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成长记事》 正文 1.死亡之夜 司岚璋揉着耳朵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整洁的床幔,后面是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门窗柱子,晨光从打开的门照进来——唔,还好,不是在野外。 司岚璋辨认出所处的环境,满心庆幸。那差不多是四年前的事情,他睡着之前还在床上,醒来就在外面了,中间的记忆一片空白。不过那之后从出生起就仿佛长在别人身上的肢体渐渐的能使了,眼前也不再时不时忽明忽暗,司岚璋对这个变化乐见其成。 反正也出去了就回来嘛,这点副作用就不要在意了。 他打了个哈欠,刚准备下床吃饭,就见脚下一片血色。司岚璋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在自己的身体上细细寻找起来。 没过多久,已经开始发飘的司岚璋掐着脚腕上一尺来长的伤口,长吐一口气,幸好早发现早治疗了,不然指不定又要晕到什么时候。 司岚璋蹲下来压着伤口不敢动,外面仆妇的交谈声突然大起来。 “今天晚上的祭祖,你们觉得哪个少爷会被挑中去祠堂‘洗礼’,正式开始修炼?”蓝布裙子的仆妇撮着牙花子说道。 “洗礼不是五年才一次吗?前年刚挑了一批,怎么今年又挑人了?”一个婢女疑惑不已。 “族里损失太严重了,今年那场魔潮过后,三少爷和六小姐八小姐都死在魔化妖物嘴里,受重伤的也不在少数。要是不开祠堂,之后十几年里司家的修士数量上不去,全族日子都不好过的。”蓝布裙子咂嘴叹气,又说道:“不过这次魔潮厉害,却比不上十年前那次吓人。” “十年前?虽然魔潮开始几百年了,但是十年前我们遂宁府没有遭魔潮吧。” “魔潮?那东西可比魔潮吓人多了。”仆妇刻意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喏,就里面那个,十年前出生的。” “哎呀,是那个灾星!” 仆妇婢女们纷纷叫着挤在一起。 “是啊,那位碰见一次能倒十年霉呢!”仆妇也不管她嘴里的“灾星”也才出生十年,仰着头大声说道。 突然旁边有个人插了一句:“我觉得今年入选的很可能有那位。” “怎么会?” “怎么不会?这一辈适龄的就那么多人,长老们能有多少选择?他到底是家主的儿子——李主事。” 争论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司岚璋就听见房门被敲了两下,跟着一群人涌了进来。 “小少爷请跟我来,族长和长老都在等你。”穿着体面的管事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在司岚璋面前欠身,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对司岚璋的态度一点也不像对主人家的少爷,说话的语气更接近通知。 通知是不需要接受方的意见的。他也没等司岚璋回应,一个动作,身后的侍从就拥上来将司岚璋“护送”在中间。 司岚璋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条件反射想要从包围中挣脱围过来的人,眼前就一片昏花,整个人差点滚到地上。好不容易站稳后,他已经被架了起来。 管事皱起了眉——不是听说这个先天不足的小少爷已经恢复了吗?刚刚看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变成一个废人了?审视的目光落在司岚璋身上,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司家能够有资格进入祠堂的人不多,家主这边的更少,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们挑。 “少爷请吧。”管事说,然后转身就走。身后的侍从完美地继承了他表现出的态度,半扶半拖着司岚璋往前走。 好像又动不了了,司岚璋琢磨着,失落地发现他的身体又出问题了。好在他也习惯了,努力了一会儿见还没有恢复,索性放松力道任人扯着离开。 大不了就是站一个晚上嘛,忍受一下周围的噪音就好。司岚璋悻悻地想,谁知道门一开,里面黑压压的人就纷纷将目光投向这个几乎没有出现在公共场合过的少爷,里面蕴藏的意思绝对归不到友好那边。 管事在门前俯首示意,越过人群将司岚璋带到了人群最中心的司万防身边。 司万防周围还有几个被人簇拥着的人,一群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各自围绕在不同的领头人身后,看向司岚璋的目光尤其不善。 少年之间的暗潮没有被在意,司万防将幼子拽到身边,提高音量道:“如今魔潮形式越来越严峻,上一次族里损伤太惨重。岚璋也是司家子嗣,让他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司万防提到的魔潮司岚璋听人提到过,那大概是几百年前出现的,和凡人说的蝗灾有一拼。每年会在相同的时间出现大量魔化的妖物,聚在一起向城市冲击,攻击一切看得见的活物。他们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城遂宁府就是魔潮的重灾区之一。 当然这个消息顺便还附带了一点关于他本人c给遂宁府带来灾难的著名灾星的传闻,十年前他出生时西方天空裂开一样黑漆漆的一片,浓烈的魔气随之蔓延开,异象一闪而过,但司晴——那个在三十几年前突然出现在遂宁府的绝代佳人——却断了气,生出来的孩子一声不吭,只瞪着一双纯黑的眼睛静静望着前方,吓得抱孩子的产婆差点把他给扔出去。 虽然司岚璋摸不清楚这个脑回路,不过正式登录遂宁府的魔潮在众人口中华丽转身成为天降灾星的随身护卫。 没办法,谁叫那产婆嘴上恨不得安了喇叭,司家又这么配合,一年后就把瘫子少爷塞进某见不着人的别院呢?司岚璋倒要感谢他们没狗急跳墙,在抵抗不住的时候把他扔出去祭天。 一个脸像风干橘子皮的老人尖着嗓子说:“恕老朽直言,即使魔潮对于遂宁府的影响越来越大,司家也不是没有人了。” 奇异的,司岚璋在橘子皮脸说话时听见了重音。严格说来那并不是一个句子,只是一种感情,他只是根据其中的贪欲和嫉恨猜测出来应该是这个意思。 司岚璋兴奋地眨眨眼,天呐他居然能够看穿别人的想法了。不不不也许这只是眩晕过度产生的幻觉,不过接着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能动了。那么——不是幻觉?他热切地看着老头子们,希望他们再多说一些。 “家主说的是,小少爷到底是司家子嗣,无论成功与否他都有这个资格。” 这个感受得很清楚。 “不是我说话难听,但是他这样的进入祠堂是扰了祖先清静。族里适龄的孩子还有,不至于非要让他顶上。” 诶,这个完全读不出来。 “还有?还有哪些?旁支和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吗?祠堂是为了延续司氏繁荣,我绝对不会允许那种人出现在祠堂里,破坏规矩的。” 这个模模糊糊大概猜得出来。 “我不是偏袒我的儿子,但是按祖制他有这个资格。只是试一下而已,如果他不能成为修士我也不会强求。” 哇这个是他爹的! 司岚璋饶有兴致的听着他们打机锋,每个人一说话,他就专注地看着对方的表情。不一定每个都能够读取出来,效果时好时差,但是联系上下每个人的心思都暴露无遗。 他们是在为祠堂激发修仙资质的人选吵,来往之间被无视十年之久的祖制和平时毫不在意的司氏荣光被当做攻击武器,舞得虎虎生威,冠冕堂皇的态度和正大光明的说辞与他们真实想法的反差让他乐不可支。 最后争论终于有了结果,不到绝境,族老们大部分还是忍受不了嫡庶不分的情况出现。基于家族受过损伤急需补充有生力量,即使他们不喜司岚璋出现,还是同意让其接受“洗礼”。 结果一出,司万防就舒了口气。他挑衅地看了一眼橘子皮脸,即使司岚璋是个废物,到底还是他的儿子,老东西别想越过他去。 “把他带进去。”司万防对立在身侧的长子说道。 华贵的俊朗少年答应一声,伸手抓着司岚璋的一只胳膊就要将他带走,动作粗暴而厌恶。司岚璋被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刚才看戏时的兴奋已经完全消失,他的心里满是不爽。 在某种程度上,司岚璋是个相当自我的人,思维方式更接近于野兽。从小无人教导的少年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对权势地位也没有兴趣,只要不威胁到他的安全,他都可以无视,满足了生存需要之后只在意自己心里爽不爽。因此他完全没有要服从父兄的意识。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在祠堂里面坐上三四天,于是他在站稳之后立刻抽出了自己的手。 “你——”作为家主长子,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同龄人公开违抗。他感受到旁人眼底的嘲笑,一个气急狠狠抓住司岚璋的手腕,动作近乎拖拽。 司岚璋理所当然地挣扎起来,用最原始的方法开始反击。他的兄长措手不及差点被他挣脱,更加恼怒,居然也动起手来。 这出闹剧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在橘子皮脸露出假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司万防先一步上前,将对方不安分的心思掐灭。 啪!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司万防收回送了幼子一记耳光的手,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定性为家庭内部事务:“兄长对弟弟管教比较严格。” 说着使眼色让长子快点带司岚璋走。 橘子皮脸还没有反应,司岚璋却炸了。他一只手捂着脸慢慢转了回来,脸色十分可怕,目光充满杀意。 司万防被震住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废人一样的儿子会这么看着他。司万防已经很久没注意过这个曾被寄予厚望的孩子,对他印象只有瘫在床上死气沉沉的模样。他曾经多么渴望幼子能够对外界有反应,但是十年后这个想法实现,司岚璋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时,他却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果然是个灾星,感觉威严全失的司万防恼羞成怒,浑然不觉祠堂里面一大波人都变了脸色。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又想给幼子一个巴掌,不过低下头对上他的眼睛时,司万防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少年的眼睛就像两颗琉璃珠,水润晶亮,却因为几乎不存在的眼白而显得诡异莫测,仿佛某种非人的东西。现在,那双眼睛里的黑色还在蔓延,司万防在对上那双眼睛之后就没办法挪动身体了。 司万防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吸进去一个黑暗的空间,脆弱得一阵风都能将他撕裂,冰冷的恐惧直通意识。 祠堂里黑色的雾气暴涨开来,人群骚动起来,很快认出这是实质化的魔气。惊呼尖叫不绝于耳,不算宽敞的空间里要跑出去的人和要冲上去的人挤作一团。 司岚璋像一只被意外攻击的野兽,只觉得心头仿佛有团火在烧,被压制的感觉让他满脑子只想这群人抹杀。他这么想着,突然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地。他整个人好像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混乱的人群,眼前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都尽在他的掌握中,不仅如此,司岚璋没由来地觉得他能够做更多。 少年的双脚已经脱离了地面,头发无风自动,眼中是一片纯粹的黑色。他一抬手,人间炼狱出现在这片宅院。 血色!无尽的血色!如有实质的暗红铺满了每个人的视野,无数阴魂出现在窗外的阴影中。它们的脸贴在窗户上,用手拍打着窗棂,人偶一样凝固的头颅以扭曲的角度歪着,静静看向里面的生人。 “让我进去”忽高忽低气若游丝的声音直往人心里钻。 高傲的少年们首先扛不住了,他们被掐住脖子一样尖叫着躲到长辈身后,那些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脸阴魂不散的浮现在眼前。 一个族老站在原地制住身边的子侄,大声喝到:“冷静,都冷静!这些只是幻觉!” 然而混乱还是扩散开来。 人群不知道有谁喊道:“杀了他,这一切都是他弄的!” 手忙脚乱的长老中竟然真的冲出了几个!那个橘子皮本来最先陷入幻境,现在居然冲在最前面。幽幽绿光从他耷拉下来的眼皮下射出,比司岚璋看上去更像魔物,“没错,杀了他那个贱人就不能来找我了!” 司岚璋对于下方的动静无动于衷,仿佛神明注视着虫蚁。只见冲出的几个人还未近身,便尽数停下,痛苦的跪在地上。 在人群的尖叫奔跑中,那几人绝望地扭曲,嘴里发出的哀嚎简直不像人类。没过一会儿,他们就都没了气息,蜷缩的身体渐渐展平,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被送走的钥匙 同一时间,几个相识的修士进入遂宁府。走在中间的是个穿着浅色衣袍c眉目疏朗的年轻人,一头乌色长发被玉冠束起,面色平和,看起来十分亲切。他侧身回答着身边人的问题,话说到一半,突然就见前方暗光大盛,一声巨响随之贯彻长空。 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幽暗一闪而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陆寒舟却变了脸色,有修为较高的凝视着发出异象的地方,面色同样凝重。 “是魔气,很重的魔气。”陆寒舟确定的说道。 “什么?怎么会是魔气?”旁边瘦弱一些的青年惊道:“魔潮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旁边年长一些的修士脸上带着些焦躁,看了他一眼说道:“就算是魔潮也不会出现这样浓的魔气,才出现一眨眼的工夫就这样,恐怕要出事。那个方向是司家,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消息被修为最高的两个修士确定,在场的人沉默了,站在原地犹豫不定。 这时,陆寒舟突然说道:“我决定去看看。” “你要过去?那可是司家啊,有什么事情他们自然会处理,你过去肯定讨不着好的,何必替他们操这个心。”瘦弱青年讶异道。 陆寒舟绷着脸道:“遂宁府才遭过魔潮,司氏损伤不小,恐怕无力控制这种程度的魔气。要是任由魔气蔓延开,附近的人都要受侵蚀,甚至可能危及到整个遂宁府。” 年长修士犹豫一瞬目光坚定起来,向陆寒舟走了一步,说道:“现在的确不是司家不司家的事情了。事情发生在遂宁府内,有个万一谁都要被波及,我也去看看。” 陆寒舟带着一行人捡着僻静之处,给逃跑的人群让着路,飞快向司家赶去。 当他们站在司家宅院外面,所有的庆幸都被眼前的景象骇得没了踪影。曾经的地标建筑不复华美,像是战后的废墟一样残缺不全。府邸极其安静,没有人走动的声音,传言中盛气凌人的司家人没有踪影,静得像一座荒宅,实质化的黑色雾气在里面浮动,盘踞在这片空间里。 陆寒舟扫视身后的人一圈,开始觉得带着他们过来的行为有些莽撞了。他转过身来,提高了声音,“不能够抵御魔气侵蚀的现在赶紧离开,愿意进去的人尽量结伴行动。” 话一出,自忖实力不够的人散开,剩下的人找自己熟识的道友分好组,进入宅院中分散开来。 现在已经是傍晚,天色变暗,昏沉的光线落在废墟中,显得格外荒凉。他从大门里进入,走了不远就发现了之前没看见的仆从,都横七竖八躺在路上,脸色惨白。他们有的手上还拿着东西,脸上有惊慌的表情,但是没有扎堆,看上去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死去,甚至来不及逃出多远。 陆寒舟搜了两个院子,只发现了满满的尸体,不□□份不分年龄,都是一样的死法。死因很明显,是满院的魔气,但是它是怎么出现的却毫无头绪,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它们杀完了一个宅子的人之后失去了活力,懒洋洋地漂浮着,没有一点攻击性。 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陆寒舟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出门向下一个院子走去。刚踏上连接两个院子的回廊,陆寒舟就听见了一阵细碎的响声。他警惕地放轻了动作,转过一个弯,就看见前方唯一站着的人类。 那是个脸上还透着稚气的男孩,坐在回廊的栏杆上,不厌其烦地将树叶之类的东西扫进前方的湖中,饶有兴致地看着里面锦鲤抢得水花都溅起来了。 在暖色调的暮光中,眼前的场景显得温馨而富有生趣,令人看着忍不住会心一笑。但是一旦将视线往下挪哪怕一点点,看见不远处躺着的尸体,就只觉得诡异的可怕。 这个孩子出现在魔气四溢的宅院中还平安无事,本身就很反常,更别提他轻松写意的态度。不管真相如何,陆寒舟决定先把他控制起来。 诡异的孩童在陆寒舟动手之前先一步回过头发现了他,放下被胡乱扎起来的袖子下摆跳下来,站在原地一歪头,脸上充满期待。 “你是来给我送饭的吗?”他说。 司岚璋开心极了,他又一次莫名其妙进入了那个状态之后,心里念头一动,所有人都没了动静。 至于他之后的吃饭问题怎么解决,刚刚十岁的孩童还没能想那么远。负责送饭的小厮已经换过好几波,他由此推测,那些人就和日升日落一样,是会换的,一个消失了自然会有一个补上。 他不知道能够负责这项工作的人已经丢了命,回房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晚餐,出来逛了一圈找到一块糕点填了肚子,好不容易看见一个人,简直喜出望外。 “什么?”陆寒舟被不按常理出牌的问话弄得一愣。 “你不是给我送饭的人吗?”司岚璋低下头,语气十分低落。 陆寒舟看着司岚璋浑身都被失望的情绪包裹的样子,心里诡异的升起了一阵愧疚。他咳了一声,见对方可以沟通,便问道:“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院子里的人怎么” “死了呀。”司岚璋随意道:“他们要打我,所以都死了。” 陆寒舟的确打算从这个孩子嘴里套出点消息,但是他没想到一开口就如此骇人。 “所有人都是你杀的?”看着对方轻描淡写甚至理所当然的样子,陆寒舟心底发寒,这简直像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嗯。”司岚璋甩甩腿,在陆寒舟身上扫了一眼,决定还是不在他身上“拿”吃的了。他还挺喜欢这个人的,一不小心把他弄死怎么办?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带了食物的样子。 陆寒舟心中的警惕升到最高,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杀死司家所有人,这个男孩绝对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对付得了的。但是如果放过他,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的性命要葬送在他手中。 眼见司岚璋就要离开,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趁着对方没有防备,陆寒舟聚气向他背后打去。在攻击到达之前,陆寒舟看到对方踉跄一下,身子一晃,正疑惑着就见男孩一头栽下去,指向后心的气刃最后落在胳膊上。 陆寒舟心里一惊,连忙欺身而上控制住对方的肢体准备补上一击,却见对方回头,目中惊讶迅速被凶狠代替,接着两眼一闭晕倒在地。 等到司岚璋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放在一个四四方方跟笼子一样的房间里,没有门窗,看不见外面的天色。他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又梦游了,但是很快就想起来自己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 特别好看的小哥哥的脸和划破他身体的气刃一起浮上心头,司岚璋迟了许久的怒气爆发。明明长得这么好看,人怎么这么坏呢?应该让他跟院子里的人一样才对!司岚璋愤愤的想到。 他咬着牙跳起来就要去找陆寒舟,但是身体一动,久违了的强烈眩晕感再度袭来,整个世界都打着转。现在别提找人了,他连坐起来都做不到。 这个房间大概有人监视,司岚璋醒了之后没多久就有人走进来。 “司少爷,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黑袍的中年人蹲下来问道。 司岚璋眨了眨眼睛,说:“你是指什么?” “在你失去意识之前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哦,你是说这个啊。那天他们要送我进去,我不愿意,他们硬逼着我,我很生气,身上很热,然后他们全死了。”这个人的态度很温和,司岚璋并不介意回答他。 “果然是真的吗”黑袍人似乎对于司岚璋表达得支离破碎的话产生了一些误解,脸色变了变,继续问道:“他们想要你进哪里去?” “祠堂里。” “只有你一个人?” “当然。” 黑袍人又问了几个问题,在司岚璋耐心消失之前结束了审讯,出去将门重新仔细关好。 司岚璋一声呼喊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出来,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黑暗。他觉得自己亏了,他回答了那么多问题,可是他的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呢!他要被关在这里多久? 黑袍人离开特制的牢房之后来到城主府,在城主身边恭敬的报告:“已经确认了,人是那位小少爷所杀。司家要送他进祠堂,然后他就失去了控制,将司家屠杀殆尽,据推测应该是因为司家传承里的秘宝。” “果然是这样,司家那些老东西还藏着掖着,死了不还是把东西拱手让给别人?”城主嗤笑一声,对于凶手是谁并不关心:“你知道东西在哪里吗?” “属下无能,没有问出来。” “算了,反正司岚璋是司家嫡脉,总不会找不到自己的血脉传承,我等得起。” “但是”黑袍人迟疑道:“其他世家不会放过司岚璋的。” 都是遂宁府的修士世家,几代联姻下来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再加上当时在司家做客的人,被波及到的势力不少。无论是为了复仇还是司家留下的东西,他们都不会放过司岚璋。 城主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宏都书院正往我这里要人呢,他们敢把手伸到凌仙宗去?那可是一个仙门。” 宏都书院是南洲最顶级的宗门凌仙宗的旗下,专门替凌仙宗送天资高的弟子。那些人从哪里来?还不是隔三差五在周边仙城里面要。他正烦恼着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正好把司岚璋送过去,让宏都书院帮他把司家传承之地的“钥匙”帮他保管几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大魔王的诞生 司岚璋在这几天里一直醒了晕晕了醒,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剩下的少量清醒时间全部用来狼吞虎咽,饭量大得吓人。城主越发肯定司岚璋的异状是什么宝贝引起的,宏都书院的人一来,也不管司岚璋还在昏迷,火急火燎把人一卷就扔过去。 遂宁府里有多少人对他咬牙切齿愤恨不已,司岚璋浑然不知,他正好奇地“看”着自己体内的变化。 在一片混沌中,一团幽暗的光中抽出无数细丝,以一种奇妙的韵律在身体里游弋。它们占据了身体的所有地方,细密地交织纠缠。点点明灭不定的幽光从体外飘进来,在光丝的运送下来到身体的不同部位,然后融进去。 细丝编织成了隔膜,将司岚璋困住,但是他本能地知道这些细丝是在保护他,于是他便安心地陷入一片亲切的黑暗中,直到一阵嘈杂把他闹起来。 对面靠近门的地方坐着五个八九岁的孩童,有男有女,围着中间一个穿着蓝色华服的男孩。他沐浴在众人专注的目光中,骄傲而不屑地说着他所知道的消息。 司岚璋躺着没动,就睁着眼睛打量着他们。听着蓝衣服的男孩描述着他们未来去处的豪华,司岚璋满意得不行,他对在司家宅院里挨饿的一下午记忆犹新,衷心希望那个地方能够管吃。这么想着,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然后就听对面一声尖叫,声音惊骇仿佛在杀鸡。 “你——”冯辛看着司岚璋,从身体到声音都在抖。 他也是遂宁府的,自然听说过司家发生的惨案。他那天本来还准备去司家玩,被娘亲拘在家里修炼,心里正郁闷不已,等转头听到消息之后就只剩庆幸与后怕,对于这个早就声名在外的灾星更加恐惧。 知道要和这个灾星坐一辆车的时候他一直担惊受怕,几天下来看司岚璋死了一样躺着不动,才放下心来,谁知他一抬头,就看见司岚璋那双几乎纯黑的眼睛正盯着他,吓得差点没厥过去。 在冯辛眼里司岚璋似乎是正在思量着什么时候把他们宰了取乐,但实际上司岚璋只是在发呆。听到一声尖叫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听了半天支离破碎的“你”之后也没有下文,于是单手撑着从窄榻上跳下来。 这是司岚璋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同龄人,知道自己之后的待遇不错,他有了和这些人和平相处的打算。 “哟~”他回忆着,按照记忆里表示友好的方式打了一声招呼,正期待着他们的回应,仔细一看,得,一个个都成了石雕木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莫非他这么厉害,心念一动不知不觉就把这些人弄死了?不对,还是热的,莫不是被他弄傻了吧。司岚璋心里冒上来一些尴尬,挠着头尝试能不能逆转把这些人弄正常。 只见他一动,那些孩子一个个发出尖叫,就跟被黄鼠狼袭击的小鸡仔一样尖叫着挤成一团。 司岚璋:别真是群傻子吧。 算了,他宽容的想,他不计较这些。司岚璋放下手朝他们走了一步,小鸡仔们闻风而动,流动着往另一边挤,竭力让自己藏在人群中。最外面的那个孩子脸因为恐惧扭成一团:大魔王要来吃小孩了! 这和司岚璋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停下了脚步愣在原地,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吵什么?肃静!下来吃饭!” 这个声音是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司岚璋还在分辨它究竟从哪里发出,只见眼前的小鸡仔们得救了一样往门那边冲过去,一眨眼就一个不剩。 司岚璋跟着到了门边,掀开帘子伸出一个头。 他在一辆用灵兽拉着的车上面,四周还有几辆相同的车,远处黑衣的青年人盘腿而坐,灵力外放,既是警戒也是看守。前面不远处是一个空地,上面架起了柴火,不知名的兽肉发出诱人的香味。 吃饭!司岚璋一下子精神了,他从醒来饥饿的感觉就没停过,一闻到肉香什么都忘了,跟着大众跳下车一溜烟蹿过去等着分吃的。 在一堆小萝卜头中司岚璋简直鹤立鸡群——视觉上的那种。一走进去,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人群中立刻产生了一阵骚动,认出来了的纷纷躲开。 司岚璋没理他们,有人给他让路正好。他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前面,排在一个苹果脸的小女孩身后。 晚餐都是已经分好了的,苹果脸小妹妹多拿了一份,回头见司岚璋满脸渴望,就把多的塞到了司岚璋的手上。 司岚璋拿着肉,抬头咧嘴一笑。有前面那一车人做对比,这个小姑娘讨喜得不行。正当他思考着要不要按照别人都做的那样说一声谢谢,前面的苹果脸就被拉走了。那是一个瘦削的女孩,抓着苹果脸护在自己身后往旁边躲,满脸警惕的看着他。 嗯,还有他身后。 司岚璋一转身,就看见先前那个蓝衣服昂头挺胸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司岚璋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冯辛也不退让,瞪着眼睛与他对视。傻愣愣盯了一会儿,司岚璋首先受不了了。他肚子饿了,不奉陪了。 司岚璋理都没理冯辛一下,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吃饭。 见司岚璋离开,冯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色乍青乍白:这个人居然无视他! 冯辛跑出去平静下来后,顿感颜面无存,大概率进入凌仙宗的天才弟子被吓得屁滚尿流,吹出去的牛在那一刻打上他的脸,他都不敢面对另外几个人的目光。本来他又怕又怒,但是见司岚璋出来后对着一个女孩子笑,惧怕就立刻淡了下来。 谁不知道这个小娘们儿是个没爹的贱种,谁都能踩上几脚。会对她笑,肯定也没有那么可怕。 纨绔子弟的逻辑就是如此简单粗暴,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他特地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登场打算压他一头,谁知道那家伙竟然无视他! 司岚璋埋头吃掉一只兔腿模样的东西,觉得肚子里有点东西了,再一抬头就见周围空了一圈,离他最近的人是冯辛,每一个要靠过来的人都会被逼走,这里简直像是瘟疫区。 他莫名其妙地往嘴里送着食物,无聊之下开始往周围扔读心术,现在他对这个很好奇。 研究了半天,他发现这个技能十分不稳定,差的时候什么都读取不到,好的时候像是联通了对方的灵魂,当然大部分只能读出大概情绪,波动极大,而且没有规律。他本来以为这和修为有关,不过冯辛的情绪比苹果脸小姑娘的还要清楚。 他不死心地又要往冯辛身上扔读心术,此时冯辛却走到了司岚璋面前。 冯辛更加确定司岚璋没有危险性了。他在这方面熟练得很,硬茬子在被孤立之后都会有点反应,忍气吞声就意味着他可以更进一步。 他盘算着该怎么在不惊动执事长老的情况下教训司岚璋一顿,却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完完整整传达到司岚璋心里。 裹着一丝杀意的浓重恶意让司岚璋瞬间警惕起来,他猛地跳起来死死看着冯辛。与此同时,令人窒息的压力精准地将这一片区域包裹在内,里面的人在纯粹的死意中脸色惨白,而外面的执事长老却浑然不知。 冯辛觉得过了仿佛千万年,他才找回自己的意识。浓烈的恐惧让他手脚无力,因为惧怕四肢并用从司岚璋身边爬开。往日里最在意的旁人目光无法占去他一丝注意力,他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的越远越好。而旁人也没有余力去注意他。他们头一次觉得自己那么靠近死亡,想要逃开,却连指挥自己动起来的意识都升不起来。 僵持片刻,见眼前的人又露出小鸡仔碰上黄鼠狼的表情,读心技能的探索也僵住了,司岚璋顿感无趣。 没意思没意思,真没意思。司岚璋一抹嘴,站起来拍拍衣服转身回了马车。 在他走后,在场的人们才仿佛解冻一般有了反应,一个个挤在一起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书院 因为半路上那个下马威,之后一路平静,再也没有任何人来挑衅,不过另一方面的,司岚璋的“威名”也传开来,这下不管司岚璋看起来多么人畜无害,都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了。 司岚璋对此有那么一点郁闷,不过很快就抛在脑后。经过那一茬,他难得冒出来的“交朋友”的兴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样过了几天,司岚璋躺着望向车顶发呆时,发现车停了下来。车上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下来,在下面排成一队。 这是一座山上,周围生长着茂密的树林,浓厚的山岚在晨风中拂过来,天蓝得纯净无暇,总之是一个看上去生气勃勃的地方。 除了建在对面的宏都书院。 所谓书院并不是教书的地方,这只是为了区别于它附属的宗门而起的名字。这座建筑主体是黑白的,有着触目惊心的强烈对比,挂着“宏都书院”牌匾的大门敞开来,里面一样也是黑白的,一眼望不到头。也不是没人走动,但是几乎听不到声音,偶尔的几声反而更加衬得里面死寂一片。 “跟我来。”执事长老面无表情地宣布,然后转身朝大门走去。 身后一队孩童诚惶诚恐跟在他身后,司岚璋当然也在其中,只是前后都空了老长一截,看上去像是一前一后两条队伍。险险要掉队的人焦急地看着司岚璋,却又不敢靠近。 和那些既期待又害怕的情绪不同,他十分放松,左顾右盼观察着他即将生活的环境。这栋建筑表里如一,里面也没有任何装饰,幸好房子的外形等并不完全相同,否则就是一个大型迷宫。 执事长老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宽阔的场地,那里等着一个灰色道袍男人。 “孤山长老,”他点头示意道:“遂宁府的种子都已经带到,数量没有短缺。” “嗯,那就好。”留着山羊胡子的孤山道人说:“这次遂宁府的情况怎么样,损失有多严重?” 他们只是简短地交谈了几句,语焉不详的,要是换别的人肯定听不懂,但司岚璋是遂宁府的人。他在旁边仔细听了一会儿,大致明白中年人就是以后管他们的,而执事长老只负责送他们过来,以免中途有人员损失,此外还负责监察每个地方的情况,逢灾年就减少人头,丰年则要增加——听起来有点像俗世里朝廷征收粮税。司岚璋本人很不喜欢这种被当做可以任意处理的物件的感觉,不过那两个人的语气的确像是在谈论收成。 眨眼间,他们已经结束了对话。执事长老转身走了,而孤山道人咳嗽两声,终于管起被晾了半天的“种子”。 “相信你们大多数人都已经了解过一点,你们接下来的六年时间里都要在这里度过,这期间你们只需要修炼,等到六年结束,修为最高的几个人就有资格进入凌仙宗。”孤山道人慢悠悠的说道:“当然,在书院生活期间,你们需要遵守书院的禁令。其他的你们可以看院规,但是有两点必须注意。第一,禁止私斗。第二,禁止私自外出。都记住了没?” “记住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他摸摸胡子,旁边就有一个少年自觉跑过来。 “徐罴,带他们去吧。” “是,孤山长老。”徐罴低头恭敬地回应,目送山羊胡子远去之后,才走到司岚璋他们面前,自傲而轻蔑地示意他们跟上。 徐罴走得很快,根本没有照顾新人的打算,新来的孩童忙不迭加快脚步跟上去。这次他们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赶在司岚璋动身之前就迅速挤成无法插丨入的一条,司岚璋一眨眼就落在最后。 他们身后仿佛有猛兽在追一样,落在后面的人加紧步伐尽量远离,前面的人被挤着也不得不加快速度,一来二去整支队伍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正常水平,让前面带路的徐罴惊愕又气闷。 带路的老生用新生赶不上的速度来带路是刻意的,就是为了给新生一个下马威。 到了一个新地方,还是年纪不大的孩子,心里多少有些惶恐。而本该带着他们熟悉新环境的人将他们抛在身后,只远远留下一个身影,他们心中的惶恐会迅速发酵涨大,对老生的依赖也会更加强烈。这能够让老生迅速在新生中建立起威信,也更加方便他们做点什么别的。 他本以为这是和往年一样的流程,普普通通平平淡淡,未曾想这一年他领的人素质竟然这么高,他刻意为之竟然甩不开! 徐罴一咬牙,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强提灵气加快了速度。 后面跟着的人都快哭了。他们也就是一般人,也没有谁天赋异禀,能跑那么快完全是被后面那个魔星给吓的。眼见领路的人又快了,他们都急了眼:宏都书院的人跑了,他们的安全不是更没有保障了吗? 在性命的威胁下,他们也一咬牙,拼了命地跟着跑起来。 前面人比赛一样一个赶着一个,落在最后面的司岚璋一转眼就跟丢了。他左右看看,甚至爬上了房顶,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快下来,书院里是不允许攀爬屋顶的。”一个声音从下面传来,司岚璋一低头,只见一个素衫挽发的温婉女修正抬头看着他。 司岚璋一惊跳下来,又听对方说:“你是新来的吗?是不是在找弟子舍?” “你怎么知道?”司岚璋狐疑地看着她。 “现在正是新生进来的时候,而且也只有新生会在屋顶上爬了。” 这个女修算不上貌美,但是笑起来很亲切,司岚璋确定这个人没有恶意,嘿嘿一笑跟了上去。 “你也是书院里的学生吗?”这里收人真是不挑啊,这女修看上去三十多了,但是修士外表总比真实年龄要年轻得多,他们要在书院六年,那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四十多?五十多?六十多? 女修闻言哭笑不得道:“我当然不是学生,我是你们的老师——好了,弟子舍就在前面,顺着路走就到了,快去吧。” 司岚璋被放到了一条岔路口,往前面一路飞奔。他现在心情很好,然后不知怎么想起来他在司家宅院里过的最后一天。他昏迷之际亲眼看见他很喜欢的少年向他发动攻击,这一幕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明明都是好看的人,怎么差别那么大。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到前面路口的时候突然撞到了一个东西。司岚璋下盘极稳,在撞击中只是停了一下,而对着撞过来的东西却被反弹得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谁!” ——唔,不是东西,是个人。 司岚璋定睛一看,只见给他们带路的徐罴正撑着腰火冒三丈地看着自己。他的身后有一群八九岁的孩子,和他一起来的人也混在里面,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神情里带着些隐蔽的不甘。 “你还是新生不知道规矩吗?”他压低声音怒斥道:“自己去领罚!” 司岚璋觉得莫名其妙,两个人一起跑撞在一起,他也没说什么,对方倒闹着要惩罚他。凭什么?就凭他站不稳被撞出去了吗? 这时冯辛跑过来小声道:“这就是司岚璋。” “司岚璋?”徐罴压下怒火看了司岚璋一眼,说道:“既然你是新生,我就不计较了。这是你这个月的月例,拿着。” 他摸出一个布袋子,里面被有分量的东西压着,撑出一个小册子和小石子的形状。有东西送到手里面,司岚璋哪有拒绝的道理?没有片刻犹豫,司岚璋把布袋拿在手中。 “好,东西你收到了,不过书院的规矩你还不了解。”徐罴慢条斯理道:“我负责替新人讲解院规,你刚才来迟了,我讲的你没有听到。专门给你讲一遍,再加上给前辈的慰劳,一共算你两块下品灵晶吧。” 徐罴看着司岚璋,等着孝敬交到手上。这是他们老生的“额外收入”之一,没人罩的新生都要来一道,不管愿不愿意,纠结多久,最后还是一个个的给了,这个肯定也不例外。 “不给!”司岚璋果断道。 “什么!”徐罴愣了一下,接着面色铁青,“你再说一遍。” 司岚璋口齿清晰一字一句道:“不!给!” 进了他手里的东西就是他的,想掏出去?门都没有! 司岚璋就这么站在原地,表现得分外底气十足。这副模样反而让徐罴犹豫起来。难不成这是个有硬关系的,但是据他所知遂宁府的名单里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人啊。不对,那个名单里面好像根本没有一个叫“司岚璋”的。 这么想着,徐罴的声势不自觉弱了下来,很快转身走了。