茶,到东市买笔墨,大夏的东市不卖笔墨,西市也不是顾南会喝的茶,那是街边茶水摊用的便宜碎茶。 一共十页纸,顾青初全程皱着眉头看完的。 姚安所说是顾南对她下毒,顾青初并不认可,这只能说明顾南有问题,却不能说他给自己下了毒。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顾青初已经镇定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看到最后,顾青初找到了顾南除外五个比较可疑的人,顾青初提笔写信封好,明日送到驿站加急至盛京,信内不是一句两句的话,飞鸽传书到底不稳妥。 顾青初叹息了口气,没想到最后竟是将顾南搅了进来。 人已逝,再调查起何其难,若真是顾南下毒呢?顾青初脑子想着一丝可能性,但无论是从感情的角度,还是逻辑方面都告诉她,顾南不可能下毒。 本以为会失眠的夜晚,顾青初意外休息的很好。 第二日上午顾青初和元锦沛准备启程继续赶路。 昨晚深夜元锦沛给姚安解了情毒,姚安对玄思思有好感,这也是玄思思能够近得他身种情毒的原因,但多了的感情便没了。 坐到总教头的位子,姚安对儿女情长是不看重的。 偏偏平日最让他嗤之以鼻的地方,让他栽了大跟头,清醒过来的姚安将牢内的石墙打出一个坑来,手背血肉模糊。 仰天大笑的他,大喊三句命也,然后吐血而亡了。 经过大夫诊断是怒火攻心而死,换言之是活活气死的,这大概就是死得憋屈。 罪臣死了一个,还剩下一位杨太守,他直接被扣押至盛京大理寺问审,大清早官兵便在城门口张贴告示,写明了杨太守的罪名。 本来这些都该是大理寺审过才能定罪,但因元锦沛亮出了钦差金牌,他便有了特权直接定罪。 送到大理寺只是走过场,再看一遍证据后定个罪名。 杨太守贪污受贿的银两不至于砍头大罪,好的就是变成白身,在矿场做个五年十年的苦力,坏的则是流放三千里,大概会死在路上。 一切要看大理寺怎么审,这些就不是元锦沛要操心的地方了。 他写了奏折由驿站送至盛京,大概月余便会有新的太守调任过来,那些由杨太守拉拔上来的小官小吏要完了。 元锦沛之所以没处置这些人,就是给后来太守立威用的。 出瑞临城之前,顾青初又来到了郑茳家,她欣赏郑茳是个人才,欲拉拢到顾家军,谁知被人捷足先登了。 “顾公子您来了,我家夫君不在家,他被天卫司看上今儿去报到啦!”郑茳妻子一脸的喜悦,能够进天卫司当值,无论是月银还是前途都比在府衙当差强多了。 “哦?怎么突然去了天卫司?”顾青初视线往门外瞟了瞟,直觉告诉她是马车里那人搞得鬼。 离开的时候顾青初特意绕到这里,和没下车的元锦沛说来办个事,就是为了来问问郑茳愿不愿意进顾家军。 “不知道,听说是新上任的总教头对夫君颇为欣赏,所以特招的。” 听了郑茳妻子这话顾青初确定了,就是元锦沛做的,张骠那性子,新官上任还没等安内,怎么可能急于招新,就算是因姚安天卫司侍卫很多人被除了名,但也不会如此快急找新人。 顾青初说了几句恭喜,说自己来辞行之类的话,便离开了,心里的话没说出口,是她想得不全面,见郑茳妻子的喜悦,顾青初才意识到郑茳和宁埔龄不同。 郑茳的家人,他妻子的娘家都在瑞临城,他怎能撇家舍业去盛京呢,虽然只谈过一次话,但顾青初看得出来郑茳没那么大野心,对他来说瑞临城的天卫司是最好的归宿。 “事情办完了?” 马车内,元锦沛对进来的顾青初说着。 明知故问! 顾青初往后一靠,闭眼假寐开口问了句:“你让张骠联系郑茳进天卫司的?” “天卫司缺人,郑茳不错。”元锦沛这话便是承认了。 顾青初睁开眼,视线锐利地看向元锦沛,他能找到郑茳,便说明在瑞临城自己那天的一举一动对方都知道。 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其实事事抓在手里。 元锦沛能够为友的话,最好不要为敌,既然决定和他联盟了,顾青初便主动释放善意。 “我这趟来东域主要是为了解决你我身上的毒,第二则是要调查当年之事。元大人之前说也有别的事情要做,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顾青初的称呼又变成了元大人,这大概是谈正事专用称呼。 元锦沛眯了眯眼睛,语速缓慢道:“好,用得着顾小姐的地方我一定说,不会客气。” 不知为何,元锦沛这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的一句话,让她有种汗毛直立的感觉,立马熄了试探的心,元锦沛若是不愿说就算了。 “当然,顾姑娘有事儿我定当义不容辞。”元锦沛甩了下扇子,端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 顾青初笑笑移开了视线,并不为男色所迷。 盛京的公子一年四季都手拿扇子,不仅是乘凉工具,更是一种把玩物件,东域这边亦是如此,虽然各个穿着皮袄棉衣,但仍能看到许多男子腰间别着折扇。 所以元锦沛拿着扇子并无突兀。 马车里,顾青初手揣着暖炉,拿起《东域游记贰》看着,在盛京买的东域游记看完了,顾青初意外在瑞临城发现了第二部,二话不说买来路上看。 近来元锦沛休息的不算太好,他侧身依靠在车厢,身下垫着软枕闭眼入睡,他发现顾青初在身边自己睡得就很香。 在瑞临城他没法和顾青初一个房间,如今在马车里待了没一回儿便有了困意,他想,终于能再次感受一觉无梦的畅然了。 两人一个在睡觉,一个沉浸在书海中,丝毫不知道盛京此刻已经“人仰马翻”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元阎王在哪里他们都不安生! 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走了近一个月后,终于被发现他们人不在盛京了,起因是范尚书又在作妖了。 在家自省月余的范尚书,他再度进入朝堂发现手中许多权利都被分割,府里待着期间,范尚书根本不敢和外面人联系,生怕被抓了话柄到皇上那里参他一本。 因此导致他消息不及时,出府后才知自己几位心腹被调离职位换了他人。 范尚书明白这是因为有的人看到元锦沛对他出手,跟着落井下石,搁在以往他们是不敢这般明面上与他为敌。 一切都是因为元锦沛!范尚书气的牙痒痒却无可奈何,无论是对那些官员还是元锦沛都是如此。 做小动作的人不止一两个,人少他可以与之反击,如今数位官员惨和了进来,他们代表的不仅是自身权利,还有背后的家族人脉。 牵一发动全身,不能一杆子打倒一片,他只能一点点的谋划。 现在的范尚书在朝廷上可谓是又没人心,又没面子。在许多人眼中,范尚书开罪元阎王,又不得圣心,估计往后何中堂也要弃了他。 这样没什么前途的人,他们也不必那般敬畏着,该往手里抓取利益就赶紧做。 前段时间郭大人的事,让范尚书手下人对他深深产生了怀疑,范尚书自己是知道郭大人并非他派系的人,但别人不这么认为。 因元锦沛的误导,让范尚书同派系的人都觉得是他一脚踢开郭大人,由人及己,一时之间大家人人自危,思考为范尚书做事他又靠不住,真出事了他们怎么办。 种种之下,范尚书“复出”的路上他发现自己异常艰难,一步一个坎。 曾经很好解决的小事,现在竟然让他无从下手。何中堂近来经常身体抱恙,不太过问朝事。范尚书登门求助,对方糊涂应付。 看似说了许多,实则啥也没答应。 出来后的范尚书内心直呼何中堂是老糊涂了,何中堂年岁到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致仕的日子近了。 范尚书心里有了小算盘, 他想拥有更大的权利,那便是取代何中堂而代之。 若想被提拔成为中堂,首先皇上得对自己改观,有了圣心才有机会,如何能让皇上更加信任自己? 范尚书一反常态,他欲去和元锦沛交好。 元锦沛既然能够和宁良候作好友,说明对方还是合了他的脾气,不像以前拒人于千里之外,范尚书想既然如此他也可以投其所好。 抱着“赤诚之心”的范尚书日日去天卫司拜访,却都见不到元锦沛的面。 元锦沛对外说是自己养病,皇上也下令其余人莫叨扰,但那范尚书是个脸皮厚的,如今的他孤注一掷,一门心思奔着何中堂的位置,根本不在乎别的。 天卫司的人说他们大人要静养,范尚书便说他不会吵,只有自己一人见了元指挥使便走。 影一面容古怪,如果他不知道范尚书的小九九,真就以为对方是来故意试探大人是否再府中的了。 连着三日,元锦沛愣是脸元锦沛衣角都没看到。 随之范尚书改了路数,开始去宁良候府,想着曲线救国和宁良候打好关系也行,虽然俩家有大怨,但他愿意一笑泯恩仇。 范尚书觉得自己这般大度,宁良候定会给面子,又过三日,他也没有见到宁良候。 最后还是在早朝上的皇上,让范尚书不要去打扰休息的二人,这才作罢。 因此盛京传出了流言,说元锦沛和顾青初根本不在盛京,不然范尚书怎么可能连面都见不到,不说宁良候会不会见。 那元阎王的暴脾气,就算是卧病在床,他说不见的人,这么死皮赖脸的来,早就蹦起来给范尚书一剑了。居然如此安静,任由范尚书在门外等着,这事里里外外都透露着不同寻常。 还有那宁良候,前些日子好像是顾家谁生辰,一大家子都去了云喜楼,唯独没看到宁良候的身影,感觉她也没在盛京的样子。 风言风语一阵阵,各大家族觉得这流言并非空穴来风,细加调查后好像这二人的确不在府中的样子。 在大家云里雾里的时候,瑞临城来信了,说杨太守被钦差革职查办,瑞临城的天卫司内部也大换血。 所有人莫名将那位钦差和元指挥使对上了,据小道消息称钦差旁边还跟着个人。 那人难不成是宁良候? 各家人马齐齐出动,都在找宁良候和元锦沛不在盛京的证据,和调查瑞临城中的钦差是哪位大人。 皇宫内,太后娘娘靠在榻上,对着下面坐着的皇帝道:“听说现在盛京人心浮动?” 小皇帝品了品茶笑眯眯道:“热闹些好,母后莫担心。” 太后没有再言语,见皇儿心中有数便不多问了。 母子俩说了会闲话,小皇帝便回了御书房,他要去给表哥回信,一切都在表哥的意料中。 第二日早朝,皇帝公布了元锦沛不在盛京的事情,说他在外养伤,顺便担任钦差微服私访一番,替他体察民意。 百官表面上附和着皇上英明,心里已经想着下朝就给在盛京外,所有当官的旁支好友写信,让他们小心些,元阎王出盛京了! 那钦差离了瑞临城他们知道,但不知去了何地,众人调查收到的回信有说他们向西走的,有说向北,又有人说是往南走了。 总之什么西南,正北,东南等等,在别人口中八个方向都说了个遍。 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人到底去了哪里,且也不确定瑞临城那位到底是不是元指挥使,毕竟钦差不止一个,光明面上皇上委派外出公务的钦差他们知道的就有四名。 不管如何,元阎王惹不得,血缘关系的亲人都打碎骨头连着筋,亲戚关系远到天边的旁支犯事了,凭借元阎王的脾气秉性,指不定顺藤摸瓜到他们身上。 亲戚走动逢年过节总归送点礼,若是因为这点人情,他人犯案自己被连累,太不值当了,所以众人赶忙写信告诫的写信,撇清关系表忠心的表忠心。 所有人都没想到元阎王在盛京他们胆战心惊,元阎王离了盛京,他们照样不得安宁。 盛京这边热闹着,顾青初和元锦沛也有事要做,玄思思在他们离开瑞临城的第二天便往外递信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讲道理吗? 玄思思没敢去驿站发信,她让一伙去东域的商队帮忙捎带的,商队的管事正是她借住那家农户的儿子。 最会卖弄可怜装无辜的玄思思让其生了怜爱之心,对她的话有求必应,那户老刘家也把玄思思当做准儿媳妇看待,殊不知这是条会咬人的毒蛇。 在手中信件送出去后,玄思思对老刘家众人态度微微转变,隐隐生出了不耐的心思,她计算着天数想待人将信送到了东域花姐姐手中她就跑。 可惜玄思思打错了算盘,她的信才出瑞临城便被天卫司神不知鬼不觉给调换了,转日就被送到了元锦沛的手上。 信中内容写得很清楚,玄思思先是讲述了自己的境遇,然后让花盈盈小心元锦沛,她推测他们是往东域去了。 不得不说,玄思思这点看得比他人倒是更透,猜到了元锦沛的行程。 玄思思到底是严谨的性格,只是交代了事情,并没有暴露花盈盈相关的私密事,她藏了个心眼,末尾留言说她行动不便先躲一阵,暂时不要互相传信,等她的消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玄思思怕出什么意外让花盈盈的回信成为把柄,使元锦沛他们获得探听花盈盈身份信息的机会。 她这谨慎的行为也彻底断掉了自己的价值。 元锦沛看完信吹了一声口哨,一只展翅一米长的老鹰从远处飞来落在了马车边。 顾青初挑眉,她竟不知元锦沛会训鹰,天卫司果然很神秘,所暴露于外人跟前的不过是一小部分。 例如他们的传讯,若不是她亲眼所见,谁都猜不到天卫司竟然会用到老鹰传信。 赶车的人是瑞临城天卫司的侍卫,所以元锦沛行事没有隐瞒身份直接将老鹰唤来,距离盛京越来越远,再用信鸽便不稳妥了。 元锦沛提笔写了几句话,将字条放在竹筒里挂在鹰爪上,再吹一声口哨老鹰翅膀挥动飞走。 顾青初从窗口探出头眼巴巴看着变成黑点的老鹰,心中无限唏嘘,元锦沛到底有多少手段! 世人皆说宁良候年少成名是星星下凡,这元锦沛可半点不输她,当年成立天卫司这厮才多大,能驾驭那么多高手不说,还将天卫司掌管至如今立于不败之地。 ——这才是人才。 “我让影五带人将玄思思抓起,送十八狱审。” 顾青初一顿,明白大夏百姓为什么极少传天卫司总指挥使相关的事迹了,人狠话不多,哪个人也不敢开罪他啊。 十八狱那地界,玄思思的小聪明根本不管用,一个姑娘进去再出来不疯也傻了。 “她是你师妹。”顾青初嗓子有些干涩,她突然想到玄思思再怎么性子不好,和元锦沛也算是朝夕相处过的人。 元锦沛能够这样不留情的下手,他们的同盟之情能有多牢固?有朝一日二人为敌,元锦沛大概也会如此不留情。 “你在想什么。”元锦沛视线直直的看向顾青初,眉头微皱。 顾青初垂眸道:“没什么。” 她没想为玄思思求情,对敌人抱有同情心是拎不清的人才做的事儿,她只是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唇亡齿寒的意味。 情绪来的突然,顾青初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玄思思并非纯良之辈,她手里的人命不比我少,江湖上的绝命毒姬是她,师父去世前遗言说如果玄思思用了情毒,我便可清理门户。” 悟道人到底是个俗人,知道从小照顾到大的小徒儿犯错,仍舍不得下杀心,还想让元锦沛给她做依靠。 情毒则是他给玄思思最后的底线,人心都是偏的,他装作不知小徒儿的滥杀无辜,给了她生的机会。 只要不动情毒,元锦沛便留她命。 情毒这药悟道人给玄思思,也是为了考验,再三嘱咐玄思思这个东西不可以给任何人用,只准自己留下用于研究。 这是悟道人给玄思思的一个界限,现在她越界了。 元锦沛做了早就想做的一件事儿,玄思思以为元锦沛容忍她一封又一封的信,对她多了份包容,是因心里多少有点她。 其实元锦沛完全是为了承诺,只有玄思思动了情毒他才可清理门户。 这是在元锦沛拒绝娶玄思思后,悟道人提的最后一个要求,这回元锦沛答应了。他一直没动玄思思,不过是因为答应了师父,仅此而已。 “玄思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在大夏律法上死十次都不够,你觉得她可怜?” 元锦沛不是会解释这么多的人,但刚才他看到顾青初的那个眼神,下意识便说出口了。 顾青初抿抿嘴道:“你是不讲理的人吗?” 是。 元锦沛心里回答。 这话任何一个人问他都能毫不犹豫的说出来,但面前的不是别人。 “对你我会讲理。” 马车被石头咯了一下,二人感觉到车身明显的下陷,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侍卫的禀告声:“金指挥使,车子陷入淤泥里了,劳烦您和顾公子先下车。” 顾青初和元锦沛换了大马车,前面坐人后面装行李,所以马车重些,普通小路走过都会留下深深的车辙印。 元锦沛撩开帘子先跳下来,顾青初随后下车。 俩人没再继续说刚才的话题,点到即止,元锦沛见顾青初舒缓的眉头,知道顾青初没有再误会他就行了。 听了元锦沛的解释,顾青初只觉心口压着一团沉甸甸的雾气散去,吁了口气的顾青初,脸色一变,她月事来了。 ——怪不得最近情绪总是起起伏伏。 顾青初给自己刚才乱七八糟的心情找到了由头。 不远处有间废弃的茶寮,顾青初四下扫了眼对元锦沛道:“我——”然后抬手指了下茶寮位置。 元锦沛立马明白了,清清嗓子嗯了一声。 赶路这些天不说别的,在这方面他们默契惊人的高,顾青初每次要下马车解手,说个我字,手指动动元锦沛便明白了。 “我很快回来,先不要轻举妄动。”顾青初走之前交代一句。元锦沛点头,眼中闪过笑意,果然她也看出来了。 周围可以确定并没有埋伏的人,但这条路有问题。 那泥坑青天白日是无法自然形成的,是有人搞出来的陷阱。 “回金指挥使,车的轮子坏了,得换新的,泥巴坑里有两块利石将轱辘别坏了。”天卫司侍卫甩了甩手中的泥走过来行礼说着。 “去前面放哨。” “是” 听了元锦沛的吩咐,侍卫走到远处一棵粗树旁跃到枝杈上观察起了四周,这时顾青初也回来了,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手不着痕迹的捂着小肚子,和元锦沛一起等。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肚子里可是我们家的独苗 中毒醒来后顾青初每次来月事的头天,都会感到经痛,玉镯说以前的她小日子没有半点不舒服,顾青初想这应该是红颜醉的后遗症了。 今儿是第一天,刚才在马车里还生龙活虎,转眼间人一下子就蔫儿了。 元锦沛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顾青初手捂着的地方,片晌开口道:“哪里不舒服?” “没事。”顾青初摇头,这属于女儿家的事自是不方便对男子言语,打算说点别的糊弄过去时,天卫司侍卫轻功快速飞了回来。 在树上的侍卫一点点往外探,顺着路大概两里外看到了一伙儿,便连忙回来禀告。 “报告指挥使,大约二十人手拿武器往咱们这边走,手中还牵着五条狼犬……” 侍卫心思微沉,明白这伙人来者不善。 顾青初分析情况,不再逞强说了自己的情况:“我肚子不舒服,打架或者逃跑可能会拖后腿,你们先行,我做女子装扮应当能够混过去。” 说完顾青初直接跳上马车,她必须要在那些人来之前做好易容。 元锦沛让侍卫再去放哨,他转身进到车里,眉眼担忧的问:“肚子痛,吃坏了东西还是糟了暗手?” 想到后者的可能元锦沛面容沉下来,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害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很低…… “我自己的身体原因,你和张侍卫先躲起来,他们来我装作过路的人不会被发现。”顾青初说着自己的计划。 车子陷入淤泥周围没有人,说明在前段路有人埋伏,待他们步行过去走入包围圈再动手,顾青初和元锦沛在原地没动,便是想等对方察觉不对,走过来找他们。 这样形式能不那么被动。 只是让顾青初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带了这么多的人手,并且还带了五条狼犬,本人就以少敌多,再对上训练有素的犬,他们怕会处于劣势。 若是元锦沛自己,顾青初想他不会有问题,那可是敌营三进三出取他人首级的人物,但还有她便拖累了。 凭借自己的轻功她可以躲闪跑开,可坏就坏在自己月事来的太巧了,眼下她使不上力气,稍微提点劲儿腹部便抽痛。 待动手打斗起来,她估计一下子就被擒住了,反而拖了元锦沛的后腿。 “我不放心,咱们一起。”说着元锦沛从怀中掏出假皮脸,换了脸上这张。 这张是元锦沛从玄思思身上拿的,准备好后元锦沛下车,这时放哨的侍卫也回来了,说那伙人在走两个路口就到了。 看到脸上陌生但衣着熟悉的元锦沛,侍卫下意识手握在刀柄上,听到元锦沛说话他才卸下心防。 “你回瑞临城复命,不用跟着了。”说着元锦沛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豆子,用刀在上面刻了一个十字,这是天卫司特有的复命方式。 像元锦沛这种护送任务,待回去复命时,拿着被护送人给的豆子回去复命,每次豆子上的刻制的纹路不同,只有总教头和被护送人知道。 侍卫结果红豆子,上头交给他的任务就此算是完成了。 看换了脸的元锦沛和顾青初,侍卫知道眼前二人有自己的计划,行礼告别后,牵走一直系在马车后面的马,骑上回了瑞临城。 在侍卫骑马离开无影后,前方那伙人出现在眼前。 顾青初这回没有化妆,用了离开盛京时元锦沛送她的假面,带着它寻思突发时刻应急用,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元锦沛换上的脸是个中年男子,正好和顾青初那中年妇人的脸搭上了,顾青初不觉有异,却没想到来人是个脑子水的,见面就问:“你们夫妻可看到两个男子同行的马车?” 得,根本用不着他们做什么遮掩,来的人压根没怀疑,甚至直接给他们俩人定了夫妻关系。 元锦沛反应更是迅速,单手搂过顾青初护在身后,一脸警戒的看着众人道:“没看到,你们是谁!我妻子胆子小不要吓到她。” 顾青初听了,很自然的将手附在元锦沛腰间,扯着他的衣服,做出害怕的惊恐模样。 这伙人来势怖人,手里还牵着带铁链的恶犬,深闺妇人见了害怕才是应该。 说话间,围着马车转了一圈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附在领头男子耳边一阵而已。 领头的视线边听边上下打量顾青初和元锦沛,笑意收敛转了转手里的两颗核桃道:“刚骑马离开的人你们可知是谁?” 说着,手指一挥,他身后的两名属下骑着马迅速往侍卫走的路追去。 顾青初知道,因为时间太紧,她没来得及毁掉侍卫骑马离开的痕迹,被他们给发现了。 “我们马车坏了,随行的下人骑马回瑞临城求助。”元锦沛面不改色心不跳。 领头男子视线不善地打量他,颇有压迫感的拿着刀围在他身边转,元锦沛丝毫不惧,一副我实话实说的正直脸。 这还真的挺唬人,顾青初心里默默想,那领头的显然已经从怀疑变成半信半疑了。 顾青初和元锦沛换这个马车不仅是为了方便好用,还因为瑞临城以东的百姓都是用这样式的马车,所以领头再怎么检查也挑不出破绽。 原来定的假身份,在离开瑞临城之前,他们二人又经天卫司的手,重新办了一个。 经过这伙人检查,除了那刚离开的骑马痕迹,别的再没什么蹊跷的地方。顾青初松口气,还好她临行前从万物院拿了个机关箱子,将圣旨和钦差令牌等重要物件藏在了夹层,他们普通搜查发现不了,否则就露馅了。 那领头男子却是个谨慎的,再三检查没问题,仍是下令将眼前的二人带走。 “劳烦你们跟我走一趟了,待我追出去的兄弟确定走的马夫,自会放过你们。”领头男子是个笑面虎,脸上带着笑意说这话却满是阴森。 这个人还有些怀疑他们。 顾青初垂着眼眸,心里暗想这伙人是什么身份,肚子突然痛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捂住,便是这般轻微细小的动作,仍引来领头人的警觉。 在领头男子走过来之前,元锦沛迅速站在顾青初身前急哄哄道:“夫人,哪里不舒服,你肚子里可是我们老元家独苗!万万不能大意。” 哈? 独苗? 第二百一十八章 芜湖!可以同床共枕了 这人一如既往的爱加戏。 顾青初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配合。 她往前一步,对抬手虚搂自己的元锦沛憋憋嘴,然后低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捂着肚子一副受到惊吓又不敢开口于的可怜模样。 为首的男子视线瞧着顾青初的肚子,面露苦色,这女人怀孕了?那边不好疏忽对待了。 “你们要去哪里?” “安华城。” 安华城是数百里开外的小城,做马车最少需要一天半的时间,顾青初有孕在身所以行进要更加慢些,不能受颠簸。 “和我们正好顺利,现在先赶路吧。”男子说着套上马车,示意顾青初和元锦沛上车,他们在两旁树上留了记号,话不多说开始架马。 顾青初满是疑惑,为何这些人听到她有孕了便立马变了态度,身上的煞气都收敛了不少。 马车两边无人,也因为顾青初是孕妇的身份,这伙人对他们的看管并不严,虽说心里还有怀疑,但思想已经认为这二人和他们要找的人没什么关系了。 如果他们俩人说话时压低声音在耳边低语,前后骑马的人是听不到的,所以顾青初对元锦沛小声询问着心中的不解。 “他们是天由族。” 天由族是大约一百年前归顺大夏的关外游牧民族,他们约数千人被安置在大夏东部,经过百年来两族的通姻,他们和大夏百姓基本无异。 “你怎么看出来的?”顾青初好奇,这天由族是她前些日子看的游记里描写过,好奇之下她特意查了文献才有点了解,平常人可能连听都没听过,元锦沛竟然能够分辨出来。 最起码从顾青初的角度来看,他们穿着打扮和说话语言与瑞临城百姓没什么差别。 “他们别着的刀柄纹路是天由族族徽,天卫司侍卫有个是天由族人。”元锦沛又往前凑了凑,在顾青初耳边小声说:“我从他口中得知,天由族对怀孕女子十分宽容,他们认为生命的延续是人最伟大的事情。” 说话的元锦沛视线呆呆看着顾青初的耳垂,眼神瞬间有些慌乱然后移开了,那个距离再近一点好悬亲到。 顾青初恍然,所以元锦沛谎称自己怀孕,就是为了防止这伙人起邪心。 对他们来说,害一个女人失去孩子,是件极为严重会引起天罚的事情。因此改了主意,带着他们慢慢赶路,一来不耽误顾青初和元锦沛本来的行程,二是保证俩人在他们的控制中。 顾青初听了元锦沛的解释,明白了自己“有孕”是件很重要的戏码,还好她配合得快。 天蒙蒙黑,行驶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大片瓦房前,这里是个村落。 进村前顾青初曾撩开帘子看到路旁的石碑上,刻着胡家村三个字。天由族归顺大夏后,统一改为了胡姓。 “大哥,老九和十二他们回信儿了,瑞临城突然戒严他们得明儿早才能回来,一路并没看到马夫的踪影。”一个胖乎乎的男子走过来说着。 这话并没有背着元锦沛和顾青初,为首男子冷哼一声说道:“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明儿如果没有瑞临城的人来救助你们,到时候别怪我。”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凶狠,没人过来说明顾青初他们之前是在撒谎。 “你们还咬定之前的说辞吗?现在不说,明儿可就晚了。”男子悠哉地耍着手中的刀,威胁意味明显。 元锦沛脸色微白将顾青初护在身后,虽然手止不住颤抖,但背脊挺直声音不发虚:“我们没撒谎。” 男子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让人把顾青初和元锦沛带到了一间屋子。 屋内一片乌漆嘛黑,大约一刻钟后来了名妇人,将手中托盘放下,从袖间掏出火折子将油灯点亮。 “这个是夫人的,不要吃错。”妇人指着碗里的米饭闷声闷气地说着。 木托里有盘青菜,另一个盘里放着两个粗粮馍馍和一碗粳米饭。 粳米饭是特意给顾青初这个孕妇准备的,元锦沛糙老爷们吃粗粮馍馍,待妇人走后顾青初拿过一个馍馍,捏了一块放在嘴里吃,有些拉嗓子。 “你吃这个。”元锦沛将馍馍从顾青初手里拿过来,然后将粳米饭放在她的面前。 “咱们一人一半。”顾青初知道元锦沛嘴挑,从早上随意吃了点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吃,肯定饿了。 元锦沛摇了摇头,说自己不饿,又将饭往顾青初那边推了推。 顾青初也不客气了,她虽然爱美食,但对别的也不挑,填饱肚子是主要。小青菜看着不怎么精致,意外的爽口,很快一碗饭就见了底,肚子也八分饱了。 “刚才我看那些男人将他们吃的粮食袋子交给妇人时,装得也是这种粗粮馍馍。”顾青初指了指自己吃过的馍馍,还有稻壳掺在里面,难怪往下咽的时候会划嗓子。 大夏朝几代皇上励精图治,到了文极帝这里实行的政策更加惠民,大夏的百姓不能说人人富庶,但各个最起码能够吃饱饭。 粳米饭也进了百姓的饭桌,不再是贵族人家才能吃的奢侈东西,大夏的米店售价也不贵,按理来说,胡家村的人不该这般拮据。 环视屋内摆设,这里显然不是柴房或者破旧无人住的屋子。 无论是垫着石头带裂纹的柜子,还是床榻打着补丁的床帘,都证明这家人很不富裕。 元锦沛顺着顾青初的视线望去,脸色一黑,走到门口敲了敲道:“诸位侠士,我家夫人认床,睡不惯这里,劳烦将马车的行李铺盖拿来,我家夫人身子较弱,一夜睡不着第二日我们家的独苗万一……” “住嘴!给你取去了!”外面传来一声粗噶的低呵,得了回应的元锦沛悠哉坐回木凳上。 顾青初扯了扯嘴角,明明自己住不惯,拿她做什么筏子,真好意思! 忍住翻白眼的顾青初喝水的动作一顿,来回看了眼屋子,深吸一口气,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吱嘎 门被推开,老妇人抱着从马车上取下来的行李卷进来,身后随行两名大汉,老妇人放下行李卷后便三人出了屋。 只听锁链碰撞的声音,他们竟是将门给锁住了。 那两名大汉似在不远处的石磨上坐着,俩人手里一人牵着一条狼犬,明摆看着他们省得人跑。 顾青初也不想别的了,只想知道今天晚上他们怎么睡。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夫人孩子热炕头 妇人只拿来了一床被子,这天寒地冻的冬季,睡在冰凉的地面上,第二天铁打的身子也会得风寒。 俩人分开睡就得一人一床被子,顾青初倒是不嫌弃屋子里的被褥是他人用过的,虽然破旧倒也整理干净,但被子太薄了。 庄稼人身子板瓷实,又是从小在这东边长大,适应了寒冷的气候,这被子薄厚对他们来说正好。 顾青初抬手捏了捏,她用起来就太薄了,自己本身便畏寒,小日子又来了,糟了凉明儿身子不见好,又得继续拖后腿。 在地上睡不现实,方桌子缺个腿面儿又极小,她身子算得上娇小都睡不过去。看来看去,唯独屋子里这床板子算大,比盛京床榻宽一倍都不止。 “这是安塞江以东特有的炕。” 元锦沛见顾青初很好奇的样子,开口给她讲解着。 安塞江是离盛京城百里之外,一条从边北跨至岭南的江河流域。由这条江河隔开两岸的百姓生活习性大有不同。 例如这炕,盛京便没有,盛京城的百姓们更喜欢和习惯用薰笼取暖。 “咱们今天怎么睡?”顾青初说得干巴巴,她决定把难题丢给元锦沛。 元锦沛微微一愣,如顾青初刚才行为一般,先是瞧了瞧地面桌椅,然后看看被子薄厚,最后视线落在顾青初身上。 明明灭灭的油灯火芯晃得元锦沛眸眼更加黝黑晶亮,里面泛着狡黠的光,几个呼吸间,元锦沛开口道:“顾姑娘可以去摸摸床铺下面。” 对元锦沛的提议顾青初不明其意,但还是去照做了。 手伸进被褥下的一瞬间,顾清初觉得自己全身毛孔一下子舒张开了。温热的触感让她舍不得把手拿出来,这下子她更想睡床,不对,是炕了。 “不如你我一左一右,将桌子立中间可好,出门在外情况特殊,何必拘泥于小节,咱们舒舒服服休息一晚养精蓄锐……” 元锦沛低声诱哄相劝的语气,让顾青初心思摇摆起来。觉得元锦沛说得有理,可再转念细想真一个炕上睡过,日后提起来太过牵扯,理不清道不明。 “今儿发生的事,日后你我二人不提,外人谁也不知道,何况咱们也未做不合于礼的事,情况使然,无愧天地。那些江湖儿女赶路遇到客栈无房,几人一间屋子对付一晚很平常。” 元锦沛话里说的避重就轻,人家江湖儿女休息在一个屋子不假,但绝对不会男女同榻而眠。 然顾青初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手下热乎的感觉让她熏熏然,只想尽快躺在这热乎的炕上,暖暖冰凉的小腹。 她觉得元锦沛说的没错,他们不提别人哪里知道。 “好。” 顾清初答应了。 她将薄被铺在自己这边,如果有热炕被子薄些也不会冷。铺被子的顾青初没注意到身后,刚才还侃侃而谈劝她的元锦沛红了耳根。 有人一心想休息,有人思想跑偏了,元锦沛越看现在忙活的顾青初,越觉得是应了白日间赶马车的由族人,和他同伴说的那句话。 ——夫人孩子热炕头。 他有种占了俩的感觉。 * 入冬后天亮的晚了,顾清初醒来时身上压着那床厚被子,两个被子加起来重量沉甸甸的,怪不得睡觉梦里好像喘不过来气,这应当是元锦沛给她盖上的。 她坐起身看左边的床铺空了,屋子里也没有元锦沛的身影。 顾青初伸了下懒腰,睡了一晚热炕头后,她完全恢复过来了,身子的不爽利一下褪了个干净。 以元锦沛的智商和武功,顾青初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只是好奇人一早去了哪里。下了床的顾青初推下门,发现没有锁着的铁链后,直接走了出去。 几步路来到院中,她碰到了从厨房出来倒水的妇人,那人见了她笑呵呵道:“夫人您醒啦,这刚准备好新的牙刷和牙粉,洗脸水也打好了。” 顾青初目光停留在面前女子脸上,很确定这就是昨晚甩脸色丢下行李的女子。 怎的突然热情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青初想这“妖”大概是元锦沛的缘故。 一定是元锦沛做了什么,她也没急着问,先刷牙洗漱一番,表现的泰然自若。这番气度反而让妇人拘谨了起来,手脚不知往哪里放。 脸上有着假面,顾青初趁着妇人不注意弹了两下水,装作洗过了,然后随意开口问:“我夫君呢?” “大老爷在和我丈夫他们说正事儿,待会就出来了。”妇人手指捏着衣角,脚跟磨着地面。 顾青初看出对方的局促不安,开口道:“怎么?可有事?” 听到妇人所说大老爷这个称呼,顾青初隐约猜到为何局面情况转变了,元锦沛大概是亮了自己的钦差身份,他们又想到一块去了。 从进到村子里来,顾青初就明白这伙人并不是他们想的穷凶极恶之人。 半路拦截他们或许有别的苦衷,可以尝试沟通试探看看对方真实用意,昨晚顾青初想和元锦沛提这件事情,结果因为休息问题,便把这些抛脑后了。 说到底顾青初和元锦沛还是没把这些人当做威胁,所以没有如临大敌的紧张。 “夫人,您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吧!”妇人听到顾青初的询问,眼眶发红地半蹲行礼,说完这句竟是要跪在地上磕头。 顾青初连忙将人扶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要急你慢慢说。” 妇人脸上泛起愁容,虽然丈夫和大老爷在谈事情,但她还想让夫人帮忙,万一丈夫和大老爷没有谈好,这位夫人也能求求情。 他们胡家村是真的没办法了,长长叹息一声,妇人刚要开口说便听到院落外面传来一阵马蹄踏地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哗啦哗啦的响动。 顾青初眉眼锐利起来,这个声音她最熟悉,是军队所穿铁甲摩擦的声音。 院子里外数条狗猛地狂吠起来,一时之间安静的小村落突然喧闹了起来。 妇人脸色骤变,手抖地抓着顾青初的胳膊,嘴唇微颤道:“他们来了……” 第二百二十章 大老爷是个痴情种子 他们是谁?为何妇人怕得仿若天要塌下来。 “我去看看。”顾青初将腿软的妇人扶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抬脚出了院子。 村落盖的房子不像城镇里瓦房错落有序,大多选高坡而建,故没什么规律可言,顾青初足足绕开了三个院墙,才看到来得那些人。 元锦沛和昨日为首的男子站在一侧,他们对面站着两列穿着铁甲的官兵,为首男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胡家村众人。 他身后的小兵举着的旗子一面写着夏,意为大夏朝的兵,另一侧写的是赵。 赵卓文手下的兵,顾青初脑子转了转立马对上了,今年在韩洲驻军的便是赵军。 “明日才是最后期限,官爷今日为何过来。”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他是胡家村的村长。 “老东西,今日明日有什么差别?你们赶紧给我搬走,不然就全都抓到官府大牢里去。”将领啐了一口,尽是鄙夷嫌弃之相。 村长被如此对待,那帮子年轻人面露愤然,将手中的弯刀举起,身旁养得狼犬一个个露出獠牙,随时准备听从命令冲出去。 这也是官兵们穿上铁甲的原因,天由族养狼犬是世代流传好似刻进骨子里的本领,只有在他们手中,这些狗才会训练的像狼一般凶狠,犬一样听话。 骁勇善战的天由族块头大,身边还有半人高的狼犬守护,赵家军很忌惮,看似对这些村民一副瞧不上的样子,其实心中如临大敌。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今天他们就是来逼迫人的,很难保证这些人怒极做什么,他们来之前特意穿上防身的铁甲,将刀口磨的锋利。 “大夏有王法,你权势再大也越不过天去!”村长这句话说得底气十足。 坐在马上的将领皱了皱眉头,头几次来这村长胆小唯诺,他身边的一帮年轻小辈各个叫嚣冲动。 今日他们怎么如此沉得住气,这村长也有了底气,好像有人给撑腰了似的。 思及此,将领把视线放在了穿着打扮明显不是胡家村人,一身贵气的元锦沛身上。目光审视地上下扫了两眼,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胡覃。”元锦沛叫了个人名然后挥挥手,只见昨日为首的男子往前一步,伸手拿弯刀冲马腿划去。 将领见状连忙跃下马拔刀挡住了胡覃的动作。 胡覃没有继续出招,将领也没有动作,俩人的兵器相对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元锦沛。 元锦沛再次挥挥手,胡覃收回弯刀,将领也退后几步,对元锦沛表情带上了防备。 顾青初站在人群后,没忍住挑了挑眉,元锦沛竟是把昨日那一身兽气为首的男子给“驯服”了。 不仅是那个男子,眼前的情况来看,元锦沛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胡家村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颇为信任。 “就是你们赵将军来,和我说话也不能坐在马上。”元锦沛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扬起头颅,满是傲气与矜贵。 将领眼珠子转了转,扫了眼面前对自己怒目的胡家村众人,对元锦沛拱了拱手道:“请问您是?” 元锦沛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将领见此瞪圆了眼睛,这是钦差令牌!上面的龙纹图案说明此令牌乃圣上亲发。 这并不是之前那块如圣上亲临见了要跪的令牌,元锦沛出了瑞临城后就换了一块,他从圣上那里拿了两块,想到之前在瑞临城暴露了行踪,故此换个钦差身份。 之前那块被顾青初收起来放入箱子里,这块令牌藏在他的暗袋中,元锦沛便直接拿出来用了。 “是下属有眼不识泰山,望大人海涵。”将领单膝跪地行军中礼,不敢对元锦沛放肆。 这令牌他听说过,带有龙纹的方形令牌是受皇上吩咐行令的钦差大人,乃皇上亲信遇见要以礼待之。 有人说这种钦差在圣上面前说一句话,比外面官员上十道折子都管用。 “知道我在这里还不快走?”元锦沛下着通牒赶人。 他有什么话和面前的将领说不着,小武将没有和他谈事情的资格。 放人离开就是让他将自己在这里的消息传给赵卓文,让赵卓文亲自来。 听了元锦沛的话,将领哪里还敢多留,连忙带领兵马回去,将他发现钦差在胡家村的事情告诉给将军。 胡家村人见官兵走了,长松一口气,甚至有胆大的对着元锦沛欢呼起来,吹捧说着大人威武,最后竟是在场人齐着喊这一句。 他们原本还有些怀疑,这文弱书生的大老爷能否对付跋扈将领,便是心中犹豫,却也只能相信元锦沛,因为他们别无选择了。 结果没想到大老爷看着文文弱弱,气势可足!全程压着将领谈话,让对方不敢张狂。 众人心中涌现希望,或许这位钦差大人真的能救了他们! 元锦沛扬声:“诸位——” 见大老爷发声,众人不再呼喊安静了下来。 “尔等都是大夏子民,受得大夏律例的保护,且安心我必将此事解决。” 元锦沛话语里充满了浩然正气,说话的时候太阳正好从云朵露出一丝光来,照在他身上,让他的人仿佛发着亮。 落在众人眼里说是救世主都不为过了,这一席话让村民们接连叫好。 “真是青天大老爷!”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每个人的面上都充满了感激,有的人甚至还抹起了眼泪。 顾青初咂咂嘴,就是盛京官员来也看不出眼前这好似青天在世的好官,是天卫司那个活阎王。 她心里由衷的佩服,演技当真没得说,眼下自己竟看不到元锦沛身上一丝狠戾的气息,俨然就是亲民爱民的父母官。 百姓受到安抚散了去,元锦沛往院子里走回身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顾青初,她眼睛里满是调侃之色,元锦沛知道顾青初应当早来了。 时刻观察钦差大人的反应听从差遣的胡覃,突然发现大老爷肃穆的表情变了,眉眼缓缓舒展开目光缱眷,嘴角勾起隐隐带着笑意,整个人一下子温柔了起来。 只听钦差大人用着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绵软的声音地唤了一句夫人。 胡覃顺着视线望去,发现了大老爷的夫人在不远处站着。回想起从初遇时这位大老爷的举止,胡覃心中恍然,是个痴情种子哩。 第二百二十一章 胡家村与赵将军的瓜葛 房屋内只有元锦沛和顾青初二人,胡家村的人特意让出空间给夫妻俩说话,元锦沛向顾青初讲起了胡家村的事情。 如顾青初所想,那些人的确是没有坏心,看着凶神恶煞其实都是唬人的,在村子里生活的村民们性子淳朴,元锦沛三两句就将这些人的老底套了个透。 那个坑是特意给钦差挖的,不过和谋财害命没关系,只是想要卖个好。他们的计谋目的说起来很单纯,从钦差大人那里得个人情。 胡覃等人觉得车轮坏了,钦差大人会往前走路到附近寻人求助,他们便假装打猎路过,热心帮忙解决马车的困难。 借此将钦差带到胡家村,热情招待之下说出他们的苦难,恳求钦差大人能够帮忙。 今日探点的人看到有马车行驶过来了,等了许久不见人影,他们怕出什么事,这才风风火火走来。 关于钦差大人走这条路,胡家村的百姓也是意外从过路人嘴里听到的,内容虽然不保准,但有一点可能性他们都不会放过。 在顾青初和元锦沛之前,已经有五个因马车受损而被胡家村众人“帮助”了。 而先前胡覃等人见到元锦沛和顾青初那般态度,也是急于要得到钦差的消息。 后来他们又怀疑这二人是前些日子贴告示通缉的雌雄双煞,所以严加看管。寻思从瑞临城回来的兄弟确定二人身份后,送到官府也能够得一笔赏银,送行李妇人丧个脸,是因为她听说这两个是盗匪。 他们这是互相把对方当做坏人了。 顾青初听了元锦沛说到这里有些哭笑不得,随即追问:“胡家村和赵卓文之间是怎么回事?” 赵卓文这个人顾青初半分不了解,他是十年前才冒尖儿的,那个时候她还在中毒昏迷,对于现在许多军队中的人物,顾青初都只知其名。 从元锦沛口中顾青初知道,赵卓文这人极为信奉风水,他找人相看说胡家村这里正是适合他们家祖坟迁移之地。 赵卓文说他们先祖要安静的地方,所以要求胡家村的众人都搬离这里。 胡家村众人自是不同意,他们先祖落户在这,世代生活于此,无论是耕垦的田地还是去世之人埋身之处,都在这一块。 赵将军更过分的竟是要求所有坟地也得移走,这等冒犯祖先之事,是万万不可做的,胡家村的人负隅顽抗。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他们和赵将军的体量根本没法比,最后赵卓文给了胡家村人半月时间搬离,否则强制驱逐。 刚才那伙官兵便是要来赶人的,如果不是有元锦沛在,现在胡家村的村民都无家可归了。 胡家村众人不是没想过上告,去了瑞临城那太守根本不管,后来再去太守都不在了,据说是犯了事,待新太守上任,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晚了。 无可奈何之下,想出了个拦路挖坑的法子,办法虽蠢但也比干等着强。 “赵卓文竟如此胆大妄为?”顾青初皱眉,便是天高皇帝远还有巡察督使,参他个一本也是要掉脑袋的。 元锦沛摇摇头道:“赵卓文手中有胡家村这片地的地契,是之前他用手段从村长手中骗来的,所以他有恃无恐。” “你要如何做,在村民面前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顾青初回想起来她有些云里雾里,不明白元锦沛为何大包大揽的给了承诺。 他不像是会管这种事情的人。 “我答应了自是做到。”元锦沛的确想帮胡家村的百姓解决这件事,顺便借由此会一会赵卓文。 “接下来咱们等着就行了,放心,不会耽误正事。”元锦沛胸有成竹的说着。 顾青初发现元锦沛对和赵卓文过招兴致很高似的,动动嘴唇想再说些什么,门外传来响声,胡覃过来叫他们吃饭了。 胡家村人极为热情,每家每户贡献点余粮,很快便凑齐了一桌子菜。胡家村过得这般拮据,也是赵卓文的原因。 胡家村村民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赵卓文找了个巧言令色能说话道的人,将村民们骗的团团转。 手里头的银子都给唬了去,就为了让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为了银子最后也得搬走。 没想到胡家村的人油盐不进,饿的都吃粗粮馍馍了,也不应离开之事。 饭桌摆在屋子里,火炕烧的旺热气腾腾,作为胡家村地位最高的人,村长在饭桌上有个坐席,其次便是在年轻人中较有能力,以后会接替村长位子的胡覃。 一张桌子上只坐了四个人。 桌上共六个菜,有鸡有鱼。顾青初知道鸡是现杀的,她早上起来看到妇人在烫鸡毛,村民们已经将他们能拿出最好的饭菜摆在桌上了。 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不就是为了吃口饱饭,过个安生吗? 顾青初叹息一声道:“那骗子拿了你们多少银子?” 胡家村数百口人,少的人家二、三两,多的人家七八两,村长曾经做过统计一共是八百零三两七钱。 数额有零有整,村长将这数给顾青初的时候,心口在滴血,这都是他们一颗汗摔八瓣挣来的辛苦钱。 顾青初看了眼元锦沛,从袖口夹层中掏出两张银票,然后又从荷包拿出碎银子推到村长面前道:“这些一共八百零三两七钱,拿起去分给村民们。”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万万使不得啊。”村长不敢接钱,连忙退了回去。钦差大人愿意帮助,他们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哪里还能要银子。 “骗你的人我夫君定会找到,钱款也会追回来,我不过是帮忙掂一手,你们日子要过,我也相信夫君他的能力。”话落,顾青初含情脉脉的看着元锦沛。 心想那骗子是赵卓文找的,按照元锦沛的性子和手段,他们不把银子吐出来都不行。 “夫人说的是。”元锦沛宠溺看了眼顾青初应了她的话,转头对村长道:“你们拿着,有这笔钱这冬天好过些,也不是白给你们,银子我会追回来填补上。” 村长老泪纵横,哪里不明白钦差大人夫妇的意思,这就是在救济他们啊!而且他们也的确需要这一笔钱,那骗子心肠歹毒,不仅骗了银两,还骗了粮食。 如果没有银子,胡家村上百口人命真得不好过。 吃完了饭,村长拿着钱去分发,钱得来源说了个清楚,把道理掰碎了给村民讲,。 大家伙都知道了这是钦差大老爷在给他们活路,心里极为感动,收到钱的人都默默冲着钦差大人所在的屋子叩首。 转眼到了中午,早上离开的将领去而复返,说是奉赵将军的令接钦差大人去安华城。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这可怕的温水煮青蛙 顾青初听了前去的地方心中了然,怪不得元锦沛说什么不会耽误行程的话,他是早知道赵卓文就在他们要去的安华城? 和村民道别时,元锦沛又讲了一番,意思是让他们安心住着,他会将事情解决的明明白白。 在一旁的将领听得眼皮跳跳,他们赵将军可是个脾气火爆的,认准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胡家村这块地,就算是钦差也不一定有面子。 心里这么想,他嘴上自然不能如此说。见钦差夫妇二人上了马车,他正欲开口下令前行时,胡家村村长唤了他一声:“官爷,钦差夫人怀孕了,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 在马车里的顾青初听到这句话脸黑了。 本以为孕妇的戏码从离开胡家村便可以结束,结果莫名要延长了?村长人是不错的,就是太过热心嘴巴碎了点,顾青初心里忍不住的吐槽。 因着村长的交代,将领不敢让顾青初有了闪失,原本快马加鞭从胡家村到华安城只需要一天的时间,愣是多走了半日。 到华安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 将领将他们带到一家客栈,说是因天色太晚不打扰钦差和夫人的休息,赵将军特意安排明早见面,今儿让他们先住下。 然后他给两个人定了一间上房,重点在于,一间房。 或早或晚见赵卓文都无所谓,只是这一间屋子让顾青初有些为难,客栈里是实打实的床,床榻睡两个人要肩膀挨着肩膀,和胡家村完全不一样。 “今晚你自己小心,有事放这枚信号弹。”元锦沛从怀中掏出信号弹放在桌上。 顾青初一愣,没想到元锦沛晚上不在这里住。 下意识想开口问他去哪里,随即忍住了,戏演多了差点让她忽略了本质问题,她和元锦沛的关系并非那么密切。 “好。”顾青初应下,元锦沛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也做不到把心里的事情全和对方说,同盟只是同盟而已。 这一晚顾青初想自己占着整张床会睡的很好,结果天蒙蒙亮才睡去,待第二日被唤醒时眼睛丝丝的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叫醒她的是元锦沛,元锦沛是清晨回来的,进屋子时她知道,不过因为自己昨儿睡的太晚,唔的一声算是回了元锦沛的问话又继续睡了,实际上她现在都想不起来元锦沛进屋问了什么。 洗漱一番后,顾青初精神了许多,和元锦沛一同前往赵卓文所住的府邸。 元锦沛换了一身衣服,他耍了点小心机,特意穿得与顾青初相同色系,这样走在街上别人一眼便会认出这是一对夫妻。 “昨儿事情办好了?”顾青初问了一句,又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身体大好了?我怕你累到”胡家村到安华城这段路,因为前些日子下得的雨夹雪,车走过留下深辙,后来天冷又冻上所以不怎么平坦,即便放慢了速度也多有颠簸,赶路总归让人疲惫。 怕她太累?顾青初是第二次听到元锦沛对自己说这种关切的话了,一路来对方的确多有照顾她。 “谢谢。”顾青初道谢,握拳开玩笑似的说自己现在体壮如牛。 元锦沛脸上闪过笑意,他知道顾青初不舒服是因为那个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尽量让她好好休息。 “进城时我发现了天卫司暗卫留下的记号,所以去看了看情况。早上给你的信看了吗?” 元锦沛和顾青初说话时,时不时掀开下车帘看看外面的情况,今儿是安华城的庙会,街道上来往的人不少。 “什么信?”顾青初眼神发懵,所以早上元锦沛和自己说得是信的事情? “暗卫从盛京顺路捎了信来是宁良候府的。” 顾青初和元锦沛离府后,影五时不时的会去宁良候府转转,因他家大人临行时有吩咐照看着点顾家人。 影五和玉镯相处的不错,对方跟他记忆中的婶娘性子很相像,让他倍感切,随着交集多了玉镯也颇为喜欢影五这个小辈。 原本影五的任务就是伴随大人身边保护,如今大人离了盛京,影一便把照看顾家人的任务交给了影五。 收到了顾青初的来信后,顾家人立马给回了信,玉镯担心路途遥远信件丢失,或者信到自家小姐手里太慢耽误要事。 所以找了影五问有没有什么渠道,能够快速将信件送至她家小姐手里。 影五想到天卫司里有几名暗卫得了大人吩咐要去他身边办事,暗卫的脚程哪个八百里加急信差都比不上,故拍了拍胸脯说没问题,接了玉镯的信,让暗卫一同带了过来。 想着宁良候和自家大人在一起,送到大人手里也就是送给了宁良候,如此还能让大人在宁良候跟前卖好,一举多得。 所以昨晚元锦沛才会从暗卫手中收到了玉镯另外写给顾青初的信,而顾家发出的那封还在路上,往快了说估计还得个三五日。 “早晨的时候我将它放在枕下,你说知道了。”元锦沛说完见顾青初迷糊的表情,勾了勾嘴角,他忘了顾青初没睡醒时有些呆,说过的话自然记不住。 “没关系,咱们房间有影卫守着,信不会丢。”元锦沛将脸扭向车窗外,不让顾青初发现他偷笑的嘴角。 回忆起早晨顾青初半梦半醒的样子,元锦沛觉得煞是可爱,不过他若说出来,面前的人一定恼羞成怒,元锦沛只得假装正经严肃把脸撇开。 “没事,我回去看。”顾青初揉了揉鼻梁,她若是在战场精神高度紧张,定然不会犯这样的迷糊,但在安全舒适的环境亲近之人身边,她便下意识会这样,扳也扳不过来的坏毛病。 等等、她现在已经这么信任元锦沛了吗? 顾青初突然意识到在自己潜移默化中,似乎已然将元锦沛当自己人,嘴上说着防备谨慎,实则心里很相信他了。 望着外面人来人往百姓们的笑脸,顾青初眸色深邃晦暗,既然如此她随着自己的心走,便是以后得到了不好的结果,也不会后悔便是了。 这个发现并没有让顾青初觉得困扰,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对的,只能用时间来验证。 她愿意相信元锦沛是可结交的人,除却同盟的关利益系外,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当好友,不掺杂那些虚与委蛇。 顾青初心境上的改变从表现上便能看出来,因为元锦沛发现面前人对他的笑甜了几分。 其实面部表情没多大差别,但他就是能感觉到一丝不同。 这时马车停下,赵卓文的府邸到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被欺负的顾家庶子 赵卓文定居在韩洲,他的两个儿子生活在安华城,他会时不时回安华城待一阵子。 元锦沛对顾青初在来的路上,大概说了赵卓文的一些情况,让顾青初心里有些了解。 也难怪顾青初会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信任元锦沛,从醒来开始,顾青初便是顾家的天,重新撑起了顾家。 当年呼风唤雨的老祖宗并非无所不能,昏迷三十年的时间让她不知道太多人和太多事。 从出朝歌到盛京,在盛京与范尚书过招,又到现在前往东域,顾青初身边都有一个人,那就是元锦沛,对方时不时的提点帮忙对她来说受益匪浅。 不管元锦沛有没有别的目的,他是实打实的帮助了她。 思及此的顾青初,愈发觉得元锦沛不过是脾气坏了点,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不得不说,人都是双标的,堂堂元阎王竟是收到了一张好人卡。 顾青初和元锦沛下了马车,候在门口的管家连忙出来相迎,笑眯眯地行礼问候,将他们带到客房,说赵将军在后院练武马上就过来。 管家这话传达出一个信息,赵卓文并未对钦差有什么讨好的想法,对他来说不过是客人来访,没有重要到能打乱他平日的作息习惯。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穿着练武常服的赵卓文走了过来,脖间还挂着擦汗的汗巾,打扮很是随意。 顾青初眯了眯眼睛,这个赵卓文显然是在对元锦沛插手胡家村的事情表达不满,再大咧咧的人,面对来的客人这般失礼数,可不是性子直能解释通的。 他不过想来个下马威,故意如此给他们没脸。 顾青初能想到元锦沛也想到了,赵卓文的官职和钦差同级别,所以也算不上谁比谁官阶高,不过平常人总归对天子近臣的钦差会示好。 赵卓文这显然交恶的行为,倒是第一次见。 如果不是没脑子,就是说明这个人有依仗,所以才不会把天子近臣放在眼里。 “不知钦差大人在盛京何处任职?”赵卓文上来直接坐在主位上,敷衍的拱手行礼问了句。 顾青初见此有些担忧,以元锦沛的性子可能会直接掀了桌子。她的视线停留在元锦沛手中的茶盏上,她在想这会不会下一秒出现在赵卓文的头上。 “任职所在不值一提,今日来我有事情与赵将军相谈。”元锦沛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没有因为赵卓文的疏忽对待而恼怒。 瞧着像是个性子温和的人。 赵卓文心中如此评价,直接给元锦沛安上了迂腐书生的人设,直觉认为他是寒窗苦读数十年,当了官后为人莽直,所以担当钦差的名头。 若不是脑子直楞,也不会敢插手他和胡家村的事情。 “如果是胡家村相关,大人便不必开口了,这事不是你该管的。”赵卓文直接拒绝,丝毫不留情面。 当然,俩人也没什么情面可讲。 “我若一定要管呢?”元锦沛将茶杯放在桌面,不轻不重地发出咔哒一声,让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那就看你能不能管得起了!”赵卓文双目一瞪丝毫不让步。 元锦沛大袖一挥起身冷哼一声:“话不投机,就此告辞。” “不送。”赵卓文对着元锦沛与顾青初离去的背影,哼地回了一句。 顾青初出了赵府竟是觉得有些好笑,俩人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居然吵起来了。视线看向元锦沛,发现对方脸上刚才的怒容已然消退,不显半分。 元锦沛是故意的,从刚才顾青初便有这种感觉,看他收放自如的喜怒,顾青初更加确定了。 “你个乡巴佬,我告诉你,你就是给我们兄弟当下人!” “就是,我爹来了哦,你也看到了,官老爷都得像我爹行礼,你还不给我跪下。” 在赵府门口,两名小少年在推搡另一名瞧着七八岁的孩童,不知情的以为是小儿间的打闹,可听到对话的顾青初深知这是充满恶意的侮辱,可不是玩伴普通的拌嘴。 “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回来啦?”顾青初见那管家小跑过去,拿着汗巾给个头最大的少年郎擦衣服上的污渍,结果被嫌弃的推开了。 “你把我衣服弄脏了,三十两银子你给我赔!”少年又对着那个孩童嚷嚷着。 “哥这个乡巴佬哪有钱赔,这样吧你签个卖身契,我们就不把你抓起来。” 孩童身边没有一个大人,任由两个少年数落不言不语,但眼神丝毫没有怯生,小小身躯站的笔直。 本来要上马车的元锦沛见顾青初关注的那边,他也站在原地瞧着。 “大少爷,老爷说了,明儿忙完就把这个小儿给你弄来做书童。”管家点头哈腰,顾青初听后了然这两少年的身份,应该是赵卓文的儿子。 看样子在府中也是被宠得无法无天,霸王一样蛮横。 “听见没有,顾惢,你明天就要来我们家当下人了,到时候我让你跪下你就得跪下,不然就打板子把你手指打断。” 少年洋洋得意地说着,孩童身子绷紧脸色苍白。 元锦沛发现身旁的顾青初神色一变,直直冲着那少年走去,元锦沛不知道顾青初要干嘛,连忙跟上。 顾青初本就打算帮那可怜的孩童解围,听到少年脱口而出的名字,仔细瞧着孩童的脸庞,隐隐和顾文之有些相似。 想起孟氏曾经提过,顾文之的妾室也就是她的贴身丫鬟娘家在东边,那庶子没有跟着回京,是因为去看望外祖了,妾室的父母是孟家家生奴才,孟家见其年事已高,便给了放身契让他们回家养老。 孟氏格外开恩,允许庶子顾惢去探望,明年开春再回来,那妾室尊敬孟氏拎得清,主要也因孟氏是个好的。 看她给庶子起得名字和嫡子一样是叠字便知了,哪家主母也没有这般宽容,还允许庶出和家生子的外祖联系。 