先回去确定这人什么来头再说。 顶着众人或惊诧或恐慌或嫉恨的目光,司岚璋拎着刚刚的收获在弟子舍里面挑了一个没有人的,啪一声把门带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门关上之后,外面的人才重新活跃起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选房间的选房间,不过他们都下意识的绕开了司岚璋的那间,只有一个瘦小的男孩,刻意在外面徘徊许久,等到所有人都挑好之后,才看似被迫地进了司岚璋的隔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谁要你指点 日子就在徐罴四处翻找询问司岚璋是何方神圣之中慢慢过去了。他没从各方文档和熟人中得到什么消息,反而是和司岚璋同出一地的冯辛提供了他的身份。 ——原来是个小地方来的孤儿,父族不在了,母族更是连影子都没有,竟然有胆子跟他叫板,还真把他唬住了! 徐罴心头火直冒,要是当初知道了他还可以借着迟到教训他一顿,但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书院可是禁止私斗的。 无处发泄的憋屈感让他更加暴怒。 “遇着什么事了?这么气急败坏的。”一个摇着扇子的锦衣少年慢悠悠走进来。 “师兄!”徐罴眼睛一亮:“这批新生里面有个不服管的,我在想怎么处理好。” 这位是空降人员余弘,由凌仙宗直接送进来的,据说是某个长老的私生子,因为不能就这么光明正大出现在凌仙宗才被送来。因为这一点,余弘很得孤山道人的青眼,甚至对他不像是对其他弟子一样的态度,从进来起就照顾有加。 当然大范围的待遇每个弟子都差不多,不过不是还有别人手上的吗?宏都书院历来如此,总有些关系硬的人会征收其余大部分人的资源归为己用,手下还会有那么一二三个狗腿子负责跑腿,从里面捞些残渣剩饭。 “不愿意把东西掏出来吗?”余弘看上去不是很在意,“是什么人?” “遂宁府司氏的最后一个子嗣。” “我对司家没有印象,想来必然不是什么不能得罪的人物。这样的小人物教训一顿就得了,何必大费周章波及旁人?” “可是”徐罴为难道:“书院不允许私斗。” “书院的确不允许私斗,但你是师兄,指点一下师弟谁能说什么?记得,注意分寸。”余弘轻描淡写留下暗示性极强的话语,摇着扇子悠然远去。 留下的徐罴醍醐灌顶,目露凶光计划起自己的“指点”来。 拒绝孝敬对徐罴他们造成的损失不止司岚璋手里那一点,还有可能会感染旁人,这个教训必须要有人看见。 一个月之后,司岚璋平静了一段时间的日子再起波澜。 这段时间他搞明白了一些没有放在台面上说的事情,进入书院的新生有六年时间修炼,以备六年之后的挑选,但是这六年里并不是可以一心修炼什么都管。每年书院都有一次选拔,不合格的赶出去,留下来的待遇会提高一点,然后准备下一次考核。 弄明白这一点的弟子们一个个把同窗看作仇敌,恨不得第二天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暴毙。他们最常做的事情是互相拖后腿以防止自己被甩开,要不然就是巴结前辈企图留下更多本来就少的修炼资源。 司岚璋觉得这种情况挺像他听人描述过的养蛊。 幸好他第一天给人留下的凶恶印象让他摆脱了被一群小萝卜头算计的麻烦,只不过今天一个人拦在了他前行的路上,让他有些惊诧——要知道现在谁都不敢靠近他呢! 熊一样的大块头拦在路中央,看起来就十分不好走,司岚璋果断选择了绕路。 “司岚璋。” 他才转身,就听到有人叫他。他回头,发现正是那个熊一样的少年。司岚璋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回去。这个人他不认识,不知道叫住他要干什么。 “你这一个月都没有做早课,师长讲解修炼之法时你也没有到。”徐罴板着张脸说道。 “嗯哼?”司岚璋站在原地没有动,等着他的下文。 书院里面有早课和讲道,用来给新生们指导,不过书院里面没有规定必须要去。他第一天落了老生面子,免不了受到一些针对和排挤,每次去都没有什么收获,还不如自己琢磨,时间长了也就没去了。 徐罴咬牙,这个新生虽然没有背景,却滑不溜手,对书院的规则理解却十分透彻,根本没办法在这上面做文章。 这边司岚璋却有了新发现,他仔细看了徐罴一会儿,才从不甚清晰的记忆里翻出他来:“你是那天的徐罴!” 连读取情绪都不需要,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嘛。司岚璋下巴微微一抬,直接道:“你要做什么?” 徐罴气结,他竟然才认出自己!努力用要做的正事将怒火压下去,他咬着牙说道:“作为师兄,我来检查一下你最近修炼的进度,如果有什么误漏,我还能指点指点你。” 指点?可是你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像那回事儿啊!司岚璋被徐罴拙劣的表演逗得笑出声来。 徐罴气急道:“你笑什么?” “书院那么多没有做早课和听道的弟子,难为你能够注意到我一个了。”司岚璋露齿一笑:“我到书院才一个月呢,你这么闲盯着一个新生一个月?” 早课和听道的位置全靠抢,一个不小的屋子里满满当当挤了那么多人,每次到最后脚都放不下,这种情况下不特别注意,谁知道别人去了还是没去? 徐罴的嘴巴动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有憋出来。 司岚璋快笑出来了,他几乎能够看见徐罴脸上那行字:“事情没按套路来,现在该咋整啊?” 唉,计划好的戏都错漏百出,他连对战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他刚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只手抓上了他的肩膀。 “长者赐不可辞,这是你的荣幸!”徐罴制住了司岚璋的行动,大声宣布。 “这个荣幸你爱给谁给谁吧。”司岚璋扔了一个白眼过去,拧身就要挣脱徐罴的桎梏。紧接着,他脸一偏,一道寒光从旁边落下,削断了几根发丝。 这是说不过就直接动手了?司岚璋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徐罴出了一剑就没动了,等着司岚璋求饶。这个世界就是强者为尊不是吗?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理应服从,就像他对余弘,就像其他弟子对他。他满以为事情会按他的想法发展,谁知道下一刻司岚璋就扑了上来。 司岚璋可不知道什么强者为尊,反正有人打他,他就要还回去。 出乎意料的动作让徐罴一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司岚璋已经扑倒他的身上来了。他以被制住的肩膀为支点向上一翻,精准地将徐罴的脖子用双腿绞住。两人位置的变化让徐罴不得不放了手,而司岚璋则顺势向徐罴的眼睛扣去。徐罴嗷的一声叫起来,把司岚璋甩了出去。 拉开距离之后徐罴很快反应过来,持剑和司岚璋打成一团。围观群众满以为司岚璋会被戳个对穿,然而司岚璋以难以想象的灵敏躲开了剑光,辗转腾挪近了徐罴的身,时不时给徐罴一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不公的判决 冯辛在一旁看到这样离奇的画面,吓得呆住了。一个才修炼一个月的人是怎么可能和徐罴打得不相上下的?那可是已经入了门的修士啊! 说实在的,司岚璋现在也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毫无损伤。修为上的压制是客观存在的,他的头发乱成一团,裸露在外的地方青青紫紫一片,衣服被划了好几道,鲜红的血淌出来,在地上撒了不少。不过即使狼狈成这样,他也是追着徐罴在打。 “快住手!”他惊慌失措地冲司岚璋叫道,生怕自己会被怒火波及。 冯辛在旁边叫破了嗓子也没得到回应,他终于意识到司岚璋不可能首先停下来,转身从人群里遁走了。 理论上徐罴应该三下五除二就把司岚璋给收拾了,但事实并非如此。 除了因为失了先机,徐罴的应对也实在太过不堪了。从一到书院,徐罴就攀附上了余弘。自那之后他就没和别人在真正意义上动过手,剑招练了一套一套,实战经验却不怎么样。而司岚璋从小在司家不受重视,有很长一段时间吃的都是残羹冷炙。为了不饿死,那段时间他都是在山里野兽嘴下抢食吃。他的动作虽然很难看,但是很有用。 渐渐徐罴的动作乱了,他已经找不到能够管用的招数,索性把剑一扔,和司岚璋回归原始的肉搏。 他顶着痛闭眼拽住司岚璋的胳膊往地上一倒,以泰山压顶的气势把司岚璋压在身下。 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徐罴死死掐着司岚璋的脖子咬着牙想,他要好好抽他几个嘴巴子,教教他什么叫做规矩。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有转过,司岚璋扭头就咬在了徐罴的手上。没有特意选地方,他只咬住一块肉,然后死死咬住头猛得一摆,只听一声裂帛般的闷响,一块肉从徐罴手上被撕下来。 徐罴只感觉手上一疼,一甩胳膊大声叫了起来,低头一看只见手上缺了一块,白森森的骨头都露了出来,血带着体温大股大股的流出来。 司岚璋呸的一声把那块皮肉吐出来,也没给徐罴反应的时间,一眨眼就又扑了上去,用手c用脚c用牙齿c用一切可以调用的部位,专门盯着眼睛c咽喉c下三路这样的致命位置打。 徐罴在猛烈的攻势下越发不敌,所有落在司岚璋身上的攻击都好像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连颤都没颤一下,好像这具肉身不属于他一样。 疯了一样抓着他打的少年头发蓬乱,浑身鲜血淋漓,但是一双纯黑的眼睛里凶光四溢,面无表情的脸配上还染着血红的一口牙,看上去简直像什么非人的生物。徐罴的心里开始升起一阵恐惧: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全场的人在徐罴的惨叫声中慢慢安静了下来,全部僵在原地,好像在做一个不真切的梦,没有一个人想到或者敢去阻拦。 我大概要死在这里了徐罴绝望地想到。他对上司岚璋的眼睛,满心不甘,却渐渐放弃了反抗。接着就见司岚璋拍拍衣服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就完了?徐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然后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来。 司岚璋是真的没有弄死徐罴的打算,他虽然百无禁忌没有大众意义上的道德观,但只要不去招惹他,他绝对人畜无害。既然徐罴不动了,他就当做徐罴是被他打服了。 他不屑地看了徐罴一眼,虽然浑身狼狈不堪,但却带着胜利者意气风发的感觉。 “站住!” 在司岚璋还没走出两步的时候,就感觉一阵巨大的压力,一声怒喝紧随而来。 孤山道人看着前方的惨状,气得脸直抽抽。他真是不敢相信在他强调过不允许私斗之后,还有人胆敢打成这样,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对掌管书院这么多年的他是多大的一个污点,要不是有人来报告,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中心唯一站着的人:“我在你们第一次进宏都书院的时候就强调过了,书院内不允许私斗!”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看似平静理智的语句下潜藏着多少怒火,然而司岚璋还是没正形的站着,没有俯首认罪的意思。 “我在跟你说话!”孤山道人厉声道。 “是他先动手的,”司岚璋皱眉扬声道:“只要问一下就能知道。” “孤山长老,徐罴是了解到司岚璋这一个月来一次早课和听道都没有参与,想要指点一下他。”余弘在一边恭敬的低头说道。 听到余弘的声音,徐罴好像终于找到主心骨,忙不迭地点头。 于是孤山道人沉下脸道:“徐罴是好心指点你,你却将他伤成这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司岚璋快被孤山道人冠冕堂皇的说辞逗笑了。他清楚地感知到孤山道人心底涌动的是被挑衅的愤怒和不耐烦,无论那种情绪,都和真相无关。他只是要惩处违逆他说的话的人,让所有人都知道敢于不遵守他的命令会有什么下场,但是偏偏要扯一个幌子将自己包装成铁面无私的院规维护者。 孤山道人的脸在司岚璋眼里和司家的族老重合起来,他的心里涌上不快的情绪。 “他是刻意想对我动手。”他说。 多少年没有被人当众反驳,孤山道人怒极反笑,不再说话,一抬手,如山一般的重压将司岚璋笼罩住,他动弹不得。 “把他拿下!”孤山道人说道:“收进刑堂,明日处刑。” 他宣布完审判结果,就要离开,一瞬都不想多看这个弟子一眼。他认为书院的守卫在他的威压相助下,拿下一个刚刚入学的弟子就像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一样轻易,然而他一转过身,只感觉背后一阵异动。 高阶修士的警觉让他迅速闪开,袭来的物体只刮过他宽大的袖摆,但是却让他完全变了脸——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学生攻击到!他猛地转头看向袭击者,牙齿咬得咯咯响。 司岚璋就停在孤山道人不远处,挑衅地看着他。刚才在孤山道人的威压下无法动弹,被人随意拿捏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怒火一点点在心头堆积,然后不知怎的,他就能动了。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司岚璋第一时间做的就是攻向孤山道人。 自从离开遂宁府,他体内的那股力量就不听指挥了。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它们就藏着丹田处,然而想要调动,才刚刚冒出个头来就马上缩了回去,那感觉就跟一个喷嚏打不出来一样难受。如果要强行调动,眼前立刻就是天旋地转。 绝招不能用,他也没想过自己能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反正他又不能把他弄死。只要孤山道人还是书院的长老,只要司岚璋还是书院的弟子,孤山道人就永远不能对司岚璋下杀手。 只要你不能弄死我,司岚璋想,只要你不能弄死我 就像司岚璋估计的那样,孤山道人还真不能对宏都书院的弟子下杀手,除非他不要这个长老的位置了,但是怎么可能?他强忍着把司岚璋一掌打得神形皆灭的冲动,暴怒道:“快!把他压到刑堂,一炷香之后行刑!所有人都来观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刑罚 一炷香之后,司岚璋被五花大绑,放在刑台上,下面是黑压压的人。被匆匆叫过来观刑的人脸上带着兴奋,叽叽喳喳互相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司岚璋一脸坦然,一点都没有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的羞耻。才刚刚觉得有点解气的孤山道人再度被激怒,亲自上去拿起了刑具——一支刑鞭,专门为了刑罚设计,能够保证在行刑的过程中让受罚者感受到最大的痛苦。 “弟子司岚璋,因为私斗和攻击长老而被判处二十鞭刑,打扫藏书楼百日。”孤山道人冷冷的宣读完司岚璋的罪状,就拿着鞭子来到司岚璋身边。 第一鞭很快落下,打在司岚璋身上,让他身体随之一震,白皙的背部顷刻间皮开肉绽,下面观刑的弟子发出一声声吸气声,紧接着又是两鞭子。 这样的伤旁人看着都疼,胆小的已经移开了眼,然而作为当事人,司岚璋的表情都没有动一下。 “你可知错?”孤山道人问道。 “我没错!” “什么?”孤山道人本以为这三鞭子抽下去,足以让这个狂妄的少年退缩,却没想到他仍然执迷不悟。在所有弟子面前被落了面子,孤山道人脸上更加挂不住,抬手又是一鞭。 “你可知错?” “我没错!” 同样的对话一次次出现,在司岚璋堪称冥顽不灵的态度中,孤山下手越来越重。少年的背部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然而回答始终没有变过。他平静的神情让行刑过程变得诡异无比,下面一开始兴奋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里染上不自觉的畏惧,坐立不安仿佛受刑的是自己。 司岚璋看上去像是一只桀骜不驯择人而噬的凶兽,就算被关在笼子里受人束缚,也随时准备逮到机会咬上仇人两口。没有人敢和那双眼睛对视,他们一个个低下头来,听着长老的问话c司岚璋的回答以及鞭子击中血肉发出的闷响,周而复始。 直到最后一鞭落下来,孤山道人停手之后,他们才长舒一口气,觉得又回到人间。 孤山道人看着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的司岚璋,然后扫过旁边坐着的书院长老。他到底不能让司岚璋死了,得找个人给他处理伤势。 沉默片刻,一名女修开口道:“孤山长老,刑罚已经完毕,他到底是书院的弟子,应该给他处理伤势。” “这是当然。”孤山道人颔首,“这个责任就交给你了,等到他能走动了,记得让他把打扫藏书楼的惩罚执行完。” 司岚璋又一次梦到自己出现在一片混沌中。 那团幽暗的光中抽出的无数细丝仍然以奇妙的韵律在身体各处律动。它们看上去稀疏了许多,但司岚璋敢保证它们对这一空间的掌控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强了。从体外飘进来的点点幽光没有继续融入身体,而是被光丝送往相反的地方,如同无数萤火一般汇入光团。 细丝编织成的隔膜在他眼前渐渐解体散开,他开始渴望外界。就像一只孵化中的卵,司岚璋奋力地挣扎起来,然后“噗”的一声,新鲜的空气涌进来,他突然感觉自己脱去了束缚他已久的东西,松快得不得了。 在新生的喜悦中,司岚璋醒了过来。 似乎最近每次昏迷他都要换个地方,司岚璋都已经麻木了。他毫无惊异地环视一圈,这是一间比司岚璋那间弟子舍宽敞不少的房间,但风格很朴素,没有过多的物件。从半开的门向外看去,能够看见一个有点熟悉的背影。 “我还在想你何时能醒呢,你恢复的速度很快。”听到里面的动静,安临走进来,见司岚璋要起来,忙道:“小心,你的伤还未好完全,别乱动。” “啊!你就是上次那个给我指路的人。”司岚璋惊喜地认出来了她的身份,“不过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你的房间吗?” 安临点点头,带着浅浅的笑容说:“重新介绍一下,我是书院里的老师安临,是一个法修,在书院里教导刚刚进来的新生。你受过罚之后伤势很重,在养好伤之前你都住在这里,要是修炼上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来问我。” “你是一个老师?和c和孤山老头一样的吗?”司岚璋提起那个山羊胡子,心里还有些愤愤不平。 安临失笑,惊异于司岚璋不敬的称呼,不过也没有计较,回答:“怎么可能,孤山长老是书院的管理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罢了。” “这样啊” 顿了顿,安临还是忍不住提醒:“你在外面可不要称呼孤山长老为孤山c嗯,不要这么称呼。”她还是没办说出“老头”的称呼,“孤山长老听到了你会有麻烦的。” “哦。”司岚璋满不在乎地应道,态度十分敷衍。 安临想到那天在刑台上司岚璋倔强的态度,垂眸叹气,起身在床边的小柜子里翻找起来。 “我现在给你上药,如果觉得疼你就跟我说,不用忍着。”安临拿着药瓶,示意司岚璋趴下。 “好的。”司岚璋一边答应着一边顺着安临的意思趴下,心里却在想安临的问话。 疼?疼是什么? 是的,司岚璋从小就失去了疼痛的感觉。身体和灵魂强烈的不匹配让司岚璋失去了许多肉体上的东西,曾经对肢体的控制权是其一,对疼痛的感知也是其一,而且这一项被破坏得十分彻底,直到刚才他都没有意识到世界上有疼痛这一感知。要不是安临无心的一句话,不知道他还要多久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疼痛好像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司岚璋想,难怪以前每次看到有人被打都会露出那种表情,提到鞭刑笞刑脸都白了。在此之前,司岚璋意识中的刑罚更多的在于事后身体上的不适——失血c溃烂等,原来在行刑过程中也在受折磨啊。 司岚璋饶有兴致地探索了一会儿这个新发现,不过基于他自己没办法感知疼痛,仅仅止于想象,对它的看法也十分抽象,没有将这一点缺憾放在心上。他不知道疼痛在某些时候还是预警,告知他身体有哪里不正常,比如在司岚璋昏迷之前本会有头疼的预兆,可以用疼痛程度度量身体能否承受,但是他本人完全感觉不到,跌跌撞撞在生死边缘游离却不自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魔道双修 很快上药完毕,安临将药瓶放回原处,在司岚璋起来之前掐诀施了一个治愈术。司岚璋先是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动作,然后感觉背后一暖,浑身轻飘飘得好像浮在云端。 太神奇了,司岚璋第一次看见这种法术。在他走过的人生里,碰见的人还只停留在单纯比拼招式灵力的地步,是以他对这个法术起了很大的兴趣。 “能教我吗?”司岚璋眨巴着眼睛渴望地看向安临。 安临被他讨食的猫儿一样的眼神弄得一笑,在刑台前因为司岚璋异常的态度而生出的距离感散去。她说:“当然可以。” 她现场就演示起了施法的步骤:“首先要结印,同时调动体内的灵力,让它们顺着手的运动在体外凝结,最后完成,用灵力将其引发。” 安临演示的动作放得很慢,以便于司岚璋能够看清。她做完几遍之后看向司岚璋,问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 “不错。你自己来试试吧。”安临的眼中满含鼓励:“水灵术是个基础性的法术,不过施法时的步骤都是差不多的,只是简单或复杂的区别。另外还有一种比较偏门的施法方式是先在体内结印再放出来引发,不过这一种难度比较大,你暂且不用管。” 她讲得很细致,连着施法的流派也跟司岚璋解说了一句,心里做好了要不停重复教学的准备,然而司岚璋问出来的问题却出乎她的意料。 “怎么调动灵力?”司岚璋才做了一个标准的起手式就停下来。 “你不会调动灵力?”安临诧异道,将教学的进度往前面推了推,说道:“你能看到吐纳时从外界得到的灵气吗?将” “呃什么是吐纳?”司岚璋又问。 安临盯着司岚璋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确定他不是在说谎,不得不从头将吐纳的方法要领讲解了一遍。 她本来只打算教个水灵术,然而却接连发现司岚璋缺少相应的基础,顺着挖下去,竟然发现他是个完全没有进门的普通人。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不得不承认司岚璋的天赋之高。 在书院教导了这么多年新入门的弟子,安临从来没有遇见过学习速度这么快的。只用了一个下午,司岚璋就将别人要花一年学习的修炼基础学会了,而且掌握了每一个要领。安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指正的地方,甚至在某些地方,司岚璋在细节上的改动让整个流程变得更加有效率,给她带来不少明悟。 司岚璋就像得到了一个新玩具,沉浸在吐纳中乐此不疲地将外界的小光点捕获进来。他在听安临讲解了一遍才发现,其实吐纳就是他曾经在梦中看到的那个样子,只不过将被动变成主动而已。 没有意识的时候司岚璋的身体就能自动吐纳,他主动吸收外界灵气时,这一过程进行得更加顺畅快速了。只不过有一个问题,按照安临教的方法吸收进来的是白色的光点,但之前的是黑色的。司岚璋没多想,直接把它们往自己体内塞,好在那些光丝来者不拒,没有发生不兼容的现象。白色的光点在幽光团中占据了一定的位置,布满体内的光丝也掺进去一些白色的。 原来这就是灵力!司岚璋看着体内充盈的光丝,成就感满满。他发现之前几次攻击旁人都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调用了灵力,进而找到了使用它的方法。 有了这一前提,调动灵力就变得无比简单,不过用黑色的灵力使不出水灵术,用白色的也没办法引起人心底的恐惧,有些两种都能使的法术,在用不同灵力释放出来之后也有不同效果。 这一点被司岚璋下意识隐瞒起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跟着安临学习任何一点新东西。 一旬多一点的时间,司岚璋和安临混熟了。 他笑嘻嘻地凑到安临身边,问道:“今天学什么啊?” “今天让你接触一下阵法。”安临拿出一块巴掌大的木板放在桌上,“阵法是术法的变种,它是将灵力的纹路刻在实体上所以一个阵法最重要的就是它的灵力回路。” 司岚璋听完之后把阵盘拿在手里,只看了一眼,就准确地找到了注入灵力的起始点,将其引发。 安临在一边看着心里满是感慨,这孩子似乎天生对灵气有着特殊的感应,用了十几天的时间,她最终确定了这一点。而当事人压根没有自己是个天才的自觉,抱着阵盘玩得不亦乐乎。 “岚璋,你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吧?”安临突然说道。 “嗯”司岚璋有些不确定。背后的伤他又看不见,无法判断伤好没好,好了多少。 “过不了多久,孤山长老就会派人来监守你完成剩下的惩罚。” 原来是这件事,司岚璋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哦。” 见司岚璋这个态度,安临十分忧心:“岚璋,你以后还是要对孤山长老尊敬一点。” 司岚璋的脖子往后面一缩,像只被臭袜子抵到脸上的猫,挤得双下巴都出来了。 安临看出来他的抗拒,叹道:“你这样孤山长老可不会让你好过。”孤山道人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相反,他的小心眼在书院是出了名的。 “我知道!”司岚璋说。 他当然知道他和人对着干会被穿小鞋,但是那又怎么样?他不在乎。书院的刑罚让几乎所有人都胆寒,可是他是感觉不到痛的,那些刑罚对他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司岚璋对旁人情绪的敏感程度一如他对灵气的天生感应,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别人受制是因为对书院有所求,但他不求指点不怕舆论不惧刑罚,自然是自己怎么爽就怎么来。 讨人喜欢对于他来说不是件简单的事,但是让人不爽是。能相安无事最好,要是他不好过的话,谁也别想好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遂宁之外 千里之外,遂宁府曾经被魔潮肆虐过的地方再度充满了人。妖兽和修士交战后留下一片荒芜,但充满灵气的血肉滋润了这片土地,魔潮过后,无数灵物迅速滋生,不少散修以此谋生。 几个修士穿行在草丛中,突然感觉到一阵颤动。那是从脚下传来的,散修陈薪警惕地调动灵力浮空而起,只见过人头的草丛中接二连三的冒出修士,脸上是一样的迷茫。 莫非是地动?她这样想着,升得更高了一些。遂宁府附近的山川一向很平静,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地动不会出现在这里。在地动中,他们这些低阶修士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若是遇上流火,照样凶多吉少。 大地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但是始终不见地面崩裂。散修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加面色凝重——现在她宁愿待会儿出现的是地动。她如临大敌地向四周环顾,在看见远处升腾而起的滚滚烟尘时脸色大变,嘶声尖叫:“魔潮!是魔潮!” 附近的修士听到这句话后浮起来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只觉得双腿发软,险些倒在地上,反应过来后头也不回地跑起来。 远处的草丛摇动个不停,被卷起来的烟尘铺天盖地,里面跑得快的妖兽已经隐约可见。这些妖兽种类不一,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令人生畏的脸扭曲不已,尖利的獠牙突出唇外,表现出失去理智的疯狂。 陈薪的年纪不大,只远远看过魔潮来临的样子,如今亲身站在密密麻麻的妖兽面前,才能够明白魔潮的恐怖之处。她咬紧了牙,疯狂驱使灵力加快速度。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只听见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干涸的筋脉一抽一抽得发疼,却只能往嘴里塞着丹药,根本不敢有一点停息。 突然,陈薪脑中一片空白,来自本能对危险的预警尖叫嘶吼,过度的恐惧让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面光墙在面前突兀出现,而自己随着惯性向上撞去。 光墙发出让人牙酸的滋滋声,任谁都能看出撞上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有什么人要从别的地方跳到这里,强行破开空间。如果有人碰到还没有形成的空间通道,立刻会被拉扯成无数碎片。 眼看光墙就要从陈薪的身体上划过去,一个人影比它更快。他腾空跃起,从陈薪对面擦着光墙边缘穿过来,拧身使巧劲一带,衣摆在空中划过,动作如兔起鹘落一般。陈薪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扶着站在地上,愣愣看着光墙边缘斩落于地,放射出炫目的光芒,然后一群华服修士从里面走出来,正眼都没看他们一下,说说笑笑地放出一条飞舟,腾空离开。 “多谢前辈。”陈薪带着后怕站起来对陆寒舟一福身,又庆幸不已。 陆寒舟回以微笑,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已经有人愤怒出声。 “又是凌仙宗的人,他们也太嚣张了吧!”一个精瘦的修士愤愤不平道:“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破开空间,还惊起这么多妖兽。散修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就天生比他们凌仙宗的贱吗?” “还好南洲的大门派还有青宫和泽黎宗等宗门,要不然我们散修的日子会更难过。”有人摇头叹道。 “得了吧,他们那些大门派的弟子都是一个德行!” 在无妄之灾中幸存下来的散修骂骂咧咧发泄着心中的怒气和恐惧,一旁听着的陆寒舟脸上顿时有些微妙。 和陆寒舟同行的罗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他和陆寒舟是在半路上认识的,一路结伴游历到遂宁府,虽然都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但是从陆寒舟在修炼上的理解c功法的精妙程度和他的为人做派来看,应该是个名门子弟。 罗悯知道陆寒舟在一众对大宗门的怨气中有些尴尬,不着痕迹地带开话题:“最近凌仙宗是怎么了,哪里都能看见他们。” “谁知道呢?”边上的散修依旧满心怨愤,“凌仙宗不是历来都这个做派,都这么大个宗门了,什么资源都不放过,这看着又是从哪个秘境里面满载而归呢。真是越富越抠,越抠越富!” “不过近些年来凌仙宗越发变本加厉了,之前都没有这么过分。”年纪大一些的修士摇头道:“到底是南洲道门执牛耳的宗门,本来应该做个表率,怎么现在落得和底下小门小派抢起弟子来了,真是不像话。” “抢弟子?这是怎么回事?”陆寒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也是不久之前的事,武隆那边有个专精符道的小门派出了一个修炼天赋极高的弟子,是那个门派长老的孙子。一般有天赋的都愿意往大门派挤,但是那弟子一方面对自己门派有感情,一方面一心向符道,愿意留下来。这是多少门派求不来的好事,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被凌仙宗发现了,硬要将其收入门下。听说这还不是第一例。” “他们要那么多弟子干什么?”陆寒舟凝眉沉思。他出身名门,自然比散修更加了解大门派里的运作,凌仙宗这番行动根本不符合一般大门派收徒的规律。 “也许那个弟子是被送进书院了呢,只是以讹传讹变了样。”罗悯说道:“只是凌仙宗进来的动向让散修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不知道我们下一程去哪里好。” 罗悯显然是不想深究。陆寒舟是一个很好的同伴,实力强大,为人可靠,是个能够信赖的人。只不过当他这份特质释放在别人身上时,也会让罗悯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中。一句话,管太多。他一个普通修士只想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别人身上。 陆寒舟笑笑没说话,他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凌仙宗的动向有些不寻常,不过人各有志,他也没有强求别人的意思。 那边对凌仙宗的痛骂已经告了一个段落,众人转而讨论起遂宁府最近发生的大事。 “那天你们看到了吧?天突然一黑,然后一族几百个人全死了!” “他们在说那个司家。”罗悯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知道这个,”陈薪终于找到自己能够说上两句的机会,“司家最后的子嗣被城主送进宏都书院了。还在昏迷中就被送上去宏都书院的马车,城中别的世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陆寒舟难以置信道:“他被送去了宏都书院?”那不是隶属于凌仙宗的书院吗?才刚刚听人说起过凌仙宗大肆招收弟子的事,见过的人就半只脚踏进了凌仙宗。 “是啊,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记恨着那个灾星的世家们都气得要命。人进了书院,他们就没办法对他做什么了。” 罗悯也有些惊讶:“他杀了那么多人,最后进了宏都书院?” 要知道宏都书院的地位在散修心理几乎能和凌仙宗等同,有资源提供,有师长教导,有宗门庇护,这是散修梦寐以求的事情。现在一个穷凶极恶的灭门魔头却进了宏都书院? 陆寒舟也清楚宏都书院的弟子身份对于无门无派的人有多么难得,但是和罗悯不一样,他没有对此产生嫉妒,因此没有忽视这件事中的不寻常。 “是城主私下做的决定吗?”他问道。 “是的,那个灾星被关在城主府几天之后,城主就偷偷把人送走了,几天之后才被人发现。怎么了?前辈觉得有什么不对吗?”陈薪说道。 陆寒舟凝眉喃喃道:“他为什么不把司岚璋交出去?司岚璋杀了人,他的族人都没了,没有势力的牵制,他为什么要保下他?” 这句话在罗悯脑子里转了两圈,很快他就意识到陆寒舟话中暗藏的意思。他失笑道:“你还是觉得城主有什么算计吗?对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不可能吗?”陆寒舟反问。他始终都记得那一天,天真的孩童行走在尸山中,犹如行走在山间小径上,仿佛根本不知道死亡的意义。他对他毫无恶意甚至称得上友好,将后背暴露给他,在被他攻击时露出诧异的表情。 陆寒舟不后悔对他下手,但是他的反应让他心头蒙上一层疑云,这太不像一个凶残魔物会做出的事情了。紧接着,城主告诉他这是司家不为外人知的幼子司岚璋。 之后的几天,他和几个帮忙的修士被好好招待了一番,但城主绝口不提如何处置司家最后的子嗣,在陆寒舟等人离开遂宁府的时候,司岚璋的处置结果都还没有出来。而现在,陆寒舟知道了,司岚璋被送去了宏都书院。 司岚璋是司家幼子,那么他就不是闯进去的魔物;司岚璋的处置不让人知晓,那么一定与城主的个人利益有关;司岚璋被秘密送走,那么他一定有什么城主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 罗悯抓抓头发有些焦躁:“就算可能又怎么样,反正已经是这样了,想这个不如想想之后的日子。” “但如果事实不应该是这个结果呢?那孩子是我亲手拿下的,我不希望因为我而促使了不公的形成。”陆寒舟的神情中透着几分郑重。 罗悯呆住了:“你要去宏都书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浮川形式 “法修施法是用灵力先结出法印再引发,而阵修是将灵力注入阵法中再触发,这两个之间有什么区别吗?”司岚璋把安临给的阵盘吃透之后,突然好奇道。 “问得很好,其实二者之间没有什么区别。”安临笑道。 “什么?”司岚璋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没有什么区别那为什么分出法修和阵修?”虽然就他所知的,二者的确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了。 安临很有耐心地解释道:“在裂界之前,法修和阵修其实是不分家的,一个好的法修同样也对阵法精通。不过那个时候施法是先在体内结印再放出,对施法者在阵法本质上的理解要求比较高,但现在主流的法修施法方式,也就是我最开始教你的那种却不然。” 司岚璋回忆起两种方法的差别,若有所思道:“现在的施法方式有手势作为辅助,不要求凭空凝出法印来。” “正是如此,这种方式是由裂界时期的高塔之主唐柯所开创,它将施法的过程简化,并且降低了对专注度的要求,在实战中更加灵活方便。他的本意是使提高法修的实战性,不过因为在体外结印比较直观,而且都是经过简化,哪怕是理解不了法印的本质,照着做也能结印,法修对于法印理解的要求就不那么高了。” 司岚璋一点就通,接着安临的话说:“而阵修要将法印承载到实物上面,每次布置的环境也不一定相同,一有变动就要即时调整,自然对法印本质的理解有一定要求。” “没错,此外阵修除了使用阵盘的流派之外也有用灵物之间的呼应布阵,以点代线,所以阵修更注重阵法本质和材料,而法修倾向于法印和灵力之间的配合,渐渐的分为两支。”安临欣慰地点头,最后总结:“当然,即使是分了家,阵修和法修也是殊途同归。” “哇啊安老师你真的不是和孤山老头一样的吗?我觉得你讲得比那些个什么长老清楚多了。”司岚璋再次想起了这个问题。他这不是恭维,安临的教学水平在书院里面绝对是顶尖。 安临笑骂道:“就你会说好听的。” “我才没有故意说好听的,我是说真的。”司岚璋一脸认真。 “你都没有听过长老们讲课,怎么知道谁讲得好?”安临斜睨他一眼,不甚在意。 司岚璋气呼呼道:“我听过!我去听过讲道,但是那些老头一个个说话云里雾里不清不楚,闭着眼睛也不看下面的,讲完就走,有人没听懂就怪人悟性差。明明是他讲得烂!” 司岚璋刚开始随大流去听道,也踌躇满志要增强自己的实力,却败在了第一步。他强烈怀疑上面讲道的长老在跟自己说话,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一带而过的东西大家都懂。 安临停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姑且算你说的对吧,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辟谷期修士,而孤山长老已经快要突破开光了,这怎么能比?这个世道上,实力才是一切——好了,现在到了讲史的时间了。”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安临发现了司岚璋对于常识的缺乏。她每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专门给他讲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c如今天下的形式以及作为修士应该知道的东西。 “上次我给你讲了浮川的形成,你来复述一遍。” 司岚璋闭着眼睛,背书一样一口气说了起来:“上古文通大世界的大能争斗,将空间震裂,一部分脱离出来,形成了现在的浮川。浮川形成之初法则混乱,位面边缘山川破碎,又有域外天魔趁乱而入。当时浮川内的修士们以凌仙宗c紫霄宫c玄清宗c云山之巅与逻伽宫为首与域外天魔对抗,最终保住了尚还不稳固的浮川。” “浮川中最先被命名的地方是南洲,然后是北疆c东洲c西陆洲,后来从西陆洲往前c越过湘水又发现了西沼。这五个地方组成了大部分的浮川。除了西陆洲外,各地之间都有元磁风暴阻隔,修为不够的修士只能通过西陆洲在其间往来。” “南洲里靠近西沼的青宫c靠近妖域的泽黎宗和凌仙宗一同并列为南洲最顶级的门派” 司岚璋简要地概括了上一次课的内容,然后百无聊赖瞪着眼。前段时间的灵物辨别课还好,浮川的形式他可一点兴趣都没有,强撑着坐在这里听也只是因为安临执意这么做。 安临不在意地继续,对干巴巴的历史感兴趣的小孩子她也没有见过多少。 “青宫是一个很特殊的门派,门内都是得天地造化的灵物化形,因此和西沼以丹修为主的云谷世代交好。泽黎宗是在曾经鼎盛一时的紫霄宫没落时崛起的门派,算是后起之秀。泽黎宗的实力逐渐增强,和我凌仙宗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大” 今天的主题是门派之间的关系,司岚璋听着听着就开始发呆。 “西陆洲从地域上看更加接近岛屿,没有门派,一直由司氏掌控” 司岚璋突然听见安临的声音越来越大,打了个激灵,一抬头就看见安临的目光直指自己。他坐直了身体,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唉!”安临终于意识到司岚璋已经撑到极限,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了。她打趣道:“我记得你是遂宁府的吧?遂宁府和西陆洲离得不远,你也姓司,会不会和西陆司氏有什么联系?” “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吧,我还没听过遂宁府司家和西陆有什么关系。”司岚璋回答。 见司岚璋精神起来了,安临低头一笑,继续道:“好,我们继续。” 司岚璋哀嚎一声,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参与课堂。 不得不说,虽然司岚璋对门派之间的关系不感兴趣,但是看得却很清楚。 “西陆洲不是很危险吗?”他突然说道。 安临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各地之间都有元磁风暴阻隔,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西陆洲是唯一的通道。这种交通要塞就意味着庞大的利益,哪个大势力都想要吧。”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西陆洲是魔潮的高发地,如果不是司氏存在,魔化妖兽早就占据了西陆洲了。西陆洲的防护阵法是血脉传承的。” 诶呀,条件不全,预估错误。司岚璋咂吧着嘴想到,不过这只能说明风险比收益大,要是凌仙宗的谁能够消灭魔潮,恐怕早就打过去了。不过单凭自身能够在魔潮中守住一方就要化神期修为了,想要消灭魔潮那得是飞升的吧。 “安老师,你知道有谁飞升了吗?”司岚璋好奇道。 “飞升?好像还没有。”安临回忆了一下,说道:“裂界之时有能力脱离浮川的大部分都没有留下来,剩下的高阶修士在裂界之战中陨落了七七八八,从浮川形成到现在四千多年的时间里还没有修士飞升的记录。” 说着安临也觉得奇怪起来,飞升一直是修士的终极目标,但是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飞升在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个目标,根本没有人达成过。她疑惑一瞬,迟疑道:“大概是时间太短了吧,毕竟裂界之时动乱了那么久,真正稳定下来花了近千年,各高阶修士半途陨落的不知凡几。” 司岚璋总觉得这个说法说服不了自己,不过他们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有人来了。 一开始司岚璋还以为是哪个小鬼头跑到安临这里求教来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发现安临脾气好到一定境界,对每个来求教的弟子都悉心教导,在书院里简直是一股清流。倒不是说她软弱c老好人,她是真的将传道授业当做了自己的职责,并且贯彻言行。书院里那些绞尽脑汁要提高自己实力的滑头鬼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见天往这里跑。在这里住了快半年,司岚璋隔三差五都能看到这种人。 但是当门被象征性敲了几下,一个人影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即使安临脾气再好,在等级森严的书院里她也是老师,没有哪个学生敢这么做。 “安老师,司岚璋能够走动了吗?打扫书院的惩罚应该可以完成了。”那个弟子看似客气,却不见对安临有多少尊敬,倒是在看见司岚璋的时候瑟缩了一下,忙不迭移开目光。在司岚璋缺席的几个月中,刑台上浴血受刑却无动于衷的形象已经在遂宁府弟子的发挥下膨胀成以别人鲜血与痛苦取乐的魔物。 司岚璋坐在椅子上懒散地晃着两条腿,原来是催他去受罚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他都快忘记了。 他看见安临回头迟疑地望了他一眼,拍拍手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安临前面,说:“知道了,马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对面忽悠 司岚璋愿意接受处罚,一方面是因为不想看着安临为难,另一方面是在安临的讲述中,他对书院的藏书楼起了很大的兴趣。安临给司岚璋打开了一扇大门,但是就像安临说的,她是个合格的引路者,但更多的只能由司岚璋自己去探索。 司岚璋盯上了书院的藏书楼。作为“书院”里的藏书楼,不管有没有人会用c有多少人用,它的藏书——无论广度还是深度——都足以让大多数底蕴不够的宗门嫉妒。孤山道人将打扫藏书楼作为一种处罚,但是对他本人来说,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司岚璋在后面大摇大摆走着,昂首挺胸看上去像是国王巡视领土而非要去受罚,前面看守的弟子被衬成开道的马前卒,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憋屈不已。 “这一百日里,你必须把藏书楼打扫得干净整洁,每一册典籍都要在它该在的地方。记住是每一册。”到了占地面积不小的藏书楼前,憋屈了一路的弟子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方向,带着恶意道:“不过你不要打里面修炼功法的主意,否则有你好果子吃的。” 看啊,多典型的幸灾乐祸和恼羞成怒。司岚璋看戏一样没什么诚意地重重哼了一声,吓了对方一跳之后大笑着走进了藏书楼,把气得跳脚的弟子甩在身后。他懒得跟这人多讲,藏书楼里未知的秘密比看傻子跳脚有趣多了。 藏书楼很大,不过有时间泡在里面的人很少,大部分藏书和刚刚放上去一样规整。利用前段时间学来的阵法,他很快就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匆匆抱着几本书找到向阳的窗边坐下来。 ——“最后的空间裂缝已被二族齐心镇压,这方新形成的空间终于稳定下来,只可惜当年的道友中能够看到这一天的寥寥无几唐道友同褚道友在裂缝被镇压时就不知所踪,据传闻他二人一同穿过空间裂缝回了文通。此番浮川侥幸保存,全赖二位道友全力相助,望他二人一路平安乐家小子问我有没有后悔留在这里。如果当初不曾留下,抑或同唐道友一般在最后时期逃离,也许我不至于空耗寿元,只是身为修道之人,我如何能见万千生灵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用道途换来了浮川一线生机,于我c于诸位同道也是求仁得仁。” 安临讲得是通史,是经过逐代精炼流失剩下的脉络,而他意外翻到的这本凌仙宗早年留下来的手记残卷里却记载了不少细节,从中依稀能够窥见当初的几分形式。 司岚璋看得津津有味,同时也啧啧称奇。从这手记来看,至少它的主人是个心怀天下苍生的修士,看起来为了浮川的安稳牺牲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且好像这种人还不少。这可跟现在的凌仙宗有太大差别了,唔,他没见过凌仙宗的人,但是宏都书院就是凌仙宗在外的外门,两者差别能有多大? 司岚璋正准备往后面翻,却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被罚打扫藏书楼的人现在坐下来看书了?真是懂得偷闲。”好久不见的徐罴慢悠悠地走到司岚璋面前。 一别小半年,不过基于司岚璋和他大打过一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好半天才认出人来。 真是熟悉的架势啊,司岚璋带着被打扰到的不快,对这个一看就是来找茬的人挑衅地一扬下巴,只差把手上的书怼到人家脸上:“关你屁事,我看的又不是修炼功法。阵法图册可不需要谁首肯才能看。” 徐罴看到司岚璋手边堆着的阵法理论等典籍,立刻轻蔑道:“原来你拿不到好的修炼功法,就转向阵修这种杂学了吗?” 司岚璋停了一下,默默低下头来,不打算理他——不管是人还是他的理论。很奇怪,宏都书院里面的修炼之风已经到了排斥所有偏门道统的程度,丹修c器修c体修c阵修全部包含在内。 这些需要花大量时间在增加灵力之外的地方的修士种类没有一个掌握话语权,渐渐式微,以至于藏书楼中放着阵法相关典籍的地方冷清无比,也不享有“珍贵典籍需要一定条件才能得到”的特殊待遇。这倒是便宜了司岚璋,珍贵的阵图随手可得。 既然徐罴看上去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那他就当没听见,自己看自己的吧。 徐罴被无视,顿时脸涨得通红。他大声吼道:“就你这种人,也只配当一个阵修了!” 徐罴的嗓门不愧他的体型,声音一出,司岚璋就揉着耳朵,后悔起自己坐着不动的行为。他啪一下把手记合上,也不说话,就面无表情看着徐罴的手:只配当阵修的人把你打得按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徐罴脸上一变,怒视司岚璋:“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啊。司岚璋有些无力,到底谁最先找上来的? “徐罴,你太无礼了。”余弘突然从外面走进来训斥道。 司岚璋拿一边胳膊撑着脑袋,静静看着华服少年把熊人说得抬不起头。 表现得真好啊,从哪里看都是所知广博体贴温和的谦谦君子,如果不是一早就躲在后面卡点出来就更好了。另外这人是不是以为他忘记那天是谁帮着徐罴说话了?司岚璋静静地看着二人表演,等着后文。 果然,当徐罴站到余弘身后的时候,余弘转身来到他身前。 “虽然徐罴的话有些过分,但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力量才是一切。只有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够不受人所制,才能拥有你想要的东西,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他言辞恳切道。 司岚璋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怎么?你不信?” “没有啊。”司岚璋也十分恳切:“但是我能做什么呢?每个人的资源只有那么多,我再怎么想要力量,这也急不来啊。” 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力量不只是你自身的,能够被你使用的,都是你的力量。”余弘终于露出来真实目的:“你的天赋不错,刚刚进入书院就能够压制住徐罴,”司岚璋注意到徐罴的脸扭曲了一下,“但是时间是你最大的短板,你修炼的时间太短了。而能够弥补这一点的,只有充足的修炼资源。” 司岚璋觉得他知道余弘想做什么了。 “强者理应得到更多资源,未来的强者也可以享受这个待遇。如果你来我这边,我可以给你提供你需要的资源灵宝。” 余弘满心以为自己的条件足以让司岚璋满意,却不知道司岚璋听见“强者理应”的时候心里已经充满抵触。 又来了,司岚璋面无表情地想,又是这种理论。 强者为尊,这一点在哪里都说得通,但不是像宏都书院这样的。这里的人一个个都对实力有着不正常的狂热。只有修为的高低才决定一切,修为高的占据一切资源,修为低的奉献一切,最诡异的是从上到下每个人都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 受益者也就算了,被剥削的弟子们居然也一点怨言都没有,反而一个个比谁都更维护这条“规则”。这些人要么就是在天长地久的洗脑下真的相信了这一套规则,要么就是自己受了罪,也见不得别人好过。 司岚璋一直觉得这群人都是疯子,他不打算跟疯子有进一步的交流。 “就像那只熊一样,从别的弟子手上收取资源,我从里面拿点儿,剩下的全部给你是吗?”他打断了余弘的滔滔不绝。 “我也会提供一些书院里没有的资源。”余弘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司岚璋翻了个白眼:“你自己说的吧?有了力量才能不为人所制,但是我要拿这些资源,就得帮你做事,而且经手了大笔资源我就沾一手油?”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却妄想驱使他,这人是觉得他是个傻子还是把“强者的垂青”太当回事儿? “可是——” “没有可是。”司岚璋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说谁的力量强就听谁的,那是不是我赢了你就都听我的?” 闻言余弘立刻面色大变,看上去好像被家畜反抗,而他身后的徐罴已经跳起来了:“你说什么?!” “按你们的规矩来啊,怎么,你强就听你的,换成别人就改规矩了?”司岚璋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余弘从惊怒交加中强行平静下来:“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为我所用?” “嗯哼。” “如果你需要用这种方法比较我们之间的实力的话。”余弘说:“不过我比你早入门两年,我不欺负你,就用就用阵法吧,时间定在一旬之后,按照阵修古礼对战。” “行行行,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吗?”司岚璋赶狗一样挥手道:“你们打扰我看书了。” “你——”徐罴看上去像是要扑上去咬他几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阵前准备 余弘自诩风度再度拦住徐罴,微笑沉稳离去,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表面功夫做得还是不到位,牙咬得硬是让一张笑脸带上几分狰狞。 司岚璋答应约战的时候挺敷衍,回来之后却认真准备了一番。对于他来说,技不如人输了就输了,但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战斗力非必要的削弱,就算赢了也是耻辱。 首先做的就是查一查这个所谓的“阵修古礼”是个什么东西。 余弘似乎觉得作为一个阵修,知道他所说的“阵修古礼”是个什么东西是天经地义的。然而司岚璋是半路出家,甚至在严格意义上根本算不上是一个阵修,知道这种事情才有鬼了。 为此他翻遍了藏书楼里面的所有典籍,却仍然不知道阵修古礼到底是怎么个礼法。倒不是说没有记载,只是那都是作为背景出现,没有详细介绍。其实也不奇怪,既然称作古礼,那么它在当时应该是极其普遍的,他如果要编书也不会费笔墨描述日常衣食。 但是现在不是上古时期啊! 把藏书楼相关的典籍来来回回犁了一遍,司岚璋果断放弃,转头去问安临。 “阵修古礼啊?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安临随口笑问道。司岚璋去受罚的几天里没有和人起矛盾,她十分欣慰,只盼着他能顺利稳当地过完接下来的日子。 司岚璋没有回答,嘿嘿直笑,安临拿他没办法,回答道:“那是裂界之前流行的阵修一对一的斗法方式,到现在只在少部分人之间传承。首先” 司岚璋一边听一边记下重点,所谓阵修古礼的规矩就是两个阵修事先布置好阵法,在开始以后互相解构c加固自身,同时还可以抽空干扰一下对方。要是双方实力相差很多自不必说,要是双方实力差不多的话,就会开始消耗战,不到一方的灵力耗尽不停。各种法印满天飞,看上去很热闹,但是过程却沉闷得很,双方从开始到最后基本上都不会动地方。 倒也确实称得上是“礼”了,双方只是文斗,就算一方落败也不会有什么损伤。不过,司岚璋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意义吗?” 完全就是炫技,一点实战意义都没有。司岚璋知道流传时间比较长的东西会有些奇怪的讲究,但是他仍然不能理解它出现的原因。 安临无奈地看了司岚璋一眼,就像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现今阵修是由当初专攻阵法方面的修士形成的,他们一般都由大型宗门供养。” “嗯嗯。”司岚璋点头表示了解,那群没有实战价值的修士要是放出去单干,有一个算一个都活不到能够传道收徒的时候。 “所以啊,实战价值对于那种身份意义不大,他们更看重对阵法的理解。而且大宗门的人,做事总要讲究些的。”安临低头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像你这么想的人也有,当初唐柯唐前辈首个将固定布置的阵法改良,单以自身灵力凭空勾画出来。现在阵修的实战技能大多数都是从唐前辈那里发展出来的。自那之后,古礼也就成为‘古’礼了。” 搞清楚了条件,司岚璋马不停蹄地去为斗法做准备了。如果他赢了,余弘以后就不再烦他,包括他那些狗腿子。这个条件让他心动不已。 剩下的所有时间里,司岚璋都泡在了藏书楼。 “来了?今天很早啊。”安临招呼道。 司岚璋嘿嘿一笑,不客气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抓走安临桌上的一只柰子啃得咔嚓作响。今天是最后一天,他掐着余弘水平上面一丝的等级好好挑选一番,将阵图都背熟了。所有的前期准备已经做好,只等最后决战来临。 他看着安临低头仔细摆弄手上东西的样子,侧脸透着娴静温柔,看上去比书院大多数人要有人味得多。他又想起余弘那群人来。在整个书院里都充斥着那套狂热的强者为尊理论的大环境下,安临在里面简直是一股清流。这位老师的资历在书院不浅,但是地位不怎么高,放在一众长老里十分不起眼。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她才没有像别人那样,看他们就像看着待结实的麦子。 他忍不住问道:“安老师,你怎么看他们说的那一套?” “什么?”安临问。 “就是强者为尊啊。”司岚璋学着余弘的语气说道:“‘只有力量才是一切,修为高的理应得到一切,修为低的便是蝼蚁虫豸,就应该把强者供起来跪服供奉。’” “你从哪里听来的?” “每个人都在说,我只是总结了一下。”司岚璋一手托着脑袋,歪着头说道。 “在书院中便是如此。” “可是外面不是这样啊。而且我觉得徐罴那样的不算强者,就有个傻大个子和一身修为,又不会用。” “这就是你和他们对着干的原因?”安临好笑地看了司岚璋一眼。 “我有那么无聊吗?”司岚璋撇嘴,“是他先惹我的。” “这也是强者为尊的一种表现形式啊。”安临说,“身在书院,强者的定义是按书院规定的来的,这里书院才是强者。” “诶,还可以这样吗?” “在书院的庇护下自然要遵守书院的规矩,不过要是有足够的实力,也可以不理会凌仙宗定下的规矩。” “有足够的实力”司岚璋重复着,在此之前力量在他的概念中只是谁能打得过谁,这一层概念还是第一次接触。他咀嚼着这句话,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和凌仙宗又有什么关系啊?” “你以为书院因何存在?”安临失笑,解释道:“书院负责每年向凌仙宗送修炼天赋高的弟子,凌仙宗当然要派人来管理的,书院里从山长到长老都扮演着这个角色。凌仙宗会根据送来弟子的修为高低算他们的贡献。” 司岚璋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单凭修为论高低吗?可是阵修c器修这些修士的实力不能单凭修为来看啊。凌仙宗到底在想什么?” 水平高的低阶阵修反杀高阶修士的案例数不胜数,丹修c器修的存在对一个宗门意义重大,就是剑修c法修之间的高低也不是单纯按修为判断的。凌仙宗到底是个从裂界传承至今的大门派,不至于这个都不清楚吧。 “我也不清楚,但是既然宗门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的。”安临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的凌仙宗。记得我以前给你讲过的从前凌仙宗在南洲的地位吗?” 司岚璋傻眼,怎么还带临时考试的?而且这一段他还真没记,过去式的背景补充有什么好记的? 安临摇摇头,说道:“凌仙宗原本的风评是很好的。当年凌仙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所有人撑起了一片安稳之地,宣扬有教无类,作风温和,在修士和普通人里都是当之无愧的南洲道门表率,只是近百年来唉,表象都没有维持了。” 司岚璋奇道:“安老师难道见过凌仙宗是怎样的?” “我也是从凌仙宗来的啊。”安临说:“凌仙宗现在已经完全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难怪余弘会那么说。”司岚璋恍然大悟。上梁不正下梁歪,根子都烂了,让果子还正常实在强人所难。 “所以你和余弘要做什么?”安临冷不丁道。 “斗法。”司岚璋顺口回答,然后就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你要和他斗法?”安临一惊。 她最近发现司岚璋很不对劲,从司岚璋去打扫藏书楼起没多长时间,他就莫名其妙问到了阵修古礼。当时安临没有多想,只当是司岚璋在哪里知道了这个东西好奇而已。但是随后的几天里,司岚璋就花大量时间泡在藏书楼,出现在她这里时都是问问题,还是针对性极强的求教。 半年相处下来,她也比较了解司岚璋的性格。他对自己好奇的东西会花大量时间探究,但是绝不会像临考前一天临时抱佛脚一样突击准备,这不得不让她多想。 然后,果然如她担心的那样,司岚璋没有表面那样安分。 “唔”司岚璋捂住脸趴在桌子上,他就知道安临会是这种反应,所以才没有告诉她。 “今日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你有把握吗?可有什么问题还不明晰的?”过了一会儿,安临收拾一下心情问道。 “不明白的问题有,不过无关紧要,对付余弘够啦。” 安临无奈道:“这么有信心?” “放心,不会有事的。”司岚璋对她眨眨眼睛,眸中透出自信的光:“我的天赋你不是见过吗?我肯定会赢的。” “没有实际付出的天赋毫无意义。”安临告诫道:“不要掉以轻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今天晚上还会再准备准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翻脸谁不会啊 司岚璋晚上的准备是好好睡了一觉,保持战前精力充沛也很重要的嘛。 他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太阳照到眼睛,他才掀开薄被翻身起来,穿好衣服拿上早饭,一边吃一边慢悠悠地往约好的地点走。 等司岚璋到了余弘所说的那间院子的时候,那附近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一大群人将里面塞得满满的,连挪一步都显得无比困难。 他看着黑压压的人群,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怀疑余弘是自认自己比不过他,故意利用这些人墙挡住他阻止他进去,最后导致弃权判败。 司岚璋踮脚看了一下站在中心空地的一行人,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穿过人群挤到中间的麻烦程度,果断提气御风而起,越过一片人头落在了余弘面前。 “凝气期?”徐罴失声惊呼,只有过了炼气c能够在实际中运用灵气才能够御风而行。不过一年的时间里,同一时间进来的人还挣扎在炼气期,而他居然已经到了凝气! 余弘同样意外,不过他只是皱了一下眉,很快恢复:“只是凝气而已。” 他在司岚璋站好之后,戴着道貌岸然的面具,假笑道:“你终于来了。都这个时间,我还以为你想认输了。” “时间不是还没到隅中正吗?”司岚璋一瞥一边计时的香炉,最后一截香灰在他说话的同时落下。 时间卡得正好,他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余弘背后的人。这些人里面除了余弘的狗腿子,还站着几个生面孔。那是和余弘差不多身份的人——顺便一提,接受了一州挑选上来的人的书院占据了一整座山,那么多人显然不是余弘一个人能够消化完的。除他之外,还有几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弟子,他们和平瓜分了书院的弟子舍作为自己的辖地——只是表面的和平,现在其中一个正对着他露出看到稀有猎物一样的眼神。而诸如徐罴的人,则表现出了再明显不过的嫉妒。 看见这样的阵势,司岚璋抬了抬眉毛:“我的对手应该是你吧?” “放心,他们今天只是旁观者。这场比斗总要有人作个见证不是吗?”余弘一一介绍了那些人的身份,被介绍到的人露出高人一等的自矜笑容。 司岚璋无趣地听完,耸耸肩道:“随便你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吧。”其中一个被介绍到的宣布道。 于是斗法开始。 就像安临介绍的那样,两个人先从布置自己身边的阵法开始。一声令下,双方的双手就不停翻飞起来,无数各异的光线在场上一闪而过又迅速泯灭。 很快的,斗法进行到互相拆招的阶段。 司岚璋虽然是第一次在实战中打出法印,但是他除了在一开始有些生涩,很快就表现得不像一个第一次上场的新手。余弘满以为自己能够在斗法开始的时候就将司岚璋死死压制住,然而事实上他在刚刚交手那一瞬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上风过。他越来越心惊,这手法熟练得简直不像一个学生。 安临曾经说过,司岚璋在阵法上面的天赋绝无仅有,但事实上司岚璋对阵法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悟。秘密在安临惊叹的另一天赋上,他只是取了个巧,能够“看见”灵气。 阵法的本质是灵力的轨迹,不同的流动方式代表着不同的效果,任何一点失误都会导致失败。阵修修炼的难点就在于掌握灵力流动的路径,同样的路径方向相反,效果就可能完全变了样。这还是好的,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施法失败,要么毫无声息,要么送施法者一个爆炸。所有的阵修在刚开始的时候,都要花大量时间弄清楚阵图上不同路径所代表的正确灵力流动轨迹。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但是灵力的流动对于人类来说本来就是一件抽象至极的事情。它没有形态,而且相当一部分回路都十分反直觉,只能够通过不断地尝试来熟悉,但偏偏每一个能够在实战中运用的阵法都是大量回路的集成,密密麻麻堆积起来足够让任何一个外行看着头晕。要布下阵法,灵力流动只会比阵图上更加复杂,要是阵法是两条或以上的灵力流组成,没有对阵法本质的一定理解是根本无法使出的。 这也是区分一个修士是否是阵修的一个方法,毕竟每一个流派浅显的东西随便抓个人都会一点。 但是司岚璋不一样,他完全不用管这些。他天生就对灵力有着敏锐的感知,清楚灵力在一个地方应该如何运行。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他的精神融入灵力流中,成了其中的一部分,本能引导着他向最自然的方向流动。 这几天他在藏书楼里没干别的,全部时间都用来背阵图了。他那完全就是作弊的天赋让司岚璋跳过了许多步骤,只要有阵图,只要他的灵力能够供应得来,他可以施展出任何一个阵法,就像水被加热煮沸之后会冒出水汽,就像山岚被风吹拂会飘浮移动,一切都自然而然,即使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这就是他那句“不明白的问题有,不过无关紧要,对付余弘够啦。”的意思。 司岚璋能做到的不止这些,他的天赋是能够“看到”灵力。 当他将自己周围布置得密不透风之后,他就开始拆解余弘的阵法了。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灵力的流动如同白纸上的墨迹,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余弘的。 余弘的表情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平静了。 在做出赌约c邀请了许多人来做见证的时候,余弘完全没有想过会有这个结果。他所想象的从容打败司岚璋,好好教训对方一顿,并且将其收入麾下的场面没有出现,现实掉了个个,他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司岚璋好像能够预知他下一步的动作一样,在他一招还没有使出来的时候就先一步做出了应对,如影随形般和他的攻击同时出现。 “这怎么可能”一旁徐罴的喃喃自语飘进了余弘的耳朵,让他一个激灵。 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如果他在这里输了不!不行!他绝对不能输! 余弘给自己布了一个防护性的阵法,然后拿出了一副红色石子样的小东西。 司岚璋的目光在这七颗石子上停留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余弘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公平?” “我说过,一个人能够调动的资源也是他的实力之一。”余弘说道。 他拿出来的东西是专门用来布阵的灵物,可以自己提供稳定灵力的那种。阵法入门时灵力轨迹是一个难点,但是布阵者会使出来的必然是他已经掌握了的。在实战中布阵的最大问题之一在于如何提供稳定持续的灵力流,而用灵物辅助布阵则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余弘带上这东西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没想到真的会用上。他知道这么做很卑鄙,但是赢得卑鄙总比输得难看要好。 在红色石子的加持下,余弘布阵的速度和质量有了明显的提高。 司岚璋看着余弘胜券在握的表情,只觉得有点好笑:只有他一个人有底牌吗? 在双方知情的前提下,他愿意在规则内行动,但那只是因为他愿意。如果另一方打算耍赖,他也随时可以毁约。 司岚璋放下了不断翻动的手,闭上了眼睛。 开始围观者都以为司岚璋是自知不敌自暴自弃放弃反抗了,但是很快的,他们看见余弘的脸色变了。 司岚璋闭上眼睛排除了视觉的干扰,在“灵视”中,世界显露出了另外一个样子。院子里的一切都成了或浅或淡的光晕,他身前,无数光丝流动着,其中一部分格外均匀明亮——正是来自于余弘拿出的七颗石子。 司岚璋的精神随便抓住一根,一头扎进去,顺着光丝一路向上,来到了七颗明亮光点结成的网络中央。 这七个小东西是灵力源。它们在灵力稳定提供的时候是能源,但如果中间卡住了呢?司岚璋在光丝中穿行时突然想到,然后掐住了一个节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给我爆! 高速稳定流动的灵力暴动了。这里是数股灵力通过的要道,一旦堵塞不通,大量淤积的灵力可不会像在灵力源里那么安分。在余弘察觉到的同一时刻,躁动的灵力带着整个网络爆裂开。 司岚璋撤去了所有阵法,走到余弘跟前。余弘在这场爆炸中变得狼狈无比,衣服到处都是破口,头发火燎过一样卷起一片,脸上一片漆黑。 “你输了。”司岚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是说你要把这场继续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告状 身处在赛场中的司岚璋也好不到哪里去,爆炸同样波及到了他,他的袍子同样变得破破烂烂,但是身上带着伤的少年在众人眼里却与余弘天差地别。 所有人都看着爆炸之后的少年一步步逼近落败的敌手,微微弯下腰来,不屑地吐露出向落败者的宣告词,温柔如同风在耳边低吟,狠绝如魔物在狩猎。他脸上带着斑斑血迹,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力量的美在让人折服的同时也让人生畏。 他捂住了嘴,侧过身微微皱眉咳了一声,似乎完全不将地上躺着的人放在眼里。 这是旁观者的视角,从司岚璋自己这边来看,脱去了一大堆因为想象而产生的偏差极大的臆测,事情的真相可能还有一点滑稽。 简而言之,他玩脱了。 在发现余弘拿规则作套,自己作弊的时候,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他的精神在能量源发出来的光丝中逆流而上,灵力流如同河道中的水一样从身边冲刷过去,他突兀地意识到如果让流通灵力的通道堵在会有什么后果。 余弘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让他自己享受,再合适不过了。没有多加思考,司岚璋就让想法变为了现实。 爆炸如他意料中的那样出现,但是结果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也在旁边,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可能在暴动的灵气中受伤。爆炸可不会因为谁制造了它而格外开恩,司岚璋也被糊了一脸,只不过因为离得比较远而看起来没有那么严重。 他的脑袋一阵阵发涨,眼前有小幅度的飘忽,嗓子被掀起来的气流弄得奇痒无比。尴尬地看了周围人一圈,他保持着胜利者的姿态回身咳嗽几下。很好,谁都没有发现他的莽撞和冲动。 他低头看向余弘,再次重复了他的话。 在司岚璋的注视中,余弘静了一瞬,抬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要是放在以往,有谁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余弘面前,他绝对要炸,但是现在他居然笑了——这绝对跟服输搭不上边。 被炸傻了?输给他有那么让人高兴吗?司岚璋狐疑地看过去,这是还有什么后手? 余弘当然有后手,他这样的人说卑鄙也好,说谨慎也好,最不会忘记的就是给自己留后手。 一个司岚璋十分讨厌的声音出现了。 “司岚璋,又是你?”孤山道人面色沉得像雨前的云,黑压压的似乎下一秒就能爆出一个惊雷。周围的围观群众被吓得一颤,确定他的目标和他们无关之后,像目睹狮子狩猎鹿群的老鼠一样惊慌失措一哄而散。 ——原来是告状啊司岚璋看向余弘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这还是小孩子吗?打不过就告状? 孤山道人表现出了一贯的自说自话,司岚璋也没打算自讨没趣,垂眸盯着脚尖,心不在焉。 “你们在干什么?嗯?阵法?”孤山道人看了一眼地上的痕迹,轻蔑道:“呵,余弘,你的修为最近进展如何,还有时间研究这些?还输了。” 充当见证者的几个人中发出几声轻笑,余弘深吸一口气,低头顺服挨训。 孤山道人对余弘的态度十分满意,说了几句就轻飘飘放过去了,然后看着司岚璋,目光嫌恶。 “杂学非道,书院给你的空闲时间这么多吗,不好好修炼,竟然去研究这种奇淫巧技。”他看着司岚璋的目光像看着一棵只长叶子的麦子,又像看着难以清除的污渍。司岚璋对酷刑无动于衷,孤山道人不打算再次自取其辱,这小子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看着挡车的螳螂,这让他想起一些很久以前不太愉快的经历。 他有更好的主意。 “既然如此,书院就该帮你好好规划时间了。暗房思过两个月,希望下次看见你时你能有些长进。” 他将手拢在袖子里,威势汹涌而出笼罩住司岚璋,让随行的刑堂修士把他押起来。 司岚璋回头看了余弘一眼,完全没有抵抗,任由刑堂的人将他押走塞进暗房。 整个暗房只有巴掌大一点,没有窗户,四四方方逼仄得像个大点儿的棺材,刚刚够躺下一个人。要是除开暗房最里面摆着的人像——据说是凌仙宗开山祖师——连躺都躺不下。 嗯,当然,暗房本来就不是给人睡觉的,这是思过的地方。受刑者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在祖师爷面前跪下来,反思自己,因此只留出了这么大的空间。暗房里面没有光,没有声音,剥夺了视觉与听觉,整个世界仿佛一并消失。心性不够坚定的弟子甚至会用自残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等到受罚时间过去之后,整个人已经半疯。 这是另一个意义上的酷刑,孤山道人觉得很适合司岚璋这种人。 不过这一次孤山道人失算了。 孤寂这种情绪对于司岚璋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不仅仅是因为他从小就在无人理睬的环境下长大,他总觉得什么都没有的混沌无序才是常态,于是在让无数人闻之色变的暗房里,司岚璋反而如鱼得水。 没有任何人打扰到他,司岚璋有时间来整理他刚刚得到的东西。 冲动之下引发的爆炸带来的不只有伤害,还有收获。从灵力源发出的光丝让他明了了如何将自己的力量外放,在灵力流中游动的过程让他记下了天地吐息的频率。 司岚璋再次进入灵视,天地出现了光。在灵力组成的时间中,他第一次探出了自己,无形的精神很快的适应了灵气的潮汐,第一次跳出巢穴的飞鸟一般,从笨拙到熟练。在这个过程中,他再次拥有了他的力量。 并不是说之前他无法使用自己的力量,只是那就像本能一样蒙昧,难以精确,只靠着情绪激发而一股脑爆发出来。而现在,他终于从这尴尬的境地中挣脱出来,向更高的地方探索。 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好像笼罩在眼前的雾气在阳光下消弭,生活在地底的人第一次看见满天繁星,司岚璋被这幅景象迷住了,他伸出了“手”。 精神触角跌跌撞撞地向着体外的世界进发,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它翻搅c跳跃c突袭,像一只刚刚学习捕猎的猎食生物幼崽熟悉着自己的肢体。庞大而沉静的世界包容着他的探触,在他终于熟悉了新的行动方式,顺着天地吐息的频率勾连上去的时候,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明悟在心底扩散开。 那是沉睡的巨兽睁开了它的眼睛,那是新生的强者向世界踏出探索的脚步。 不过在此之前,在他能够抛弃身体的桎梏之前,他有些别的事情急需解决。 司岚璋扒着门把耳朵贴在门上,期待着有什么动静的出现,虽然他知道这样其实什么也听不见。真正起作用的是他的精神触角,现在外面空无一人,没到饭点,送餐人还没来。 宏都书院不会把思过的弟子饿死,每天都会有人来送饭。司岚璋进入灵视状态之后没有时间概念,也不清楚过去了多久,只知道现在他的肚子空得能够直接塞下几头牛。 “好饿”司岚璋蜷在狭小的空间里,脑子里有各种食物来回闪过,他觉得自己的眼睛现在应该冒着绿光,他已经着手准备打开暗房的禁制了。 