所以在听那少年喊到了顾惢这个名字,顾青初立马反应过来,这个可能是顾文在外的庶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爹打听了,你家很穷 “我爹都打听了,你家里很穷,祖父祖母以前是奴才!” “哈哈哈奴才奴才!”兄弟二人一唱一和好不恼人。 只见顾惢伸手一人推了一下,俩人直接被推到在地,连在一旁的管家都没反应过来,顾惢转身闭眼发力拔腿就跑,跑了两步发现自己在原地没动,他的脖领子被人拎住了。 顾青初将要跑的顾惢逮住,有些惊讶的看着倒地的两个少年,二人个头很大,肥头大耳长得不如他们父亲赵卓文耐看,长得比较胖,所以看起来很笨重不如顾惢灵活。 再低头瞧瞧顾惢小胳膊小腿,竟然将这俩人推了个大跟头,别看个头不高,力气倒是大。 “夫人多谢您抓住了这小贼,竟然敢对我们少爷动手,给你关进大牢里去!”道谢的管家说着说着竟然对七八岁的孩童威胁起来。 就算顾惢不是顾家人,顾青初也看不下去了。 “你叫顾惢,父亲可是顾文?”顾青初看着被恐吓仍然梗着脖子不哭的小孩,心中有些赞赏。 顾惢扭开脖子不去看顾青初,他心里在场所有人都是一伙的,他不要和他们说话。 “站好不许动。”顾青初将手松开,顾惢是还想跑的,看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又站着一个高大男人,知道自己跑不掉,索性站着不动。 低头憋着嘴,强忍着眼中的泪意,他很害怕,但哥哥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他不能哭。 “你们为什么欺负他,管家又为何称呼他为小贼?”顾青初双手抱臂,面色不善。 一旁的元锦沛和顾青初站在一旁,显然就是给自己夫人撑腰的架势,在顾青初提到顾文之后,元锦沛就猜到这个小男孩,可能是顾文的那个庶子。 当初顾家人的关系可是被调查的清清楚楚呈现在元锦沛的书案上。 赵卓文的两个儿子今年十一岁,虽是双生子但长相不同,一个叫赵煊,另一个叫赵淖。 “你是谁关你什么事!我教训他你最好别管,不然我让父亲将你送到军营当女支女,到时候……”这时候管家上前捂住赵煊的嘴已经晚了。 不该说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元锦沛迅速出手,一脚将管家踹开,然后双手掐着赵煊的腮帮子笑容阴恻恻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试试。” 赵煊身子发着抖,眼睛瞬间逼出了泪水,他觉得眼前的人好像要杀了他,嘴唇瑟抖着哭腔道:“你放开我。” 元锦沛松开手,赵煊脸颊两边有两道清晰的指印,片刻间两个脸颊泛着青瞧着怖人。 “再胆敢乱言,年纪小也救不了你。”元锦沛冷冷扔了一句,回到了顾青初身边。 一旁的顾惢睫毛轻颤着,憋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他刚刚还好没有跑,还好没有跑…… “啊啊啊啊,我要给你告诉我爹!”赵煊哭着跑进府中,一旁的赵淖坐在地上吓尿了裤子。 顾青初嗤了一声,都说虎父无犬子,赵卓文这两个儿子大概是当猪养的,不说顾鑫,就连七岁的顾惢都比不上。 元锦沛和顾青初俩人并不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如果不是念在年纪小,那赵煊可不是脸蛋发青那么简单了。元锦沛抬眼看着赵府两字的牌匾,眼中闪过杀意。 被踹了一脚的管家起身抱起一旁的赵淖,顾不得行礼告退,屁滚尿流的往府内走去,这个钦差大人和外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手狠极了!他怕二少爷有事。 风卷残云般,门口三人瞬间撤了个干净,赵卓文估计很快就出来了。 “有没有打乱你的计划?”顾青初叹了声问着元锦沛,没办法,顾惢这孩子出现的突然,她必然得管。 “没有,正合我意。”元锦沛其实并没有将赵卓文放在眼里,出了什么岔子他都能应对便是了。 顾青初拎着顾惢放在马车前檐上,从怀中掏出手帕给他擦着沾土的小脸道:“你父亲是不是顾文,我也是顾家人,莫怕,我护你。” 垂着眼眸对顾青初动作逆来顺受的顾惢听到这话,猛然抬眼瞪大道:“你……” 顾惢咬了咬嘴唇,眼睛亮晶晶道:“你真的也姓顾吗?” “咱们快走罢,待会赵煊赵淖的父亲出来就走不掉了。”顾惢看着门口,眉眼间满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凝重。 “你可收到盛京来的信件?”顾青初没接顾惢的话,转而问起了别的,她记得孟氏给庶子去了信,说明了情况,让顾惢回来之前去个信,他们派人去接。 不然按照往常顾惢自己跟商队走,又回到边境去了。今年顾惢去外祖家之前,还不知道父亲调任去了盛京,甚至都不知道家里老祖宗醒了。否则这孩子也不该这般没底气,家里有管事的大人孩子也不会受欺负。 “收到了,因为祖母年纪大腿脚不利索摔倒,信掉进水桶不知道写了什么,下个月母亲才会再来信。” 每年都是这样,一年中顾惢回来外祖身边待两三个月,家里边十天半个月来封信,顾惢口中的母亲是孟氏。 虽然孟氏对妾室和庶子宽容,却断然不会允许庶子称呼姨娘为母亲的。 还没等顾青初问顾惢和赵家俩兄弟怎么有的过节,赵府大门打开,赵卓文手拿砍刀风风火火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吆喝着:“哪个不长眼的欺负我儿子了,今天我非得给你打的找不到北!” 赵卓文身后跟着赵煊和赵淖,顾青初不相信管家没说明情况,这赵卓文揣着明白装糊涂。 “爹,就是他,就是他打的我!”赵煊哭的流着鼻涕,用袖子狠狠蹭了一下,然后高嚎地指着元锦沛。 元锦沛眉眼微抬,从马车上捡起一块卷上来的石子扔向赵煊,那石子划着赵煊的指尖落地。 “啊!痛!”赵煊的指尖被划了道不轻不浅的口子。 “别乱拿手指人,没人教你这样不礼貌吗?”这话是问着赵煊,元锦沛的眼神却是对着赵卓文。 赵卓文紧了紧捏着看到的手,是他看走眼了,这钦差可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武功造诣在他之上! 元锦沛这一手露得,让赵卓文被震了一下,原以为是普通巡察的钦差,结果看到这身手他有些不确定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知不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 “你为何伤我儿子!”赵卓文心虽生忌惮却也不怂,走向前质问着。 “这就要问问你儿子做的什么好事了!”顾青初向前一步挡在元锦沛面前,嗷得一嗓子吼出来。 气势汹汹的顾青初让赵卓文忍不住退后一步,他铁骨铮铮的硬汉,不会也不喜和妇人打交道。 “这个孩子你知不知道是正儿八经好人家出生的,你家两位小公子一口一个奴才的叫着,二人欺负他一个,说出去不怕让人笑话?你那儿子更是出息说是要把我送到军营里去,后面的话不用我多说了吧?那是人嘴能说出的话?怎么着你将军府财大势大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大家快来看看赵将军养得好儿子……” 拿着砍刀出来的赵卓文是要斗武的,结果抬脸就对上顾青初的一顿言语攻击,他节节败退气势一下子就弱了。 “李夫人,李夫人,唉你别喊,咱们有话好好说……”赵卓文一个头两个大,对上撒泼的顾青初一点办法没有。 元锦沛化名姓李,所以赵卓文称呼顾青初为李夫人。 “李大人,你倒是管管她……”赵卓文看向元锦沛,元锦沛摊手道:“在下惧内,不敢言语。” 还在吆喝的顾青初听到元锦沛的话顿了一下,见鬼的惧内! “咱们有话好好说,李夫人你再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无可奈何的赵卓文做出个手势,立马围上来一列官兵,他们驱逐走开围观的百姓,手中的长矛对着顾青初和元锦沛的的方向。 “呦,李大人这时候要和我们好好说话了?刚才不是你拿着刀喊打喊杀吗?今儿我夫君在这里,都说民不与官斗,我夫君也是官,你伤我个试试看!”顾青初阴阳怪气的翻了个白眼,话语好不噎人。 元锦沛就在后面任由顾青初“施展”,他一言不发。在他眼里,这样的顾青初也很可爱。 “只是小孩子之间打闹,李大人贸然出手伤害我儿子性质可就变了,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赵卓文脸色深沉,眉眼中满是怒气,顾青初噼里啪啦说的他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话。 顾青初冷哼一声将顾惢扯过来掀开他的衣裳道:“小孩子打闹?你看看这孩子的身上,都是你的好儿子们用石头打得,小孩子有这么打闹的?” 刚才顾青初就注意到了,碰到顾惢的身上这孩子总是下意识的躲一下,果不其然身上全是伤!目光里带着火,顾青初是真的生气了。 “不是石头,那是玩丢沙包游戏,他自己笨怪谁?”赵淖辩解着,小孩子觉得这么说自己就没错了,但在大人耳中可不是如此。 “是他们让我站在那里不可以动,用沙包打我的。”顾惢没忍住反驳,通常这种情况他都会默不作声,因为他说了也没人听,什么用都没有,反倒让别人嘲笑,但身边的姐姐说了要护着他。 小小的顾惢觉得姐姐不会骗他,所以状着胆子为自己说话。大声的同时,小手也紧紧抓着顾青初的衣角。 大的说不过,小的也说不过,赵卓文恼怒哼了声道:“便是我儿伤的又如何,赔些银两他们家还赚了,管家,从账房支出五十两,给这个小儿拿回家去。” 管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应了声是离开了。 “爹,我要他给我当书童,你当时答应了我的。”赵煊赵淖俩人拉着赵卓文的衣角撒娇,他们只想顾惢带在身边,然后慢慢折磨。 “这样吧,我给你二百两,在我儿身边当三个月书童如何?”赵卓文拗不过儿子,开口好似施舍。 “我不要!”顾惢大声拒绝,祖父祖母说了他们家不要大富大贵,平平淡淡生活就够了。 “你拒绝没用,把银子送你家去,你家大人到时候肯定恨不得当晚就把你送来。”赵卓文顺了顺嘴上的胡须,有些得意洋洋。 那些百姓见钱眼开,为了银两卖儿女的太多了,一般都不超过二十两,他只是让人进府当书童侍候,那个价钱他不信会被拒绝。 “呵,赵将军可知这孩子的家人是谁,便敢夸下如此大话。”顾青初眼中弥漫的尽是冷意。 “那不如李夫人说说这小儿是哪家的?”赵卓文丝毫不将顾青初的威胁放在眼中。 顾青初怒极反笑:“赵将军称呼我为李夫人,我本姓顾,娘家是盛京顾氏宁良候府。” 漫不经心的赵卓文听到宁良候这三字脸庞立刻严肃起来,上下打量顾青初两眼,他倒是小瞧了这妇人的出身。 宁良候对军队中人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他可以对钦差不讲礼数,但对宁良候却是不能看轻,他手下有许多原是顾家军,现在提起宁良候他们仍是敬重有加。 “告诉他你叫什么,你父亲是谁。”顾青初让顾惢往前一步。 顾惢也不怯场童声澈澈道:“我叫顾惢,我的父亲是顾文之,是顾氏一族的族长,宁良候我我们家的老祖宗!” 小孩子很聪明,听到顾青初说起宁良候,顾惢立马也提了起来,在顾家最让他们骄傲的一点,便是他们是顾明华将军,宁良候的家中小辈。 “顾文之乃宁良候亲哥哥顾明华将军的嫡系子孙,如今宁良候醒来将顾家人都接到了宁良候府,我定然写信给老祖宗,让她知道有些人心比天高,看不起我们顾家,要用二百两买我们家少爷做奴才。” 顾青初一席话掷地有声,赵卓文脸色凝重,看着顾青初的目光凛冽,他在判断顾青初话中的真假,顾青初当然不会心虚,并且不甘示弱回瞪。 片晌后,赵卓文哈哈大笑两声,磨着后牙槽道:“怪我眼拙,没能认出顾家小公子,赵煊赵淖还不过来和顾家小公子道歉!” “快点!不然就给我进军营待着去。”这话是个威胁,赵家兄弟俩扭捏的出来,脸涨通红地对顾惢齐声道:“对不起,我们错了,请你原谅。” 顾惢哼了一声,退开躲在顾青初身后,他不原谅。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夫人危险快跟我走 “夫君,今日太累了,咱们回去休息。”顾青初不再搭理赵卓文,领着顾惢和元锦沛说了一句,转身上了马车,心里想的是秋后算账。 元锦沛同样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赵卓文,坐在前面亲自驾车回客栈。 赵煊赵淖本还想委屈的闹闹,抬眼看到父亲的表情后不敢吱声了,互相看了眼往后院跑去,他们去找娘亲! 直到元锦沛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赵卓文才脸色阴翳的回到府中。 * 客栈内,顾青初给顾惢洗了脸,换了身干净衣服。 她看到的是顾惢反击赵家兄弟俩,在这之前那兄弟俩指不定怎么欺负顾惢了,小脸上都是土,衣服也破烂带洞。 “他们怎么欺负你了?”顾青初拿着毛巾给顾惢擦着手。 “没事,都过去了。”顾惢一副小大人的口吻,十分大气的说。 顾青初笑着揉了揉顾惢的头顶,人小鬼大一个,她果然没看错孟氏,便是庶子她也教育的极好,光是顾惢之前提到母亲尊敬的口吻便能窥知。 “其实我们的过节是因为我太优秀了。”顾惢多愁善感的叹了口气,引得顾青初不住发笑配合道:“哦?此话怎讲?” 顾惢讲了和赵家兄弟结怨的原因,顾青初听了觉得顾惢没说话,的确是因为他太优秀了。 华安城有个学堂,顾惢虽然来这待得时间不长,但家中老人也不想外孙落下学业,便找了学堂继续上,因为表现太好,回回考试名列前茅不说,夫子更是每每责备赵家兄弟之前,大大的夸赞顾惢,无意中给他拉了不少仇恨。 赵家兄弟不服气找顾惢的麻烦,开始顾惢想忍忍就过去了,谁知道这俩人越来越过分,顾惢想得是不给外祖父外祖母惹麻烦,反正他再过半个来月就回家,和赵家兄弟见不到就没事了。 这话顾惢和学堂好友说了,不知道怎么让赵家兄弟俩知道了,非要将他买到府里折磨,说是省得他跑掉。 “然后就碰到了姐姐,谢谢姐姐救了我。”顾惢笑着道谢,一颗小虎牙露出来俏皮机灵。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顾青初也学着顾惢的口气回复着。 “姐姐,老祖宗真的醒了吗?”顾惢小手搓搓,眼中充满了期待,在看到顾青初点头后,顾惢整个人弹跳起来,围着桌子转说:“太好喽,太好喽…” “老祖宗醒了你那么开心?” “当然了,外祖父说了,老祖宗是顶顶厉害的人物,如果老祖宗在谁也别想欺负我们,哥哥也能参加科举了。”说到最后顾惢语气有些失落,为顾鑫不能参加科举而可惜。 这兄弟几个倒是相处极好,以前顾青初也从淼儿口中听他提起惢哥哥,话语中满是欢喜依赖。 她没有因为顾惢的话感到冒犯,这是事实,顾家就是没有个撑起来的人,且这些小辈包括顾武顾文兄弟,根本和她没有相处过,何谈感情呢。 “你哥哥已经报名今年的科举了。”顾青初点了点顾惢的鼻子笑道。 “真的嘛?!哇,哥哥一定很开心,真好……” 顾青初照顾着顾惢俩人边擦手边聊天,元锦沛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茶,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思绪渐渐纷飞,竟是又想起那句话,夫人孩子热炕头。 她会是个好母亲,自己或许不是个好父亲,但有个好母亲就够了…… “夫君!夫君!”顾青初唤了好几声,元锦沛终于回过神了。 “麻烦夫君替我将这孩子送回去。”虽然屋子里只有顾惢在,但顾青初仍管元锦沛叫夫君,她不方便抛头露面,让元锦沛做安排更加妥当。 “啊,好。”元锦沛起身往外领着,顾青初跟在身后交代顾惢:“明天我去你家拜访,告诉你外祖父外母不必担心,也可以把老祖宗醒来的事情告诉他们。” 顾惢点头,送到了门口顾青初望着俩人离开身影消失,这才关门回了屋。 “姐夫你在笑什么?”顾惢叫顾青初姐姐,一直没有被纠正便以为这么叫是对的,又听顾青初叫元锦沛为夫君,他自然称呼为了姐夫。 姐夫?这个称呼元锦沛倍感新奇,他一点不讨厌,因为小家伙管顾青初叫姐姐。 元锦沛是个不喜欢小孩子的人,管顾惢叫小家伙,俨然是对他不错的称呼了,有些趣味地问:“小家伙你猜我笑什么?” “一定是因为娶到姐姐这个大美人,所以高兴的笑了。”顾惢蹦蹦跳跳的猜着,他现在可开心了。 顾青初做了假面易容,其实长得算不上好看顶多夸奖一句清秀,但对顾惢而言,救了他的姐姐说是仙女都不过分。 “对。”元锦沛顿了下,对顾惢的话给予了肯定。 发现顾惢说话有些喘,元锦沛这才注意到自己步子迈得太大,顾惢人小跟不上,怪不得他一路连跑带颠的,元锦沛他后知后觉渐渐放慢了脚步。 作为不喜欢小孩又不喜欢肢体接触的元锦沛,自然不会领着顾惢,一大一小只是挨着走。 “到了,我家就是那里。”顾惢指了指不远处的胡同。 元锦沛停下脚步道:“我看着你进去,明日我与夫人再一起来。” “姐夫再见~”顾惢懂事的点头没硬拉着元锦沛进去,摆手道别。 离开胡同走了一段路的元锦沛余光扫了眼身后,脚步一拐从另一旁胡同钻进去,左转右转最后躲在树上,只见两名男子小跑过来,见不到人影后懊恼地踢了下脚:“跟丢了,撤。” 元锦沛从树上跳下来,知道这俩人应是赵卓文派来的,目光蒙上一片冰冷。这回来安华城,他是专门冲着赵卓文来的。 * 客栈房间内,顾青初在俩人离开后拿起枕头下玉镯写来的信封细细读了起来。 顾青初往盛京去信问顾文之顾武之俩人关于顾南的事情,是否知道一些内情秘事,兄弟俩的回信是在书房私密写的,玉镯并不知道,她写给顾青初的信是别的事情。 顾青初离开盛京这段日子,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一些小事孟氏处理的游刃有余,如今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范儿了。 信件的开头,玉镯毫不吝啬的夸赞着孟氏,翻到第二页,按照玉镯的习惯应该提的才是重要的事。果不其然,开头第一句写的就是:王大风失去了踪迹。 顾青初走了半个月左右,王大风主动提出要去附近城镇探店,看看有没有合适开酒楼分店的地方。 顾武之没多想答应了,还给了一些盘缠,结果到现在小半个月过去了,王大风那边竟然是一旦音信没有,人不见了。 这只是其一,第二件事情便是庞若兰的父亲回盛京了,得知自己女儿的遭遇后大怒,和范尚书在云喜楼曾碰过面不知说了什么。 玉镯是觉得他会对付自家小姐,特意嘱咐她小心点,那庞若兰的父亲原本是奉天府尹,后来外调如今回盛京又升官了,听说此人心机很深不好对付。 信中一共就这两件事,后面便是询问顾青初在外如何等琐碎事宜。 王大风不见了,庞父回来了……王大风的身份是她一直没有弄清楚的情况,这人出现的蹊跷,在她不在盛京时又不见了? 顾青初正思索着,房屋门突然被破开,元锦沛猛地冲进来拉着顾青初的手腕道:“夫人有危险,快和我走!”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你们俩包围我们十个人? 俩人一路急匆匆小跑,左转右拐的来到一间废弃的院落,这里远离城镇中心的喧嚣,周围想找个人都难。 “呼,好了。”元锦沛松口气,转身对顾青初如释负重的说道:“夫人快,咱们进屋子里谈比较安全。” “我肚子有些痛,你拉我跑得太急,孩子不舒服了。”顾青初捂着肚子五官拧成一团,十分痛苦。 元锦沛表情一慌,向前一步要去捏顾青初的手腕脉搏查看。他没注意到顾青初另一只手从后腰带处抽出一根银针。在元锦沛关切要摸脉时,被顾青初一针扎在穴位上,人一下子晕了过去。 顾青初俯身将对方的假脸皮撕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这个‘元锦沛’是伪装的。 男子的易容很粗糙,进屋直接拉着人跑,故意背过身只露出较为相像的侧脸,因为若是看了全脸,这人便不像了,从后面看身形倒是与元锦沛相符。 难为幕后人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可以模仿元锦沛的人, 但顾青初是谁,她能在数千的官兵中发现只扫过一眼的奸细,对方的易容在他进屋子打照面时便被认出来了。 即便是侧颜,顾青初也一下子就看出这人不是元锦沛,他仿得来样貌,仿不来气质。 且进屋就拉着她叫夫人等举止,简直是漏洞百出,普通深闺妇人可能会被变故慌了神跟着跑反应不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顾青初反之,她直接来个了顺水推舟,跑出客栈的那段路,她手背在身后比着手势。 元锦沛说过客栈是有暗卫在守护的,所以她的手势是比给暗卫让他们稍安勿躁,不要出手。 顾青初将计就计,深入敌营。 “哎呦,我的肚子,孩儿莫怕娘不会有事的,到底是谁你还不出来!”顾青初捂着肚子需靠在院墙边,冲着屋子里喊着,她仍装作柔弱孕妇,刚才的行为可以解释为是气不过被骗的反击,深闺女子总归能留一手。 顾青初在示弱。 她的话落下,屋子里便走出几名黑衣人,手里没有拿着刀,或许是认为对付她一届妇人不必大费周章,只要不闹事低调的将她骗到没人的地方,抓起来很容易。 “你们六个蒙面人青天白日穿什么黑夜行衣,嫌自己不够惹眼怎么着?赵卓文的人都这么蠢吗。”便是处于劣势,顾青初的嘴巴也不饶人,并且语气肯定道出他们出自谁手。 那几个黑衣人没想到自己气势十足的走出来,迎面接到的是恶意满满的嘲讽,身子明显僵硬一些,站在最后面的人眼神还往后瞟了一眼,顾青初迅速捕捉到了,她猜测屋子中还有人。 “赵卓文你当什么缩头乌龟,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顾青初将家那个字咽了下去,这句话太顺口,差点说错了。 这一番激将的话语说出,赵卓文果然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四名黑衣人。为了抓一个她带的人手可真是不少,顾青初面露讽刺。 赵卓文从里面出来脸色也很不好,他欲藏于幕后不露面,谁知道顾青初为什么会如此笃定他在里面,还说到什么缩头乌龟。 这下他不出来自己都觉得没面子。 “李夫人不要逞口舌之快。”赵卓文脸色不虞,对顾青初的辱骂心中恼了。 顾青初抿了抿嘴,不在说话满眼愤怒的瞧着赵卓文。 赵卓文对顾青初识时务非常满意,笑道:“李夫人你配合些,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腹中孩儿想想。” “你抓我是为了什么?我不仅是钦差夫人,我可是宁良侯府的表小姐,在老祖宗心里挂着名的”顾青初声色荏苒,故作坚强的模样,让赵卓文愈发得意。 “这些都是虚的,你们夫妇死在这里没人会知道,我找人假扮你们二人离开,到时候钦差夫妇失踪一案,不会和我有任何关系。” 赵卓文话语温和,眼中杀意尽显,无论是插手胡家村的事情,亦或是今日在府中门口对他儿子出手,这钦差夫妇已然和他关系恶劣。 让他们日后回盛京在皇帝面前参他一本,不如先下手为强,将这二人处理掉免了后患。 “赵将军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的手段能够瞒得住别人,但你能瞒过天卫司?元指挥使你可听说过?”顾青初提起天卫司看到赵卓文笑容收敛,眼生忌惮。 果然,元锦沛和天卫司的名声饶是千里之外的赵卓文,听了也要收起笑容。 “天卫司什么时候管失踪的案子了。”赵卓文眼中带着轻蔑“你们俩能让天卫司元总指挥使出手?真是笑话,就算宁良侯与元阎王交好,也不代表你们顾家谁都能指使动天卫司的势力。” 说着赵卓文脸上笑容恢复,他觉得自己想的没错,这俩人是宁良侯表亲又如何,那元阎王可不像会发善心会帮忙找人的角色。 “那可说不准,我们家老祖宗重视我,元总指挥使为何不能卖个情面?”顾青初打着嘴仗,心里想的是元锦沛这时候应该也回到客栈了,怎么还没过来。 “天卫司通天的手段也不能无中生有,李夫人放心,你们夫妇二人的死亡痕迹我会清理的干干净净。” 话落,赵卓文冲着顾青初方向扬了扬下巴,他身边的黑衣人提着刀奔顾青初走去。 走了两步突然噗通一声跪在石板地上,手中长刀脱落捂着膝盖哀嚎起来,他的身边散落着几块手指肚大小的石子,从黑衣人小腿倾斜的角度来看竟是折了。 院内十名黑衣人迅速靠拢围住赵卓文,手拿长刀谨慎地观察四周,最终视线落在左边的院墙上,那里坐着一个人。 黑衣人心中骇然,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竟然没有发现。 赵卓文认出来墙上的人是元锦沛。 “李大人你若束手就擒,我饶你夫人一命。”赵卓文距离顾青初的位置更近,他从蒙面人手中接过长刀,对准元锦沛。 顾青初听了撇嘴,傻子才信他现在说的话。 “若不然,你夫人的小命可就没了。”赵卓文将刀换了个方向冲着顾青初。 赵卓文知道元锦沛与他的夫人感情深厚,所以用顾青初来做威胁。 元锦沛目光冲顾青初从脚往上仔细打量着,最后对上顾青初的眼睛,她的眼神示意元锦沛说自己没受伤。 放心收回视线的元锦沛抬手拍了两下,登时院墙又跳上了两个人,元锦沛抖了下披风,抬手刮了下耳朵,坐姿惬意,浑身上下透出的信息是:我半分没将你们看在眼里。 接下来他身边侍卫的一句话更让赵卓文气炸了。 “院中贼子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束手就擒,违者自负。”这话说完院中人包括赵卓文都在谨慎的环视四周,发现除了左右一名侍卫在,并没有其他人。 “啊,你们已经被他们两个包围了。” 元锦沛好心的解释了一句。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夫君你可算来了,赵贼要杀我 听了元锦沛的话赵卓文收起了戒备的架势,哈哈大笑两声道:“两个人?来两个我杀一双!” 随即目光停留在元锦沛的身上,赵卓文眼神阴冷如蛇:“两个人包围我们?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告诉你,不管你带来的是江湖侠客还是大内高手,我身边的十个人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随着赵卓文的话音落下,墙上的两名暗卫跳下来,双方开始交手。 元锦沛侧身一跃往顾青初那边飞去,赵卓文见状提刀相拦,一旁黑衣人与暗卫纠缠在一起,这边元锦沛和赵卓文过着招。 赵卓文是武将,行兵打仗运筹上有几分能力,在战场真刀真枪打拼下来积累了一身武艺。他自认为对付元锦沛应当很简单,可过招后才发现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 他没想到居然不到一招就败下阵来了,摔倒在地的赵卓文人是呆傻的,干看着元锦沛扶着顾青初坐在一旁石墩上小意温柔。 待被耳边一阵哎呦惨叫声醒过神来再看,他的手下竟然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不是捂着胳膊就是捂着腿,明显是落下风的人。 元锦沛带来的两个人威风凛凛的站在原地,手中的剑连个血迹都没有。 赵卓文心中暗叫糟,想要起身迅速逃走,却发现自己完全用不上力气,低头一看手腕处不知何时被扎了一根银针。他竟是连抬手将其拔掉的力气都没有。 顾青初看着狼狈的赵卓文心中冷笑,他带来的人应当都会些武功,说是个中高手也可,但他对上的可是天卫司暗卫。 她听元锦沛曾提过,天卫司暗卫大部分是他从三皇子的师父手里救过来的,之所以用到救这个词,因为在成为暗卫之前,那些人活的连个畜生都不如。 被三皇子的师父当做药人实验,跟各种野兽搏斗,饥一顿饱一顿吃的是混着泥土的馊食,从小这样的生活让他们成了脑子混沌的杀人怪物。 元锦沛将他们收编至天卫司,经过训练后成为暗卫给朝廷做事,如果没有天卫司,这也人会被处死。 时至今日不再继续服药的他们,躁怒嗜血的性子平稳下来,在天卫司内和影卫一同执行任务。那些暗卫的遭遇大部分人都没经历过,同为练功十年,他们的身手会也比旁人更加厉害。 一个暗卫顶五个高手,这传言顾青初一直以为是他人夸张形容而已,今日见了方知是真实描述,或许五个人都说少了。看着打斗过后脸不红气不喘息的暗卫,顾青初心里如此想。 “夫人莫怕,为夫来了。”元锦沛将人搂到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心疼的安慰着。 顾青初先是愣了下然后明白,元锦沛另有打算,并没有要在赵卓文跟前摊牌的意思,她连忙抬手环住了元锦沛的腰肢,娇娇弱弱道:“夫君,还好你来了,不然我和孩子都要被赵贼给杀了!” 赵卓文视线滑到他们二人脚边被一针扎晕的男人,嘴角微微抽搐,他杀她可没那么容易。 眸光变暗,元锦沛将人搂紧了紧,柔声安慰:“不怕不怕。”顾青初另一侧的手偷偷在元锦沛胳膊处捏了捏,示意戏演到这里就行了。 元锦沛睫毛微颤,他讨厌和别人触碰,唯独抱着顾青初能够让他舍不得放开。 这俩人演着缠绵的戏份,院子里最震惊的当属那两名天卫司的暗卫了,自家大人什么样他们太知道了,本以为是假戏,但现在看来莫不是真做了? 这些年人情世故方面暗卫任务执行的多了,也懂得不少。饶是他们这般不知情趣的人,都能看出自家大人爱意泛滥,真真儿的蜜里调油。 “我没事,夫君咱们现在怎么办?”不知道接下来戏份的顾青初询问着元锦沛。 元锦沛摸了摸顾青初的头顶,转头走到赵卓文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赵将军手脚快极,短短时间内找到假扮我的人,又做好了杀人灭口的计划,看这手法很熟练啊。” “李大人,事已至此,是杀是剐随你便。”赵卓文也是个硬气的人,这般下场只怪他大意了。心中万般后悔,明明已经察觉到这钦差不简单,怎么就没再谨慎一些。 元锦沛为赵卓文的骨气鼓了鼓掌道:“张将军若是死了,不担心你那两个蠢儿子?” 赵卓文不满元锦沛对自己儿子的形容,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闭上了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作态。 “怎么,觉得你背后的人会帮你照顾家人?赵将军真是天真。”元锦沛发自内心的感想,让赵卓文忿忿睁开眼,他觉得被嘲讽了。 “你信不信,当他们知道你这颗棋子废了后,不需要我动手,他们便会将你家灭了个干净。”元锦沛用脚踢了踢赵卓文的腿,这人真跟瘫痪了一样。 顾青初甩出那根银针时,是趁着他将赵卓文击倒在地,对方一时不察出手的。 效果出乎元锦沛预料,居然让赵卓文这么久一动都动不了,元锦沛有些感兴趣顾青初是如何做到的。 赵卓文心思有些动摇,做着在刀尖上舔血的事,就没法指望他们对自己有多少江湖道义。他只是往好了想,家人会被他们照顾。 眼下被元锦沛戳破,无法自欺欺人的赵卓文再也淡定不起来,从他落在元锦沛手里后,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想问元锦沛到底想做什么,结果抬眼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不知道何时离开了。 “夫人真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现在都动不了。”元锦沛语气带有一丝殷勤,毫不吝啬地夸奖着顾青初。 赵卓文深吸一口气,他以为自己在钦差那里应当是个重要的人物,本还想拿乔索取更多利益,结果看对方这态度,刚聚起来的自信瞬间熄了。 他现在屈居人下,是个阶下囚啊。 顾青初对元锦沛的行为一点不惊讶,她已经习惯对方时不时跳脱的行为。 “银针上有我研制的麻药,能够让他这般不动半个时辰。”顾青初将药物和穴位脉搏等融合在一起,想出了很多出奇制胜的招数。 没办法,武功不想元锦沛这般,就只能用脑子来凑了。毕竟一开始顾青初是打算自行前往东域的,手中的绝招怎么可能只有一个。 ”李大人,只要你放过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胡家村的地我不要了,还有别的要求尽管提。“赵卓文扛不住了,一开始的硬气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元锦沛的深浅。 对方显然知道一些事情,对他漠视的态度让赵卓文有些恐慌,生怕元锦沛真以为自己没了利用价值,而丧命于此。 ——当当当 赵卓文的话音刚落,院子外传来一阵擦擦拖沓的脚步声,然后大门被敲响。所有人都看向门口,这是一所废弃的院子,乞丐都不愿意在这边寄宿,现在谁会过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在第一层,我们在第十层 三响一顿二缓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在院子里待着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暗卫从后院墙跳了过来,在第一下敲门声响起时他便出去了。 只见他竖起一根食指,然后横向划了下,拇指翘起转了一圈。这个动作的意思是外面敲门的只有一人,周围并未发现异常。 因为不知道元锦沛会下什么命令,他们又站在距离门口很近的地方,如果说话可能会被外面的人听见察觉,所以暗卫用了暗语。 元锦沛心里有了数,走向前拉开了门,在这之前另一名暗卫已经将院内的黑衣人全都摞在了柴火后面,一一点穴让他们不能发出声音。 两个暗卫配合的默契度惊人,几乎是一个有动作,另一个就开始跟进了。 不,应该是说这两个暗卫对元锦沛的做事习性配合完美。 ——惯犯,绝对是惯犯。 瞧这利落劲,几息之间他们三人甚至没有言语就达到这般,顾青初收回看着柴火垛后面人堆的视线,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 吱嘎,破旧的木板门因为打开而发出刺耳的动静,门外站着一名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子。 一身青紫色打着补丁的棉袄子,穿着不合脚的棉鞋,牙齿发黄眼边都是褶子,手指缝带着污泥,元锦沛打量着面前对自己笑容讨好的男子没有言语。 “天儿冷了,艳阳高、高照、我我你你……”男子说话磕磕巴巴,最后用力吞了下吐沫道,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爷,暗号小的没记住” 大冷的天儿男子额头急出了汗,害怕的要哭了。 “进来。”元锦沛心思微转,侧过身让条路允男子进来。 “诶,好嘞。”男子松了一大口气。 这个废宅窗户全是破的,里面厚厚一层灰尘没有能落座的地方,还不如外面待着,最起码有个干净的石墩能座靠休息,太阳光照过来比阴冷的屋内暖和。 元锦沛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然后给顾青初穿上,把顾青初身上原有的披风盖在她的膝盖处。 顾青初身上的藏青披风是趁着元锦沛在门口说话的功夫,暗卫挪动赵卓文时从他身上扒下来的。 她在客栈里当然不会穿着披风,被假元锦沛拉着跑出来一路焦急,更是来不及拿披风,故此她只穿着皮袄子。 一开始还不觉得,在外面站久了便觉得冷了,一件披风而已,顾青初没什么顾忌,为了保暖把赵卓文身上的披风拿来自己用。 对于赵卓文怒视的目光,顾青初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元锦沛见此才意识到顾青初是冷了,他不擅长或者说从来不曾有过照顾谁的心思,自从认识顾青初后,才多了几分体贴。 在那之前,元锦沛什么时候顾忌过别人的情绪,向来是按照自己意愿行事,那些朝中大员讨厌元锦沛不都是因为利益被损坏。 平常的元阎王也属实是气人。 给顾青初系上披风时,元锦沛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只觉一阵冰凉,心中顿时有些懊恼自己太大意。 元锦沛将顾青初的手拢在自己的掌中,哈了口气道:“冷了?” 在元锦沛身后的两名暗卫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心里想的都是:这一定不是我家大人。 温情到让暗卫汗毛直立的元锦沛,丝毫不觉得自己肉麻,扭头吩咐道:“取些木头来架个火堆。” “是。”两个暗卫在院子里用刀劈破旧的门窗板来烧火,一旁那碎柴火堆发霉了,不知放在这里多久,所以不能用。 暗卫嫌弃烧火有味的柴火堆,赵卓文一行人就被丢在里面,为做隐蔽,暗卫从地上还撒了些碎柴火盖在他们身上。 赵卓文等人相当于被放在了霉罐子里,若不是被点了穴位,怕是一个喷嚏接一个的忍不住打着。 惨还是他们惨,赵卓文的眼角流出一行清泪,不是怕的,是被熏的。 被众人无视的男子搓了搓手紧张地露出一排大黄牙,笑道:“老爷夫人好,小的叫黄九是个更夫……” 听着黄九自我介绍着,元锦沛不急着表态,在院门口见了黄九第一眼他就看出来了,黄九不认识自己要找的人,所以他才让人进来,晾一晾自己就把话说出来了。 “黄九,不要说废话。”元锦沛冷冷打断,他欲快些将事情解决,早点回客栈让怀中人暖和些。 现在顾青初依靠在元锦沛怀里,手被他捂着,这个姿势顾青初内心是有些排斥的,太太太亲密了。 但想到俩人现在扮演的关系,她决定“逆来顺受”。 其中最大一个原因是元锦沛太暖和了,像个火炉一样,在外面久了感受到的冷意,是一种里外都被冻透的寒。 现在这种寒气被元锦沛一点点驱走了。 “堂主让我传话,说钦差敢对赵卓文的儿子动手可能有些来头,让老爷您领人离开安华城,暂避锋芒,退一时无所谓,莫要影响大事。” 一席话黄九说的顺畅,堂主千叮咛万嘱咐一字不差的传达,他就是为了背这些话,到头来把暗号给忘了。 “堂主是谁?”元锦沛问了句。 “堂主是堂主啊,老爷您……”黄九先是迷茫,然后反应过来面露惊恐:“你你你,不是明眼教的人!” 明眼教?顾青初脑中记得很清楚,是掺和到上次云喜楼火灾的邪教。 “说吧,自己知道些什么。”元锦沛语气淡然,一旁的暗卫戾气很重地抽出刀对着黄九。 “我我我是、只是传话的,堂主找我都是蒙着面,我负责给来回传话,因为我打更可以夜晚出门不被怀疑,别的就什么都没干,真的真的,我都不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样子,好汉饶命,我我我我……” 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暗卫的刀,黄九一席话颠三倒四,说完倒吸一口气直挺挺地晕倒了。 暗卫:………… 他做什么了? 元锦沛视线扫了扫周围眸中闪过暗芒,不缓不慢道:“去屋子里搜。” 废弃的房屋没什么值钱的家具,要不缺个角要么露个缝隙,旁人看一眼略过就走了,天卫司的暗卫心细如发,他们在床榻下面发现了暗室。 从里面抓出了五个男人。 “明眼教的人?先打晕。”元锦沛下着命令,在暗卫发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把下巴卸下来了,依明眼教的“传统”,这帮教徒很有可能会咬舌自尽。 按照以往元锦沛行事作风肯定就地审问,可现在有一个人冷着,他只想快些到温暖的地方去。 元锦沛走到赵卓文五步外停下,动了动鼻子,脸上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赵卓文气结,是谁害他这样的! “赵将军,借将军府一用,不要耍花招,否则倒霉的是你。”元锦沛说着,突然故作恍然想起的样子道:“还要多谢赵将军配合,我们人生地不熟,没有你真找不到这么适合动手的地方呢。” 顾青初走过来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暗卫接过来强行喂赵卓文咽下去,然后将银针拔下来,赵卓文终于感受到了四肢的存在,他能动了。 “不是吧不是吧,赵将军还没发现吗?真是傻得可怜。”顾青初摇头啧啧两声。 在赵卓文算计的时候,元锦沛和顾青初也在诓骗他,若赵卓文在第一层,元锦沛和顾青初已然在第十层。 这个将人哄骗到偏僻地方抓走的套,谁抓谁现在见分晓了。 第二百三十章 还不快给顾少爷问好 赵卓文手抚着嗓子面容苍白,入嘴的药丸沾到了他的唾液直接化在口中,他想藏于舌下都没法子。 随即听到二人的话后脸色由白转青,往后栽了两步,手颤抖指着道:“你、你们……” 赵卓文脑子反应再慢也明白过来了,他才是被耍的那个。 不得不说元锦沛看人真的很准,从赵府回客栈的路上,元锦沛就猜测赵卓文会对他们二人出手。 那人身上杀意虽淡,在这方面尤为敏感的元锦沛却是感受到了,赵卓文能使用的手段无非就是那几种。 便和顾青初商量了一下,俩人想着是如果对方动手便将计就计,唯一比较意外的点,是没想到赵卓文这么快动手了。 顾青初当时灵光闪过,这是一个反制赵卓文的机会。 心中算计着脚程,元锦沛应当来得及赶到她这边,就是元锦沛来不及,有暗卫在,加上她的轻功也能够脱身。 故此演了一出大戏,他们所做都是为了控制住赵卓文。 元锦沛说赵府有人监视,他们若是在那里动手必然打草惊蛇,最好是能够让赵卓文主动从府中出来。 刚打了个瞌睡便来了枕头,赵卓文把自己送上了。 待他们控制住赵卓文,一同回了府中,那监视之人定然不明内里忍不住露面,到时候便可慢慢谋划。 回去的路上有顾惢在,俩人只是浅显的说了几句,并没有具体的计划,只能说是赵卓文这个关键人物配合的完美。 全都应了元锦沛想要的效果。 “我这个钦差碰到了明眼教的邪徒,赵将军救了我们带至府中保护,这就是今日发生的事情。若是你背后使小动作的话。” 元锦沛话语冰冷未尽,赵卓文这条人命仿佛在他眼中无足轻重,平淡的语气让赵卓文听得后脊生寒。 “三、二……”顾青初突然倒数起来。 正要发出保证的赵卓文听到顾青初倒数,不明所以地看向她,随着“一”字落下,他的腹部突然剧痛,站都站不直,四肢发抖仿佛无数只虫子在攒动。 顾青初拿出一枚红色药丸,暗卫接过再次给赵卓文喂下,几息之间,赵卓文痛苦的低吟停了,刚才的疼痛仿若幻觉一般,此刻身体竟然无半分异样。 赵卓文缓缓睁眼,额头满是大汗嘴唇干涸。他目光幽幽地望着顾青初,以往的轻视不见了,眼瞳深处压抑着恐惧。 他曾被敌营抓住,三天三夜的拷问未曾吐露一字,出来遍体鳞伤没有一块好肉,他都挺住了。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人,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痛楚能达到这样,他一辈子都不想再感受到第二次。 宁良侯府出来的人,怎么会是柔弱妇人,还有那位李大人更不一般,是他的短视自大造成了这般田地。 “不会的,我一定听你们的话,只求留我和家人一条小命,做什么我都愿意。”赵卓文做那些事是为了博更好的前程,但若是命都没了,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就好,你要乖乖听我夫君的话,解药一天吃一次,如果不然就会像刚刚那样,疼个七七十九天,然后七窍流血而亡哦。” 顾青初笑眯眯的说着,这药是她从玄思思那里得到的,似毒非毒,若是没有小红丸便是天下剧毒,如果有小红丸,吃个把月毒性抵消便也不损坏身体。 她从玄思思手中得了不少宝贝,当然都是经过元锦沛的验证她才敢拿着用。否则她可能还没给敌人用,自己先升天了。 顾青初之前感叹元锦沛和暗卫默契非凡,殊不知现在站在她身后的两名暗卫也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在盛京影五所传大人的绯闻他们也听说了,但心里是不信的,他们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样的女子能配上他们大人这样的人物。 眼下他们瞧着俩人四目相视的眼神交流,或许,大人真的找到了配得上他的女子。 大人说了上句话,对方便能应着下句,并且配合大人的心思去行事,是这般契合。 俩人身上的气场也太像了,宁良候刚刚威胁赵卓文的样子,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家大人的影子。 两个暗卫知道顾青初的身份,所以才会更加惊讶,不过俩人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已经适应良好了。 也幸亏这俩人是性子稳重的暗卫,换了影五,现在早咋呼起来,第二日整个天卫司的人都会知道,他们大人搂着宁良候捂手手了。 * 明眼教的几人没有被送到大牢,直接被带回了赵府,赵卓文放话要亲自审问,实际这是元锦沛的意思。 在府中的私牢里,赵卓文亲自看着暗卫审问明眼教的五人,花了两个时辰的功夫,得到了完整的口供。 从私牢出来的时候,赵卓文脚步发虚,人有些恍惚。 他知道元锦沛为什么要他陪同审问了,他怀疑根本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是为了给自己下马威。 他常年在外带兵,除了受封那回在盛京待了两日,便再没回去过,和盛京最出名的天卫司那帮人没有接触,仅仅是听说过。 听说那些的传闻,心中虽然忌惮却没有太过在意。 不过是窝里横的侍卫,怎么能和他们在战场尸堆里闯出来的将军比?一将功成万骨枯,那穿得溜光水滑,纵情享乐的侍卫们,大多是花架子罢了。 赵卓文心里其实是看轻盛京中那些带刀侍卫的。 直至今日,他刷新了认知。 打架人家以一打五,遇到明眼教他们反应迅速,审讯有自己的手段,他觉得就是自己处在被审讯的身份,也会忍不住招认出来。 他突然无比庆幸自己只是被毒药丸威胁了下,对方没有将这些都用在他的身上,赵卓文心中莫名萌生出一丝丝的感激。 如果顾青初知道赵卓文的想法,会给他一个很准确的定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顾青初和元锦沛重新回了赵府,最难以接受的是赵煊赵淖兄弟俩。 他们二人晚间学堂下学,回到府邸看到了元锦沛后,人懵了。 反应过来转身就跑的两个人,撞到了带着顾惢进来的赵卓文,还没等他们告状,就听父亲说了一句颠覆兄弟俩人生观的话。 “愣着干嘛,还不跟顾少爷问好!” 第二百三十一章 藏的最后一张皮给扒了 顾少爷? 赵煊赵淖俩人很难接受这个称呼,他们以往在学堂都叫孙惢是小奴才的。 父亲这是怎么了,明明昨儿还和母亲说要给他们出气,不会让孙惢好过。 之前赵卓文想将顾青初和元锦沛灭口,孙惢他也没打算放过,从安华城到盛景城路途遥远,一个孩子折在路上不是什么稀罕事,为了安抚哭闹的妻子便撂了这般狠话。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赵卓文当然不能跟自己的儿子解释他被人家拿住了。 面对兄弟里怀疑的目光,赵卓文恼羞成怒地抬腿对着二人的屁股踢了一脚,赵卓文平日对儿子不算严厉,但管起来端着长辈威严两个小的也会害怕。 “哑巴了,还不问好。”赵卓文厉声催促。 兄弟俩不情不愿的小声说了句顾少爷好,顾惢嗯了一声,他心不在焉担心着顾青初的情况。 昨天说好今日去他家,结果晚上的时候竟是赵府的人来了,说钦差大人住在他们府上,不方便出门所以邀请他们一家去做客。 孙惢和他外祖父外祖母便一同过来了。 到了门口正好碰到了从练武场回来的赵卓文,他一改态度对着顾惢热切起来,如果不是顾惢害怕似的躲着他,现在赵卓文便是拉着他的手进来了。 从进了赵府开始,顾惢心就提着,他怕自己的姐姐姐夫出了事,现在很像前些日子夫子讲的那个典故——鸿门宴。 因此顾惢没有心情和赵家兄弟如何,对他们的问好轻声嗯了下。 这看在赵煊和赵淖的眼里便是赤露露的轻视,奈何有父亲在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心里已经气得鼓鼓的了。 兄弟俩觉得父亲靠不住了,母亲一定会偏帮他们的,结果跟着父亲身后进到正堂屋里,母亲居然第一时间是和那个小奴才说话。 “这就是顾家小公子吧,瞧着便是个聪明伶俐的,快些进来,外面寒着呢。”赵卓文的妻子是个丰腴的女人,圆圆的脸庞一笑眼睛都要挤没了。 顾惢谨慎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这是第二次见面,上一回是在学堂,对方斜了他一眼说的是下贱胚子,与眼前的好似两个人。 从进到赵府后,顾惢整个人就像炸毛的猫,心中除了戒备就是慌乱。 这时元锦沛和顾青初从一旁回廊走过来,顾惢看见了小跑过去一下子抱住顾青初的腿,他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仰着头欢喜叫道:“姐姐!” 一旁的元锦沛立刻用手指头勾领子把顾惢拽开了,再小也是个男孩子,抱什么抱。 “李大人,李夫人您二位来了,快请坐。”赵氏向前两步招待,赵卓文对妻子颇为信任,把情况都说了,包括中毒的事情。 平日里赵氏的泼辣性子与常人打交道还行,她知道对于李大人和李夫人身上不仅不管用,还会给自己惹来祸事,故此表现的极为殷勤,丝毫不敢耍性子。 说现实点,不仅是她夫君的命,这赵府一大家的命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娘,你怎么也……”赵煊不可置信的呢喃,兄弟俩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一同跑出了屋子。 在顾惢身后他的外祖父外祖母见到顾青初和元锦沛也连忙上前打招呼:“草民李左,见过李大人、李夫人好,民妇……” 两位老人行礼,顾青初上前扶起,二人的礼她自是受得,只不过顾青初不爱端着身份:“二位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赵夫人,我与顾惢一家人有话相谈劳请你们回避一下。”顾青初直言直语,赵氏笑容有些僵,然后紧忙道:“好,您们聊着,有什么需要,唤门口的下人随便吩咐,我们就先告退了。” 赵家一行人离开,丫鬟也退了去,屋内没了外人。 元锦沛对顾青初微微颔首,示意周围没有人偷听,顾青初淡笑着让两个老人坐下,和他们话起了家常。 顾惢的外祖父母俩人今年五十多岁,却老态尽显瞧着体弱。 昨日听了外孙说宁良候醒来的二人,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又问了一遍得到顾青初的肯定,心里惊喜极了。 他们二人在安华城有一间院子,里面带着园子没事种种菜,养一些家禽,平日很少出门,一直未听到宁良候醒来的消息。 顾惢则更听不到了,他来到学堂后因为赵家兄弟俩的关系,是有些被孤立的,唯一的好友对他也不是真心,若不是那个好友,赵家兄弟俩也不会知道他要离开这里,从而变本加厉。 如此一来导致他们一家人丝毫不知道宁良候醒来的事情。 “孙惢,这个给你。”顾青初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那日给了赵鑫三兄弟时,顾惢不在,顾青初想以后有机会再补上,正好这次给了。 顾惢接过玉佩欢喜来回看着:“谢谢姐姐。” “这是老祖宗给你的,我一直帮你保管,正好在这给你了,你哥哥弟弟都有,玉佩代表着你是顾家的一份子,很重要要保存好。”顾青交代着。 顾惢嗯了一声,很认真的允诺道:“姐姐您放心这是老祖宗给我的礼物,惢儿一定收好。” “李大人李夫人,您们二位与赵将军是好友?”顾惢外祖试探的询问。 “路过这里借住几日,和赵卓文并不熟悉。”元锦沛回答。 李左像是松了口气,说起了他知道的事情,虽然他和夫人很少出门,但在安华城也住了许久,对于赵卓文的大名还是略有耳闻。 赵卓文是有名的暴躁将军,性子唯吾独尊,在韩洲那边驻军势力很大,安华城的县太爷都不敢招惹他。 “……赵将军和盛京之前那邓将军是干亲。” 提到邓将军这三个字李左讳莫如深,因为这位是曾经帮三皇子对抗当今圣上的武将,邓将军当年已经被斩首示众了。 元锦沛挑眉,这点天卫司并没有查到,赵卓文竟然还藏着一张皮,他对李左问道:“老人家是从何处得知的?” 李左往门口看了眼,再次压低声音:“这事旁人都不知,我也是机缘巧合听到的……” 如果不是确定了顾青初是顾家人,这位钦差大人是顾家女婿,李左是不会说这事儿的,他很感谢他们救了自己的外孙。 昨儿顾惢回家后,说了白日里发生的事儿,听到两个老人心里一阵后怕。 如果顾惢在安华城出了事,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护住,又听顾惢说顾家老祖宗醒了,明儿那位娘家是宁良侯府的钦差夫人会来拜访云云。 在两个人的心里,顾青初便是顶顶的好人了。 那件事情旁人问,或者说连他们嫁给顾文的女儿问,可能都会犹豫犹豫,但现在李左毫不保留的分享给顾青初和元锦沛,只是希望他们好。 赵府的水很深,若是借住应尽早离开不要惹上什么瓜葛。 李左心里也想卖个好,他们惢儿聪明,但在宁良侯府是庶子身份,到底是低了一等,摸不准宁良侯在嫡庶方面的态度,也害怕他不喜欢惢儿。 希望日后有什么事,这位钦差夫人能够念着今日一点的旧情,帮衬一二。 哪管是帮忙说两句话也好,他们这把老骨头,土埋半截已经不在乎别的,只希望女儿和外孙能好好的。 抱着这番心思,李左说了他所知道的事情。 第三百三十二章 如果时光倒流她想当个哑巴 李左年轻在孟家当小管事,年纪大了得主家恩赐携妻子回老家生活,所谓老家不过是祖籍之地,身为家生子,李左对这里其实没什么感情,但到底存在一丝羁绊,最后还是回了安华城。 他觉得这辈子很幸运,跟了那样宽和的主子家,甚至顾家大夫人还允许他外孙每年来小住一次,对于他女儿也未曾有过苛刻。 李左的心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这些年他存了一些银钱,当老人的总觉得不够,想多给外孙攒些银子。 听邻居说附近的山头出了凤芝,这是一味上好的药材,济仁堂贴了告示若有紫色凤芝他们两百纹银起收,按品相大小给银子,最少两百纹银。 说是有好几个人发现了普通的褐色凤芝,也得了五十两。 李左动心了,一连数日去山上走,日出而作日落而回,去了七八日终于让他发现了一颗凤芝。 那颗凤芝半紫半褐,李左留了心眼,回去不动声色和济仁堂小学徒套话,得知半紫半褐的凤芝一般过个三五日就会完全变成紫色,是紫色就值钱了。 回家的李左和妻子交代后,带着干粮水上了山,他打算守着凤芝变成紫色摘回来,现在摘了只得一百两,若是变成紫色,那个头大小最少价值三百两。 就这样李左在山上吃住下来,凤芝还没变成紫色他碰到了赵卓文。 一开始李左不知道在坟头磕头的男子是谁,但架不住男子对着坟头说话,自报家门自言自语的说近况。 李左便知道了该男子正是赫赫有名的赵将军,从而也知道了原来他近些日子路过的这座无名孤坟,是之前乱臣贼子邓将军的墓。 赵卓文管他叫义父! 在一旁躲在草堆下面的李左动也不敢动,赵卓文若是发现他在这里听到了全部,自己一定会被灭口! 那天可能是邓邢的忌日,赵卓文枯坐了整整一夜,期间下了大雨也不曾离去,如此便苦了李左,同样淋了整夜的雨。 待赵卓文离去后,经历过一场大雨的凤芝也变成了紫色,手脚发软的李左拼着一股劲儿爬上去摘走,回家开始发烧重病,差点一命呜呼,从那以后原本强壮的身体也虚了。 “赵卓文那日说他是最后一次来看邓邢,若他成了大事,定然风风光光将他坟墓迁走……”说到这李卓声音渐低。 顾青初听了忍不住侧目,赵卓文话中的意思可是她想的那样? 作为逆臣的邓邢,想要光明正大迁走坟墓必然是身上的罪名被洗清,只要当今圣上在一日,邓邢便不可能在明面上有埋骨之地。 除非…… 顾青初将目光看向元锦沛,见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心中明白元锦沛早就知道了此事。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记住不能再和任何人说。”元锦沛交代了一句,他一直没猜出赵卓文到底是怎么和那些人联系上的,现在明白了。 原来邓邢是他的义父。 “哎哎哎,草民肯定不会和别人说的。”李左连声答应,然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有朝一日能在赵府说出这些事。 眼神偷偷瞟了眼顾青初和元锦沛,心中暗道,实在是眼前的二人给他感觉太稳妥太靠谱了。 顾青初问顾惢打算何时回家,顾惢说想年前回去,李左夫妻也是这个意思,好不容易宁良侯醒来,顾家的第一个团圆饭,不想顾惢缺席。 其实回去也不一定能吃上团圆饭,顾青初想她年前可能赶不回去。不过让顾惢早些去盛京也好,安华城有明眼教的人,最近应该会不怎么太平。 当晚顾惢和李左等人没有留下吃饭,实在是李左看见赵卓文打怵,顾青初不勉强,赵府的饭菜也没多好吃。 李左祖孙三人走时与赵夫人偶遇了,说是偶遇对方那架势明显是一直在等着。赵夫人盛情邀请李左夫妇留下吃饭,又随便搭了几句话,试探之意明显。 然李左是个闷葫芦,什么也没套出来。李左最怕是自家外孙有事,现在知道宁良候醒来,顾惢的身份跟着水涨船高,别人不敢随意对他了。 所以赵夫人的询问,他有胆子敷衍过去。只要外孙没事,他就什么都不怕。 “派人去告诉大少爷,二少爷让他们在学堂多和顾惢交好,从明儿起零钱给他们涨到四两,让他们多待顾惢出去玩。” 自从知道顾惢是宁良侯府出来的公子,赵夫人便生了巴结的心,她的儿子若是和顾惢交好,以后在宁良候跟前露个脸得了好印象,害怕没前途? 赵夫人并不知道赵卓文所密谋之事,甚至连夫君的义父是邓邢都不知,在这等大事上,赵卓文还是不信赵夫人。 应了句话,至亲至疏是夫妻,赵卓文对她信是信,但防备也是真防备。 之前跑回自己屋子的兄弟俩,委屈的不知如何是好,还没等平复心情,又听到母亲身边大丫头过来嘱咐的话,彻底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们年纪小小便经历如此变故,真的承受不来!两个少年郎开始悲伤敏秋起来。 赵家如何上下乱跳,顾青初现在懒得理,她跟着元锦沛来到了他的屋子,因为对方有要事要和她说。 “瑞临城天卫司属于若水分部管理,姚安那番作为早该被发现,但若水分部却没有任何反应,再加上之前得到的消息,内里定然出了岔子,东域之行主要目的之一便是调查此事。” 元锦沛向顾青初说明了他东域之行原本的计划,然而这一路不光是天卫司的若水分部出了问题,他还发现了别的。 三皇子有反心!策反拉拢了不少东部的官员! 失踪的那名天卫司暗卫找到了,他是为了传达这个消息被追杀的,然人算不如天算,那条被截获的消息,还是被传到了元锦沛的耳朵里。 字条只有一句话,三皇子有异动。或许是那暗卫才发现这个消息,刚要传达便因此丧命。 守皇陵的三皇子身边有重兵把守,与外界联系都是问题,字条说的三皇子有异动,只能是把守的人被买通了,光这一点就很严重了。 这些日子随着元锦沛的暗中调查,发现有不少官员小动作频频,这个赵卓文是意外发现的,元锦沛路过于此打算从他下手。 也因为赵卓文的关系,元锦沛从之前的怀疑变成了肯定,不是他人假借三皇子的名头行事,三皇子的确开始谋划动手了。 果然,三皇子一日不死,心便不死。 “你说三皇子仍然觊觎龙位?”顾青初没想到来东域找解药会掺和这事上,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但现在元锦沛已经对她说了。 就算不对她说,接下来她迟早也会发现,但她可以装傻啊!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的纠缠,顾青初半分不想沾染。 本意只是想来东域找解药,顺便调查她中毒原因,再算一算当年那些叛徒的帐,意外的又多了一件事。 “顾姑娘,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 顾青初恨不得时光倒流,她为什么再三给元锦沛做出帮忙的许诺?早知道是关于这些事,她绝对装聋作哑到底! 第三百三十三章 钦差大人惧内还有人不知道吗 “元大人可有什么计划?”顾青初问着,她的心中片刻抵触后,接受的到也快。 三十年前,众人皆认为她对三皇子看好,颇为欣赏,那时候当今圣上还未出生,三皇子也不过是个孩童,她只是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可爱,逗弄两句罢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传成了那样,什么宁良侯言三皇子有储君风范等等,成了对三皇子的加持,以讹传讹当真要不得。 如今小皇帝在龙椅上位稳,三皇子若是早些年或许还有机会,现在想弄权得破费些力气。 为争皇位,兄弟阋墙,古往今来见怪不怪,不管胜者是谁,掺和其中的有几个是好下场?顾青初可以和朝臣斗,也可以在战场厮杀,唯一不想的便是沾染到皇家阴私。 虽然她不想,但三皇子这事的确是她的一个机会,坐实纯臣身份的机会,顾青初撇了眼元锦沛,而且现下也容不得她撇清关系独善其身。 “盛京中人已经发现了你我离京,出了瑞临城后,我让二十名影卫模仿你我身份,分别向各处前行,以此混淆视听。” 外界传他与顾青初出门原因诸多,什么到边境探听敌情,大夏要出兵大金开拓疆土,又或者说他们二人去江南水乡养身体…… 总之各种猜测都有,其中有不少是元锦沛让天卫司侍卫散发出去的假消息来当迷雾。 “所以接下来的路程,为了不暴露,你我可能要全程假扮夫妻。” 顾青初没想到元锦沛先说的是这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的问:“我要装作孕妇吗?” 元锦沛严肃的眼中闪过抹笑意,轻声道:“看情况而定,顾姑娘很为难?” “倒也不是,咳,你继续往下说。”顾青初汗颜,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脱口而出的是这个问题。 这几日因肚子里怀着元锦沛家里的独苗,走到哪里他都是搀扶着她,言行举止都小心翼翼的,装有身孕也不难,就是有些受不住元锦沛的殷勤。 端茶倒水,夹菜擦手方方面面好不细心。 早晨在赵府院子里走,赵卓文小妾偷偷躲在假山后面打量着她,凭借出色的耳力,顾青初听到了那小妾对身边大丫鬟感慨说:这女人有点东西,御夫有术。 ——钦差李大人惧内的流言在赵府上下已经传遍了。 这都是假的!不管在不在盛京,她的名声都能因为元锦沛而受到各方面的误会! 想着离了这块地界便不用假装了,谁知道元锦沛居然提议一路装下去,顾青初心态是有些崩坏的。 她稳住内心,告诉自己冷静,先听完元锦沛完整的计划再说。 “其实这些事情倒也不耽误东域之行,只要一路记下哪些官员有问题,你我不暴露身份,剩下的事情交给天卫司即可。” 元锦沛没把这事大包大揽下来说二人该如何,而是让顾青初放松,不必有太大的压力。 顾青初想得元锦沛找她要说的,是三皇子夺位的朝中大事,没想到提起他会如此轻拿轻放,在她面前是这般,至于背后如何运作,顾青初自是管不着。 至于身份暴露于否的问题,旁人可能对他们的伪装有万般猜测,但绝对想不到元阎王会和宁良侯假扮夫妻,毕竟这俩人谁也不像会是能妥协的人。 让他们委屈演戏凑一对,想想都不可能。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想法,元锦沛便钻了其中空子,反其道而行,让他人意料不到。 顾青初左思右想夫妻身份的确行事方便,不光是为了迷惑盛京那些各个势力,更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月神教为首的那些邪教,也是要解决的头等大事。 关于三皇子密谋造反一事,既然元锦沛说的那么轻松,就由着对方去,总归小皇帝最信任的是元锦沛,她在他这里没错处,回了盛京也差不了。 “当然,咱们是暂时如此计划,日后有特殊情况随机应变。”元锦沛又说道。 顾青初点头:“好,便先这样。” “以后多多照顾了,夫人。”元锦沛拱手作揖,对顾青初的态度并无意外,他知道自己只要说的有道理,顾青初就不会反对。 见她面无表情,元锦沛嘴角弧度微翘:“夫人还要适应一下。” “嗯。”顾青初应了声没回叫夫君,虽然听了这么久,但她还是没习惯元锦沛柔情蜜意的叫自己夫人。 这个身份她的确需要好好适应。 元锦沛没再说什么,心中愉悦不减,真亦假时假亦真,他心中突然冒出个念头,成婚什么的其实也是挺好。 如果是顾青初的话,他还是期待的。元锦沛深深看了眼顾青初,很快收回视线,眼中翻腾的波涛平息下来,坐回椅子拿起上面一沓纸递给了顾青初:“还有一事便是这个。” 从元锦沛叫夫人开始,顾青初就没去看他,端着手中茶杯撇茶叶神情专注。 “这是什么?”顾青初接过纸张翻看起来。 这是暗卫他们从明眼教徒口中审问的口供。 暗卫审讯的手段非常,五个人将自己所知吐了个干净,他们在城中是为了发展教众,专挑一些孤寡之人下手,有时也会到附近的乡下去,通过言说和分发小物件来拉拢人心。 他们时不时去发些米面粮油或者鸡蛋木盆等,都是平常百姓日常用得到的东西。 负责安华城这个地方招募教众的人他们称之为堂主,听从他给的信儿每日去哪里,找哪些人发东西游说等等。五人并未见过堂主真实模样,像黄九那个更夫便是传话人之一,他们与堂主的沟通就靠这些中间人。 暗卫已经按照口供中五人每日去游说人群的身份入手调查了。 既然堂主能够准确定位该拉拢哪些人,说明他事先进行了踩点或者打探,若是一次两次不好找,这些人供出几十次,这便好排除了。 要不说暗卫有手段,这些人平常回忆可能想不起来,但面对暗卫的手段,不想受苦的他们绞尽脑汁,愣是一个接一个复述出来了。 果然,人的潜能都是靠逼出来的。 “明眼教发展教众手段隐秘,这次纯属误打误撞,就连在安华城居住的赵卓文都未曾发觉。”元锦沛声音低沉,邪教比想象中更加疯狂。 他们现在努力扩充教众,定然有所图谋,很直接的联系便是和明眼教追随的月神教祭祀有关。 “只有到了东域,好好调查月神教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顾青初神情莫测,三十年过去,韬光养晦的月神教来势汹汹。 “李大人您在吗?”管家刚才去卧房敲门没有发现人,故此来到了院中书房。 元锦沛听了敲门声起身去开门。 “李大人终于找到您了,外……”管家话说到一半,低头的他视线所见之处突然出现了一双湖青色绣花鞋,是顾青初走过来了。 这……李夫人也在这里? 话语戛然而止,管家表情充满了纠结。 他说还是不说?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又渣又深情的李大人 钦差大人惧内是全府上下都知道且看在眼里,没有一点虚传的事情。 他若是如实说,李夫人恼了,钦差大人定然是伏低做小的那个,到时候传话的他就成了出气筒。 左右思量间,管家额头沁出薄汗,他就该随便差个小厮过来,干嘛自己巴巴来禀告,寻思能得点赏银,现在看来是讨板子了。 管家支支吾吾,眼珠子乱转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事。 顾青初斜了眼元锦沛,她记得这管家是要和元锦沛说事,她来才这样吞吞吐吐的,是有什么事碍于她在管家才会这般? 几乎是瞬间顾青初就猜想可能是赵卓文设了个美人宴,或者是给元锦沛献女子之类的情况。 “有什么快说!我在夫人面前没有任何需要隐瞒之事!”元锦沛义正言辞斥责管家,对着顾青初表衷心。 管家咽了咽口水,心中暗道这可不是他主动说的。 “门外有个女子,声称、声称是您以前的女人,她还领了个五岁的男童,说是大人的儿子。”说完管家头低的不能再低,生怕被波及。 没有想象中的雷霆大怒,管家竟是听到一阵女子轻笑,管家心想完了,夫人被气疯了。 顾青初这笑是真的没忍住,元锦沛的红颜知己?还有了孩子? 现在他的身份是钦差李大人,经过天卫司的层层运作,在皇上的默认下虚拟出来的人物。 这人查吧能有些蛛丝马迹证明李大人的存在,但若是细查又查不到什么,因为压根就没有钦差李大人。 假拟身份的红颜知己,不知道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那可真是比假的李大人还假。没想到这么快有人被天卫司放出的迷雾,迷晕了头。 顾青初很快收起笑,尽心尽力扮演着厉害夫人的角色,抬手拧着元锦沛的耳朵怒极反笑的模样道:“李在初,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是怎么回事!” 拧耳朵元锦沛耳朵这事,顾青初好几次都想做了,正好借此发泄一下,装孕妇也是很累的。 “诶诶,夫人你听我解释,绝对不可能是真的,我敢对质,咱们走,走去看看。”元锦沛哎呀哎呀叫着,又不敢大力挣脱怕伤了顾青初,小心避让她的肚子,就这样一路被拎着去了外面。 在他们身后的管家用袖子擦了擦汗,母老虎真的好可怕,那一瞬间他以为李大人会被吞了。 那对母子已经不在门外了,他们被赵夫人请进屋内,好茶好水招待着。 赵夫人心思转好几个,想趁顾青初没来之前,和这位“新夫人”交好,那李大人挂在嘴边说她夫人肚子的孩子是家里独苗,这又冒出个儿子来,还不得稀罕的跟宝儿似的。 若是这女子日后成了宠妾,吹个耳旁风行事不比正经夫人能力低! “夫人,你慢着点,小心身子!这有石子绕开绕开。” 赵夫人笑容一僵,循着声音望去,竟看到李夫人直接拎着李大人的耳朵走过来,大庭广众之下一点不给李大人留面子。 目光惊奇的赵夫人,心中不自觉有丝羡慕,饶是这般李大人仍旧不恼,他对夫人脾气真好。 拎着元锦沛进来的顾青初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拘谨的女人,对方有一双大眼睛,五官立体,脸庞棱角分明带有几分英气。 目光滑到女子胸前的弧度,顾青初默默收回视线,比不了。 “怎么回事!”顾青初坐在椅子上,直接拿起上面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这时一名丫鬟领着个男孩走了进来,女子连忙将孩子接到怀里,顾青初眯了眯眼睛,这孩子眼神发呆,瞧着有些不对似的。 女人将孩子的脸埋在自己怀中,孩童手搂着女子胳膊不动,老实极了。 “你说这孩子是我的?你是哪里人?本大人可不是能随便被糊弄的人!”元锦沛指着女子气急败坏。 “三年前大人在关渠为官,奴家是揽月阁的婢女,您当时醉酒与我、与我、”女子红了脸,然后鼓起勇气继续说:“这孩子便是证据,不信大人可以滴血认亲。” 天卫司所作出的痕迹的确有李在初任关渠主薄的经历,关渠有个揽月阁,有些官员设宴会让那里的女子过来表演,有时同僚之间喝酒也会去那里。 幕后之人就是认准的钦差大人当年必然去过,所以才有了这女子。 至于滴血认亲,现在只有民间还流行这个法子,它根本不准,加点白矾粉末就能随意支配是否相融。 “李在初,你可对得起我!当年你求娶我说的话可还记得……” 顾青初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是自己的戏份了,她起身冲着元锦沛走去,双手直接抓住他的衣领,背对着那几人,顾青初向元锦沛使眼色。 示意让他发火,夫妻俩闹矛盾分房睡,这样才能让女子有可趁之机,露出马脚。 结果元锦沛并不照着演,他把顾青初一个转手紧紧抱在怀里:“夫人莫气,她若没撒谎,是我当年酒醉犯错,你打我骂我都认了,只要别离开我!” “这个孩子是我的我也不认,我给你们一笔银钱,要多少开个数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有多远走多远!” 挣扎的顾青初不动了,她被元锦沛的渣震惊到了。 那女子包括赵夫人都没想到元锦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这个李大人到底是多爱他的夫人啊! 李夫人肚子里是李家独苗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的亲儿子都能够不认,还不知李夫人肚子里是男是女呢! 俩人到这般年岁才有孩子,第二个能不能怀上都说不定。 如此多的不确定性,这李大人没有过多犹豫竟然不认了?赵夫人死死地拧着手中的帕子,咬着下唇看着相拥的两个人,眼中充满了嫉妒。 李夫人长得一般,她何德何能有李大人这样个好丈夫! 那女子也愣住了,没想到元锦沛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她以为儿子一定会被认回李家,她也能顺理成章留下来。 结果竟是儿子和她都不要吗?瞬间女子泪流满面,楚楚可怜好不凄惨。 “你干嘛?!疯了吗?”这是李夫人的问话,也是顾青初自己想问的。 元锦沛双手捧着顾青初的脸蛋,目光深情深邃:“夫人,我只要你。” 顾青初再次被元锦沛又深情又人渣的模样给镇住了。 她决定顺着元锦沛演,叫他自己乱改戏码,看他怎么收场。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你有没有觉得她哪里不对? “——嘤嘤嘤”顾青初埋在元锦沛肩膀哭的很伤心,原本暴怒的情绪因夫君的柔情而软化。 “大人,奴家带着孩子实在无处可去才来投奔您,求您不要赶我们走,奴家只想有一处庇护之所。”女子抱着孩子双膝跪地,眼中含泪,她的声音与英气的长相不符,软哝细语听着娇得很。 在旁的人看着女子可怜,心中不忍,觉得李大人太绝情了。 “呵?本大人看你挺厉害啊,从关渠到安华城何止千里,你都能够一路寻来,有这能力在哪块不能独自生活?”元锦沛的口气不虞,神色充满厌恶。 “奴家曾救过一名大娘,我是跟着她家的商队来到这里……”女子眼神不安啜嗫地说着。 “本大人只认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你不要妄图用血缘关系来让本大人如何,这里是二百两纹银,足够你们生活一辈子,拿着银子立马离开,从今以后各不相干,若不然你就和孩子去大牢里待着。” 元锦沛话语冷漠极了,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丢在女子面前。 女子泪如雨下,压抑着哭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抱着孩子的她看起来是那般弱小可怜。 “李大人,您是不是太过分了,在朝为官者品行亦在考核之内!”赵夫人的话很明显,李大人今日不认亲子的行为,若是让谏官知道了,是会影响以后的仕途。 看不过去的赵夫人为女人争取着,同为女子,她心中满满的悲哀。 不过刚才的话是凭一股冲动,说完赵夫人就后悔了,为了这女人得罪了夫妇俩实在不该! 赵夫人正欲说点什么来转圜的时候,元锦沛笑了:“今日的事发生在赵府中,如果传出去,我心里有数要找谁报复。” 报复两个字元锦沛说的极轻,听得赵夫人心中却是一沉。 是她冒失了!赵夫人越来越后悔,丈夫的命还在对方手中掐着呢,她刚刚出什么风头?! 在元锦沛说只认顾青初肚子里的孩子时,赵夫人脑子理智的线彻底断了,名为嫉妒的情绪漫布周身。 赵卓文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还有个一岁大的女儿!这是赵夫人心里最隐秘的痛。她告诉自己赵卓文没把人接回来,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赵卓文将人接回来她也无可奈何。 所以听到元锦沛说的那番话,可想而之在赵夫人心里的冲击之大。 没有比较还能告诉自己天下男人都这样,但她现在亲耳听到亲眼见到了,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这般,只是他赵卓文做不到,不愿做而已! 凭什么李夫人能活的这般滋润,嫉妒让她为女人求情,那一瞬间的恶念,赵夫人想让顾青初痛苦。 顾青初不知道赵夫人的想法,如果知道一定拍拍对方肩膀,都是假的啊! “这是怎么了,在外面就听到哭闹声了。”赵卓文走了进来,见到元锦沛和顾青初在,表情有些惊讶。 比元锦沛是钦差李大人的身份还假,顾青初心里吐槽赵卓文的假模假式。 这屋子里的动静对方肯定早就知道,只不过一直藏在暗处观察着,因为元锦沛将矛头对给了赵夫人,所以赵卓文进来,打破了元锦沛和赵夫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管家走到赵卓文身边一阵耳语,赵卓文恍然大悟状,歉然道:“我在书房看书,立过规矩不许人打扰,内人处理不当,她性子直并无恶意,望您见谅。” 话落,赵夫人向前一步行礼赔罪道歉。 元锦沛轻哼一声道:“最好如此。”显然他对赵夫人那番话还有些耿耿于怀。 赵卓文责怪地扫了眼妻子,又道:“不如这样,我先安排他们住下来,凭借女子一人之言不能断定真假,或许是有人为了离间二位的夫妻关系呢?此事还需调查。” “本大人说送走!不管真假,全都给……”元锦沛说话间,他背后搂着顾青初的那双手微微用力,挠了下顾青初腰侧的位置。 怕痒的顾青初啊的惊呼一声,顿时吸引了屋内他人的视线。 顾青初拿起手绢低头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实际上是用力将眼睛揉红,加上她眸子本来就亮,这般看起来就像哭过一样。 “李夫人可是有话要说?”赵卓文问道,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是李夫人,李大人这般撇清关系还不是为了给李夫人看的,如果没有李夫人,他不相信李大人不会对自己的孩子动恻隐之心。 在赵卓文心里,认为李大人只是口头厉害,现在当着李夫人的面将人赶走,私下肯定偷偷找回来,男人最了解男人! 所以赵卓文想眼下在那女人面前卖个好,日后用得到的地方对方必然要感念今日他的说情,要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赵卓文两口子想一起去了,都想拉拢这女子。 “让他们留下,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夫君的孩子,如果是,断没有让李家的血脉流落在外道理。” 当家主母要从大局观行事,在这个时代,女子便是如此,不喜丈夫三妻四妾又如何,还不是得将后院看顾好好的。 顾青初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但她现在身为李夫人就必须是。刚才元锦沛的小动作也有这个意思,要女子留在府中。 “我累了回去休息,晚饭不吃了。”顾青初神情恹恹,不顾身旁元锦沛往回走,这是还恼着呢。 顾青初走了,元锦沛跟着离开,出屋子之前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女子和他怀中的孩子,这番表现赵卓文看在眼里,认定自己之前想的没错。 “杜姑娘,小公子困了,不如你们先回房间休息,待会儿我让下人把饭菜送过去?”赵卓文脸上带笑,话语温和。 带着孩子的女子名叫杜雪,赵卓文在元锦沛面前装作不知情,实际连女子名字都知道了。 “谢谢大人。”女子诺诺应答,跟着丫鬟离开了院子。 赵卓文看着杜雪离开,唤着管家去书房,吩咐管家调查女子身份等一系列事情,未分给赵夫人半点眼神。 赵夫人站在堂中身子僵硬,她知道夫君在生自己的气。 另一边回到房间的顾青初关严房门,坐在椅子上先是喝了口热茶,做作的哭腔真是费嗓子。 “我只有这般才能让那人觉得她没有露出破绽。”没等顾青初发问,元锦沛自己说了多演一段戏的原因。 不得不承认,元锦沛的确将李大人这个人演的很好,真实极了。 “你觉得她是哪方人马派来的?”外面侧房有暗卫在,武功高强的人来都偷听不得,所以顾青初谈起要事很放心。 元锦沛没有回答顾青初的话,反而饶有趣味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人有哪里不对?”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捂我眼睛做什么 哪里不对? 顾青初仔细回想着见到杜氏对方的模样,一身靛蓝色寻常百姓人家穿的粗布衣,因长途跋涉脸色蜡黄,在舞坊待过,她的腰身纤细体态轻盈,这些都和她所述的没问题。 既然对方有备而来,表面上的功夫肯定做足,她能看出什么不对? 顾青初摇了摇头:“杜氏我没有什么发现,倒是她怀中的孩子,瞧着没多大精神,目光发散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盛京世家,邪教中人,三皇子一派……”元锦沛一一细数着那女子可能来自的势力。 不管是哪方哪派,顾青初觉得通过俩人生动的表演,应该都暂时蒙混过去了。 “早些睡,今晚那人应该会有行动,届时便明了,这次我唤你。”元锦沛还记得上两次自己单独行动时,对方微微怨念的眼神。 顾青初没明说,其实元锦沛都看出来了。 元锦沛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不管外面人传他如何狡诈,在顾青初这里极有信用,的确有些疲惫的顾青初没多想,躺在床上很快睡了去。 元锦沛扯张桌子和软塌并在一起,铺层被子也准备休息,昨晚他们便是这么睡的,元锦沛心里很想同塌而眠,也能找到充足的理由,但他怕惊了佳人,让顾青初心生怀疑警惕。 谨慎再谨慎的按奈住心中真实欲望,他是个有耐心的猎手,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吹灭烛台,黑暗中元锦沛的眸光精亮如蛰伏的野兽般闪动,看了眼床铺方向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 月亮高高挂,安华城的冬夜甚为明亮。 杜雪轻手轻脚起身将头发绑好,回眼看了看床上的儿子,拿出药瓶在其鼻息间放置一会儿,随后大力推几下确定人不会醒了,她到屏风后开始换衣服,所有举动都是在黑暗中做的。 因为外面月色太过亮堂,顾青初和元锦沛不好从房顶掀瓦来看,他们正蹲在窗户底下,从没关严的缝隙偷偷瞧着。 倒也能够看清屋内场景,他们的位置刚好在屏风后面,可以清楚看到杜雪换衣服。 本来睡得正香被元锦沛叫醒的顾青初还有些不清醒,现在人瞬间精神不困了。她略带调侃的睨了眼元锦沛,哦吼,她抓到了,这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呢! 杜氏的身材无论是腰肢还是胸脯,顾青初作为女人都会被吸引了视线,更何况男子。 当时赵卓文进屋的第一眼,虽然速度很快,但还是被顾青初捕捉了,对方极快的扫了眼杜氏的胸部。 天下乌鸦一般黑! 顾青初心中腹诽,突然眼前一片黑暗。元锦沛竟然伸出手将她的眼睛遮住了!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元锦沛他不自觉一点撇开头,堵她的视线做什么。 俩人的位置在窗边,底下栽种着绿植,过来的时候顾青初小心翼翼的,她如果猛然挥开元锦沛的手,定然会发出声响,好在元锦沛在顾青初耐心即将全无的时候,移开了手。 顾青初目光灼灼的瞪着元锦沛,满是谴责之意,面前之人无半分心虚,他挑了挑眉尾,手指了指窗户,示意顾青初去看。 顾青初顺着窗户缝看去,好圆好大好白的——馒头。 等等?馒头?! 顾青初擦了擦眼睛再看,那屏风旁的桌子上摆得可不就是圆滚滚的白面馒头,视线移到系着腰带的杜氏,她的胸前平了……平了……平了。 重要的问题在顾青初脑子里循环了三遍。 顾青初瞪圆了眼睛,终于明白元锦沛为什么蒙住她的眼睛了,晴天霹雳般,杜雪居然是个男人!顾青初从头到尾就没往这方面想,难怪睡前元锦沛问她说杜氏有什么问题,他早就知道了。 顾青初似黑葡萄的眼睛提溜转着,灵动极了,元锦沛眼中闪过笑意。 明明看起来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女子,却总做出老成的姿态,昏迷三十年年龄长了没错,但人生最重要的是阅历。 这三十年来顾青初的生活是空白的,虚长的岁数根本算不得数,所以在元锦沛心里其实一直拿顾青初当小姑娘来看待,时不时想逗弄一下。 他不喜欢顾青初用伪装的面目对待自己,晚间时,元锦沛打算和顾青初说杜雪男身的事情,话到嘴边改了主意。 顾青初还在纠结那两个白到发亮的馒头时,屋中人有了动作,对方小心推开房门,瞧着周围没有人,迅速离了院子隐没于黑夜中。 元锦沛和顾青初对视一眼,随即跟上。 杜氏最先去的地方是赵府的私牢,顾青初心想难不成杜氏是明眼教的人,这人会是那个堂主吗? 男子将守卫迷晕,进了私牢内部,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走到南墙的位置,这里的窗户正是关押那五名邪教徒的囚牢。 “大侠可是来救我们的?”邪教徒惊喜的呼了一声。 “你们可抗住了审问?”杜氏询问,他的声音和白日间女子音色完全不同,听起来很阳刚。 那几人面面相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问题,面带心虚。杜氏便明白他们都招了。 “明眼教内规定,危害主教存亡当自裁,尔等为何没有照守。”男子声音冰冷,一名邪教徒支支吾吾道:“我们以为说这些不会危害到主教存亡。” 说到底他们还是怕死,因为疯狂扩张教众人数,有很多人并非真正的心里扭曲,更大程度是为了银钱,自然谈不上忠心回护。 “你是堂主?”一名男子话刚说出来,喉间便被划了一刀,当场毙命。 “堂主放过我们求求你……”其他人见此纷纷跪地求饶,在这安华城明眼教只有堂主外加他们五人,知道教规又来此处的只能堂主了。 求饶的话才说了一句,有些想要逃跑的人还未出牢门,便被杜氏一招毙命。 顾青初听牢中的安静下来,她秉住呼吸,看来这个杜氏是明眼教的人了! 抱着这个想法的顾青初很快就转变了,因为那灭了口的杜氏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反而去赵卓文的院子。 赵卓文府中有单独的院子,府中没有妾室的他不去夫人房间休息时,便会来到这个院子里,今日赵卓文和管家谈完事情直接住下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赵将军和杜氏被捉奸在床 眼下的处境让赵卓文彻夜难眠,他想过最坏的结局,事情暴露他必死无疑,甚至会连累家眷,可欲望和野心让他忍不住去谋划。 眼下最怕的那一日来了。 李大人没说如何处置他,甚至没有别的吩咐,回府后照常生活,一切平静的诡异。 赵卓文瞪眼望着床帐,直到发酸也不敢闭上,因为他合上眼睛全是家破人亡的画面。 当当当——门口传来三声响。 赵卓文立马坐起身,他住在书房一是为了冷一冷妻子,让她清醒些不要再做糊涂事,另一点则是为了等个人。 他特意用想好好休息为借口,让院子里无一下人,就是为了这三道敲门声。 杜氏进了屋内,开门的赵卓文在月光下的表情,顾青初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丝惊讶。 “赵卓文白日是在和咱们演戏?”顾青初想她是不是忽视了一个演技最佳的人。 “如果现在杜氏站在你面前,你能认出她吗?”元锦沛如此一说,顾青初明白了,赵卓文知道今夜可能会来人,但并不知道这人就是客院里面的杜雪。 赵卓文想要等的是三皇子一派的人,之前元锦沛提过赵卓文这院子有人监视,杜氏有胆子来见赵卓文,径直敲门丝毫不顾忌其他。 也就是说……杜氏可能就是监视赵卓文的人。 顾青初瞪圆了眼睛,不想错过屋内二人的谈话内容,她拉着元锦沛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偷听。 在烟筒角落后,顾青初侧头听屋内动静,目光则炯炯看着元锦沛,她发现多离谱的现实,在元锦沛面前皆掀不起任何风浪,对方连个吃惊的表情都没有。 还是说这些元锦沛早就知道? “我猜的。”元锦沛口型不发声说了三个字。 顾青初拧眉,她刚才问了吗?元锦沛怎么回答自己内心所想了。抬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在元锦沛跟前是不是有些放松过头了? 完了,小猫炸毛了。 元锦沛连忙伸手晃了晃,示意顾青初快听里面说话。 恰好这时屋内赵卓文开口了,顾青初收敛心思专注听着。 “你是何人,我为何要告诉你。”赵卓文对男子身份信了七成,仍有三分怀疑。 一进门男子便居高临下问了句:“你和那钦差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屋内气氛陡然僵住,赵卓文背后冒起了冷汗,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被问责,他等着人来也是想要为自己辩解,只是眼前人的身份仍存疑。 “好好看看。”男子丢出一块印章,摔落在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这下赵卓文确定面前的男子,便是负责他和三皇子那边联络的人,每次传信都需要有此印章加盖才行,否则进不到三皇子手中。 “见过特使。”赵卓文连忙行礼。 要么这男子是邪教那边的细作,要么三皇子与邪教有勾结,显然后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顾青初看了元锦沛一眼,他依旧淡定。 赵卓文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心思微转,他是断不可能将中毒的事情和特使说,赵卓文怕自己会成了弃子。 韩洲驻守将军的位置他怎么上去的,赵卓文心里有数,三皇子能够扶他也能让别人去做。 与其费尽心机为他寻解药,冒着暴露的风险不如直接换个人做那个位置,这样对三皇子更加简单安全一些,届时自己的下场只有死。 思及此,赵卓文开始胡乱说起来。 什么发现李大人这人有可取之处,努力拉拢对方加入三皇子阵营等等……赵卓文说的真情实意,结合他在府中的表现真像是那么回事。 男子若有所思,好似在判定赵卓文说的是真是假。 在一旁偷听的顾青初暗自摇摇头,在生死攸关面前,赵卓文的演技也开始炉火纯青的自然起来了。 没给男子过多思考的时间,门外一阵脚步声,是管家小跑进院子里。 顾青初和元锦沛躲得位置在后侧,为了不让正门进来的人看到他们,顾青初只好往元锦沛那边靠。 俩人凑得极近。 “老爷,老爷,杜娘子可在您这里?夫人她刚才去小院子没见到杜娘子,便直奔您这来了,好像是怀疑、怀疑……” 管家没往下说,屋内的人听了也明白什么意思,男子起步走到门口想借机离开,可惜管家来传话还是慢了。 赵夫人已经紧接着他身后来到院子推开了大门。 来的不止是赵夫人一个,她身后跟着四个贴身丫头,还有四个举着火把的小厮,院子一下被照的亮堂堂。 小小阴影已经不够顾青初躲了,无奈她只能再往元锦沛那边躲,俩人的距离彻底没有,身子挨着身子紧密贴在一起,俩人的呼吸仿佛都在交缠。 顾青初有些不自在想躲开,但一动便暴露在院里人视线中,她僵住身子如石头一般。 元锦沛双手举起,微微侧着脸,他想回手搂住身前人,但刚刚小猫已经炸毛了,他不能再趁机亲近,心中轻叹一声元锦沛抿抿嘴略带遗憾。 顾青初瞧着元锦沛一副像被调戏良家妇男的样子,心中憋气,若不是实在不能暴露,她定当着众人的面轻功飞走,赵夫人那些人辨不出她的身份。 但这样会惊动屋内的人,之前他们的小心就都白费了。 蓦地顾青初突然倒吸一口气,瞧着屋内的情况眼睛眨也不眨,不明所以的元锦沛看过去脸一下子黑了。 举起的手换个方向,再次堵住了顾青初的眼睛。 这回不是挡住视线,而是直接用手蒙在了顾青初的脑袋上,在外面待着的顾青初脸上的皮肤冰凉,元锦沛的大手的温度好像个炙热的火炉,让顾青初忍不住瑟缩一下。 “老爷老爷,杜娘子不见了。”赵夫人敲门喊着,她有意惊动隔壁院子让顾青初和元锦沛起来。 带这么多寻人表明她的重视态度,得让钦差夫妇看到自己的表现才行,来她丈夫的院子故意装作好似是吃醋了,怀疑杜娘子来勾引,其实是为了打破僵局,她来示弱的。 她了解丈夫,虽说花心却也不会对杜娘子出手,那可是李大人的女人!她这般前来是想让夫君主事,在表明态度以后会听他的话。 二人重归于好。 赵夫人运筹帷幄的自信面容,在赵卓文打开房门后,突然裂开了,眼中的笑意逐渐消散布满寒冰。 她从门外看到里面的床榻上趟着的女人。 正是不见的杜娘子!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这人,恐怖如斯! “赵夫人,对不起,奴家只是想得个依靠。”说罢,杜氏伏在床上嘤嘤嘤哭了起来。 赵卓文脸色难看,冲赵夫人怒道:“你带这些人来是做什么!再胡闹回娘家反省去。” 因赵夫人的一闹,不得不让杜氏暴露了出来,赵卓文虽生气却没多怪赵夫人,因为若不是赵夫人,他也不会知道特使大人居然是杜雪,杜雪是个男人…… 赵卓文隐藏的极好,看似薄怒于赵夫人,实则对刚知道的实情,内心惊涛骇浪。 特使大人为什么要伪造身份?太多情况需要理清,当下要先将满院子的人轰走。 所以赵卓文用词不客气极了,没有解释的意思。 赵卓文和赵夫人是少年夫妻,相伴多年感情较为深厚,平日赵卓文对夫人是敬重的,否则赵夫人也不会因为儿子受伤了敢去找他哭闹。 放在平常赵卓文会哄一哄赵夫人,可现在事关重大,赵卓文只想借此让夫人领着儿子回娘家,避一避风头。 这些赵夫人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受伤了,被枕边之人伤害了。 “赵卓文,你可对得起我……”赵夫人不堪受打击的捂着胸口,说着要进屋去厮打杜氏。 杜氏的两个馒头都没了,赵夫人进来一下子就会露馅,赵卓文连忙拦住,见夫人悲痛欲绝又有些心疼,拦着的动作较为轻柔,气头上的赵夫人顾不得其他用着蛮劲。 俩人一去一来撕扯起来。 怪不得后院女眷喜欢凑热闹,道东家长李家短, 顾青初以前行军打仗做的是男子事,没经历过也不明其中趣味,现在她理解了。 真的有意思。 虽然这是假的,是赵卓文和杜氏演的戏,但也有意思。两辈子都甚少,不 是从来没看过这样场面的顾青初,瞪大眼睛瞧着。 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小土狗。 元锦沛见顾青初的样子有些好笑,低头凑到顾青初耳边道:“到咱们出场了。” 顾青初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睫毛颤了颤:“眼前这出戏是你策划的?” 大半夜的赵夫人去杜氏的院子做什么?越想越觉得和眼前的人脱不了干系,顾青初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她想起了传言中对元锦沛的形容,多智而近妖。 还有什么是他想不到的? “不是我,是赵夫人临时起意。”元锦沛否认。 顾青初心里暗暗松口气,还好有元锦沛算不到的地方,不然这人太可怕了。 元锦沛没说完,是他吩咐暗卫如果赵夫人醒来引导她去杜氏那边,一切都是为了埋个种子,日后能利用到。 没成想从而促成了书房这出戏,效果比他想的更好。 眼前的戏不是他计划出来的,是顺其自然所发生,故元锦沛否认,也因为他看到了顾青初眼中划过的戒备。 ——警戒心真足。 元锦沛忍住想揉揉顾青初脸颊的手。 趁着院内乱作一团,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从后面院墙闪身离去,隔壁就是他们住的地方,将夜行衣换下,简单收拾收拾。 顾青初轻打呵欠挽着元锦沛的胳膊往隔壁院子走去。 另一头院子里已经安静了,吵闹的赵夫人被赵卓文用力推倒摔在地上,人呆愣着目光发直。 “来人,将你们夫人带回……” “呦,赵将军院子里可热闹啊。”和赵卓文声音同时响起的是顾青初阴阳怪气的话。 赵卓文呼吸一秉,到底是把隔壁吵醒了。 “赵将军是不想让我们夫妇二人住在府上直说,不必演这么出戏,我肚子里是李家独苗,真出了事和你们拼命!”顾青初气呼呼地说着,孕妇反复无常的坏脾气她表现出个十成十。 “哎呀,赵夫人怎么坐在地上,多凉啊。”顾青初说着往前走要扶赵夫人,位置就在门口,能看见屋内,赵卓文反应过来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啊!杜氏怎么会在这里,赵将军你、你竟然……”顾青初捂住嘴,受到惊吓地后退两步。 赵卓文脸白了,府邸上下都是他的人,封口不许下人提,那夫妇二人无从得知,他没料到自己的夫人会像泼妇似的闹起来。 他的把柄还被对方捏在手里,如果因为此事被记恨而丢了小命,那他太冤了。 赵卓文几乎是瞬间就做了决定。 “大人!他是、”赵卓文选择将杜氏,也就是特使的身份暴露出来。 一个男人最不能容忍被戴绿帽子,杀人的心都有,赵卓文知道他不解释清楚,李大人绝对要弄死自己。 可惜元锦沛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住口,本大人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水性杨花的女人,那孩子指不定是谁的。”恼怒地甩了袖子,元锦沛离了去。 可见是气急,连院子中的李夫人都没等着。 顾青初不甚在意,她特意对地上的赵夫人笑了笑,说道:“赵夫人莫伤心,想想之前你劝我的话,女人嘛,大度些。” 晚间赵夫人特意让丫鬟传话,劝慰顾青初大度些,看似安慰其实是火上浇油,能够想到赵夫人是何等的幸灾乐祸,当时顾青初记在心里,现在还了回去。 刀没落在自己身上不疼,赵夫人听了顾青初的话眼瞳猛地一缩,杜氏可怜吗?不,她可恨。 对杜氏心存的怜悯,现在都化作了恶心梗在赵夫人心间,难受至极。 赵卓文让人将赵夫人带回院子,又把杜氏送去她原本的偏院。安排好这俩人,他偷偷去敲元锦沛的院门,他要补救。 赵卓文相信自己把特使身份说了,就能消除李大人对他的杀意,也解决了他们夫妻的争吵。 本以为自己是立了大功的赵卓文,说完后见元锦沛不冷不淡的脸色突然不确定了,难道他不惊讶吗? “赵将军可知,如果在杜氏面前吐露了实情,你下一秒便是具尸体。”平淡的一句话让赵卓文整个人如坠冰窖。 原来李大人早就知道了杜氏的身份,一切都是他在算计中,这人,真是恐怖如斯! 元锦沛带给赵卓文的恐惧,比当年在战场上以少打多更加忐忑。当你做了许多事情,再回头发现一切都在对方的预料中,那种后怕畏缩感,难以形容,赵卓文只觉浑身冰冷。 “李大人,您、您要我做什么……”赵卓文说话都有些抖,他是真怕了,对方太过高深莫测,三个他也算计不过。 不想耍什么小聪明,赵卓文只想保命,眼前人说什么他都会去做。 元锦沛双眸半阖,漫不经心道:”明日我与夫人会离开。“ 赵卓文不言语,半弯着腰神情恭敬地听着接下来的话,他知道那才是能保住性命他要做的事。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天冷了,顾氏商行该起了 “将杜氏缉拿,暗送至盛京天卫司,不可对外泄露了风声,由你亲自于押送,将五人罪名罗列对外张贴告示,与衙门联手把周围村落受五人蛊惑的百姓……”元锦沛一一吩咐着。 话刚说完,外面暗卫拎着杜氏过来了,赵卓文心中一惊,堂堂特使竟然如此轻易被捕了。 在赵卓文的心里特使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神秘的外衣卸下后,原来这般不堪一击,亦或是抓他的人太厉害了? 赵卓文看了眼面前的钦差大人,深吸一口气,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把这位当成弱质文官的?瞧这下着命令的架势,显然久居高位,不怒自威。 等等,将特使送到天卫司?谁都知道天卫司直属皇权,这李大人明面上普通极了,实际上竟是皇上的心腹! 鼻尖儿冒出汗珠,他好悬又走错了路,赵卓文猜测钦差大人应当是何中堂的人,还没来及得卖好,杜氏便开始闹幺蛾子。 ——差点拍错马屁。 “大人,属下封了他经脉,此人武功暂时全无。”暗卫拱手禀告。 “这人交给你负责,将其押送到盛京,将功补过饶你一命。”元锦沛掂了掂手中的扇子,说得漫不经心。 赵卓文不用权衡便知该如何选,他举手发誓:“我一定完成这个任务,若是失败,拿命来见。” “只是李大人,我如果去盛京,韩洲那边……”赵卓文是驻守韩洲的将军,现虽住在安华城,但那也是抽空过来的,按照原本他的计划后日便应回韩洲。 在无战争的时候,大夏武将除开日常训练,每月沐休八日,故此可以来华安城小住,只要不离了瑞临以东一带即可。 “那边不必管,无人知你离开。”在元锦沛离开瑞临城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不对,谨慎起见给皇上去了信,皇上已经派巡察督使去韩洲查看。 这两日大概快到了,届时巡察督使在韩洲待月余,可以给赵卓文打掩护,三皇子一派这个时候不敢联系赵卓文。 至于身份特殊的杜氏,元锦沛眸色加深:“公告另加一张,明眼教堂主今日劫狱,重伤负逃,隧通缉之,赏银百两。” “以上需要衙门所做之事,赵将军应当能和县令沟通好。”元锦沛语调平平,视线只是扫了一眼,赵卓文便又冒出一身冷汗。 “是是是,李大人您有事尽管吩咐,我定当完成。” 赵卓文心中叫苦,这人身上的气势怎能变换这么快,如果第一面李大人就是这幅不好惹的样子,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轻视啊! 当时想着自己背靠三皇子,未犯错事钦差大人奈他不何,现下看来李大人若不是手下留情,他现在已经锒铛入狱,株连九族了! 赵卓文无限懊恼,一口气还没松开,元锦沛又随口说的一句话,让他内衫彻底汗湿了。 “你义父的事情记得和天卫司交代明白,这命能不能留住还得看你自己。”元锦沛根本不在意邓将军这个已死的人,不过拿出来敲打赵卓文是极好的。 这是很有效果的,到这个地步还有些端着的赵卓文,吓得扑通跪在地上磕头。 “李大人您说什么我做什么,这条命随您差遣,只求不连累我的家人。”赵卓文撑地的手掌青筋暴起,如果没看到面前人因烛火映出的影子,他都想问你是人是鬼。 居然连他义父的事情都知道! 元锦沛最后这句话的威力,快要把赵卓文魂魄吓丢了,到头来他才是傻子,这位李大人到底是何方人物,为什么以前从未听说过? “明日你与他同行。”元锦沛对另一名暗卫说着,然后划划扇子道:“都下去吧,手脚轻些,莫把我夫人吵醒。” 离开了元锦沛的书房,赵卓文的腿走路发着抖,他去了赵夫人的房间。 第二日市井流言说是赵卓文宠幸了一个舞女,又发现他养外室的事儿,赵夫人气得带孩子坐船回了娘家。 有赵将军的家事作为八卦,张贴的告示反而在百姓心中没引起多大波浪。 “那孩子呢?”顾青初坐在马车上问道,她一早便被元锦沛叫醒继续赶路。 一名暗卫与赵卓文共同押送杜氏回盛京,也由他负责发解药给赵卓文,另外一名暗卫则打扮淳朴扮做车夫。 没成想元锦沛如此利落的解决了这事,顾青初还以为要多留几日。 如元锦沛之前所说,此行并未耽误路程。 “孩子是杜氏从村子信徒人家拐来的,小时候发热烧糊涂了,所以有些痴痴傻傻。”元锦沛已经让县衙把孩子送回去。 “那就好。”一张小肉饼吃完,顾青初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离开安华城时顾惢带着他外祖父外祖母在城门相送,现在顾青初吃的肉饼,便是顾惢外祖母做的。 顾青初用茶水漱了漱口,拿起镜子照了照,现在的她不再是中年妇人的扮相,便成了俏丽的……新妇。 是的,俩人虽然换了层身份,但扮演的还是夫妻。 顾青初没有贴假面,用化妆来伪装,越往东走天儿越干,她的妆容比假面舒服也更容易保持。 在原本的基础上顾青初做了些许改动,便变成了和她有些相似的另一位女子。 顾青初很满意,元锦沛更加满意,所以顾青初不仅负责给自己易容,还要给元锦沛化妆。 每早都是元锦沛内心最温情的时刻,可惜顾青初越化越熟练,最后不到一刻钟就能完成,让元锦沛颇为意犹未尽。 大雪连下三日,雪势太大,道险路滑无法前行,顾青初和元锦沛赶路至丰收县,决定在此修整,待风雪停下再继续赶路。 到临水城大概还有五六日的车程,离月神教的祭祀还有一个来月,时间充裕并不着急。 顾青初和元锦沛这回扮做的,是回祖地探亲的新婚夫妇,所以在城门口的时候他们没有拿出令牌,和百姓一同排队。 大雪伴着北风,犹如刀子割在脸上,顾青初从客栈走出来满脸失望的上了马车,进城后二人找了多家客栈都没有空房。 这场雪来的突然,许多路人都停宿在丰收县,导致客房爆满。 “等等、这个客栈是顾家的。”顾青初突然叫停马车,指了指旁边牌匾带着裂缝的福来客栈。 因没有空房,元锦沛和顾青初打算离开这条商街,去找个百姓家多给些银钱借住,大冷寒天总得有个栖身之处。 没想到在商业街最靠里边上的位置,让顾青初发现了他们顾家的客栈。福来客栈牌匾下挂着的小红旗 ,上面写着顾字。 顾氏商行旗下的客栈起的名字都带一个来,例如喜来、福来、云来等等。 客栈占地不小,四层高楼在此条街算得上大客栈,丰收县人来人往赶路的极多,客栈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福来客栈怎会如此……落寞? 顾青初脑中突然想起当初在朝歌时,她看的账本有福来客栈,是个入不敷出亏本的铺子。 如今她来到丰收县,瞧着这里面的人流和福来客栈的规模,再如何经营不善也不该是这幅田地。 “咱们就住这。”顾青初拍板,元锦沛皱了皱眉打量着这间破旧的客栈,视线落到褪色发白棋子上写的顾字,最后点了点头。 顾青初眸子闪了闪,就从福来客栈开始,天冷了正好热热身,也给临水城那些顾家老人听个响。 第二百四十章 晏家咋那么耳熟呢 “开门!有人没有开门!”扮做车夫的暗卫用力敲门。 敲了第二下,咔哒一声门桩弹开,撑着的木棍竟然落在地面摔成两截,门吱嘎地被风吹开半扇。 暗卫哑然,解释道:“属、我没用力。”因马夫身份,暗卫自称我,不过习惯使然,差点脱口而出的还是属下二字。 “是木头的问题。”顾青初拿起地上的木头,底下发霉了用点力就能捏碎。 将木头丢在一旁,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指,顾青初踏入客栈仔细打量着内部环境,只有三个字:脏,破,乱。 “诶,你们是什么人,乱来我可报官了!”一胡子花白的老头手拿烧火棍出来,在面前来回挥着。 三下两下不小心打到自己的腿跪在地上,哀叫说痛。 顾青初看着眼前闹剧无言,这人怎么回事? “你是掌柜?” 老头虽然身子单薄,但胸前挂着的贴牌,是顾氏商行掌柜的象征。 顾青初说完上下端详着老头打扮,一身薄棉麻衣,袖口裤子都打着补丁,颧骨高起两颊无肉,瞧着竟是比街边的乞丐还落魄。 “我是掌柜,我老赵把话撩这,除非我死,你你你……东家?!”老人突然站起,跑到顾青初身边,暗卫想要阻拦,元锦沛眼神示意退下。 “东家您您终于来了!”掌柜泪眼闪烁,激动地下巴发抖。 顾青初仔细看着老头的样貌,缓缓疑惑开口:“赵年?” “是我是我,不对,你不是东家,你们只是有点像……”赵年揉了揉眼睛,往后退了一步摇头否定,是他晃了眼。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顾青初讶然,赵年是个体态肥胖的男子,当年在喜来客栈当主厨,做的菜肴先皇赞不绝口。 还问过他愿不愿意去当御厨,赵年拒绝了,因顾青初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发誓这辈子只会在顾家做工。先皇欣赏赵年的忠心,还赏了不少银钱。 如果不是看到赵年嘴角下面那颗痣,顾青初完全认不出来。 玉镯给她的那份资料里,赵年的去向成谜,按理来说换了东家,客栈的厨师是不会受到影响的,但他脾气倔,说要去帮东家找解药,便带着包袱走了,多年来了无音讯。 没成想他在这个边睡小城丰收县。 “你是谁?”赵年面带疑惑,怎么看都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的人。 “整个客栈就你一人?” “是” 顾青初回头队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收到四处转着,赵年不明所以,正欲问他这是做什么,那边暗卫回来了:“周围没有偷听的人。” “赵年,我是顾青初的侄孙女,赵伯伯您好。”顾青初有瞬间的冲动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对方,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谨慎的性子让顾青初仍然保留一分。 “顾家的人?东家她现在可好?”赵年听说了宁良候醒来的消息,但这里距离盛京太远,太多传来的消息真真假假。 好事之人乱传,每年都有说宁良候即将醒来的消息,让赵年有些不敢置信,后来听得多了,这才相信东家真的醒了。 “老祖宗很好,赵伯伯,玉镯嬷嬷和我提起过您,您如今怎么在这里呢,为何客栈这般萧条,发生了什么?”顾青初问着心中疑惑。 另一边元锦沛将破旧的木椅拆掉,放在火盆里点燃,顾青初怕冷,他把屋子弄得暖和些。 “唉,这事说来话长。”赵年拍下大腿,长长叹息一声。 当年离了盛京后,赵年一路向东,想从月神教这个源头帮东家找解药,想着自己一身厨艺,混进去当厨子一点点查,不敢多久他不放弃一定能找到解药。 抱着这样的决心,赵年到了东域,他到东域的第二天,朝廷将月神教剿灭了。 朝廷都找不到线索,更别提赵年了,在东域晃了几年连月神教的边都没挨着,身上的盘缠又花光了。 赵年仍旧不死心,他打算边赚钱边打听,因缘巧合来到丰收县,他找了家顾氏的客栈,进这里当了厨子, 头几年还好,从第五年开始顾氏商行下坡路越来越明显,别的客栈出现,让福来客栈生意越来越不好。 后来顾家人离开盛京回到朝歌,昭示着商贾之首彻底倒台,没了背景靠山的福来客栈,彻底成了他人争夺的肥肉。 随着顾氏皇商的名头落下,顾氏商行没落,福来客栈也因为其他客栈使用的下作手段倒台了。 什么客人吃菜中毒,福来客栈客房有毒蛇,后院的井水不干净等等,一步步的福来客栈落到这般田地。 “那官府县令早被其他客栈东家收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时我报官准确描述出了放毒蛇之人的样貌官府就说找不到,由此我抓到了把人送到官府,第二日那人便出狱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后来的福来客栈,连个街边的小混混都敢过来碰瓷,过得十分艰难。 到最后伙计都跑了,只剩下赵年这个大厨和年迈的掌柜俩人。 五年前掌柜去世,赵年成了新掌柜,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这块地,不让别人占了去。 “我相信东家会醒过来,所以一直守着,果然我等到了!”说到这里,赵年一直黯淡的眼神突然充满了光亮。 “小东家,是不是东家让你来的?咱们顾氏商行是不是要重新组织起来了?” 顾青初看着赵年提到这个话题容光焕发的脸,露出灿笑道:“是。” 赵年搓搓手,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好:“小东家,你们饿了吧?我去炒两个菜。”赵年心里盘算后院那条打算过年吃的肉,够炒几盘菜。 “不急,赵伯伯,刚才我们来你说的那番话,可是有人打客栈的主意?”吃了肉饼的顾青初并不饿,元锦沛和暗卫比她吃的还多,应当也不饿,先把正事谈完。 “是县令的儿子,他母亲的娘家是晏家人……” 福来客栈虽然破旧,但位置好,占得地方又大,所以不少人想收入囊中,但客栈掌柜是个轴的,死不松口,大有你敢抢了客栈,我就亲自去顾家告状的架势。 本想和掌柜里应外合,奈何对方不配合。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不敢真对上顾家,之前是仗着天高皇帝远,顾家不管这边,所以才敢用手段。 但若是掌柜抱着鱼死网破的心,顾氏真注意到丰收县,他们便倒霉了。这些人也不敢对掌柜动手,客栈掌柜不再,顾家会收到消息,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 因为这便一直僵着。 这回不同了,打主意的是县令小儿子,他依仗晏家,晏家背靠势力,商行行动又只再东域这边,不掺和盛京那边的事,他们真不一定会给顾家面子。 所以赵年才会对闯进来的那般模样,以为是县令小儿子要下黑手了。 顾青初听了若有所思,对元锦沛道:“晏家,怎么那么耳熟呢……” 元锦沛动了动火炉里的木头,面无表情语气凉凉:“国子监。” 第二百四十一章 狗脾气,谁又惹他了。 国子监?听到这个词顾青初一时没反应过来。 被窜起火苗青烟迷了下的元锦沛,眸眼微阖面无表情地又添了一根柴道:“上次逗你开心的学子。” 顾青初这才想起来顾鑫的同窗叫做晏召的男子。 眼神有些莫名其妙地扫了下元锦沛,她作为被逗笑的人都没有那么记忆深刻,这人反倒比她记得牢。 当时她怀疑晏召有问题,本欲调查一二,后来他没什么动作又离开盛京便不了了之。 晏召去宁良侯府拜访的时候,自报家门称是临水城的晏家,赵年口中的晏家应当就是了。 “小东家,我去给您们打扫两间房子出来。” 见顾青初和元锦沛说着话,赵年起身上了楼,踩着楼梯的腿脚利落极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失手打青的腿肚子,他都感觉不到痛了。 “麻烦赵伯伯了。”顾青初有许多事情想问赵年,但不急于这一刻,先把空房收出来有个放行李的地方。 “忘记了?”火光晃得元锦沛表情晦暗不明,在这破旧客栈的环境下略带诡异。 顾青初收回视线搓了搓胳膊,道:“没忘。” 说完她不自禁打了个寒战,怎么觉得突然一下子变得更冷了。 只听元锦沛呵的冷笑一声,转身去旁边劈其余残破桌椅添柴,暗卫在旁想来帮忙,被元锦沛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是什么狗脾气,她惹他了?顾青初瞧着元锦沛犹如行走的冰块,知道他是心情不爽。 “小东家,房间收好了,我去给您们做点热乎饭吃,厨房没什么好东西,就吃点家常炒菜行吗。” 在赵年心里顾青初是东家,她无子无女让侄孙女过来重振顾氏商行那就是小东家,赵年还不知顾青初来东域的真实意图。 逐年大的岁数让赵年有些力不从心,后厨掌勺拿得住,但这四层楼的客栈他一个人真收拾不过来,平日就收拾那几间屋子,想着万一来客人了也能住。 可惜的是丰收县城和附近百姓知道县令小儿子和福来客栈的事,他们不敢来住,其余过路商客瞧见福来客栈年久失修的模样,更是进都不进。 赵年没有其余办法,他的老寒腿一年不如一年,高地方擦灰够不到也没有银钱雇人,如此循环,福来客栈越来越落寞。 在后厨,赵年将怀中柴火放在地上,边往灶膛里放边对顾青初说着福来客栈的窘境。 前厅的顾青初不想对着阴晴不定的元锦沛,便跟着赵年一起来后厨了。 “小东家,您站这边,烟往那边吹小心冲到您。”赵年让顾青初站风口另一边,顾青初走了过去,不小心踢到了一旁的竹筐,里面装着两条冻鱼。 刚才她看到赵年下的菜窖,里面装的白菜和土豆,是东域这边最便宜的菜,挂在房梁上的冻肉只有一条,大概两三斤。 视线扫过米缸,由上往下看薄薄的一层底儿,估计两碗都不到,再加上半袋子面粉,便是福来客栈的所有存货。 顾青初不禁摇头叹息,实在是太惨了。 见顾青初这样,赵年便知道情况都被小东家看在眼里,他露出了苦笑,没什么好遮掩的,小东家再不来,他可能都撑不过明年开春。 “因县令小儿子放话,导致周遭村落百姓和菜贩子都不敢卖我菜,地窖的菜是在后院里种的,夏天有场冰雹砸坏了,卖相不好但做出来味道不差……” 没有刻意卖惨,只是说着事实发生的事情,光听赵年平淡的叙述,顾青初便知道在掌柜死后,赵年作为外乡人在丰收县坚守这些年有多么不容易。 光看瘦成了这副模样,便知苦没少吃。 顾青初安慰两句,说以后都会好的,见赵年提起老掌柜失神难过,连忙转移话题道:“赵伯伯,您给我讲讲晏家的事。” “那晏家说起来在这边可是家大势大,从我来的时候……”说起这些赵年有了精神,侃侃而谈起在丰收县多年来他的所见所闻。 东域原叫月光国,是一个非常的小的国家,占地面积和人口数都不如盛京城大。 大夏与月光国交好,数百年来一直是友邦,后来月光国政事内乱,几股势力互相斗,死的死伤的伤,还没等大夏有出兵扩充版图的心,月光国自己快要把自己玩死了。 月光国国王越境来到大夏求助,大夏皇帝帮助国王夺回王位,月光国自此归顺大夏,改名为东域。 月光国国王被封为东域之主,掌管东舟和西舟两座山脉。 虽说归为了大夏,但当年大夏皇帝将东域的管治权交给了东域之主,东域内部毒物毒植众多,地险人稀。 若不是那时月光国国王一番吹嘘让大夏皇帝颇为受用,他甚至都懒得管月光国的人,地大物博的大夏压根看不上月光国此等贫瘠的小地方。 这些年来东域地界有自己的管理方法,只要东域不闹事危害到大夏朝的利益,大夏是从来不管的。 唯一一次使用主权国的权利,便是带兵将月神教给剿灭了。 先帝在位时重视朝内经济,大加鼓励各国之间与大夏的商贸往来,故此东域和大夏的百姓才联系密切起来。 临水城这样原本的一个边陲贫瘠小县,也因此成了来往颇为繁华的城镇。 晏家主要经营的是大夏边境与东域百姓布匹,日用等生意,他依靠的势力是东域之主,又和东域内各大教门牵扯颇深,所以赵年才会担心晏家不给顾家面子。 顾青初对东域的情况从书面上有些了解,并不如赵年亲自所见来的真切,做饭的功夫从对方口中听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做好了,小东家咱们先吃饭。”赵年将汤盛进盆里,冒着腾腾热气的面疙瘩香气扑鼻,顿时驱散了些许寒冬的凛冽凉意。 顾青初端得木盘上有四盘菜肴先往前堂走去,赵年在后顺手将锅给刷干净,一盆面疙瘩汤他等下端来。 赵年不想让顾青初帮自己又烧火又端菜的,凭着年龄阅历得一句伯伯叫着,这是小东家谦逊有礼。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怎能拿长辈的派头,再三推脱也没拒绝掉后,赵年由着顾青初做去了。 嘴上说着不合适,脑子也是这么想的,但心里却是暖的。 小东家和东家一样,对他们这帮子人态度都很真诚,他总是恍惚间从小东家身上看到东家的影子。 因为都是顾家人吧。 赵年咧嘴笑着,真好,东家醒了,顾家也活了,他现在死了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 * 大堂内,顾青初一进来便察觉到有些异样,元锦沛虽然仍在火炉那里摆弄,但这屋子里…… 顾青初鼻子嗅了嗅,闻着有股血腥味?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应该守着元锦沛的暗卫不见了。 把菜放在桌子上,顾青初拿来一盏油灯点上,然后才蹲在元锦沛身边小声问:“怎么回事?”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小两口,哄哄就好了 元锦沛微微侧过头,目光幽幽地看着顾青初,眼眸倒映着炉子里的火苗,似熊熊烈火在燃烧。 顾青初蹙眉,摸不准元锦沛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不言不语盯着她看怪瘆得慌。 最后元锦沛只是淡淡说了句没事,继续专心烧他的火炉子,仿佛全天下的事都没有烧火炉重要。 顾青初绷着的心倒也因此放下了,看元锦沛这样子就算有什么变故,估计也是被他拿下无事了。 