他还没有到辟谷期,还属于必须吃饭维生的阶段。不过照理一个修士怎么着也不应该饿成这个样子,只是被饥饿占据所有心神的司岚璋完全没办法思考这种问题。 终于,一个人影出现在外面的走廊上。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司岚璋立刻扑了上去开始狼吞虎咽。一股脑涌进喉管的食物险些把他噎住,两边的腮帮子也鼓鼓的,司岚璋一心扑在食物里,一脸幸福。 没有什么比饿得要死的时候饱餐一顿更加幸福的事情了,只是有人并不这么觉得。 送饭的人从进来起就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司岚璋,仿佛一尊封印了什么东西的雕像。然后在某个时刻,雕像再也封锁不了里面的东西,低沉压抑的声音响起:“你为什么能够坐在这里?” “唔?”司岚璋被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弄得一愣,什么叫做他为什么能够坐在这里?他是送饭的人,难道不知道他是被孤山老头扔进来的吗?不过即使这么想着,他手上往嘴里塞吃的的动作也没有停。 送餐人被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刺激了,他蓦然站起来,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情,眼睛瞪得让人怀疑那两颗眼珠子马上就要从泛红的眼眶里掉下来。他大声质问,过于饱涨的情绪让他的声线破了音:“你为什么要跪?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毫无抵触的接受了他的处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精神支柱 谢眺是和司岚璋同一期被送到宏都书院的,只是和一些被挑选的弟子不同,谢眺此前的生活和修士完全没有交集,他只是一个普通商户家的儿子——普通人的商户。 被送往书院的幼童有三类,一种是修士世家不受宠的子嗣,被交出去赌上一生搏一个可能光辉的未来,一种是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拜入宗门的修士,希望以迂回的方式得到宗门庇护,还有一种是城主凑不够人头,从辖区里面挑选出有资质的普通人。 谢眺是最后一种。在此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一生会和传说中的“仙人”扯上什么关系,在那之后,他发现“仙人”生活的世界比起他们普通人要危险的多,尤其是如果你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在差点被某个小家族的少爷打死时,临行前爹娘“好好学艺”之类的叮嘱从脑海中迅速蒸发。他还没有接触过修士世家里的瑰丽宏伟,就看见了危险。那一刻,他只想要保命。 说他胆小也好,说他窝囊也好,他只知道别的都不重要,命没了,什么都没了。谢眺以商户之子的眼力很快摸清了一车队人之间的关系,哪些比较安全,哪些需要离得远远的,哪些心思简单可以交好,哪些强要面子容易周旋,哪些瑕疵必报心思深沉。 谢眺平平安安的走过一半的路程,到了半道上,他终于看见了一直沉睡的“魔物”——遂宁府来的世家子弟都这么称呼他。 一开始,谢眺对于这位沉睡中的危险人物打上的标签是“不能接近”,但是自司岚璋从马车中出来走到人前,狼吞虎咽中被人挑衅,大发神威傲然离去的那天之后,他改变了想法。 大多数人在直面死亡之后都对司岚璋充满恐惧,避之如蛇蝎,“魔物”的传言甚嚣尘上,而谢眺从里面得出了不一样的信息。 他是个安全的人。 谢眺不是没有和其他人一起面对司岚璋带来的纯粹死意,他只是看得出来司岚璋并不是个攻击性强的人。只要不妨碍到他,他对谢眺的危险性还不如那个徒有家世的世家子弟。 这时司岚璋在谢眺心里还只是个解除了危险警报的人物,但是当他进入宏都书院之后,事情又发生了变化。 谢眺只是个小商户家的子弟,他渴望活着,但是在由上到下一层层叠加的剥削和同龄人之间的暗算一一落下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不堪重负。他的油滑让他没有受过太大损失,但是书院里的气氛让他觉得自己如同行尸走肉。 直到半个多月之后的那一战。 在附近几处弟子舍作威作福的徐罴半死不活得倒在地上,像一块死肉,高高在上的孤山长老也拿他毫无办法,令人胆寒的惩罚在他身上变得滑稽起来。 这就是强者!谢眺的眼中充满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狂热,那个傲然挺立的影子在他心里深深扎下了根。每当他费尽心思和强权者周旋或是从同学手中躲过,他都会想到那个身影。只有那样的强者,才能够不受书院里种种规矩的束缚吧。 那个影子在日复一日的渴望中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高大,然后,他看见了跪在暗房里的司岚璋。 那天知道了司岚璋和余弘要斗法的消息,谢眺早早地去占了个好位置,满以为自己将再一次见证传说的诞生,却没想到见证了神话的破灭:那个人顺从的随着刑堂的人进了暗房,安安分分跪到了现在。 他满心不甘,怎么会变成这样?司岚璋不应该继续抗争,继续践踏书院的规矩吗?他怎么能屈服?失望燃成的怨愤在司岚璋没有形象的进食中彻底爆发,誓要让司岚璋给他一个交代。 满满的不甘c绝望c无奈c愤怒扑面而来,司岚璋连读取的能力都不用发作,就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你就是那个住在我旁边的吧?”司岚璋想起他来了:“你叫什么的来着?谢眺,对吧?” “” “我记得你,每次徐罴或者别的谁找你麻烦的时候,你就往我那里躲,要不然也要拿我作幌子。”司岚璋不带感情的说道。再怎么不关心外界,兽类对于自己领地的控制欲也让他本能地注意自己住处的不同寻常之处。谢眺自以为隐蔽的狐假虎威在当事人眼里明显无比,不过因为对司岚璋没有什么危害,他也没有管。 全方位观察过一段时间,司岚璋很容易推测出谢眺在想什么。他笑了起来,依旧没正形地靠在墙上。 要处理谢眺的情绪很简单。他可以告诉谢眺他并不是屈服,这些天他都在修炼,并且进步显著,这样可以让他在谢眺心中崩塌的形象迅速复原。他也可以忽悠谢眺一时的蛰伏是为了以后的崛起,谢眺甚至会对他更加狂热,说不定还能给他提供一些便利。 不过,他为什么要给谢眺解释?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司岚璋说,接着没有给谢眺插话的时间,就继续说了下去:“去逃脱?去和孤山对着打?去挑衅整个书院?去惊动凌仙宗?” 谢眺一肚子的话被司岚璋的一连串反问掐住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真到了说话的时候,他却发现他的要求似乎有些荒唐。情绪在胸口翻涌,最后谢眺嘴唇动了半天,挤出来一句:“你以前都反抗了。” “可是这次我没有反抗的必要呀。”司岚璋一摊手说:“摆在我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思过,要么跟死老头子对着干,傻子都知道那条路比较好吧。” 和上一次不同,那次孤山本来就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硬摁着他的头认错,他自然不爽,但是这次来“思过”反而能让他有个安静的地方,不用再被苍蝇骚扰。 谢眺无法接受:“但是你的尊严呢?” “尊严?你是说我跪下了就没有尊严了?”司岚璋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舒服点的姿势只有跪坐着,难不成他站完两个月?他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 “这就是个姿势而已啊,他们说跪下屈辱,就觉得跪着低人一等了?那他们说挨一耳刮子是至高荣耀,你也以被打脸为荣?”三观自成体系的司岚璋奇怪地看着谢眺:“你为什么要按着他们的评价走?” “可是可是”谢眺觉得混乱无比,司岚璋的话和他过去的认知在他脑子里打架。 司岚璋吃饱了,一抹嘴盯着上空神游,没有理谢眺。 他知道谢眺需要一个精神支柱,需要抓住一个甚至可以是虚假的希望。在这样的环境里,的确需要点儿什么东西撑住自己,但很可惜,司岚璋没有背负被人期待的打算——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之后更不会有。 他做事只按自己的意愿,别人如何看待,是厌憎是希冀是失望,都与他无关。 谢眺失魂落魄地走了,门在他走后迅速关上,惨淡得快要随风而逝的影子消失在司岚璋眼中。不过这些并没有在司岚璋心底留下什么印记,他无所谓的顺着墙滑下去,伸了一个懒腰——哦豁,地方太小胳膊没伸开。 休息了一会儿,他再次沉浸到新发现的世界中,不断向外扩张,直到饥饿将自己叫醒,吃饱之后再度启程,如此循环。 就这么被关了快一个月,司岚璋沉痛的发现一个事实——孤山老头还真有方法对付他。 他不怕鞭打,但是他得吃东西! 每天的饭食还是准时准点的送过来,但是司岚璋渐渐发现吃的越来越不够了。不是饭少了,是他不够吃了。本来暗房的伙食常年就维持在吃不饱饿不死的水准,但是最近司岚璋的饭量越来越大,那点儿猫食立刻就不够了。他以为自己是在长身体才吃得多饿得快,事实也的确是他在长身体,不过是另外一个概念的长。 灵气有许多属性之分,但是大类只分生与死。二者只是力量的一种形式,没有好坏之分,但是死气与生气相对,不利于生灵生长。被最纯粹的死气占据的身体成了一团死肉,自然生长近乎于无。 在暗房思过的日子对司岚璋来说是一次进步巨大的闭关,但是身体没有跟上,反而被撑得慌。为了保住这具失去常规修复能力的躯体,他不得不从外界摄取材料。最佳的材料应该是血食,不过书院可不提供这种东西,只能用饭食将就,也因此,他才永远吃不够——他的身体甚至在分解不那么重要的部分。 现在的司岚璋还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不过他也不想知道原因。他只知道他现在饿得要死,他得找点吃的。 积蓄多日的力量顺着灵力流而上,一鼓作气将暗房禁制打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宿命的相逢 陆寒舟在凌仙宗引起的那场动乱平息之后就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是独自一人,来时的同伴和他在湘水分道而行,罗悯往西边走,他则向宏都书院的方向出发。 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闹什么矛盾,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罗悯始终渴望找到一个能够让散修发展的地方,最好还能找到个宗门,而陆寒舟则对遂宁府发生的血案念念不忘,于是理所当然的,萍水相逢结伴而行的两个修士分开了。 如同以往的游历一样,陆寒舟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宏都书院所在的那座山。他凭着心头一点执着来到了山脚下,真正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件事和他以往遇到过的任何一件事都不一样,他要找的人在凌仙宗庇护下的宏都书院中,而凭他现在的身份,宏都书院的门他都无法扣开,更别提找人。 凭着一身修为成为不少人家座上宾的少年在第一天毫无进展,他在宏都书院的山门下开始思考起如何得到入门机会。正当他打起了宏都书院后山的主意时,转机出现了。 这天他照例在有空的时候去宏都书院的后山晃荡,在路过一条小河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瘦小的人影。陆寒舟虽然只见过司岚璋一次,但是那个身影深深地烙印在他心中,他绝对不会看错。 陆寒舟只犹豫了一瞬,悄无声息地靠近。 司岚璋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暗房禁制打开,偷偷溜了出来。暗房的禁制可不是什么装饰性的玩具,要不是他这几天熟练了精神触角的使用,他绝对没办法打开。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也耗尽了体内的灵力,这样一来,司岚璋感觉更加饿了。 谢天谢地外面是个林子,他死死按着从他的胃烧起的一把火,在林子里面找到几窝不明物种的卵生吞了,才觉得好了点。 东西下肚之后,一股暖流从腹部升起,往身体各处蔓开。司岚璋觉得身体有些地方在发痒,对着河面照了照,后知后觉发现了身上的伤。凭着过去的经验,他找来草药对着河水一脸认真地处理起伤势来。 暴露出来的皮肤上到处都是红色斑块,那是淤积凝结在皮下没来得及化开的血液,背上还残留着鞭打留下来的紫黑痕迹,即使淡化许多,也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当时有多么严重。陆寒舟被这严重的伤势惊呆了,他听说司岚璋被送到宏都书院的时候想过无数种他可能的处境,但是再怎么糟糕,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曾经身着华服的贵气男孩衣衫破烂,头发乱糟糟的结在一起,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他长大了一些,但是更加瘦弱,皮肤几乎绷在骨骼上,勾勒出凹凸不平的形状,瘦骨嶙峋的样子让陆寒舟想起游历途中看见过的饿殍。 司家之事真的是他一手造成的吗?陆寒舟再次怀疑起来,遂宁府的城主真的没有在里面起什么作用?否则司岚璋为什么会是被弃之不管,任其自生自灭的状态。 他忍不住先前走了一步,那个男孩如同初见时一般先一步发现了他,态度却比那时恶劣的多。 是他! 司岚璋在第一时间就认出来这个人,一年前被欺骗的愤怒骤然炸开,他目露凶光,被激怒的小豹子一样弓起背,露出攻击的姿态。 哪怕只有一面,他也不会忘记这个人。司岚璋咬牙切齿地看着陆寒舟,心里蠢蠢欲动想要将在城主府里的想法化作现实,唯一阻止他动手的原因只是他打不过人家。 一年没见,现在的司岚璋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陆寒舟的气息变得更加强大,而他才刚刚从饿死边缘脱离,动手完全是自取其辱。 不行,这样不行,司岚璋气呼呼地想,好不容易遇上这个坏人,他怎么能不报仇。十几年来头一次释放的善意被辜负,司岚璋对此耿耿于怀,即使知道胜算小得可怜,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打不过没关系,他还有速度。 司岚璋的目光挪到了陆寒舟腰间的袋子上面,他能够感受得到里面散发出食物的味道。 他的眼睛眯起来,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贴着他的身子一把拽走了目标,回到了先前站着的地方。而他做完这一切之后,陆寒舟甚至才刚刚反应过来。 陆寒舟看着不远处抛着袋子一脸挑衅仰头看过来的少年,突然想起了街头的野猫。那些记仇的毛茸茸生物会在能够做到的范围内最大限度给惹过它们的人添麻烦,趁人不注意叼起什么重要东西跑开一段距离,再回头得意地喵喵叫是它们最常做的事情。 陆寒舟不合时宜地露出一丝微笑。 司岚璋:? 他狐疑地停下来动作,回头审视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否则他都抢了那人的包裹,那人为什么要笑。 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司岚璋有点恼羞成怒,故意当着陆寒舟的面拆开包裹,把里面香喷喷的肉饼拿出来咬了一口。 唔,这肉饼竟然还是热的!牙齿咬破饼皮时,里面馅料的味道迫不及待涌了出来,刺激着司岚璋的嗅觉,带着热气的肉汁流进了他的嘴里,勾起了更多分量的唾液。他不自觉加快了咀嚼的速度,肚子发出一串叫声。 “噗——”陆寒舟这次笑出声来了。 司岚璋的行为和眼神让他突然生出责任感来,在司岚璋炸毛之前,陆寒舟举起自己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我这里还有吃的,你要吗?” 这句话很好地掐住了司岚璋的死穴,他想了一下,默许了陆寒舟的接近。 陆寒舟当然没有吃的,但是在外行走哪能不有几手?不一会儿,被处理好的兔子架在临时升起的火上,司岚璋蹲在陆寒舟身边,对着半熟的兔子垂涎三尺,鼻子不停抽气。 靠着还没有弄成的烤肉,陆寒舟成功化解了司岚璋的敌视。 陆寒舟每往上面撒一点调料,烤肉的味道就更香一点,司岚璋的脑袋也跟着一点。终于兔子烤好了,陆寒舟熟练地将兔子分割成几块放在一边的叶子上,不过它们在下一秒就进了司岚璋的肚子。 司岚璋吃东西的样子简直是在直接往肚子里塞,直到一只兔子解决了大半,他才有了“咀嚼”的动作。 “太好吃了。”司岚璋含含糊糊地说道,咽下了最后一块肉,捧着肚子一脸幸福靠在树上。他砸吧着嘴,从里面找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包裹里的饼也是你做的吗?”司岚璋问道。 陆寒舟点点头:“附近没有卖干粮的地方,我找附近的猎户家借了厨房做的。”刚刚做好,刚刚好就钓到了一只司岚璋。 “好厉害。”司岚璋的目光一下子热烈起来,看着陆寒舟眼睛眨都不眨。会做饭的人好啊!还做的那么好吃,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宝贝。民以食为天的少年大度地表示自己可以不计较之前陆寒舟的冒犯了。 陆寒舟没有接收到他的原谅信号,他只是皱眉问道:“你在书院里没有吃的吗?” “没有。”司岚璋果断无视了一开始的伙食水平,回答:“里面吃的很少,所以我才跑出来的。” 也的亏书院是个半开放式的,前门守卫森严,但是后山联通外界,要不然他就只能打劫饭堂了。 司岚璋得意地一抹嘴,嘴边的油全部蹭到手上,却浑然不在意。陆寒舟见状靠过去凝出一只水球,捉住司岚璋的手放进去,四只手在里面互相摩擦。司岚璋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但是很快就放开自己,整个人几乎靠在陆寒舟身上,手好奇地在温暖的水中小幅度动来动去。 缩在陆寒舟怀里的司岚璋一动不动,乖巧得不可思议,陆寒舟心中有一瞬间的柔软。他刚要再说什么,只见司岚璋抬头看了看天,不情不愿却迅速地站起来,说道:“诶呀,我要回去了。” 这个时间是谢眺去送饭的点,现在他已经明白那些食物不是树上长的果子,有人送饭也不是日升月落的自然规律,要是被人发现他不在里面,那些吃的可不会留在原地,而且说不定还会有麻烦缠上来。 他回头看了陆寒舟一会儿,感觉十分惋惜。好不容易发现一个能够给他捕猎还能把食物做的那么好吃的人,怎么就不能带进去呢?司岚璋十分不讲道理的把陆寒舟看做自己发现的宝藏,为他不能跟在身边烦恼得直打转。 “里面有人看管你?你还能再出来吗?”陆寒舟愣了一下,把刚刚酝酿好的话吞回去。 司岚璋歪头想了一下,给出确定的答案:“可以。” 暗房常年万径人踪灭,除了送饭的人刑堂里的都不会接近。他已经找到了破开禁制的方法,只要避开有人的时间就能够自由出入。 说话间他突然意识到陆寒舟也有和他继续接触的意思,他的眼睛一下亮了:“我们明天再见吧,还是这个时候!一定要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新技能 临走的时候司岚璋硬是要走了陆寒舟的那只包裹。 “万一你不来呢?我总要拿点儿东西做凭证吧。”司岚璋理直气壮的说道:“反正你过来了我就会还你的,给我嘛。” 陆寒舟顶不住他的死皮赖脸,无奈摇头纵容了他的行为。 “一定要来啊。”司岚璋把包裹抱在怀里,又重复一遍,然后一溜烟跑远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包裹当然决定不了什么,司岚璋只是想找他要点东西。他一路上都有些走神,等到进了书院之后,才恍恍惚惚的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的灵魂还停留在陆寒舟将他拢在怀里的时刻,来自另一个个体的温度和气息包围了他,十指交握贴在一起时的感觉十分奇妙,就像是光裸的脚踩在刚刚钻出土地的嫩草芽上,有种酥酥的麻痒。 怎么会这样? 直到自己钻回棺材大小的暗房,司岚璋还陷在恍惚中回不过神来。他把手伸到自己面前,然后两只试探□□叠起来,十指相扣。 不对,不是这个感觉。 正巧送饭的人打开门走进来,打眼就看见司岚璋跪坐在地上,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不停翻来覆去的看,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些什么。他端着食案一僵,弯腰探头探脑看过去,疑心长久无光无声的环境把这个无痛无泪的怪物折磨疯了。 司岚璋看到了他,突然想到,也许是自己的手才不行吧,得是别人的。 他抬头盯上了送饭的人。这不是谢眺,新来的少年看起来圆乎乎的,脸上闪烁着好奇和畏惧。司岚璋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抵挡不了那种感觉的诱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几乎是刚刚抓上去的那一刻,司岚璋就甩开了手,而那个小胖子惊魂未定,就看见司岚璋一脸嫌弃的看过来。 不行,不一样,或者该找安老师试一试? 这是几个意思?小胖子看起来像是要扑上去打司岚璋一顿,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真扑上去还不知道谁打谁呢!他后退一步,愤愤把门关上,一天才有一次的有光有声的正常世界再次从暗房里离开。 小胖子的报复甚至没有被司岚璋察觉,他依旧沉浸在十指交握的奇异感觉里。研究了半天,他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带着遗憾和回味进入了灵视。 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不睡觉也只有灵视状态比较有趣嘛。 现实世界中的愉悦反应在精神世界中,司岚璋的精神触角活跃无比,连律动的幅度都大了一些。它快活的跳着,旋转着,外界闪烁着的光点被它搅起,摇摆着向精神触角的根部移动。 越来越多的光点参与了运动,它们形成了一条条流动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点,一个小小的漩涡在他的身体上方出现。 光点汇聚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漩涡可见的膨胀起来。一种“势”已经形成,无需再多做什么,周围的光点身不由己,统统被吸进了漩涡中,进入到司岚璋的身体内。 已经修复好了的身躯将光点轻松的纳入进来,光丝有条不紊的捕捉住光点,让它融入进去化作光丝的一部分,然后同化更多光点。 布满了身体的光丝越来越密集,灵视中代表司岚璋自己的光斑在吐息中变得越来越璀璨。充盈的踏实感充斥了他的身体,如果说过去他能够借着灵气脉动的规律在里面自由活动,那么现在他已经初步拥有了在灵气浪潮中不随波逐流的能力。 “吃饭了吃饭了!” 一阵穿透耳膜的喊声响起,司岚璋睁开了眼睛,只见面前窄窄的墙上打开了一个口子,逆着光的小胖子手里端着饭,大声喊着他。 司岚璋在看见他的时候本能的调动起灵力,还没有明白过来自己做出这种举动的原因,他就听见了这样一句话。 ——不,那不是听,那个声音好像就是在他心底响起的。这种感觉司岚璋很熟悉,以前读取别人情绪时就是这样的,但是比起那时,现在的读心就像是从嘈杂的大街上随便听一耳朵八卦和有人趴在他耳边说话一样。 这句话只暂时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了,司岚璋身形一晃,脸色再度变得苍白,不过他脸上带着笑。 一个能够控制的技能!变成完成体的读心术虽然需要大量的灵力发动,但是它变得稳定而准确起来,即使得到的信息少,也不会是谬误百出的。 他再次实验了一次,换来了小胖子惊慌失措的呼喊。他手忙脚乱的将大门关上,跑远了。 司岚璋揉揉脸爬起来,把小胖子留下来的食案拖过来,大快朵颐。他满心雀跃,像得到一个新玩具一样回味了一下自己的新技能,突然想起了陆寒舟。 他们约好了今天再见面的,正好吃完了就去见他。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既是分享喜悦也是炫耀。哦,对了,还有安老师,不过安老师那边可以先放放。 司岚璋喜滋滋地想着,不经意间目光扫过脚边,看见了另外一个食案,上面还放着一些吃的。他身形一滞,吃着东西的齿舌都停下来,然后蓦然站起来。 暗房的罪人一天只有一餐,他上一次醒来这里还什么都没有。 天呐,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那个人还在外面等着他吗?司岚璋惨叫一声,火急火燎打开禁制就往外面冲。 外面的山林一如既往的安逸平静,鸟叫虫鸣此起彼伏。司岚璋在他们遇见的地方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陆寒舟。 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他们约好的时间是昨天,昨天他没来,谁会傻傻等一个刚刚认识的人一天呢?但是持续到现在的满心期待落了空,他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新技能带来的喜悦被冲淡不少。傻呆呆的在林子里面蹲了一会儿,司岚璋垂头丧气回去了。 自那之后,司岚璋就很少出去了。反正有人按点送饭,他出去干嘛?但是偶尔的,他也会心血来潮出来转转,目的永远都是那一个地方。 他倒不是说对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人有了什么非他不可的感情,只是那个下午十指交错的感觉总像个影子萦绕在他心头,淡淡的,但是在不经意之间,它就冒出头来。 于是当司岚璋在一个傍晚,他远远看见某个念念不忘的身影时,表现得那么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唔——”陆寒舟突然被一个人肉炮弹击中,张开双臂接住了他。他被司岚璋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突然,不过很快掩饰起来。 “你这几天哪里去了?我等了你好几天。”司岚璋首先控诉。 陆寒舟好脾气地笑笑说:“抱歉,我前几天有点事,没有来。”对于司岚璋的失约则完全没有提起。 司岚璋很快被安抚了下来,他从陆寒舟身上下来,抬头看着陆寒舟的脸,说道:“我叫司岚璋,你呢?” “陆寒舟。”他笑道,然后说:“你最近在书院里过得怎么样?师长有教你什么东西吗?” 提到书院,司岚璋皱了皱鼻子,说道:“教什么?什么都没有,我现在被关禁闭呢!” “禁闭?” “对啊,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司岚璋带着点自得地说道。暗房的禁制联通刑堂掌事,但是他每次进出都没有让人发现。 陆寒舟凝眉:“那今天晚上你怎么办呢?” 司岚璋的说法让他产生了一些误解,他以为司岚璋关的禁闭是那种有人看守的。在长者的眼皮子底下进进出出,那太危险了。 司岚璋敏锐的意识到了陆寒舟在理解上的差错,不过他没有解释,眼睛咕噜噜一转,摊手道:“我也不知道。” “你在外面能够呆到什么时候?”陆寒舟问道:“如果时间长的话,你今晚可以去另一头的木屋里面过一晚。” “木屋!”司岚璋喜出望外:“你要留下来吗?” 要是没有这个打算,怎么会专门弄个住的地方?修士对睡眠没有那么依赖,如果只是在哪个地方暂时停留,遇到条件不好的,席地而坐小憩一会儿,或者干脆不睡也没有问题。 陆寒舟被不加掩饰的惊喜和期待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顿了一下道:“我前些天突破了,要留下来稳定一下境界,这段时间都会在这里。怎么样?你想不想去?” “想!”司岚璋的眼睛亮亮的,专注地看着陆寒舟。 得到肯定的答复,陆寒舟骈指在空中一划,背后的剑嗡鸣一声出鞘落在他面前。陆寒舟拢着司岚璋御剑而起,在司岚璋的惊奇中贴着树梢飞速掠过脚下的土地,最终落在另一边的山头。 “进来吧。”陆寒舟先一步跳下来,回身接住司岚璋,牵着他走进小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微妙的误解 司岚璋被拥在怀里,视角不断上升,最高的树枝也在他的脚下,他第一次以俯视的角度看到他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 最后一点日光已经从天边消失,天地看起来清澈而恬静,大片的树木缩小连成一片纯粹的绿,中间严肃刻板的建筑物成了一个圆点。晚风徐徐拂过,掀起一阵窸窣林音。 司岚璋为这幅景象惊奇不已,仰头看向陆寒舟,却只见他认真抿起的嘴唇。于是司岚璋的心也一同静了下来,刚见面的闹腾在落地时已经毫无踪影。 “进来吧。”陆寒舟对他伸出了手:“前段时间就建好了,我离开了几天,不过应该是没有落灰的。” 这是一个刚刚建成的木屋,和宏都书院隔了一个山头,以免引发不必要的冲突。屋子很新,不过该有的东西都备齐了,陆寒舟把司岚璋带进去之后,就拿了吃的东西出来——上次见面司岚璋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摆在桌子上的有烤肉和上次司岚璋吃过的饼,司岚璋小小欢呼一声,上前拿的时候意外发现它们都是热的。 “你一直在等我吗?”司岚璋扫过桌子上的两样食物,都是热腾腾刚刚弄好的样子。陆寒舟当然不会提前预知他们什么时候会见面,又没有别人来,这只可能是每天都给他预备好了的,哪怕他没有出现。想到这里,司岚璋晃着脑袋得意起来,随后,在陆寒舟哭笑不得的目光中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恐怕有什么偏差。 不对吗?司岚璋迟疑的看着陆寒舟,有些不高兴:“那这都是给谁准备的?” “是乾坤袋。”陆寒舟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没有时间流动,放进去的东西和拿出来的时候一样。” 他去厨房只是拿些餐具来。 于是司岚璋的情绪立刻从低落中恢复过来了,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直勾勾盯着那只乾坤袋,目光中充满期待。这样的眼神让人很难抗拒,陆寒舟把东西递过去,告诉了司岚璋用法。 三分钟热度的少年摆弄了一下新玩意儿一会儿之后就失去了兴趣,桌子上的东西可已经拿出来了,再不吃就冷啦! 陆寒舟暗自摇头,想要趁机问点什么,然而进食中的司岚璋对问话十分不配合,思维之跳跃让所有引导性的问话都失去了作用。陆寒舟怕引起对方的抵触心理,问了一会儿无果之后,就停了下来,坐到一边的窄床上去。 桌子上的食物一点点减少,司岚璋打了个饱嗝,然后揉揉眼睛。 “困了?”陆寒舟问。 “有点儿。”司岚璋懒洋洋的瘫坐着:“不过现在不想睡。” 陆寒舟对这幅模样有种熟悉感,他笑了一下,拍了拍身边,说:“先上来躺着吧,不然过会儿真的睡着了,着凉可不好。” 司岚璋顺从的爬到陆寒舟里侧躺下,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陆寒舟说着话。 陆寒舟始终没有忘记他来的目的,在察觉到司岚璋对他卸下防备之后,他开始询问起近一年前发生的事情。 那一天陆寒舟亲眼目睹了司宅的惨状,但是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的问题和遂宁府城主派人来问差不多,司岚璋没走心,也给了差不多的回答,这也导致了陆寒舟得到了差不多的结论。 看来司家是在魔潮中损失惨重,为了巩固地位强行赐予后嗣强大的力量,却一不小心在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最终害人害己。 陆寒舟思索着遂宁府城主为什么要把司岚璋送到宏都书院,思索着他在整件事情中充当了怎样的角色,不停推敲着其中的细节。 “你觉得里面有蹊跷,觉得另有隐情?为什么啊?”司岚璋疑惑地问道。 听到司岚璋的问话,陆寒舟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他看着司岚璋不解c莫名的表情,对自己的血亲无动于衷仿佛某个故事的背景一样,觉得他的嫌疑更加小了。 不是说陆寒舟觉得凶手另有其人,司家几百人都死在司岚璋手上是无可辩驳的事情,连他自己也承认。但是在这背后,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人做手脚,让一个十岁的半大孩子充当凶器,以达成幕后黑手不可告人的目的? 遂宁府司家的小少爷虽然有着灾星之名,人人避之不及,但是十年间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危险。游历中见多了各式各样离谱流言的陆寒舟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在调查中,剥去人们没有根据的揣测和夸大,司岚璋只是一个自幼身体不好,不被家族重视的普通人而已。 司岚璋的表情依旧是蒙昧的冷漠,仿佛完全不知道死亡代表着什么一样,陆寒舟垂眸叹了口气,对自己没有调查清楚就贸然将一切交给遂宁府城主的行为感到抱歉。 “你才十岁,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做出灭门之事?”陆寒舟说道,“你年纪太小可能不清楚,你的家族有血脉传承,那是只有司家之人才能进入的藏宝之地,遂宁府有不少人觊觎。而当时司家那么重的魔气也不是随随便便c不惊动任何人就能弄出来的。” 那可是在遂宁府中心,在司家的主宅里面,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爆发出魔气来?他不能确定真相如何,但是种种不寻常之处让他没办法相信这件事中唯一的得利者一点问题都没有。 司岚璋眨眨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魔气是什么?” “就是那天傍晚出现在司宅里面的东西。”陆寒舟的话刚刚出口,突然反应过来那个时候司岚璋还是个普通人,也许根本没办法察觉到魔气的存在。他凝眉想了一会儿,从乾坤袋里面拿出来一个小东西:“你感受到上面的气息了吗?这就是魔气。” 他这几天离开就是为了这个。 “哎呀!”司岚璋惊叫一声,这不就是他体内蕴藏的力量吗?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抬眼看了陆寒舟一下,问道:“魔气是不好的东西吗?” “当然。你也是运气好,没有被魔气侵染。”陆寒舟严肃道:“魔气对生灵有着很强的侵蚀能力,如果没有防御,生灵暴露在魔气中就会被侵蚀心智,变成失去理智只知杀戮的怪物,浮川的魔潮就是被侵染的妖兽组成的。日后你若是遇见了魔气,在还没有万全的准备之前一定要远远避开,千万不能大意。” 当然这个世界上总有例外,被魔气侵蚀过后,也有小部分人能够保留神智,只不过无一例外都心性大变,同样嗜杀。这些人更像是吞噬了灵魂的魔物,保留了原有的智慧和记忆,更加狡猾c懂得伪装c懂得利用他人的心软,享受完杀戮的快感后隐藏起来,伺机寻找下一个猎物。它们反而比普通的魔物更加难以对付,也更加危险。以往每一次他遇到这种披着人皮的怪物,总免不了一场恶战。 不过他并不打算把这个告诉司岚璋,以免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对魔气的危险程度产生错误的估计。他能够从那么浓重的魔气中幸存下来已经是侥幸,但是当日出现的魔气的攻击性并没有那么强,也许是因为召唤它出来的法器有蹊跷。 在陆寒舟眼中懵懂的少年低头小声咕哝几句,然后垂头丧气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对了,”陆寒舟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岚璋,你记得当时的魔气是从哪里出现的吗?” “不记得了!”司岚璋恹恹道。陆寒舟的态度在刚才的对话中表现的再明显不过了,他视那股力量为敌,想来对拥有魔气的他也不会抱有友好的态度。他不得不放弃了分享自己新技能的想法,心里闷闷不乐。 “那之后你还见过吗?” “”见过见过,要是你再早几天来说不准你也能见到。他想着,干脆眼睛一闭不理陆寒舟了。 陆寒舟不知道司岚璋的想法,只以为他终于支撑不住要睡觉了,给他掖好被子,吹熄烛火,自己却在一旁兀自推敲起来。 这时的陆寒舟还不明白一桩事中不一定会有加害者与受害者,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了他,让他下意识将司岚璋放在一个被动的位置上,走入了由实话构建出来的假象。 事情似乎很清楚了,遂宁府城主为了司家的血脉继承而秘密将司家最后的子嗣送来宏都书院,只等他一成年就想办法利用他开启继承之地,得到司家传承几代的财宝。但是中间仍然有些地方说不清楚,比如说司宅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魔气,为什么会是司家历来不受重视的幼子扮演这个角色 好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这或许是个不应该的想法——会死的人已经死完了,在司岚璋被卷进新一轮算计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给自己一个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魔气被发现了 “余弘师兄。”小胖子李平从暗房回来,路上意外遇见了带着两个狗腿子的余弘,诚惶诚恐恭敬行礼。 余弘认出这是新给暗房办差的弟子,笑容温和点头表示无碍,就要离去。不过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停下脚步。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啊?”李平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道:“我没有去哪里啊,就只在弟子舍c暗房之间走动过。”他小心翼翼的抬眼问,“师兄,有什么不妥吗?” 余弘道:“你身上有魔气。” “什么?”李平慌了手脚:“不可能啊,我一直在书院里难不成,是弟子舍里有魔物潜进来了?” 一想到自己某天晚上可能和一只魔物共处一室c同塌而眠,他就寒毛直竖。 余弘三人却没理他,落在后面一步的女修低声道:“暗房最近只有他在。” “真的?”徐罴一喜:“还等什么,赶紧抓住它送到长老那里!” “这只是猜测,我们都没有亲眼看见,万一猜错了呢?又或者我们没猜错,却打草惊蛇让他给跑了怎么办?”赵文卓瞥了一眼徐罴,淡淡道:“你可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余弘看了赵文卓一眼,对赵文卓训斥徐罴的行为不置可否。他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做?” “先确定魔气来自何处,若是直接通知长老与山长。事关魔物,书院定会从严处理。” “不错。”余弘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自那天斗法落败之后,他在书院众人面前大大落了一次脸,虽然最后把司岚璋送进暗房,但是他怎么敢? 他们的讨论告一段落,一旁忐忑不安的李平终于忍耐不住,问:“师兄,我这个” “事关重大,我们也不能妄下结论。这样吧,你随我们回去检查一番,确定目标。 ”余弘上前一步,温言道。 李平正怕得不行,闻言哪有什么不愿意的?立刻千恩万谢跟着走了。 自从知道了陆寒舟的落脚点,有了固定的地方可以找到他,司岚璋就更加不喜欢在暗房呆了。 “今天来得很早啊。” 陆寒舟一看见出现在小屋里的身影,熟练的又摆出了一桌的肉饼和烤肉——顺带一提,这段时间以来司岚璋才发现陆寒舟原来只会做这两样吃的,不过味道都很不错。 