顾青初一直觉得市井间的流言信个一成就好了,大众对元锦沛的评语顾青初也认为并不准确。元锦沛什么时候高冷寡言了? 直到今日,元锦沛话少起来真的挺寡言,能用嗯回答,绝不用两个字。 吃饭的时候暗卫不知从哪里出现了,顾青初和赵年俩人一直说着话,元锦沛和暗卫俩人则沉默不语吃东西。 元锦沛只吃了半碗面疙瘩,然后便放下碗筷说有些累先回房,暗卫吃的速度很快,同元锦沛一同上了楼。 饭桌上只剩下了顾青初和赵年。 “小东家,你们闹别扭呢?男人哄哄就好了。”赵年知道俩人是夫妻关系,想着他上楼整理客房之前小两口气氛还不错,一定是他离开的时候拌嘴了。 元锦沛少言的模样给了他一层老实滤镜,在赵年心里姑爷是受了委屈那个。 在饭桌上小东家问一句,姑爷答一句,委委屈屈不敢不应,但又生闷气的样子让赵年确定,他家小东家是强势的一方,故有此一劝。 顾青初听赵年劝和的话,极为不自然,俩人不是那个关系,再者元锦沛这人猫狗脾气,谁知道为什么生气。 应该是和她没关系的……吧? 吃完了饭,又与赵年说了一会话,顾青初上楼回了房。 赵年一共收拾出了两间房子,一个暗卫住,另一个就是他们夫妻二人。 顾青初进了屋,看元锦沛面前铺了一张宣纸,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件屋子是上等房,有卧室和书房,中间还有小厅。俩人可以一人住在卧房,一人住在书房的榻上。 顾青初路过书房,脚步停一下清清嗓子道:“今晚你睡这里?我把被子给你拿来。” 离开安华城时顾青初特意重新添置了两床厚被子,一人一套睡在那里都不会冷。 “有劳。”元锦沛又是一句简短的话。 顾青初斜睨了一眼专注书法的元锦沛,轻哼一声。她以为自己没发出声音,殊不知元锦沛听得清清楚楚。 动作一滞,睫毛颤了颤然后装作没听到继续作画。 将被子抱到榻上,顾青初揉了揉手腕,打算回去休息,丝毫没有要哄人的想法。 她不知道元锦沛心情不虞的点在哪,但哄人太累,元锦沛也不是需要她来哄的关系。简单分析一番,顾青初决定让元锦沛继续自己气。 相信明天就好了。 抱着这样想法的顾青初准备回卧房,视线不经意间看到元锦沛做的画顿住了。 走近两步看清楚后惊讶道:“这是晏召?” 元锦沛眸色暗沉涌动,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夫人一眼就看出来,果然对晏公子印象深刻。” 这是哪里来的歪酸怪…… “是你画的太好,本来我都要忘记他的模样了。”顾青初吹嘘着元锦沛的画作,当然也不全然是拍马屁,元锦沛的确画的好。 元锦沛脸色舒缓了些,道:“忘记模样?” “之前若不是你提醒,我都想不起来呢。”这话落下,元锦沛的情绪肉眼可见的阴转晴。 顾青初面上不显,心里有些错愕,元锦沛该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吧? 是了,就是这么回事。 顾青初想起最初时,元锦沛对好友要求的唯一性,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唉,我和晏召连朋友都不是,不然或许还能从他入手,为福来客栈讲个情面。”元锦沛摇头叹息。 在她看来自己的表演有些做作,但元锦沛吃这套。 “何须用他,我不比他靠谱?” 看吧看吧,这莫名其妙的攀比心又来了,顾青初心里吐槽,面上猛地认同点头:“你说的对。” 这下元锦沛舒坦了,身上那股冷飕飕的气流消失不见了,顾青初顺了下发丝,哄人好像挺容易。 “这画像明儿给暗卫,让他查查晏家和这个晏召。”元锦沛抖抖画像让墨迹干的快些。 “刚才闯进来两个贼人,身上带着晏字的令牌,应该是晏家人,暗卫审讯说他们是听从林公子的吩咐……” 林公子林啸便是县令的小儿子,他母亲虽然不是晏家嫡系,但是从小被养在宗族嫡系府上,和晏家家主比较亲近,调遣晏家的人不难。 “如果今天你我不来,赵年或许会遭遇不测。”那两个人得的命令是将赵年扔河里去,反复三次再捞上来。 折磨惩罚是其一,林啸的目的是搞死赵年,这种天气进河中不淹死也要冻死人,赵年这个年纪身体又不好,一场风寒便能要了他的命。 到时候林啸在汤药上动点手脚,甚至都不需要下毒,只要把过期无药效的药给赵年,让他自己熬死就行。 这般一条人命不沾他手,事后没了掌柜酒楼便会有官府暂时查封,天高路远,等顾家派人来解决已经是年后了,那时候酒楼早就落他手了。 有晏家的势力,府衙在搞个假证明也很容易,顾家要回酒楼就悬了。 顾青初脸色微凝,林啸派人出手,明显是等不及或者觉得时机到了,偏偏这时候赶上她来了丰收县。 有些东西不是你的注定不是,顾青初眉宇闪过凌厉,算计她顾家的人,就是算计顾家。 以为顾家管不到?她来了事情可就不能善了了。 “林啸和晏家究竟是狐假虎威还是狼狈为奸,接下来且看着。”顾青初心里有了想法,赵年做事束手束脚,最主要的原因是没银子,没关系,她有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他林公子的威力大,还是银子的诱惑高。 “晏家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日我让人好好查查。”元锦沛在旁故意“诋毁”着晏家。 他这般肯定没别的原因,晏家有个晏召就不会是个好的。 晏召这人,元锦沛说不出来,就是讨厌,越想到当时在树上顾青初因为对方而露出的笑脸,他便越讨厌。 这个夜晚顾青初和元锦沛好眠,林啸却是睡不着了,约定好了三更天那俩人回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武功高强的二人,总不会连个老头子都打不过! 第二百四十三章 啥?福来客栈招工了 ——砰砰砰、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响的突然又一刻不停歇,屋内喝着瘦肉粥的顾青初汤匙颤了下撒到了碗外,掏出帕子擦了擦小拇指沾上的米汤,顾青初一下子心情不好了。 门板被敲到晃动吱嘎的声响,让人满心的烦躁。 在门旁收拾的赵年听声去打开门,还没等说话,便被大力推开跌坐在地上,一旁叠在一起的桌椅撞落四散,来的人是县令小儿子林啸,他带着家中八个小厮手拿木棍,神色不善地四处打量。 看到正中央的桌子吃饭的三人,林啸挑眉讥诮道:“有客人?在这吃饭住宿可是真不要命啊。” 顾青初目光发沉,林啸被盯地发毛,慢慢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对身后的下人道:“给我搜。” “林公子,您这是做什么?我……”赵年揉着胳膊走过来。话说一半被林啸打断:“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话语中的鄙夷和轻视明显,他把张年分为三六九等中最下等的人。 ——哒、是饭碗底儿触碰桌面的声音。 “这里是福来客栈凭什么没有掌柜说话的份?”顾青初说着,另一边暗卫已经将要上楼梯和后厨的两伙人拦住了。 那明晃晃的长刀让他们不敢往前再迈一步。 “林县令是我爹,你说我有没有说话的份?”林啸脚踩在凳子上,伸出手拇指比了比自己。 顾青初勾着嘴角嗤笑一声:“林县令是你爹,掌柜又不是你爹,凭什么允你在客栈吆五喝六?就算是府衙的官差,来民宅搜索也得事出有因有条子才行,你是哪棵葱?” 无怪乎林啸这般报他父亲的名头,在丰收县这个地方,县令便是天大的官,说一不二的大老爷。 加上县令夫人是晏家的人,府伊也会给林县令几分薄面。在丰收县报上林县令的名头,无人敢惹。 顾青初讽刺的话不仅没有让林啸恼怒大闹,反而让他生了退意。敢这般大放厥词,就算不知他的身份背景,也一定不是个善茬,更何况对方话里话外没把县令看在眼里,说的话十分有底气。 林啸性子坏,脑子并不蠢,不是激一激就上头的性格,他喜欢背后算计人出阴招。 “敢这么和我说话,你是哪里来的?”林啸不动声色套着话。 “无可奉告。”顾青初嘴巴一撇,和刚才林啸瞧赵年的眼神一模一样。 “我是来找人的,昨天你有没有看到两个络腮男人过来这里”林啸不再看顾青初,他侧身语气施舍似的跟赵年说话,这客栈在林啸心里早晚是他的,赵年就是垂死挣扎的小蚂蚁。 赵年想应答说没有,抬眼对上了顾青初的视线,这使他想起当年一个客人找事,让主厨出来道歉将地上的餐食捡起来吃掉,故意羞辱他。 对方是巡抚的公子,那时候东家还不是宁良候,但她仍拒绝了客人的无理取闹,东家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瞧着他说:“无需道歉,你没错。” 赵年舔了舔发干的嘴巴,狠了狠心道:“无可奉告。” 林啸一定,没想到赵年敢顶撞他,之前对方求他不要收走福来客栈,卑躬屈膝好不可怜,现在硬气起来了? 目光阴翳地盯着赵年,赵年不惧,他鼓起勇气又补了一句:“我没义务和你交代。” 的确如此,林啸并非官差没有盘问的权利,就算是问路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告诉,闭嘴不言又如何? “老头子,你客栈不想开了是吧?”林啸磨着后槽牙语气发狠,他随意找个理由就能让父亲封了这里。 赵年不言语,闷头不说话的反抗让林啸气结。 顾青初一直瞧着赵年,俩人视线碰到了,看到小东家的笑意盈盈的眼睛,赵年也翘起了嘴角。 “林公子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两者皆不是请你让让,小的要忙了。”赵年抽出腰间的抹布甩了两下,一边说着一边去收拾起刚才被撞散的桌椅。 赵年一下想明白了,小东家过来就是要重振顾家的,他是顾家的手下不能给东家丢份儿,小东家刚才底气那么足,他在后面低三下四是打小东家的脸。 以前赵年不敢得罪林啸,现在他不怕了,林县令又如何?他东家是宁良候! 什么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如何龙是龙,蛇永远比不上。 “好,赵年你给我等着!”说着林啸带人走出了客栈,他现在确定自己昨日派来的人折在福来客栈了,桌旁的三人便是赵年的帮手。 他回去查查这三人何时入得丰收县,到底是什么来头,此事需从长计议。 顾青初继续喝着刚才剩下的半碗粥,叹了句:“到有点脑子。” 元锦沛再旁看着,他现在演戏上瘾了,沉浸在一个倒插门女婿的身份中,这身份要从今儿一早说起。 清晨,顾青初畏冷赖在被窝里时,元锦沛已经在院子练剑了。 做好了早饭的赵年将元锦沛拉在一边劝着,说小东家的脾气看起来和东家一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元锦沛没怎么说话,不知道怎么赵年认定了他是倒插门的女婿,赵年不认为倒插门的人没志气,看元锦沛器宇轩昂的,一看便是为了爱才入赘。 他希望小东家婚姻和美,充当和事佬似的赵年说了许多话,男人应当谦和相让,又说了如何哄自己的妻子等。 以前在后厨的赵年没事时,喜欢到前厅坐着,看顾客对他烧得菜的反应,过来吃饭的有一家人,有年轻男女……食客身份百变,久而久之看透了一些道理。 例如过来吃饭的夫妻二人,赵年看过的数不过来,互相相处拌嘴有之,缠绵有之……由此他都对元锦沛说了。 一开始元锦沛擦着剑没怎么注意,后来听着听着好像有些道理,到最后更是默认了倒插门的身份。 例如林啸来了,他便做出了一副万事听从夫人的样子。 眉眼低顺的姿态惹得顾青初不禁多看两眼,这人怎么一大早就开始装起来了?人畜无害这四个字和他完全没有关系好吗…… “赵伯伯可有笔墨纸砚,我想贴个告示。”顾青初放下空了的碗,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 赵年应是,到柜台后面拿出笔墨,桌面大的红纸对折,剪裁出告示大小,然后才拿到顾青初跟前。 放好了笔墨的赵年,对着元锦沛挤了挤眼睛。 元锦沛想起早晨赵年的话挑挑眉,然后走到顾青初身侧道:“夫人要写字?我来给你磨墨。” 红袖添香,好!赵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对元锦沛的孺子可教非常满意。 顾青初没注意到二人的互动,她平铺着红纸再想告示内容如何写。 片刻墨磨好了,顾青初挥笔写了起来。 赵年认得她的字迹,顾青初特意换了个字体来写,这是一张招工的告示,按昨晚赵年说的丰收县客栈伙计工钱,顾青初多加了五钱银子。 别小看这五钱,在普通百姓人家能做不少事,她又另外添了一些福利,这些是本来顾家的客栈便有的条例。 只是后来顾氏商行换了主事人,对方没有顾青初这么注重员工的感受,一再消减,最后变得与其余客栈一样了。 “麻烦帮忙贴在门口显眼的位置,谢谢。”顾青初将告示递给了暗卫,暗卫听到谢谢有些受宠若惊,不知所措的摆摆手,连忙接了拿门口去贴。 “赵伯伯,咱们说说接下来客栈的打算。” …… 中午饭口,路过福来客栈丰收县的百姓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福来客栈招工对他们来说是个新奇的事儿。 要知道,福来客栈可是出了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典范。 说到福来客栈,百姓重点议论的是门口上的招工信息。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大夏商首的头脑能有多快 在丰收县店铺最多的当属是客栈了。 丰收县位于临水城百里外,这里地方不大但因是大夏到东域的商线,故此来往的人很多。 吃饭的酒楼和住宿的客栈最为火热,客栈酒楼里的伙计在大家眼中是个香饽饽的活儿,月银开的也高。 给伙计月银最高的客栈叫丰安客栈,每月八钱,一年下来近十两银子,周围村落的百姓们一年花销也不过二三两。 反观福来客栈竟然给开到一两三钱的月银,这可是丰安县头一份!还仅仅是第一条,更别提下面写得倒班制度,每月休息,生辰赏银等等。 如果不是福来客栈招工,但凡换个铺子,早就有乌泱泱的人去应,估计都得排到大街上来。 实在是这福来客栈瞧着不像有实力能开这么多银子的样儿,别在只干了一个月就开不出银子,又因此被县令公子记仇,那就没必要了。 有人会衡量这些关系,踌躇不定,但有的人不会想这么多,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饿的都吃不上饭了,谁还管那些,只开一个月,有一两多银子能挺一段时间了,就算不开银钱,有个栖身之所,供吃供住也极好不过。 所以在一些人还在观望的时候,福来客栈后堂来应聘的伙计也是不少的。 “招工告示上写的是真的吗?” “一个月真有一两三?签活契还是死契?” …… 院子里的人闹闹哄哄,纷纷询问着自己关心的问题。 赵年站在凳子上示意众人安静,“下面大家按照我所说的找好位置,家是在丰收县和附近村落的站在左侧,非本地人站在右侧,年龄在……” 按照赵年的话,院子里的人分几部分站着。 “好,你们八人留下,待会问几个问题,如果可以明儿就能上工。”赵年的话说完,其余人灰头丧气,看来他们不合格,来的时候心里就有准备要不了这么多人。 “劳烦诸位白跑一趟,这是东家的心意,每人可领一分。”赵年说着去后厨抬出两个大筐来,安卫帮忙拿着木板。 安卫也就是暗卫,化作车夫行事总得有个名儿和身份,这是顾青初想的名字,暗卫觉得挺好就用了。 将木板放平底下垫着两块土坯,赵年把筐摆在上面,撩开盖头筐里装着白花花的大馒头,所有人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来福来客栈试着应聘的,都是穷苦人家想混口饭吃的人,平常吃个杂粮饼子能果腹都很满足了,白面馒头很少吃到。 在大夏朝越往东便越穷,加上今年雨水不好地里收成差,不少人家食不果腹,每天只吃一顿应付日子。 “每人两个馒头三枚铜板,过几日福来客栈重新开张顺势讨个彩头,也祝各位诸事顺利。”赵年说着讨巧的话,众人听着心里高兴极了,没想到他们不仅能分到馒头,还能得到铜板。 三个铜板能吃一大碗精细面条呢! “掌柜,你们东家是谁啊,出手真是阔绰大方!” “可不咋地,这样的人能干大事!” 排队领着馒头和铜板一人一句奉承着,赵年笑而不语,岔过去说开业会有舞狮,还会撒铜板,欢迎大家来看热闹,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过去了。 这些人没应聘上也都笑呵呵走了,如此一来,出去后还会说福来客栈的好,帮忙宣传一二。 “咱们这的月银是一两三钱,每月允许回家两天探亲,每日工作六个时辰倒班制度……”赵年说着福来客栈的待遇,站着的八名男子一个个眼放亮光,越听越是控制不住笑意。 不只供吃住,待遇还这么好?简直像做梦一样。 说完了活计方面,赵年缓了缓语气不再那么严肃道:“福来客栈重新运转,需要的东西有很多,你是丰宁村的,你们那边地势高田没被淹,收成比别的地方要好……” “是的掌柜,我们村今年家家户户……” 话着家常,按照顾青初之前的交代,赵年把客栈里紧缺的东西顺势定下来了。 上午的时候,顾青初和赵年说了自己的计划,如今客栈碍于林啸的面,外人不敢卖货给他们没关系,客栈可以自己发展。 顾青初说了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先招伙计,就找当地的人。给高于市面的价格,借他们的手直接从老乡收东西。 林啸知道了也无碍,他没办法一一找麻烦,即便他打算来个杀鸡儆猴,顾青初有下招等着他,对方若是真这么做了,顾青初反倒省力气。 八人听了赵年的话心里都乐了,他们没想到这次不光自己找到了好活计,还能帮到村子里其他的人。 “我家邻居张大娘存了好多野味,我可以让她给送过来。” “我婶婶家做了不少腌菜,本来要给表哥带东域去卖,因种种原因没有送去,也可以带来客栈。” …… 几个人踊跃发言,纷纷说各自村子里能卖给客栈的东西,生怕说慢了客栈不要。 在银子面前,林啸的威胁便不值一提了。 “好,咱们做个统计,今日你们回家,明儿……”赵年拿出笔墨,记着谁说要负责带来什么,是个什么价。 半个时辰后,几人从屋子出来,赵年给八人也分了馒头和铜板,每人都笑容满面地走了。 赵年拿着整理好的文本上楼敲响了顾青初的房门。 “都做好了?”顾青初接过本子,上面写着张猛能带来酱菜三百斤,宋峭能弄来肉……密密麻麻写满了一本,这八个人一合计,倒也将客栈所需物品找过来七七八八。 之前赵年的几个问题,便是为了快速筛选可当伙计又能在食材方面有用的人。 “明儿多找几个木匠,将桌椅和门头……”顾青初交代着赵年接下来要做的事儿。 元锦沛瞧着她有些出神,这般看着有些稚嫩的脸庞,却是一手创造了顾氏商行,立于众商之首的人。 只过了一晚她便想出了一套完整让客栈起死回生的办法,而且是在外有林啸阻拦,内有客栈破旧无食材两厢夹击下,重新突破死局带来新生。 盛京中闻名的所谓那些才女,和面前之人差远了,元锦沛心不自觉跳快两下。 “李夫人,这是盛京来的信。”安卫从外面回来,他应顾青初的吩咐去钱庄换了些碎银子,又顺路去驿站问问有没有信。 本来这信早几天就应该到了,但因为大雪的原因,在路上耽搁了今日才到。 第二百四十五章 早上惹的是什么人呦 交代完客栈的事,顾青初拿着信件上了楼。 顾文顾武信中先是问安,然后说了家里的近况,和玉镯所言相同道一切都好,接着提到了顾青初询问顾南相关的事情。 顾青初没有明说当年中毒一事怀疑到了顾南身上,只是询问在她中毒后,顾南日常的生活表现等方面的细节。 关于这些他人不知,兄弟俩或许能够他们父亲口中听过。 如顾青初所料,顾文顾武知道一些旁人不知的事,祖父的身份太过敏感,提起他的事情一个不慎容易再次抄家灭族,他们答应过父亲不会外传,只字不许提。 但老祖宗相问,她不是外人,兄弟俩无任何隐瞒心思,在顾文顾武心里,若是老祖宗不可靠,便没有值得相信的人了。 信的内容写到在顾青初中毒后,顾南从狱中接受审问回来,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十来日,出来后头发花白,人似老了二十岁。 从那以后顾南秉性大变,原本不掺和朝政党派的他开始频频与其他官员接触,性格也变得易怒暴躁起来。 更甚的是直接加入了三皇子的阵营,和五皇子进行龙位之争,结果牵连整个家族都不安生。 在狱中顾家人曾去见过顾南的最后一面,弥留之际的顾南嘴里尽是胡话,根本分不清来身边来的人是谁。 嘴里不停念叨着姑姑、父亲,说什么连笑树下他放着东西要交给姑姑,当时顾家人找了院子中所有的树下,掘地三尺都没有任何发现。 连笑树到底是树还是什么书? 对临终前眼瞳发散口齿不清顾南的话,众人摸不着头脑,是真话还是胡话都不确定。 顾家人也不知道这些是否和三皇子有关,最稳妥的办法便是避而不谈,大家三缄其口,关乎性命没人敢怠慢,时至今日,关于这些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 顾文顾武将其一一写在了信上。 看完后的顾青初合上信,神情若有所思,当年的事情顾南一定知道什么内情,连笑树是她和顾南侄儿俩人的秘密。 小时候顾青初住在朝歌的家是个胡同院子,四进四出的大瓦房后面有座湖泊,围着湖边种的树一棵挨一棵。 舒展的树杈相连像极了人的笑脸,他们把那里叫做连笑树林,有一颗树的树洞极深,她和顾南喜欢往里面藏东西,顾南临终前说的或许是那里。 顾青初叹息一声,顾南是个有原则的顽固性子,小时候夫子直言他做事稳重,少年老成。唯独和她一起时的顾南,才会多些孩童该有的活泼。 大胜南蛮顾青初凯旋而归那年,顾南已经入朝为官一年,他有自己傲骨,不屑同流合污,被打压也不在乎,不在意是否升官,只要给百姓做成一件事便极为开怀。 这样的人会去加入夺位谋划中?人会变,但本性很难。 将信纸撕碎洒在脸盆里,薄薄的纸入水融化分开,漂浮在面上,顾青初垂着眼眸瞳孔如墨色深沉。 随后,顾青初又发出一封信,不过这回信发去的地方是朝歌城,下次收到回信得一个来月,那个时候她能不能及时取来还不一定。 倒也不急,这个谜团已经藏在雾中三十来年,不差月余。手上的事情一步步解决,稳扎稳打不能乱了步调,顾青初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急躁。 时间过得飞快,仿佛才吃完早饭没多久,一转眼临近傍晚了。 顾青初梳着妇人鬓和元锦沛披着同色系的皮袄子,换上厚靴子的俩人要出门。 本来顾青初想着他们四个人一起出去,但赵年和安卫说他们要留下看着木匠做工,怕人不在木匠做得样式不符合心意。 一个小小细节会有很大影响,整体不和谐顾青初设计的门头便白做了,到时候返工耽误的福来客栈的时间。 左思右想都不放心的赵年决定留下来,安卫则是收到了元锦沛的示意,立马举手说自己也要留下来。 顾青初想出门了解一下丰收县,见赵年暗卫执意要留下来,也没再相劝,说着给俩人带没事回来后,和元锦沛一同出去了。 丰收县的晚上极为热闹,这里没有宵禁。 许多旅人半夜才赶到丰收县,便是那样晚,他们也能在街道边吃到热乎的馄饨,寒冷的冬日喝口热汤,身子一下子就暖了。 百姓们白日做活,晚上会抽出一点空闲四处逛着来,从新进城的商人小贩手上买些新奇或者日用的东西,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 长此以往,丰收县的夜间比白日还要热闹。 顾青初和元锦沛出门时,天色还泛着青,太阳刚落山没一会儿,路上的人不算太多。 福来客栈招工待遇优厚的事情,一日间已经传遍了丰收县上下,广泛的传开得益于那些领了馒头铜板的人。 去一个店铺询问需不需要人手,对方说是或不是,聘上了就干活,没被看上就走,这是常态。 何曾有过那东家会为没被选上的伙计送馒头,送铜板的? 这是一种尊重的态度,身为社会底层人,基本上没有这样的情况,别说东家了,就是大酒楼的店小二见了他们,瞧到他们普通的穿著打扮,都是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嘴脸。 唯独福来客栈的东家不同!人家没有瞧不起他们,还邀请他们开业去凑热闹哩。 虽然那话是赵年说的,但众人心里明白,没有东家允许他能那么说?这个东家真是个好的! 即便没被选上的人,他们都对福来客栈的东家都赞不绝口,遇到熟人他们便说一通,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极为稀罕开心的事,忍不住分享。 到最后,竟是整个丰收县都知道福来客栈换了新东家,对方出手阔绰,估摸实力非凡。 在商街走着的百姓们,有意无意会特意往里走几步,看一看福来客栈的模样有没有什么变化,搁在往常,众人以福来客栈东墙角线为地界,没人会再往前踏一步。 因为他们知道,福来客栈就是个摆设住不了人,在加上林公子放话,他们怕惹了一身的腥,遂能躲都躲着点走。 林县令家的公子最是心狠,可不能惹。抱着这样的想法,百姓们平常都不往福来客栈这边来,直到现在听到传闻,忍不住好奇过来远远的偷偷瞧一眼。 福来客栈的正街口原是朱门罗雀,当下隐隐有些热闹起来,因为本地人的带动,不少过路人都跟过去看一眼,打听是什么情况。 就是这样的效果,顾青初极为满意。 现在福来客栈的一举一动都让丰收县的百姓看在眼里,哪里有了变动不同都会引起议论,按照计划待五日后重新开张,那便热闹极了。 眉头微挑顾青初故作神算似的掐了掐手指,在这之前,大概会有个麻烦来找茬。 顾青初口中的麻烦自然是林啸,林啸只查到俩人是从瑞林城来,一个姓宋,另一位直接随了夫姓,原姓不知。 其余便查不到了,他往瑞林城飞鸽传书,那边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暗自琢磨二人来历的林啸在书房里凝眉久久未舒展开,这时他的贴身小厮来报,说是福来客栈有了动作,将白日间招工的事情说了。 林啸挥手让人退下,他想先静观其变,对方若是开业食物从哪里来?真开起来了也好,更让他容易找麻烦。 “那夫妇二人从客栈出来在商街逛着。”小厮继续禀告着,他看人看得仔细,从公子在客栈那里憋了火,他就知道公子一直压着呢。 他如果出了差错便是出气筒,因此万分小心着。 “商街?”那里可是他的地盘,林啸勾勾嘴,拿着扇子敲了下桌子道:“叫几个下人,小爷我去商街逛一逛。” 让他们知道今早惹到到底是什么人,林啸目光发着狠。 第二百四十六章 窝囊性子的元锦沛 大夏东部民风彪悍,这边的人祖上多多少少都有点游牧民族的血统,因环境发展关系,身为女子在家族中也很有地位权利。 商街铺子的女掌柜多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顾青初当初成为大夏商首加皇商,在盛京带来了极大的轰动,但消息传到东边,没有人会惊讶,女子不输男儿郎,这是大多东部百姓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眼前在大街上行走的人,男男女女夫妻之间牵手挽胳膊是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盛京人士表达感情方面更为含蓄,这里的人比较热烈直接。 更巧的是今天乃丰收县一年一度的相守日,是个不大不小的俗节,走在街上的人大多是一对对儿的男女。 他们挎着胳膊,轻搂腰肢,煞是甜蜜。 反观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肩并肩走在路上,瞧着便略显生疏了。 刚出门的时候顾青初观察的是周围店铺,走着走着注意力放在了行人身上,猛地发现了她与元锦沛和周遭环境的格格不入。 如果没有关系也就还好,关键是俩人穿着的明显是一对儿,这便惹人眼球了。 碰到的人总是会瞄一眼他们,然后扭过头和同行人说着什么,大概是在讨论,瞧,那对夫妻吵架了。 顾青初垂着的手攥了攥,抬起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今天真热闹。” 元锦沛嗯了一声,犹豫了下道:“要不要挽着?” 说着元锦沛微抬胳膊,目视前方状似轻松,滚动的喉结透露着他的不自然。 顾青初莞尔,没有说话直接挽住了元锦沛的胳膊,边走边说道:“咱们去尝尝这里的特色砸饼怎么样?听说是用果木炭……”元锦沛忍住嘴角的笑意,眉眼弯弯恩啊应答着。 长街熙攘,串串灯笼高挂,小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客人,嘈杂喧闹地构出了一景人间烟火。 元锦沛是个喜静的人,向来不爱身边太过吵闹,审讯时面对哭喊叫闹的犯人,他会极为烦躁,手段更为狠戾。 而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来往人群的喧嚣没有那般受不了,甚至还有些美好。 可惜,元锦沛的愉悦没有存在多久,便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整条街的人流突然往两边散开,中间让了一条路,察觉不对的顾青初停下,慢慢从人群中看到了让大家相让而走的林啸。 凡是林啸路过视线所扫到的摊贩,他们各个笑脸相迎,有的还主动招呼问候着好,看起来林啸好像颇得民心。 “小鬼儿又出来了。”旁边路人没忍住吐槽一句,然后听到顾青初发出嗤笑,发觉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后,脸色一变。 瞧顾青初没有告状的意思,神色匆匆地离开了。 小鬼儿这个称呼顾青初听赵年提起过,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在丰收县阎王指的是林县令,小鬼便是林啸了。 除非去官府报案,否则平常百姓很少接触到林县令,大家的印象对林县令还是不错的。 最爱蹦跶的是林县令小儿子林啸,连续三年科举落榜后,他开始接受母亲陪嫁来的铺子,正式在丰收县经商了。 也是所有商贾和小摊贩噩梦的开始。 这位林公子极度自我,凡是他的利益相关,所有人都要为其让步,和他共事要么没有盈利,要么赚取极少。 无论是哪种情况,苦不堪言的商贾都要对外说林啸的好,他才会高兴,不然就会在一些小地方来找麻烦,不用叫他爹,只让捕快来转一圈,便达到威吓目的了。 一开始大家还被这人表现所迷惑,什么为人谦逊温和等等,时间长了就都知道这位本性是什么了。 一个坑了你,还要求你保持笑脸感恩戴德,吃肉不吐骨头的主。 整条街的人都在笑容有加的和林啸问好,其实心里没有一个不骂的。偶尔弄些小恩小惠彰显他的大度,殊不知所有人压根不需要他的“施舍”。 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县太爷的儿子,又和晏家有亲戚呢! 敢怒不敢言的商贾们唯有配合对方,方能安生。 整条街都是笑脸,被路人逗到的顾青初也是乐的,这般对比下,丧着脸眼神凉飕飕的元锦沛便尤为醒目了。 故意来找他们的林啸一眼便看到了,他面上笑着回应众人的问好,内心因元锦沛的脸色已经隐隐有了怒气。 对方这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 元锦沛为何生气,因为在发现林啸来了后,顾青初直接把手抽出来独自抱臂,臂弯处的温暖消失,只有冰冷的北风穿过。 元锦沛的心情瞬间沉了,他觉得刚才美好的气氛变得糟乱起来,而罪魁祸首就是面前的林啸。 许久许久没有杀人想法的元锦沛,突然想再次感受嗜血的痛快和无所顾忌。最能直观感受到元锦沛杀意的人,便是和他对视上的林啸。 仅是瞬间,林啸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那是一种遇到危险本能的畏惧。上次这种感觉,还是在打猎的时候遇到大虫。 虎口逃命的他后怕到全身发抖,此刻林啸感觉自己的膝盖处直突突。 第二个察觉到元锦沛异样的是顾青初,身边人的眼睛有些猩红,身上冷漠的气息仿佛又回到了初次相遇时的他。 “怎么了?”顾青初抬手搭上了元锦沛的手腕,不着痕迹地给他把脉。 平和的脉象证明元锦沛并没有毒发,这是谁惹到他了?毫不犹豫,顾青初目光再次看向林啸,只能是他了。 俩人肌肤的碰触,让元锦沛有所觉地收敛了外泄的情绪,长密的睫毛下眸光暗漾着委屈:“还没吃到砸饼。” 顾青初一下明白了元锦沛的意思,俩人向路人打听美食,被推荐到街尾这家砸饼摊子,据说是最正宗的本地小吃,结果林啸一来,那家人也不知怎么,打过招呼后就快速收摊了。 是因为没吃到想吃的食物而生气? 别人说这个理由顾青初会怀疑在糊弄她,但从元锦沛的口说出,顾青初没有任何意料之外。 这才是元锦沛,谁也别想捉摸到他的情绪。 对视后林啸再次萌生了退意,因为他还没有调查到面前二人的身份,对上元锦沛那般目光的林啸有些惶然,脑子里充斥的全是快走两字。 那股惹不起的感觉太浓厚了。 低头擦了擦眼睛,再看元锦沛和白日间见到的窝囊男人又没有区别了,那时他去福来客栈,这妇人还敢与她辩驳,身为大丈夫的人却连屁都不敢放。 所以在林啸心里元锦沛性子窝囊。 “你们看到刚才那男子表情的变化吗?”林啸想他可能看错了,怀疑自己最近看了太多神话相关的话本,因此不自觉把对方带入成仙人了。 只有话本中的玄尊大仙才有那么摄人的气势! 林啸身后的小厮跟在主子身后趾高气扬,一个个觉得倍有面子,对两边的摊位小贩上下打量,自以为很厉害威猛,压根没往前看。 他们深知没回答上来公子指定不开心,故此几人非常有默契的摇头:“没发现,公子是不是灯笼的问题呢?” 风一吹灯笼便晃动,光线打在人脸上,就是个木头桩子瞧着都高深莫测起来。 小厮这么一说,林啸觉得此话有理,他刚才完全是在自己吓自己,思想放松下来,挺了挺胸膛手背在身后,林啸悠哉地冲着顾青初和元锦沛那边走去。 身份再高能高哪儿去?自己在东边就没有怕的人!这么一想,林啸底气来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顾青初的千层套路 他一路招摇走到二人面前,扬声问了句:“真是巧啊又见面了,你们就是福来客栈的新东家吧?” 福来客栈贴了歇业的牌子,这俩人能住在里面,又赶上赵年突然大刀阔斧整改的高调举动,不多想林啸便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俩个人是给赵年撑腰,也是福来客栈的新东家。 至于为何说是新东家,没有猜测是顾家派来的人,无非就是宁良候醒来数月,顾家铺子没有什么变化,也未收到指示。 大家猜测顾家放弃经商这条路了,当年成为皇商首富也在封侯之前,现在宁良候醒来最重要是重新在官场站稳脚步,商铺对她来说不重要,也没必要多费心。 所以林啸才想着抢占先机,否则去年和前年怎么没对福来客栈动心思,因为他收到了信号! 他父亲也提起过这点,对宁良候来说,即便经商也不会像之前铺的那么大,否则有弊无益。 各方思量下,林啸才敢针对福来客栈下手。 却没想到宁良候的确不管,却是转手卖给了别人。 顾青初知道林啸误会了,但也没解释。 瞧着对方打量周围不怀好意的眼睛,便知道这人是有备而来。 “福来客栈现在的确由我掌管,我会让它重新成为丰收县第一客栈。”顾青初朗声说着,周遭人都听到了这番豪言壮语。 这女子便是传言中手段阔气的东家?看着倒是有几分气势,对上林家小公子也不虚,不过看着眼生,怕是外地来的,不明丰收县内情。 这林小公子惹不得啊! “哦?这丰收县第一客栈的名头,可是本公子开的林氏客栈,你这是在向本公子下战书吗?好,我接了!” 林啸一甩扇子,笑脸收敛面色沉了下来。 周围看热闹的小贩都不敢笑了,同情的眼神看向顾青初。 顾青初眯了眯眼睛,这个林啸还算有点聪明。 多日钱放出的狠话哪里有当年“决裂”来的深刻,他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与福来客栈的敌对状态。 这样原本试探着要去福来客栈的人都不敢去了。 估计今日发生的事,很快便传播开了,包括路过的商贾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要让她的客栈无人敢进。 无论是本地还是路过的经商人,哪个不想和官府打点好关系,所以他们不会冒着得罪林啸的风险去福来客栈。 本地百姓不在乎这些,可以提供食材,但客栈最终的收入靠的还是住客,林啸这一手直接掐住了福来客栈的命脉。 他的算计,顾青初和元锦沛都看出来了。 林啸知道面前这俩是聪明人,眼神充满了得意,他就是明着找你不自在,能奈他何? 这般耀武扬威还没维持三秒,林啸便又沉下了脸,因为面前的女子突然笑了,那不是强颜欢笑,而是带着得逞的愉悦。 顾青初往前走两步到林啸面前,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压低嗓子道:“多谢林公子帮忙,这下丰收县应该无人不知道我福来客栈要开业了,至于有没有人敢来,你且看着。” 突然,顾青初退后两步手指了指周围一圈的人:“好!既然林公子如此爽快,咱们拭目以待,五日后福来客栈将重新开业,在开业后十天内,福来客栈便会一跃成为丰收县、不、是方圆百里内的第一客栈,围观的众人可以作证。” 方圆百里大概有三个县城,另外两个虽不比丰收县,但到底也占个位置好,来往行人不少,客栈各有特色,林啸敢称林氏客栈丰收县第一,却不敢放顾青初这般狠话。 他环顾四周,果然周围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顾青初。 不管众人对她的话是嗤然还是期待,无论什么想法结果都如顾青初所说,今日的事他给对方抬轿了。 让原本泯灭于众的福来客栈,重新冲进大家的视线中,有了极强的存在感。 稳了稳心神,林啸勾起嘴角道:“我且看着,打赌总得有个输赢,若是宋夫人没达到又如何?” 查到俩人性命的林啸,脱口而出对顾青初的称呼是宋夫人。 好不容易习惯李夫人称呼的顾青初,突然没反应过来,呆愣下才想起她和元锦沛进丰收县用的路引姓氏是宋。 “没达到我的客栈便永不再开,若是达到了林公子将林氏客栈关掉如何?”顾青初这一句话锋芒毕露,让围观看戏的人改了眼。 一个能接手福来客栈的女子怎么会是普通妇人呢!是他们想错了,收起看戏的心态,众人觉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毕竟这位夫人是外地来的,可能有后手。 人有时候就是奇怪,例如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仅仅凭借顾青初一瞬间的气势,便改变了想法。 见顾青初这般笃定的态度,不知为何,林啸心里有些不安,但他之前都说应了,现在听说了赌注再反悔,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可以。”林啸阴沉着脸,骑虎难下地应了。 然后对着身后的小厮说了句走,转身离开,他身后的小厮一言不敢发,因为他们知道,公子这是又憋了一肚子气呢! 林啸当然生气,本来想看对方被威慑住的模样 ,结果反倒被那妇人给套住。 百里内第一客栈?真是敢说!林啸心里愤然,回府后左想右想睡不着,起身去了衙门,府衙师爷是林啸的老师,他要去虚心请教。 另一边怼了林啸的顾青初也没心思在逛街,在商街买了点食物便回了客栈,她并没有注意到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熟人。 “公子,咱回吧,再不回去大姑娘真的要生气……” “啧,真是啰嗦,这不是快到了吗!” 对话的主仆二人正是晏召和身边的小厮,他们两个人从盛京城离开,一路游山玩水到现在还为回到临水城。 “刚才你不也看了吗?不好奇十日内福来客栈能不能成为第一客栈?我不管,我要留下来。”晏召嘟囔着,边说边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条。 小厮苦着脸也不敢深劝。 “还有一点,那女子像我一个熟人,我得留下来确认一下,唉……”晏召自言自语,小厮望天,心中默默想,少爷现在找留下来的理由,越来越能骗自己了。 一晚过去,天亮了。 丰收县再次热闹起来,清早赵年带回来个消息,说是林啸带着一队官差正在发疯。 第二百四十八章 让人抓心挠肝的福来客栈 什么发疯? 难道是昨晚林啸受了刺激?他也不像是内心脆弱不堪的人,顾青初不明所以,接着赵年的话解答了她的疑惑。 林啸这人有个爱好是斗鸡,他专门建了一座别院养他的宝贝鸡,在别院里伺候鸡的下人就有二十来个。 走街玩耍的小孩子们,嘴里念叨编唱的歌谣里有一句:林家鸡,斤三两。意思就是那林啸养的鸡,一只最少花三两,比人都贵重。 养鸡的别院叫做腹锦阁,昨晚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说起来这事儿也真蹊跷,那腹锦阁旁边的两栋房屋除了被熏得黑一点,没有任何烧毁,腹锦阁便不同了,六间双层大瓦房烧得只剩下架子,听说昨晚下人火起就发现了,但周遭水少,那火苗极烈水瓢根本没用,后来火势越来越大……” 赵年话中带笑,林啸倒霉这事他听着就开心,大家都说是恶有恶报。 昨儿半夜林啸急匆匆赶过来,亲眼看着他的房屋被烧,第二天他宝贝的斗鸡,一个个都被烧成黑炭,用脚一踩直接成了粉末。 “火势灭了天也亮了,林啸去了衙门,领了一队官差出来说是要找纵火者,现在正在街上巡视,逮着谁便是一顿盘问。” 边说边摇头的赵年,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顾青初听了前因后果视线不自觉看向元锦沛,眼神询问是不是他。 光是仅腹锦阁被烧这点,顾青初便想到了之前的云喜楼,那时走廊燃点迅速,不好扑灭的原因是墙上抹了灰石粉,这东西别人不好得,元锦沛拿到手却是很容易。 元锦沛挑了挑眉,给顾青初到了杯茶,面无表情未承认未否认,见他这样,顾青初直觉告诉自己是元锦沛没跑了。 实际上的确是元锦沛所为,他这个人心中有气找罪魁祸首发泄分为两种,一是徐徐图之,不急一时。第二种便是今日事今日毕。 对上林啸这种小人物,根本犯不着让元锦沛小心谋划。 蛇打七寸,林啸喜欢什么元锦沛就要让对方失去什么。 昨儿就是他连夜给元锦沛的腹锦阁给点了。 “林啸发疯,不仅是为了那些鸡。” 赵年离了大厅去做事,只剩下俩人时,元锦沛对顾青初说了另一层实情。 林啸是个贪财的人,许多银钱他赚的来路不明,不方便外漏之下,他便偷偷摸摸地藏了起来,腹锦阁便是藏金子的地点之一。 昨日一场大火,不仅烧死了他心爱的鸡,也将他藏在书房里的金子一并销毁了。 俗话说真金不怕火来练,林啸将金子藏在了腹锦阁木制鸡笼的夹层中,他昨晚守着腹锦阁不离去,便是担心金子暴露。 特意让手下小厮围成一圈,手中拿好工具准备火势弱下来,迅速进去将金子捞走。 万万让他想不到的是,房子里除了灰烬还是灰烬,金子竟是不翼而飞了。 再三搜索的林啸发现了端倪,原来并非金子消失,而是和那些木头一样化作了灰。 这般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金子是假的。 这院子里的金子,林啸是从一个游商手里得了,对方弄了一批假药材,他希望官府能给批条,证明这些药材可以在市面流通。 游商知道如果按照正常手续来办,他这一大批的药材都是不合格的,唯有府衙给了批条,他才能把药材卖得出去,并且是卖的上高价。 所以游商找到了林啸,通过林啸来将自己劣质药材合理化,贴上等的标签。 在大街上来回游走的林啸就是在找那游商和他的手下。 游商敢出手那么阔绰给金子就是因为都是假的,他早就想到自己以次充好迟早被暴露,只能是一锤子买卖,所以游商压根没打算待长久,日后不来东边,改头换面在别地照样好好生活。 故此连林啸他也骗了。 林啸信了对方的话,以为日后游商想定居在丰收县,给他这么多银子是为了拜山头。 从小生活在丰收县的林啸,没往远地方出去过,安逸的生活环境,每个都向他讨好的人,让他失了防范没想到还有人还敢这般骗他。 看似精明极了的人,最后被游商狠狠的耍了,也难怪林啸这般气愤。 “原来是这么回事。”顾青初恍然,林啸果然是气疯了。 元锦沛理了理袖口,星眸微眯道:“这回他没功夫来找事了。” 或者说是在开业之前,林啸都会忙着找游商,现在的林啸理智那根线绷得很紧,随时有断的可能。 林啸认为是游商来点的火,为了防止以后败露,这些金子成为他的把柄。 越想越觉得是游商干的,林啸怒火中烧,发誓见到人一定将对方碎尸万段。满脑子都是抓到游商如何这么对方,和顾青初的打赌他暂时抛在了一遍。 这也得益于昨晚昆安的开解。 昆安并未将顾青初放在眼里,林啸的担忧让他失笑,拍着林啸的肩膀安抚道:“无论那福来客栈声势再大,只要开在丰收县,便打不过你。” 经过昆安的几句点拨林啸放宽了心,他何必忧心如此,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将福来客栈封了,看她怎么成为第一客栈。 昨儿刚从府衙回到林府,林啸便听腹锦阁发生火灾,又急匆匆的赶过去。 现在对林啸来说,头等大事是找那名游商,其余都暂时不重要。 没有林啸再旁虎视眈眈,顾青初专心搞起了客栈的改进。 既然丰收县的百姓已经全知道了她和林啸的打赌,她便开始放手去做起来,先阶段客栈拼的是时间,所以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木匠一次找三十名,几乎丰收县包括他附近村落的所有木匠都来到了福来客栈,整个客栈的走廊楼梯包厢全部都有了改变。 这些木匠更是吊足了观望百姓的胃口,赵年多给他们二钱银子用来解决吃饭问题,福来客栈不供饭他们便出去吃。 谈论起他们做的手艺各个赞不绝口,前无古人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什么是一种创新,会引领起新的装饰风格等等,说得简直跟天上仙宫一样。 林啸不管顾青初这边,但丰收县别的客栈老板做不出来,都想从木匠的口中打听些东西,奈何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因为他们都签契约了,如果好好做工这五天赚的钱,顶他们平时一年赚的,但凡泄露出去,赔个倾家荡产不说,还要吃牢饭。 一般这种契约是没有木匠愿意签的,怕其中有诈,但架不住对方给的高,再加上他们做工的人多,这事全县百姓都看着呢,料客栈东家也不会做搬起石头自打脚面的事情。 除了这些木匠,福来客栈买了不少布匹,玉石……还去了丰收县最大的当铺拉了两车东西,没人知道车里装了什么。 最开始大家是不敢和福来客栈有生意往来的,但架不住顾青初出价高,又那胆大的就接了。 一个人赚的盆满钵满,其余人就心动了,想着法不责众,林公子就是算账也应该找那个出头鸟的麻烦。 这般想着,纷纷像福来客栈伸出了橄榄枝。 关键是也不知道这福来客栈到底要做什么,竟然真就从丰收县大半商铺里面买了不少东西,有许多明明客栈根本用不到。 对于福来客栈,众人越来越迷惑,看热闹的百姓也越来越期待开业那天的到来。 敢夸下那样的海口,他们都想知道这个福来客栈到底卖着什么关子。 时间飞快,转眼便到了初七,福来客栈开业的日子。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天上的仙宫也不过如此 一大清早,太阳刚刚露头,福来客栈门口便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洗漱完毕的顾青初打开窗子看了眼楼下,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对着福来客栈的门口讨论着。 一开始福来客栈只是里面在重新装修,后来到了两天前整个外层都架上了竹竿子,并且用着厚实草席连着粗麻布遮盖了起来。 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由此大家才明白其中一点,为什么客栈掌柜要从布庄拉了两车粗布匹,原来是用在了这里。 这几日下来,丰收县百姓对福来客栈的改变好奇到抓心挠肝的地步,有的趁着半夜来想偷偷掀开布瞧里面是什么样,结果人家客栈竟然找四个保镖专门看守。 到最后还是没人看到里面的模样,让大家更加好奇了。 不仅是丰收县百姓,周围乡镇的人也赶来凑热闹。 今儿的商街比往日更加的热闹。 在福来客栈斜对面的盛昌酒楼二楼包厢,林啸和昆安二人坐在里面,打开窗子观察着福来客栈的情况。 昆安是林啸一大早拉过来的,虽说告诉自己放宽心,但林啸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早早就来了。 顾青初眼睛极为尖儿,看了会楼下准备关上窗户时,察觉到了对面酒楼林啸的视线,两者距离不远,二人四目相对。 嘴角微微勾起,顾青初笑地从容,这让林啸忍不住皱起眉头,盯着已然关上的窗户有些出神。 “开了,开了!” 突然,百姓们喧闹起来,原来是福来客栈的大门打开了。 “——吉时到,福来客栈重新开业!”走出人群的掌柜大力敲了下锣,他的话音落下,远处传来舞狮击鼓的声音。 四头黄狮子憨态可掬地朝福来客栈走来,贺喜行拜,旁边的百姓鼓掌叫好,好不热闹。 大夏习俗,店铺开业东家都会撒些铜板,大多都是撒个一两把意思意思,众人拾走送句祝福,客栈得个彩头,图个热闹。 福来客栈却是相当财大气粗,直接端出两筐,一遍又一遍的撒着,舞狮鼓点,百姓叫好…… 今日丰收县内所有的光彩福来客栈独占。 二楼包厢里的林啸脸色难看,见福来客栈那般财大气粗地撒着铜板,他便想到自己消失的黄金,可恶的是到现在他竟连那游商的一丝线索都没有发现。 林啸对外说找纵火者是想迷惑游商,让对方以为他没发觉,可再怎么去查游商依旧毫无影踪,林啸这几日脸上就没有过笑模样。 今日又见福来客栈得意,心中更加气结。 近来的事情真是没有一件顺利的! 铜钱撒完了,从客栈里面有秩序地走出了十六名伙计,八男八女,穿着统一的服饰,看起来精神焕发,十分醒目。 他们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纸,分发给门口围着的百姓。 不多时,林啸手里便有了一张,这是他派在底下的人送来的。 纸张上正面写着客栈的收费标准,开业优惠,包房特色等,背面则是画的图,包房样式周遭景色…… 昆安端量着纸张,感叹一声:“这福来客栈此举妙极。” 听向来不爱夸人的夫子都这般说,林啸眸子沉了又沉。 接着昆安话锋一转:“不过都是雕虫小技罢了。” 在权势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昆安仍旧不把福来客栈放在眼里,商不与官斗,这福来客栈的东家选择于林啸为敌的那一刻,她便是愚蠢不成事的。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音响起,福来客栈掀开了牌匾上的红布,与此同时落下的还有包围着客栈整体的遮盖物。 ——哇 这是所有为官百姓忍不住发出的惊叹,在大夏,紫色意为尊贵,许多诰命夫人的衣袍都选用深紫色。 除却皇族用的明黄色,第二让众人一看便觉得贵气的就是紫色了。 福来客栈外面的门窗木板竟然都是藤紫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亮光,周围暗褐包边,红瓦白窗纸…… 一时之间众人恍然以为看到了画中的天宫。 顾青初特意用紫藤色作为调色,就是为了防止冲撞那些贵人的衣衫,紫藤色不会特别扎眼,搭配门框窗纸红瓦等,也是非常和谐。 当时顾青初设计出来,自己看了都喜爱非常。 她敢保证这不仅是丰收县,更是整个大夏的独一份。 其余的地方以后或许可能出现,但现在绝对没有,这种颜色是她给元锦沛做药浴时,意外发现十六种中药,外加一些补品融合下出来的颜色。 需要原料用量不多,只要加水便可以渗透木制久久不掉,几经掺和最后兑成了现在客栈外表的藤紫色。 顾青初很满意,也惊艳了围观者的心。 林啸先是呆愣片刻,然后脸色极为难堪,不知道接下来福来客栈还有什么把戏,但这刷上的紫色,便能引起好一阵讨论了。 在众人的惊讶感叹声中,四只狮子退开,赵年走到中央向众人拱手示意道:“福来客栈可住宿可打尖儿,今日福来客栈备薄席二十桌,仅限前二百人,每人收费一个铜板,大家有秩序左侧小门登记入内,日后街里邻房,互相关照。” 这话才说完,边呼啦啦的走了一大半的人,他们都跑到南面的小门去登记了,本来大家就都想进去看看,没想到福来客栈这般客气,竟然还备了酒席。 刚才他们抢福来客栈撒的就不止一个铜板了,这说什么都要进去! 只需要登记姓名住址,然后交上一枚铜板便可入内,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排起队伍来。 如果说福来客栈外面的装修让围观者讶然,那么进了客栈的他们便是激动非常。 大家立刻理解了之前那些木匠的话。 原本以为他们是吹嘘,实际上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真的是一间客栈,不是天上的仙宫? 里面人时不时传来的惊叹上,让排队在外面的人忍不住伸脖子往里看,可惜从门口进到客栈里面有个小回廊,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催着前面的人快些登记,他们急着进去看。 第二百五十章 是不是觉得他脾气好? 福来客栈一楼为用餐的大堂,二三四楼则是住的客房。 从门外进来的百姓们,没有人能忍住到嘴边的惊叹,镂空雕刻的木头椅子,用餐中央竟然摆放着假石山水,涓涓不断的溪水从上而下,众人围观仔细打量着,也没看出这流不尽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每张桌面上摆放着木头雕刻镂空的花灯,桌椅用的是上好黄梨木,楼梯扶手的刻花是那般栩栩如生,仿佛真的盛开了一样…… 福来客栈内全部大变样,让所有人眼睛应接不暇,见到这个新奇还没等瞧好,下一秒视线扫到别处,会再次惊呼出声。 福来客栈让丰收县的百姓大开眼界,其中包括特请来的同行掌柜们,顾青初在开业的前一天,以福来客栈的名义向他们发了邀请帖子。 这些客栈掌柜一合计都来了,眼下他们觉得还不如不来,如此一看反倒上火了,福来客栈这般富丽堂皇,绝对是丰收县头一份。 他们别说超过了,就是追赶都费劲。 不过大家也对福来客栈的东家多了一份了解,心里有些顾忌了。 福来客栈投入的银子,往后没个一年半载不可能赚回来,而且谁也没法保证以后会发生何事,但那东家就敢放手投银子。 看来也不是个好惹的主!背后没人撑腰说出去都不信。 这丰收县看来要一阵腥风血雨了,他们能忍,但林家那位爷可不会忍,就看是东风和西风谁能压倒谁了。 屋内热闹,门口亦是如此,没机会进来的人在外面讨论,这些人也不恼,因为赵年给周围的人除了铜板外,还支了个摊子,锅里面煮着咕噜咕噜冒泡的骨头汤。 这是赵年用了二十个时辰熬得极浓汤汁,倒也不花心思对他来说是顺手的事儿。 将熬好的汤放在屋外冻好,然后均匀切成方块储存,再往锅里填满水,将那汤块放锅里,不一会儿便出了一锅热腾腾的上好骨头汤。 “我们东家说天寒地冻,给各位暖暖身子,感谢各位今日来捧场。”这一番举动自是又迎来一阵叫好声。 不少人回家叫上家人,就为了过来喝这一口汤,许多穷苦人家连没肉的骨头都买不起,更别说这里面放了不少好东西的汤了。 若干年后,一些人回忆起往事,仍会津津乐道福来客栈的那碗骨头汤,并且赞不绝口,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汤一出,福来客栈饭菜一定好吃的传言又起来,这汤熬得这般鲜美,菜肯定也不会差! 赵年厨艺不错是一方面,另外将骨头汤味道拔高的原因,也是这些人在外面站久了,冻手冻脚的就是来杯白开水也会觉得香甜。 不管真实如何,福来客栈在丰收县百姓心中的好感一再攀升。 远在城门边的死胡同里,窝着一群小乞儿,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冻得瑟瑟发抖,三五成群抱在一起取暖,祈祷着能熬过这个冬天。 白日庙宇中有人朝拜他们不能待,等到了晚上可以偷偷溜过去,在那里睡觉不会被冻死,只是白日便要在这勉强遮风胡同里待着了。 “福来客栈开业,免费骨头汤可以喝!咱们快去!”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跑过来冻得搓手,话语激动眼中眸子亮极。 比他大一点的女孩并未因这个好消息而高兴,沉着脸道:“小凡,上次的家训你还没吃够吗,咱们会挨打的。” 谁家铺子开业愿意让一堆小乞丐去捧场,他们每次想去捡两个铜板还没等走近就被撵走了,好的情况是被吆喝走,碰到坏的直接被打得一身青紫,也无处说理。 “我喝到了,我还问那个掌柜伯伯了,他说可以,福来客栈的汤只要是过去捧场的谁都可以喝!”小男孩吸了吸鼻涕,用力点头来证明自己话中的真实性。 剩下的小乞儿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试探提议道:“要不咱们去试试看?” 能喝上一碗骨头汤,今天就可以不用吃饭了,身体还能更壮一些,有了力气可以出城捡柴火来买。最后十来个小乞丐们决定去福来客栈看看。 一路上心中期盼着又有些害怕。 顾青初没有在里面多待,只让赵年招待着,她简单说了几句便出来了,让一旁打汤的伙计忙别的,她来弄,元锦沛见此也跟着一起弄。 一群小乞儿前面蹦蹦跳跳的小凡脚步突然顿住了,因为打汤的人换了,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喝到。 小凡一迟疑,其余原本就胆子小的乞儿们也不敢动了,鼻息间满是骨头汤香醇的味道,他们死死盯着锅里的汤,忍不住咽口水。 元锦沛先注意到这群孩子的,他扯了扯顾青初的袖子示意她看那边。 小乞儿们眼中的渴望太明显,顾青初指了指面前的骨头汤,然后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你们排好队一个个来不着急。”顾青初说着盛了一碗先递给了跟前的女孩子。 捧着手中的热碗,小女孩大大地咽了咽口水,小凡说的是真的! 这个姐姐真的好好,不打也不骂还给他们汤喝!小凡刚才怎么说的来着?对!捧场,过去捧场的人可以喝骨头汤。 “福来客栈开业大吉,红红火火,赚好多好多的银子。”没上过学的小孩说不出高雅的贺词,这是她听过能记住为数不多的吉祥话。 其余小乞儿有样学样也这么说着。 顾青初笑着道谢,给每人都盛着汤。 从对面过来的林啸,便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心中烦躁更甚一层,真想把这帮小畜生的嘴巴缝上。 “宋掌柜这客栈真是荤素不忌啊,你难不成指望这些小乞丐能入住客栈?”林啸暗指顾青初在装好人,也嘲讽她谁的钱都想赚。 林啸一出场小乞儿们都怕极了,所有人下意识往后退,躲在汤锅的后面。 他们有一次差点被打死,就是因为林氏客栈开业想去捡些铜板,本想被推搡几下磕磕碰碰也没事,见到铜板买个馒头可以吃三天。 结果对方手下拿着长棍子,一下下打在身上,每个人都见血了才被放过。 “赵武。”顾青初先没搭理林啸,叫来一旁忙乎的伙计道:“将他们带到后院,柜子里有之前赵年熬汤的骨头,拿出来给他们吃。” 熬汤用的棒骨上头都有些肉,好大一缸够这些孩子吃了。 伙计领走了这些乞儿,顾青初才正眼看林啸。 林啸绷不住好脸,在丰收县没人敢这般怠慢他!自己这些日子没空出手对付他们,是不是觉得他好脾气? 第二百五十一章 没洗脸的自己更俊朗? “这不是林公子么?里面请。”顾青初没有接林啸的话,视线扫到了和他站在同边的昆安。 府衙中的师爷昆安是林啸的老师,在林啸跟前颇有面子。 暗卫最近几日出门不仅是忙着酒楼的事情,暗地里也打听一些消息。顾青初听暗卫的描述说昆安有张圆脸,眉尾骨处有颗痣,与眼前人一模一样。 林啸嗤笑一声,挥着扇子大摇大摆走进客栈里。 被顾青初安排坐在一桌的掌柜们看到林啸进来了,连忙站起身,本就忧愁的心情更加拘谨,纷纷主动上前打招呼。 林啸看都没看这些人,扇子一收直接坐在了一旁空桌的主位上。 掌柜们互相看着,表情讪讪地坐回了位子。 热闹的屋子因为林啸的到来瞬间安静,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直直看向林啸想这位是不是要砸场子。 “你们也敢吃?不怕菜里吃出老鼠,被毒死?”林啸脸色阴沉。 他以为那日在商街自己态度放出得足够明显了,最近那些商铺与福来客栈来往,已经很让他不悦了,没想到今日营业居然有这么多人敢过来捧场。 拿他和福来客栈的东家赌约是儿戏? 这帮人过来捧场就是驳他的面子,前几日没言语便觉得他好说话?林啸心里有数,眼下表现出对众人的不满,等到福来客栈再次倒了,这些人都得过来给他送礼赔罪。 所以现下的态度要表现出来,他的薄怒表达得明明白白。 “林公子上嘴皮碰下嘴皮话说出去了,可知道造成的后果?我福来客栈岂是你这般污蔑的?”顾青初当即呛了回去。 林啸视线冰冷地对上顾青初道:“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怎地不能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那些都是宵小对福来客栈使的污蔑手段,真相如何我今日不提,但以后若有人敢这么做,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顾青初说着拍了下桌子,梨花木桌敲打得脆生,其余人心下一凛。 知道这话不仅是对林啸说的,是对所有人说的。 “宋夫人不要想得太简单了,丰收县不是一个外来户撒野的地方。”林啸冷着脸,眼中掠过杀意。 “皆为大夏土地,大夏子民,何为外来?”顾青初不慌不忙地坐下品了品茶,对林啸咄咄逼人的气势丝毫不惧。 眼下阵仗旁人屏住呼吸汗都要下来了,与顾青初从容不迫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再一次对福来客栈新东家的胆子心生颇丰。 “哈哈哈。”突然一道朗声大笑打破了冷凝的氛围,昆安拍了拍手掌道:“这位夫人真是有张巧嘴。” 昆安出来打算是怕林啸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对方将话带到了大夏子民的身份,林啸很有可能被激得口不择言,眼下人多耳杂不好收场。 “阁下是?”顾青初装作没认出对方的身份。 “我乃丰收府衙师爷昆安。”昆安自报身份,表情高傲眼中难掩那一丝轻视。 “哦,所以我和林公子说话,你插什么嘴?”顾青初猛然发难,眼神锐利地射向昆安。 昆安一愣,没想到顾青初半分不给他面子。 昆安这人聪明有之,却也太自傲了,顾青初明显都没把县令公子放在眼里,何况他一个师爷。 看着昆安脸色难看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林啸怒了。 他遇到宋家这对夫妻,性子已然是忍了又忍,事实证明根本没有用,反而让对方无法无天,自持甚高。 “今天我林啸话放在这里!凡与福来客栈往来者,就是与我林啸为敌!”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脸色难看,明白今日算是被林啸记恨了。 “当然,可以从明日算起。”林啸环视一圈,语气施舍一般。 屋内人们脸色并没有好转,若不是碍于对方身份,他们定然回讽,但眼下他们却不得不忍,只能心里暗骂这林啸没有他父亲算个什么东西! “我看以后谁敢住你的客栈,宋夫人,别忘了赌约。”林啸翘起二郎腿,嘴角挂着邪笑歪头瞧着顾青初。 不就是个无赖么!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平常林啸还会表面装装样子,现在是一点脸皮不要了,就为了和福来客栈为敌。 经商的人讲究品行,林啸显然不及格。 众人看向福来客栈的新东家,想对方一定被气急了,可瞧着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样,半分不像被威胁的人。 作为被林啸针对的人,竟是比他们这些旁观的人还自在轻松。 她身边的夫君更是气定神闲地剥着花生,丝毫没有一点胆怯,这夫妇二人到底是有自信还是心够大? “掌柜,有客人要住店。” 等着福来客栈东家回击的众人视线看向门口,有人来住店?是哪个倒霉蛋,这时机赶得也太巧了。 林啸眸子泛凉,盯着门口方向,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来。 昨晚晏召便嘱咐小厮,第二天要早点叫醒他,一定要参加福来客栈的开业,对方这般大手笔一定热闹非常。 结果第二日主仆俩人一同睡过头,睁眼一看日上三竿,这开业肯定早就完事了。 来到商街后,果不其然,人家福来客栈鞭炮都放完了。 门口围着一圈人说说笑笑,手里拿着汤碗喝着。 晏召得了一碗,急忙赶来早饭没吃的他独自饿极了,热汤下肚熨帖极了,如其他人一般,他也期待起福来客栈的饭菜。 喝完汤,想进门的晏召被拦住了。 因为来的太晚,他不是前二百名,所以不能进。 眼看着自家少爷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厮知道自己要吃挂落,谁让他睡过头了没叫醒少爷,脑内疯狂转动小厮急中生智。 “我们要住店!”小厮扯嗓子说了一句。 住店总可以进去了吧,到时候公子可以随意点菜,他就不用被迁怒了! 福来客栈走得是上等路线,所以收的银钱比别的客栈要贵很多,这也是围观的人不进去的原因,他们都是凑热闹的,没必要花一份住店的银钱。 等到开业日过去,以后不用住宿也可以进去点菜,晚看一天也不耽误什么。 旁人节省,晏召有钱,自然不在乎,对小厮的话表示赞同,表明自己要住店的意愿。 伙计见有客来,连忙将人请进去,走到前面带路,进了大堂扯嗓子喊了句客来。 踏进大厅发现众人都在看自己,晏召不自觉挺直肩膀,抬手捋了捋头发,心里美滋滋的想,难道未净面的自己更加俊朗? 是的,一早急着出门的晏召没洗脸,仔细瞧脸颊处还有藤枕留下淡淡的印子。 第二百五十二章 接下来该她发难了 顾青初看到来的人是晏召顿时乐了,看林啸这回怎么收场。 瞧见顾青初一下子露了笑模样,元锦沛对晏召多了几分打量,心中对其不喜愈甚,顾姑娘好像对这小子很有好感。 “客官可对住房有什么要求,小店新开业您是第一位客人,您随意挑选。”掌柜上前迎着笑容满面地招待。 晏召清清嗓子,伸手做出压了压的动作道:“安排个靠街的屋子就成,先把菜单拿来,我吃点东西。” 说完,晏召摸着空落落的肚子,喝完了一碗大骨汤,反倒开了胃,他此刻觉得饿极了。 看来人这身着的衣料绸缎便知家境富裕,眼生的模样应当是外来路过的人,林啸对着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下人立马走到晏召跟前道:“这位公子初来乍到,可能不懂丰收县的规矩,那位是县太爷家的公子。” “所以呢?”晏召挑眉,不明白这小厮到他跟前说这么一堆废话做什么,耽误他吃饭。 顾青初在旁也有些讶然,林啸竟然不认识晏召,难道他们调查到的情报有误?这般想着侧了侧头,只见元锦沛视线落在晏召身上,表情不算太好。 晏召惹到他了? 没给顾青初时间,那边林啸已经闹起来了。 见小厮磨磨唧唧,林啸起身走到晏召身边,居高临下地说道:“谁来这个客栈便是与我林啸为敌,我让他在丰收县混不下去,这回听明白了吗?” 林啸比晏召高一个头,拧着眉头让原本带着凶相的脸更加狰狞。 他五大三粗地往那里一站,身子能把晏召整个人装下,林啸背后的人看不着晏召,听对方半天没吱声,想也知道是吓够呛。 福来客栈的第一个客人怕是要被吓走了! “啧,所以呢?要我说几遍,你们说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晏召有些不耐烦,左看右看和顾青初视线对上了。 “你是福来客栈东家?这人搁着块砸场子你都不管的?”晏召对着顾青初说话。 林啸额头青筋暴起,这是哪里来的愣头青小子! 旁边的人想笑不敢笑,林啸的脸面今日被一踩再踩,他们看得好爽快。 “这位是我们福来客栈的贵客,林公子,好狗不挡路。”顾青初就差指着挡在晏召前面的林啸鼻子骂了。 ——砰 林啸将他身边的桌子给掀翻了。 “将店给我砸了,你这妇人胆敢骂我,这是给你的教训!”林啸吩咐着命令,他来特意多带了些人。 但他带再多的人,这里也不是他的地盘。 平日林啸出门带两三个小厮就够了,因为在丰收县没人敢惹他,而这次他来福来客栈特意带了八名小厮。 说是小厮,其实就是他养得打手。 奈何双拳难敌四手,福来客栈不算后面切墩帮厨的伙计,光是前面传菜的店小二就有十六名,虽说男女都有,但在丰收县这边的地界,能出来找活计的女人一般比男人都厉害。 他们空有一身力气,过得穷困潦倒,福来客栈给了他们活计,每月有银子赚,待遇还那么好,就是大罗神仙来也不好使。 八个小厮还没等动手,就被福来客栈的伙计给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林啸的小厮看着人高马大,一身的肌肉,但平日跟在林啸身边狐假虎威,欺负弱小,说是养尊处优也不过分。 对上福来客栈那些以前每日干力气活、过苦日子的伙计们,全都不成气候,没对上两拳就被打倒了。 林啸脸色发黑,没想到自己身边的小厮竟然如此不顶事。 “林公子是要动手?”顾青初手中不知何时捏了一把小刀,这话说完,刀飞了出去直接插ji 后面的柱子里,只留下一个刀柄在外。 顾青初摇了摇头,对旁边的元锦沛不甚满意道:“还差了点。” 这一手是她从元锦沛那里学来的,如果是元锦沛的功力,能够从柱子穿出去。 “很好了。”元锦沛称赞着,顺了下顾青初并不凌乱的发丝。 林啸目光冰冷地盯着面前二人,眼中杀意翻腾,他发誓走出了这家客栈,一定要弄死眼前的两个人。 “安卫,去将后院两个人带过来。”元锦沛吩咐着。 他身后的暗卫应是,将后院那两个最开始林啸派过来的“杀手”,带到了前厅来。 “林公子救命啊。” “林公子您可来了。” 两个人见到林啸像瞧到救星一般,连忙开口求助。 围观的群众看清地上衣衫褴褛的俩人,开始没认出来,仔细一看不得了,这不是晏家派来两个帮助林啸的管事么! 据说这俩管事不仅武功高,还十分有经商头脑,是林啸的母亲从晏家求来帮助自己儿子的。 在丰收县也待了好一阵子,平日出门都是受众人礼待的贵人,现在竟然如此狼狈。 这福来客栈的东家是个狠角色啊!众人看向顾青初和元锦沛目光多了层敬意。 “你们竟然敢如此对待他们!”林啸怒然。 他知道两位管事可能在福来客栈,之所以没急着找人,就是笃定顾青初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充其量就是囚禁起来,正好趁此机会让两位管事在这里,看看能不能发现些外人不知的消息。 可现在的情况是二位管事虽无外伤,但精神状态明显受了好一阵折磨。 “很好,福来客栈是吗?你们现在不仅得罪了我,也得罪了晏家,你们—死—定—了。”最后三个字林啸拉长了尾音,听着阴森可怖。 众人心情复杂,这福来客栈真是胆大包天啊,他们希望林啸是被福来客栈打败的那个,原本福来客栈就势弱,对上林啸都哪方面来看都是吃亏不敌的一方。 眼下加了个晏家,不是林啸告状那种,而是直面和晏家有了摩擦,那二位管事虽然现在是帮林啸,但自身也代表着晏家。 福来客栈怕是难了。 已经这般情况了,那客栈东家竟然只是嗤笑一声,仰着下巴面露挑衅轻飘飘回了三个字:“我等着。” 这瞬间客栈内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方三,刘至,你们这是咋了?”一道公鸭嗓少年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安静。 说话的人是晏召身边的小厮,他走到瘫坐在地上的两位管事跟前左右转了两圈,话语中满是惊奇。 顾青初嘴角上扬,接下来该她发难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可以谈谈赔偿问题了 方三和刘至分别是瘫坐在地上两个管事的全名。 在丰收县大家都言语恭敬地称呼他们为方管事和刘管事,就连林啸对这二人都多给一分尊重,所以地上的两个人听到这个称呼恍惚了一下。 来到丰收县待久了,让他们忘了自己曾经不过是个晏家的下人。 他们这样的管事,晏家有很多个。 所以在林啸说福来客栈得罪晏家的时候,俩人心里是有些发抖的,他们出身自晏家没错,却没有资格代表晏家的脸面。 “小满爷?!”刘至认出说话的小厮,脸色稍滞,看到不远处的晏召,瞳孔猛地一缩。 晏召身边的小厮叫吴满,他从小与晏召一同长大,在主子面前的脸面不是一般下人能比的,他们这些普通管事见了得恭恭敬敬地称一句小满爷。 吴满是二公子的贴身小厮,有他的地方二公子肯定也在不远处。 地上的俩人看到晏召后嘴唇发白,不知二公子过来多久,听到了多少。 “小的方三,小的刘至见过二公子。”俩人跪着给晏召磕了个头,这般大礼是因为他们心虚和害怕。 二公子? 能让晏家管事跪地磕头叫二公子的人,除了是晏家二公子没有别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晏召紧皱眉头,他不认得俩人,但也猜得到他们是晏家的人。 “我来和晏二公子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吧。” 接着顾青初说了这俩人趁夜要对赵年出手,然后恰巧被他们发现控制住,因忙着客栈开业的事情,暂时关押在柴房,想等着客栈忙完了,将人送到官府。 听了顾青初的话,围观众人忍不住讨论起来,他们对顾青初讲的事情信了八成,没想到林公子下手这么黑!居然对赵年动了杀心 大家伙都好好做生意,你坑我我坑你也有,但伤及性命就太过分了。 “够了!”林啸大喝一声,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林啸走到晏召身边,面容一改满是真诚热切道:“你是晏召表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差点弄出误会来。” “晏公子来得正好,我是这个客栈的东家,很想问问这两个下人可否代表你们晏家?”顾青初接过林啸的话问向晏召。 晏召也没搭理套近乎的林啸,视线扫过地下二人沉声道:“你们说自己代表晏家?” “没有没有,是林公子说的,奴才只是晏家的下人,哪有资格也不敢这般说。”俩人连忙否定。 围观的掌柜们内心五味杂陈,他们平日和这两个管事打交道比较多,交谈共事都是捧着这两个人在说。 畏惧林啸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看在晏家的面子上。 现在看到平常鼻孔朝天的两位管事,在晏家主人跟前跟孙子似的,原来他们俩也不过是个下人,在晏家商行连个人物都算不上。 酒桌上提起晏家如何如何的那些话,看来是两个管事在吹嘘,他们之前都在敬重个什么人呐! “那林啸可否代表晏家的脸面?”顾青初再次追问。 “他姓林。” 短短三个字便让一旁的林啸冷了脸。 很简单,姓林的人怎么能代表晏家? 林啸当然知道自己代表不了晏家,但晏召大可用委婉点的说辞,来全了自己的面子,反之这般大咧咧的回答,就是在打他的脸。 平日与那些掌柜相聚,林啸没少提晏家,什么晏家掌权的是他大表哥,逢年过节能一个桌上吃饭的亲戚,有事儿他说话就好使。 眼下晏召这般冷漠的态度,仿佛他说的都是假话,虽然说的内容半数是在夸大,但和晏家实打实的亲戚是真的。 晏召的表现看起来他就像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至于林啸为何不认识晏召,因为他的二表弟自小不在晏家住,据说是三岁的时候认了个师父,更多的时候是跟在他师父在附近山上一起生活。 偶尔回家林啸也不一定碰得到,小时候见过几回,后来长大了林啸去晏府少了,没遇见过更不知道对方模样。 所以才闹出了今日的乌龙。 “宋夫人你要如何?”赵年磨了磨后槽牙。 “赵掌柜,请晏公子入座,好好介绍介绍咱们客栈的特色菜肴。”顾青初对赵年吩咐。 “好嘞,晏公子您这边请。” 福来客栈的一楼可以摆下六十大桌,这边招待的二百名仅是占据了福来客栈一楼的东边,赵年领着晏召往南边的方桌走去。 晏召嗯了一声跟着离开,在此之前并未分给林啸一个眼神。 被俩人忽视的林啸怒火中烧,但他又无可奈何,桌子被他掀翻一个再发怒没什么意义,手底下的人又被控制住了。 “冷静。”耳边传来师父的一声低语,林啸看了眼昆安微微点头,深吸两口气,尽量平复心情。 他知道这般场景对他很不利,若是不冷静,只会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 “林公子这话该我问你,福来客栈今日开业,你带着人来砸场子,到底是要如何!” 顾青初说着示意伙计们将压着的小厮们松开,然后接着道:“在商言商,之前的赌约林公子若是怕输,现在认个错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青初顺了下裙边重新坐下,端得是大家风范。 现在所有的主动权都被顾青初抓在了手里。 林啸虎着脸,手掌攥成拳头道:“我看是宋夫人怕输吧?十天内成为百里内第一客栈的大话,不怕笑掉旁人大牙。” 顾青初对林啸的讽刺不恼,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道:“所以赌约继续?” “当然!”林啸肯定,他不相信福来客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达到这个高度。 并且他留有后手,林啸看了眼身后的昆安微微颔首,那晚老师说过,第一客栈这个标准太难定义了。 就算十日内福来客栈在百里内客栈中风头无两,人尽皆知又如何,那也算不得第一客栈。 林啸脸上露出诡异地笑容,他断定自己赌约赢定了。 “好,那林公子可记住了,若你输了林氏客栈永不开业。” “若你输了,你们和福来客栈都滚出丰收县!”林啸双眼冷凝,心中暗道离开丰收县之日,就是这人身死之时。 林啸从来没有如此暗恨一个人,他一定要让这对夫妇去死。 “那咱们接下来谈谈赔偿问题。”顾青初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个算盘,噼里啪啦拨弄起来。 元锦沛紧跟着从袖中抽出一沓纸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赵年正拿晏安点好的菜单下楼往后厨走去,看到顾青初元锦沛这夫唱妇随的配合,满眼地欣慰。 第二百五十四章 当铺老板深藏的秘密 “狐狸杯一对一百两,玉盏八只共三百两……”顾青初念一样物品,元锦沛便从一沓的纸中抽出一张摆在桌面。 远望客栈的东家不着痕迹地伸长脖子瞅着,他离近些看得清楚,原来那沓子纸不是普通的宣纸,而是一张张的买卖收据。 例如那玉盏,白纸黑字写着多少钱购入,日期几何。 卖给顾青初这些玉石宝贝的当铺掌柜今日也来了,他面容有些怪异,因为心里有个秘密,却又对谁都不能说。 只好怀揣在心底,并对福来客栈东家生出无限的佩服。 此人太可怕了! 宋夫人一定早就预料到了,原本还在福来客栈东家和林啸谁能赢的选择中摇摆的当铺掌柜,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福来客栈必胜。 林啸加上师爷昆安也不是对手。 前几日顾青初去当铺选了好多东西,作为当铺掌柜又是东家的汤华,这次大赚一笔。 有些东西摆在那里卖不出去,物好价高但没人买,就是无用。他的糟心福来客栈东家一下子给解决了。 他的当铺每日流动的银子量大,最近他手头有些紧需要周转,好在老天开眼,让福来客栈这个东家来买了好些滞销物。 客栈东家宋夫人很好说话,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这样的大主顾所提,他自然忙不迭答应了,更何况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让他给收据上原本二十两的东西写成一百两。 他当时想的是这东家可能要转手高卖,人家有这个本事他也不酸,因为东西放在他这里真找不到门路卖。 想给客栈东家卖个好,汤华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两方交易走出这个屋子银货两讫,写多少银子对他不重要也没什么损失。 物品卖得价格高,他的当铺说出去好听也得个体面。 当时没想别的,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最后买单的是林啸,那个时候宋夫人就在算计了! 心思当真深沉得可怕! 此事汤华知道自己不能说,说出来林啸不仅不信,还有可能把他当成宋夫人的同伙,且客栈东家指着他亲自印章的收据,有多少张嘴也说不清。 他的话不准,纸张留字才真。大家更愿意相信后者。 所以当铺掌柜选择闭口不言,对顾青初满心服气。 随着顾青初算盘的最后一颗珠子落下,林啸脸都憋紫了,竟然要他赔四千五百两! “你设套害我?” “怎么?林公子想赖账?桌子是我让你掀的?在场诸位可都是见证,进来时掌柜也有交代说为首的那桌摆得非凡品,是观赏用的不待客。” 说到这顾青初嘲讽道:“谁知道林公子眼光那么高,掀翻了最贵的一桌。”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林公子弄坏了他人物品,不赔可说不过去,若是仗着县令公子的身份欺压我们,我们也不怕,这大夏终究是讲律例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了,就算是告到盛京,福来客栈也要个说法。” 顾青初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宋夫人,啸儿肯定会赔的,我可以作保,眼下你先忙客栈的事情,咱们过后再谈如何?”昆安出来打着圆场。 “事后私下说谁知道你们要使什么手段?”顾青初直言不讳,昆安脸也黑了,他的确打算用手段。 现在人太多不方便威胁,待私下威胁利诱一通,量她也不敢再嚷嚷要赔偿,到时候对外放话事情解决双方满意就行了,从而保住林啸的名声。 “不过是府衙的师爷,无品阶无官衔的幕客而已,在我这里装什么蒜。”顾青初这句嘀咕在场人都听得真切,不由得再对客栈东家的胆子竖起大拇指。 师爷和县令林大人是同窗的好兄弟,他在丰收县地位仅低于林县令,福来客栈的东家真是敢说啊。 头一回被人点着身份瞧不起,昆安也淡然不起来了。 这般情况,林啸骑虎难下,如果赔了,四千五百两不是小数目,相当于把他所有的家当都掏空了,如果不赔,眼前人似滚刀肉一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赔还是不赔。”元锦沛拿着收据左右晃了两下,毫无起伏地催问。 “走。”没说赔不赔的林啸,说了个走字竟是要领着人离开。 元锦沛直接抽出一柄剑横在门口,表情未变再次重申一句:“赔还是不赔。” 林啸咬紧牙关,他直觉告诉自己,迈出这个门很有可能被一剑割喉。 “我回去取银子。”林啸梗着脖子回了一句。 林公子输了啊。 这是众人的心声,全程被客栈东家牵着走的林公子,现在认赔,就是落了下风。 “你回去向我娘取钱,说我要用。”林啸回头指了个下人话说得咬牙切齿。 小厮听了应是三五步跑到门口,远远躲着元锦沛跑走了。 “来,大家继续吃。”顾青初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吆喝,其余人扭过头接着吃饭,只不过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压着嗓子窃窃私语。 林啸坐在一旁眼神可怖地盯着顾青初,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顾青初,她该干嘛干嘛。昆安的视线在元锦沛和顾青初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这俩人到底意欲为何? 赔偿问题其实大可以让林啸写个欠条,没必要发展成现在让小厮回去取银子,这样势必会惊动林啸家里,林县令插手他们会有好果子吃? 让人回去取银子的后果不难猜想,除非他们是故意的。摸不透对方心思的昆安意识到是他小看人了。 南侧方桌的晏召能够看到听到这边的情况,他亲眼见着林啸吃瘪,丝毫没有出手相助这位便宜表哥的意思。 “这客栈东家好生厉害。” 小厮吴满忍不住发出感叹,公子不知道林啸他可听说过,那被惯的是个混不吝的角色,眼下竟然被客栈东家压制住了。 一个女子无论是气势还是嘴皮子都那么厉害,怪不得能开这么大的客栈当东家。 “公子,我说的对吧?”小厮求认同感,结果发现自家公子盯着那东家宋夫人眼珠子错也不错。 他顿感头大,一般公子这个模样,就是对所看之物产生浓厚兴趣了。 “好熟悉啊。”听着晏召的喃喃自语,小厮难掩绝望。 眼看着都一只脚迈进临水城了,又遇到这么个事,公子铁定不会走了,他真是太难交差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打不过叫家长之撞衫不可怕 在前面招待了一会儿,顾青初和元锦沛二人去了后厨,她从头到尾都拿林啸当空气,外人害怕他的目光躲闪着,顾青初半分不自在都没有。 进后厨之前,顾青初还对林啸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嘲讽之意明显。 林啸手攥成拳想用力砸一下,然后意识到这桌子正是他掀翻的那张才立起来。 刚才算账的顾青初颇为遗憾地说,桌子是上等红衫木价值两千两,既然没损坏就算了,折旧银钱不要了。 两千两,这三个字如咒语一般,让林啸举起的拳头轻轻放下,而后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现在脑瓜仁一阵阵地跳疼。 林啸活到这么大所生的气,都没这几日顾青初给他的多,偏偏他一点招没有。 前厅的气氛颇为紧张,后厨的氛围一片欢乐。 十一个小乞儿围坐在桌旁,每人面前一大堆猪骨头,顾青初进来的时候他们刚把一缸带骨肉吃完,正在舔着手指意犹未尽。 “仙女姐姐来了!” “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 …… …… 在这帮小乞儿心里顾青初已经成为了天上下凡的仙女,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他们这么好,给他们肉吃。 在丰收县每家最少都有五六个孩子,善良的人有,但自家孩子还吃不饱,哪有工夫去管小乞儿呢,何况还不止一个,这一小帮乞儿聚在一起谁见了都绕着走。 好像挨着就会沾染到穷病一样。 顾青初失笑,没想到一会儿工夫自己已经成了仙女,在前堂那些人应当都把她当作母老虎了。 “吃饱了吗?”顾青初问着。 她没说不要吃太多对肠胃不好之类的话,对这些孩子来说吃饱肚子顶两顿饿比什么都重要。 “吃饱了,我们今天和过年一样。” “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菜。” …… 顾青初亲切和蔼的模样,让小乞儿们没有那么拘谨,一个个敢放开了说话,顾青初就算只是点头回应,他们心里都会高兴极了。 小乞儿除了身边伙伴,平常没有人愿意听他们说话。 顾青初从这些孩子口中了解到他们都是孤儿,对家没什么印象,有的是被老乞丐捡到养大的,有的则是逃难过来,也有从牙行跑出来的…… 最小的五岁,大一点的十岁,全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没想到这边如此难。”顾青初对元锦沛叹息了声。 元锦沛明白顾青初的意思,无论是在盛京亦或是朝歌,路上基本看不到有小乞丐,因为有孤儿所,虽不是锦衣玉食,但最起码都能有个遮风蔽雨的地方,不必挨饿,也能不花银钱看病抓药。 孤儿所是先帝下令所建,那个时候先帝身体已经有了不好的趋势,对朝堂监管精力不足,发布的诏令许多地方都落实不到位。 比如东部这边的孤儿所便是其一。 “会解决的。”元锦沛衬了一句。然后小声在顾青初耳边低语,他离京的时候,皇帝正在复整先皇下的诏令,年后都会有所改变。 “你们要不要留在客栈,平常打扫个卫生就成,供吃供住,一个月一钱银子怎么样?”顾青初提议道。 打扫卫生不累人,开的银钱不多,其余伙计也不会心里不平衡,最起码让这些孩子有个落脚的地方。 待明年孤儿所成立,这帮孩子再过去,手里有些零钱还能读书。 “真的嘛?!” 小乞儿们没想到今天不仅吃到了肉,还有这么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们。 他们这是有家了吗? “当然真的,仙女是不会骗人的。”顾青初下巴微扬,往后捋了捋头发,厚脸皮认了仙女的身份。 元锦沛瞧着顾青初眸光闪动,嘴角带笑跟着附和:“你们的仙女姐姐向来一言九鼎。” 自己说自己是仙女顾青初不觉得什么,再从元锦沛嘴里说出来,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咳,我……”顾青初刚要说些什么,赵武从外面匆匆忙忙跑过来,气喘吁吁道:“东家,林家人他们来了!” 来后厨之前,顾青初交代赵武到街前看着点,如果林家的人来了,先跑过来后厨通知她。 “我看到林大人的轿子了。”赵武有些担忧,希望只是林夫人来了,如果林县令夫妇一同来,那便不好收场了。 顾青初和元锦沛对视一眼,俩人走出了后厨,到门口时顾青初扭过头交代赵五道:“带这些孩子去空余的那间屋子休息,再把炕烧了。” 赵五挠了挠头,虽然不明白东家为什么收留这帮小乞儿,但还是照着吩咐去做了。 那间空屋子是大通铺火炕,睡十来个大人都不成问题,火炕一点屋子里热乎乎,这帮乞儿穿单衣也不会冷。 他们东家真善良! 顾青初莫名把自己的名声经营成了两个极端,对外是狠厉的东家,对内是善良的东家。很有可能是被元锦沛影响的,与他天卫司名声经历很是相似。 俩人来到前厅,先过来的是当时离开的小厮,顾青初刚好听到小厮的最后一句话。 “……老爷和夫人都来了!” 这话说完,小厮看到顾青初走过来,一改之前的怂样,扬起脸瞪着眼珠子耍狠。 这般状态没有维持住一秒,就被暗卫一脚踹飞了。 从房顶落下的暗卫扭了扭脚脖子道:“不好意思,脚滑。” 在场的人无语的同时还有一丝好奇,这人什么时候在房梁上的? “我看你得意到几时。”林啸知道父母都来了,底气也足了。就算他挨训也是回家之后,在这之前先倒霉的只会是眼前的人。 “一定比你活得久。” 论撂狠话顾青初就没输过,这话说完无意外林啸又被气到了。 “县令大人、县令夫人到。”同轿子一起来的林府管家,先走到门口扯着嗓子通报。 顾青初忍不住挑眉,还带个报号的? 夫妻二人一齐来收拾烂摊子,真是个不省心的儿子呢,顾青初斜了一眼林啸。 通报的人嗓音落下,只见身着华服的俩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县令夫妇身后没有顾青初预想的奴仆成群,和出场方式相比,又有些违和的低调。 不过…… 顾青初在对方衣服上多停留了几秒,又看了看自己和元锦沛,哦吼,撞衫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也不看看潮流是谁带起来的 “林夫人,您五官精致又大气,这件袍子是盛京最流行的样式,放眼丰收县只有您能压得住它的华贵,别人选衣服的时候,我都没拿出来,特意给您留着呢……” 上门送衣服的女掌柜舌灿莲花,夸得林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正试着衣服,门外小厮跑过来说是林啸在外被扣住了,然后将在福来客栈发生的事情跟林夫人讲了一遍。 林夫人听了大怒,什么东西一桌要四千五百里两,在丰收县这块有人敢对她儿子设套?! 气冲冲的林夫人直接去了府衙,让林县令同她一起给福来客栈掌柜一个教训,她肯定儿子是被忽悠了。 林县令向来不掺和林啸商场上的事,这次依然拒绝,后来林夫人说昆安也被困在那里后,林县令才跟着一同来的。 他儿子向来胡闹,昆安怎么也在? 一路上林夫人都在想如何教训客栈掌柜,到了街口她特意向管家使眼色,管家明白林夫人的意思快跑两步去通报,给他们气势上的下马威。 想着接下来要好好羞辱客栈东家一番的林夫人,踏进客栈便不可控制地僵了脸色。 这客栈的东家竟然和她穿的一样! 对方长相算不得多出挑,林夫人自认是个美女,输就输在了腰身上,那巴掌似的细腰,真是刺眼! 古往今来,撞衫都是一件让人不太开心的事情。 特别其中有个亘古不变的真理,那就是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顾青初特意易容成了大众脸,但毕竟是年轻新妇的身份,她没有把皮肤涂黑,仅是微微改变了五官,看起来普通一些。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顾青初这肌肤在严寒酷暑的东部,是许多女儿家羡慕不来的细腻白皙。 如此一对比,穿着相同衣衫的林夫人哪哪都不如顾青初。 说起来所谓盛京流行的衣衫,这还是顾青初带起来的。她从昏迷中醒来后,在朝歌凭借自己的喜好定做了许多衣服。 身上这件是她回盛京时,第一次以宁良候的身份露面时所穿,虽然遮住了面容,但通身的气质掩盖不住。 顾青初将这件衣服衬得如仙羽霓裳般仙气飘飘,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此衣在后院女眷中流行起来,甚至影响到了远在边境的丰收县。 从而来了这么一出撞衫。 林夫人最生气的是俩人穿的衣服款式一样,颜色相同,但料子的好坏一眼就能辨别出来。 她身上的布料是绸料,看起来微微发亮顺滑,而对方的衣服像是布料却又多些细腻,细看还泛着点点银光,耀眼极了,这是绣了银线? 没有对比看不出来好坏,走在路上林夫人的锦衣华服一看就是上等衣料,但在顾青初跟前,瞬间黯淡下去。 突然给人的感觉没那么贵重了。 想要狠压福来客栈东家气焰,给儿子出气的林夫人,反倒自己气得够呛,本就对顾青初不痛快的心,现在更加恼了。 顾青初瞧着和林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林夫人暗自发笑,她能说不愧为母子吗?被气到的模样都这般相似。 “见过林大人林夫人” “林大人安” …… 此起彼伏的问候声响起,顾青初快速扫了眼众人的表情,心想这个林县令比他儿子会做人,最起码她现在看来这些人问好都是真心的。 “昆安,怎么回事?”林县令径直走向昆安冷着脸问。 昆安嘴巴动了动,犹豫半天没说出话来,这要他如何说? 他本想靠自己师爷的身份来给林啸撑腰,结果这福来客栈一点面子不给,他反倒被困住了,这种情况他开不了口! “见过县令大人。”顾青初问候了一声,并未搭理林夫人。 连个诰命都不是,官夫人的派头端得倒是足。 “不知二位过来是用林啸父母的身份,还是丰收县父母官七品县令的身份?” 先礼后兵,问好后的顾青初话语突然凌厉起来。 林县令侧过身,终于正眼看向顾青初,似笑非笑道:“两者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一个是还钱一个是入狱,差很多呢。”顾青初双手抱臂,说这番话时耸了耸肩膀。 哇,这东家在林县令跟前也敢这么拽! 这是林县令不是林啸!围观的百姓们这一刻竟然分不清福来客栈的东家,究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空有胆量没脑子。 林县令脸色沉下来,察觉到周围投来一个个关注的目光,嘴巴越抿越紧,这里不是府衙,客栈挣的是这份热闹钱,他没理由让客栈清场赶客。 难怪这女子问自己是用何等身份过来,现在并不是办案,他是来为不争气儿子解决问题的。 长吸一口气的林县令正欲说话,被他的夫人抢先了。 “大胆!不过一个小小客栈东家,也敢这般说话。”林夫人一进门就看顾青初不顺眼了,现在找到机会自是声色俱厉的呵斥。 仿佛这样才能显得她压过了顾青初高人一等。 “不过一个七品县令家眷,你都敢这般了,我为何不敢?进门之前还有专人通报,林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顾青初又把矛头对向林县令。 林县令视线横了眼林夫人,如果他早知道,肯定不会让管家这样张扬。 林夫人察觉到丈夫略带责怪的眼神,哼了一声,无半分害怕。 出身晏家的林夫人不是个受气的,嫁到林家后一直过得随心随意,林大人后院被她管得没有一个小妾。 可见林大人根本管不住林夫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林夫人说之前,林县令率先开口。 顾青初使个眼色,赵年接收到,他出来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包括林啸和顾青初立下的赌约,还有林啸派管事来要伤害他的事情。 林县令全程目光冰冷地盯着林啸,真是个蠢货,这些个破事都被搬到明面上弄得人尽皆知,让他如何挽救局面! “银子带了吗?”林县令问着林夫人,他来时只听林夫人说儿子和师爷被扣在客栈,这些内情现在才知晓。 第二百五十七章 她怎么一点都不急呢 “没有带,这明显是他们设下的套!”林夫人抬手点了点,她是来给儿子撑腰,交银子算怎么回事? 林县令见林夫人这个样子知道她真的没拿,无奈摇头从怀中掏出令牌放在桌上道:“此物压在这里,下午我会让人带银子来赎。” 顾青初拿起令牌,垂着的眼眸里闪过精光,嘴角微微上扬晃了晃手中的令牌,然后揣进兜里道:“我自然信得过林县令,记得要来赎。” 说这话时,顾青初撇了眼昆安。 昆安气得捂了下胸口,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个令牌属于县令自证身份的物品之一,与官印同等重要。 “走。”林县令的话是对一旁的昆安所言。 俩人一同离开客栈,根本没管林啸和林夫人。 在林县令来的时候,林啸大气都不敢喘,现在人走了,他走到林夫人跟前憋着嘴唤了声娘,委委屈屈的样子让林夫人心疼坏了。 这俩人母子情深,顾青初在旁看着觉得恶心坏了,林啸居然还拉林夫人的袖子身子扭了扭,他当自己三岁小孩吗? “宋娘子,你这是要与我为敌了?”林夫人走过来压低嗓音话语带着威胁。 顾青初笑了,这林夫人当真是在晏家家主府长大的?半分晏家人精明没学到,从头顶到脚跟装满了草包。 “你有何可怕?”顾青初不解的表情太过真实,那没看得起她的漫不经心,让林夫人觉得自己深受侮辱。 “我不仅是林啸的母亲,还是县令夫人,更是晏家人,你说我如何?”林夫人在丰收县哪个人不敬着她?就冲这些名头,出了丰收县也是受到礼遇的! 顾青初笑了,指了指南边的晏召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说晏家人,那位才能代表,你算哪根葱?至于县令夫人,出了丰收县七品小县令够看?林夫人莫要自恃甚高。” 顾青初毫不留情地否定林夫人自认为身上的优越感。 林夫人顺着顾青初手指的方向看去,对上了晏召冷冰冰的眼神,嘴唇动了动道:“晏召?” “哦?晏家二公子原来叫晏召啊。”顾青初恍然大悟道。 “你等着。”林夫人撂下一句狠话,拉着林啸就走了,仿佛身后有饿狼在追。 顾青初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林夫人怕晏召?是为什么?看林啸那个样子他也是不知情的。 思索间顾青初端起茶杯品了口,还是温的,顾青初惊讶侧首,是她身旁的元锦沛给添的。 “谢谢。”顾青初道谢,恍然察觉自己和那些人唇枪舌战的时候,元锦沛虽然没言语,却一直默默帮她。 例如倒温茶挪凳子,拿收据,拦着林啸等一些琐碎之事。 莫名有种她主外,元锦沛主内的错觉。 顾青初摇摇头,如果元锦沛在后院,那大概女眷之间争宠争势的勾心斗角都不够他一个人玩,他会杀疯了。 晃了两下甩开脑中杂七杂八的瞎想,顾青初对元锦沛挤了挤眼睛,嘴唇不动含糊说了句:“令牌拿到了。” 元锦沛眨了下左眼,算作回应。 俩人“调情”的小互动晏召看在眼中,放下手中的筷子努了努嘴巴道:“不想吃了。” 小厮吃饭动作一顿,随之加快了进食的动作,这么好吃的饭菜,公子不吃他能都吃掉。 “你说,关于男女感情,一个人会在短时间内爱上另一个人吗”晏召眉宇间满是疑惑和忧愁。 “——咳咳咳”小厮被呛到了,他第一次从公子嘴里听到情爱这两个字。 吴满受到了惊吓,是什么让公子有了这样的感悟? “不不不、不知道。”小厮不知道晏召如何想,怕说错话索性说不知道。 晏召无趣地往后瘫坐在椅子上,斜睨了眼小厮道:“你继续吃,我上楼休息。” 小厮瞧着自家公子离开的背影,思绪杂乱地挠了挠头,这种情况要不要和大姑娘说? 想法刚刚萌生,只见上楼的晏召停下转身,对他比划了下眼睛随后手掌又化作手刀下砍,小厮一个激灵,又摆手又摇头。 告小状的心思立马没了。 * 福来客栈开业极为热闹,整整让百姓讨论三日都没有停下来的架势,众人提起来仍是津津乐道。 他们都在等着看结果,福来客栈东家那日的硬气表现,丰收县百姓都听说了。 这位东家是硬扛上了,全然无惧林家和晏家。 不过或许可以把晏家去掉,因为晏家的二公子正住在客栈里,这位可是晏家嫡系的二公子,晏家家主的亲弟弟,比林夫人和晏家更亲。 他更是福来客栈唯一一个客人。 福来客栈已经开业三日了,每天去吃饭的人不少,但住店的一个没有。 众人还是畏惧着林家,他们觉得吃个饭林家不会追究,但若是住店,大概就不行了。 林县令将令牌压在了福来客栈,事后拿四千五百两纹银去赎的事谁不知道? 这福来客栈东家得罪林县令了,和林啸不同,林县令可是真真切切掌握丰收县“生杀大权”的人。 “唉,小东家,今日仍是无客入住。”赵年翻看着账本,脸上喜忧参半。 喜的是虽没有客人,但每日来吃饭的客人络绎不绝,光是打尖儿的进项,便足以支撑整个客栈运营。 忧的则是他们叫福来客栈,不是酒楼,特别是小东家和林啸有赌约在,这般收益如何成为第一客栈?赵年开心不起来。 “嗯,无事。”顾青初很淡定,立下赌约的人是她,最悠闲的人也是她。 反之丰收县看热闹的百姓们最为担惊受怕,民间私下开了赌局,出乎意料,俩人的赔率竟然是一半一半。 丰收县有一半的人觉得福来客栈会赢,毕竟无人能在得罪县令一家三口后,还全身而退,那天他们可是给客栈东家捏了把汗。 那些觉得客栈东家厉害的人,饶是再怎么信任顾青初,看这三日福来客栈毫无动静,也都跟着忍不住忧心。 他们可都下注了! 顾青初和林啸的赌约牵连了不少人的心。 又是一个夜晚,顾青初和赵年在大堂对账。 “这帮孩子表现如何?”顾青初说的是那帮小乞儿,他们全都留在后厨帮忙。 “他们很懂事,我还发现了两个当厨子的好苗子,打算培养看看……”一开始赵年觉得收留那些孩子会让后厨比较忙乱,结果那帮孩子干活利落又稳重。 果是应了那句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顾青初点头,她只要这些孩子在客栈过得安稳不被欺负,同时也没给客栈这些人添乱就好。 “小东家,关于赌约……”赵年还是没忍住提起这事,他不想给小东家压力,但眼看着日子就到了,他实在着急。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未成婚 “赵伯伯,赌约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只管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照常经营客栈即可。”顾青初话说得笃定且自信,让赵年想以过来人身份安慰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 最后只余一声轻叹:“小东家,你真的很像东家主子。” 顾青初眉眼弯弯,当然像了,她就是啊。 抬眼间,顾青初发现了在楼梯拐角处站着的晏召,眸光微转,对其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顾青初收回视线又和赵年说了两句,然后便上楼准备回房休息。 没成想晏召还站在那里,对她有话要说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夫人可有空闲,我有几个问题想问。”这几日晏召越看顾青初越觉得对方和他在京城遇到的姑娘相似。 虽然他没见过那位姑娘的全貌,但她们两个的眼神很像很像。 到今日他终于发现了宋夫人的不同,左脸颊上的三颗斑点,比昨日颜色淡一些,最右边那颗位置往上提了一点。 ——宋夫人的脸是易容过的。 福来客栈房顶,晏召将自己观察到的事情对顾青初说了一遍。 “所以你的身份存疑,长相存疑。”晏召总结。 顾青初无言,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易容术竟然遇到了克星,真的有人会无聊到的记着她脸上针眼大小的斑点位置,连颜色清淡都能发现。 很好,她以后易容一定避免这些问题。 “晏二公子什么意思?”顾青初装傻,她与晏召无仇怨和利益纠葛,对方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 “咱们是不是在盛京见过,你是万奇阁的顾姑娘对不对?”晏召大胆的问话让顾青初一愣,她没想到对方居然能猜测到这,对晏召的心里又多了丝防备。 当初她就有些怀疑晏召,后来没再关注,现在这人又主动过来暴露,是有什么目的? “你别、别害怕,我就是、额就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成婚了。”晏召有些结巴,眼神乱飘,耳根泛着红很不好意思。 顾青初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我未成婚。” “真的?” 晏召发觉自己的反应太大,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拍拍胸脯道:“顾姑娘有需要帮助的事情找我,这边我熟悉!” “晏公子不怕我是坏人?”顾青初笑问。 对上顾青初的笑眼,晏召呆愣了下,对,就是这样的眼神,和他梦中盛京明媚的顾姑娘一模一样。 心思一下就热了。 “顾姑娘当然不是坏人,我相信你。”晏召眼神真诚,生怕顾青初不信他的话。 顾青初垂眸道:“既然晏公子这般信任我,有些话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宁良候府旁支的表姑娘,来东域这边是为了解决一些陈年旧事。 老祖宗答应我如果办得好,便许我自由婚配,也会把部分顾氏的铺子交给我经营,福来客栈便是其中之一。” 说话轻柔的顾青初,在晏召眼里就是个坚韧努力会放光的姑娘。 “过些日子我会去临水城……”顾青初咬了咬下嘴唇,眼神飞快的瞧了一眼晏召,然后下定决心似的道:“临水城有当年顾氏商行的叛徒,老祖宗让我收拾他们,这是考验。” “顾姑娘,你一定会做到的。”晏召目光发亮,听到顾青初说要去临水城后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 “晏公子天色很晚了,你早些休息。” “好,明儿见。” 晏召就这么晕晕乎乎地回了房,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还没问那个夫君是怎么回事,不过如果顾姑娘去临水城,那他们就可以同路了…… 睡觉之前,晏召的嘴角都是裂开笑着的。 果然是顾姑娘,他没有认错! 这边晏召心情极佳,元锦沛的脸色可臭了。 顾青初和晏召在房顶说话,他就在四楼房间里,将上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晏召那小子的司马昭之心不要太清楚!阴沉着脸色的元锦沛赶在顾青初前进了屋子。 回去的顾青初看到元锦沛坐在榻上打坐,她正打算去内屋,就看到元锦沛的眼睛睁开,俩人视线对上了。 “你还没睡?”问了一句话后顾青初有些发毛,元锦沛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不说话,瞳孔间的墨色仿佛能把人吸附进去。 在梦游? 顾青初走向前,在元锦沛眼前晃悠了两下,第三下的时候被元锦沛抓住了手。 “——呀” 顾青初吓了一跳。 元锦沛松开顾青初的手道:“抱歉。” “你怎么了?” “没事”元锦沛摇了摇头。 哦了一声,顾青初挠了挠脸颊道:“你不困正好和你说一个事,刚才晏召找我……” 顾青初将自己的计划对元锦沛说了,她想利用晏召深入临水城。 “他喜欢你。”元锦沛听了没评价计划可行性,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谈到这个话题别人会害羞,这俩人就像谈论政事一般正经。 “不,说不上喜欢,充其量算作好感,待临水城事情解决了,那点好感估计就没了。”顾青初觉得晏召没有表现的那般单纯,对方好像比她还能演,让她怀疑的同时却又找不到破绽。 顾青初是个直觉非常准的人,她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利用着晏召,不仅没有愧疚之心,反而还有着防备。 啊,她不是个好人。 看顾青初那般冷静分析的样子,元锦沛心中的怒气消了一点点。 “好。”元锦沛点头,认同了顾青初的计划。 现在顾青初是对晏召没有喜欢的,他会让这种感觉保持下去,绝对不会让两个人有日久生情的可能。 “那我去睡了。”顾青初灿然一笑,伸了个懒腰回了房间。 元锦沛目送顾青初回到内室,他俯身吹灭了蜡烛。 ——当当当,更夫从街边走过,三更天了。 从窗户往外看,能瞧见不远处街道灯火通明,摆摊的小贩还在吆喝,丰收县夜晚很热闹。 福来客栈地势好,位于商街又免于繁华的喧闹。 这般安静适合入睡的房间里,元锦沛却睡不着,他忽地坐起身心里实在烦闷,索性换了身衣服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心里不舒服,总得有个撒火的地方。 元锦沛去找晏召了?并不是,他现在针对晏召那就是在讨嫌,这种傻事元锦沛不会做。 第二百五十九章 姑爷你夜不归宿? 所以另一个倒霉蛋出现了。 ——林啸。 那日从福来客栈回去后,林啸便被林县令用藤条狠狠抽了五鞭子,林夫人拦都拦不住,这些天如此消停就是因为躺在床上动不了在养伤。 元锦沛到林啸房间屋顶上的时候,他正在床上与侍女嬉戏,这人受了伤也不老实。 卧床后的林啸脾气阴晴不定,那侍女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林啸直接扯着侍女的头发将人丢下床,脸色骇人粗声怒斥滚。 侍女不敢惹林啸,捡着地上的衣服跑走了,屋内只剩下林啸一个人。 元锦沛做了个手势,暗卫从一旁树上跳过来,听从元锦沛的交代潜进了林啸的房间。 只听屋内林啸问了一句什么人,随即一片悄无声息,元锦沛知道暗卫将人控制住了,接下来就等明天了。 心口的郁气终于消散了点的元锦沛没有回客栈,而是去了县内小驿站旁的宅子,另外两名暗卫已经在这等候两日了。 元锦沛顺便处理一下天司的事情。 赵卓文押送杜氏回盛京的路上平静,已经过淮安山。另一边玄思思写给那位花姑娘的信件已经到了临水城,三日后携带信件的那位管事会跟随商队进入东域,经过晏家牵线与那些教派进行贸易往来。 为玄思思捎信刘管事所在的商队内,天卫司已经混进去了一个人,等进了东域很快就知道那花盈盈是何人了。 盛京的情况如元锦沛所料,看着皇上写来的信件,有些人开始背地里搞小动作,搭帮结派…… 这个时候暗处的人放松警惕,最容易发现到底哪些人和三皇子一脉有关联。 关于三皇子谋反一事,小皇帝和元锦沛二人对他压根就没放心过,即便让他看守皇陵,他们也知道三皇子不会老实。 唯一有点意料之外的是三皇子和邪教勾结的事情。 这次东域之行,元锦沛有多方目的,除去之前所说的解毒和调查天卫司若水部外,同时也为了让盛京内的人露出马脚,到时候把邪教和三皇子这两个大隐患一并解决。 …… …… 元锦沛这几日堆在一起的事情一件件处理着,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 最后一个字落笔,元锦沛转了转手腕,吩咐完暗卫接下来的事情后,他走出了巷口往客栈走去。 天微亮客栈便开门了,赵年在柜台后面翻着账簿,发现有人影走来正欲招待,一见是元锦沛,脸色登时就变了。 看了眼门外,又看了眼元锦沛,然后又看了眼门外。 “姑爷,你,你你夜不归宿?”赵年惊讶到话语结巴。 隔壁一条街有两家花楼,姑爷从左边位置而来,那正是花楼的方向,他赵年看错了人? 赵年仿佛天塌下来的表情太过明显,元锦沛脚步一顿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这时顾青初从楼上下来了。 “夫君你起得这么早?”顾青初揉着眼睛睡意惺忪。 赵年瞪着元锦沛,心中暗道小东家在别的地方很精明,但在感情方面太过糊涂,瞧姑爷还是昨日的一身,这是一宿没回来! “小东家,您今儿怎么起这么早?”赵年打岔问了一句。 他寻思等下自己先问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是他误会了呢?闹得难看小东家也白白伤心。 待他弄明白再和小东家说也不迟,反正他是站在小东家这边的。 赵年觉得顾青初是在故作轻松,其实内心压力很大,只是为了不让他们跟着忧心,所以才表现成这样。 如果知道姑爷去了花楼,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今天我计划……”说到一半,顾青初手帕捂着嘴巴没忍住打了个呵欠,离了盛京后,没了宁良候身份,她无需端着这层光环,言行举止越发随意了。 接连打了两个呵欠,正要接着往下说,晏召突然从她背后冒出来,精神抖擞地打着招呼:“宋娘子早上好。” 原本晏召想开口叫顾姑娘,但想自己这样会打破对方的计划,最终改口叫宋娘子,不叫宋夫人是他最后的底线。 “晏公子早上好,起得这么早?”顾青初想今儿是怎么了,她是因为人有三急所以起的早,晏召在这住的几天,平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主,怎么也起如此早。 晏召低头抿嘴蚊子声音似的道:“昨夜我一宿没睡。” “嗯,晏公子你说什么?”顾青初带着困意,她刚恍神瞧了眼楼下,没有集中注意力听晏召的话。 “是我突然想到有个事告诉你。”晏召笑得眯眯眼,心情非常好的样子。 顾青初看了眼大堂忙活的小厮们,想了下道:“去二楼暖阁说吧。” 福来客栈二楼有个暖阁,商街每个月都有一次烟花盛会,这里是专门为了观赏此景空出来的房间。 前几日筹备客栈开业时,顾青初给伙计们讲话、赵年培训他们便是在这里。 看着俩人消失在楼梯口,底下的元锦沛因为收拾林啸刚好的心情,再次阴云密布。 越看晏召的行为越有些眼熟,那不是在盛京时他找的借口么!什么有事相谈,根本原因就是为了接近顾青初! 他不能放任这种情形。 元锦沛深吸口气紧接着上了楼梯。 “唉,姑爷你……” 元锦沛的脚步之快,在赵年才说到姑字的时候,人已经窜上二楼没影了。 对着空楼梯的赵年摇了摇头,他可能有些杞人忧天了,小东家的性子和东家很像,姑爷真犯错了,小东家不会委屈自己。 这般想着,赵年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姑爷被扫地出门的场景。 再瞧那晏公子明显对小东家很有好感,或许会柳暗花明?有晏公子料林家也不敢有何动作…… 元锦沛哪里知道,之前还教他夫妻之道的赵掌柜,脑子里已经为顾青初找好了下家。 “顾姑娘,我想说的是林家和晏家的事情。”到无人的地方了,晏召不愿意在叫宋娘子,顾青初也不在乎这些随他去了。 “晏公子请讲,我洗耳恭听。” 顾青初话音落下,门口传来敲门声,还没待她说请进,屋门已经被推开,元锦沛手里端着一盘冻梨进来了。 这……大清早吃冻梨?顾青初舔了舔后槽牙,不冰得慌吗? 第二百六十章 吃你的冻梨抢你的人 冻梨是元锦沛随手拿的,像冻梨、冻柿子这些冰冻储存味美的,是丰收县百姓冬日的水果,价格不贵还有营养。 客栈或是酒楼等食肆都会备一些,客人经常会点。 “听说晏公子喜欢吃冻梨,我便拿来了。”元锦沛笑意盈盈地将冻梨放在桌上,然后紧贴着顾青初的身旁坐下。 晏召眉头跳了跳,他的确喜欢吃冻梨。 “宋公子,你不必在我面前演戏,我已经知道了。”看着俩人贴着的胳膊,晏召忍不住地说。 元锦沛轻笑一声道:“晏公子何意,我没有演戏啊。” 晏召目光划过顾青初的脸,见对方没有因为元锦沛的靠近表现任何不舒服,且十分习惯的样子心下一沉。 是他疏忽了,能够扮演顾姑娘夫君的角色怎么可能是随便找的人,一定是她很信任的男子。 昨日顾姑娘说未婚,不代表她没有喜欢的人,没有未婚夫。愉快的好心情消去,晏召眉宇闪过一抹凝重,元锦沛见此这下开心了。 两句对话互相试探之意浓厚,一般人都听不出来其中的含义。 俩人间电光石火的氛围顾青初在旁自是注意到了,不过她只发现元锦沛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好了,至于晏召的情绪,她没有留心。 人与人的交往有远近之分,说到底现在晏召在顾青初眼中,真不如元锦沛重要。 相比之下,她更加了解和愿意相信元锦沛,这是个让晏召伤心的事实。 “顾姑娘,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不方便外传,这位宋公子……” 晏召话说到最后留了个空白,他没问元锦沛真实身份,也没有要求对方回避。 他没提要求的原因是想听顾青初会说什么,以此来判断俩人的关系的亲近程度。 “我很信任宋公子,他知道我所有的事情,不过如果晏公子不方便,我可以让他回避。”顾青初的态度无疑是一根小针,扎在了晏召的心口让他微微刺痛。 这是晏召最不希望听到的回答。 元锦沛仿佛胜利者一样淡然坐着,不动如山,嘴角翘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既然顾姑娘如此信任宋公子,那我也没有什么顾忌了。”这话说的漂亮,晏召的意思就是他对宋公子不了解,但因为顾青初信任宋公子,所以他愿意相信。 油嘴滑舌。 元锦沛在心里啐了一口。 晏召说了林家和晏家的关系,这些事情其实晏家内部都知道,只不过碍于家丑不可外传,所以没有对外宣扬。 实际上晏家现在已经不管林夫人了,那两个管事是族中叔父拗不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拨过来的,算是全了林夫人最后一个面子。 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林夫人想要亲上加亲,晏召的父亲认了个干女儿,自小养在身边当做亲女儿一般。 府内的人都尊称其一声大姑娘,她与晏召的哥哥也就是现任家主晏临一同将晏家生意经营得蒸蒸日上。 林夫人动了歪脑筋,想要自己的儿子林啸娶了那大姑娘。 只因晏召父亲去世前曾留下遗言,要将晏家三分之一的财产给大姑娘,晏临答应了,这些年也将那些财产一点点过渡交到大姑娘手中。 林夫人看到眼热了。 谁娶了大姑娘那这些就都是嫁妆。 奈何林啸是个不争气的,大姑娘根本看不上他,林夫人便用了小心思,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她还特意往里面加了偏方,据说可以让女方一举怀孕。