即使已经吃过饭,在面对桌上热腾腾的烤肉和炊饼的时候,司岚璋还是狼吞虎咽起来,那专注的样子足以引发任何一个人的食欲。 陆寒舟静静的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书院里有人故意不给你东西吃吗?” “也没有。”司岚璋的脸皱成一团,口齿不清哼哼唧唧控诉:“但是在那个地方从来就吃不饱。” 天色渐渐暗下来,司岚璋埋头在食物中间,突然感觉一亮。他抬头望去,只见陆寒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拿了一盏烛台,一手托着底部一手护着焰心缓缓走过来,然后将它放在桌子上。 他抬头对着看过来的陆寒舟咧嘴一笑,继续埋头苦吃,中间有听到陆寒舟对他说了什么他也没过脑子,只管点头。等到他把桌上的口粮一扫而空之后,却见陆寒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穿了好久c在林子里被挂得破破烂烂的外衣捧在手上,另一手拿着针,坐在床上低头补着上面的破洞。 刚才好像他说了“衣服”之类的话?司岚璋挠挠脸侧,不太确定地想着。 烛火安静的燃烧,发出轻微的哔剥响声。昏黄的火光落在陆寒舟的侧脸上,看得不太分明,利落的轮廓却异常清晰起来。那一瞬间,他想到山间的明月,想到雨后的清风,想到春日的细雨,想到破晓的晨曦并非大众意义上的温情脉脉,他只觉得心里懒洋洋的,却没有睡意,像泡在热水里一样,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胀开,他为这陌生的感觉迷惑不已,却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不愿意打扰这一刻的宁静。 司岚璋坐在原地不动,一手托腮看着陆寒舟,目光从陆寒舟的脸转到不停动作的手。这个人和其他所有的都不一样,这不单单是说他会为他准备食物c询问生活之类的,陆寒舟让他感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安宁。 在过去的十年里,他一直孑然一身,无论在哪里都像是寄居于此的幽灵。在此之前,他对外界漠不关心,认为每个人都天然的时刻准备拿起刀剑,但是看着陆寒舟用那双持剑的手摆弄起针线,一只手撑着破损的地方,另外一只手在布料的上下灵活穿行,穿针引线的动作熟练得犹如行云流水,突然感觉这样也很好。 司岚璋望着陆寒舟出神,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等到陆寒舟将外衫修复完毕看过来的时候,司岚璋才从那玄妙的感觉中回过神来,迎着陆寒舟的目光打了个哈欠。 “拿着吧,以后注意点,别再弄破了。”陆寒舟把补好的外衫递过去。 司岚璋接过外衫,手指拨弄着补好的破口。针脚不算细腻,但是咋一看也看不太出来缝补的痕迹。当然,在这件充满了宏都书院刻板风格的黑色外衫上大多数痕迹都很难让人一眼注意到,不过司岚璋依然觉得看着破开的洞在陆寒舟手上合拢消失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 “寒舟好厉害。”司岚璋赞叹。 “说好听的也不行。”陆寒舟微笑着把外衫给司岚璋披上:“若是看到弟子服破损的不是我而是宏都书院的长老,你就要小心了。” “这个破袍子,有什么特别的?” “这可不是普通的衣服,这是书院的弟子服。衣冠不正不能正心,哪家书院都不会愿意看着自家弟子穿着破破烂烂的弟子服在外面晃的。” 看着司岚璋歪歪扭扭的穿着,陆寒舟忍了忍,还是上去给他整理好。他说这话不假,不过这个“不愿意”带来的结果有些是一顿训斥,有些却是刑罚。司岚璋在书院的情形不好,何必送个把柄上去? 司岚璋回忆半天确定自己没在院规上面看到这条,陆寒舟无奈道:“这还需要特意点出来吗?你父母” 哦,对了,司岚璋出生时丧母,之后也没有谁管教过他。陆寒舟瞬间消音,沉默片刻拍了拍司岚璋的背,道:“总之记住了,行了,快走吧。” 这段时间里司岚璋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陆寒舟知道司岚璋进出方便之后就再也不肯让司岚璋留宿,每次都掐着时间,比司岚璋自己还上心。 司岚璋不甚在意的挥挥手:“知道了,不会出事的,别催嘛。” 离开了小木屋,司岚璋原路返回。这条道他已经走熟了,一边走神一边跑得飞快。刚刚进了暗房关门打算补个眠,司岚璋的眼前突然一亮,他回头,只见谢眺脸庞涨红,扶着门框急切道:“快c快走,余弘他们说你被魔气侵蚀,已经报告山长,现在要来抓你了。” 谢眺被司岚璋不客气的一顿话弄得魂不守舍,回去之后连续几天都精神恍惚。司岚璋的话在他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回放,他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就发现了余弘的异动。 拜他平时经营的关系所赐,谢眺最终知道了余弘的目的。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即使司岚璋的打击还没有消失,谢眺仍然条件反射的为他忧心起来。 谢眺到底只是个刚刚进书院没多久c毫无背景的普通弟子,能够打听到这一步实属不易,而这时余弘已经通知了山长,抓捕司岚璋的人正在路上。他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知道赶紧通知司岚璋。 不管怎么样,能够早一步跑掉也是好的。书院在这件事上从来都没有手软过,有些甚至会被送往凌仙宗,下场只会比在宏都书院处理的更惨。 谢眺话一出口,司岚璋就大概推出了前因后果,心里开始唾弃自己下降的警惕心。 “快点走吧!”谢眺急道。 走?司岚璋站了起来,现在走还来得及吗?再说他又何必走? “司岚璋!还有你谢眺?你该不会是来报信的吧?”徐罴嗤笑一声,恶意满满地按上腰间佩剑:“你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披着人皮的魔物。” 谢眺身体僵硬片刻,全身肌肉绷紧,脸上一片空白。而司岚璋大大咧咧的站在原地,说:“发现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徐罴拔剑出鞘。 “长老可没有给我定罪吧,你在急什么?”司岚璋不慌不忙道:“还是你想越过山长和长老,直接给我定罪?” “你——”徐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他死死握住剑柄,过了片刻后,才咬牙道:“好,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跟我去大殿吧!”他走了两步,突然又补了一句,“还有你,谢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审判 徐罴拿着剑在前面憋屈不已地猛冲,司岚璋在后面大摇大摆走着,如果不算一旁表面镇静c实际上已经不知道怎么动手脚的谢眺,简直就是昨日重现。 司岚璋为这个发现笑了出来。另外两个人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明白司岚璋的态度:他一点儿都没有把徐罴的指控当一回事儿。 谢眺下意识放松了一些,徐罴疑惑且愤怒的加快了步伐。 司岚璋本来以为以徐罴这个架势,肯定有什么刀山火海在等着他,谁知等他到了地方,只见余弘带着另外一个女修站在一旁,除此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哟,就你啊。”司岚璋随意道。 余弘一扯嘴角,说:“不急,马上就到你被审判的时间了。” 司岚璋还是那句话:“书院还没有说话,你就直接给我定罪了?” 余弘停了一下,哼笑一声,看着司岚璋就像看着阶下囚。他对徐罴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什么,让魔物继续站在大殿上?” 徐罴接到指令立刻上前,就要将司岚璋押下。司岚璋嗤笑一声,闪身避开几道直攻面门的剑气,趁着徐罴去势未散绕到他身后,回肘猛击脊柱。徐罴踉跄几步停住,杵剑回身怒视。 “竟然敢躲。”余弘一抬下巴,赵文卓也加入战场。 赵文卓人未到,法宝先至,一张符咒在空中扯出虚影,一阵烟雾落下,所过之处顿时暗淡下去,像是从实物变成了投影。 这道符就落在司岚璋脚边,激发的时机刚刚好,要是司岚璋不想让自己的胸膛迎上徐罴的剑,就必须要踩下去。看上去是二选一的局面,但是用符咒来对付他?司岚璋轻蔑一笑,左手在上面虚晃一下,细丝状的灵力蜂拥而出,纠缠在空气中不可见的符咒回路上。 赵文卓扬手持鞭准备后招,却见司岚璋眼睛一眯,一阵气浪平地而起,虚影一瞬间爆开,而司岚璋则借着这股力翻身越过她的头顶。 徐罴和赵文卓手上都有兵刃,司岚璋却是赤手空拳。然而司岚璋滑得像泥鳅,在两人夹击之下竟未显败势。 另一边,孤山道人侧前方一个长得一团和气的中年人饶有兴致看着殿内的乱战。 一旁的孤山道人为他与预料之中不一样的态度皱眉,提醒道:“山长,他就是那个怀疑被魔气侵蚀的弟子。” “我知道,他们说的我都听得到。” 孤山道人一噎,不吱声了。他们两个观望着,眼见三人的混战愈演愈烈,余弘也忍不住要出手时,孤山道人终于出现。 “住手!”孤山道人正气凛然地大喝一声,让三人全部停住,“司岚璋,这次让你过来,是为魔气一事。怎料你竟在大殿便大打出手,简直不把书院放在眼里。看来余弘所说没错,你定是被魔气侵蚀才心性大变无法无天。” 面对孤山道人一如既往的选择性失明,司岚璋已经麻木了。他心里波澜不惊,等孤山道人一说完,就说道:“不知长老如何断定我身染魔气?自禁闭之后,这才是长老第一次见我。” “休得狡辩!”孤山道人厉喝:“你当你在遂宁府所做之事无人知晓吗?书院仁慈允你进入,谁料你还是魔性不改对同学出手,我怎能容你?”说罢竟聚气要对司岚璋下手。 然而在孤山动手之前,司岚璋已经高声道:“我认为长老此举不妥。事关重大,应该按院规处理,而非凭长老单方面断定!” “没错,事关重大,应该按院规处理才能够服众。”山长站了出来,余弘等人连忙低头。他径直穿过旁人,走到了司岚璋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觉得该怎么做?” “请山长亲自检测。”司岚璋低下头,垂下的阴影掩住了眼里的一切,看起来却对山长尊敬有加,“只有山长才能够消除所有疑云。” 山长看了他一会儿,颔首骈指从他面前划过,带出的白色光丝在司岚璋面前绕了绕,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闪,然后归于平静。司岚璋从头到尾挺立在原地,没有任何躲闪,见结果出来也只是一笑,而他对面的余弘三人却没有那么淡定。徐罴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没有魔气的痕迹。 山长笑了起来:“你就这么确定你没有问题?万一你被侵染却不自知,该如何是好?” “既然我站在这里,就不怕检测。”司岚璋微笑。 是的,不是没有魔气,是不怕检测。司岚璋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余弘的脸上。往日气定神闲的华服公子像个雕像一样杵着,以司岚璋绝佳的视力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脸上肌肉小幅度抽抽的痕迹。 真是可怜,指望凭着魔气把他一下子打死吧,可惜了,魔气并非沾染在他身上,而是自他体内生出,受他控制的。只要他想,那些魔气会在他身体里藏得好好的。至于暗房残留的魔气该如何解释他为什么要解释?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他管的事,自有人来操心。 “等等!”余弘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岚璋,“这不可能,我们亲自探查过的!” 山长循声望过去,很快从余弘的表情中推测出他的想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事实如此,侦测魔气的术法显示他没有被魔气侵蚀,或者你再测试一次?” 余弘当然不敢,他低下头沉默一瞬,又不甘心地说:“可是我们的确检查出来暗房有魔气存在了,那段时间只有他在暗房!” “那或许书院中有什么魔物潜入,曾经去过暗房?”山长轻描淡写道:“既然是你发现了魔气,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调查吧。” “这” “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没有,弟子领命。”余弘咬牙,带着徐罴和赵文卓离开。 山长看着余弘三人离去的背影,脸上依旧是和蔼的笑容。他转向司岚璋,目中流露出满意的色彩:“你这段时间在暗房里?” 孤山道人说:“之前他犯了院规,小惩一番而已。”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又看了司岚璋一眼,对孤山道人说:“既然是小惩,那到今日便算了吧。” 得到“赦免”,司岚璋也没有表现出太过惊喜的态度,或者说结果一开始就在他的预计之中。 宏都书院的规矩从某种方面来说很严,尽管它放任弟子互相争斗c弱肉强食的情况也就比会死人的散修好一点,但是只要涉及到院规,只要摆在台面上,就必须按着程序来。 按规矩,要确定他被魔气侵蚀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余弘他们唯一的凭证只不过是李平身上的魔气。他们认为李平所行经的地方c接触的人都没有问题,只有暗房有魔气的残迹,那么魔气就一定是从他身上而来。 这条逻辑链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不足以支撑他们想得出的结论,最关键的证据只有司岚璋身上的魔气。孤山自知这一点,本来意图以失手为由先一步把司岚璋弄死,将事情定下来,只是司岚璋先一步喊出了要按院规,把这个可能性堵死。而司岚璋体内的魔气没有人能够检查得出来——至少在宏都书院之内没有谁有这个能力。 基于这一点,结局早已定下,只是过程是曲折还是顺畅的问题。现在看起来他的运气还不错,不仅顺利解决了这个问题,还不用被禁闭弄得束手束脚。 没多说什么,司岚璋和谢眺在余弘之后离开了大殿。 殿内,山长满意地说:“听说这是个新入门的弟子?看起来是个好苗子,一年之内竟能赤手空拳以一敌二而不落下风。” “山长的意思是?”纵然孤山道人已经将所有情绪掩藏在心底,听到山长这句话,还是忍不住眼底波动一瞬。 “我觉得宗门会满意的,以他的进度,或许不需要六年时间。”一想到自己的政绩上又要添上一笔,他的满意溢于言表。 山长不加掩饰的态度表明了他的意思,孤山道人暗暗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着平静。让司岚璋去凌仙宗?那他的脸往哪摆?万一有一天他起来了,他一个书院的掌事又会落到境地? “司岚璋才刚刚入门一年,现在下结论或许早了些,不如再看看。”孤山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 山长闻言却似笑非笑地看了孤山道人一眼,目光似嘲弄似怜悯,让孤山道人背后一冷。 “时间不是问题,一年足够看出来很多东西了。” “可是”孤山道人硬着头皮道:“司岚璋性格恶劣,恐易生事,而且他喜好杂学,恐怕在正统的修炼上花不了多少心力。” “这样吗?”听到后面,山长犹豫了,他沉吟片刻,心中有了决定:“你说的对,应该再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山长的算盘 一场重大的危机轻飘飘的解决了,谢眺却到走出殿外还腿脚发软。他斜眼偷看了一下司岚璋,依然气定神闲地走着,刚才他没有出手帮忙对抗徐罴和赵文卓二人,不过看上去司岚璋好像一点也不介意。 他不介意归他不介意谢眺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他跟着司岚璋走了一段路,发现他大概是和自己一样回弟子舍,想了一下说句话缓和缓和沉默的气氛:“幸好山长明察秋毫,没有让余弘那群人栽赃成功。” 说到这里,谢眺心里是真的庆幸起来。在他看来书院上层都是沆瀣一气,孤山道人一手遮天,没想到很少露面的山长居然可以管住孤山道人,而且还替他们主持公道。山长真是个好人,要是山长能够经常出现在书院里,书院肯定不像现在这样。 这么想着,谢眺看向司岚璋,下意识想要得到共过患难的小伙伴的肯定,然而只听司岚璋哼了一声,他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不对吗?”谢眺迟疑道。 “明察秋毫?这就是你对他的评价?”司岚璋呵呵一笑:“你是不是还想着山长只是被孤山蒙蔽,不然让他来管事的话,就会给你们一片艳阳高照晴朗天空?” 被看破心思的谢眺下意识瑟缩一下,但是仍然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山长他救了我们” “没有救,他只是见猎心喜而已。我和徐罴动手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在外面看着,如果他真的想要救我们,早就出来了。”司岚璋刚刚和人打了一架,现在心情不错,于是也不介意点拨谢眺,让他看清楚某些事情。 谢眺一懵,愣愣地转头看向身后,又愣愣地看向司岚璋,“不是说山长只是忙于修炼,不太管事而已。还有,既然这样他和孤山长老是一路人,为什么作威作福的是孤山,明明是山长比较厉害啊。” “谁说他和孤山是一路货色?”司岚璋挑眉,“他不会站到台前搜刮底下人,但也不会拦着孤山。” 书院的掌事通常都是修为达到一定高度,但是再无进步可能的修士。他们进不去哪个大宗门的上层,爬到书院掌事的位置就扎下根,不愿动也动不了。但是山长不一样,山长的人选并不固定,是宗门派下来,过几年十几年就要走的。 宗门发下来的资源已经足够一个掌事过得很不错,他在书院内就是土皇帝c山大王,尊严不容侵犯,为此他不会介意整治整治某几个不太听话的弟子。但是山长的利益来源于交给宗门的弟子,只有这个等级的灵物法宝对他有帮助,此外还有不少同级的其他书院山长在相互比较c争斗,他自然更希望书院里修为高的弟子越多越好,每一个都不能有损伤。 孤山道人求的是脸面,山长求的是有资质的弟子,只要不涉及到双方的利益,他们都是有商有量,绝不会伤了和气,至于诸如谢眺等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山长根本看不到眼里,但万一踩到山长的利益底线,他也绝不会谦让。 此外身为书院的管理者,无论是孤山还是山长都不能越过凌仙宗给他们定下的底线,在当事弟子点出来之后,孤山不能不顾院规,山长更不能眼看着孤山为一己私欲乱来。 种种加在一起,才是他和谢眺能够平安从大殿走出来,甚至反坑了余弘一把的原因,跟什么仁慈c公正半点不相干。 听完司岚璋的分析,谢眺垂头默然。 “现在还想着有哪个青天大老爷来给你主持公道?不可能的,那种人根本” 正说着,司岚璋突然想到了陆寒舟,舌尖一转把“不存在”三个字咽下去,如果是寒舟的话,谢眺所希望的倒不是不可能,那个人所求的好像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看着有如清风朗月,却老是操心各种各样司岚璋都没放在心上的问题——不过他很喜欢就是了。 要是嗨,想这个做什么?也就他碰见了一个陆寒舟了。想到这里,司岚璋改口说道:“那样的人可遇不可求,你要是坐等谁来帮你主持公道,就等着先一步被吞的骨头都不剩吧。” 眼见自己的住处到了,司岚璋拍拍手,留下最后一段话,进屋反手带上门。 教训了谢眺一顿,司岚璋回身躺在床上,开始反思起自己来。 还是他疏忽了,对外界信息收集不够,不知道魔气如此被人忌惮,否则也不至于会有今天这一遭。 从陆寒舟c余弘c书院乃至谢眺等人身上都能看得出来,魔气拥有者在外面就是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旦他能够使用魔气的事情暴露,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是他并不想放弃这股力量。仅仅是一个对阵法的洞察和控制能力,就是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还不提别的他没有完全开发出来的能力。 至少目前,暂时还没有人能够看穿他的遮掩,发现他体内的魔气,他只要小心一些,耐心一些,出手的时候做好扫尾工作,不让人生疑就好。 在壮大魔气开发新技能的同时也不忘修炼灵力,至少在明面上不能让人看出来。最好搞清楚他修炼魔气是个什么原理,免得他担心身怀魔气的少年很快确定了今后的发展方向,然后就脑袋一歪,怀着乱七八糟的思绪迷迷糊糊睡过去。 在暗房里过得久了,躺在床上还有点不习惯,一整个晚上司岚璋也没睡着,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沉浮。第二天早上他打着哈欠坐起来时,脑子里竟然浮现的是陆寒舟那间小木屋里的床。 几十天的时间里,陆寒舟已经有了饲养员的自觉,把时不时出现的少年喂饱,再顺手打理打理对方不在意的细节。因为司岚璋在思过中,出现的时间比较固定,是以摸清楚他活动时间的陆寒舟在看见一路小跑过来的司岚璋时很是惊讶。 “呼,寒舟你这里太远了。”司岚璋看见陆寒舟眼睛一亮,加快速度到他面前才停下,抓着他的袖子喘个不停。 陆寒舟扶着他,轻轻拍着少年的背,等到对方呼吸平复下来了,才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书院里面没关系吗?” “我被放出来啦,以后都不用关禁闭了!”司岚璋仰着头抬高下巴大声道:“昨天回去之后,徐罴把我押过去要处刑,到大殿上余弘想对我动手,我把他们三个打了一顿,那个山长” 他连珠炮似的说把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说出来,隐去了魔气,只保留了大概的过程,最后宣布:“以后就不用掐着送饭的时间了。” 司岚璋得意之色溢于言表,陆寒舟的关注点却是他和书院的前辈动了手。他拉过司岚璋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 司岚璋十分配合,叫伸手伸手,叫转身转身,等到该检查的都检查完了,才消停下来。司岚璋从陆寒舟欲言又止的神情中敏锐地发现他好像并没有对他今后时间不受制约而开心。 “你怎么了?”他凑近了一步,疑惑地问,“我以后不用赶着时间来回跑了。” “以后余弘会给你找麻烦吧。”陆寒舟的目光中饱含担忧。 司岚璋想了想,还是没弄明白陆寒舟在担心什么。他思考了一会儿,说:“可是我赢了呀,我把他们三个揍了一顿,他们都打不过我。而且他们现在被山长罚去调查c调查别的事情了,现在肯定不好过。” 陆寒舟看着他骄傲的模样,有点被逗乐了,不过依旧忧心忡忡。他伸手揉了揉他的一头乱毛,引得司岚璋吱哇乱叫,表情才轻松一些。 “有时候做事还是要留一线,你一个人,怎么和书院大部分人对抗。”陆寒舟说。这段时间以来从司岚璋的话中,他依稀了解了一些书院里的情况,知道余弘是何许人也,因此十分担心司岚璋直戳别人肺管子的行为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在刻意粉饰之下,他完全不知司岚璋已经把余弘得罪了个彻底。 司岚璋这才摸到陆寒舟的思路,傲然道:“不用担心,他奈何不了我的。” 余弘还没有修炼成老油条,一戳一蹦□□一样跶,哪次从他这里讨到便宜了? 陆寒舟被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弄得没脾气,却也说不出什么能改变他想法的话来。他到底还是对司岚璋的话持保留态度,不管怎么样,司岚璋踏上修行之路还不到一年。他有心想要教给司岚璋自保的东西,只是他所修功法皆是宗门传下,不可随意泄露出去,但眼睁睁看着司岚璋落入群狼环伺的境地 陆寒舟不知道他的挣扎都落入司岚璋眼中。司岚璋一点也不在意陆寒舟能不能给他一部功法,不过他眼睛一转,凑上去道:“寒舟,你教我习剑吧!” “习剑?”陆寒舟神色一松,只是如何用剑的话倒没什么不能传出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院试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跟安临报了平安告诉她他不需要关禁闭之后,司岚璋搬回了一开始的住处,一有空就溜达到陆寒舟那里跟着他练剑。 和学习任何东西一样,司岚璋要做的第一步是打基础。练剑和阵法不一样,要一招一招得练,取不得巧,司岚璋没有了作弊的天赋,在习剑c阵法和修炼三者之间来回打转,忙得晕头转向,以至于这天他推门出来看见外面的行人时被惊住了。 和往常不同,来往的弟子伪装的和乐气氛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紧张。目能所及之处人都少了许多,在路上的人也是一个个行色匆匆表情严肃。 难不成在他没看见的时候,整个书院里的人集体转了性子,打算洗心革面当个苦修士了?不可能的吧!司岚璋一瞬间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开门的方式不对,才会看到这么颠覆人世界观的一幕。 他扶着门观望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找个人问一下。 前面走过来了两个人,他顺手一扯其中一个的袍子,想问他怎么了,结果对方一看到他二话不说撒腿就跑,司岚璋的嘴都没来得及张开。 司岚璋: 非要他来硬的是吧?他嘴一撇,手下用力一拽,把那人拽得转过身来,对上他的眼睛,几不可见的幽光一闪而过。 “最近发生了什么?”司岚璋沉声问完,没等对方回答就把人放开了。 被无辜波及的路人逃跑失败落到大魔王手里之后,本来以为要去了半条命,结果一转身自己就被放开了。他小心翼翼地勾头瞟了一眼,见大魔王兀自垂着头一脸若有所思,看着不像要揪着自己的意思,对人一抓一放的行为毫无探索精神,一确定自己自由了,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司岚璋也不管书院里自己的传闻是不是会登上一个新高度,他只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他来书院已经一年了。 在他问话之后,那个路人的思维就迅速将书院最近发生的事在心中过了一遍,司岚璋也跟着“看”了他们在为了什么忧虑。没错,让众弟子一反常态的是一年一度c决定他们前路如何的院试。 是斗法啊司岚璋托着下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到屋里开始翻找起来。那人的记忆里面有提到院试的安排前几天就出来了,每个人的身份铭牌都已经发了下来,上面记录了各人的次序。那个木牌子他依稀有那么点印象,是某个晚上在门口发现的,他随手往屋里一塞没有深究,也不知道现在放哪去了。 “还有六天。”找了一圈,司岚璋才找到他的身份铭牌。他算了一下剩下的日子,深觉时间绰绰有余——就和他同期的那些人,实在很难让他有什么紧张感。 不过嘛司岚璋转念一想,这不正好是他验证这段时间练剑成果的时候?他现在的进度只是基础的劈c刺c挑c点,和他院试中对手的水平不谋而合。如果他能赢了他们,那不就说明他在剑道上的进度喜人? 多好的试金石啊! 回头司岚璋练习得更加勤奋了。他斗志昂扬地想,要是他通过了这一轮的院试,那寒舟一定不会吝啬他的赞许,也不用总是忧心他会不会被人欺负。还有安老师,那欲言又止的神情简直比背后灵还有存在感,一次得胜应该能够让她安安心。 六天转眼就过去了,司岚璋按照铭牌上的时间到了赛场。 “司少岚璋。”谢眺大概和司岚璋是一批的,看见司岚璋出现在角落里,别别扭扭地靠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看着想要接近,但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司岚璋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抬头看着赛台上的对决。 谢眺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地,左看右看一会儿才说道:“你也在下午吗?是第几场的?说不定我们就是对手。” “唔嗯?”司岚璋刚要去看铭牌,突然抬头,“你说,下午?” “对啊。”谢眺不明所以地点头,看到司岚璋的铭牌时也发现了不对劲,惊道:“你的铭牌怎么和我们的不一样!” “你c‘们’?”司岚璋咬着最后那个字,从里面嗅到了一丝不善的意味。 “新生的铭牌都是我这样的,岚璋你这个更像c像”谢眺也察觉到了里面算计的味道,结结巴巴道。 “像高一届的弟子?”司岚璋看着出现在一旁的弟子,先一步说出答案。他摇摇头,低头道:“啧,我就说台上的人水平不应该那么高才对,还以为是估计错误了。” 谢眺急道:“是不是弄错了,你怎么可能会拿着他们的铭牌?快去和长老反应一下。” “你觉得会有用?”司岚璋半是无语半是无奈地看了谢眺一眼。 “这”谢眺语塞。 而与此同时,有人扬声道:“徐罴,对战司岚璋。” 高台边,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山长和一众长老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正相反,有些对之前弟子的斗法兴趣缺缺的长老还打起了精神,一双眼中射出的光犹如秃鹫发现了猎物。尤其是山长,那张和气的脸中蕴含的审视意味比人偶的表情还有违和感。 在诸多目光中,司岚璋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他就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施恩,老头开始检查投资值不值得了啊。 他对着还僵住的谢眺摊手道:“你看,都是已经预定好了的。” “别拖拖拉拉的。”徐罴走上高台,回头扬起下巴道。 比司岚璋早两年进入书院的徐罴趾高气扬,似乎很得意于这样的安排。司岚璋突然很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那些人眼里只是一枚磨刀石。不过想想以他的脑回路,估计很以能够担任这份“重任”为荣吧。他一个翻身跳到徐罴身前,对上徐罴的眼睛。 “你也带了剑?呵,你知道怎么用吗?”徐罴见司岚璋手中带了兵刃,眼中掠过一丝惊诧,然后不屑冷笑,“这是你第一次院试,恐怕不知道院试是不允许用杂学的吧?你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可用不了了。” 院试时周围已有长老在外布置,断绝了任何辅助手段出现的可能。没了那些东西,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怎么跟他斗。 司岚璋送了一个白眼过去,懒得理他,直接抽剑迎上。 空中升起一道道剑气,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锐色,徐罴挥剑一指,停在半空中的剑气纷纷向司岚璋刺去。排成列的剑气并不是一股脑撞过来,第一道擦着司岚璋的咽喉过去,紧随而来的几道剑气直指手腕与心脏,最后而来的则封锁住了司岚璋的退路。 上来就是大招啊。看来这大半年里跌了个跟头,徐罴也长进不少,难怪一开始那么自信了。 司岚璋险险避开第一击,挥剑挡开几道剑气,就地往旁边一滚,一道剑光已经落在刚刚站立的地方。 “果然没了那些奇淫巧技帮忙,你就露出原型了。”徐罴抬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 司岚璋狼狈地躲过接下来两支,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他能够感觉到有时候并不是他躲开徐罴的攻击,而是对方特地猫捉耗子一样享受戏弄他的感觉。 该死的,首次在实战中用剑,果然还是不习惯。面对威胁,他的身体本能地想要用肉搏的方式对战,这和以剑对敌的方式有不少冲突,他还没办法适应这种转换。但要是弃剑迎上,这具肉身可没办法承受徐罴发出的剑气,更没办法和有灵气加持的剑刃硬碰硬。 冰冷的剑刃划过,司岚璋闷哼一声,狼狈地滚开。 徐罴注视着眼前半身血水的少年,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这就是你的本事?还不认输?” 少年抿唇不语,目光越发沉着,他还没有输。他找准一个机会一跃而起,突破了徐罴的封锁,摆脱了受控的局面。 渐渐的,司岚璋生涩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徐罴再也无法轻易将他玩弄于掌下,不得不认真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徐罴开始焦躁起来:怎么会这样?一开始在他手下死狗一样的司岚璋居然坚持了这么长时间,甚至应对也有了章法。徐罴咬牙提气,放弃了玩闹的心思。 锐利的破空声响起,不断有大片锋利的剑气升空,然后雨点一般落下。司岚璋持剑在前方舞出一片屏障,却仍然没法将所有的剑气都挡在外面。他的左臂因为一阵阵抽搐,破破烂烂的袍子染上了更深的颜色,鲜血顺着衣摆滴落在地,从破口处依稀可以看见鱼鳞一般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 直觉发出警报,司岚璋反手一挡就地往旁边一滚,到了安全的位置撑起身抬头,徐罴出现在他刚才的位置上,一脸尘埃落定的得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得胜 他终于还是赢了,徐罴这么想。 他看见司岚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一笑。徐罴被他反常的表现一惊,心底一阵慌乱。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一瞬间的失措,这家伙他突然注意到那些高高在上注视着下方的围观者们,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怎么会是满意—— 半跪在地上的少年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紧接着他感觉到胸口一凉。 高大的躯体倒落在地,司岚璋归剑入鞘,脚下发力退后,避开了上空飞落下来的血花。他面无表情,仿佛前一刻的殊死相搏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缺的不过是经验,而已。 “胜者,司岚璋。”宣布的声音在一片嘶嘶抽气声中响起。 司岚璋的目光掠过地上半死不活的徐罴,掠过一旁脸上直抽抽的余弘,看向上方,“还有别的吗?” 山长看起来满意极了,他甚至站了起来,脸上笑容越发和气,堪称和蔼地说:“没有了,你做的很好,我们书院难得看见你这样一个天才。” 众人都为这亲切的态度弄得傻在原地,片刻之后又是一阵嘶嘶抽气声响起。山长在人前一向和气,但他到底是山长,只在重大场合才会露面,什么时候注意过底下一个新入门的弟子?他们入门以来,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得到司岚璋这样的待遇。落在司岚璋身上的目光瞬间不一样了。 这些变化却并没有被司岚璋放在眼里,毕竟旁人是个什么态度一开始就没有影响到他半分嘛。事情完了,他提剑跳了下来。这把剑是从安老师那边顺来的,他赶着去还剑。 才走出去几步,司岚璋就觉得身后有动静,接着脚下一紧。衣服绊住了?他回头,某个体积巨大的身躯跪坐在他脚边,糊了一片血的脸近在咫尺。 卧槽这是什么玩意儿?司岚璋条件反射地把他一脚踹了出去,然后才认出来这是徐罴。 司岚璋心有戚戚退开一步,想起了以前听过的厉鬼索命的故事。他倒不是怕鬼,但是这张脸简直就是精神污染。他从来没见过徐罴这副模样,很不明白他吃错了什么药。 徐罴被踹开后刚刚稳住身体,马上又膝行几步扑上来,虽然满身是血面目狰狞,但那矫健的身姿简直称得上是一位壮士! 司岚璋连忙侧身一步躲开了这位壮士,“等等,你有话就在这里说,别动!” 徐罴一令一动停下,激动地颤声道:“师兄,是我太过狂傲没有看清楚您的实力,才屡屡向您挑衅,请师兄罚我。” “”司岚璋木着脸看向一脸狂热的徐罴,说:“你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态度变得太快,司岚璋一时之间有点转不过弯来。 “是!”徐罴眼看着又要扑过来,“之前是我不懂事,不明白师兄有意相让,没领悟到师兄的宽宏大量,这是我的罪,请师兄处罚!” 很好,他耳朵没有出问题。司岚璋叹了口气,扫视了徐罴身后的一众人,他们脸上竟然都是如出一辙的理所当然。 司岚璋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书院里的“规矩”。 落魄少年先被强权欺压,最后翻身将敌人折服,多好的三流话本剧情。司岚璋以前觉得这种剧情挺好玩的,到带入角色的时候却只觉得自己走进了什么奇怪的组织,成为扭曲世界中唯一的正常人,没有扬眉吐气的畅快,反而觉得有一种荒谬的可笑。 司岚璋再次肯定这些人脑子有病。被一群脑子有坑的人承认也并不会让人觉得高兴,他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师兄!”徐罴像是生怕让这位“强者”不快,往前一窜抓住了司岚璋的衣摆。 在面对某些人c尤其是徐罴这种长相抱歉的崇拜目光时简直让人从心底发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司岚璋打了个寒战,抄起剑在衣摆下面一划,躲瘟神一样往后一跳跑了。 那片布就送你了,拜拜了你嘞! 在院试中越级得胜的影响不止在那一天,从那之后,司岚璋在书院的地位就蓦地升高,看向他的目光中原本的抵触排挤变成了崇敬,甚至和他走得近一些的谢眺的地位都水涨船高,再也没有谁来找他的麻烦。 强者的追随者,谢眺被打上了这样的表情。而“被追随”的司岚璋对此保留意见,他可就跟谢眺说过几句话而已好吗? 司岚璋无视了一路上停下来和他打招呼的人,直直往安临的院子走。没走出几步,他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师兄。”谢眺高高扬着手,在一众弟子中鹤立鸡群。 书院讲究达者为先,自从司岚璋在院试赢了徐罴之后,下面的弟子对司岚璋的称呼便换成了师兄。 谢眺刚才一个长老的讲道中出来,半路上看见司岚璋,连忙快走几步跟上来。 “师兄,你今日又没有去听道吗?早课也没有看见你。”谢眺说着没有营养的话,司岚璋没搭理他,他也不在意。 谢眺本来就不是想跟司岚璋说点什么,他是来刷日常任务的。 虽然司岚璋对他一直不冷不热,三次对话里面两次都是不客气的嘲讽打击,打碎了他不切实际的梦,但是他的的确确因为司岚璋而受益了。有了一个被山长亲口赞扬的“强者”罩着,暗地里各种绊子即时蒸发,他的生活轻松不少。 在发现这一点时,谢眺就在心中做出了决定,要牢牢跟紧司岚璋,制造出他在司岚璋心底有点分量的假象。 在谢眺单方面的“交流”中,二人到了安临的院子前。 “安老师。”司岚璋推开安临的门。 安临看着门口的两个人,笑着迎上来,“谢眺你也来了,坐。” “安老师,我呢?”司岚璋不满道。 安临道:“你还要我招呼?最不客气的就是你了。” 塞给谢眺一个柰子,安临又道:“最近修炼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记得有疑难要问。” “安老师你放心啦,院试里面我都把徐罴打败了,没有问题的。” 安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还说,铭牌和别人的不一样你也没有反应过来。你应该多和别人交流交流,不要老是一个人呆着。” 对司岚璋的安排是山长做出的,消息也只在小部分人中间流传,远离书院政治中心的安临是事后才知道的。当时司岚璋一脸得意地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安临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徐罴可比司岚璋早入门两年啊!