这心思足够阴毒,失了身性格刚硬的大姑娘或许仍不会同意,但若怀孕就不同了。 到时候林夫人运作一番,最好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大姑娘为了孩子也得咬牙嫁了。 这般丧心病狂的手段,被大姑娘当场人赃并获。大姑娘不仅发现了林夫人的阴谋,还调查到大夫人这些年借着晏家的名义放印子钱。 林夫人本就是个旁支,若不是当年得晏召祖母喜欢,根本没资格被抱进府中教养。 犯了这些错直接被赶出了晏家,在林夫人承诺不再放印子钱后,被送回了丰收县。 对外晏家没说什么,这点便足够仁慈了。 所以外人还不知道林夫人已经和晏家没关系了,当然,晏家不吭声不代表任由林夫人作妖。如果有一天她触碰到了晏家的底线,晏家自会出手。 但怎么着还有一点血缘关系,晏家对林夫人的借势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太过分,他们也不愿意将和林夫人脱离关系的事情公之于众。 说到底是家丑,外人更多看得是笑话。 在客栈时林夫人瞧见晏召在,害怕对方戳穿她,便急忙忙拉着林啸走了。 否则那日林县令不听她的劝阻仍执意鞭打林啸,按往常她早就收拾包袱说回娘家来吓唬林县令了。 现在的林夫人她只能和林县令冷战,不敢提一句要回晏家的气话。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娘家若是硬气,那她在婆家生活也更有底气些,顾青初听了不自主地感叹。 但不得不说这个林夫人的确够作胆子也大,早就和晏家闹掰了,当日在酒楼还敢那样信誓旦旦地用晏家做靠山,顾青初半分没看出来对方心虚。 果然在演技方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所以顾姑娘不用怕,林县令不敢强权压之,这边他可不是最大的官,有的是人能管他,林夫人更调动不了晏家的力量。”晏召这般安慰着说。 “多谢晏公子告知,解了我心头大患感激不尽。”顾青初面带微笑,脸上满是谢意。 俩人正在对视着,突然中间出现了一颗冻梨。 “冻梨暖好了,可以吃了。”元锦沛面部表情将冻梨递给晏召道。 “谢谢。”晏召皮笑肉不笑接过冻梨,他很确定,这个宋公子对顾姑娘有别的心思! 俩人是什么关系呢……恋人? 狠狠咬了一口梨,晏召告诉自己冷静。 只要他们没成婚,他就有机会! 顾姑娘是第一个让他见了一面后,魂牵梦绕的女子,在盛京已经错过了一次,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在错过。 他的人生不留遗憾,就算是当了撬墙角的小人也要争取一下。 晏召生活在临水城,平日多和东域教派打交道,一些观念感并不强,所以他想就算顾姑娘和宋公子俩人是恋人关系,他也要尝试看看把人抢过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是由一颗冻梨为引,激起来的熊熊信念。 第二百六十一章 那是什么辣眼睛的东西 太阳高照,今日的丰收县是个暖和天儿。 观景阁是丰收县的一座六层高塔,它位于丰收县的正中央。 高塔旁边有一棵百年古树,上面系满了红布带,一是祈福之用,二是丰收县百姓谁家的小孩夜间哭闹,说是往这系上一条红布就好了。 不管灵不灵验,四周的百姓们时不时便会来百年古榆树前来拜一拜。 这里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今天有些不同,往常人们三五成群地都围在古树跟前双手合十念叨着。 今日却是仰着头和身旁的人对观景阁顶指指点点,更特别的是围观者都是男人! 偶尔有路过的妇女会好奇地顺着望一眼,下一秒便立刻捂着眼睛跑走了。 ——要说那上面是什么啊…… “是啥呀?” “对呀,掌柜的你别卖关子啊,今天我没去百年古榆那边,发生啥事了?” “赵掌柜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福来客栈内,赵年手里端着一盏温茶讲着故事,周围的食客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见掌柜说到一半停了,纷纷按捺不住催促他继续说。 这是不知情的人,那些知道怎么回事的客人在旁笑而不语,暗叹福来客栈真是和林啸对上了,这事旁的地方就连茶馆都不敢大张旗鼓地讨论。 赵年竟然敢当说书一般讲出来。 当然了,他们也很愿意听,毕竟真的很好笑。 “那上面竟然是丰收县林县令的第二子林啸!” “吁!” 听众反应很热烈,他们知道这掌柜说到林公子身上不至于编瞎话,只有可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这太让人惊讶了。 “只见那令公子全身不着寸缕,赤条条地被绑在观景阁的塔尖之上,嘴唇都被冻青了,被救下来后,大夫诊治结果真是奇了!” “怎么了?什么结果?” “哎呦,赵掌柜你就直说吧,别掉我们胃口了。” “您这要是不说,我们估计从旁地方也不会知道结果,别人可没有您胆量大。” …… …… 在三楼的顾青初看着热闹的楼下,笑着摇摇头道:“赵年没想到还有当说书先生的潜质。” 元锦沛在旁点头,这口条和盛京有名的三彩先生也不差什么了。 “你做的?”顾青初侧过身直视元锦沛,这丰收县内眼下敢说笑林啸的,赵年是第一个,但若是能付出行动去对林啸动手的人,元锦沛是唯一一个。 “不是我。”元锦沛的回答让顾青初有些迷茫,还有人看林啸不顺眼敢动手的? “是暗卫。”大喘气一样,片刻后元锦沛又蹦出三个字。 顾青初:…… 这有区别吗? “那大夫诊治说林公子感染风寒,喝两服驱寒药就好了!你们说多神奇,据第一个看到的人算起,林公子在上面最起码绑了两个时辰,啥都不穿正常人早就冻死或者没半条命了,林公子竟然无大碍。” 赵年说得摇头晃脑,那叫一个感情充沛。 “听说是,这是……”赵年停顿一下,指了指天,然后接着道:“在惩罚坏人呢,不然谁也解释不清,为什么这般给了林公子教训,又不会伤害其性命,如此才能解释得通。” 赵年说完,听着的众人都恍然大悟,觉得赵年的猜测有些道理,丝毫没意识到他们被赵年带偏了。 天上的神仙都看不过眼来惩罚林啸,可见这人背地里得坏成什么样,赵年隐晦地在给林啸抹黑。 让众人对林啸的名声感官不知不觉地印象变坏,无论是林啸还是林县令都在乎自己的名声,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名声全无。 “各位客官吃好,我去后厨看看。”赵年“功成身退” 留下一桌桌的食客在讨论着。 如果赵年真说些什么大道理方面,这些人还不乐意听,就这种鬼神论才让大家讨论得欢,传播也广。 赵年今儿说的结论,保证不到天黑,市井之间便会传开了,说林啸被绑在观景阁,是因为天上的神仙看不过眼下的惩罚。 “你教赵年的?”顾青初很肯定赵年没有这头脑,她觉得那些话更像是元锦沛教的。 元锦沛嗯了一声,是他告诉的。 面对赵年质疑的目光,元锦沛的性子不是个会解释的人,对方误会便误会了,他也懒得多说。 直到赵年过来和元锦沛说,如果他不好好对小东家,赵年便要帮晏召追求小东家。 那一瞬间,元锦沛头都大了。 第一反应是果然晏召狼子野心,就连赵年都看出来了。 他可以不在乎赵年的误会,却不能让晏召多了一个助力,如此便把他昨日出去所做的事情告诉了赵年。并且把原本是暗卫散播到市井流言的任务交给赵年。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年一下子又重新站到元锦沛这边了,姑爷居然有个这么聪明的脑子! 关键姑爷是满心满眼地为小东家好,了解情况后,赵年重新想起了元锦沛的种种优点。 那晏召虽说家世不错,但人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如果小东家耍性子,对方会像姑爷这般包容吗? 如果可以,夫妻当然还是原配的好! 轻费口舌后,元锦沛终于拉回了自己的盟友,免于其投入敌营。 “林县令是个极为好面子的人,林啸这回得不到好了。”元锦沛可记着之前林啸对顾青初的言语冒犯。 顾青初把手立了起来,笑意盈盈地示意元锦沛也举起一只手。 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元锦沛还是照做了。 啪的一声,二人手心拍了一下。 “击掌为盟,谢谢你。”顾青初眸子湿漉漉地看着顾青初,这三个字说得非常真诚。 最起码和刚才在房间里对晏召道谢的感觉不一样,元锦沛心里比了一下,觉得自己赢了。 手心被顾青初那一下震得发麻,仿佛有根线一般从掌心顺着胳膊,直到心口,让元锦沛的心有些麻酥酥的。 “夫人跟我还客气什么?”元锦沛勾了勾嘴角,调侃似的回了一句。 “以后有事说话。”顾青初抬手拍了下元锦沛的肩膀,哥俩好似地说着,她知道元锦沛一直在默默帮自己的忙,很多时候都没有说出来。 顾青初和元锦沛这边气氛正好,在他们上方楼梯口蹲着两个人,晏召的脸犹如冤种一样,他身旁的小厮愁眉苦脸,满心的忧愁。 公子第一次喜欢的人,怎么是个有妇之夫啊!他该怎么和大姑娘交代呦。 这时,客栈外面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声音,随着动静越来越大,那股子热闹好像就停在了客栈门口。 客栈内的人往外望去,竟是有好几个舞狮在门口打滚。 福来客栈不是已经开业了吗?还要重开? 第二百六十二章 福来客栈大获全胜 食客的注意力都被外面热闹吸引了去,赵年听了伙计的传话从后厨过来,看到门口的阵仗迎了上去,屋内的众人也都跟着往外走,想瞧瞧是怎么回事。 跟在舞狮队伍后面有不少百姓,他们都是凑热闹一路跟来的。 敲锣打鼓舞狮群的末尾处,有一块盖着红布的牌匾,举着牌匾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军队的士兵。 和府衙的官差不同,他们穿着铁甲手拿红缨枪,气势慑人。 为首的将领走上前对着赵年拱了拱手道:“阁下可是客栈掌柜?” “官爷客气,在下福来客栈掌柜赵年。” 听了赵年应答,将领冲着后面挥了挥手,抬着牌匾的士兵齐步走来,将领大手一挥掀开红布,围观众人一片哗然。 牌匾上面清清楚楚的四个烫金大字:第一客栈。 这个用来挂在室内的牌匾左上方有一个印鉴,站在左边的学子仔细打量,嘴里照念:“鸿蒙,鸿蒙?鸿蒙!!” 声音一句盖过一句,最后一下是嚎叫出来的,嗓音都劈了。 “那是先皇的私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书生一跪,其余百姓都跟着跪下了。 天下读书人皆知当今先皇有个化名叫鸿蒙,这其中还有一桩美谈,先皇登基后第一年开恩科用此名给众考生出过题。 那一年的科举被盖上鸿蒙印的试卷,皆为先皇亲自阅过,鸿蒙这个名字,是天子和文人间特殊的情感联系…… 它的意义对无数文人代表着不一样的含义,福来客栈竟然被先皇御赐过第一客栈的牌匾,瞧着落款是亲笔题写。 这是怎样的荣耀! 林府内 “公子不好了,公子不好了!” 小厮从外面一路惊慌失措地小跑过来,迎头被林啸一枕头打中,醒来还很虚弱的林啸扔个枕头,都要气喘吁吁半天说不出话来。 “混账玩意,瞎叫什么!呸呸呸”一旁的丫鬟指着小厮替主子训斥。 小厮抬手自罚扇了四个巴掌,极为用力脸都红了:“奴才说错了,奴才受罚。” “好了咳咳咳,什么咳咳什么事。”这一句话,林啸咳嗽了两气。 “福来客栈有先皇提写第一客栈的牌匾。”小厮冷汗直流,他有些害怕公子一时想不开背过气去。 林啸胸口剧烈起伏,这状态和小厮想得也差不多了。 “先皇?!” “是,我听那些读书人说鸿蒙是先皇的私印,牌匾上印的就是这两个字。”福来客栈掌柜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这事开玩笑,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林啸眼前发花,先皇御赐的牌匾,就是当今圣上都不会反驳,他敢说不是? 视线内的场景越来越模糊,接着林啸眼前一阵发黑,耳边传来丫鬟的惊呼声,听着周围脚步杂乱,随即没了意识。 ——林啸晕倒了。 * 福来客栈内,第一客栈的牌匾挂在大堂之上,赵年笑得不拢嘴地听着旁边客人祝贺。 “这下福来客栈名副其实的是咱们丰收县,不对,是整个大夏的第一客栈!” “恭喜恭喜啊,赵掌柜。” …… 顾青初笑看楼下的热闹,这回林啸有一百个理由也不敢找了,他只能乖乖认栽。 “这块牌匾是我大胜南蛮回盛京那晚,与先皇说到东域这边战情时被赏的。”顾青初叹息一声,回忆起过往仿佛昨日一般,先皇已逝去多年了。 从皇宫回来后的第三天,她中了红颜醉。 得到牌匾的隔日,顾青初让调往东区的部下捎带牌匾送到福来客栈,这块牌匾挂在这里才有意义。 那年鼎盛时期的福来客栈半年没有营业,将客栈存储一年的粮食偷偷从山路运输,供给了被困的军队,让四日未进食的数千士兵能填饱了肚子,以此续命等到了援助,最后将敌人反绞。 不然就会如敌人所愿,活活被饿死。 先皇得知此事极为感动,大笔一挥写下了这个牌匾。 后来宁良候中毒,拿着这个牌匾的将士在半路遇袭,牌匾辗转多人之手。 当时军中将士闷头打仗,哪里知道鸿蒙是陛下的私印,更不知道这个牌匾要送至何处,后来顾家军四散,这个牌匾被一名老兵藏在老家。 无人知道先皇曾赐给顾青初过第一客栈的牌匾。 直至前段时间宁良候醒来,那解甲归田的老兵,通过盛京顾武的酒楼联系到了顾青初,并说了牌匾藏在他老家梧桐县。 正好梧桐县在丰收县的隔壁,顾青初计算过,十日内足够让人把牌匾带过来。 所以顾青初压根不着急,这不牌匾提前带过来了。 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顾青初让这边曾是顾家旧部的校尉帮忙,有军队来送,百姓会更为信服。 没想到对方得知这个客栈是顾家的产业,举一反三地还找来了舞狮队,跟科考中名次传递好消息似的。 这个事情顾青初不仅没有对掌柜的说,元锦沛也不知道。 因为她不确定这么多年过去,牌匾是否能完好无损地摆在那里。 如果牌匾不行,她还有别的后招。当然如果能把牌匾取回来,是最省心省力的办法。 事实证明御赐之物就是好,三十年过去依旧如新。 元锦沛微微凝眸,当年她的圣宠比现在的自己更甚,如果顾青初在,先皇对她的信任程度,就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也要往后靠。 这也是为什么三皇子要对外宣扬宁良候欣赏他,饶是当时,他们也曾利用宁良候来算计先帝的感情。 先帝从未赏赐过臣子他的墨宝,便是发赏给大臣过年时的福字,也是自己写一个贴在御书房,其余由他人临摹再赏下。 这般情况下先皇却赏给了宁良候一块牌匾,上头还印有私印。 先皇那样性格多疑的人,为何如此信任宁良候呢? 元锦沛想得出神,顾青初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发什么呆?” “没事。”元锦沛摇摇头,心想先皇逝去,一切都不重要了。 福来客栈门口一块牌子竖起,上面写着:今日客满,房客三日内皆无,堂食明日接待。 有了先皇御赐的牌匾,福来客栈彻底火了,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客栈。 无数人慕名而来,四层楼高的住房一下子就满了,食客更是如此,今日采购的菜已经做光了,许多客人知道没菜,宁愿点杯茶水站着也行。 那可是先皇的墨宝啊!看一眼便是恩泽。 想看先皇墨宝的人多了,别的客栈不仅没有因此萧条,反而被带动得同样火热。 因为福来客栈住不了,他们只能选择其余客栈,等待着能排到他们了,再进去看一眼。 丰收县内,所有其余商铺因为福来客栈跟着水涨船高,来的人多了,总得逛一逛别的地方,那便是他们获益的时候了。 充满欢声笑语的丰收县内,唯一不太好的大概只有林氏客栈了,或者换句话说是林啸手中的所有铺子。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这下有人夜不能寐了 为了这御赐牌匾而来的人,自然听说了林啸与福来客栈打赌之事,又听闻了他的一些恶行,众人自发地不愿意再去林啸的商铺。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害怕福来客栈知道他们光顾林啸的产业,最后不让他们进福来客栈,那就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林啸与福来客栈的待遇,眼下的情形竟是反过来了。 从最初的众人碍于林啸不敢与福来客栈接触,甚至路过都要深思熟路最后决定绕着走,到现在因为福来客栈的关系而不再进入林啸的铺子。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此生动地演绎了出来。 林啸笑不出来,林县令更是笑不出来。 军队官兵进入丰收县的时候,他听了风声去接待,那可是边境护卫军宋大将军的手下,平日想拜访都不得其法的人物。 结果人家鸟都不鸟他,只说了一句:“林县令好生厉害,连宁良候的铺子都敢算计。”说罢驾着马走了。 林县令傻眼了,福来客栈不是有新东家吗?等等,难道那压根不是新东家,是呀,人家从头到尾也没说自己不是顾家的人! 一股火顶上头,林县令气到捂胸口,冷声吩咐下人:“扶我回府,我要打死那个不孝子!!” 林啸本就躺在床上,林县令一通鞭子下来,瞧着人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火气褪去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的林县令连忙叫大夫,一阵兵荒马乱后,大夫的结论让林夫人昏死过去。 本就风寒发热,郁结于心又挨了一顿皮肉之苦,以后林啸要常年喝药,才能补了这回亏空的身子,大夫的建议是近几年最好不要生子。 这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是林啸不举了,只能吃着药看情况来医治。 林县令挥鞭子发着怒气没注意到别的,有两下子打到了那处,有两道血淋淋的口子伤了根本。 林家这点子事在丰收县内都传开了,林啸醒来发现自己从一个吃喝玩乐的不羁公子,成了走路喘三喘的病秧子,最重要的是还不能人道了,以后能不能治得好也说不准。 心态一下子就崩了,本就体弱的身子连床都起不来。 他名下的商铺也都乱了套,直接贴上了转卖的告示,关门大吉。 到这里顾青初和林啸的赌约,她大获全胜。 与客满热闹的福来客栈相比,林府门前朱门罗雀,萧条极了。 按理说林啸虽然不行了,但林县令还是父母官,怎么也不该如此落魄。 林府变成这样因为林县令也摊上了案子,他身边的师爷昆安原来竟是有名的江洋大盗! 虽然他没有亲自杀人,但那些盗匪从哪里进入村落,何时动手可都是听昆安指挥的。他是江洋大盗的二把手军师一般的幕后人。 如此恶贯满盈之人,因为林县令的关系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府衙的师爷。 林县令在百姓心中最大的功绩便是平了附近阴阳山的盗匪窝,如今一看这里明显有猫腻,林县令或许和那盗匪蛇鼠一窝! 虽然朝廷还没有贴告示,林县令在府中只是囚禁起来没有被抓,但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众人都不敢和林县令有所联系了。 林县令已经有两日没去县衙,可见传言一定是真的。 客栈内,顾青初整理着行李:“你怎么认出那昆安是江洋大盗的,我看和通缉的画像差很多呢。” 暗卫找来了当年的通缉画像,顾青初看画像中清瘦的人和圆滚滚的昆安实在很难联系起来。 “当年是我剿灭的那伙大盗,所以记得牢。”元锦沛这人记性极好,如果十年前逃跑的犯人出现在他眼前,他一下就能认出来。 昆安也是如此,即便对方将脸颊的黑痣用刀剜下去,他凭借别处细节也能发现,从第一面起,元锦沛就认出对方的身份了。 那时的昆安陪林啸坐在对面酒楼,元锦沛仅是从缝隙中瞟了一眼就认出了。 可见他眼力多尖多可怕,那些犯人见了他就胆寒不是没有原因的。 察觉昆安有问题后,元锦沛立马就判断林县令要么不知情,要么就是同流合污,和顾青初说了,俩人将林县令的令牌忽悠到手。 暗卫从元县令的书房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元锦沛推测到了所谓曾被剿灭的盗匪还藏在山间,果不其然,用着仿冒林县令的贴身令牌一下子就骗过了那些人。 最后将其一网打尽。 有了那些人的口供,昆安和林县令都跑不了。 林县令心有愧疚,趁没被落实罪名写了合离书,林夫人这才知道原来自家夫君曾经和盗匪有过勾结。 林夫人对林县令有些感情,但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儿子。 将能打包的都带走,将自己的嫁妆折合成银票贴身收好,她领着林啸往临水城走去,林夫人不死心,她想去临水城投奔晏家。 至于能不能如她所愿便不知道了。 从听说林啸身体出了问题,林县令被囚禁后,顾青初便不再关注这一家子了。 如今的林家,想再对付福来客栈,他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福来客栈已经不是任人随意宰割的存在,现在有人对付福来客栈,丰收县的百姓们第一个不容。 现在丰收县内的收益很大一部分与福来客栈挂钩,如果福来客栈再次倒台了,御赐墨宝不再摆出来,那些络绎不绝的人就没了,他们白花花的银子也没了。 所以现在最希望福来客栈越来越好的,就是丰收县的百姓和各个掌柜们。 他们都听说了,福来客栈根本没换新东家,还是顾家的产业,那对夫妻好像是顾家旁支亲戚,特意来管理客栈的。 难怪有那样的气势! 如果换了东家,先帝赏赐给宁良候的牌匾,福来客栈哪里有资格挂,这第一客栈的牌匾只有宁良候管理的福来客栈才敢挂,其余人挂上那就是欺君! 宁良候是明晃晃将福来客栈纳入她的羽翼之下了,林县令他们都不敢惹,更别提在盛京那边的神仙人物,有小心思的人全都收起来了。 福来客栈的东家是宁良候、宁良候重新开始管理商行了,顾家产业全部进行精简…… 这般满天飞的流言很快传到了临水城,让许多人夜不能寐,睡着了也常常被噩梦警醒。 宁良候已经管到丰收县了,临水城还会远吗??他们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四章 晏召元锦沛俩人传纸条 赵年听伙计传话说小东家让他去二楼暖阁,进来的时候他发现元锦沛和顾青初行李都打包好放在一旁了。 “小东家您这是要走了吗?”赵年知道丰收县这个偏僻之地留不住小东家,虽说预料到了,但到了真正离别之日,心里难免有些伤感。 “赵伯伯,客栈交给你了,有任何事情可以往盛京去信……” 赵年垂首听着顾青初的交代,如前几日一般顾青初吩咐他照做就行了,只是这回他选择了拒绝:“不,小东家您再找个人代我的掌柜之位,我还想回盛京去看一眼东家主子。” 在赵年的内心深处也就剩下最后这么一个惦记了。 顾青初看了眼元锦沛,元锦沛对她点了点头。 “赵年,是我。”顾青初说着,摘下了戴在脸上的帷帽,她和元锦沛都确定赵年没有问题。 一张熟悉的面孔露出来,赵年人傻眼了,身子颤抖地退后两步最后跪在地上嗓子沙哑道:“东家主子,真是您,我就说嘛!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您你我我……” 赵年语无伦次了起来,他太激动了。 “抱歉,骗了你。”面对如此忠心的赵年,顾青初对自己多疑的隐瞒心存歉意。 “没事没事,我理解、理解的,东家主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年昨晚睡前还在想,什么时机离开福来客栈前往盛京去看东家主子比较合适,没想到现在便见到了。 “我留在这里,一定给您守好客栈!”赵年一下子斗志就起来了,原来这些日子他是和东家主子一同在做事,和当年一样。 “赵年,这些年你辛苦了,接下来我希望你是开开心心为自己而活,不要有任何思想上的压力,客栈好坏尽力就好,客栈是死的,人是活的……” 赵年听得感动,东家主子一点没变。 和顾青初说了好些话的赵年回屋子去平定情绪,他不能让那些小屁孩看到自己哭,不然面子全没了。 画好易容妆,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走到门口准备离开,赵年重新出来,除了眼睛红血丝有些重,谁也看不出来他哭过。 “小东家保重!” “东家保重!一路顺风。” “仙女姐姐,记得要回来看我们呦” …… …… 众人在客栈后门相送,门口两辆马车,晏召和他的小厮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之前说好了一起同行去临水城。 望着越走越远直至没影的车,小孩子们哇地哭了出来,他们舍不得仙女姐姐。其余伙计眼眶也湿润了,这是他们遇到过最好的东家。 “行了行了,以后又不是见不到,进去忙着,马上客人要多了。”将伙计们赶回去的赵年,站在门口久久不动。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东家主子的身份是假的,那这个姑爷身份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说是假的,姑爷私下里和他探讨夫妻之道有必要那么真情实感吗? 这可能要成为赵年心里好一阵的未解之谜了。 * 东边百姓间有句俗语,叫冬天孩儿脸,上午一变,下午一变。 在丰收县那几日顾青初没感受到这句话的意思,出了丰收县也就是两个时辰的功夫,原本高挂的太阳藏在密云之下。天空竟是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赶车的暗卫甩了甩鞭子,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顾青初身后挂着厚实披风,怀里搂着汤婆子,心里夸赞赵年仔细,走时候特意给她灌好热水,不然还真有些冻手。 一共有两个汤婆子,给元锦沛对方不需要,顾青初便只着袜子踩在上面,顿时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她现在对元锦沛跟前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了,俩人经历那么多,顾青初没必要时刻端着宁良候的身份。 现在她的状态,若是放在俩人初遇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人与人的交往真的很神奇,当初对元锦沛千万防备的顾青初,怎么也想不到会和他有如此状态轻松闲聊的时候。 “走时我收到的那信,是暗卫从东域传过来的。”元锦沛翘着二郎腿,斜靠着车厢,一只手把玩着玉佩。 这人到是从头至尾都这般“放荡不羁”,顾青初默默吐槽。 “花盈盈的身份知道了?”顾青初知道从东域暗卫传来的信,大概是追查玄思思把信给谁的那件事。 元锦沛摇了摇头,垂眼微眯声音慵懒道:“那刘管事的信送到东域驿站,在暗卫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顾青初讶然,能在暗卫看守下拿走信件,那花盈盈到是有几分本事。 “不过有几个怀疑的人,到时候去了东域我指给你看,然后咱们猜猜看好不好?”元锦沛突然睁眼,往顾青初这般靠了靠压低声音说。 这好像哄小孩的语气让顾青初一时不知怎么接。 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晏召的声音:“顾姑娘,我的马车坏了,车夫在修理,可否借你的马车坐一段路,待车夫修好赶上来我再回去可以吗?” 顾青初下意识看了眼元锦沛,见对方表情果然很难看。这俩人没多大过节,怎么跟死对头似的。 就这样,晏召厚着脸皮上了顾青初的马车。 晏召是个话痨,一路上叽叽喳喳在顾青初不怎么搭理他的情况下,也能一直说不会累似的。 “聒噪。”元锦沛揉了揉太阳穴淡淡说了两字。 瞬间,晏召话语戛然而止。 “是我吵到了宋公子了,抱歉,我会注意的。”晏召说着看了眼顾青初,抿了抿嘴眼神有些委屈似的。 “绿茶。”顾青初没忍住喃喃一句。 “什么?顾姑娘你想喝绿茶吗?”晏召翻找着口袋然后丧气道:“本来我是有的,但落在马车上了。” 顾青初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了,今日起得早,我闭目养神一会儿。” 这般说着顾青初闭上了眼睛,晏召见此也不说话了。 顾青初松了口气,她真怕晏召和元锦沛在马车里打起来,还没等进临水城,把晏家二公子打成重伤,这可不太好。 理所当然,与元锦沛动手,晏召自然是挨揍的那个。顾青初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毕竟晏召的嘴巴属实有点碎,再说下去她都忍不住动手了。 今日起得是真早,顾青初闭眼睛不一会儿睡着了,她不知道自己睡着了后,晏召和元锦沛俩人传起了纸条。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就是顾姑娘想要的自主婚配 在顾青初入睡后,晏召小心地翻着衣袖口袋在找什么东西。 闭眼假寐的元锦沛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睁开眼,眸光不善烦躁地盯着晏召,只见对方掏出了一个小本和炭笔。 刷刷地在上面写了字,接着将笔和纸都递给了元锦沛。 元锦沛没想接过来,冷冷瞧着晏召双手抱臂动也没动,晏召轻哼一声,将本子展开在元锦沛面前,那上面写着:“我喜欢顾姑娘。” 元锦沛扯了扯嘴角,笑得充满了嘲讽,表情写着四个大字:不自量力。 晏召被气到了,他有什么可不屑的?极为用力地又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顾姑娘欣赏我,她看着我的眼神总是带着笑!” 元锦沛眸色暗沉如波浪翻滚,他能感觉到顾青初的确对晏召多几分宽容,这是欣赏?想到这个可能元锦沛极为不爽。 不,当然不是。 如果顾青初看到晏召写的字一定会反驳,这和欣赏有什么关系,人看到有趣的东西和事物,笑不是正常的反应吗? 她看晏召是一种长辈看小辈逗趣的心态,将其升华到男女欣赏那就太离谱了。 可惜眼下顾青初睡着了,元锦沛看到晏召的那行字心中有些烦闷,因为在他看来,顾青初对晏召的确有些不同。 “你知道她为什么来这边吗?”元锦沛最终没忍住一把夺过本子,在上面写了句话。 晏召表情得意,写下了顾青初要来的缘由。对方以为他不知道,结果没想到顾姑娘都和他说了,想彰显亲密关系这下失败了吧。 将本子递回给元锦沛时,晏召还挑了下眉头。 “是为了我。”元锦沛将晏召写的那句【为了能做主自己的婚姻】给用圆圈画了起来。 晏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原来对方在这等着他呢。 顾姑娘说要自主婚配,因为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之前自己猜测是一方面,真正事实摆在面前又是一种心情。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的晏召突然有些难过。 他气呼呼地在本上写着:你不像个好人。 元锦沛回道:“她喜欢我。” “你根本配不上顾姑娘。” “她喜欢我。” “你能给她无忧的生活吗?在丰收县你做了什么?你只会拖累她。” “她喜欢我。” …… 这个本子是彻底传不下去了。 万能的一句话将晏召嘴巴堵住死死的,心里也跟着发堵。 晏召身边的小厮是识字的,但公子写的时候背对着他,看宋公子传来的字条也捂得严实,他看不到俩人本上写的内容。 小厮看似面无表情地正襟危坐,实则内心早已经在流泪了,他对不起大姑娘,一个没看住,居然让、让、让…… 公子喜欢上了个男人! 没错,晏召的小厮吴满从一开始便误会了。 在吴满的视角中事情是这样的,他发现自家公子对宋娘子的夫君格外关注,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最多,有事没事就去观察宋公子。 回想起公子那句若有所思的话,什么叫一个人突然喜欢另一个人,这般虐心的句子和他看到话本所写一样。 公主与马奴那被世俗不容的爱,可不就是公子对宋公子的感情写照吗! 他的公子居然还自己欺骗自己,管宋娘子叫顾姑娘就能证明他们两个人不是夫妻了吗? 这宋公子也是个拎不清的,居然就这样默认了,还在马车上趁着顾姑娘睡着了,俩人偷偷地传书信、 看公子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肯定是对方说了什么不正经的话,他那单纯良善的公子害羞了。 当然,这也是个大误会,所谓的害羞,完全是因为晏召写各种问题,元锦沛回的都是她喜欢我四个字,脸色是被气的,和害羞不沾边。 只是晏召平常大多为吊儿郎当的样子,向来是他气别人,鲜少谁能给他气受,这回遇到了元锦沛,第一次被顶到说不出话。 如果知道身边小厮的想法,估计直接就气晕过去了。 小厮误会的深,越想越愁,二公子喜欢宋公子,日渐沉迷陷入感情的漩涡不可自拔可怎么办? 瞧宋公子那双丹凤眼,转眸间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好看,长相虽平平无常,唯独眼睛这块很是亮人。 人家都是拜倒在石榴裙下,他家公子怎么被别人双眸迷了眼! 小厮忍不住叹息出声,下一秒便收到了心情不快的晏召怒瞪,他立马闭紧嘴巴,不能让公子知道他发现了这个秘密! 因为马车里有其他人,顾青初这一觉睡得不算踏实,睡醒了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两张不怎么高兴的脸。 晏召这人平日嬉皮笑脸,现在脸拉下来,他不开心的情绪便十分明显,而他身旁的小厮脸更是皱成苦瓜,瞧着跟要哭了似的。 顾青初的第一反应是看向身旁的元锦沛:你欺负他们了? 收到顾青初眼神询问的元锦沛耸了下肩膀,满脸无辜。 这时马车停下,晏召的车夫修好了马车追上来了。 “顾姑娘我的马车修好了,多谢了。”晏召拱手道谢,然后耷拉着肩膀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顾青初仿佛看到对方左肩膀上写着垂头,右肩膀上写着丧气,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她睡了一觉后,晏召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了似的,反倒她身边的元锦沛心情变好了,在她睡着了这一小会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待马车里只剩下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时,元锦沛从马车脚踏旁的缝隙里抽出一个小本子,这是晏召不小心落下的。 “看这个就明白了。”元锦沛递给了顾青初。 一页、两页、三页…… 顾青初翻看完后,冲着元锦沛无言。 她承认自己打算利用晏召的好感来做些事情,虽然如今还是想想的阶段,没有进行计划,但元锦沛用不用直接给扼杀在摇篮了? “为何这样?”顾青初捂着额头颇为无奈。 元锦沛对于顾青初的疑问也回答地颇为干脆:“看他不顺眼。” 离了丰收县后,晏召不再叫顾青初为宋娘子,直接称呼顾姑娘,也因为他的出现,让顾青初改变了继续假扮夫妻的计划。 本就不喜晏召的元锦沛,这下更加记在账上了。 面对晏召的挑衅,第一回忍了,第二回忍不住了,元锦沛直接抽过本子回复了他。 顾青初对于元锦沛直白的话,竟然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顾虑,她利用晏召不会手软,心慈手软这个词不适合她,唯一有些犹豫的便是她要用什么手段。 用好感来做事,说到底有些违背顾青初自己的原则。 争权夺势人之常情,但欺骗人感情就天打雷劈了。 现在顾青初不用犹豫了,元锦沛帮她做了决断。 “好吧。”顾青初不再说什么,事已至此,她还能如何? 脸冲着窗外的元锦沛嘴角微微上扬,顾青初的反应比刚才使晏召吃瘪还让他开心。 接下来的几日晏召极为老实,没闹幺蛾子,也没到顾青初跟前没话找话,人肉眼可见的蔫了。 就这样,他们一路向东,赶了几日的路程来到了水临城。 到了城门口,一打眼便看到了在那相迎的晏家人,手拿弯刀身骑黑马好不气派。 第二百六十六章 伤过的心就像玻璃碎片 “二公子您可回来了!”为首满脸络腮胡子体壮的男子看见晏召急忙迎过来,尖细的声音和硬汉外表相当不符。 晏召嗯了一声,还沉浸在自我感伤情绪里的他面无表情道:“鲁二,我姐姐呢。” “从瑞林城来了一行商队,大姑娘亲自领着他们去东域了,是笔大生意得过几日能回来。”鲁二提起大姑娘言语恭敬,说罢憨笑两声,脸颊有两个酒窝。 “鲁二这是我的朋友顾姑娘,他们和我一同回晏府,你先派人回去叫下人备好房间。”之前晏召给姐姐写了信,说带朋友回来,若是姐姐知道肯定都张罗好了。 结果听到鲁二说姐姐前几日就去了东域,昨日才能到的信件想必也是没看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既然没看信件,自然不该知道他是要今日回来的。 他写的信写给谁就由那个人亲启,其余人不会看到。 “小的已经等五日了,大姑娘算到说你快回来了,让我们提前候着。” 晏召闻言瞄了眼身后的小厮,吴满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默默垂下了头。 他知道公子猜到了,在进入丰收县之前,吴满给大姑娘写了信,说二公子要在丰收县待一阵,大约哪几天可能回去。 没想到他猜测还真准……也让他一下暴露了和大姑娘通信的事情。 留了个以后再跟你算账的眼神,晏召扭过头对顾青初笑了笑道:“顾姑娘走吧,去我家作客。” 顾青初微微颔首:“麻烦晏公子了。” 两辆马车通过临水城城门官兵没有检查,甚至无需出示令牌,看到是晏家的人就放行了。 “果然如传言,临水城是晏家的地盘谁都越不过去。”顾青初放下帘子说得没什么感情。 帘外士兵冲着鲁二笑容讨好目送着。 “临水城原不是大夏土地,是救济了小国国王后对方送来感谢的地界,这里的人从父辈往上数,或多或少都有东域人的血统。”元锦沛解释了一句,虽说有大夏官府驻此,但这里其实也算是划给了东域,所以大夏管得不严。 这里的士兵是轮守制,三年换一轮。 官差时常改变,晏家却是在此地不动的,所以百姓们更加信服晏家,府衙也有意和晏家保持交好。 如顾青初所言,和官府相比,晏氏对临水城的控制更加全面。 临水城是个非常繁华的城镇,比丰收县更加宽阔的街道,周围多种样式的建筑,平整的青砖地面,无一不显示出临水城是个富庶的地方。 来往的百姓头上手腕都戴着金饰,衣服料子上等,一看便知道过得不错。 在马车里,顾青初撩开帘子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晏府门口。 大门口旁有两只戏球的石狮子,门环和牌匾都涂了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晏家府邸占地极大,假山、凉亭、梅园一路走过来顾青初瞧着这里和盛京那些权贵府邸也不差什么了。 或者说是比一些权贵世家的府邸更恢弘大气,盛京大部分府邸都没晏府占地大。 “二公子,就是这里了”丫鬟说话间行了个礼,推开小门这里是一间四方小院,看得出是急匆匆整理出来的,下人们站在院中还拿着扫帚在打扫。 晏召皱了皱眉头问身旁丫鬟:“就这一间院子?” “回二公子,梦总管是这么安排的。”这话刚落,一个穿着灰色褂子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二公子您在这里,我还以为您要先回书房便去那里找您了。”梦总管额头冒出薄汗,吩咐好下人收拾院子,听说二公子已经进府了,他便赶紧去书房拜见,结果又听说二公子在碧落院抓紧小跑走来,一番折腾大冬天也冒汗了。 “为什么只准备一间院子?”晏召又问了一遍。 “怎、怎么了?夫妻要分开住吗?”梦总管问的磕磕巴巴,不知道二公子怎么有些恼意。 不怪梦总管误会,在丰收县的时候,元锦沛出门最常去的店铺便是霓裳成衣店,看有没有男女同款好看的衣裳。 有就买下来,他和顾青初一人一件。 一开始顾青初觉得元锦沛买的有些多了,他们一天一件都换不过来,元锦沛却自有说辞,说准备充分点总归是好的。 见对方不听劝的样子,顾青初也不说了,反正不是她花银子。 就这样俩人存了很多相同款式的衣服,好巧不巧今日穿得就是同款,元锦沛买衣服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同一款式他可以买三个颜色回来。 今日顾青初穿的就是白色袄袍,元锦沛穿得则是同款黑色,顾青初一早穿上出房间后发现俩人衣服相同,但颜色不同她还披着披风更看不出来了,天怪冷的从行李里拿出来换上又会是一身凉气,她便偷懒没有换。 梦总管是个眼尖儿的,平日极为会来事,一下就看出顾青初和元锦沛衣着相同,虽然顾青初没有梳着妇人鬓,但临水城也有很多成婚的女子会梳着少女头。 临水城不讲究这些,好看就成。 他便理所当然把俩人的关系认为是夫妻了。 “顾姑娘是顾姑娘,宋公子是宋公子,何须你耍小聪明!去,再准备一间院子。”晏召压着火气吩咐。 他和顾姑娘更为相配,真是年纪轻轻眼神不好! “晏公子,不必了,这个院子有四间屋子足够住了。”顾青初不想让下人再劳师动众地去收拾,一间院子也住得开。 按理来说,身为未婚女子,应当独自住一个院子,那是闺房不可以有男子入住的。 但顾青初却同意了元锦沛住在这里,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宋公子说的没错,顾姑娘的自主婚配的确是为了他。 晏召这般想着表情发苦。 顾青初之所以这么说,一是她不在乎和元锦沛一个院子,如果她真是待嫁闺中的姑娘家,肯定不会同意的,但事实她是宁良候,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第二点就是顾青初要给晏召传递出她对元锦沛的不同,既然马车上元锦沛已经把前戏铺好了,那么自己就照着演。 心中也庆幸还好没有真正去利用晏召的感情做些什么,不然还真是良心难安,不符合她平日的作风。 那晚是她一时想岔了。 如此思量后,顾青初开口让元锦沛留在院中住。 看似这些需要想很久,其实就是在脑子里瞬间而过的事。在晏召开口训斥梦总管时,她便想到了。 “好,顾姑娘不介意就好。” 他家公子是笑着说得,但如果捂上嘴巴,那双眼睛分明是在难过,吴满憋憋嘴,爱情这个东西太熬人了。 “多谢晏公子招待我们了。”元锦沛温文尔雅地顺了顺袖子,然后冲晏召作揖。 这是往公子的心上撒盐! 吴满眼中满是义愤填膺,一旁梦总管看得迷茫,视线在几人脸上来回偷偷打量,这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他有些不懂了。 “不客气。”晏召尽量让自己的话说出来听不见磨牙声。 “顾姑娘你先好好休息,晚膳好了我来叫你。” “好,谢谢晏公子。” 望着晏召离开,顾青初长吸一口气还没等叹出来,就听旁边的人幽幽地说了句:“烂桃花。” ? 这是在表现对晏召的讨厌,还是在挖苦她? 没等顾青初问,元锦沛摆摆手由下人领着走向收拾好的一间屋子道:“我去换身衣服,省得影响到顾姑娘的清誉。” 听元锦沛的语气顾青初确定了,这人刚才是在挖苦她。 来了来了,久违的阴阳怪气又来了。 * 晏召很难过,他想到顾姑娘和宋公子关系应当很好,或许有点小暧昧,但如果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他就有很大的机会。 可事实是,俩人貌似已经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 他还有机会吗?这样的顾姑娘他抢的过来吗? 回到自己院子就关在房间里的晏召很不开心,坐在窗口看着结成冰的荷花池发呆。 荷花池的凉亭旁,鲁二和梦总管站着,将吴满堵坐在角落,一副严刑审问的架势。 二公子很反常! 往常最为喜欢热闹的人,回府中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让大厨做他最爱的糕点饭菜,然后去马舍看望他接生的小红马,或者去街上逛着晚饭才回来。 这是头一回二公子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瞧窗口的二公子那表情太多愁善感了,这不该是二公子该有的面部表情。 “说,到底怎么回事,大姑娘知道你没照顾好二公子,你就完了”此刻的鲁二脸颊旁的小酒窝看起来都带着几分凶气。 吴满叹息一声,左瞄一眼梦总管,右瞄一眼鲁二,最后撇了撇嘴巴道:“大姑娘回来我自然会说,你们只要记住这几天不要惹二公子就好了。” 亭子里的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一个通铺睡过来的,都是晏家的家生奴才,所以说话间没那么多顾忌。 为了二哥发小,吴满有心提醒,碧落院那一幕太过刺激,二公子现在很受伤,旁人最好不要去撞火口。 不过这样也好,对方表现的无情,二公子才会更加死心,和宋公子二人不会有结果的。 吴满起身拍了拍梦总管和鲁二的肩膀,一副老成的口气道:“好好想想,能让一个男人如此变化的原因会是什么,话已至此,二位意会。” 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吴满离开了,他得看着点工资万一想不开就糟了。 鲁二和梦总管在原地一脸懵。 良久过后,一股冷风吹过,鲁二打过了冷颤有些迟疑地缓缓开口道:“难道……” 梦总管竖起耳朵,想鲁二是在接二公子回来的路上想起了什么内情。 “难道二公子在外面受欺负了?” 梦总管转身就走了,是他蠢了居然能相信鲁二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 二公子被欺负? 二公子的性格的确非常好,但这位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亏,旁人看不出来但他知道大公子经常被二公子忽悠的团团转。 正因为如此他才对二公子这般反常而惊讶,何人何事能让他这般反应? 或许别的有可能,但被欺负这一点绝对不成立。 他得好好想想吴满的话,他知道内情说这些话一定是有原因的。 梦总管手摩挲着下巴思考着走了。 好巧不巧,梦总管和鲁二都是没娶媳妇的单身汉,和吴满相比他们连话本都不看,思路完全想得是别的方面。 若是让这二位自己想,怕是得知不到真相了。 进了临水城后,暗卫被当做一般车夫打发了,所以他并没有跟着进入晏府,而是在临水城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下来打探消息。 “这是安卫调查到的。”元锦沛将手中的纸张递给顾青初,在丰收县那几日,元锦沛跟着顾青初管暗卫叫安卫,到现在称呼也没改。 顾青初接过信纸迅速扫过,时间有限,暗卫调查到的不多,有一些人甚至改了性命,三十年过去大多相貌也变了。 这是来的路上顾青初凭着记忆画出来人像,暗卫才好着手调查,否则就是天卫司,也没有什么头绪。 若是从三十年前来邻水县的人一点点顺也能查,不过需要很长的时间。 “调查到这些就够了。”顾青初合上信,眸光乍现。 “顾姑娘,晚饭做好了,我哥哥也回来了,咱们一同去前厅吃,我介绍你们认识。”晏召过来敲门。 话音落下,便看到元锦沛同着顾青初一同出来了。 ——嗖,心口又中了一针。 第二百六十七章 李逵和李鬼动手前夕 晏召的哥哥晏临比他大五岁,年纪轻轻长了一张老成的脸,下巴处留了胡须的晏临跟娃娃脸的晏召站在一起,俩人竟然跟父子一般。 “感谢二位一路照顾小召,快快请坐。”晏临有双笑眼,说话时即使没有什么表情,也给人一种亲切和蔼的感觉。 顾青初等人落座后,几人开始吃晚饭,除了晏召偶尔说几句话活跃气氛,饭桌上有些安静。 晏临仅是随意附和几声,其余的竟是什么都没问。 顾青初不知道这人是漠不关心,还是有自信接下来他们在临水城做什么都逃不过晏家的眼睛,所以才不问。 一顿饭吃完,顾青初和元锦沛便回了院子,晏召想跟上去和顾青初说说话,被晏临叫住了,俩人来到了书房。 “哥哥,什么事?”晏召说着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如果再晚些他去顾姑娘的院子就不好了。 晏临沉声道:“你喜欢顾小姐?” 晏召听到哥哥的话一顿,随即点头默认。 “顾小姐和宋公子明显关系匪浅。”晏临虽没问,眼睛一直在观察,在饭桌上那个宋公子给顾小姐夹菜,盛汤举止间颇为照顾。 “那又如何。”晏召抿了抿嘴,话里带着一股倔强。 晏临今晚是突然回来的,原本只是从隔壁县路过,应当直接去东域与大姑娘会和,听说晏召在府中,所以才特意回府住一晚。 没想到弟弟带来了朋友,这倒没什么,关键是晏召喜欢人家。 一时之间晏临竟然是不知道如何劝好。 从小到大,晏召都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钻进胡同非得走到死路才回头,谁劝都没用,只有大姑娘的话他能听进去一些。 “明儿一早我会启程去东域,与大姑娘会合,四日后我们回来,这几天在府中消停待着等我们回来,我把鲁二留下来有事吩咐他。” 晏临决定不劝了,到时候让大姑娘回来与晏召再谈。 分心注意着外面天色的晏召,心不在焉地回着:“嗯,那哥我先出去了。” 瞧见晏召这迷了心窍的样子,晏临脸色差点没绷住,烦躁地挥了挥手让人离去,晏召出了院子后,晏临唤来梦总管,让他将吴满带来。 在梦总管出了书房之前,晏临又补了一句:“别让晏召知道。” 吴满面对梦管家和鲁二敢不回答,家主的问话自是不敢有隐瞒,这事儿二公子其实并未交代他不可以对大姑娘与家主禀告。 二公子有意通过他的嘴巴,来看大公子和大姑娘的态度。 可平时大公子和大姑娘再如何偏宠二公子也不会同意啊! 吴满苦着脸将自己所知都讲了之后,晏临脸都绿了,他弟弟怎么会……? 小部分权贵有钱之人男女之事混乱,他们“荤素不忌”,晏临生意场上见过不少,就是普通百姓也有男子喜欢男子的。 见多识广的晏临对此事见怪不怪,但这事放在弟弟身上他便接受不了了,父母去世前拉着他的手说照顾弟弟,要看着弟弟成家生子。 这般如何成家,如何生子? 这么看来,饭桌上弟弟的反常,是因为宋公子? 不得不说,有时候蠢也是会传染的,吴满成功将晏临带跑偏了。 “明日我要出府,四日后回来,这期间二公子做什么事情你们都配合,莫让他心生恼怒。”晏临让吴满将梦管家和鲁二等人叫来吩咐着。 晏临想先将弟弟稳住,别让他离开了临水城,待四日后大姑娘回来再开导他。 “是。” “他的朋友也好生招待,莫要冒失冲撞。”说到朋友二字,晏临嘴里有几分苦涩。 若是那宋公子被府中下人得罪,愤而离开,他这弟弟估计也不会在府里待了。想起刚才谈话时,晏召望着外面天色急切的样子。 明明是个弟弟,晏临却有种女大不中留的酸涩心情。 “是。” 出了晏临书房的几名管事下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得,接下来日子难过了。 二公子的性子说风就是雨,平常府中要么大姑娘在,要么家主在,二公子作妖他们还能请示一下。 现在俩人都出门了,虽然只有四天,可对他们来说,度日如年。 * 晏召出了晏临的书房,来到了顾青初的院子门口,敲门的手抬起放下,抬起放下,他觉得自己只犹豫了一盏茶不到,抬头却发现天色都暗了。 冬季的天黑得特别早,院子里的灯笼都点了起来。 犹豫再三,晏召又回去了。 他的这番心理活动在左厢房二楼的元锦沛全看在眼中,见人走了,露出讽然地一笑,合上了窗户。 屋内的顾青初则已经早早入睡了,明天她要去找人算账,精神头要足一点。 第二日天刚放亮,晏临便领着下人出发了。 在饭桌上不见晏临,顾青初才知道对方原来去了东域,吃了早饭,顾青初和元锦沛准备出门逛逛,晏召作为本地人主动说尽地主之谊。 一行三人出了门,鲁二想要跟在身后,被晏召嫌弃地赶走了。 三人走在街上,晏召极为热情的一一给顾青初讲着临水城各处的特色,比如哪家酒楼好吃,哪里有杂耍好玩等等。 凡是路上顾青初视线扫到的地方,他便能说来出处。 叽叽喳喳的晏召故意挤开元锦沛,在俩人中间努力吸引顾青初全部注意力,元锦沛没有恼意,被晏召挤开只是换到另一侧继续挨着顾青初走。 元锦沛为何没有生气,因为晏召介绍的再怎么卖力,顾青初目光看得也是周围介绍的建筑或是物品,压根没看晏召。 这在元锦沛的底线内,晏召咋呼的再欢他也无关痛痒。 三人一路走着,最后顾青初停在了一家客栈面前。 牌面上面四个大写写着喜来客栈,顾青初仰着头,嘴角牵起,眼神晦暗不明。 “这家客栈有许多茶点都不错,在临水城开了得有二十来年了,要不要进去尝一尝看?”晏召说着。 “好啊。”顾青初话语轻快,应着晏召的话后,抬脚就往客栈里面走。 来喜客栈和喜来客栈。 李逵和李鬼。 她来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没想到一下子碰全了 “小二,将你们客栈九道特色茶点全给我摆上,我留的茶叶还有没有了?冲泡两壶……”晏召进来后轻车熟路地吩咐着。 “好嘞,二公子稍等片刻,马上给您端上来。”小二退了下去,显然他认识晏召。 “这里我总来,他家有道花阳糕很合我的口味,待会上来顾姑娘可以尝尝。”晏召推荐着自己平日爱吃的糕点。 顾青初笑着说好,然后好奇似地提问:“晏公子是常客?那么和客栈东家熟悉吗?开了二十多年,那时临水城还不算繁华的时候呢。” “是呀,这家客栈的东家三十年前是为了寻祖才来到这边的,他……”晏召给顾青初说着自己知道的一些内情。 客栈三楼最里面的房间,晏召口中的东家正在坐在桌旁,满脸愁容眼底深处还暗藏着一抹恐惧。 手中杯子里的酒水都在震颤着,说明正在提的话题让他控制不住的害怕 “你说宁良候是不是要找咱们算账?”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梁兄莫要自己吓自己。”另一名男子安慰的同时,眉眼紧锁着。 桌上一共三人,剩下的一人没说什么,只是猛地扬脖饮尽杯中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杯接着一杯喝。 ——当当当 “东家,晏家二公子来了,在楼下用餐。”小二过来禀报,往常二公子这样的人物来,东家都要出面敬酒的。 客栈东家会做人,这般给对方面子,以后遇到事了也好说话。 “你们先喝着,我去去就回。”客栈东家跟着小二出了房间,在后厨拿托盘上面放着好酒,还有一壶平常不会摆在菜单上卖的好茶。 一茶一酒皆是要赠的,客栈东家太知道如何让那些人高兴,只要给足面子就成。 “晏二公子好久不见,您有好些日子没来了,这一点点心意,望您不要嫌弃。” 客栈东家将酒和茶亲自放在桌上,他边说边拱手,人本就胖,这一笑脸上的肉把五官都挤没了。 顾青初在旁眯了眯眼睛,看来这些年吃穿不愁过得很好啊,胖得她都要认不出来了。 “二公子您和朋友玩得开心,有任何事情随时唤我,我就先下去了。” “——站住” 说完话走到门口准备出去的客栈掌柜,听到一道女声响起,心想这是二公子的朋友得罪不起,硬是挤着笑脸回身拱手道:“这位姑娘您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顾青初说话间眼神轻飘飘落在客栈东家身上,颐指气使。 “在下叫梁番喜,是这家客栈的东家。”后面一句是他想添上的,不然他怕那不知疾苦的大小姐将他当作一般伙计戏耍。 虽然他身份不如晏家,但来喜客栈东家这名头说出来也不是能随便被对待。 “所以你的客栈叫来喜客栈吗?”顾青初恍然大悟,梁番喜正要说是,突然听面前人话锋一转道:“我知道有一个喜来客栈,不管是装修还是桌椅摆放,亦或是菜单排列你这里都和它一样,你们是什么关系?” 话问得好像只是单纯疑惑,最起码晏召听到是这样觉得,但为何客栈东家冷汗直流,脸色煞白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这么巧,顾姑娘那个喜来客栈的东西好吃吗?”晏召一问,一旁站着的梁番喜竟是瑟抖一下。 “顾、顾姑娘、您姓顾?”梁番喜嗓子有些发抖,顾这个字是他后半生的梦魇。 顾青初眉眼一弯,嗓子甜甜道:“我是从盛京来的哦,说来咱们还是同行,丰收县的福来客栈便是我的。” 扑通一声,梁番喜瘫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 ?顾姑娘,他这是……”梁喜番是被顾青初几句话吓得,所以晏召问着顾青初。 问完晏召视线看向元锦沛,见对方没有任何表情,了然于胸的模样让晏召心发塞,他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一瞬间,他竟然觉得那俩人亲密到外人插不进去。 “晏公子,我想处理一些私事,你和宋公子在这里等我好吗?具体缘由咱们晚些再说”顾青初柔声问。 晏召回着好。 待顾青初带着梁番喜走上二楼,晏召抓耳挠腮的不得其解,忍了又忍最后看向元锦沛,这人正悠闲喝茶。 “你……” 咔哒—— 元锦沛喝完一杯茶,放在桌上打断了晏召的提问,起身往二楼走去。 “喂,咱们要在这里等顾姑娘。” “你答应了我没答应。”说完,元锦沛不管晏召如何跳脚,去楼上找顾青初了。 晏召也想去,但他答应了顾青初在此等候。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晏召狠狠在桌上锤了一拳,坐回椅子上,他等! * 客栈三楼,元锦沛找来时看到屋内场景挑了挑眉尾。 三个男人齐刷刷跪在地上,人快要抖成筛子了,有一个甚至身子底下有了尿迹。 元锦沛关上门,嫌恶的绕开三人走到了顾青初身旁,闻到她身上的萦萦香气这才舒了口气。 化妆易容的顾青初所用胭脂水粉都是自己做的,为了掩盖易容膏的植物草药味,她特意添了些花香,最后综合在一起就是花草的爽然清新。 元锦沛现在已经习惯了顾青初身上带着这样的味道,他讨厌一些擦脂抹粉女子身上甜腻腻的香粉味儿。 但顾青初调出来的香味他就很爱闻,化妆易容时自己用上这样的香味也不在意。 大夏男子也有喷香的习惯,瑞临城这边也深受影响,许多男子会喷香,晏临便是通过俩人身上相同的香气,才确定了这两个人是那样的关系。 ——想必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不得不说,晏临的误解颇深。 “你来了。”顾青初唤了声,她就知道元锦沛不会老实坐在原地,她说那话就是为了支开晏召的。 认识时间不长,晏召是个满嘴跑马的性格,但有一点,对方认真答应的事情都会做到。 见元锦沛一个人来,身后没有晏召的影子她就知道自己看人还那般准。 “这三人……”元锦沛指了指地上额头挨地不敢抬头的三人,然后用手作笔的在自己手心比划两下。 顾青初看懂了,元锦沛问她这几人是不是暗卫调查纸上写的那几个。 微微颔首,顾青初扯了扯嘴角,她也没想到一下子碰全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竟是再遇熟人 元锦沛走到顾青初的身后双手背着挺直站立,好似保护顾青初安全的侍卫。 顾青初愣眼看着他,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元锦沛手掌比了下地上三人,示意她继续刚才的事情。 突然明白元锦沛行为的顾青初眼中闪过笑意,摇了摇头坐回了位子继续询问。 “我听老祖宗说,当年她救过一个难民,对方求她赐名,她当时想这人几番磨难,愿他后是喜福,故赐名梁番喜,和东家你名字一样呢。” 顾青初说得轻描淡写,跪在地上的人呼吸又重了一层。 上到二楼后,顾青初什么都没说,梁番喜自主将她领到了三楼房间,屋子里另外俩人顾青初一眼便认出来是顾家曾经的高等管事。 屋内两人看着顾青初表情不善道:“梁兄,你带个姑娘家过来作甚。” 他们在谈论生死大事,梁番喜搞什么? 丰收县的福来客栈名声已经立起来,顾家看样子有意重启商界脉络,所以临水城不可能跳过,届时他们一个都别想落得好。 梁番喜没搭理二人,直接跪在地上哐哐哐磕了三个头,他知道顾家的人来了临水城,这架势就是奔着他来的。 说明该调查的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凭借那位东家主子的行事作风,若是真心悔改有态度,或许能被从轻饶恕。 越是死不承认咬牙硬挺,她只会让你更加惨。 梁番喜是几人中唯一跟在顾青初身边行事三个月的人,他见识过顾青初的手段,所以才会心中那般恐惧,才会在确定是顾家来人后,不再做挣扎。 “你们叫什么啊。”顾青初拉出一个椅子,坐下后用手指了指另外俩人。 “平安赌坊东家赵松” “昭远书局东家齐庆” “你是何人!” 俩人报上姓名后齐声厉色问着。 顾青初仔细打量两人,而后慢条斯理道:“不对不对,你应该叫赵松柏,而你好像是叫齐庆笠” 两个名字一出二人脸色巨变。 梁番喜没有改掉原来的名字,他觉得顾家已经失势,大夏地脉辽阔顾家不会有能力找到他,这个名字带给他的是新生和好运,所以不愿意改。 他们则不以为然,改了名字还是保险一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可不想过往再被翻出来。 谁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改掉名字依旧能被找到,知道他们这个名字并且认出来的只有顾家人。 “老祖宗果然没骗我,说你们仨在水临城果然就在这里。” 顾青初左手握拳锤了下右手手心,随之接着道:“对了,我姓顾,我家老祖宗叫顾青初,这个名字可能有些狼心狗肺之人都忘了,但宁良侯你们应当知道吧?” 又是两声扑通,原本硬气站着的两个人跪在地下了。 元锦沛从腰间抽出匕首冲着地上三人:“大小姐,是否杀了?” 果然,这人就是戏瘾犯了。 “大小姐饶命饶命。” “大小姐你听我们解释。” …… “吵闹。”顾青初皱眉扣了下耳朵。 跪在地上的几人额头抵着地面不敢再说话,大气都不敢喘。 “看他们表现,你先退下。” “是,大小姐。” 顾青初再次揉了揉耳朵,这回地下三人没说话,她自然不是被吵到,是元锦沛的关系,对方故意压低声线,退后的时候弯腰行礼,俩人距离近到他的嘴巴仿佛在她耳边低语一般。 让她耳朵里有些发痒。 这人! 顾青初清清嗓子,接着道:“你们可知我这回受老祖宗之命来到临水城是为了什么?” “小的不知。”三人回答,依旧不敢抬起头来。 一个照面,他们便被打回了原形,在临水城他们开着各自的铺子,身份从下人管事摇身一变成了东家,住了大府邸有了成群的下人。 风光无限,无人知道他们的过往。 他们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只是顾家的一个小小管事,宁良候手里还捏着他们的卖身契,只要闹到官府,他们必死。 逃奴罪名,所有财产充公,重新入奴籍,并且左脸还要打上烙印,儿女受连累一同入奴籍。 逃奴的身份是原罪,逃奴就是叛徒,被主人家打杀只会被别人叫好。 恐惧笼罩在心头,他们所有的一切随时化为乌有,只能尽量努力表现,来求得一线生机。 “你们当然不会知道,如果知道早就跑了!”顾青初一拍桌子猛地发难,跪在地上的几人心口一紧,额间的汗水大滴滑落。 “这些年在临水城过得真不错,妻妾儿女成群,金银珠宝满院。”顾青初冷哼一声,三人后背衣服都被汗水打透了。 “老祖宗是仁善的,如果你们表现的好,便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顾青初语气淡然,眼中泛着冷意。 不杀绝,不代表不杀。 有些人三十年前就该死了。 “大小姐我们配合很配合,求您大发慈悲我还有未满月的小儿……” “配合一定配合,您说什么是什么……” “呜呜呜呜呜……” 梁番喜和赵松柏还能为自己说话求个饶,吓尿的齐庆笠说不出话,只会呜呜地哭。 “太吵了。”顾青初了字刚落下,屋内一瞬间就安静了。 就连哭到打嗝的齐庆笠都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顾青初呵地发出一道讽然的笑声,现在胆小如鼠,当年可是胆大包天。 正欲开口说话房门被敲响:“掌柜的,楼下来了一对母子,拿着印有您姓名的印章,说要见您。” 梁番喜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跟没听到一样,顾青初皱眉走过去踢了他一下道:“你跟我下楼去看看,整理好,莫让外人看出来,否则……” 话未尽,其中的威胁梁番喜已收到。 连忙起身到一旁的水盆架那去洗脸净面,将满脸的眼泪鼻涕洗干净。 顾青初看向元锦沛,还没等开口元锦率先说道:“我在这里等大小姐。” 顾青初眸子闪了闪,听元锦沛唤她大小姐感觉怪怪的…… 对着元锦沛挤了下右眼,视线流转扫了下跪着的二人,元锦沛颔首,俩人动作微不可察。 如此便是已经对话完了,这段时间二人的默契突飞猛进,几个眼神交流间便已谋划好了。 楼下母子来得正好,顾青初借此试探一下梁番喜,楼上那两个人则交给元锦沛。 顾青初特意绕开晏召的包房,和梁番喜走到侧门,看清母子二人后顾青初有些诧异,竟是个熟人。 来的母子正是同从丰收县赶过来的林夫人和她儿子林啸。 第二百七十章 不再阴阳怪气开始茶言茶语 顾青初认出了侧门的二人,林家母子没认出戴着帷帽少女装扮的是顾青初。 林啸瘫坐在墙边的石墩上,脸色苍白看起来身体虚弱极了 ,短短几日过去人变得面黄肌瘦,风一吹就倒似的。 出了房间后,梁番喜便整理着装收好情绪,恢复成之前笑面模样,对门口的林夫人行了个礼“林夫人。” 林氏客栈和福来客栈打赌一事,虽然百姓之间还未传开,但临水城掌柜们都听到了风声。 他们只知道福来客栈风头无二,让丰收县内无任何客栈可争其锋芒,还不知道林县令即将倒台的事,所以梁番喜的言语仍带着恭敬:“发生了何事?林公子这是怎么了?” 林夫人并未回梁番喜的疑问,她面露难色有些难以启齿,做了好一番的心理挣扎,最后咬牙说了来意:“梁老爷,这枚印章代表当日的恩情,可否换百两纹银?” 顾青初有些诧异,林夫人离开丰收县时大包小裹,一看便带着大把家财走的,不过,换个角度想,也是说我有银子,快来抢我。 估计是遭了盗匪,否则她不会缺银子。 “好。”梁番喜答应地爽快,他没心思打听林夫人遇到了什么难,眼下他已自身难保。 与林家的交情是在客栈初建时,他需要一批云杉木,是林县令给开了口子,还救了当时被野兽攻击的梁番喜,那时候林大人还不是县令,梁番喜给了印章为信物。 说日后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拿此物即可来找他,没想到林夫人今日过来用此换了银钱。 梁番喜取了银子给林夫人,全程林啸没有说话,神情恹恹仿佛什么都提不起他的兴趣。母子俩看似缺银子,但衣着打扮仍旧得体。 林夫人是个要面子的,再落魄也不允许自己像个乞丐。 接过梁番喜的银子,林夫人将印章递了过去,她心情极为复杂,往常这百两还不够自己压箱底的,今日却是舍了老脸来讨要。 她可以不花银子,但儿子的身子需要上好的药材去养着。 待过了这几日,支撑到晏临回来就好了,在林夫人心里,晏临是个心软对她还有亲情的孩子。 在晏临儿时,林夫人曾和他一起住在老祖母的院子生活过一年,有亲近相处过。 接过梁番喜递来的银子,林夫人福了福身子道谢,然后领着林啸走了。 林啸全场表现的就像个提线木偶,林夫人说走,他起身也不看路低头跟在林夫人身后,没有半分在丰收县时的意气风发。 “你和林夫人相熟?”顾青初询问,她跟在梁番喜身旁,林夫人一改刁蛮性子,有眼色的没去问顾青初是谁,也没有为了保存自己的面子让顾青初回避。 果然,磨难是让人长大的最快方法。 来这一路上林夫人大概受了不少苦,这般想着,顾青初也没什么同情,说到底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罢了。 “顾姑娘,咱们回去吗?”送走了林夫人,梁番喜又成了卑微的样子,请示着顾青初。 “梁番喜,我给你个机会,现在把当年你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和我说,我知道赵英的死不是意外,且和你们脱不了干系。”顾青初抱臂往后一靠,俩人在后院角落,四周若藏人一眼就能看到。 梁番喜没有犹豫,在顾青初说完就立马接着说起来。 与此同时,三楼包厢里也在上演这一样的场景。 元锦沛坐在顾青初刚在的位置上,仿佛恶魔的低语般诱哄着让他们撇下梁番喜,说一说当年的事,届时他可以在主子面前美言等等。 理所当然,二人没经受住诱惑。 这三人之间的所谓兄弟情是因为有共同利益,若真论起来最初他们还是互相竞争关系的同僚,几人三十年前同在东区总掌柜赵英身边做管事。 为了能够提升到掌柜的身份,当年三人没少互相算计,现在撇下对方换来好处他们自是不带丝毫犹豫。 大约半个时辰,顾青初领着梁掌柜回了三楼,元锦沛早就已经重新站回了椅子后面,屋内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今日我还有别的事情,你们各自回府不可外出,听我的消息,接下来你们的表现会决定自己的命,乖乖听话万事大吉,反之……” 顾青初视线略带威压地扫过三人,意味深长地说:“好自为之。” “梁番喜,还不送送他们。”顾青初点了点下巴。 梁番喜将二人送到后门,另外俩人出去后一左一右分开而行,各自回了家,全程三人没有任何对话。 顾青初对几人的识时务非常满意。 刚进屋时元锦沛一个眼神看过来,顾青初便知道他这边没问题了,说了一番敲打的话,将三人放了回去。 “咱们回去再说。” “好的。” 从客栈离开,顺着来时路线往回走,走到一半顾青初脚猛地点地道:“晏召还在客栈。” “哦,对 ,他还在客栈。”元锦沛话语平淡,他没忘但也没提。 顾青初转身掉了方向往回走,她把人给忘了,看了眼时间,从早上出门现在已经是晌午,晏召整整等了两个时辰。 “晏公子,抱歉久等了”回到客栈的顾青初只字不提自己把人忘了的事情,这等理亏之事对方知道她当然不会说。 晏召起身先是瞟了元锦沛,然后对着顾青初很有风度没有丝毫不耐关切道:“忙完了?事情顺利吗?” “很顺利,劳烦晏公子等了这般久,咱们找个酒楼我做东。”顾青初说着。 “好啊,这对面有个水间酒楼不错,现在过去?”晏召没有拒绝笑着提议。 就这样,三人在酒楼吃上了饭,期间顾青初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晏召,说这个掌柜是晏家曾经的下人,她问了一些过去的事。 这是家事,晏召很有分寸没有问,顾青初也未再主动说,这事便算过去了。 关于忘记晏召这事,顾青初想着翻篇了,结果元锦沛说漏嘴了。 “刚才咱们回晏府路过的时候,那鸟还没卖出去,现在已经空了大半。”元锦沛指了指旁边卖鸟的摊位说。 晏召耳朵尖儿,反应极快道:“刚才回府?你们回府了?” “既然晏公子问,我也就说了吧,真的很不好意思,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晏公子还在客栈,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忘记提醒她了。” 顾青初一瞬间“如鲠在喉”,元锦沛是不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这人不阴阳怪气,开始茶言茶语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奇奇怪怪的攀比心和胜负欲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顾青初就知道元锦沛不会放过嘲讽晏召的机会,是她放心早了,刚才没说以为元锦沛不提了。 结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人能打击到晏召的地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她大意了。 “抱歉,晏公子,脑子事情太多一时把你忘了。”顾青初真诚道歉。 她忘了晏召实在不该,一进临水城人家尽心尽力地照顾,再如何怀疑此人有问题,没有确凿证据前,就都是虚的。 总不能说怀疑这个人要杀我,我就提前把他杀了。顾青初的防备心还有,但道歉的心思也是真。 顾青初有良心,但分人。眼下就给晏召均了些,实在是对方雷劈一般大受打击的模样太过伤心。 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晏公子,我不是有意……咦?”顾青初说到一半发现身旁的元锦沛不见了。 回头找着发现那人在不远处站着,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她与晏召边走边解释,不知元锦沛什么时候停下来了。 如果她现在没发现,再走一个拐角离了这条街,看不到人就走散了。 “晏公子抱歉你在这先等一下。”顾青初说着冲元锦沛小跑而去。 “你怎么不走了?”顾青初有些焦急,上下打量着元锦沛她怕这人身上的君子枯毒再犯。 现在她也摸不准君子枯的毒发时间,按照往常的规律估算日子快来了。 元锦沛缓缓抬头,面无表情语速慢吞吞地道:“我以为你把我也忘了。” 为了这个?顾青初好悬一口气没上了。 这个人奇奇怪怪地攀比总是发生在莫名其妙的时候。 “什么忘了,咱们一起走着路,顶多是落下了你,这不是回来找了吗。” 有时候顾青初觉得元锦沛这个人聪明的可怕,没有他预料不到的事情,又有时候例如现在,她觉得这人才三岁。 都不如启蒙的孩子懂事儿。 “如果以后你落下了我,要记得找我,不能像忘了晏召一样,把我忘在一个地方。”元锦沛说这番话时,眼中执拗满是顽固。 那种我不听大道理,也不管对错,但我就要吃糖哭闹小孩的劲儿。 他那脑回路指不定拐哪里去了,顾青初扶额,她决定再忍一回。 哄! “好,你以后落下一定找你,不会把你忘了,咱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对晏召不熟所以我忘了,你我不会忘的。” 等毒解了有多远滚多远! 顾青初面上好似知心姐姐,心里实则咬牙切齿,犯熊的孩子就是欠揍。 元锦沛满意了,粲然一笑:“好。” 顾青初瞬间有些怔忡,她发现元锦沛嘴边有个极浅极浅的梨涡,不近距离仔细看很难发现。 “咱们走吧,回府和你说问来的新发现。” “好。” 顾青初点头,心中暗想这人顺毛很好哄,她这般年纪何必和对方计较,罢了,到底是小辈,以后多看顾一点就是了。 对于元锦沛,顾青初发现自己真是没脾气了,欠着人家那么多人情,他闹就闹点吧,还在自己的容忍范围之内。 顾青初每每对上元锦沛发狗脾气,心情总是起起落落,不得不说,能让顾青初平淡的性格这样,也是元锦沛的本事。 不远处的晏召看着说说笑笑走来的俩人,心里已经被元锦沛射来的小箭扎得百孔千疮。 从酒楼到卖鸟这块的距离不算近,顾姑娘走到这里才想起来他,刚在宋公子只是消失了一小会,走路距离一条街都不到,她便发现了,并且亲自去找人哄着。 对自己呢,除了客气还是客气,他和宋公子在顾姑娘的心里差距太大了。 晏召又蔫了,一路上闷闷不乐,回到府中至今回了自己的院子说要睡一觉休息休息。 吴满一脸他早就猜到了的表情摇摇头,肯定是宋公子又伤二公子的心了。这样下去,公子应当很快就死心了。 回身看到旁边鲁二和梦管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吴满挑了挑眉头拍拍二人的肩膀,一副你们还有得学的嘚瑟模样。 啧啧两声后吴满走了。 鲁二和梦管家太阳穴突突跳,总有一天他们要把吴满套麻袋打一顿,让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回府有多讨人厌。 碧落院内 顾青初和元锦沛对着他们得到的“口供”。 当年赵英得知顾青初中毒,想去盛京看望,但手中太忙走不开,他不能让宁良候醒来时发现商行变得一团乱。 想着将东区这边的铺子经营好,待东家主子醒来不用跟着费心地想法,赵英勤奋极了,事事亲力亲为。 他这般看得严谨,那些想要趁乱捞好处的人就没法子了。 他们想拉拢赵英可对方油盐不进,掌管整个顾家东部地区铺子的总掌柜赵英他们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直到听见宁良候不会再醒来的消息后,那些人没了后顾之忧按捺不住动了手。 他们买通了赵英身边的三个管事,得到了赵英的行动轨迹,在一个阴雨天将人杀死,伪装成土匪伤人。 在宁良候短时间内不会醒的消息传出来后,所有蠢蠢欲动的人都忍不住了。 有顾青初在的顾家是个铁通,没了顾青初,顾家成了散沙。 便是有先皇照顾,但先皇关心的都是朝廷大事,对顾家到底不能事无巨细,处处细微。 故此给了不少人可趁之机。 这三人出卖赵英后,每人得了一大笔的银钱,他们按照对方的指示到临水县钱庄兑了银子,然后在临水县落户开始生活。 “梁番喜说他并不知道买通他们的人是谁。” “那两个人也这般说。” 说到这里,俩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他们在撒谎。” 若是不知道幕后之人他们敢在临水县取了银钱,便直接落户在临水县?穷乡僻壤,蚊虫甚多的临水县可不是个定居的好地方。 有想暂避风头的想法也不会选择这里。 非常明显的三个人在说谎。 “先看他们今晚有没有动静,晾今日再说。”元锦沛说着,他已经让暗卫监视三家的府邸。 表面上他身边只跟了一个暗卫,实际在入了邻水县后,暗处供他驱使可用的人有八名,人手足够了。 顾青初知道元锦沛的能力,如果这趟不是和元锦沛同行,她也会解决这三人,不过没这么干脆利落,大概要费一番力气。 就冲这点,平日哄一哄狗脾气的元锦沛她也认了。 “对了,玄思思信件的事儿怎么样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解了毒之后想过成家吗 “暗卫还在盯着,谁也跑不了,我本来想让你猜的,但现在说也无妨。”元锦沛表情神在在。 顾青初不说话,等元锦沛接下来的说辞,结果对方开始自顾自地倒茶不再言语。 元锦沛故意吊着顾青初的好奇心。 “猜什么?”顾青初不解其意,见元锦沛在那抻着,心里翻了个白眼,主动开口问了。 “猜猜那信凭空消失,是被谁拿走了。”元锦沛品了口茶觉得不错,又给顾青初到了一杯。 顾青初思索片刻问了一个问题:“大姑娘领着进东域谈生意的商队,就是玄思思让稍信的刘管事所在商队?” “聪明。”元锦沛点头。 “是大姑娘?拿信的人是大姑娘?她是花盈盈。”顾青初不假思索地说。 元锦沛带着得意笑容的脸一下子凝住了,他第一次有些理解无能。 “你是怎么知道的?”元锦沛反问。 他之前还想告诉顾青初“犯人”是谁后,在顾青初表情疑惑的求解答中,讲讲凭空偷信的方法,放在大理寺这会是个非常有趣的案件。 最后得到顾青初崇拜的目光。 结果他没有机会,人家直接猜出来了是谁偷的。 前期铺垫那么多,元锦沛一下子索然无味,心里满是空虚。 顾青初勾了勾嘴角,语调轻快:“你猜。” 这回元锦沛成了被吊胃口的那个人。 “大姑娘手下的掌柜有一半是女子,且未婚配的女子占多数这点你可知道?” “知道。”顾青初点头,这点来时和元锦沛聊天他都告诉自己了。 对于临水城的认知,顾青初很多都是元锦沛告诉他的,不仅是临水城,每次路过的城池,一些驻守的官员,皆是元锦沛在给讲解。 中毒向来后的顾青初,对大夏了解极少,甚至连异国人都不如。 顾青初手头没有能调查消息的人,便是后来有了周然和几名巧将,在情报网这个部分她是短板。 许多消息得像天卫司这样扎根在大夏各个角落多年的侍卫才能查到,旁人想要查过往或者有心人要隐瞒的事情太难了。 任凭你如何打听根本摸不着门路,但向谁询问都是一头雾水。周然等人现阶段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比不上天卫司是一定的。 所以元锦沛状似随口和她说的一些事,皆十分珍贵,顾青初都记得清清楚楚,心里也记得元锦沛这个人情。 这也是她对元锦沛那阴晴不定的脾气,有那么大的包容心的部分原因。 “从玄思思口中可以确定花盈盈是个年轻女子,大姑娘身边符合条件的人那么多,你是如何确定的呢?”元锦沛追问。 顾青初笑得得意,嘴角翘起道:“我蒙的。” 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笑声,能看到元锦沛傻眼的时候不多,顾青初瞧着对方的表情忍不住笑意。 “蒙的?”顾青初平常给他的印象极为聪慧,判断事情有理有据,许多幕僚都不如她。 因此从头到尾元锦沛都在想顾青初是从什么角度入手,来猜测出了真相,凭借他几句话就认定大姑娘是偷拿信件之人。 结果人家压根就没用脑子想,直接瞎猜的。 回想自己的想法和俩人的对话,元锦沛眼中浮现笑意,嘴角也跟着翘起了弧度。 啊,是他傻了。 一时之间元锦沛望着顾青初的笑颜,心口说不出的滋味,甜甜涩涩让人忍不住沦陷。 明明也不是多么好笑的事情,心中的快意竟比他以往杀人时带来的感觉更加舒服,捂着胸口,元锦沛看着笑出眼泪的顾青初,心跳又快了。 屋子里欢声笑语,门外一个失意人脚步沉重的离开了。 睡不着的晏召想来找顾青初问个明白,她和宋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也好让他死心。 来到门口听见的便是一阵欢快地笑声,这是顾姑娘的声音。 显而易见逗得顾姑娘发笑的人是宋公子,平日在他面前端庄得体的顾姑娘何时笑得这般真性情? 晏召没了询问的心思,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他要的回答已经在笑声中收到了。 离开碧落院,晏召出了晏府去附近的酒馆,他想酩酊大醉一场。 吴满跟在晏召身后,他想过了今天,公子应当就会清醒过来了,唉,情字磨人啊。 屋内的顾青初不知道晏召来了又走,倒是元锦沛在晏召离开时,目光隐晦的看了眼门口方向。 “抱歉,我笑得太大声了。”顾青初拿着手帕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 这可能是她醒来后,笑得最放肆的一回。 真没想到竟是当着元锦沛的面,不过对方刚才的表情真是够傻。 “顾姑娘,解了毒之后你想做什么?”元锦沛试探地询问。 大笑过后的顾青初只觉身心一阵轻快,她手杵着下巴,双腿盘在椅子上。 这般“不雅”的动作自她醒来,因老祖宗的身份便没有做过,在上辈子这姿势也是不被允许的,她的家族要求仪态仪表。 一举一动就像是定好一般的不差分毫,外人看着优美,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被小时候一竹尺一竹尺打出来的。 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别人的童年都在玩,只有她的童年充满了竹尺。 这个动作在没人时她总归偷偷的做,是小时候的她最大的叛逆。 现在不知为何,就是想这么坐着。 “结完毒回去继续当宁良候、”顾青初说了一句立马否定了,改口道:“解完毒我要先查一查是谁给我下毒。” 解毒是第一要紧的事情,调查是何人下毒便是第二要紧的事情。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红颜醉的毒解了,背后害她的人谁知道会不会再找其余的毒对付她。 “你的毒知道是谁下的,解了就成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仇人是谁呢。”顾青初叹息一声,真是命苦。 “我帮你一起找。”这一句话语气很轻,但顾青初莫名从里面听出了承诺的意味。 “多谢。”顾青初没有推诿,她现在发现了,在调查方面天卫司的能力是天顶上的那个,她就算重新组织起规模如以前那般的情报网。 也不会比得上现在的天卫司,这些年天卫司的渗透里,在她这几日浅显的了解后,都觉得可怕。 光是临水城就能抽出十名天卫司的暗卫,这还不算影卫! 越了解顾青初越吃惊,小皇帝竟然给元锦沛放任了这么大的权利,亦或是小皇帝压根不知道天卫司已经发展成了这般…… 顾青初不好细想。 “解毒之后呢?”元锦沛继续追问,他顿了顿道:“想过成家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 救命啊,公子他要跳楼 成家? 顾青初愣了一下,这两个字竟是从元锦沛嘴里冒出来,对方就不像是会说家长里短的人。 “没想过。”顾青初老实回答。 她醒来后出于本身的责任和自己所想去重振顾家,其中未尝不是因为无事可做的原因。 若说玩乐,她上辈子吃喝不愁,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一睁眼发现来到这,不是自己却又好像是自己,她其实有些迷茫的。 随后发现顾家的情况,便打算重振顾家,眼下则是先把毒解了,找幕后下毒之人,待把要做的事情都解决了,再想做什么,那时候可能就换了个心情,换了个想法。 至于成家的问题,她未曾想过。 曾经到现在,一个人太久她已经习惯了。 顾青初的视线放到元锦沛身上,他还是自己第一个这般长时间共事的人,以前没有过。 来到这里她身边多了一个玉镯,现玉镯在盛京,她与元锦沛来到东域。这般看来竟是从朝歌开始,他们二人就联系的颇为密切。 元锦沛没注意到顾青初的眼神,他垂眸在窃喜,没想过就代表是接受成家这个可能的。 他就有机会! 元锦沛非常想问顾青初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又怕话一出口太唐突。 再三踌躇后,元锦沛打算旁敲侧击地问一下,话还没等说出口,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是无节奏地拍打着门。 “顾小姐,小的吴满,您在吗?” 顾青初微微挑眉有些诧异,吴满是晏召身边的小厮,这般焦急来找她,晏召出事了? “何事?”顾青初打开门。 小厮气喘吁吁神色慌乱:“顾小姐您快跟我走。”说着伸手要拉着顾青初往外走。 顾青初脚步后闪一下子躲开了,吴满看着自己抓了个空的手愣住,是他眼花了?怎么顾小姐好像瞬移了似的。 “对不起,顾小姐是我太着急了。”吴满知道自己的举止冒失连忙道歉。 “是我家公子,他在玲珑塔的窗户那有生命危险,顾姑娘您先跟我走一趟成吗,求求你了。” 吴满将事情三言两语讲了个大概,见对方着急的模样不作假,顾青初跟元锦沛俩人一同往玲珑塔走去。 在路上,吴满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门想要借酒消愁的晏召随意找了一家酒馆,好巧不巧那家酒馆旁边就是玲珑楼,玲珑楼高八层,晏召便是在第八层用酒。 喝了三坛之后人醉了,趴在窗户要往下跳,说看见顾姑娘在云中跳舞,他想一起去。 吴满将晏召拉住,却没法子强行带回府中,所以找了个人帮忙看着,他快速跑回来叫顾青初过去劝劝他。 最初吴满是想找元锦沛的,但想对方的性格可能不会理他,所以便来找顾青初,如他所料,顾小姐来了,宋公子也跟着了。 讲着事情发展的吴满心里发酸,他家公子是有多痛苦,才想要和情敌跳舞,爱得太过卑微。 顾青初听得相对无言,脚步也渐渐放慢了。 她还以为晏召是遇到了什么事,合着只是在发酒疯。 到了玲珑塔,顾青初没想到晏召酒疯发得还挺大,底下竟是围了一圈百姓在看热闹。 顾青初看到在玲珑塔檐边坐着一名穿着白袍的男子,那就是晏召。 “那是谁呀?我这眼神不好看不太清。” “好像是江湖高手,我听说是排名前三的剑客。” “不对吧,我咋听说是个还俗的僧人在那打坐悟心。” …… 从门口往里进的顾青初听了一耳朵周围百姓的讨论,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市井流言有时候真得离谱。 玲珑塔从五楼开始隔开了,旁人不可上去,原本这是临水城内百姓皆可入的观景楼。 不过因为上面有个要“跳楼”的,官府来人紧急隔开了,若是旁的人直接逮住管你要不要跳,但一听酒肆掌柜说那是晏家二公子,小厮回府找人去了。 官差连忙把要上来凑热闹的人撵走,小心地看着窗外房檐的人,生怕对方一个闪失,晏家找他们问罪。 若是没来还好,他们官府都到了,人还有问题,那就是差事不力。事关人命,晏家总要有个发泄处,这事他们里外不是人。 守在五楼的两个官差面露苦涩,见到顾青初等人来下意识伸手拦住。 “我是二公子身边小厮。”吴满报上身份,递了个晏府中人特有的身份牌,他们立马被放上去了。 走到七楼看到一男子在那里守着,吴满大步跨过去道:“我不是让你看出二公子,怎么把人松开了!” 这男子是酒肆老板,上来送酒时吴满让对方抱住晏召,然后他去找人。 这一转眼回来公子居然到了窗户外!若不是嫌弃酒肆老板体胖教程慢,他就不自己回去了,本想着速度快点,再者公子瘦弱,拦住窗户人总归出不去。 谁知道这个酒肆掌柜如此不顶用,吴满气急了。 “二公子好大力气,我我我控制不住啊!”酒肆老板也觉得冤枉,本来瞧二公子人瘦瘦弱弱的很好拦着,一开始他做得很好。 不知道二公子哪里来了一股蛮力,推开他一下子跳到了屋檐外,他吓得腿都软了。 二公子出事他第一个被晏家问责,想下楼求助的酒肆掌柜发现自己腿根本动不了,待官差来了他告知了二公子的身份,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然后便是吴满带人赶过来了。 几人没听酒肆掌柜的解释,急匆匆去了八楼,看着晏召一只脚搭在屋檐外晃悠着,手里拿着一壶酒,身子时不时晃一下。 入眼的场景让吴满惊得出了一身汗。 顾青初也不敢突然叫晏召,怕让人失足落下。 “晏公子,晏公子。”顾青初轻唤着,一点点往窗口走去,晏召听到顾青初的声音回头,半边身子直接侧到檐外,让人手心捏把冷汗。 就是会武功的人,从这七层楼高的地方落地小命也无,玲珑塔周围无建筑,落下都没有接力的东西。 听顾青初带着诱哄轻柔语气唤着晏召,元锦沛眉头登时皱了起来,视线扫到一旁地上的麻绳,他打算绳子甩过去,直接将人卷起扯过来。 本不算理晏召死活的元锦沛突然那改变了念头,他不想多听一句顾青初用那种语气对晏召说话。 往前才迈了一步,刚要拿起绳子就听楼下传来了一声女子娇咤:“晏召,你在做什么!” 只见晏召低头瞧了半天,然后动作麻利迅速地从窗口爬了回来,直接钻到旁边的桌子底下。 吴满赶紧过去把窗户堵上,他望了望然后惊喜道:“大姑娘!”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和她不分彼此 顾青初走过去顺着看,只瞧见了一片衣角,大姑娘说完话便急匆匆走进玲珑塔了,晏临则是脸色阴沉地在原地盯着窗口这里,显然被晏召的行径气到了。 底下之人穿着红褐色皮袄,着装统一地站在晏临身后,他们应当就是去东域谈生意的晏家商队,风尘仆仆的模样应当是才从东域赶回来。 玲珑塔的位置是临水城两个城门口无论从哪处走去晏府,都要走过的必经之路,时间也是赶得巧,让晏家商队一行人恰好撞到晏召耍酒疯的那刻。 桌子底下的宴召使劲儿往里缩嘴里嘟囔道:“我怎么看见姐姐了,错觉错觉,姐姐不喜我爬高,让她看见我就惨了,一定是看错了……” 顾青初都听在耳中暗自好笑,想来大姑娘平日没少教训晏召这位二公子,可见她在晏府的地位。 说来奇怪,暗卫这些日子竟是没有调查到大姑娘的真实姓名,无论是百姓还是晏府下人,都称呼其为大姑娘。 暗卫向那些百姓老人打探,他们都摇着头说不知道姓名,大家也不关心不在意这点,提起来叫的都是大姑娘。 大姑娘是晏家老爷在一个雪天领回来的,那时候大姑娘八九岁,老爷只是让下人们叫她大姑娘,说以后就是他的女儿,不得怠慢。 至于晏家老爷子私下如何称呼大姑娘,有没有小名儿他们也不知道,反正有外人在时,晏家老爷叫的也是大姑娘。 这就有趣了,大姑娘的名字竟然无人知晓,一点都打听不到。 脑子里想着顾青初心中好奇心更盛了,视线放在楼梯口,看对方以何等姿态登场。 片刻,脚踩楼梯的踏声传来,大姑娘一身红衣似血,发间只别了一支黄玉梅花簪子,未施粉黛,眉眼皆是英气。 ——好俊一女子。 不同于盛京闺秀沉稳内敛的气质,大姑娘精神奕奕,小麦般肤色英姿飒爽,往那一站,丝毫不输她身后魁梧的随从。 “晏召,你真是长本事了。”大姑娘对着桌子底下的晏召冷冷开口。 “姐姐你回来了,我好想你。”晏召从桌下爬出来,他见到真人瞬间便醒酒了。 原本厉色的大姑娘听见晏召撒娇似的话,神色一柔,叹口气地摸了摸晏召头顶道:“多大了还这般孩子气,回府说。” 顾青初一愣,英气逼人的大姑娘突然散发着慈母的气息,让人一下子转变不过来。元锦沛则是表现从容极为淡然。 “姐姐,我先介绍一下,这是顾姑娘,我很好的朋友,在路上没少帮助我,在盛京的时候也很照顾我,这位是宋公子。” 前面介绍顾青初晏召热情洋溢,介绍元锦沛时则收了笑脸,且只有一句话说得敷衍。 大姑娘皱了皱眉头,姗姗走来的晏临也轻轻蹙眉,这是俩人听完晏召介绍的第一反应,表情极快地转瞬即逝,之后大姑娘才自然的问好。 “顾姑娘,宋公子二位初来临水城,府中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大姑娘说话有礼有节,大方得体,果然是掌握一半临水城经济的人。 顾青初回了两句二人客套寒暄起来,元锦沛只是最开始打招呼时点了下头,然后再没插话。 玲珑塔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一行人说了几句便打道回晏府。 顾青初和元锦沛走在前,晏召在顾青初左边说着话,解释他没在闹,是眼花看到顾青初在空中跳舞,所以想共舞等等。 话痨的本质让他把一件极简单的事情,从玲珑塔出发直到晏府才讲完。 大姑娘和晏临在后面看着神色忧心忡忡。 最初大姑娘是不相信晏临带来的消息,小召怎会喜欢男子,当初要去跟他师父去山中定居,哭了三天非要带着邻居家的女儿一起去,说是长大的媳妇。 那小子从小就喜爱美人,并且性别特指为女,长得漂亮的小男孩看都不看,不爱搭理。 可眼下的情况,让大姑娘有些怀疑了。 小召为什么每和顾姑娘说一句话,便要很在意的去看宋公子的表情,这反应不太对啊。 到了晏府,大姑娘和晏临各自回了房间梳洗,晏召则是跟着顾青初来到了碧落院。 “晏公子请坐。”顾青初倒了杯热茶给晏召,然后坐下等着看对方要说什么。 晏召手握着茶杯,表情有些不自然,视线左飘右飘最后在窗户那里盯住,他皱着脸道:“宋公子我和顾姑娘谈事,你能回避一下吗?” “不行,我和她不分彼此。”在顾青初说让元锦沛离开一下之前,他抢先拒绝了晏召的要求。 “宋公子这话说的可顾忌了顾姑娘的感受?!”说完,晏召目光灼灼地看向顾青初,等着对方恼怒。 盛京那边的女子守着旧俗,对名声清誉很看重,失了名节的女子很多都选择自杀,可见那对她们有多重要。 现在宋公子说的话就是在毁顾姑娘的清白,俩人可是未婚,不分彼此这话可太暧昧了。 元锦沛说的时候没有别的意思,单纯表示的是他和顾青初俩人没有秘密,顾青初也是听懂了元锦沛的的意思。 三个人,只有晏召想歪了。 理所当然的他没从顾青初那里得到满意的答案。 “无事,我和宋公子……”说了个开头,顾青初低头抿嘴浅笑,一脸羞怯。 顾青初想表明说他们是互相喜欢的关系,若是老祖宗布置的任务成了,俩人就会成婚,真么说着让晏召死心。 今儿事一出,顾青初万分庆幸当时没有拿男女感情来利用晏召。 见对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后期真相大白的时候,再次登上玲珑塔,晏召可能就是不是喝醉的状态了。 这人感情太激进。 晏召不知道顾青初心里的评价,他现在心彻底碎成八瓣了,好不容易粘起来的勇气彻底被顾青初欲言又止的害羞表情给击碎了。 俩人竟然……竟然已经到了那一步…… 晏召深吸一口气,硬挤出一丝笑:“其实也没事,就是关心你在晏府住的如何。” “住得非常好,多谢晏公子的款待。”顾青初回答。 “那就无事了,我先回房了。”晏召干笑两声,不等顾青初回答走出了屋子,背影看着有些魂不守舍。 顾青初不解:“这人怎么回事?” 话也不说明白。 元锦沛心里冷哼一声,反应过来的他明白晏召是误会了。 “耍酒疯吧。”元锦沛淡淡地说。 顾青初点点头,觉得元锦沛说的有道理。 不再猜想晏召的行为,顾青初提起了大姑娘:“不是说几日后吗,他们怎么提前回来了。” “听闻是东域教派出了问题,他们急匆匆离开的。”元锦沛从回府的管事与他娘子说话时不经意间听到的。 问题?顾青初想不出能是因为什么。 “对了,给花盈盈的信被天卫司换掉,后来替上的信写了什么?”顾青初问起了玄思思的信。 这是个很好混肴视听的机会,元锦沛不可能不利用。 第二百七十五章 他和他之间的绯闻 “俩人有固定的传信时间,以玄思思的名义,暗卫仿照其笔迹,说她按照计划很成功,已进入景王府” 将玄思思带回盛京后,人被关押在天卫司,暗卫易容成她入住景王府,给外人玄思思住进景王府师兄妹和好的假象。 元锦沛想要看花盈盈利用玄思思的最终目的,玄思思所做的一切看似是她自己的想法,其实全是花盈盈在怂恿。 这其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玄思思一叶障目以为对方为她好。 听元锦沛一说,顾青初立刻明白意思了“你说,大姑娘会不会是花盈盈?” “说不准。” 通过暗卫传来的消息,那位大姑娘所除了拿走那封信,其余所作所为无任何怪异之处。 所谓的凭空消失,其实不过是障眼法,那刘管事按照玄思思嘱咐,将信放在东域石神像之下用碎土盖住。 暗卫在旁守着,没见任何人来,信封却不见了。 取信之人手段特别,的确是将信带走神不知鬼不觉,但她对上的是手段更多的天卫司。 压信的土里混入了早然花粉,这种花粉普通人闻着无色无味,但混入商队的暗卫嗅觉异于常人,他从大姑娘的身上闻到早然花粉的味道。 撒上早然花粉是暗卫临时起意,没想到还真靠它找到了取信之人,早然花粉的味道不到半日便会消散,若是外人拿走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没想到,是大姑娘拿走的信封,她身上有明显的早然花粉味,暗卫闻得分明。 “后来暗卫在此去石神像那处,发现底座有个暗格,超过一定的重量它会缓缓下沉,然后将上面的东西弹进暗格,再恢复如初。” 暗卫守在周围重点观察的是周围有没有人来,并没有时时刻刻视线盯着那放置信封的地方,故此当时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 因为回来的太突然,暗卫现在不方便联系元锦沛,到了晚上大概就能知道为何他们一行人提早回来了。 ——当当当 敲门声响起,顾青初发现在晏府有个规律,只要她和元锦沛在谈事情保管会有人来找。 听着脚步声人走到院中的时候元锦沛便听到了,所以说完后没在吱声,顾青初亦然。 “顾姑娘好,我是大姑娘身边的侍女。”顾青初示意元锦沛坐着,她去开门。 “有事?”顾青初说着打了个呵欠,视线随意地打量了眼来的侍女。 大姑娘身边有两个丫鬟,分别叫半夏和剪秋。 平日她出门谈生意这二个丫鬟都要随行的,在玲珑塔的时候顾青初便看到了。 这二个侍女各个长相艳丽,身上的穿着比晏府中的丫鬟好多了,手腕发间戴得饰物价值不菲,瞧着竟是不输给那些大小姐。 大姑娘将这二个侍女养得很是亮眼。 来敲门的侍女唤半夏,说话软糯,屈膝福身礼仪得体:“回顾姑娘,半夏奉大姑娘吩咐来寻宋公子,宋公子不再屋内,您知道宋公子去了何处吗?” 顾姑娘侧了侧身子道:“过来吧,他在我房间。” 半夏没有露出半分惊讶,再次行礼迈过门槛往屋子里走去。顾青初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看来大姑娘和她身边人都知道了自己和元锦沛的“关系”。 所以她找元锦沛能有何事?顾青初竟是一时想不出原因。 “宋公子好,我家大姑娘有请。”半夏走到元锦沛跟前传达着大姑娘的吩咐,元锦沛目光悠悠地看向顾青初。 读懂元锦沛眼神的顾青初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对方起身到她身边道:“莫多想,我与大姑娘没什么。” 这话一出,不止顾青初想要翻白眼,半夏也变了脸色,连忙开口道:“大姑娘找宋公子是有正事相谈,无私人恩怨。” 半夏的变脸在于元锦沛这话,明晃晃的给她家大姑娘抹黑,若是遇到不讲理的女子,日后因为吃醋出去胡说,她家大姑娘闺誉受损,真是无妄之灾。 这个丫鬟很护住,并且知道大姑娘找元锦沛是何事,有些招数如果不好对大姑娘使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倒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垂首的半夏看了眼腿旁的火炉,炭火烧得很旺,为何她觉得有些冷飕飕的…… “好吧,那你去吧,早点回来。”顾青初撅了噘嘴,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 “乖乖等我,不要怕。”走的时候元锦沛揉了揉顾青初的头顶,说的话跟哄小孩似的。 顾青初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半夏脸上一直保持着浅笑,对身边二人的对话好像没当回事。 实际上她心里想着回去要和大姑娘说,宋公子和顾姑娘俩人感情很深,相处起来甚是黏腻。 元锦沛跟着半夏来到了大姑娘的院落,这里不似一般女子的闺阁,大姑娘院子中有一块练武场,架子上摆着流星锤、狼牙棒、峨眉刺…… 光是武器就有十来样,传闻中大姑娘是个会武功的女子。 一路由侍女领着,进到客房时大姑娘已经端着茶水等候片刻了。 元锦沛先是拱手问好,然后说道:“大姑娘唤我来何事?” “宋公子请坐,咱们也不要拐弯磨脚了,你和我弟弟晏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着,大姑娘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往下一方,话语中带着一丝薄怒。 元锦沛眯了眯眼睛,对大姑娘诘问似的语气不为所动:“你觉得我和他有什么事?怎么,你要给他出头?” 偏爱宠溺到要为晏召将别人棒打鸳鸯?元锦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大姑娘,从之前暗卫传来的消息看,对方并不是这样的性格。 脱掉红衣换了紫色裙衫的大姑娘多了分女子的柔气,眉眼间的厉色却依旧凌厉,听了元锦沛的回答后,显然她更加生气了。 用力地拍了下桌子道:“宋公子我敬你是因为你是小召的朋友。”大姑娘加重了朋友这二字。 “如果你做着伤害小召的事情,别怪我不客气。” 洗漱完的大姑娘正好看到了失魂落魄从碧落院离开的晏召,叫了几声晏召恍若未闻一般走着,她知道一定是碧落院内发生了什么,一怒之下叫着侍女将元锦沛叫来了。 现在大姑娘已经认定了元锦沛玩弄侮辱了晏召,只是不知道这二人如何相遇相知,所以她打算先问一问。 结果一见面,没等她试探,才对上对方那张平凡又拽气的脸就憋不住火了。 “我如何伤害他了?他现在都是自找的。”元锦沛双手抱臂,晏召喜欢上顾青初就是错。 大姑娘咬牙压着拿起,一只手已经捏成了拳头:“我家小召涉世未深,遇到你这老狐狸,被骗了感情你就没有任何愧疚?!” “你现在告诉我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又是如何让我家小召倾心于你,将你们之间的事情说清楚,否则、” 大姑娘脸上的怒气消失地一干二净,话语平稳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道:“我让你走不出临水城。” 见到对面呆滞的表情,大姑娘心中满意,知道怕就好,有所害怕就不会嘴硬,她要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晏召是吓得吗?不是。 他发呆是在回想,这个误会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荒唐又离谱! 第二百七十六章 墙角是最佳的看戏角度 “你说我和晏召?”元锦沛眸色深沉地盯着大姑娘,面露不虞。 大姑娘审视的目光看向元锦沛,眉头紧皱心情凝重起来,眼前的人气势变了,这种危险的感觉只有在东域时,是她遇到那些杀人饮血的邪教人员才会有的战栗。 这人没有表面这般平庸。 “是,我听说你们是那种关系。”大姑娘缓了缓语气。 元锦沛发出一声嗤笑,冷冷道:“晏召在你心里是个宝,我可瞧不上。你那个弟弟是在惦记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四个字元锦沛如之前大姑娘说话语气相同,加重了读音,一股摄人的杀意弥漫在俩人之间。 元锦沛这句威胁对比之前大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谓听说,元锦沛一下就猜到这错误的信息,大概是晏召身边小厮的臆想,每次晏召和他见面的时候,对方神情都贼眉鼠眼的,果然脑子想的都是废料。 大姑娘是在任何场合都颇为圆滑之人,面对此情此景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若是这般,自己闹了个大乌龙,想起刚刚说的话大姑娘一阵脸热。 过了片晌,大姑娘才磕磕绊绊道:“宋公子是说我家小召对顾姑娘有意?” 元锦沛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回了个眼神,大姑娘有些赫然,没想到理亏的竟是小召。 俩人的关系经过眼前的人印证,说明吴满在这方面没有搞错,唯独将小召喜欢的对象搞混了。她急哄哄将人叫过来敲打,真是关心则乱犯了错。 “宋公子抱歉,是我误会了。”大姑娘敢作敢当,起身行礼致歉。 元锦沛冷哼一声,并未应下,在临水城众人尊敬的大姑娘,他看来算不得什么,不光是大姑娘,其余能让元锦沛放在眼里的人少之又少。 皇上的面子他都可以不给,何况一介商贾,权力再大能大过天子? “是我冒昧了,宋公子请回,我会和小召谈让他不要再执迷不悟。”大姑娘想一开始她就应该选择先和晏召谈。 元锦沛坐在那里不动如山,手指敲击桌面不紧不慢道:“大姑娘如何处理家事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希望莫要拿它去烦扰旁人。” 大姑娘是个聪明人,知道元锦沛口中的旁人是顾姑娘。 “宋公子放心。”大姑娘应下来。 目送着元锦沛离开后,大姑娘坐回椅子上身体和精神满是乏累。 万万没想到她没看在眼中的人,对话时竟给她这么大的压迫感。 “大姑娘您头又痛了?”半夏走进来,放下手中茶点,连忙过来给按摩太阳穴。 在俩人谈话的时候,屋内并无旁人,半夏和剪秋都守在门口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去查查这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罢,大姑娘深叹一口气。 能有那番气势的人,一定不普通,之前的平庸皆是伪装! 本以为只是小召认识的好友,晏家足以压制他们,便没细细调查。实际却是对方掩盖得太好,向来眼色极佳的梦总管竟也未发觉。 梦总管给她写的信中内容描述宋公子,一笔带过说是温吞细语的文质公子,没有问题。 简直胡扯。 对方敢大咧咧地露出那副模样,就说明不怕她查也不怕她做什么,越想越不安的大姑娘推开半夏的手道:“你快去将晏召叫来,说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他。” 晏召此刻并没有在自己院子,他内心很惆怅,空落落说不出来的难受。 府里因为大姑娘和家主回来变得很热闹,下人们将一些东域带来的物件入库,来回走着准备各种事宜。 想找个地方静一静的晏召,顺着回廊来到后院,这里有一大片葡萄架,他刚找了个地儿坐着,就听外面传来了窃窃私语。 “你用点力,往上推,来,一二……” 只见一个妇人从墙上滚落下来,他家二米高的围墙,上面还挂了碎石和铁刺,这俩人真是不要命。 因为晏召要安静,所以让在后门守着的小厮们都退下了。 否则这母子俩翻过来,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 妇人站起身嘴里哎呦叫痛,她拍打着身上的枯草,晏召认出来了这是林夫人,随后又是一声重物落地,林啸跟着翻过来了。 林啸比林夫人摔得严重一些,他倒地后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走。”林夫人领着林啸要往前院走去。 “站住。”晏召一声呵斥,俩人脚步猛地停下来。 看到晏召靠在葡萄架下,林夫人脸色一僵,知道这人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了。 “晏召,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表姨。”林夫人脸上堆着笑,讨好地说着。 晏召不吃林氏这套,“你鬼鬼祟祟翻墙入我晏府,私闯民宅以窃贼论罪,严重者伤人性命斩立决。” 大夏律例一出,林夫人眼神冷了下来,如她之前所想,晏召对她果真不会念及亲情。 “我来找临儿,有重要的事情说,你莫拦我。” “林夫人若从正门经过下人通报入府,可以堂堂正正走进我自然不拦你,关键是我哥哥连应都不应你,可见你知道的事情没有多重要。” 心情十分不好的晏召,话里句句带刺,让林夫人被挤兑地颇为下不来台。 一席话下来,林夫人冷了脸色。 这几日她真是受够了。 林夫人一手指着晏召,另一只手掐着腰道:“我知道的事情不重要?呵,你知道你为何从小就要和道观师父在山上清修吗?你哥哥和姐姐怎么不去,偏偏你去?身体不好?你仔细想想自小的身体可有坏处?” 林夫人讽刺大笑两声,接着道:“你……” “住口!” 林夫人的话被打断,来得正是大姑娘和她的侍女。 去晏召院子的半夏没发现人,问了下人说是看见二公子往后院走来,屋子里等着不耐烦的大姑娘出了院落,正好碰到要去后院的半夏,一主二仆便一齐往后院而来。 恰好撞到了林夫人放话的一幕。 大姑娘说完住口,半夏和剪秋俩人反应迅速将林夫人制住,随手扯下葡萄架上搭的布巾,塞进了林夫人的嘴巴里。 林啸想上前帮助母亲,半夏控住林夫人,剪秋松开手将林啸扭着按在了石桌上,动弹不得。 “小召,他们有没有伤你?”大姑娘连忙上前打量着晏召。 “刚才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晏召眉头紧锁,本来不欲将林夫人大放厥词的话搁在心上,可姐姐的反应让他起疑。 虽然他从小生活在山上,但哥哥和姐姐经常去看他,他很了解什么是真紧张。 现在姐姐眼里深处的慌乱,他看得一清二楚。 在晏召和大姑娘所在距离不远处的墙壁拐角,顾青初和元锦沛正在那里站着。 顾青初伸了个懒腰,挠了挠因发丝划过而微痒的脸颊,颇为无语揶揄说:“难不成背后还有个狗血的故事?” 她刚才在屋子里待着,元锦沛回来将她叫出来说有好戏看。 通常元锦沛要她看的好戏,基本上都是他勾起来的…… 顾青初眨巴眨巴眼睛,默默往旁边移一小步,离元锦沛远了点,这人真的很会借刀杀人啊!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觉醒来天都变了 “穷途末路的她只是想拉所有人共沉沦,所以胡乱拿你的事情做文章,小召不必放在心上。” 知道晏召没受伤,大姑娘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将林夫人的话归于疯言疯语。 晏召并未说话,因为他不信姐姐这套说辞。 大姑娘回过身对两名侍女使了个眼色,半夏和剪秋随即将林夫人母子二人带离出后院。 元锦沛和顾青初俩人前面有好几块摞起来的木板,一同蹲下身后秉住呼吸,两名侍女即使贴着走过也发现不了。 大姑娘不想让晏召再纠结林夫人的话,赶忙提起了别的:“你和顾姑娘宋公子是怎么回事。” 晏召脑子里回想起了刚才的场景,眉眼不禁失落,抿了抿嘴巴不愿多说:“没什么事。” “你喜欢顾姑娘。”大姑娘话语肯定。 “是。”晏召承认,然后自嘲一笑道:“但她不喜欢我,我已经死心了。” “小召,你知道他们二人是什么来历吗?”大姑娘因为刚才和元锦沛的谈话,连带地对顾青初也十分戒备。 “顾姑娘是盛京城宁良候府的表小姐,宋公子与她青梅竹马。” “宁良候府?”大姑娘神色一凛,追问道:“你可知他们来临水城是为了什么?” “整理之前顾家的铺子。”晏召没有说的很详细,只是说了个大概。 一旁的元锦沛抬手拍了拍顾青初的肩膀,压低声音义正言辞道:“我从来没把你的事对外说。” 此时此刻,元锦沛还不忘给晏召上眼药。 顾青初想专心听姐弟二人的对话,深知元锦沛冒一下胡搅蛮缠的劲儿,竖起大拇指算是回应了。 有点敷衍,但某人满足了。 “姐姐,顾姑娘是我的朋友,他们没有坏心。”晏召直视大姑娘,他知道姐姐的手段。 看懂了晏召眼中情绪的大姑娘,呆愣了几秒,笑了笑道:“小召,姐姐心里有数。” 到底还是没有应承下来。 晏召垂眸淡淡道:“我回去休息了。” 没等大姑娘说话,晏召抬脚离开,还想再说两句的大姑娘,望着晏召离开的背影神情出神。 片晌后长长叹息一声,她没法对小召说谎,如果那两个人有问题,她不会心慈手软。自己不仅是晏召的姐姐,也要为晏家考虑。 随后,大姑娘也离开了。 顾青初吸了吸鼻子,语气发翁问道:“你让我来看得戏就是他们姐弟矛盾?” 从大姑娘房间离开后,元锦沛遇到了混入晏家商队的暗卫,收到了对方传来的信息。暗卫还告诉元锦沛说后门那里,林家母子二人正准备翻墙进入林府。 以为这场戏还是元锦沛搭戏台子的顾青初是误会他了,林家母子完全是自己撞上来的。 元锦沛想用林家母子逗顾青初开心,来到后院才发现晏召在,不多时大姑娘也来了。 在元锦沛说后院有戏看后,顾青初着急随手拿了挂在椅子上的披风,室内的薄衫未换就这么出来了。 顾青初没穿皮袄后才发觉皮袄的作用太大了,刚才一心看戏,现在人走没了,顾青初才后知后觉感到冷的打了个喷嚏,仿佛瞬间坠入冰室般,她接二连三地打起喷嚏。 刚想回话的元锦沛被顾青初一连串喷嚏打断了,视线扫了眼顾青初捏着披风的手,脸色微变手覆了上去。 手指相碰,顾青初的手凉,透凉,非常凉。 “我没穿皮袄。”顾青初声音发闷,鼻子已经有些不透气了。 病来如山倒,顾青初察觉到鼻子不透气后,感觉胳膊腿都没什么劲儿。 她作为一个不爱生病很久没生病的人,没想到这场风寒来得如此突然。 顾青初回到屋子里之后,便只想睡觉,本来的计划傍晚再去见一见梁番喜,现在只能暂时搁置。 “我去叫大夫。”与顾青初回到房间,元锦沛加了许多炭火。 “没事,我刚吃了药丸,睡一觉就好了。”这次出行顾青初准备好了许多日常用药,瓶里的药丸虽然不如现熬的效果好。 但她病得不算很严重,吃一粒休息下也没什么事儿了。 “还是找大夫开个方子好,这样也能好得快些。”元锦沛还是想请大夫来。 “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了。”顾青初说完这句话,费力睁开眼睛发现元锦沛人已经出去了。 躺在床上之后,顾青初困意越来越越浓,股不得元锦沛去了哪里,她转头就睡了。 临睡前想起紫色瓶里的风寒药,唯一的副作用就是会犯困,下次琢磨把药方改良一下……脑子里想着这些的顾青初进入了梦乡。 夕阳西下,橙色光辉透过纸窗照进屋内,躺在床上的顾青初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咳嗽了两声,嗓子发痒头有些沉。 以为醒来感冒能好转的顾青初,没想到醒来反而加重了。 嗓子和头都开始不舒服,顾青初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想起自己睡之前元锦沛好像说是去找大夫了,现在人去了哪里? 虽然生病了,但顾青初很确定自己的警觉还在,如果屋子里进了陌生人她会醒过来。 看外面的天色,大概过了两三个时辰。 就起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夕阳落山,外面天色暗了下来。 长记性的顾青初这回换上了皮袄,裹上披风走出了门。 他们这间院子顾青初特意交代,让下人不必守着,走到院子外面顾青初竟然看到了两个侍女站在左右。 院子小门推开的声音让丫鬟吓了一跳,顾青初走到一半的时候便听到两个女子小声说话的动静,没想到是守在了她门口。 “顾姑娘好。”俩人齐刷刷行礼。 顾青初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挑挑眉头。 她来府中作为晏召的朋友,下人们见了她最多福下身子,或者低头避让,什么时候要双膝跪地了? 两个小丫鬟看到她出来的瞬间,眼中的恐惧更是不作假。 恐惧?小丫鬟怕她作甚。 这几日在府中住着,下人们对她和元锦沛都是正常待客的表现,现在怎么如此诚惶诚恐。 “你们这是怎么了?”顾青初问着。 “回顾姑娘,奴婢不敢进去打扰您,故在此等候,您需要什么随时吩咐奴婢?”左边的丫鬟大着胆子说,话语有些颤抖,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 “宋公子呢。”顾青初接着问。 只见宋公子这三个字一出,跪在地上的人身子都不自觉抖了起来。 顾青初明白“罪魁祸首”是谁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全府的下人都被叫在这了 两个丫鬟谁也没回答,顾青初又重复问了一遍:“宋公子呢?” 听出顾青初话语里的不耐,左边那名丫鬟颤颤巍巍道:“回顾姑娘,宋公子在议事厅。” 晏家府邸有个议事厅,平日里无论是晏家掌柜管事内部人员的议事,亦或是对外商会谈话都在那里开。 “下午有人进我屋子吗?”她屋子里一直是暖烘烘的,炉子里的炭火按理说到现在早该烧完了,但她醒来时炭火还在燃着。 如果是外人进来她会察觉,除非是元锦沛来过。 “宋公子来过一次。”小丫鬟每次提到宋公子这三个字都仿佛见到鬼了一样,嗓子更加颤抖不说,身子也要连带地抖一下。 元锦沛到底在这段时间做什么了,让俩丫鬟怕成这个样子。 顾青初让丫鬟带路去议事厅,路上她有心打听,结果两个小丫鬟满口皆是不知,她们不是不知道,显然是不敢背后话元锦沛。 这让顾青初更加好奇了。 议事厅在外院,顾青初住的碧落阁在内院,一路上穿过中庭、花园等地,平日这些地方下人们来来往往,特别是现在到吃晚饭的时候,下人们更为忙碌热闹。 眼下走了一路,顾青初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别说来往的下人,就是守在各个门口的护院也不见了。 满怀疑惑的顾青初来到了议事厅,进到院子里明白了,怪不得路上一个人都不见,原来晏府所有下人都被集结到了这里。 而她要找的“宋公子”正坐在主事椅,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神情蔑视环顾四周,样子流里流气。 再看周围下人一个个低垂着头,大冬天冻得嘴巴都发紫,却一动不敢动。 