两年对于高阶修士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对于初学者来说,那就是能压死人的差距。为此,一直安心当一个老师的安临对山长颇有微词。 “没差啦。”司岚璋无所谓道:“这不是还有谢眺吗?有他就够了。” 被随手拉出来挡枪的谢眺:??? 安临摇摇头,“算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她转身招呼谢眺去了。因为司岚璋的关系,谢眺和安临也熟悉起来,谢眺趁机向安临求教。 司岚璋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左扭右扭像板凳上长了钉子。他看了一眼安临,“安老师,我出去了。” 这个出去可不是离开安临的院子,而是到书院外面去。安临的院子靠近后山,刚好可以抄小路去找陆寒舟。 “坐不住了?”安临回头道:“又是去见教你剑法的那个人?” 司岚璋一顿,从安临这里溜出去好几次,这还是安临第一次点破。 “他不是书院里的人吧,你们怎么认识的?”安临问。 “就以前认识的。”司岚璋含糊其辞。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他的身份吗?”安临语含忧虑。 寒舟是怎样的人?司岚璋想到这里脸上就忍不住浮现出笑容,心情像浮在云端一样飞扬起来。 不算他们不愉快的初遇,陆寒舟对他一直表现得像个老妈子,比安临还要忧心他的生活,对待他就像对待不懂事的小孩子。 最开始是过问他在书院中的温饱,没过多久,情况就直接变成了他一到那边,陆寒舟就自觉投喂并查看他的身体情况,紧盯着时间避免他回去得迟了被人撞到,再然后,陆寒舟要操心的地方就更多啦:他的人际关系c他的修炼 司岚璋也疑惑过陆寒舟的目的何在,某次用读心之术之后没看到具体想法,但是他并非别有用心。知道这一点,司岚璋就把别的抛在脑后了。反正寒舟对他好就行了,管别的做什么? 陆寒舟会用一上午的时间花在他身上,教他如何使用自身的力量,不厌其烦地指正他的动作,聊着不着边际的东西,收拾他有意无意弄出来的烂摊子甚至有一次带着他下山去人间的集市玩,他多看了几眼几个小孩子玩的角色扮演的打仗游戏,等到回来之后,陆寒舟竟然聊天一样提到这个游戏,问他以前玩过没有——天知道他只是觉得那个小孩穿得很奇怪啊! 那次陆寒舟提了出来,司岚璋玩心一起顺着他的话说要玩。两人拿着小石子激烈战斗——最后当然是他赢了。现在想想,陆寒舟一板一眼玩着这种幼稚游戏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司岚璋想着想着入了神,傻兮兮地笑出声来。 安临见司岚璋是这个反应,叹道:“行吧,你早点回来,别被人抓到了,院规规定不能私自外出的。” 司岚璋在安临无奈的目光下嘿嘿笑了几声,乐颠颠跑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三观冲突 “寒舟,我来了!”老远司岚璋就喊道。 陆寒舟走出来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少年,在他头上揉了一下,问:“怎么出来得这么频繁,小心被书院的人抓到了。我记得凌仙宗下面的书院向来不允许弟子私自外出的。” 如果不是司岚璋的处境特殊,他也不会同意他见天地往外面跑。 司岚璋笑嘻嘻道:“以后不用避着人啦,我在院试上赢了,以后没谁管我,只要不被那些老头老太太抓到现行就行。” 他不稀罕谁的承认,也不喜欢那种神经病一样的氛围,但是有一点他觉得不错,只要实力得到承认,根本没有谁敢细究他干了什么。 陆寒舟闻言喜道:“通过了?成绩怎么样?” “应该是很不错的吧。”司岚璋没有把中间的算计和险境说出来,给出了一个含糊的答案。 陆寒舟赞同地点点头,说:“放在大宗门的正式弟子里面,你也算不错了。” 司岚璋嬉皮笑脸地贴过去,“那都是你教得好呀,有你教我,那些人都是渣渣!” 陆寒舟忍俊不禁,故意道:“其实我先前还在想,如果你没有通过,那就只能跟着我浪迹天涯了。” “什么?”司岚璋有一瞬间的当机,他觉得自己亏了,“我们假装我没通过吧。” “这哪能假装?”陆寒舟用看小孩子胡闹的眼神看着他,“你要是被逐出门,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既然能够留下来,就要好好修炼。宏都书院的底蕴放在那里,这可是外界提供不了的,如果你能一直留到最后,选入凌仙宗,那更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谁稀罕。”司岚璋小声嘟囔。不过想也知道一个在籍弟子跑了,那些老头老太太们会炸成什么样,于是便作罢。 他含着陆寒舟递过来的糖,乐颠颠地分享着书院的新鲜事。 “徐罴他们被顶了回去,不过很快就被镇压。这几年来大概是第一次出现这种聚众闹事的场面,徐罴下手可狠了。” 由于司岚璋的影响,这一年的弟子进来之后和之前的有点不一样,有几个没有乖乖当肉鸡,而是试图反抗。这件事在底下闹得沸沸扬扬,但事实上参与的人就那么几个,拧在一起也马上就被摁回去了。 司岚璋知道徐罴的反应之后感慨难怪徐罴反应那么大,那些新弟子不单单不想交出自己的东西,他们还想要别人的,换句话说,他们想一步走到徐罴那种人的位置——还真让他们得逞了一会儿,打的还是他的名头。 “然后徐罴把他们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就来求我要我出面保他们。” 司岚璋当做笑话讲给陆寒舟听,陆寒舟却轻松不起来,一直蹙眉不语。直到听到这里,陆寒舟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帮他们了吗?” “帮他们?为什么啊?”司岚璋眨眨眼睛不解,“我没理他们,他们一直不依不饶,我就布置了一个阵法把他们困进去了。” 这是司岚璋第一次尝试设计阵法,结果还很不错,他得意地介绍阵法的功能,“断绝五感三天,无声无色无光,足够他们记住这个教训了。” “你这样做有些过分了。”他皱眉道。 “过分?”司岚璋抬起头,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哪里过分了?他们那么烦人,非要拉我下水,还指望我帮他们,难道不该该给他们个教训?”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本来嘛,都怼到他面前了指望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冒犯了他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那你也不应该下这么重的手。”陆寒舟试图说服他,“他们是你的同门。” 虽然早就知道书院中人情淡薄倾轧众多,但那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第一次听到司岚璋说书院内的弟子如何为了一点资源拼命踩着别人的头向上爬,如何盘剥自己的同门,如何相互构陷这与他的观念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纵然在外历练这么长时间,经历了许多事情,陆寒舟明白这个世界并非他不含一丝阴霾,但是书院书院难道不应该是引导人向道c给门下弟子提供庇护的吗?如果说一开始司岚璋被处罚还有挑衅师长的名头,那么弟子之间见了血的明争暗斗就把一切血淋淋地放在他面前,没有一丝可以辩驳的余地。尤其是司岚璋用理直气壮c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他做的事情,更让陆寒舟无法接受。 人的存在源于感知,仅仅是完全无声的环境就足以让人癫狂,何况是剥夺五感? “同门?”司岚璋没有一点被触动的迹象。 “你们在同一个门派,应该守望相助。”陆寒舟说,然后就见司岚璋莫名其妙的表情,“这俩玩意儿有什么联系”几个字几乎写在脸上。 “是他们先惹我的啊。”司岚璋不满地嘀咕。 陆寒舟一滞,突然意识到这个理由似乎没有多少说服力。 “宏都书院比较特殊,不是所有宗门都是这个样子的。”陆寒舟无力道:“虽然环境很恶劣,但是你不能也被同化,那样只会造成恶性循环,同门之间关系越加紧张。” “可是那关我什么事?”司岚璋兴趣缺缺。 “你始终无法脱离外界一个人生活的,你看,你吃的穿的都是从书院而来的,对不对?”陆寒舟说,“你还在书院里,就要和书院的人相处。要是有一个平和的环境,你也会轻松一点。” 会吗?司岚璋回忆了一下,但是他发现他想不起来“平和的环境”是个什么样,这无从比较啊!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司岚璋有些好奇了。 “至少不能动不动就动手。”陆寒舟说,“人家虽然居心不良,但你也没有受到伤害,小惩一番告诫他们不要再犯便是了,何必下那么重的手?” “你的意思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人家没打到头上来就不能出手?” “正是如此。”陆寒舟总觉得司岚璋说的和他的意思有着微妙而巨大的差异。 “那要是别人不守规矩先动手,我不就吃亏了?”司岚璋满脸不情愿,嘴撅得老高,“就算能够打回去又怎么样,我不还是挨打了吗?” 要他说,一开始就应该把危险掐灭在萌芽里,一有苗头就打死,至于别人怎么样关他屁事哦。 “你不能总这么想。”陆寒舟无奈地说:“人和人之间总有磕磕碰碰的,我们要学会换位思考,包容对方。” “也就是说,你是指望别人投桃报李?” “先舍才有得。”陆寒舟点头。 他要说的才不是吃不吃亏的问题,司岚璋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可人和人之间的情感是没办法共通的哟。” 陆寒舟下意识反驳道:“怎么会,人生来有七情六欲五感,这是所有人共有的感觉。” “寒舟可知‘何不食肉糜’的典故?这算是情感共通吗?” 陆寒舟迟疑道:“那是因为他没有了解过,如果有过相同的经历,自然会知道那种感受。” “那好吧,就把基础建立在所有人都会有的经历上。”司岚璋顺从地点点头,说道:“就痛觉吧,不要痛彻心扉的程度,只是失去手指。” “你继续。” “假设我之后举的例子里面的人都失去了手指,大部分人都经历过类似的疼痛。”司岚璋看着陆寒舟的眼睛又强调了一遍,然后说道:“一个饱受折磨的奴隶被折磨得失去了手指,他会有什么感觉?” “奴隶常年受到折磨,已经麻木不仁,失去手指甚至不会有感情波动。” “视弓如命的弓手意外失去了手指,他会有什么感觉?” “断绝了今后使弓的可能,弓手会感觉失去了人生的意义,万念俱灰。” “生活优渥的富商?” “富商衣食自有仆婢伺候,只会自卑于自身的缺憾。” “一个小偷?” “失去了赖以为生的手段,会担忧之后如何活下去。” 随着司岚璋一个个问题抛过来,陆寒舟说话的声音渐渐迟疑起来。 直到最后一个问题得到回答,司岚璋愉快地一合掌,“你看,同样的经历,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吧。” “但我们还是知道不同身份的人会有的感觉。”陆寒舟坚定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有了这一层认知,我们还是能尽量理解他人。” “但是富商会想到小偷因为得不到医治而经历的病痛吗?会想到失去谋生能力之后的饥寒交迫吗?奴隶会知道志向夭折的痛不欲生吗?”司岚璋笑眯眯道:“没有身临其境,说再多想再多也是蜻蜓点水。人的认知有限,也许一部分人重若生命或者习以为常的东西根本不存在另一部分人的思维里。而且你这也只是猜测,万一人家不那么想呢?” 他能够窥探别人内心,有时候都搞不清楚那些想法怎么来的,何况是凭经验揣测? “所以说,寒舟,你搞混了一件事。”司岚璋摇头,“人的基础情感是相同的,但是它们并不相通。一个人是愉快是悲痛,无论多么强烈,都不可能传递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听闻别人悲惨遭遇而流的泪水,与其说是为了别人,不如说是为了带入那个场景的自己:女人斥责负心汉,父母斥责哪一家的不孝子诸如此类。但要是自己没有多大可能落到那个境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个人看问题没办法摆脱自己的视角,自私是刻在生灵的天性里的。” 这不对,不应该是这样,陆寒舟沉下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谢眺的处境 “那照你这么说,每个人都应该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踩着别人的尸骨向上吗?”陆寒舟带上了一点怒气,这番推论让他忍不住想起了曾经见过的许多事:尸位素餐的官员c欺男霸女的世家子c草菅人命的权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如何能称之为人?” “那怎样才能称之为人呢?”司岚璋反问:“都要舍己为人吗?” “至少不能损人利己。”陆寒舟神情严肃。 “要是不损人便要损己呢?一个快饿死的人偷走了别人的食物,寒舟会制止吗?”司岚璋又提了一个问题。 “不会。”陆寒舟说,“生命比食物更加珍贵。” “被偷的人活该倒霉咯?”司岚璋眨眨眼,“又不是他让那个人被饿死的。” 他摆摆手阻止了陆寒舟接下来的话,“要是被偷走的食物是那一家最后的口粮呢?” “这种情况就不行了。”陆寒舟凝眉,“这里的食物等同于别人的生机。” “如果两边都没有食物,同时发现了一碗只够一个人活的饭食。” “那便各凭本事了。”陆寒舟想了一会儿,才迟疑道。 司岚璋撑起身子,直视陆寒舟的眼睛:“你的意思是如果遇到生存绝境,为了自己活下去而剥夺别人的生机是可行的是吗?” “虽然听起来很残忍,但是真到了那个地步,也只能这样了。” “那么”司岚璋压低了声线,用说书人讲鬼故事的语气说道:“如果那个食物是对方呢?” “人怎么能是食物?”陆寒舟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能呢?易子而食又不是什么新鲜事物。”司岚璋摊手,“不要纠结这个啦,你的答案呢?” “这绝对不行,怎么能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杀人?”陆寒舟斩钉截铁。 “可是这个结果和上一个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总要死一个的,差别无法在有没有亲自动手罢了。” “这” “你可以这么选择,但你无法强迫别人也这么想。” 司岚璋砸吧嘴吞下嘴里最后一丝甜味,看着陆寒舟凝眉迷茫的样子,笑嘻嘻道:“徐罴为了拿口供,把那几个新弟子分开关着了。也没有严刑拷打,只是随便威胁了一下,又告诉他们只有最先供出来的可以被释放,他们就生怕自己落后一样把所有事情交代得干干净净了。” 他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睛望着陆寒舟,谈论起这件事来如同谈论故事,里面一片澄净,甚至有些兴致盎然。 “你看,就算一开始是集体,一旦自己的利益受损,也会毫不犹豫地出卖同伴。所以说人是独立的个体,在宏都书院里就更不用说什么互相包容体谅了。” 陆寒舟陷入了沉默。 他希望能够说服司岚璋,但最后反而被绕了进去,偏偏那推论的过程每个步骤都有无法反驳的事实为证,这大大动摇了他的内心。就如司岚璋所说,那种情况简直是无解,毕竟他也无法冠冕堂皇地让谁舍己为人。 这是司岚璋第一次把陆寒舟说得晕头转向。看着他沉思的神情,司岚璋直到离开的时候还沾沾自喜,心中满满的成就感。 等到他回到书院,看到眼前一排气压黑沉沉的人时,无趣地撇嘴。那波新弟子已经被处理了,但是后续的事情却没有到那为止。为防野火烧不尽,和那批弟子走得近的都被翻来覆去的查。 误伤自然是有的,借机打击报复的更多,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反抗,他们做了另外一件事。 “谁叫她和那些人接触的,要不是她有问题,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找她?” “就是,一开始我就说了,那些人身有反骨,肯定是要闹出乱子的,本来就应该离他们远远的。” “我看她就是也想分一杯羹,所以才凑上去的。这种人本来就该教训教训,让她知道自己的本分。” “像我们就从来不掺和,安安分分的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做人要知道规矩,不然就是她那种下场。” 司岚璋听着旁边的议论声,不耐烦地加快了脚步。 这又是在议论那件事了,自从清查开始,类似的言论就没断过。哪怕他和书院里的弟子完全没有交流,走路上都能听个七七八八。 何必呢?司岚璋想,给加害者找理由并不会让自己更加安全啊。 他无视了一众看到他而停下来向他行礼的弟子,加快了脚步。这里到处是疯狂的恐惧,雾一样笼罩在上空,要是以前他刚刚通晓读心之术的时候肯定会被影响得心里不舒服,不过就算是现在,他也不喜欢这种氛围。 转过一个弯,前面的路被一堆人堵住了。 司岚璋正想绕个路,一张熟悉的脸拉住了他的脚步。 “行了,快点报告庶务长老处理一下,别总把人放在这里。”一个弟子不耐烦地说道。 “报告?怎么报告?说阮阮差点被弄死了?”一脸冷漠的女弟子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愤恨。 司岚璋看了她一会儿,记起来这是曾经拦在他身前的姑娘。 他没有关注路人议论中的“她”究竟是谁,无非是被无辜卷进这场是非里面的人而已,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她”的身份会以这种方式揭晓。 女弟子的身后,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子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衣衫凌乱,脸色苍白,气息微弱。那是来宏都书院的路上曾经给他递过食物的苹果脸小妹妹,司岚璋还记得那个腼腆的笑。 “别开玩笑了封兰,只是询问中的失手而已。再说了,她也不一定无辜。发下来的资源每个人都一样,凭什么这个月就她还有富裕的?” “她本来自己愿意的。”他们说。 “谁叫她不老实点。”他们说。 “别小题大做了。”他们说。 不远处积在一起的人群窃窃私语着,封兰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这些天来没有断过的话一句句钻进她的耳朵。她看向那些人,一张张稚嫩的脸带着冷漠恶意,扭曲如同恶鬼。 封兰暴怒而徒劳地瞪着他们,像一只失去幼崽的母狮子:“阮阮没有收他们的东西,那是阮阮临行前从家里带过来的!你不要因为自己的资源都被征缴走了就跟条疯狗一样四处乱咬!” 那弟子被吓得退后一步,然后瞪大了眼睛,指着她高声喊起来:“封兰,你竟然敢——我要告诉徐师兄!” “吵什么吵!”一个穿着高阶弟子服饰的人高傲地走了过来。 “陈师兄!”那弟子眼睛一亮,点头哈腰道:“封兰不让我们报告林阮的事情。” “什么?”陈姓弟子脸沉了下来,大踏步到封兰面前:“你还想反了天不成?”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女孩儿,语气不屑,“就她这样的,能被看上是赚了,居然不识抬举,活该是这种下场。” 听了这话,司岚璋阴着脸嗤笑一声,刚想走过去,突然看见谢眺出现在人群中。他停下脚步,兴趣盎然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 谢眺走上前,拦在了双方中间,接着提醒陈姓弟子这件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并旁侧敲击封兰性子烈,强逼之下很有可能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然后拉着司岚璋做幌子,又拐着弯地给他带高帽子。徐姓弟子先是不满,然后忌惮,最后在谢眺的恭维之下心满意足地一挥手,走了。 司岚璋的笑容越来越大,在看到人群散了的时候,也转身边哼着一支跑了调的曲子边自顾自走了,他知道之后没有他什么事了。 谢眺正安慰着封兰,一转头就看见司岚璋的身影。他吓得整个人一僵,说的话也断了——要知道前几天司岚璋还整治了一拨借着他的名头反叛的人呢!阵法到了时限消失之后,那些人疯癫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心底发寒,而他刚刚才拿司岚璋吓唬别人。 他听到了多少? 封兰见谢眺突然停住,疑惑道:“怎么了?” “没c没什么。”谢眺见司岚璋站在隐蔽处,拿不准他是不是愿意暴露人前,便随便应付了几句,赶紧追着司岚璋跑了过去。 “师兄。”谢眺在司岚璋几步之后的地方停下,“不知师兄经过,谢眺——” “我在他们吵起来之前就在了。”司岚璋回头打断了谢眺的试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很好奇他想说什么。道歉,还是给自己找理由? 到了这个时候,谢眺表现得反而从容了许多。他对着司岚璋一俯身,神情一肃,郑重道:“多谢师兄没有拆穿我。” 呀,是带高帽子啊。司岚璋点点头,随意应了一声,脚步不停。 见司岚璋没有计较的意思,再加上他刷日常任务时和司岚璋打多了交道,没有那么怵司岚璋了,谢眺便放松下来,又跟上去几步,试探性地问:“谢眺近日来很少见到师兄,不知道师兄在哪里修炼。” 这是在试探他的行踪?司岚璋脸一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问这个做什么?” 司岚璋其实对谢眺的印象挺不错的。书院里面那么多弟子,只有他一个能够从上面的盘剥中全身而退,几乎没有吃过亏。他做得毫不引人注意,有时候还能找机会再弄一点儿回来。司岚璋有时候看着谢眺用几句话c几个设计就改变了事情发展的方向,在险象环生的境况中平安无事,简直叹为观止。他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想要什么c忌惮什么,但是他绝对做不出谢眺那样精巧的设计。 单从个人讲,自从院试之后,谢眺刻意接近他,给他带来了不少方便:不仅有不知道谢眺从什么渠道得来的消息,他还会自觉放哨,给他挡走来自徐罴等人的骚扰。谢眺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天赋,而且做得一点儿都不生硬。 对比刚刚到书院的那段日子,司岚璋不禁感慨有人伺候果然比一个人舒服,所以他不介意谢眺在外面打着他的名头做点什么,但是要插手他的生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谢眺意识到自己踩了雷区,吓得连忙住了嘴。犹豫片刻,基于他对司岚璋的了解,他觉得还是坦白比较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他不是一个人? “岚璋师兄,可否请你在书院多呆一段时间?”他拿出一瓶丹药,忐忑不安地递过去,“这瓶聚灵丹请师兄笑纳。” 突然跳进圈子的人难免受到攻击,司岚璋几乎不在书院里露面,谢眺这个刚刚搭上司岚璋的跳到人前又没了靠山,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聚灵丹?”司岚璋心里一动,他修炼特殊用不上丹药辅助,但是寒舟用的上啊!他把丹药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接着有些失望地随手扔回去。什么嘛,他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结果品质连寒舟手里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质量这么差,寒舟肯定看不上。 谢眺手忙脚乱地接住瓷瓶,看着司岚璋脸上不加掩饰的嫌弃之色,眼中的希冀黯淡下来。他强行扯出一个笑容,说:“那打扰师兄了。” “我其实挺奇怪的,为什么你总是想躲,而不是反抗。”司岚璋突然冒出来一句,“明明你不比某些人差啊,我见着不少人被你耍得团团转。” “您在说什么啊?”谢眺猛地抬头,“我只是个刚刚开始修炼的人,才突破炼气。徐罴他们都是修炼三年以上的弟子,至少也是快突破凝气的了。” “所以呢?” “在修真界,修为就是立身之本,弱者怎么能反抗得了强者?”谢眺觉得他很难跟一个没有受制于人过的人讲这个话题。 “但是修为再高,用不上也等于白搭啊。你都想到利用别人了,那为什么还要害怕被你操纵在股掌之间的人会对你做什么?你将自己放在弱势的位置一天,你就一天成不了强者,就一天受制于人。” 要是换他的话,他才不会时时刻刻想着怎么不得罪人,时时刻刻想着留一条退路,拼了命的在对方制定的规则下寻找一隙喘息之地。存了留退路的心思,一开始就不自觉低了一头。有那心思,为什么不想办法找机会反击呢? 谢眺猛然一下顿住脚步,眼睛大睁,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司岚璋没管谢眺脑子里面有多少纷杂的念头,他脚步不停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一进门就扑到了床上。 呼,累死了。 司岚璋以为陆寒舟会一直在宏都书院旁边那座小山上的木屋里,就像日月星辰一样恒定不变,但是他没想到当他再一次去找陆寒舟的时候,却得到陆寒舟即将离开的消息。 “是因为上次我说的话吗?”司岚璋仰着头,手里抓着陆寒舟的袖子不放,“我不该和你顶嘴的,只是随便说说,你不用在意。” “不是因为这个。”陆寒舟摇摇头,说道:“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我想当然的把我生活的经历套到别人身上,推己及人也是以己度人,这是我的误区,我要向你道歉才是。” 陆寒舟回忆起那天司岚璋说的话,不得不承认这些话正正好切中了某些现实,某些以他的视角无法看清的现实。他和许多人一样,对旁人的苦难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些居高临下的想象,那些想象中说不准有多少滑稽的不切实际。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司岚璋不依不饶,“一定是你生气了才不管我了,要不然好好的,你干嘛要走?” 想到这里,他懊恼万分。上次怎么就忍不住了非要顶寒舟,好好听着就是了嘛,在司家c在书院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情况又不是没有遇到过,怎么偏偏就没忍住。这下好了,寒舟要走了,今后他就只能在满是神经病的书院里面一个人过了。 司岚璋越想越伤心,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 “什么不管你了。”陆寒舟哭笑不得,这话说得像是哪个不负责任的丈夫抛弃妻子远走他乡一样。他解释道:“我只是有事暂时离开而已。” “什么事?” “刚才我接到宗门传讯,有同门在外面历练时受困,我要将他们护送离开那个地方。”陆寒舟对他笑了笑,“你一个人在这里没有问题的吧?” 要是早十天半个月他还要担心一下子,司岚璋通过院试之后的现在,他就放心多了。既然入了山长的眼,遂宁府城主的手伸不了那么远。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第一次离开这么长时间,归期未定,不知道司岚璋能不能适应——不用问,从司岚璋备受打击的模样看来,好像有点问题。 就在陆寒舟担心留守儿童的心理问题时,司岚璋想的却是,陆寒舟竟然还有师弟师妹! 很早的时候,司岚璋就知道陆寒舟是某个宗门的弟子。这并不难猜,陆寒舟也没有刻意隐瞒过,但是在司岚璋心里这条信息只是一个背景,类似于陆寒舟的名字c陆寒舟的头发颜色c陆寒舟的眼睛形状之类不值得特别注意的东西,直到现在,这个背景突然一下变得极有存在感——或者说有些东西一开始就存在,只是他一直都没有注意而已。 陆寒舟是某个宗门的弟子,他会有师父,有同门,有要照顾的师弟师妹——比如现在陆寒舟要去解救的两个。 一直觉得陆寒舟是他一个人的司岚璋像被人迎头敲了一闷棍。好啊,难怪一开始寒舟照顾他照顾得这么熟练,原来是做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类似于小孩子听到小伙伴还有别的小伙伴,司岚璋突然生气了。他气鼓鼓地抱着陆寒舟的胳膊,独占欲满满地不让陆寒舟走。 “岚璋,别闹。”陆寒舟好笑地把司岚璋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将其放在一边。 司岚璋抵抗不过他,越发肯定自己在陆寒舟心里的地位被还没影儿的“同门”挤下去了,蹲在一边生闷气。他的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眼睛下面有点泛黑,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看起来像只抱着尾巴的小浣熊,可怜兮兮的样子让陆寒舟心中升起一阵罪恶感。 他咳了一声,试图安抚司岚璋,“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又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而且你看你来得很及时啊,马上我就要走了,你再晚来一刻我招呼都没办法和你打呢。” “” “我的师弟师妹年龄和你差不多大,王衍比你大一点,也修剑道,你可以和他演练一下剑法。湘如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儿,你和他们应该会成为好朋友的。” “” 沉默,无尽的沉默,沉默是今天早上的小木屋。 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情况的陆寒舟没辙了。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师弟师妹的情况又不明,他不得不站起来,对司岚璋认真道:“岚璋,我真的要走了,我保证会很快回来的。” 司岚璋默默看了陆寒舟一会儿,不情不愿地点头:“我知道了。” 他现在心里满满都是委屈,好不容易他搞定了书院里面一堆麻烦,可以经常来找陆寒舟玩了,怎么没几天突然就冒出来两个人呢?还不如以前偷偷摸摸的时候呢!但是陆寒舟要走,他能怎么办,他又拦不住人家! 一向对外界漠不关心的少年头一次感受到了无力。 陆寒舟也是头疼,司岚璋一向做事没个轻重,这一离开,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总是无法无天的也不行啊,虽然通过了院试,还打败了比自己早入门两年的师兄,但是个人无法对抗整个环境。身处在一个地方,不遵守那个地方的规矩,他怕司岚璋会吃亏。 “岚璋,记得我上次说的吗?”陆寒舟说,“你在书院里要注意做事的分寸,不要总是和人起冲突。” “知道了”司岚璋有气无力地说道,最后一个字拉得老长。他蹲在地上,也不看陆寒舟,就盯着地上。 陆寒舟见司岚璋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没有把他的话真正听进去,只是不想和他起冲突才应下,但是本来他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改变谁的想法。 “你说的或许有道理,我没办法说服你,不过你不能总是一个人。” “为什么不能?”沉默了一会儿,司岚璋还是小声嘟囔着表现出不同的意见,“反正我一个人也很好啊。” 要像书院里的某些人一样报团取暖吗?他才看不上这种行为,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一有捅刀的机会跑得不知道多快。 陆寒舟伸出双手在司岚璋皱成一团的脸上一顿揉,等对方扑腾着要挣脱才笑眯眯地放手。 司岚璋顶着满头乱毛气呼呼道:“干嘛!” 陆寒舟见他不复之前全身都写着生无可恋c重新恢复生气的样子,才说道:“我不是强求你和所有人都维持好的关系,但你也不能把所有人打成你的敌人。或许他们其中的某几个人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能对抗所有人吗?” “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一起玩完咯。”司岚璋十分自我地想,顶多不就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吗?谁还能把他怎么样? 少年对于死亡表现得十分无所谓,轻视生命的态度让陆寒舟十分头疼。如果可以,他都想去找司岚璋的父亲谈谈这孩子到底怎么教的,不仅不把别人的命当事,连自己的也一样。 “真的没关系吗?” “”好吧,他还是有点舍不得陆寒舟,还有安老师和别的好玩的。“迟早有一天我能不用管这些的。”司岚璋闷闷道。 “那在你有能力无视这些规则之前,先学会适应规则,让自己能够走到那一步吧。”陆寒舟拍拍司岚璋的肩膀,“我会看着你的。” “那说好了。”司岚璋看着陆寒舟,突然重重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传说中的同门 面色苍白的少年靠在山洞里,一手持剑,身体保护性地挡在身后的少女前方。这个山洞阴暗潮湿,顶端时不时有水滴落,不算宽敞的空间里怪石嶙峋。他们藏身在与岩壁连在一起的石笋之后,如临大敌地望着外面。 山洞外,一个男人正在草木中来回搜寻。他看起来很一般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那双眼睛却是一片漆黑,半点眼白也没有。他带着疯狂的笑意慢悠悠地前行,一双渗人的眼睛左右扫视,猩红的舌尖在唇上一舔,看上去十分乐在其中。 男人越走越近,王衍和湘如听着衣料摩擦枝叶发出的声音,越加紧张。 近了,更近了,王衍握着剑的手一紧,只等那魔人冒头。然而没过多久,那声音又渐渐远了。 魔人靠近的过程很慢,消失的时候却快极了。不过片刻,外面就只剩微弱的风声。 与外面的寂静对峙良久,山洞里几乎化为石像的二人才重新动作起来。 “我们躲过去了?”湘如的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她顿了一会儿,很快转为劫后余生的狂喜,“师兄,我们躲过去了!他走了!” 王衍凝神倾听,半晌后也放松下来,强行提起的一口气一散,整个人靠在岩壁上。湘如只感觉身上一沉,手忙脚乱地扶着王衍坐下来,又急匆匆地从乾坤袋里面翻出各种瓶瓶罐罐,处理起王衍身上的伤来。 “那个凌仙宗的,下次别让我看到他,不然姑奶奶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丹修的愤怒!”她一边给王衍上药,一边恶狠狠地说道:“看着是个人样,做的净不是人事。要不是师尊赐下了法宝,我们这会儿尸体都凉了。” 和血肉模糊的伤口黏在一起的衣料被一点点撕开,渗进血肉的魔气被药粉化开,发出滋滋的声音,但是王衍却面不改色,只是凝眉沉思道:“为什么法宝会失常?本来我们应该被带回宗门才对。” 师兄妹低声说着话,似乎已经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趴在山洞顶端的魔人借着水滴的声音不着痕迹靠近,看着将整个后背露出来的少女,露出轻蔑的笑容,猛地二人扑过去。 带着金属光泽的利爪在半空中高扬,白光一闪,一声闷哼响起,刚若精金的薄纱帐将魔人挡住,紧接着又如同流动的雾一般将其缠住。 “当我们是傻子哦,早在这里等着你了!”湘如对着魔人挑衅一笑,接着手下疾动,一心控制着法宝。这条薄纱名为云幕遮,是师门赐下的法宝,品阶太高,她还不能完全控制。 在魔人被缠住的同时,王衍提剑而上。还没有过上几招,一旁的湘如已经支撑不住。她果断逐步松开了对魔人的桎梏,转而只在一旁扰敌。 局势渐渐稳定下来,然而很快变故又生。似乎不耐烦云幕遮的骚扰,魔人找了个机会袭向湘如。这一手来得出其不意,湘如慌忙驱使云幕遮护住自己,同时连连后退。王衍连忙回援。略显瘦弱的少年足下疾点,几个起落飞身而至,在对方一心对付云幕遮时竟斩下他一只手。 魔人一只手被削去,但行动间却不见晦涩,在湘如脱离危险拧着身子跑到安全之处时,王衍和魔人已经过了十几招了。 湘如站定转身,就见魔人一个纵身扑向王衍的头颅。 王衍一边退后半步,一边自右斜劈向扑来的魔人。这一招攻击范围极大,然而山魈却意在王衍身后,之前的攻击只是虚晃一招,王衍劈了个空。 “小心!!”湘如尖叫提醒。 只是魔人速度极快,又是在临近王衍身前时才有异动,此时魔人已经扑到王衍的背后,而王衍的一招还没使完,变招已是来不及。 湘如连忙回身,疯狂调动灵力驱使着薄纱挡在王衍身前,然而以三方的距离根本来不及。 “铮——”金属敲击一般的刺耳声音响起,唤回了湘如几近凝固的神智:只见王衍的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右手落到了左手上。 原来王衍心知自己来不及变招,索性顺势一拧身,右手移到腰间的时候放开,左手接剑一格,恰好挡开魔人的利爪。 见王衍没事,湘如长吐一口气,重新凝神退开。 魔人失去一只手,又被两人夹击,渐渐落了下风。最后王衍拼着受了一掌,将魔人成功击毙。 暗色的血流了一地,王衍也好不到哪里去,躺在血泊中气息微弱。湘如驱使着云幕遮将魔人包裹起来紧紧一绞,扫除后患之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王衍身边。 “刚刚的药真是白吃了!”少女倒出一把药,一把塞进王衍嘴里,“现在我这里可没有师尊给的九灵丹了,就回气丹,将就着吃吧。” 她看着放松了许多,然而王衍依旧警惕地注意着洞口外的动静。 “王衍,怎么了?”湘如不解,然后很快意识到什么,手上动作一停——被魔气侵蚀的除了那个魔人,还有数不清的妖兽。 王衍微不可察地一叹,说:“魔人都被我们解决了,会没事的。” 然而事情总是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很快,魔化妖兽的气息越来越重,越来越近。 湘如垂眸,“不是给宗门传讯了吗?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 “反正干掉一个魔人了,不亏。”湘如望着外面,一抹脸挺直了身体,紧接着又摇头叹息,“可惜没把那个蠢货也拉过来。” 王衍依旧挡在前方,半身血染,目光决然。 第一只妖兽钻了进来,那是一只九节狼,往日灵巧的外表变得凶残,猩红的舌头露在外面,涎水拉出长长的一条。它锁定目标,张开了嘴。 血液喷溅出来,王衍脸上一热,视线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占据。他与师妹完好无损,前方,怪异的妖兽躺落一地。 “寒舟师兄!”在王衍反应过来之前,湘如已经像小鸡扑到鸡妈妈怀里一样扑上去了。 王衍被带得一晃,站稳之后斜睨一眼兴奋的少女,可惜对方完全没反应。她激动万分地抱着陆寒舟的胳膊,片刻之后又惊喜地喊道:“寒舟师兄,你突破啦?” “嗯,前不久的事。”陆寒舟一扶王衍,又摸摸湘如的头,然后抓着王衍的手,很快脸上露出一丝松快,“湘如处理得不错,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灵力透支很严重,只能慢慢养,这段时间不能轻易调动灵力。” 湘如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松,然后带着点儿小得意说:“我在宗门里很刻苦的。” “不错。”陆寒舟点点头,又问:“不过怎么是你们两个一同下山?湘如不是还有几年吗?” 离开宗门外出历练是大多数宗门子弟都会经历的一关,目的是让弟子验证所学c经历世间百态,洗去浮华,坚定道心,也称为修心路。陆寒舟正是在修心路上,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王衍出来的时候,但是湘如是丹修,按惯例应该还要修炼一段时间才会被放出来。 王衍道:“三师兄,这件事是我托大了,我本来以为我和湘如结伴而行,,即使遇上什么我也可以抵挡一二,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师尊都说我的水平可以下山了。”湘如瞪了王衍一眼,又撇嘴道:“王衍到了要下山历练的时候,我就求着师尊允许我跟着他一起。