坐在侧位的晏临和大姑娘二人脸色隐忍难看,不见晏召的身影。 大致扫了一眼院内情况,顾青初和元锦沛视线对上了。 那犹如鹰隼一般犀利的目光看到顾青初后,阴翳瞬间消散,站起身往她这边走来,这一举动旁人还没如何,她身后的小丫鬟直接跪在地上不动了。 顾青初视线划到左边,地上有些黑色的暗血,她因为风寒鼻子发堵,所以没有闻到血腥味。 元锦沛动手了? 那一大滩的血迹不可能是一个人的,怪不得这两个丫鬟如此害怕。 “怎么了?”没等元锦沛说话,顾青初率先问出口。 依旧是瓮声瓮气,鼻子比她睡觉之前还不通气,她只能用嘴巴呼吸。 “还不舒服?”元锦沛皱了皱眉头。 这语气……顾青初一愣,难不成她病情加重很不正常吗? 元锦沛说完这句话看向了身后,在大姑娘右手边站着一名老嬷嬷,发鬓全白岁数不小。 “宋公子,那药炭一个日夜才能见效,现在时间尚短。”老嬷嬷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对方的火气冲她来了。 发现身上的视线不在了,老嬷嬷松了口气。 元锦沛对顾青初道:“先进来坐,然后我和你说怎么回事。” 拉着顾青初的手腕俩人走到了屋内,主位只有一个座,元锦沛直接让顾青初坐在那里,他则依靠在一旁的桌子上。 虽然门大敞四开,但这主座旁点了一个火炉,带着顾青初坐过来后,元锦沛又将右边两个火炉拉过来。 他不怕冷一个火炉够了,但顾青初畏寒,所以成了顾青初坐在主位面前三个火炉,热气扑面一点都不冷。 一路走来的寒气瞬间消了个干净,甚至还有些热,顾青初松了松披风带子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她进来起,大姑娘和晏临作为晏府的主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反倒元锦沛的表现更像这是他的府邸。 主人反倒成了客人。 “你并没有得风寒,所谓的症状是因为中毒了。”元锦沛说这话时视线扫着院子里的下人,目光所到之处无人不瑟抖一下。 他们真的太害怕了! “中毒!?” 这点是顾青初万万没想到的。 她作为一个医术还算不错的人,看病除疫是强项,草药之毒等也有涉猎,她很自信的认为能当着她面下毒的人几乎没有。 就是这般自信。 现在元锦沛竟然告诉说是她中毒了,并且她没有半分察觉,还当做了普通风寒。 “怎么可能。”顾青初下意识的反驳。 “本来我是打算出府去给你请大夫,路过假山无意间听到两个下人的对话,他们说‘碧落阁的人再有一天就活不了了,那毒厉害的很,咱们去跟三哥说这个好消息’,被我发现后他们服毒自尽,我肯定他的同伙在府中……” 元锦沛说话期间,在场没人敢插嘴,顾青初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怎么立起来这威信的,不过想到对方是元锦沛,倒也不意外。 她比较意外的是自己真的中毒了,元锦沛没必要撒谎。 其实元锦沛有所隐瞒,这个场合不方便说,他在知道顾青初中毒的原因那撒谎了。 所谓两个服毒自杀的人,是被暗卫喂毒药所杀。 暗卫在调查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这二人的谈话,说是赤鬼毒已经下完了,那个姓顾的人活不过三天。 赤鬼毒的毒发症状便是中毒之人犹如得了风寒,睡一觉便加重一回,通常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七窍流血而亡。 府中姓顾的只有一人,暗卫见此连忙去找元锦沛,恰好碰到元锦沛出去要找大夫,将这事一说后,元锦沛自是勃然大怒。 被杀死的两个人是晏府的下人,黑色的家丁服代表他们是晏家的家生子奴才。 不管如何,晏府脱不了关系。 元锦沛找了个理由,直接带着这二人去找了晏临和大姑娘。 他将暗卫换成了自己,说是他出门碰到二人说话,听到了不该说的二人要将他灭口,最后被他杀死了。 又提了赤鬼毒的事情。 听到赤鬼毒晏临和大姑娘脸色皆为一变,赤鬼毒是晏家独有藏在祠堂密室的毒,非家主不可进。 去了一趟祠堂回来的晏临脸色难看,赤鬼毒多少是有数的,密室里的确丢了一包。 晏临连忙将他的奶嬷嬷找来,奶嬷嬷手攥解药,将解药洒在烧得炭火上,一白日一晚间毒便解了。 顾青初不知道这种毒很正常,是二十年前晏家某位宗叔发明的。 元锦沛回去一趟将解药放好,便再次找到晏临和大姑娘,要求将府内上下所有人都召集一起。 到了议事厅后,元锦沛直接坐在了主位,大姑娘和晏临退了一步坐在了侧位。 这个主位并非一定要家主才能做,有时候只有几个管事开会,总管事也会坐在上面,在加上近日的确是晏家有愧在线,便放任了元锦沛的行为。 本想着只是例行询问,来的下人们也没当回事。 一刻钟后所有人都后悔了,面前温润和善之人原来是那样的暴戾。 第二百七十九章 温良恭顺的宋公子都是假象 在这个院子里的不光是晏府里的下人,从东域回来的商队里有晏家子侄,他们对元锦沛一个外来客这般放肆心里很不满。 或者说整个院子里的人对元锦沛都很不服。 这宋公子就是个普通书生,凭什么一副“审判”他们的模样?仗着认识二公子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二公子性子好,跟路边乞丐都能结交! 元锦沛将所有人叫来也不说话,在火炉旁冲茶泡茶好不惬意。 晏家族人子弟一进来看到主位坐着的是元锦沛,听到晏临说这次召集事宜由宋公子负责的话后,态度立马随意起来。 下人有样学样,见家主和大姑娘未训斥,便也表现得很不尊重,站得松松垮垮。 就这样隐隐有些挑衅态度过了一炷香后,元锦沛仍旧没有说话。 晏临坐不住想要开口说两句,对上元锦沛平淡无波的眼神又闭上了嘴,刚才已经说好了接下来由元锦沛盘问,算是晏家给的交代。 大姑娘也对晏临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管。 晏临最终没说什么。 因元锦沛的反应,院子里的人越来越不满,开始发起牢骚。 最先说话的是晏家分支族人晏效,论亲戚算他要管晏临叫一声堂叔,虽然他已然三十多岁,但辈分小。 他也是最爱摆谱的人。 “宋公子召集这么多人意欲为何?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若没话可说,我便先走了。” 晏效说话仰着下巴,仗着自己是晏氏族人的身份不把元锦沛看在眼里。 话说完,元锦沛瞧都没瞧他,晏效脸色发青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他这一走,其余人也跟着离开,除了商队的晏家族中人,有几名管事也走了。 一些地位低等的小厮和丫鬟不敢动,他们身份卑微哪边都不敢得罪。 一行人大摇大摆走出拱门后,到了门口出不去了,门外不知何时守着两名手握长剑的黑衣男子。 面蒙着黑布,眼神布满杀气。 为首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的晏效腿登时一软,嘴里喊着有刺客连滚带爬地返回院中求救,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也一同跑了回来。 晏临猛地坐起,这时元锦沛开口说话了:“晏家主不要慌,那是我找来的帮手。” 元锦沛晾着院子里这些人,一是为了给他们心理压力,二是在等人,约莫着时间他们收到消息应该要到了。 果不其然,人来了。 看着两名男子进来后,晏临和大姑娘都变了脸色。 他们的衣服是很平常的皮袄,但腰间挂着的蝎子配饰,证明他们是暗夜阁的人。 这是一个五年前新起的杀手组织,他们活跃于东域边境周围,暗夜阁接的单子从未失手。 他们不仅是刺杀,保人或者运送货物等皆可,当然,价格也高得离谱。 所有人都有一个共识,找上他们基本就不用担心出意外,暗夜阁是神秘有个性的组织,没人知道他们接任务的规矩。 暗夜阁并不是找上门的人便会接,很多事情都被没有理由的拒绝了,外人摸不清暗夜阁的风格。 没想到宋公子竟然找到了暗夜阁的人。 大姑娘暗自打量元锦沛,这人来历未知行事叵测,真人不露相,不能掉以轻心。 两名暗夜阁杀手走进来后,径直走到元锦沛身边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齐声说道:“任凭您吩咐。” 说罢,起身拔剑,这个瞬间让刚才走出去的人一下子跪在地上,以为他们要来杀人,结果只见对方走到了元锦沛的身后站着。 发现暗夜阁杀手没有要杀人的意思,晏效连忙站起身擦着额头的汗水表情讪讪,心想是他一时被唬住了,在晏府上家主和大姑娘不可能放任他们杀人。 这么想着晏效心中底气足了。 “宋公子,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叫杀手来要杀谁?”晏效话语有些引导,显得元锦沛居心不良。 暗夜阁是东域这一带百姓人人皆知的存在,特别是他们的蝎子图腾,大家一眼便能够认出来。 所以晏效等人才会那么害怕。 “顾姑娘中毒了,凶手在你们之中,我今日便是要找出那个下毒的人。”元锦沛总算道出了缘由。 有的小厮丫鬟脸上非常明显露出了轻松的表情,若是旁的他们或许怕被连累,但这事和他们没关系再怎么调查也怪不到身上。 “你是府衙之人吗?你哪来的胆子在晏府耍威风?!”晏效这话说给晏临听得,他不知道家主为什么任由这人狂妄行事。 元锦沛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晏效的位置,收回动作的瞬间他身边的杀手出动,在晏效的尖叫声中,一个丫鬟被杀了。 以为是来杀自己的晏效直接栽倒在地,发现身上没什么伤的他颤巍巍回过头,一招毙命,那丫鬟喉间汨汨流着鲜血,人已经死了。 杀人,他真的杀人了!晏效惊恐地看向元锦沛,在院子内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不仅是那丫鬟,紧接着又有两名小厮被杀。 那杀手将两名小厮都拎到晏效身后,三个人的鲜血流出一大片,顺着坡度冲前面的晏效而去,此情景吓得他屁滚尿流躲在了一旁,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宋公子!” “你大胆!” 这是大姑娘和晏临的反应,他们没想到元锦沛竟然敢动手,在他们眼前接连杀了三个人,让人反应不及。 元锦沛嘴角挂笑,仍旧那副温良无害的表情,但现在没人敢再用轻视的心态看他了,转眼间指使杀手杀了三个人,他好可怕。 “谁会无缘无故杀人呢,二位不要急听我说原因,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有你、”元锦沛点了手旁的两个丫鬟道:“你们去碧落阁守着,顾姑娘醒来吩咐也好有个人在。” “是。”两个丫鬟带着一身冷汗离开了,她们要吓死了。 现在已经顾不得听家主或者大姑娘的吩咐,她们下意识听从元锦沛的话走出了院落。 同时心里也伴随着深深的恐惧,刚才被手指的瞬间,她们以为那杀手会拿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有了这些前因,所以在顾青初醒后问起元锦沛的时候,两个丫鬟才会那般的惶恐。 “然后呢?那三个人为什么会被杀?”顾青初追问。 现在院子里的下人正一个个说着自己都做了什么事,身旁都有谁能作证等等,老老实实不敢有丝毫隐瞒,元锦沛就坐在一旁摆弄手中的茶碗,看似听了,又好像没听。 梦总管撇清嫌疑后,他负责记录下人的”供词“,晏临则在元锦沛旁边坐着一起听。 来到议事厅的顾青初听完两个下人的自述后,元锦沛便说让她去里室坐着。 天空飘起了雪花,寒风凛冽,再待一会儿院子里的下人真挨不住了,元锦沛放话让所有人进来说,顾青初便被安排进了里室。 这里打开窗户能够看到会议室内的情形。 顾青初坐了没一会儿,大姑娘也进来了,她和顾青初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三个人……”对于顾青初的疑问,大姑娘眸色稍沉,说起了他们被杀的原因。 第二百八十章 天大地大顾姑娘吃饱最重要 “他们是天食教的人。” 天食教是个在东域内都被人人得而诛之的教派,他们喜食婴儿,以猎杀老弱妇孺为乐,没有丝毫人性。 在东域内每个教派的教徒都被他们‘猎杀’过,唯一让人放心的是他们只在东域内活动。 今日这点悻然也被打破了,晏府居然有三名天食教的人,这事是元锦沛私下对大姑娘和晏临说的,若是明面上,底下的下人们会惶恐乱得不像样。 在暗夜阁的杀手将人击杀后,元锦沛指出了三人的身份,如何确定天食教的人?凡天食教人腰椎处皆有一块蓝色。 因他们所食用特殊手法烹制,不知用得何物,但每个天食教的腰椎骨那里都会浮层淡蓝色。 这点在东域内部流传,临水城这边没有接触过天食教,很多人都不知道。 “顾姑娘,宋公子是做什么的?真是见多识广。”大姑娘好似不经意间问着,心里对元锦沛的身份再度蒙上了一层迷雾。 这不该是常人能知道的事情,就连她经常出入东域也是因缘巧合下听说的。 他为何能确定这三人是天食教的人?又深知那辨别之法,甚至在未刮骨前便一口咬定他们是天食教的人,不怕误伤吗? 下人们之所以对元锦沛万分惧怕,就是因为元锦沛不仅眨眼间下令杀了三个人,并且还让杀手刮了他们的骨。 他们不知道这是元锦沛为了证明三人是天食教给大姑娘晏临他们看得,只当是在用此威慑他们,这般血性的场景,让人忍不住干呕。 而家主和大姑娘在之后并未提出异议,他们知道自己落在宋公子的手里,家主和大姑娘不会管了,一个个老实的不像话。 之前闹着走的那些人大气都不敢喘,乖乖站回原来位置,眼神都不敢看元锦沛岸边。 元锦沛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坐在主位气定神闲品茶,明明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却云淡风轻的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那可是三条人命! 晏临和大姑娘心有忌惮,在得知那三人是天食教的人后,便没理由再训斥元锦沛了,待在一旁坐着,心中知道情有可原脸上却也摆不出好脸色。 毕竟是自己府上出了人命,元锦沛直接动手杀了,事前都没和他们主人家通个气,到底有些说过不去。 可他们又不能说什么,这天食教的人埋伏在晏家府邸,竟然有三名之多,长久下来指不定酿出什么祸事。 这般纠结的心理,就是顾青初来时看到二人那番脸色。 事实证明,在任何地方元锦沛做事,苦的都是别人。 “他呀,”顾青初眼睛转了转笑道:“一个普通人。” 大姑娘表情微僵,扯了扯嘴角移开视线看向议事厅,心底深处漫上愁绪,这二人来到临水城,不知对晏家是福是祸。 “怎么不见晏公子?”顾青初再次环顾一圈,没有发现晏召的身影。 大姑娘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随即面无表情道:“小召去山上拜祭师父,明日回来。” 晏召的师父在三年前去世,每当他有心中烦闷的事情,便会上山去师父的坟头上香。这回大姑娘知道,是因为他们二人的谈话,让晏召难以取舍。 大姑娘这才恍然发觉,顾姑娘竟然在弟弟心里站了那么重要的位置,可以和家人相提并论了。 可没办法,如果 这两个人有异常,她不会为了晏召的情谊收手。 长痛不如短痛,在大姑娘想要好好试探这二人到底有何居心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没等她出手,对方先有了大动作。 这让大姑娘有些束手束脚,对方这么轻易找来了暗夜阁的人,暗中势力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大,暂不能轻举妄动。 大姑娘想从顾青初这里调查元锦沛,因为她现在最起码知道顾青初是宁良候府上的人。 但她只打听了一番便放弃了念头,宁良候今年才复势,前些年都窝在一个叫朝歌城的小地方,所谓的青梅竹马大概也查不到什么。 眼下又听顾青初形容的普通人这句话,心里明白从顾姑娘下手怕是难了。 看着小家碧玉,单纯无害的小姑娘,心眼可是不少。 大姑娘心里默默给顾青初进行评价,她平日做出和蔼模样,想要套话没有不成功的。 通常心眼多的她不好套消息,现在顾青初在大姑娘心里就是那颇有心机的女子。 既能让宋公子温柔小意,又能让他家小召痴心不悔。 大姑娘心里已经将顾青初完全妖魔化了。 顾青初目光放在议事厅眼神放空,她的心里也在想事情,到底是谁要对她下毒。 她来到临水城后行事很低调了,怎会招了他人的眼? 若是高调,那就是在丰收县的时候,难不成是那时候惹了什么人,顾青初仔细回想着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另一边,元锦沛放下手中的茶,视线扫过屋内所有人。 晏府大,下人也多,这一间议事厅是四间大瓦房打透,这才勉强让所有人都进到了屋子里,晏府光是下人便数百名。 元锦沛环视的目光所到之处,下人都不禁站直身子一动不敢动,知道身上的目光移开才放松了呼吸。 这般威慑力,比晏临这个府中家主也不差什么了。 现在才问了一百来名,还有一百来人等待询问,元锦沛看向里室窗口,顾青初目光凝着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才他让老嬷嬷将里室的炭火都撒了解药,现下看着人还有些虚弱,没多少血色的嘴唇衬的人娇弱可怜。 盈盈水光的大眼睛带着一丝病气,这幅楚楚羸弱的模样直击元锦沛的内心,击起了他的保护欲。 元锦沛见过太多值得他可怜同情的事情,他都心如磐石,心里不会泛起任何涟漪。 他是个冰冷的人,被称作元阎王也因为他对生死的漠视,对人命的不在乎。 而眼下,顾青初仅是被下毒了,那股沉甸甸的烦闷便直压胸口,说不上来的情绪里还带着一丝后怕,如果没发现顾青初是不是就被这种小伎俩夺了命? 从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元锦沛,这回感受到了,陌生又熟悉。 他不想那么多,只想让顾青初脸色的病容快点消失。 元锦沛轻吁一口气,看了眼外面天色,夜色都深了。 他起身往里室走去,元锦沛这一离开,说话的小厮吞了吞口水止住了话,吓尿了裤子,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见元锦沛看都没看他,这才劫后余生的长吐一口气。 屋内的人全都没了动作,等着元锦沛从里面出来或者是有别的吩咐。 晏临看了眼元锦沛的模样,目光微凉,随后道:“继续。” 议事厅继续刚才的说清。 大姑娘发现元锦沛走过来人立马警惕起来,他是发现什么来盘问自己了? 她的确有别的心思,但还没下命令呢!在大姑娘情绪绷紧中,她看着元锦沛来到顾青初跟前,敲了两下桌子叫回走神的人,语气轻柔道:“是不是饿了?” 这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 大姑娘瞪圆了眼睛。 顾青初还没等回答,肚子先给了反应咕噜噜叫起来。 元锦沛眼中闪过笑意,重新走到议事厅道:“散了吧,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宋公子,你知道了?凶手是谁?”晏临率先问出。 元锦沛神在在道:“吃完饭再继续,凶手跑不了。” 说罢不再理晏临回到里室叫着顾青初出去吃饭。 目睹全程的大姑娘很是怀疑,宋公子到底是真的发现了凶手,还是单纯的想填饱顾姑娘的肚子。 这一瞬间,她明白自己的弟弟输在哪里了。 饭菜上的很快,后厨现在哪里还敢怠慢两位客人,更被提家主和大姑娘要和他们一起吃,转眼间一桌十二道菜便摆满了。 在议事厅时,晏临的脸色便不好看,现在更甚,菜上齐大姑娘招呼着,顾青初才吃了一口,晏临便对元锦沛翻发难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暗夜阁和你不死不休! “宋公子可满意了?”晏临眼角眉梢皆是冷意。 作为晏家家主,他允许元锦沛召集全府上下去审问,一是给他弟弟三分面子,二是给元锦沛一分基本的尊重。 可对方显然失了客人的礼数,做的事情失掉了分寸。 他帮忙抓到府里潜伏的三名天食教细作不假,但他的行为就是在踩踏晏家的脸面,那三人在发现是天食教人身份前,他们还是晏府的下人。 元锦沛却一个招呼没打,直接动手伤及性命,在临水城这一带没人敢如此犯晏家的规矩! 晏临看得出大姑娘很忌惮这位宋公子,到底是女儿家,顶不住事儿,被对方雷霆手段吓唬住了,如果没有那两个暗夜阁杀手,院中的人随便找个小厮来,谁惧他? 百无一用是书生罢了! 元锦沛在丰收县便是作书生打扮,来了临水城没有改,加上顾青初的化妆易容,瞧着就像是酸腐书生。 这样的人得志起来才猖狂,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晏临决定不管这人脾气,暗夜阁又如何,如果他想,大可从私库拿出一笔银钱雇佣十个八个杀手。 “还好。”元锦沛好像是没察觉到晏临的低气压,自顾自地吃饭,还顺手给顾青初夹了个鸡腿:“好好补补。” 瞧着这般的元锦沛,晏临面色没什么变化,其实心里火已经起来了。 “宋公子家从何处?这般没客人礼数的做法不怕给家族蒙羞,贻笑大方?”晏临就差指着元锦沛说没教养,不过出于他行事的一贯作风,话语委婉了些。 奈何元锦沛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他给自己夹了块鸡蛋,咀嚼几下吃完才慢悠悠回了晏临的话:“客人的礼数是指什么?我只知道招待客人的地方若是发生了中毒案子,那地儿是要被封的,包括主人都要按照嫌疑人抓起来。” 末了元锦沛又说了句让晏临气歪了鼻子的话:“我没找你麻烦很不错了,不要在这里没事找事。” 晏临说话客气,元锦沛不留余地。 只能说晏临赶上了好时候,现在的元锦沛脾气好得太多太多了。 以前遇见冲他阴阳怪气的官员不少,每一个都是他直接上手打一顿,然后将对方违反大夏律的证据甩在他脸上,接下来等对方求饶就行了。 久而久之旁人再也不敢在他跟前指桑骂槐了。 微笑和暴力是人世间的通用语言,当遇上话不投机的人时,元锦沛往往选择后者。 遇到顾青初后,他的变化有时候自己察觉到都有些惊讶,特别是这趟东域之行,若是他身边的人跟着,眼珠子怕是都要惊掉了。 啪! 晏临猛地一拍桌子,眯眼指着元锦沛怒道:“宋公子你在挑衅我。” 大姑娘想上前拉住晏临的手让他冷静些,却被甩开了:“你为何怕他?!” 如果没有大姑娘拦着晏临早就发火了,到现在终是忍不住了,他性格看似温和,但在这东域做生意,牛鬼蛇神什么人没见过? 实际上他的行事作风也颇为冷硬,只不过平日不显山露水罢了。 斥责了大姑娘一句,晏临大声唤道:“来人!” 从门口小跑进来二十名手持弯刀的下人,这些人和鲁二手底下的小厮护院不同,他们虎口的茧字刀法最起码练了十年以上才会有,跑进屋内的气息吐纳皆说明这些人会武功。 晏家作为东域一带有名的富商,打着小心思的人极多,当然不能只靠会蛮力的护院小厮守护,这二十名便是晏临的贴身护卫。 是从江湖请来的高手各个有绝招。 他们平日住在晏府外的胡同房子里,呈四个方向居住,护着这座晏府,有任何动静外边都别想冲破他们的屏障进去伤害晏府之人。 反之,晏府有事放出信号,他们也随时会进入晏府来救助。 今晚他们就是接到了晏临放的暗号,便全部在外面待命,听候晏临的示号。 如此阵仗一处,胆小的人都得吓哭,再看元锦沛和顾青初两个人依旧淡定地吃饭。 几句话的工夫,顾青初一碗饭见底,可见是真的饿了,元锦沛则像是没看到进屋里的人似的,叮嘱顾青初慢些吃,小心胃痛。 晏临看着元锦沛,眼中的汹涌气息仿若凝结成风暴,要将眼前的人搅碎。 大姑娘在旁知道晏临脾气上来了劝不住,看到进来二十名护卫,便也不急着劝和,左右晏临吃不了亏,正好看看这位宋公子是个什么反应。 ——当当当 门口传来敲门声,是之前那两位暗夜阁的杀手,二人走进来后,屋内气氛愈发紧张。 “宋公子,您要的东西我们取回来了。” 二人不讲两旁的江湖高手放在眼中,直接走到元锦沛身边,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站在元锦沛身后,双手背后站直。 视线扫过周围的人,神情中带着蔑视。 “你中毒了身子虚,这是我从暗夜阁拿来的千年紫凤芝,晚间当夜宵熬汤喝,好好补补。”元锦沛说着打开纸包,里面是整颗成人两掌大的紫凤芝。 晏临和大姑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的惊疑。 前年紫凤芝是暗夜阁的镇阁三宝之一,就这么拿来给宋公子了?瞧着这紫凤芝的模样就知道是真的,更何况还是暗夜阁杀手亲自送来,更做不了假。 这传说只要留一口气,凭着拇指盖大小就能起死回生的千年紫凤芝,就这么整颗给出来?当年武林盟主放话愿意散尽家财只为求得一块千年紫凤芝,为了以后保命用。 暗夜阁都没有答应,当时大家每人觉得武林盟主如常所愿,因为暗夜阁就不是差钱的主。 眼下宋公子和暗夜阁到底做成了什么样的交易,会让对方将一整颗千年紫凤芝送出来。 最离谱的是,这紫凤芝只是为了给中了赤鬼毒的顾姑娘补!身!体! 天知道赤鬼毒没有解药的确是种剧毒,但有解药的话,它对身体不会有任何影响,休养个一日便能够生龙活虎。 传闻中的千年紫凤芝竟然这般儿戏地拿来用? 商人本质,大姑娘和晏临都忍不住肉疼,为之可惜,即便这东西和他们没有一丝关系。 第二百八十二章 迟早跟你上一艘船 别说旁人,作为当事人的顾青初也觉得胸口痛,她知道元锦沛这人视金钱如粪土,但这种挥霍是不是太惹仇恨了? 千年紫凤芝在她没中毒也就是三十年前曾听过,当时据说出现在北安一带,引得不少人争抢,连先皇都动了心思。 后来不知落入谁手销声匿迹了,现在这东西在她眼前,元锦沛还让她炖汤喝,来滋补一下自己并没有多少损伤的身体。 多少有些离谱。 顾青初默默给自己又盛了一碗饭,随即手被元锦沛压住了,对方语气轻哄:“晚食不要吃太饱,待会儿饿了用它熬汤喝。” 谁能拒绝晚上来顿夜宵呢,就算不是紫凤芝,吃别的也好啊,可能是天气原因,来到这边后,顾青初饭量大了许多。 感觉肚子有七分饱,顾青初想了想放下了碗筷。 元锦沛这才分出心神来正眼瞧向晏临。 “你们阁主如何交代的,和这位晏家主再说一遍。”元锦沛碗中的饭还未吃完,继续夹了个口菜,泰然自若。 “凡伤害宋公子者,杀无赦,与宋公子为敌,便是与整个暗夜阁为敌,暗夜阁与其不死不休。” 杀手嗓音粗噶沙哑,一席话听着就像有石子划过耳孔,随即重重砸在心上。 暗夜阁阁主放出的话必守其诺言,最后四个字让在场人皆变了脸色。 二十个江湖高手眼中都有了犹豫,暗夜阁的不死不休让他们心生胆寒。 晏临额头青筋暴起,他自是知道现在不能动手,暗夜阁是个庞大的杀手组织,他们游走在黑白两道之前,在没什么法纪的东域都能够如鱼得水。 以前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因为眼下情况而有了冲突,不值不值。 晏临不是个冲动的人,刚才的发火不过是认为元锦沛势不比晏家。 对方能出银子请动两名暗夜阁杀手,他就能请动四名。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是他想得简单了,宋公子和暗夜阁的牵扯,从暗夜阁阁主放话来看,绝对不是表面钱财那般浅显。 是他轻举妄动了。 被卡在台上下不来的晏临,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大姑娘见状连忙上前安抚晏临道:“莫气,几句话就能说开的事,你发什么火呀。” 有了台阶,晏临缓了缓脸色,对着元锦沛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他可以不继续对元锦沛动手,但要是让他拉下脸去讨好对方,晏临做不出来。 晏临一走,他召来的二十个护卫也离开了,暗夜阁的杀手得了元锦沛的话回去复命,屋内只剩下三人。 大姑娘还想拉拉近乎,元锦沛却不给她机会。 “吃饱了回去休息吧,你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开。”元锦沛说完,眼神睨了睨大姑娘,责怪之意明显。 若是放在几日之前,大姑娘会觉得对方蹬鼻子上脸,即便是在晏家中的毒,晏家也没错。 而现在对上这个眼神,她只希望尽快抓到凶手,让晏家泼开脏水,别让这人再作了。 人对于不同的人有千副面孔,归根究底,还得自身强大,强大到旁人不敢小瞧轻视。 如大姑娘,她现在便不敢怠慢元锦沛,甚至十分庆幸她之前未草率对其动手。 面对元锦沛的冷脸,她还得陪着笑脸。 送走了二人,大姑娘手搭在桌上揉着太阳穴,晏家到底是找来了怎样一座瘟神!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起身去晏临的书房,他们得好好商量商量。 若说怕了倒也算不上,晏家平日接触什么样的人都有,但不得不说暗夜阁的确是让他们头疼的存在。 再一个也是为了看看元锦沛到底有多少后手,谋定而后动,这也是晏家一路走来成为东域一带商首的原因。 * 回到房间顾青初把怀中的千年紫凤芝推到元锦沛手边道:“这个你收着,我用不到。” 这东西熬成汤喝一口她都觉得愧疚,暴殄天物是要被雷劈的。 元锦沛不解,看了眼紫凤芝又看了看顾青初道:“这个补身体很好,为什么用不到?” “你不觉得大材小用了吗?” “我要来就是给你的,怎么能说是大材小用。” “可是我的身体并不需要这般大补,养几日就好了。” “你身子畏寒,这个喝了就能好了,说是天生体寒的人这么大就够了。” 说着,元锦沛从紫凤芝上掰了一块下来。 顾青初石化了,完美的整颗千年紫凤芝就这样被撕了,撕了,撕了…… “已经这样了,炖就炖了吧。”元锦沛的语气就像炖一只普通家鸡,“你身子畏寒,过几日去东域天气只会更加冷,你这体质有得难受,紫凤芝没传说中那么神,但驱寒效果极好。” 顾青初一愣,他一直记着自己畏寒的体质吗? 因红颜醉的关系,她阳虚难补,其余药材没什么用,紫凤芝的药效属温补,的确适合她。 “我用这快足够了,大的你收好。”顾青初拿起被元锦沛掰下来拇指大小的紫凤芝说着。 这块已经掰下来了,又的确对她身体有好处,顾青初不想矫情,她想改善自己畏寒的体质。 元锦沛皱了皱眉头,心想早知道多掰下来些好了。 明白顾青初让一步就不会让第二步,他再劝也不会多要,元锦沛把紫凤芝收了起来,边包边嘟囔道:“我拿着也没有啊,你不要,明儿我还给暗夜阁……” 有些气囔囔念叨的元锦沛,顾青初看着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她大概被赤鬼毒迷晕了头,盛京人人惧怕的元阎王何曾与可爱沾边呢。 顾青初捏了捏鼻梁,想起傍晚的事情问道:“你知道下毒的凶手了?” 这杀死的三个下人是天食教的人,但被抓个正着说话的两个人不是,说明两者之间没关系。 在不知她宁良候身份的情况下,谁会杀她? 这件事情和自己有关系,所以顾青初可以问,像元锦沛和暗夜阁之间的事情,她便很有分寸地没提。 谁知她不问,元锦沛自己说出了他和暗夜阁的联系。 话说回来,她知道元锦沛一些比较隐秘的事情,貌似都是元锦沛主动对她说的。 她现在半只脚和半边身子已经踏进元锦沛的船了,作为可能登上同一条船的人,顾青初现在又知道了关于元锦沛外人不知道的一件事。 顾青初的内心只能用喜忧参半来形容,心里再次念叨起那句——顺其自然吧。 第二百八十三章 这人咋这么厉害呢 “暗夜阁五年前我就接手了。” 所以阁主才会任元锦沛吩咐将千年紫凤芝送来,听从元锦沛的命令配合着演戏。 大夏看似对东域管理松散,实际历年来登基的皇帝都未曾放松过“监视”,以前是别的机构组织,现在则是暗夜阁。 暗夜阁曾经的确是杀手组织,在新皇登基后,天卫司若水分部接到命令暗地里对暗夜阁进行了洗革。 五年前的一场门内暗斗,实际上是暗夜阁正式被元锦沛接管的日子。 看似属于江湖的暗夜阁,其实全权听命于朝廷,直属上峰便是天卫司总指挥使元锦沛,暗夜阁可以直接与盛京联络。 这层关系许多人不知,甚至连太后娘娘都不了解,在五皇子登基后,太后娘娘完全不过问朝政。 元锦沛对暗夜阁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随时关注边境动静,若有危害大夏的事情及时禀报,其余便是放任他们自行发展。 在一个地方便有那处的生存方式,不明就里强加干涉,赋予规矩只会一塌糊涂,如今暗夜阁有这样声势,其中不乏是元锦沛的远见。 顾青初听元锦沛说这事,明明该是意料之外,但又觉得情理之中,没什么不应该。 怪不得暗夜阁舍得将千年紫凤芝拿出来,原来元锦沛才是幕后掌权人。 在自己昏迷的三十年间,元锦沛靠着自己的谋略外加皇权的支持,手中抓着的筹码太多太多了。 顾青初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最初没有选择与元锦沛为敌。 “关于凶手,我猜测是大姑娘身边的两个侍女。”元锦沛又说起他从大姑娘那处出来后,碰到了天卫司埋在晏家商行里的暗桩。 从他那里了解到不少事情。 这次晏家商队突然回来,因为东域内乱作一团,好像是说月神教重要珍宝丢失,正在大肆搜寻,留下来指不定有什么乱子。 晏家一行人便找了个时机回来了。 生意可以随时做,小命更加重要。 至于元锦沛为什么会怀疑半夏剪秋两个侍女,开始是因为其余下人的言辞让他有了疑心,最主要的是她们护主心切。 顾青初的出现破坏了大姑娘和晏召的姐弟情分,她们都看在眼中,解决问题的根源让顾青初死掉就可以了,最后再推到天食教人的身上。 届时就算是宁良候来了,也怪不到晏家,毕竟是顾姑娘自己来的临水城。 经过盘问,元锦沛猜到那两名侍女大概率发现了三人天食教的身份,可能还没来得及禀告,便有了姐弟摩擦一事,遂起了利用之心。 “她们还真有可能。”顾青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按照大姑娘对两个侍女的培养,这俩人胆大心细,说是丫鬟,看着和大姑娘眼神交流,举止间更似情深姐妹。 没有寻常下人对主子的诚惶诚恐,眉眼尽是自得,敢作出这般谋划不意外。 之前她也曾听晏召提过一嘴,说这两个侍女他姐姐是当姊妹疼的。 “对了,我知道大姑娘的名字了。” 元锦沛说完动作一滞。 因为他发现顾青初看向自己的目光怎么……那么亮。 不知为何,有些发毛。 顾青初看元锦沛就像看吉祥物一样,她之前心里嫌弃与元锦沛同行,现在觉得当初的自己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带上元锦沛做事何止顺利,那简直是事半功倍。 这人虽然脾气有些阴晴不定,但好哄啊!做事能力可以比得上他的顾青初想不出别人。 瞧瞧、只是一个转眼的工夫,元锦沛就已经将晏家人为何突然回临水城、大姑娘的真实姓名、下毒凶手是谁等好几个问题解决了。 眼前的元锦沛仿佛浑身发着圣洁的光亮,什么阴险狠戾,残暴阴翳的那些传言,顾青初通通想不起来。 她现在的心理只有一个:这孩子真讨人喜欢。 想捏捏脸蛋。 “咳咳,顾姑娘,可有不妥?”元锦沛清清嗓子,手不着痕迹地顺了下衣袖,那瞬间他胳膊的汗毛都立起了。 不愧是他相中的女子,一个眼神都能让自己如此颤栗! 元锦沛抬眸回望过去,想和其四目相对,可惜这时顾青初已经收回视线了。 收敛了狼外婆般内心的顾青初,连忙调整下情绪,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是她激动了。 “无事,元大人继续说。”顾青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承认自己有点“势力眼”,发现元锦沛很“好用”之后,连带着越看他越顺眼。 “大姑娘姓华,字月。”元锦沛长眸微眯,这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华月?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顾青初觉得大姑娘的名字甚是耳熟。 元锦沛视线闪了闪,幽幽道:“顾姑娘可还记得宋将军内院有一个女子,她将大将军的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府内府外都默认她是将军府的女主人。” 当初因为这点元锦沛没少给宋思明在顾青初跟前上眼药。 听了元锦沛的提醒,顾青初想起来,拇指刮了刮下巴思考着道:“我记得你好像和我说过她叫华姑娘?也姓华?!” 元锦沛冷哼一声:“顾姑娘对宋将军的事情记性真好。” 这人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顾青初睨了一眼元锦沛,阴阳怪气回之:“还是元大人提醒得好。” 元锦沛被噎住了,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闭上了,宋思明已经出局了,他没必要在此事讨嫌。 “宋将军府上的华姑娘名字叫华阳。” 元锦沛曾和顾青初提过一次这个名字,顾青初记性极好,因这不是重要的事,脑里只是有过一道“痕迹”,所以元锦沛说起华月时,她觉得耳熟又一时想不起来。 日对月,月和阳。 顾青初蹙眉,看向元锦沛道:“她们是姐妹?” 元锦沛眉梢微挑,慢悠悠地摇了摇头道:“看年龄是母女也说不定。” 讨厌就是讨厌,元锦沛仍不忘在这个时候隔山打牛,再踩一脚宋思明的岁数。 “一切都是我的怀疑,并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当然,我的每一次怀疑都没有错过。”后面的话元锦沛说得非常自信。 “这究竟是因缘巧合还是惊天大阴谋……”越了解越发现所有事情都在冥冥之中有所联系,例如邪教的异动对应着三皇子的谋逆之事。 分别在一东和一北边境位置的大姑娘和华姑娘,是不是也有所图谋呢? “今晚我去会一会梁番喜。”顾青初神情严肃,她需要加快手中的动作,待后面更大的阴谋过来时,她才能够腾出手脚有精力应对。 “不行。” 顾青初话一出,元锦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身子还没好,过了今晚外加明日上午毒才彻底解干净,方可出门。” 说完,元锦沛看到顾青初拧了眉头脸色不佳,赶紧宽慰道:“明天我带你去确定花盈盈的身份,再找出给你下毒的人,然后咱们再出门可好?” “你有一石二鸟之计?”顾青初诧异看向元锦沛。 “当然,今天你好好休息,明日跟在我身边就好。” 顾青初刚才皱眉不是因为不能出府,而是她在沉思,没什么表情微微认真的脸,让元锦沛以为是她不开心了。 在顾青初想到了一个抓住下毒之人的办法后,没想到元锦沛比她想得还全面,连带花盈盈的身份也能够试探出来。 “我也想了个办法,但只是针对下毒之人……”顾青初说了刚才自己的想法。 元锦沛在旁听得目光炯炯,眼神略带一丝兴奋道:“咱们想到一起去了。” 越相处越发现顾青初能够跟上自己的思维想法,这般契合的默契就连在他身边多年的影五都做不到。 试探花盈盈的身份是基于抓住下毒之人后的连环计策,顾青初能在前面和他想到一块,元锦沛就已经觉得他的人生多了一丝乐趣。 顾青初说完又听了元锦沛后面的计划,她心生佩服,这人有什么能难住他? 掐手算了下日子,尽快解决这边的事情,他们得去东域了,在月神教祭祀大典举办前,顾青初想先去探探路比较稳妥。 第二百八十四章 晏府再次开始鸡飞狗跳 第二日一早,顾青初是被吵醒的。 碧落院的隔壁是关着林氏母子的地方,从被关起来他们便不消停,当时府中发生了下毒一事,谁也没工夫管他们,大姑娘便下令说二人绑了堵住嘴。 后来因为元锦沛的恐怖行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前厅,林氏母子被理所当然的遗忘了。 直到今早,可能是嘴里的布条终于让他们给吐出来了,俩人扯着嗓门鬼哭狼嚎起来。 说什么大姑娘要杀人灭口,救命,失火了走水了……各种引人注意的话都说出来了,但他们唯独不敢再说昨日在后院所提过,晏召儿时被带走的隐情。 顾青初作为旁观者,就算不了解大姑娘也看得出来对方后面那句找补的虚无,更何况是晏召,这里面肯定有别的猫腻。 过了一晚母子俩脑子可能清醒了,知道这个秘密若是大咧咧喊出来,他们就真得可能会没命,所以只字不提。 喊了大约有一刻钟,下人得了吩咐才进去将母子二人松绑进行安抚。 顾青初本来睡的就不太熟,隔壁嗷地一嗓子喊出第一声她就醒了,枉费她留心听林氏叫喊的内容,最后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没了睡意顾青初起了床,火炉上热着水用来洗漱。 整理好的顾青初出了门恰好碰到元锦沛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俩人对视一眼笑了笑一同出了院落,院子门口早早就有下人候着,看见俩人出来赶紧上前请安:“见过宋公子,见过顾姑娘,二位可是要用早膳?厨房备了包子、米粥、锅贴……” 小厮嘴巴不停地说着,一口气报出二十几样早点,且还没完的趋势。 昨日元锦沛发威的效果立竿见影,往常他们是随着府中的吃食,后厨上什么饭菜便吃什么,现在开始有人过来小心翼翼询问了 。 “今日我们不在院内吃,将饭菜送到议事厅,顺便麻烦你叫梦总管过去,谢谢。”顾青初言语温和,和往常无二。 听在小厮耳里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昨日宋公子动手前,说话也是很和气的。 “小的当不得顾姑娘谢。”说完噗通跪下来,然后拜了几下接着道:“奴才这就去知会梦总管。” 瞧着小厮萧瑟的背影,顾青初摇了摇头,斜了一眼元锦沛道:“你昨日可是把他们吓坏了。” 别说这些下人,听大姑娘说元锦沛吩咐杀手将天食教的三人,从后背直接扒皮剃肉,饶是她在场也忍不住别开眼。 战场上的肢体分离,踩成肉泥更为血腥,看得多了,顾青初打心底里不喜欢这种场面。 府中下人哪里经历过这些,一个个没吓晕就不错了,对元锦沛产生了阴影很正常,她是没想到自己也跟着被怕成这样。 “胆小。”元锦沛哼了一声。 顾青初默然,若是人人都像他那般胆大才奇怪。 俩人边走边说很快来到了议事厅,他们到时梦总管已经等候着了,那小厮一路急速飞奔,生怕耽误了他们二人的事,而被扒皮。 梦总管见小厮慌忙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事,饭吃一半放下碗筷,同是一路疾驰感到议事厅,见二人还未到,才擦了擦额头的汗安心的等着。 梦总管还留了个心眼,走的时候让人去通知大姑娘和晏临一声,就怕元金牌在两位主事人不在的情况下搞事情,他自己应对不来。 有了昨天一事的梦总管很有自知之明,大姑娘和家主联手都压不住宋公子,他一个小小管事更别提了,只有应是的份。 关键是他也怕。 所以在顾青初和元锦沛到了议事厅,刚做下还没等说话,大姑娘和晏临便到了。 这俩人听了梦总管传来的信,同样顾不得吃饭,急匆匆赶来。 如果知道是这样发展的顾青初一定笑到肚子痛,元锦沛真是不管在哪里都有本事,在盛京文物百官胆战心惊,在晏府他也能搞得府中上下风声鹤唳。 “我们过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宋公子的忙。”大姑娘微笑着说,然后十分得体地顺势坐在了一旁,晏临没说话也坐下了。 顾青初扫了一眼,这三个人尽管想让自己表现出很放松的状态,但眼底的戒备太深,想隐藏都难免露出一丝来。 “要你来是把昨日的盘问给我。”元锦沛开口。 昨日饭桌上,元锦沛和晏临不欢而散,元锦沛也没有给大姑娘机会,让她开口问他发现的凶手是谁。 今日听元锦沛来议事厅还叫上了梦总管,大姑娘得了信便赶紧来了。 主人和客人吃饭的时候,下人可没那么好的待遇,梦总管拿了个馍馍咬了两口垫垫胃,便开始继续记录。 因为有前面人的铺垫,后面被审的人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白日间做了什么,不必像前面那样吞吞吐吐,可以张嘴就来,大大节约了时间。 昨日忙到二更天便都记录完了。 因天色太晚,梦总管没敢去打扰元锦沛,便拿着笔录回了房间,一早起来更是随身带着。 “宋公子,左右人的笔录都在这里了。”梦总管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叠纸张,有的人三言两语便说完一天做的事,有的人需要两三页纸。 府中全部下人的口述内容加一起不算少,拿在手中有一指厚。 顾青初看着元锦沛拿起随意翻动几页,然后便随意的放在了一旁。 晏临瞧得皱眉,大姑娘开口道:“宋公子昨日说知道凶手是谁,现在可否告知?我们也好及时抓捕送去府衙。” 元锦沛挑了挑眉头看向大姑娘,手指动了动道:“你身边的两个丫鬟怎么没跟着呢?” 大姑娘神色一滞,笑道:“她们二人回家探亲去了,这不是快要过年了么,上次去东域是年前最后一次跑商,我给她们放了假和家人团聚,年后回来,这是半个月前就定好的事情。” “哦?这么巧?我刚要抓她们人就走了?”元锦沛挑眉,直视大姑娘一字一句道:“亦或是大姑娘和她们是同伙?” “宋公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大姑娘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晏临坐不住了,拍下桌子站起来走到大姑娘身前,挡住元锦沛眼中的锐利,冷言道:“宋公子莫要认为有暗夜阁撑腰便无法无天,我们晏家也不是吃素的。” 元锦沛轻嗤一声,抬手拍了两下,只见会议室的门被踢开,四名暗夜阁的杀手闯入,他们手里拎着的正是被堵住嘴巴的半夏和剪秋。 第二百八十五章 你五关心的是人还是事? 发现身边侍女被抓,大姑娘难看的脸色还没恢复,这时鲁二从外走了进来。 他见到屋内情况心里一惊,发现大家视线已经看向自己,退不得的他硬着头皮行礼道:”禀家主,二公子回府了,红柳一同回来了。 “ ““什么?!” 大姑娘忍不住惊呼,怎么头疼的事情都给赶在一起了。 “带二公子回院子休息,嘱咐下人嘴巴严些,这二日府中发生的事情莫让他知晓。”大姑娘吩咐的话音刚落,晏召便从门口走来了。 依旧是眉眼带笑,只是今日的他换上了平常极少穿上的玄色衣裳,举手投足间明明没什么变化,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变了。 顾青初心中的警惕下意识升起,来到晏府后顾青初对晏召其实慢慢地放下了不少戒心和猜疑。 对方表现的无害,再加上没有做出什么异样举动,顾青初隐隐以为是之前误会了,到今日看到眼前的人,在盛京时那怪异的感觉的又来了。 视线不着痕迹的对晏召身后下人打量,这人应当就是鲁二口中的红柳。 为何大姑娘听到红柳时表情有惊色? “半夏姑娘与剪秋姑娘所犯何事,竟然被这般绑着?”晏召看向地下话语惊讶地道。 语气如此,面上仍挂着来时的笑意模样,仿若一张固定的表情面具。 “小召,你先回房,我待会和你细说。”大姑娘走近说着要将晏召往外带。 “我现在听就行。”一个闪身,晏召躲开大姑娘伸过来的手,转身坐到椅子上。 大姑娘看着自己抓空了的手,眼中闪过一抹落寂。 坐下的晏召对顾青初笑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其余时间视线放在地下半跪着的半夏剪秋身上。 晏召不喜元锦沛不搭理他是正常的,但怎么会和晏临都不打招呼?明明他前些日子对这个大哥态度很亲昵。 而晏临也是习以为然的态度。 顾青初心里泛着嘀咕,晏召这一趟好似变了个人,满满的都是违和感,也有可能这些时日她还是没有足够了解这个人。 见晏召态度坚定不会离开,大姑娘心里叹口气,决定先解决剪秋和半夏的事情。 昨日在顾青初和元锦沛回房后,大姑娘便去了晏临的书房,打算商量商量如何是好,既不能让宋公子这般胡闹下去,也要给对方一个交代。 俩人在书房正说着,半夏和剪秋敲门进来了,到屋子里便跪下请罪认了下毒之事。 这事元锦沛猜准了十成,的确是她们二人下的毒,目的也如猜测那般是为了大姑娘。 “你们糊涂啊!”大姑娘恨铁不成钢,她是真没想到下毒的人竟是自己身边的两个侍女。 若对方是个普通书生还好解决,可此事已经牵扯到了暗夜阁,顾家那边宁良候也不知道会不会善罢甘休,下毒一事早已经变得不再简单。 半夏与剪秋是在她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说是下人更甚姐妹,大姑娘没法撒手不管。 不知道宋公子有多少后招等着,大姑娘不敢耽搁趁着夜色安排人将半夏与剪秋送到临镇,想躲避下风头。 人走了找不到,那宋公子也不像是能在临水城久待的人,届时给一大笔银子或者别的好处事情就过去了,左右顾姑娘无大碍。 想得很好,大姑娘万万没想到人被抓回来了。 元锦沛怀疑这两个侍女早就让人暗中盯着了,这二人一走,他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也正合了他的意。 “宋公子,你为何抓了半夏与剪秋!”大姑娘声色俱厉,态度表现得极为强硬。 “守门小厮、后厨厨娘、庭院丫鬟……”元锦沛说着抬手在一沓纸中抽出了五张。 梦总管视线扫过去心生佩服,宋公子好似随意胡乱拿出来的纸张,竟然和他所讲的人一点不差,他这个记录的人若是这么找,也要翻一会儿,宋公子竟是直接抽出来了。 由着梦总管将手中的纸张送到大姑娘手里,元锦沛双手抱臂往后一倚道:“你来给大姑娘讲讲为何确定她们二人是凶手。” 抓着两名侍女靠左边的暗夜阁杀手被元锦沛点名,他说了一声是,然后往前一步开始讲述。 将这几个人下人的口述和所见抽丝剥茧再连在一起,最后矛头直指半夏和剪秋。 只有剪秋在后厨准备顾青初甜茶的时候,以大姑娘要甜点为由进过后厨,还被守门小厮看到半夏从碧落院门口经过两次,看似路过,其实是在看顾青初是否中毒,取毒药也因为她们是大小姐身边的侍女所以更加容易…… “你们说的这些全是猜测,其他下人的言论随便歪一歪就能栽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实质证据呢!”大姑娘当然不会承认,剪秋和半夏将行动计划都告诉她了,大姑娘觉得其中没有什么纰漏,证据已经毁掉了。 元锦沛扯了扯嘴角,手指一挥,杀手退了回去。 “大姑娘,她们已经承认了,你再包庇我真要怀疑大姑娘是同伙了。”元锦沛话说完,示意杀手松开两个侍女。 侍女堵住嘴巴的毛巾被拿开,此刻能说话了,这二人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们愧对大小姐的信任,是我们做的呜呜呜……”俩人哭着磕头,现在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大小姐,不会被她们连累。 原来元锦沛早就留了后手,昨日后半夜抓到人后他交代了杀手如何去做。 杀手听从吩咐将俩人带到了府衙。 至于暗夜阁的人如何能正大光明半夜去,只因手中有元锦沛给的钦差令牌,见了令牌府衙哪敢得罪怠慢,连忙跟着审案子。 府衙的人在暗,杀手在明引导侍女二人承认自己的罪行,如此算是“人赃并获”。 人已经抓到,为何在晏府再来一遍? 元锦沛主要是“演”大姑娘与晏临,为了找出花盈盈的真实身份所做的铺垫。 “大姑娘和晏家主说过,抓了凶手随我们处置,官府那边也说要看我追究与否,现在先将人关起来,我们吃完早饭再说。”元锦沛大手一挥,杀手们带着两个侍女离开。 一来一走之间,没留下任何痕迹,大姑娘示意鲁二跟着看将人关在哪里了,结果出了院门他连人影都瞧不见。 端着早饭的下人们这时送过来了,屋内人只有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有食欲。 晏召在杀手说了侍女二人的下毒过程后,抠着耳朵说无趣离开了。 这让顾青初更加觉得这人不对劲儿,晏召不是最喜欢凑这样的热闹了吗?怎会突然变得好像很……凉薄? 议事厅内, 下人布着菜,晏临欲言又止,对上元锦沛那张脸,踌躇再三最后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大姑娘倒是坐得稳,顾青初招呼道:“大姑娘可曾用了早饭,一起吃可好?” “好。”大姑娘坐了过来。 “大姑娘,其实两名侍女我也无意为难,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是吗?”顾青初先是故作大度的说了一句。 元锦沛看向她,顾青初桌子底下的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元锦沛收回视线垂眸继续喝粥。 大姑娘闻言眼前一亮:“顾姑娘当真是菩萨转世,人美心善,我替她们二人先谢谢你。” 说着,大姑娘就要弯身行礼,顾青初连忙扶住制止,接着道:“大姑娘别客气,我也是有条件的,放人可以,我想跟你打听一些事。” “顾姑娘请问。” “晏召是怎么了?” 顾青初此话一出,屋内气氛一下凝住了,大姑娘没想到顾青初问的是晏召,元锦沛也没想到。 放下碗筷粥也不喝了,他倒要看看顾青初想要关心的是什么。 事出有因还好,如果是关心人。 呵。 元锦沛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第二百八十六章 晏召身上所拥有的秘第密 等着大姑娘回答的顾青初没注意到元锦沛的情绪。 大姑娘却是察觉了,明白三人感情纠葛的她心里提着,晏召的事除了她和晏临外加两个贴身小厮,府中上下无他人再知晓。 就连鲁二也只是听从吩咐,汇报二公子回府时身边跟着的下人是谁,其余一概不知。 要不要说?大姑娘陷入犹豫。 元锦沛本就心气不顺,见大姑娘满脸矛盾,他话语不耐隐隐威胁道:“大姑娘想好没有?下毒谋害即便未遂在大夏也是死罪!” 听见元锦沛略带火气的声音,顾青初这才看向他,这人怎么突然撂下脸了。 “小召的事情我可以说,但你们答应我不外传,也不要利用这件事情对他做出伤害的行为。”大姑娘最后决定说出来。 这件事情到如今其实已经不是大问题了,说出去也无妨,族里的一些宗叔老人们都知道,若是多加打听其实算不得秘密。 十几年过去,没人提便当做了隐秘事儿。 大姑娘所表现的为难,是为了给自己增加筹码,故意让顾青初以为说出这件事她经过了很大的心理挣扎,足以换半夏和剪秋两条命。 结果还没抻多久,元锦沛便发话了,大姑娘不好再拿乔便说了。 晏召有两个贴身小厮,分别名叫红枝和吴满。 实际上吴满的别名叫红柳,但他觉得这个名字太过女气,求着主子改了名,不过有时候晏召还会叫他红柳来逗趣。 回府时红枝跟在晏召身边大姑娘为何这般惊讶,这话就要从十余年前说起了。 在晏召四岁的时候,晏父发觉自家小儿子不太正常,有时踩死一只蚂蚁要伤心许久,但有的时候用手捏死一只鸟还直呼好玩。 晏父便仔细观察着小儿子,发现晏召有两种性格,一种天真善良,拥有赤子之心,第二种冷漠无情,为人淡薄。 那时候的临水城并不富裕,又深受东域文化影响,晏父的第一反应不是找大夫,而是去找巫医。 巫医做法整整用了四个时辰,最后说是晏召身体住着恶魂,需要远离家人,清苦度日方能炼化怨恶。 恰好那时家里收留了一名道士,他是山上长生观的道主,大雨天气山路太滑回不去,敲了晏家的门说借住一晚,对方一见晏召便声称愿意收晏召为徒。 晏家自然是拒绝,好好的儿子怎舍得去道观过清苦日子,那山上的道观香火不旺破旧得很。 后来有了巫医的话,晏父晏母改变了态度。 特别是下人传话说小公子又杀死了一只猫,巫医在旁,摇头叹息说不从小管起,长大弑父杀母,克亲克朋,会成为个灾星。 就这样,四岁的晏召被家里人忽悠地送到了道观,即便两个月后下山回家看望哭着说不想走,仍被家里人推上了马车。 后来晏召每半年归家一次皆不留宿,大多是晏父晏母去山上看望,晏召往往避而不见。 大姑娘和晏临去他才会露面,并且表现得没有任何攻击性,温良纯和。 从小到大,大姑娘见过晏召第二种性格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掌。 当他恶魂为主时有个特点,喜欢吩咐身边的红枝做事,另一名小厮红柳也就是吴满会被他留在道观。 例如这次,跟着回来的是红柳,很大可能是恶魂为主的晏召。 红柳与吴满是亲兄弟,性子同样活泼,也不知为何恶魂为主的晏召会更喜欢红枝,可能是吴满脑子直做不好晏召的交代。 不管如何,若是晏召回府带着红柳,那便是要小心了。 在晏召进来后,看到对方的神情便能确定是不是恶魂为主。 从小被丢进道观,晏召心里应当是有怨念的,但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召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这些负面的情绪大姑娘猜测都被恶魂吸收了。 所以大姑娘和晏临对恶魂都有些愧疚。 当年小小的晏召拉着他们的手说想回家,他们却躲避开眼神连求情话都不敢说。 即便当年他们没什么话语权,但他们可以做得更好,却什么都没做,那是一种内心深处无法救赎的歉意。 “事情就是这样,恶魂为主的小召所做之事,善魂的小召完全不知,反之,恶魂却知道。”说完,大姑娘长吐一口气。 十几年了,这件事情她一直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包括晏临,俩人谁也不提,就仿佛没发生一样得过且过。 林夫人在后院提起时,大姑娘的慌乱就是害怕晏召知道真相会接受不了,在他的心里一直以为是自己和道家有缘,所以进了道观。 若是知道因为家里人怕被他连累而送走,那会是怎样的难过! 顾青初听完拿起汤碗默默喝了一口。 什么恶魂善魂,这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啊!心里忍不住腹诽着,大夏关于这方面的病症医书有所记载,还有治疗之法,是可以有效控制住病情,从小医治效果更好。 临水城这个当年偏僻小镇没听说过这些,晏召当作了阴邪之症生生耽误到现在! 顾青初忍不住唏嘘。 惋惜的表情元锦沛看来就是在怜惜。 “这分离症在盛京我知道的就有两例,并且都医治得不错,恶魂之论无稽之谈。”元锦沛嗤之以鼻。 大姑娘一怔,随即激动道:“分离症?什么分离症,别人也有得的?” 经商的大姑娘见过很多世面,但大多和东域人打交道,那里的人神神叨叨,大夏的医术很难传过来,在这方面大姑娘没听过也正常。 “有的,晏公子的症状与分离症极为相似,盛京内有人治好十余年未发作。”顾青初不擅长这方面的医术,不过略有耳闻。 大姑娘闻言想哭又想笑,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 “你那么关心他?”元锦沛到底没忍住,凑到顾青初耳边问了一句。 顾青初莫名其妙地看了元锦沛一眼,小声道:“这是扫除你我身边发生的怪异情况,以防万一!” 多年来的种种经验告诉顾青初,做任何事都不要忽视了身边的小细节,做事周全的她习惯将所有未知的隐患消除。 元锦沛挑挑眉,表情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瞧着心情倒是转好了不少。 “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想问,是关于东域教派的,希望大姑娘解惑。” 顾青初知道了晏召的情况后,明白对方不会威胁到他们,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 放了剪秋和半夏可以,当然不能因为这一个问题就结束了,东域内的情况还有谁能比眼前的大姑娘知道得更清楚。 她不怕暴露自己要去东域的行程,毕竟想瞒也瞒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