反正我都已经可以出来历练了,才不要继续呆在宗门里被那些老家伙说。” 才说完湘如就捂住了嘴,做错事一样小心翼翼抬眼瞄了陆寒舟一下,却惊讶地发现陆寒舟并没有对她这番话有什么意见。王衍也感到诧异,要是放在以前,三师兄肯定会温和却严肃地训斥她说要尊敬师长云云。 能不计较最好,没深想里面的缘由,湘如连忙跳过这一段,扯着陆寒舟半是诉苦半是撒娇地说起来。 “从宗门出来之后的前几个月还什么事都没有,要不是碰到凌仙宗那个蠢货,我们肯定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提到这件事,湘如的脸就拉得老长。 一个月之前,他们到了一个小镇,就遇上凌仙宗的弟子。双方一开始相安无事,但是没多久镇上开始出现魔气,湘如在调查的过程中和一个冒进的弟子起了点口角。 “一个丹修而已。”湘如一想到那个人的口吻就来气,她辈子还没被谁这么轻视过。不行,她受不了这委屈。当即的,她就骂了回去。少女嘴皮子向来利落,轻而易举地将对方气得不行还无处反驳,只得愤愤拂袖而去。 “之后我们就一直绕着对方走,尽量不在一个地方活动。本来以为凌仙宗的弟子出面应该是稳妥的,就没有关注那边。”说到这里,王衍也皱起了眉,“谁知道没多久魔气就爆发了,那个小镇出现了一场小范围的魔潮。我和湘如正将幸存的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那个弟子急于逃生,引了一波兽潮给我们,找了个机会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觉醒 “那个时候我和王衍已经撑不住了,就用了师尊给的法宝脱身,哪知道魔潮里面出现了一个魔人,跟着我们一起过来了。他盯着我们不放,期间魔气侵蚀了这里的妖兽,我们的处境越来越糟糕,要是师兄你没有来,我们大概要埋骨他乡了。” “而且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转移的地点不是宗门或者我们设置的地点,我们也不知道身在哪里。”王衍补充。 “这里是蛮荒之地。”陆寒舟说。 “这么远?”湘如被惊到了,“难怪我们传讯给师门之后三天了才有人来。” “已经三天了?”陆寒舟看向不远处的魔人尸体,皱起眉头。魔人身上的魔气侵蚀妖兽比寻常情况更加快速,如果已经过去了三天,那么他之前清除的魔化妖兽数量远远不够。这下扫尾的工作可不简单了。 陆寒舟很快做出决定,“湘如,你替王衍护法,我出去看看。” 湘如乖巧地点头,扶着王衍到山洞更深一些的地方去了。 陆寒舟将魔人尸体烧成灰烬之后,开始在这片山谷中搜寻起来。山谷草木葱茏,搜寻难度很大,他不得不将神识外放到极致。这样做对他的负担很重,但他依然仔细地将山谷来来回回搜查了一遍。魔人身上的魔气攻击性极强,若是有一个漏网之鱼,都将再次掀起一阵魔潮。 花了两天的时间,陆寒舟确定了山谷中再没有任何魔化妖兽,但是他仍然轻松不起来。有些地方仍然残留魔气,无法消除。它们暂时还不成气候,但以后呢? 或许应该通知巫族一声,陆寒舟想,蛮荒之地里隐居的巫族是一方大族,虽然几乎不与外界接触,但不管是为了警戒魔潮还是为了避免巫族也有人受害,都应该走这一趟,毕竟他不能留在这里太久,王衍他们所说的镇子才是魔气爆发的源头。 还有法器的问题也要上报宗门。门下弟子外出历练时身上都会带些护身的法宝,这些都是救命的东西。湘如手上的法宝是最常见的一种,在预先设定好的地点留下标记,催动时以和标记相同的灵力波动作为媒介,打开两边的空间通道。 虽然空间类法宝向来容易受到干扰,精确度不高,但是蛮荒之地和湘如他们的目的地隔了半个南洲,已经不能用误差解释了。要弄清楚这是偶然还是法宝的炼制出了问题。 还有 之后要处理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陆寒舟的脑海中,他揉了揉眉心,深深叹了口气,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他倒不是畏惧起未来的麻烦来,近几年他一直都做着这样的事情,他只是想起了湘如所说的凌仙宗的弟子。 陆寒舟一直认为强者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每一个大宗门都有责任守护天下苍生,但是这种信念在如今已经不如以往坚定了。 离开宗门的后见到的许多事情都与他的认知不合,那么抱着这种信念的自己,是否想得太过简单?陆寒舟又想起不久前司岚璋说的一番话。 书院再一次迎来一批新生,度过了又一轮的淘汰,谢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看着弟子舍里面的新生,仿佛看见了两年前的他们——征收供奉的奴隶主c得到庇护的特权者c和老生搭上关系的奴隶头子c怯弱惶恐的奴隶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个群体中已经划分出来不同的阶层,以极快的速度融进了书院里的社会体系。 不知道这些孩童在进入书院之前是什么身份,什么模样,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标准的“书院弟子”:讨好前辈,敌视同年,好恶都被书院的规则掌控,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如同鬼上身。 他们从来不知道一个书院应该是什么样子,在威严的师长c森严的院规之下毫无抵抗地接受了这里的一切。 “这是书院发下给我们的。”也有人抗议。 旁边的新生面露不安,低下头不说话,一个接一个地上交供奉,对发声人的遭遇视若无睹。 于是最后一朵浪花也消失在死寂的湖面。 刚入门的新生完全失去了少年人的活泼,气氛压抑无比,但对比起经历过淘汰的其他弟子,竟然可以说得上充满朝气。 “他怎么敢染指师兄们的灵脉?”只比新生们大两岁的弟子脸上带着固化的狂热,激烈地斥责唾弃着某一个胆敢去灵脉上修炼的弟子,“灵脉上的灵气是何等浓郁,只有师兄们才配在灵脉上修炼,他那样的人能碰的吗?真是没有规矩!” 三级弟子经过两年多的时光,已经将那一套规矩变成了脑海中天经地义的道理。书院中的弟子在他们心里被划分出了三六九等,一切修炼的资源都不该是他们这些末等弟子所拥有的。他们不仅自己放弃了所有的修炼资源,在看见有谁不愿意让位的时候,还会自觉攻击对方,从语音到行动全方位出动,哪怕在理论上那是公共资源。 谢眺摇摇头,绕开这群开□□会的人,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被堵住了。 “谢眺,又要出去?”冯辛对着谢眺挤眉弄眼,目光若有所指地看向灵脉所在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这个世家子弟在书院里的第一天就蹦跶着要搭上上位者的线,两年多来每一次的混乱里面都少不了他在里面举报监视。他一天到晚弄得像是在屠杀异端取悦神灵的信徒,好歹混上了一个耳目的职位,有了一些可以换取利益的权利。 谢眺面上不显,只是轻笑一声:“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诶,打空头支票可不做数。”冯辛的脸沉下来一点,威胁道:“你要知道你做的事情我帮你瞒过去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占用灵脉啊!这小子胆子真大。没看见之前那个弟子是什么下场吗?要不是谢眺这件事被捅出去了他也脱不了干系,他才不会帮着打掩护。不给点东西作为补偿,这说得过去吗? 谢眺挑眉道:“对她你也是这么说的?” 冯辛一僵。这个“她”是余弘的情人,想借着灵脉突破,便私底下找到了冯辛,让他隐瞒一二。当时这女人正得宠,冯辛巴结她还来不及,自然满口答应,谁知道没多久她就惹恼了余弘。 这事一出,冯辛只望着这件事一辈子被埋在地底下,偏偏谢眺不知道怎么听说了,以此为凭让他掩饰自己使用灵脉的事情。 当时谢眺好声好气地捧着灵石来,冯辛一时昏了头就答应了。这下冯辛就和谢眺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谢眺一出事,他也跑不了。 谢眺话里的意思二人都心知肚明,冯辛闻言讪笑几下,退开了。 谢眺看着冯辛愤然的背影,嗤笑一声。 奴隶自觉维护奴隶主的统治,机灵点的争当奴隶头子,这听起来多可笑,然而事实往往就是如此荒诞。过去谢眺站在里面的时候完全没有发觉这一点,他自以为比旁人强,设法保住了自己的东西,还每每都能全身而退,这让他对自己的智慧自得不已——这不奇怪,在被盘剥成为常态的环境中,能够独善其身的人总免不了沾沾自喜。 然而现在回头看,这种心态显得无比滑稽起来。始终处于书院框架内的谢眺只不过是笼子里相对难抓的牲畜罢了,要对付会比较麻烦,但也仅此而已。只要想,谢眺在本质上与其他弟子没有差别。 他在各方压迫下周旋,但是他仍然不敢反抗书院里的规则。 他引导盘剥者的思考方向,但是他依旧因为对方一丝情绪波动而心惊肉跳。 他甚至会帮助那些没有盲从的弟子,但是他从未怀疑过这一切是否合理,弱者是否合该有如此遭遇。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可以预见的会被搅进书院的漩涡中,书院里的六届弟子排成他的未来。他的思想被一点点同化,日渐麻木地看着自己的利益一寸寸被侵占,直至淘汰——如果不出意外。 意外源于司岚璋的几句话。 回去辗转反侧直到今天,谢眺终于醒悟过来奴隶主的规矩是建立在奴隶的牺牲上的,只有乖乖做贡献的奴隶才是好奴隶,若是奴隶想站起来,必然会触怒奴隶主。 明白过来这一点后,过去茫然的前路突然散去了层层迷雾,他找到了方向。 现在他不想逃了,他想战。 身后,沉默的羔羊依旧瑟瑟发抖等待着“命运”的降临,谢眺目光坚定,走出院门,向着后山而去。没走出几步,司岚璋迎面走了过来。 “司师兄。”谢眺向司岚璋行礼,动作恭敬却不显卑微。 司岚璋抬手应了一声,看向谢眺的眼神却带上了几分满意,好像看着一群没有思想盲听盲信的人里面终于有一个动了自己的脑子。 不错嘛,总算看着没那么让人觉得丧气了。 “余弘已经起疑心了。”司岚璋提醒道。 “是吗?多谢。”谢眺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幽会的小情侣 谢眺有自己的事做,司岚璋本人却百无聊赖得很。摆着手指数数,他总共认识的也就三个,寒舟现在还没回来,安老师现在在上课,谢眺去修炼了,一时之间司岚璋竟然找不到什么东西打发时间。 嗨!真不知道自己以前在遂宁府的那些年是怎么捱过来的。在书院里面转了两圈,司岚璋又溜了出去。 目的地是陆寒舟的小木屋。它的主人离开了不短的时间,屋子里冷冷清清,不过没有落灰。司岚璋推开门,没报多少希望地在里面看了一圈,做好了看见里面空无一人但准备。 “你回来啦?!”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司岚璋竟然看见了陆寒舟的身影。他一开始满心欢喜想要扑过去,不过片刻又想起来他们分开这么久的原因,脸又垮下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那两个师弟师妹呢?” “才刚刚到。”陆寒舟一点也不在意地走上前,把杵在门口的司岚璋拉进来,“王衍和湘如被安置在山下的镇子里面了,你要见他们吗?” 司岚璋闻言才恢复笑脸,说:“不是说只是救人吗?怎么这么久了才回来?” 提到这个,陆寒舟免不了露出几分疲态,“中间横生了一些枝节,我脱不开身。” 先是在巫族那里耽误了一些日子,办妥之后又带着王衍二人一同赶去了魔气爆发的镇子,消除魔气源头c斩杀被侵蚀的妖兽c安置受到影响的普通人c与别的宗门交涉要不是后续的扫尾工作有其他人接手,他恐怕还要耗上更长时间。 司岚璋听了直咋舌:“这么麻烦啊!” “有的麻烦才是好事呢,又如果那一镇子的人都没了倒是轻松,把魔气除尽便是了。要处理这么多事情,说明至少魔气的危害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说到这里,陆寒舟摇摇头,目中浮现出一些迷茫的神色来,“也不知道魔气是因何而来,明明浮川立界时还不见踪影,直到百年前才开始冒出头。” 不过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看着司岚璋手上拿着的剑,很快想起了上次离开之前就在准备c却因为意外而没有开始的计划。 当初教授司岚璋剑法的时候,陆寒舟不知道书院的院试马上就要开始,力求稳扎稳打,只让他把基础打好,速度自然快不上来。到院试之时,司岚璋所会的都只是基础的招式,剑法却是一招半式都没有的。 当陆寒舟知道司岚璋揣着基础就上台和人斗法时才惊觉教学进度太慢,正准备着让司岚璋从基础动作进阶到招式的时候,宗门的传讯就来了,这个机会便搁浅了。 择日不如撞日,陆寒舟带着司岚璋到了小木屋边上一块平缓些的山坡上。 在陆寒舟离开的这段时间中,司岚璋也没有懈怠,对于新学的剑法上手极快。一直到傍晚,司岚璋已经能断断续续把前三招连着使出来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陆寒舟归剑入鞘,看着司岚璋的眼神里带上些许骄傲的色彩。 司岚璋点点头,一抹头上的汗,一蹦一跳地牵着陆寒舟的手往回走。明明是不知道在上面走过多少次的小路,但现在走起来,突然觉得路边的一草一木都变得格外赏心悦目。 诶,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地方这么好看,瞧这树c这鸟c这人诶?人?司岚璋突然停住了。 需要说明一点,宏都书院所在的山下是有人居住的,只是因为修行之人在普通人心中高高在上的形象,几乎没有人会靠近那个地方。但是陆寒舟在建造小木屋的时候为了避免引起争端,特意避开了一段距离——那刚好是山下普通人敢于涉足的边界。 偶尔司岚璋会在附近看到猎户之类的人,他本来以为今天遇到的也是来打猎或者采药的,仔细一瞧,却从枝叶的缝隙中看到两个叠在一起的身影。 两个人?司岚璋奇怪地看过去,辨认出那是一男一女,挨得很近,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司岚璋支起了耳朵。 “宋郎,我好想你。”女人说道。 “三娘,下次我去找你吧,难为你竟然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二人互诉了一会儿衷肠,来来往往都是黏黏糊糊的甜言蜜语。司岚璋对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废话一点兴趣都没有,刚要把这两人扔在脑后,却听到说话声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喘息和奇怪的水声。 这是在干什么?司岚璋听不出个所以然,便回头看去。 藏在茂密树丛中的男女被枝叶遮住了大半边,但是以司岚璋的目力,仍然将那两个人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看不见脸的男人和女人抱在一起,脸对着脸,唇舌忘我地相交。他们的胸膛激烈地起伏,脸上表情迷离,仿佛喝醉了酒,落在司岚璋眼中真是奇怪极了。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往那边走了几步,试探看得更清楚一些。 司岚璋的动作引起了陆寒舟的注意,他顺着司岚璋的目光望去,才看清交缠的人影,就僵在原地。 要是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陆寒舟自然是视之如常,遵循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原则淡然离开。只是现在多了一个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司岚璋,他突然就莫名地赧然起来。 “岚璋,走吧,天色不早了。”陆寒舟好像没有看见那对野鸳鸯,轻轻拉了司岚璋一下,催促道。 这番动作自然是想把这件事情揭过去,陆寒舟自以为做得不着痕迹,但司岚璋却敏感地发现了陆寒舟耳边的一抹薄红。 陆寒舟奇怪的态度反而司岚璋心中好奇心越加旺盛了。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陆寒舟这个样子,心知在他那里得不到解答,便把心里的不解通通压下,乖巧地顺着陆寒舟离开了,好像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 司岚璋当然不可能把这件事忘了,一回到书院,他就跑到安临那里去了。 “安老师,那两个人就那么抱着,嘴贴在一起。”司岚璋坐在他的专属小凳子上,两条腿悬在半空中晃来晃去,手上比划着描述他看到的画面,然后问道:“他们在干什么啊?” 安临僵着脸听完,对着司岚璋看了很久,怀疑他是在开玩笑:这种事情竟然要特意来问人。不过仔细想来司岚璋现在才十二,虽然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开始知人事了,但是联系起他的身世,再加上他速来独来独往的行事作风,在这方面显得无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想到这里,安临又觉得有点头疼。 虽说如此,但是毕竟男女有别,这方面的事情她也不好对这孩子说得太深。 “安老师?”见安临半天没有说话,司岚璋疑惑地喊了一声。 沉浸在自己思维里的安临惊觉眼前司岚璋还在等着答案,为难地皱起了眉。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司岚璋不解,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讳莫如深的样子。 安临摇头道:“不是,我只是在想应该怎么告诉你才好。”她斟酌着语句,慢慢说道,“这是一种很私密的行为,是在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感情。” “这样啊。”司岚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安临怕司岚璋不知轻重,出于好奇随便找上一个女孩子尝试,又强调了一下:“这种行为只能对爱的人做。” “爱?” “就是你很喜欢的人。” 安临搞错了一件事情,司岚璋生性孤僻,极其抗拒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和陌生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就算好奇也不会随便找个人去试,但是她这一强调就不一样了。 很喜欢的人?他刚好有一个啊! 自从遇见寒舟之后,他就越来越喜欢寒舟。有什么好玩的想要分享给他,遇到不开心的想跟他诉苦,想到他的时候心里就很开心这不叫喜欢什么叫喜欢? 在司岚璋对“爱”毫无概念的时候,他就将陆寒舟划到这个圈子里面了。 于是不久之后,陆寒舟猝不及防地被司岚璋亲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修罗场(误) 这个时节哪怕是山上也芳菲谢尽,茂密的树冠挡住了烈日,底下刮着凉爽的风,正适合小睡片刻。 司岚璋醒来就看见眼前形状好看的下颔,唔,跟它的主人一样柔和之中裹着坚毅。 他醒来的动静很快惊醒了陆寒舟,陆寒舟睁开眼睛,低头看着仰面躺在自己膝上跟只小狗崽一样的少年,不由笑了起来。 “起来了。”他推了推司岚璋。 司岚璋半眯着眼睛原地扭动,口中发出一连串哼唧,耍赖不想起。他现在处于一种玄妙的状态,说困嘛也没有,就是懒洋洋得不愿意动,只想把陆寒舟拖着一起继续享受安逸的午后。 不过陆寒舟从来都没有睡回笼觉这种习惯,他把腿一抽,直接站了起来。司岚璋背后失了依托,直接躺在地上,贴着略硬的草叶。他先是一懵,随即就看见陆寒舟俯身来拉他。 他的脸贴得近极了,司岚璋突然想到了上次意外撞见的来幽会的小情侣以及安临的解释,顺着力道往前一扑,直接怼在了陆寒舟嘴上。 “岚璋,你这是做什么?”陆寒舟错愕地看着司岚璋,唇角传来刺痛——刚才那一下撞得,他好像都听见声音了。 “就是昨天那两个人做的啊。”司岚璋眨巴着眼睛回答。 陆寒舟这才想起昨天意外碰见的野鸳鸯,刚想说什么,司岚璋又接着说道:“我去问过安老师了,她说这个是对爱的人做的。” 那骄傲劲儿,看起来跟在外面学到什么新东西,回来跟家里人显摆的小孩子一样。 “”陆寒舟敢肯定那个“安老师”说的爱和司岚璋理解的爱不是一个意思,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个爱不是指你对我。” “不是吗?”司岚璋愣了一下,“可是我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你啊。” 少年的目光一片纯净,不染邪念,而在这一腔热诚之前,陆寒舟一边觉得感动,一边却也有着和安临相似的头疼。 “喜欢和喜欢之间是不一样的,你看,昨天那两个人是情侣,他们是要携手共度一生的。”陆寒舟试图纠正司岚璋错误的观点。 然而司岚璋突然变得固执起来,“那我也可以和你共度一生啊。” “这不一样。”陆寒舟无力道,说不清楚了这。 不过僵局很快被打破,少女愤怒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是谁!” 旁边突然冲出来两个人,司岚璋先是警惕,目光在那两个毫无声息靠近的不速之客身上扫了一圈。 身手不错,修为也挺高,年纪大概跟他差不多等等,一男一女,年纪和他差不多?司岚璋看着少女眼中的委屈和不满,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陆寒舟脸上惊讶的表情,瞬间明白过来了。 这就是寒舟先前说的师弟师妹啊! 一想到这就是寒舟离开这么久的原因,再加上对方的态度称不上友善,外敌当前,刚刚还在和陆寒舟闹别扭的司岚璋决定先把内部矛盾放下。 司岚璋上前一步,独占欲满满地站在了陆寒舟身前。这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却让湘如更加不抓狂了。 就是他!让她师兄藏着掖着不告诉他们的人。湘如一想到他们跟师兄解决了魔气的问题后一同来到了这个地方,刚到就被安置在一个村落中,陆寒舟却马不停蹄的消失了,连具体交代都没有。要不是她机灵顺着找过来,还不知道师兄要瞒到什么时候呢! 这么想着,湘如心中一腔委屈都化作不满朝司岚璋去了。她瞪着眼睛看向他,仿佛在看把爪子搭到别人家肥肉上的狐狸。 师兄是他们的,才不给别人! 王衍一把拉住湘如的手,心中哀叹果然就不该跟着她一起过来的,不,应该是在一开始就应该拦着她。 司岚璋对湘如的敌视莫名其妙,看着两个人拉拉扯扯了一阵,忍不住看了一下她的想法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哦,敢情这姑娘觉得他和寒舟在一起觉得不高兴了? 她凭什么这么想?司岚璋哼了一声。 湘如见状更加生气,王衍差点没拉住她。她一边和司岚璋进行眼神上的交锋一边试图甩开王衍的束缚;司岚璋除了应战还牢牢控诉性地看向陆寒舟;王衍随时警惕着要按住自家师妹总之,暗流涌动。 陆寒舟捂住了脸。 虽然陆寒舟十分希望不要和司岚璋在关于亲吻和爱的问题上纠缠下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用一个麻烦来取代另一个麻烦。 幸好王衍稳重如常,没有在里面掺和。 “岚璋。”在一片无形的刀光剑影中,陆寒舟当机立断开口打断了两小的对峙,“这是湘如,我的师妹,比你小两个月。” “哼!”少女对在年龄方面矮了一头颇为不满,扭过头去。 “这是王衍,我跟你提过。”暗示了湘如的年龄问题,希望司岚璋能够让着一点之后,陆寒舟对王衍的介绍就简单了一些。“他是司岚璋,两年前因为一些意外进了宏都书院。” “什么?宏都书院?凌仙宗的宏都书院?”湘如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寒舟,“他是凌仙宗的,师兄你怎么可以” 湘如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陆寒舟一个眼神看得不情不愿闭上了嘴。 陆寒舟深深叹了口气,带着他们一起返回小木屋。 他是真心希望这三个孩子能够和平相处的,不过因为司岚璋之前的态度,才没有让双方碰面,只想着怎么让司岚璋少一些抵触情绪再介绍他们认识。谁知道会面来得这么突然,他完全没有准备好,而且一向懂事的湘如不知道为什么也这么激动。 不得不说,陆寒舟还是没有摸清楚小孩子的心态。这个年纪的孩子排外心重,宗门里都是自己人,但司岚璋可不是。倒是司岚璋,因为陆寒舟维护的态度和湘如愤愤不平的态度一下子神清气爽,刚才的敌意一扫而空。 我怎么能跟不懂事的小孩子计较呢?司岚璋得意洋洋地想,手牵着陆寒舟不放。 到了小木屋,湘如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看着明显有居住痕迹的屋子也只是控诉道:“师兄你明明在这里有住的地方,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这里太小了,住不下。”陆寒舟推开门。他建这间木屋的时候可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有客人来,偶尔睡一个司岚璋可以,但总不能让湘如和王衍挤一张床吧!王衍的身体还有待修养,放在山下的民宿里是更好的选择。 四个人排排坐下之后,事实证明了陆寒舟是对的。 司岚璋往陆寒舟那边靠了靠,想,当初只有他和寒舟在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下塞进四个人,真的有点挤。 坐了一会儿,司岚璋就走了。以后他和寒舟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去了,何必在这个时候硬挤? 室内安静了一下,湘如和王衍的目光都放在了陆寒舟身上。 “想问什么?”陆寒舟温和地笑着说道。 “师兄,你在教他剑术?”湘如首先耐不住发问。她对司岚璋的态度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不想看到师兄和别人亲近,司岚璋是宏都书院的人,也就是说他是凌仙宗的预备役,师兄怎么可以教他呢? 王衍也说道:“三师兄,你也知道凌仙宗和我们的关系紧张。” 何止是紧张,现在哪个宗门提到凌仙宗不是心有忌惮?陆寒舟比王衍看得更清楚,只是 “岚璋是我在遂宁府遇见的,他全族皆死于他之手,但是他却对其毫无概念。我当时将其押送到城主那里,但是后来他被送到了宏都书院。”陆寒舟说,“我怀疑司家灭族一事与城主有关,岚璋现在的处境我有责任,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王衍了解陆寒舟的性格,于是便不打算劝阻,他只是提醒道:“那师兄要注意。” “放心吧,我只教了他基本的剑术,并非宗门的不传之秘。”陆寒舟顿了顿,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湘如撑着下巴叹了口气道:“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王衍和湘如只是因为路上太过危险而与陆寒舟结伴而行,他们的历练才刚刚开始,只修养了几天,就辞行了。 之后的日子平淡地掀不起一丝波澜,司岚璋照旧两头跑,在陆寒舟的指导下练剑c修炼,偶尔去找安临或者谢眺打发时间,期间又通过了一次院试,然后一切如常。 宏都书院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们仍然埋头在取悦上位者c和同年争斗之中,外界的消息只在书院上层的一部分人之间小范围传播,其他人则毫无知觉,除了谢眺总能神奇的以各种不知道哪里来的渠道知道这些消息:凌仙宗又有了新动态。 每一个门派都少不了让弟子外出获取各种资源以供门派消耗,无非是多少的区别:越是大规模的宗门这种门派任务就越多,涉及到的地方也越远。 修炼c去做门派任务,有归属的修士生活中总少不了这两件事,这也是宗门发展的必须。要是一个门派的弟子都不外出,遭受的损伤足以让它肉疼。至于主动召回?别开玩笑了,哪个脑子抽了的门主长老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凌仙宗派出去的弟子,无论是刚刚出发还是启程已久的,大部分都被召了回来。 虽然不是全部,但是这种规模的异常也着实令人震惊。 有时候宗门会因为某些变故——例如得到的信息失误等,把外出的弟子召回,但绝对不是这种大规模的调动。除此之外,凌仙宗的门派任务也骤减,这就完全不能在任务的层面上解释了。 “他们猜测凌仙宗可能要准备开战。”谢眺说,“我认为暂时还不会,以凌仙宗的门人数量来看,凌仙宗没有大量囤积物资的迹象,不过局势依然不容乐观。” 近百年来,凌仙宗对其他宗门的压制一直没有放松过:抢夺资源c弟子而今召回大量弟子,传达出来的意思反正不怎么好。这消息一出,估计不少宗门的掌权人要绷紧了神经。 首当其冲的便是凌仙宗之下最大的门派,泽黎宗。虽说南洲与其规模相当的门派还有青宫,但是青宫是自裂界以来就存在的门派,行事作风也低调,而泽黎宗却是后起之秀,相对比起来底蕴就差了些,风头却正盛,隐隐有盖过凌仙宗的势头。近百年来,泽黎宗一直是凌仙宗打压的对象。 “唔,听起来好像很严重。”司岚璋点点头,然后疑惑地看着谢眺,“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局势再怎么紧张,也是那些门派之间的事情,跟他们这种书院里的预备役可半点不相干——哪怕宏都书院和凌仙宗几乎就是一体的,但是在司岚璋眼里,他只是身处于宏都书院,对这个地方一点儿归属感都没有,更别提凌仙宗了。 “这就是我要说的另外一件事。”谢眺说,“今年的书院大比提前了,等不到一年之后,再过半年就要开始,被挑选出来的人即刻前往凌仙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开解 陆寒舟在山里建起了一座小木屋,但是他并不总是在里面。他时不时会带着他的剑出去,过个一天两天再回来,做的大概是斩妖除魔涤荡天地的事情。啊,仗剑除恶匡扶正义,无聊的东西。司岚璋一向对这个嗤之以鼻,但要是放在陆寒舟身上,却又让他喜欢得不得了。 不过喜欢归喜欢,司岚璋有时候会在几天找不到陆寒舟的人时酸了吧唧地说:“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宏都书院的人来做吗?怎么全被你包了?” “你们还没有出师。”陆寒舟会这么说。 “那也应该是凌仙宗的人来。”司岚璋不满地咕哝。 然后陆寒舟就会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他,也不说话反驳,但是司岚璋每每都会在这样的眼神中消音,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陆寒舟一次又一次往外面跑。 这一次陆寒舟离开的时间格外长,司岚璋去了好几次都扑了个空。 当他再一次看见挺拔的身影,他先是激动,然后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地靠近,突然扑了上去。 “你今年已经快十五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陆寒舟晃都没有晃一下,稳稳接住撞过来的人肉炮弹,语带宠溺地抱怨。 司岚璋把脑袋埋在陆寒舟的怀里哼哼唧唧道:“还有大半年才满十五岁,寒舟你不能这么算。” 现在是司岚璋进入书院的第四个年头,少年的修为突飞猛进,身形也拔高了一些,但是长势不尽人意,挂在陆寒舟身上像只小狼狗。不过司岚璋本人挺满意,这样正方便他在陆寒舟身上撒娇,被寒舟当做小孩子照顾的感觉很好,他享受得很。反正便宜占到就是了,他才不管其他的。 “十四岁也不能算是孩子了。”陆寒舟叹气。 司岚璋嘿嘿笑着没吱声,依旧和以前一样绕着陆寒舟打转,过了一段时间,突然抬头看向陆寒舟,问道:“寒舟,你怎么啦?” 陆寒舟对于任何人都是认真对待,哪怕是对一个小孩子也不会敷衍,但是今天他发觉陆寒舟有些心不在焉的。从刚刚见到他就是了,以寒舟的修为和警惕,怎么会让他偷袭成功?以往都是陪着他玩闹,但这次寒舟分明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他一开始还不确定,但是之后陆寒舟表现出来的异样让他不容忽视。 “什么怎么了?”陆寒舟笑道。 “不要企图转移话题。”司岚璋盯着他的脸,“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这不像你。有什么问题困扰你吗?” 是这次出行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吗?但是也不像。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陆寒舟在司岚璋的逼视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好吧,这次出门我遇见了凌仙宗的人。有一个小宗门散了,一些门人被收入了凌仙宗,但是里面一个长老不愿意拜入凌仙宗,一路逃到这里,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啊,他好像知道陆寒舟在烦恼什么事情了。司岚璋恍然大悟,就是谢眺跟他说过的事情,凌仙宗把其他宗门逼得更紧了,那些承受能力不强的小宗门现在处境必然不会好。 不过知道了缘由,司岚璋没有他那样忧国忧民的心思,也引不起共鸣,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一句:“既然他不愿意,凌仙宗不至于强迫别人吧。” 这话司岚璋自己都不信,通过山长一众人,他充分地了解凌仙宗是个什么作风。人家才不管什么大门派的气度呢,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拿到。于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也就闭了嘴,蔫儿吧唧地看着陆寒舟。 倒是陆寒舟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说:“最终的大比就在今年,你准备好了吗?” 书院大比?说起来他还没有把大比提前的消息告诉陆寒舟。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被陆寒舟知道了他难免要担心。寒舟还忧心着别的事情,司岚璋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这件事放在肚子里。 陆寒舟有意让气氛轻松起来,即使话题转移得勉强,司岚璋也很配合地讲起了书院里的事。 转眼暮色沉沉,天边带着最后一点橘黄色也消失殆尽,归巢的鸟儿差不多没了踪影,虫鸣渐渐占据了主导。 司岚璋见陆寒舟眼底仍然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眼珠子一转,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寒舟你跟我过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说完就拉着陆寒舟的袖子,却没有直接跑,而是仰着头看着陆寒舟的眼睛。 陆寒舟在司岚璋兴奋的神色下一笑,一边顺着他的力道走,一边问道:“是什么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 司岚璋拉着陆寒舟在林子里面一阵跑,无数几人合抱那么粗的树木从二人身边飞速退后,林间开始展现出和白天不一样的风貌。银色的月光被又密又厚的树冠挡住,这里的光源只有发出荧光的某些植物或菌类,落下的脚步惊动了荧光蘑菇,轻烟一样的孢子在他们行经的路线上接连蔓开。 司岚璋跑得快极了,陆寒舟一边注意着脚下,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林间的风从他的身侧穿过,似乎只要这么跑下去,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在飞速的前行中,他的心头突然一阵轻松。 渐渐的,陆寒舟听到了流水的声音,那声音越大,水气和草木的味道浓重起来。一条小溪从长长的山茅草中隐约露出一个形状。溪中的石头光润圆滑,石头间是细细的白沙,溪边生了一层厚厚的苔藓,吸饱了水,一踩上去就有水溢出来。小溪尽头是一潭池水,无数萤火虫从腐草中飘飘忽忽而起,在林间闪着明灭不定的光。 ——这的确是个好地方。 陆寒舟表情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司岚璋的眼,他勾唇笑了笑,脸上尽是得意。 “漂亮吧,”他说,“我只带你来过这里,别人谁都没有告诉。” 陆寒舟失笑:“那我应该感到荣幸了。” “那当然!而且现在正是好时候,我刚刚发现这里那会儿,这条小溪有一半都看不见,就这段时间水才大了。萤火虫也是这两天才冒出来的,之前都看不到” 司岚璋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陆寒舟听他说着,脸上不由自主显出笑容来。司岚璋见他脸上郁色尽消,说得更加起劲。 少年人充满活力的声音惊起了那些胆小的虫儿,黄绿色的荧光霎时间如同被风吹过的晨雾一般流动起来,二人立刻被笼罩在其中。 一个慌不择路的亮点一头撞在司岚璋的身上,司岚璋伸手一抓握住了它。 “别作弄它。”陆寒舟道。 司岚璋吐吐舌头,放开了手。 重新得到自由的虫儿却好像是累极了,没有急着逃跑,在半空中飞了几转,竟然落在了陆寒舟的额头上。 “哇,它不怕你!”司岚璋眨眨眼睛,屏着呼吸盯着那种萤火虫,慢慢探出手。 没等司岚璋碰到它,虫儿就受惊地震动翅膀飞走了,司岚璋只碰到了陆寒舟的脸。 “唉!”司岚璋可惜地叹气,“怎么就跑了呢?” “你要抓它,它肯定要跑。”陆寒舟将司岚璋的手拿下来,又忍不住摸了摸额头,细细的虫足爬过的痒意仿佛还留在皮肤上,让他痒到心底。 玩了一会儿,已经过了前半夜,陆寒舟却硬拉着陆寒舟流了下来。 “待会儿给你看个好东西。”他神秘地笑着,就是不肯透露谜底,只说,“你要是觉得累了可以先睡,现在走就太可惜了。” 司岚璋窜到一边的大青石上,把自己的外衣往上一铺,又坐了上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表示自己毫不介意暂时充当人肉枕头的角色。 陆寒舟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他怎么可能睡在一个比自己小一半的孩子身上?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陆寒舟走了过去,在司岚璋身旁坐下,“你才是要睡一觉,不然小心长不高。” “呿。”司岚璋被戳到短处,不满地哼了一声。 陆寒舟本来打算守着司岚璋睡一会儿,不知怎么的最后睡过去的成了他自己。 “快起来,时间到啦!”司岚璋兴奋地把陆寒舟叫起来。 他跳起来站好,召出了飞剑,那来自陆寒舟的三尺青锋嗡鸣一声出鞘,司岚璋翻身跳了上去,然后充满期待地看向陆寒舟。 “好东西在上面呢,”他停在陆寒舟身前,指指上空咬合得严丝合缝的树冠,“快点上来,我带你上去。” 看着半大的少年自得的神情,陆寒舟忍不住笑了,“我传你这御剑之术才两个月吧,能带人了?” “带你飞上去是够啦!”少年豪气地一挥手,继续催促:“快上来。” 这是一片古老的丛林,无数枝桠从树干上伸出,织成又厚又密的屏障,一眼看不到尽头。司岚璋驾驭着飞剑,带着陆寒舟穿过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枝桠。风与木的合奏从耳畔掠过,沙沙地响成一片。 穿过最后一层树枝的刹那,无垠星空撞进了陆寒舟的眼中,世界豁然开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v章三合一 夏日的夜空晴朗透明, 无数繁星铺满视野。无边无际的夜空下, 广阔林海在风中起伏。 司岚璋在树上找了个位置, 和陆寒舟一起并肩坐稳了,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突然一指北边。 “快看!” 只见北边突然出现一道暗光, 就像是一柄刻刀, 在夜幕中撕裂了一道口子, 露出背后更深沉的黑。而在这片深邃的黑暗中,却有着更加明亮的繁星。星光大炽, 眨眼的功夫北方的天空就被点亮。那星光先是明亮的白,然后紫色的光晕染开, 缓缓游弋的群星中有更加耀眼的金色星辰,它们旋转着从容靠近。 瑰丽的紫色光尘从璀璨的星海中缓缓降下, 像星辰不小心跌落的粉屑,虚幻而又轻盈地在月光之中浮动, 仿佛触手可及。 风从远方吹来,星空与林海无穷无尽一般绵延到无限的远方,他们站在巨木顶端,像是站在世界之巅。在大自然的广阔下, 一切都显得那渺小, 不值一提。 陆寒舟的呼吸都为这壮丽的一幕屏住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兀自游弋的星辰, 良久才长吐一口气, 把连日来的郁气一扫而空。 “怎么样?喜欢吗?我的秘密基地。”司岚璋献宝一样眼巴巴看着陆寒舟, 像只摇着尾巴的狗崽。 “喜欢。”陆寒舟仰头看着上空的星屑,赞叹道:“这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我掏鸟窝的时候发现的,只有在这里c这个时间才能看到。”司岚璋略带得色地说。 那天他来没找到陆寒舟,又不想回书院,自个儿在林子里面浪,突然心有所感,像受到什么吸引一样穿过林海,看到了这片紫色星空。 星屑还在不断下落,将二人笼罩在一片令人神晕目眩的幻彩中。没有人说话,他们静静看着这难得的盛景,一阵短暂而令人舒适的沉默过后,陆寒舟突然低声道:“谢谢。” 他不是不清楚司岚璋废了一晚上的功夫,究竟是为了什么。 “嗯?”司岚璋下意识转头,就撞上那双如同夜空碎片的双眸。萦绕在眉眼间的沉郁一扫而空,温柔的笑容再度绽放,温润的脸近在咫尺,那一瞬间他眼睛都看得直了。 “咳,没什么c没什么。”司岚璋愣了好一会儿才故作淡定磕磕巴巴地回应,“你喜欢就好。” “真的特别感谢你,我现在心里轻松多了。”陆寒舟停了一会儿,说,“岚璋,我可能又要走了。” “又有哪个同门要你去救吗?”寒舟这么厉害,怎么他的同门都这么没用啊,司岚璋挠了挠下巴,忽视心头小小的不满,故作大度地挥手,“那你去吧,我等你。” “不是这个,暂时我还没有接到召回的命令。”陆寒舟失笑摇摇头,靠在身后粗壮的树干上,目光投向头顶那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那你说你要离开,你想回去吗?” “不想,只是我觉得我有必要回去。” “为什么?”不想,但是又要回去,听上去有点矛盾。 “最近师门里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到很严重的程度,但是影响已经开始扩散。”他说道。 “这样啊” “岚璋,我记得你是遂宁府司家的吧?我和你不一样,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是师尊将我带回宗门,让我从乱世中捡回一条命。” “你师尊真是个好人。”司岚璋诚心诚意说道。幸好寒舟被救了,要不然他都遇不到寒舟了呢,司岚璋对那个未曾谋面的修士升起一阵感激。 “是啊,师尊是个心地很好的人,我一直以师尊作为榜样。” “所以你看见什么都要管一管?”司岚璋想,原来寒舟会从遂宁府一直找到这里是这个原因,他还以为唔,算了,反正他得了好处,就不说别的了。 陆寒舟说:“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吧,我觉得拥有强大的力量,就应该承担一定责任。” “怎么可能,”司岚璋强忍着不露出嗤笑不屑之类的表情,“有了足够高的地位,享受都来不及呢。”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陆寒舟无奈道。 “但如果大多数都这么做,你也不会烦恼了不是吗?”司岚璋毫不留情地指出。 “你说得对。”陆寒舟不得不承认了这一点,半晌之后,他突然说起了不相干的事情,“你还记得上次你跟我提过的同理心的问题吗?我后来才意识到你的说法里面有一个漏洞。” “你说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人会为了自己不受损失而伤害别人,但实际上如果不是在极端情况,你死我活的情况往往不会出现。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包容与体谅也能存在。” “诶?”司岚璋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你发现啦。” 陆寒舟低低地笑出来,这个与他认知相悖的问题曾经困扰了他许久,回过头来才发现他们讨论的前提就不是一个。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有些问题不存在。 刚刚出山时,陆寒舟年少轻狂,有着满心抱负,他想要扫尽人间不平,然而越在人间行走,他越是心生无力。 他去过普通人的城镇,去过仙凡杂居的仙城,去过修仙掌门宗门镇守的土地,见过俗世尸位素餐的高官,见过横行乡里的恶霸,见过盘踞一方的匪盗然而饱受欺压的人同时也构成了滋生罪恶的环境,甚至他们本身也是一柄砍向别人的刀。受到伤害的人转身成了加害者,制造出更多受害者,简直就像个死循环。他能救人,但救不了心。 前方的高峰迫得人呼吸困难,然而它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道路的凶险与林间的野兽。这一路上长满带着倒刺的藤芜,缠住了前行者的双脚。他不怕险峰难登,但是来自身后的阻碍却让人灰心。 陆寒舟伸手接在一点星屑之下,紫色的亮点在降落中一点点湮灭,在靠近掌心之前就消散在视线中。 “岚璋,你说为什么人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大概是瞎了吧。” “什么?”陆寒舟一愣。 “你看,他们从小就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里面,从小看到的只有一条路,于是他们就朝那条路上走了。到后来,他们也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对的,是天经地义的,不去探索可能更好的路,自己戳瞎自己的眼睛,捆住自己的手脚。”司岚璋摊手,“你也说过啊,一个人没办法和环境对抗的。” 反正别人都这么做,自己这么过了那么长时间好像也没有问题,干嘛想别的呢?多累啊!万一想通了还要和别人抗争,多危险啊!虽然这么做对自己有损害,但自己曾经受过这样那样的恩惠,稍微乖顺一点没关系吧! ——懒惰c胆怯c软弱到这种地步,被当做愚昧无知的牲畜c和猪狗等同,简直自作自受。 司岚璋的思维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拒绝理解陷于苦难的人们并漠视背后这样那样的缘由,但是对于陆寒舟来说,这一席话却像一柄利刃,从另一方面斩破了困囿他许久的迷雾。 陆寒舟捂着脸似是羞愧,脸上却浮现出大大的笑容,“真是魔怔了。” 是了是了,他从一开始就错了,若是一开始环境就出了问题,纠结于某一个体的善或恶又有什么意义呢?选择的机会从来没有存在过。 人性本就如此,善与恶并存,这不仅仅是说人群中有自私自利的恶徒也有心怀天下的志士,更是说美好与丑恶c仁善与狠毒也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存在。他所谓的迷惘,其实只是一叶障目。 需要改变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这个环境。现在的规则注定了互相损耗的局面,那就改变规则。对集体有害的斩除,让人们各得其所,不需要为本来应该得到的东西费劲手段,也不会为不该自己所有的东西动歪脑筋。 在新的规则下,基本所需能够被保证,没有必要的内耗停止,足以保证任何人不用被迫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仿佛被星光点亮,陆寒舟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在一层光辉中,风扬起他的长发,极光一般的幻彩在他背后摇曳,勾勒出他的轮廓。司岚璋看得呆住了,平和的笑意在他眼中放大,背后绚烂的星海也比不上这个笑来得炫目。 他在发光。 司岚璋一时间心跳如擂鼓,他呐呐道,“寒舟?” “嗯?”陆寒舟低下头,被夜风拂起的碎发在星辉中虚化,眸中却好似有星辰陨落。 这让司岚璋想起神像一类的东西,他下意识抓住了陆寒舟的手,在乱哄哄的脑子里抓出一句话,“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陆寒舟合掌虚笼住一点星屑,柔弱的光映在掌间,透过皮肉,呈现出带着暖意的红,“我想改变这个环境。” “好厉害。” “我可什么都没做呢。”陆寒舟失笑。 “你一定能够做到的。” “这么相信我啊。”陆寒舟抿了抿唇,低头笑问道。这个想法诞生在他心里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条路上可以预见有多少险阻。 眼前的少年却坚定道:“当然!” “那有人阻止我怎么办啊?”陆寒舟逗他。 “要是有人捣乱,我就帮你打回去!”司岚璋一副出了什么事情我兜着的神色,略显稚嫩的脸庞上一派豪情万丈,“我会变得很厉害的。” “到时候你就只管做你想做的,其他的放着我来,谁不服就来找我,来一个打一个。” 司岚璋越说越起劲,对描绘的未来跃跃欲试。他有预感,自己的修为离突破只差一步,到那时,他有信心守护寒舟所说的一切。 那个梦幻的繁星之夜过去之后,陆寒舟走了。 不是以前的暂别,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岚璋,多谢你开解了我。”他说着,语气轻快,“我明白什么是我应该去做的了。” 陆寒舟在临别的时候真诚地对司岚璋道谢,司岚璋郁卒地把脸埋在陆寒舟怀里,用力蹭了蹭。 现在的陆寒舟好像放下了什么重担,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说老实话,司岚璋觉得这样的陆寒舟看起来比前几天要好看多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让寒舟走啊! 司岚璋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花了老大功夫,又是献宝又是载人上天,到最后人是高兴了,但是转眼就要跑了。 嗨!考虑不当,考虑不当。 陆寒舟捏了捏司岚璋那张写满不情愿的脸,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纸鹤,“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用它联系我,不过这个是一次性的,别随便用了。” 司岚璋小心地把纸鹤收好,最后用力抱了抱陆寒舟,下巴抵在他的颈窝,感受着对方温暖的体温。 唉,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了,虽然寒舟没有明说,但是他也依稀能够猜到寒舟要做的事情是一番大事业,花费的时间最最乐观估计也是以十年为单位。 十年呐!多么漫长的时间,他这辈子都没有两个十年呢! 那天之后,陆寒舟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整个人蔫儿吧唧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练剑没意思,看阵图没意思,干什么都没意思。司岚璋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但是他已经生无可恋到连摆脱这种状态的念头都提不起来了。 偶尔大睡两天,稍微好一点了,出去转一圈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脑子里一个冒出来的想法也是:真好玩,我要告诉寒舟! 噫,人家都走了。紧接着他就被现实打击得再度颓丧下去。如此反复。 书院里的人惊奇或者说惊恐地发现,一向少有出现在人前的大魔王司岚璋在书院里露面的次数多了起来。每次自带生人勿近气场,脸黑得跟块炭一样,远远一瞅,便从五官间看出字来,歪歪斜斜组成一排“我心情很糟糕不要来烦我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烈”。 这样子拿出去可以止小儿夜啼,书院的弟子简直望风而逃,生怕撞倒人跟前成了出气筒。 “看来最后的大比果然很难,你看他,都急成这个样了。”在司岚璋背后,他们交头接耳道,认为一切的异状都是过大的压力引起的,没看其他几个即将参加大比的也看什么都不顺眼吗? 被议论的焦点人物坐在空无一人的藏书阁一角,他的面前摊着一本古旧的阵图,却没有翻开,双眼虚虚看着封面,手不时抚摸着一只纸鹤,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半晌,司岚璋哀叹一声扑倒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 司岚璋从来不觉得有掩饰自己情绪的必要,这些天的异状就完全暴露在外,连路人都能发现他的心情有多么不美丽,他的异状落在和他亲近的人眼中,便如同白纸上的芝麻粒儿。 “你没事吧?”安临抬手轻抚鬓边,将水色的披纱别在耳后,无奈地问道。这孩子从一进来就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一声连着一声地叹气。她实在想不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c任性妄为的少年会因为什么东西萎靡成这样,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某个人才可能做到。 司岚璋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去,两只手撑在下巴上,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是拒绝和外界沟通的样子。 安临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果然,没过一会儿,司岚璋就开了口。 “他说他有要守护的东西,必须得离开。”司岚璋闷闷道,“然后他就走了。” “哪个他?”安临明知故问。 “一个我爱的人。”司岚璋说道,“我很喜欢很喜欢他。” 安临猛地一抬头,垂在鬓边的披纱在空气中扬起,“什么?那是个女的?” “不是啊。”司岚璋随口回答,然后自顾自说道:“我觉得我心里好像缺了一块,跟着他一起走了,早知道我也跟着一起走了。” 安临仔细观察了一下司岚璋的神色,隐约看出来些为情所困的样子,心情变得复杂。 修士之间的结合并不规定必须是一男一女,同性结合也有,只不过修士大多从俗世来,选择同性的相对少了许多,想不到司岚璋情窦初开便喜欢上一个同性。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比将至,这样可不是应战的状态。 “你还是安安分分留在这里吧,人家有自己的责任,再加上你估计是顾不上的。”安临说,“他不是一个散修吧?” “不是。”司岚璋摇头,有些奇怪安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果然,安临暗叹一声。 “岚璋,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门派都和凌仙宗一样,可以给门下弟子提供安稳的生活的。它们大部分和烛火一样,上面有些微的风起云涌,搅起的动静就足以让它们熄灭。”安临想,那个人便是这些小宗门的弟子之一了。 “嗯?”干嘛突然说起这个? “我跟你讲过,当今南洲凌仙宗c泽黎宗c青宫三大宗门为首,其他各大中小型门派星星点点地林立在中间,每一天都有这样的小门派诞生,同样也有这样的小门派消失。”安临对那个不知面目的人升起一阵怜悯,“如果放在以往,这都是十分平常的事情,天道恒常,有生有灭,有起有落,即将溃散的门派他们心里也有数,但是现在不同了。” “为什么?”司岚璋问道,话才出口他就想起了谢眺曾经跟他说过的一番话,“因为凌仙宗?” 安临看见司岚璋的脸色变了,明白他也知道些什么,“看来你也知道了,不过这也不是很难猜,凌仙宗这些年的势力不断扩张,那些小门派的越发艰难,作为普通人和修士之间过度的仙城还有后路可走,根基立在修真界的小门派却退无可退。” 整个浮川中,修仙宗门c仙城c普通人构成了锥形的三个阶层,此外又有游离在外的散修。仙城是二者间的过渡,而宗门之间也有大小之别。从下往上看时,某些小宗门在普通人眼中同样高不可攀,但从上往下看,对于许多大宗门来说,他们和普通人也没有多大区别——那些小门小派的掌门甚至连大宗门里叫的上号的弟子都比不上。 然而就是夹在这个不尴不尬地位上的小宗门,根子却依旧属于修真界。 仙城,就像遂宁府那样的,城中向道之风盛行,但是里面也有不少普通人。这样仙凡杂居的小城在任何一个修仙宗门来看都不值一提,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却让那些宗门心生羡慕。仙城退一步,大不了多一些普通人,城还在,可小门派退一步,日常运行就会出问题,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散了。 “现在的小门派日子都不好过,那人回去恐怕会过得很艰难。” “那别回去不就行了。”司岚璋皱起了眉头,他终于认识到凌仙宗对下面的小门派压迫日渐加深的事情对南洲c对这片土地上的人的意义。看迹象是要开战了,一旦被卷进这种争斗中,就不是能轻易抽身的了,寒舟能平安吗? “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回去?” “有些责任是不能逃避的。”安临苦笑着摇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生养了自己的门派有难,便是以性命回报也不为过,怎么能抽身事外呢?” 司岚璋不理解这种想法,不过以陆寒舟的性格,大概也是这种思路吧。想要守护一方平安c让那片土地上的人不再被压迫说着这些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但是——司岚璋蓦地站起来,就要往外面冲。 “等等!”安临拦在司岚璋面前,“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他。” “找他?然后呢?你能做什么?”安临面沉如水,看不出怒意,却目光迫人,“你要离开我不拦你,但是你想想你去了能够做什么。你是一方大能光是存在就能震慑旁人,还是掌控哪个势力能够护持一个宗门的人?” “我——” “在乱局中,能够保持住自身不随之动荡已是不易,更别提还要保住麾下千百人之众。” 看着司岚璋愣愣的神情,安临虽然不看好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至少司岚璋还是太小了——但是她也不希望这次分离成为司岚璋心底打不开的结,像所有年少时无疾而终的爱一样随着时间悄然消散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放缓了语气,“有些事情虽然你不喜欢,但是他们说的‘力量才能让你抓住想要的东西’这种说法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或许是被如今的暗潮触动,安临流露出一些对凌仙宗的不满来,“如果那些宗门拥有足够的力量,就不会像如今这样,存亡尽在有些人的一念之间了。” 力量司岚璋在心里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 力量,原来就是这样的东西吗?有了它,就能够不受制于人,就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能够改变自己不满意的局面。 司岚璋想起了曾经听过的各种消息,想起了陆寒舟沉郁的脸,它们每一个的背后都有凌仙宗。一个门派的动作可以牵动无数人的心,哪怕那并不是它的本意。 他又想起了夜空下他夸下的海口,他曾经答应过寒舟,要守护他的理想之地。 力量,他需要强大的力量。 一向随遇而安的少年突然明白过来力量所代表的含义,他对修炼的热情空前高涨起来,不过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最后的大选很快到了。 只有在新弟子入门的时候才会打开的大门敞开着,一队妖兽拉的车从山脚之下慢悠悠上来,停到了宏都书院的门前。现在已经接近傍晚,但是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否则一众人穿着白色袍子在门口迎接的场面看上去还有些骇人。 为首的是孤山道人,他的身边站着同级的长老,目光看向来路,看上去心情似乎很不错。不过当第一辆车停在书院门口,他看清楚前面驾车的车夫时,这个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的老家伙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预感很快成真,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英姿飒爽的脸。高挑的青年跳了下来,站在他面前,他整个人一僵。 怎么会是他? 失态只有一瞬,很快他就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恐慌,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扬起笑脸迎上去,“先前我等邀请西陆洲前来观礼,没想到竟会是司道友前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宏都书院会邀请我们西陆洲,也很让祖父吃惊呢。”司长邕颔首,锐利的目光若有所指地在孤山道人身上一转,然后笑道:“本来应该是伯长老前来的,不过祖父觉得宏都书院的邀请应该郑重对待,所以临时换成长邕,孤山长老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司道友屈尊前来,我们怎么可能介意呢。”孤山道人干笑着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司道友一路风尘仆仆,就别在门口站着了。” 司长邕爽快大笑道:“多谢长老好意。”然后招呼着身后一众人,随着宏都书院的人一同走进沉默的白色建筑物。 孤山道人引着他们往里走,一路上双方相谈甚欢,充分地展示了什么叫做标准的客套。 西陆洲的人被安置在客房,一阵场面上的来往之后,宏都书院的人离去,屋子里只剩下西陆洲的人,方才的笑容便顿时消失,一如一墙之隔的孤山道人。 “看来可以确定了。”司长邕身后一个年轻人说道。 司长邕目光看向孤山道人离开的地方,嗤笑道:“这不是早就能确定的吗?否则凌仙宗一向和我西陆洲没有往来,怎么突然邀我们来观礼,还是单单送到了伯萧手上?那个老匹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凌仙宗的线。” “多事之秋啊!”另一个侍卫模样的年轻人叹道,如果不是域主在那次魔潮中陨落,西陆洲何至于此?连往日的家奴都开始不安分了。 “野狗也只敢在这个时候伸爪子——待几日就回去吧,伯萧搭上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司长邕哼了一声,漫不经心抬手拿了桌上的杯盏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嫌弃地扔在一边。茶盏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里面的液体却没有溅出来一滴,“嗤,什么破书院,连杯酒都没有。” 此时书院大比已经进行到最后的阶段,被邀请来的客人稍作休息之后,便整装出发,见证宏都书院这一批弟子中最后胜利者的诞生。 现在比赛还没有开始,有幸参与这次决赛的人都被安置在一旁,不同的身份有不同的席位。 在参赛者那一边,司岚璋将奇怪的目光投向了场上的一众生面孔,坐在最前面的青年一袭盛装,目光敏锐,贵气逼人——总之看着就不像是宏都书院里的人。 “他们是谁?”司岚璋问。 “那是西陆洲的人,被邀请来观礼的。坐在首位上的应该是西陆洲大长老的独孙司长邕。”谢眺说着也流露出一丝疑惑,“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书院大比会有人来观礼,不知道他们的出现代表着什么。” “我觉得和孤山有关。”司岚璋一扬下巴,指向坐在山长旁边的孤山道人,冷笑一声道:“你看他那心虚的样子,一看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被人抓住了。” 不被抓住那老头可不会这副模样。 唉,怎么现在他还是这个样子。谢眺摇摇头,从日复一日的颓丧里走出来之后,司岚璋身上的小孩子心性也散了个干净——不过这话说出去大概会被书院里其他人骂瞎了眼吧,哪有司岚璋这么恐怖的小孩子? 他仔细看向孤山道人,好半天才从他脸上找到一些闪烁的痕迹。孤山道人和西陆洲的司长邕?不可能吧,大长老的独孙怎么可能和外人有什么牵扯?谁都知道西陆洲司氏一向排外。 没等他多想,大比的第一场就开始了。 第一个上场的是司岚璋。 司岚璋从他的座位上站起来,把手中的纸鹤好好生生放进怀里,才施施然走上高台。 这个对手司岚璋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对方却知道他。在听到司岚璋的名字的时候,他的脸色就白了下去,有一瞬间几乎无法动弹。 司岚璋看着站在他对面的人,不屑地嗤笑一声,就这种心理素质,真不知道怎么走到这一步来的。 他兴趣缺缺,只等宣布开始,就拔剑而上。 那人的心里水平虽然低下,但怎么也是熬过六年淘汰的,整体素质在正常水平线上,很快就调整过来,做好了交战的准备。司岚璋见状认真了一些,添了几分力。 一道道剑气在高台上织成绚烂的银网,司岚璋在其中穿梭着,躲开时不时出现的冷箭。 这是一个敏捷型的选手,在正面对敌的剑法之外还有点暗器功夫,也许这就是他能够留到今天的原因。不过这并没有拦住司岚璋,他步履如飞地在台上穿行,轻盈得像是在跳一支舞。 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司岚璋不耐烦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找了一个机会和他双眼对视。四目相对,那人心神猛地一震,回过神来时,脖颈上已经搭上了冰凉的锐器。 “胜者,司岚璋。”有人高声道。 司岚璋一脸无趣地跳下台坐回去,一点新意都没有,从第一次院试开始,每一次都这样。 而在他的不远处,一直表现得泰然的司长邕却面色大变,而他背后,同样来自西陆洲的人也纷纷看过去,眼中惊疑不定。 这个少年所用的竟然是只有他们西陆洲司氏才能够使用的力量。 世人皆畏惧魔气,但是西陆洲司氏却是个意外。魔潮最先从西陆洲开始,镇守于西陆洲的司氏似乎是因为天长日久而产生了抗性,不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抗魔气的侵蚀,还能使用这种力量。 藏于司氏之人体内的魔气微乎其微,甚至不能被察觉到,若非是司氏的核心成员,甚至他们自己都不会明白自己的力量和旁人有什么不同,所以这件事现在仍然是深藏在司氏里的秘密。 台上的少年招式之间涌动的灵力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之感,莫非 “少爷?”侍从看向司长邕。 司长邕看向身后的族人,微微摇了摇头。 “山长,不知刚才那位得胜者是什么身份?”司长邕若无其事地问山长。 “那是遂宁府送来的一个孩子,名为司岚璋,说起来和司道友也是有缘。”山长笑眯眯道,“司道友怎么突然关注起了他?” 司长邕微笑着说道:“只是看着觉得他很合眼,就像山长所说,都是缘分。”他淡淡点评,“他很不错。” “能得你青眼,他也算有造化了。”山长哈哈大笑起来,“他全族皆已不在人世,孤苦伶仃的,难得能走到这一步。” “哦?”司长邕瞳孔一缩,“全族都不在人世?” “是啊,这是他入书院之前发生的事情了,听说在遂宁府闹得挺大的,不过想来那种小地方的传闻入不了司道友的耳。”山长对这件事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本来嘛,那种边陲小城的所谓修士家族连正眼看看都觉得浪费时间。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回忆清楚,于是只对司长邕笑笑。 司长邕点点头,二人又聊到别的地方去了。 当天的斗法结束之后,所有的西陆洲来人都迅速离开,没有一个逗留。 “遂宁府,他是遂宁府来的,必然是大小姐的血脉!”侍从只觉得峰回路转,早已被认定再无可能回到西陆洲的大小姐居然有了消息。 司长邕在屋子里焦躁地快步转了几圈,突然回头道:“司衣,你去查查看是怎么回事。” “少爷?”有人不解,“他的力量分明属于司氏。” “那又如何?你也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姑姑身份特殊,她的孩子在西陆洲之内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变化。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是姑姑的血脉,就算是,你能保证伯萧他们没有事先接触他吗?”司长邕瞪了下属一眼,为他们失去谨慎的大脑。 他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台上那个少年熟悉的轮廓和那张脸上冷漠的表情,绷着脸爆发出一串咒骂。 “该死的老匹夫!”他骂道,“一开始也是借着女人上位,现在倒知道搅混水了!” 好歹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界上,司长邕很快就停了下来。他一瞪下属,可怜的侍从连忙离开。 等到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怒气冲冲的青年突然安静下来,想到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女人,又想起了那个少年,沉思良久,紧紧握住了拳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当挑衅玩脱之后 书院最后的大比留存到最后的, 不出意料有司岚璋。他站在一众存留下来的弟子中间, 面色沉静, 哪怕是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c上面有几道不甚明显的修补痕迹的黑袍, 站在最靠后的位置,也足以吸引大部分低阶弟子崇敬的目光。 山长也很高兴, 他扫了一眼这一年的收获, 宣布最终之战开始。 “岚璋, 马上就到你了。”谢眺推了推专注盯着自己掌心那只纸鹤的司岚璋,“他看你呢。”谢眺指的是余弘, 司岚璋接下来的对手。 司岚璋哼笑道:“让他看呗,总不是手下败将。” 这些年来他对于旁人形形色色的目光已经麻木了, 余弘具体是怎么想的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在大比中,他一反之前的焦躁状态, 表现得沉着冷静,有人觉得那是他对自己实力自信的表现, 但实际上只是因为他并不把这场大比当一回事。书院其他人的人生目标是赢得大比进入凌仙宗,但是他不同。早在一开始,他就对进凌仙宗没有什么执念,心态自然平和无比——要是能够不用被某些神经病缠上就更好了。 司岚璋将纸鹤珍而慎之放进怀里, 对后面的谢眺一扬手, 留下一句“两年后等你”就单手一撑翻上高台, 对上余弘。 当双方都进入高台的时候, 透明的屏障升起, 将二人与外界隔绝起来, 一如司岚璋第一次参加的院试,不过当时站在司岚璋面前的徐罴没能撑到最后。 “我会赢,凌仙宗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余弘说,脸上还是那副谦雅的表情。 表面功夫倒是比以前长进多了,司岚璋瞥了他一眼,只觉得有些荒谬,“你到现在还要带着副面具装君子,不累吗?” 隔绝外界灵气的屏障顺带起了一点隔音的作用,即使是耳聪目明的修士,不刻意关注也听不见里面的低语。在外面看,余弘分明只是礼貌性的向司岚璋打了个招呼,这番风度为他赢得了不少赞颂的目光。 司岚璋并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何必呢?他们都心知肚明对方的为人,他从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余弘也从来没有把所谓“弱者”当成个人过,评判者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德行而额外开恩,摆出这幅模样没有任何实际上的好处。不过司岚璋没有深究的打算,早打完早了事。 司岚璋连个正眼都不想给他,当即拔剑,然而他的动作很快就停住了,古井无波的目光顷刻间掀起惊涛骇浪,脸色阴沉得吓人。 ——“你这个和外人勾勾搭搭的东西没有资格进凌仙宗,脏了那里的地。”余弘的眼神带着嘲讽与恶毒,在底下观众看不见的地方显得扭曲无比,“你还以为没有人知道吧,偷偷摸摸溜出去,是见哪个勾栏里的婊c子?” 看着司岚璋难看的脸色,余弘心中涌起巨大的快意。就是他,就是这个偏远小地方来的乡下小子,让他一步步落下神坛。 他是凌仙宗长老的儿子,屈尊暂时来这个地方,和那些卑微的弟子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在这些低贱的蝼蚁面前,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应该被供起来顶礼膜拜才对。从一进书院开始,他就是这么想的,得到的待遇也是这样的。 在仰视的目光中,余弘一边对侍奉巴结他的人不屑一顾,一边理所当然的接受着高人一等的地位。直到司岚璋出现,顺风顺水的局面被彻底打破。 明明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弟子,明明只是在阵法上有点小聪明,本来应该在他手底下为他所用,却偏偏跟他唱反调,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输得狼狈不已,让他丢尽了脸面。 他怎么敢?! 为此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必须付出代价。他利用孤山道人将司岚璋送进刑堂思过,但是他反而如鱼得水,越过越滋润一般,他嗅不出一丝一毫痛苦的味道。这如何算作惩罚? 紧接着魔气的发现让他满以为能够将他一棍子打死,却是当了一次垫脚石,让司岚璋入了山长的眼,他自己却吃了挂落,被孤山道人冷淡了好一阵子。 当他看着司岚璋赢了徐罴,在书院中的地位一跃而起,嫉恨和不甘简直让他夜不能寐。凭什么?他凭什么? 司岚璋的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心魔,但是余弘没有再处处针对司岚璋,在能够将这个人彻底摧毁之前,他不会再轻举妄动。更何况,在对刑堂魔气的搜查中,他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司岚璋经常私自离开书院,跑出去和某个人偷偷见面。他自然是不敢跑出去的,因此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没关系,这个把柄他抓在了手上,时刻等着在某个合适的时刻化作刀刃刺向司岚璋——就比如现在。 余弘嘴里依然不干不净地说着,司岚璋脸色越来越难看。 “说够了吗?”司岚璋沉声道。 “怎么?你做过的事情不让说?”余弘看着司岚璋持剑飞速靠近,因为暴怒而不再周密的防备,眼中浮现出得意,他知道他的算盘得逞了。 他持剑挡住司岚璋披头砍来的剑刃,巨大的力道让他手上一麻。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似乎要将他砍成一摊肉泥,余弘渐渐有些支撑不住,再次开口,“恼羞成怒了?对了,我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出去幽会了,你姘头把你甩了跟别人跑了?” 话音刚落,攻势一停,随即更加猛烈。余弘在漫天剑气中小心防备,看着失了准头的攻击心中冷笑不已。果然还是太嫩了,经不起激,这才几句话就弄得心神失守,这样的人不输谁输?而他只要等着他灵力消耗完毕,最后不费吹灰之力将对方拿下就行了。 二人的距离渐渐贴近,余弘突然眼尖地看见了司岚璋衣襟处的一抹白,找准机会长剑一挑,佯装突袭司岚璋咽喉,最后变招将司岚璋衣襟划破,带出一只白色纸鹤。 “还给我!”司岚璋从来没有保护过什么东西的意识,在余弘变招之后才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可惜已经来不及,怒目圆睁对余弘低吼道。 司岚璋投鼠忌器停下动作,余弘也随之停下。他慢条斯理地将纸鹤握在手中,看了一眼才道:“这是你那姘头留给你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么看重?人家只是跟你玩玩而已。” “还给我!”司岚璋依旧只有这一句。 “想要啊?”余弘捻着纸鹤的翅膀,拖长了尾音,然后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司岚璋知道不好,急忙上前要抢,却只见余弘将纸鹤攥在手中,握紧拳,灵力喷涌而出,那只纸鹤便化作一撮粉尘,被余弘扬手洒落一地。 他强压着狂喜与憎恶,注视眼前的少年。司岚璋僵在原地,垂着头看向地上的纸灰,浑身颤抖起来。碎发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楚神色。余弘咂咂嘴摇头,还以为能够看到司岚璋跪地痛哭之类的戏码呢,有点遗憾,不过趁着这个机会把他斩于剑下这一幕更加让他喜欢。 余弘提着剑,缓缓向司岚璋迈步。 要是余弘知道遂宁府司家是怎么死的,他一定不会这么做。一如余弘所想,现在的司岚璋被刺激大发了,陆寒舟离开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二人唯一可能联系的东西就是这枚纸鹤,纸鹤被毁,就意味着他和陆寒舟彻底断了联系。 只可惜和余弘设计的剧本不同,被刺激过度不止有自暴自弃一种发展,暴怒的情绪带动了司岚璋体内的灵力,几乎要破体而出。 “你,很好。”幽灵一样的声音响起,平静到诡异的程度。少年缓缓抬起头,无机质的目光落在余弘身上。余弘一惊,被看死物的眼神激得头皮发麻,浑身一凉,下意识倒退一步。 台下的观众似乎也感受到高台上异样的气氛,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各式各样的目光落在台上的两个人身上。这一次余弘没有什么恼羞成怒之类的感觉了,他全身都叫嚣着危险,巨大的恐慌不受控制地在体内涌动。仿佛有死神在他耳边低语,余弘下意识想要逃跑,然而下一刻,他对上了一双纯黑的眼睛。 “你c你是什么东西?”余弘的声音发颤,他看见司岚璋双眼被密密麻麻的黑色细丝填满,白色的部分瞬间消失,和平常人微妙的差别反而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对这是魔气!余弘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周身如有实质的魔气,刚想要向山长和长老举报,就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力,陷入虚构的时间。 “你,想要怎么死?”余弘最后的意识之中,只留下司岚璋低吟一般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结束 余弘实在不应该出言诋毁陆寒舟, 更不该毁去陆寒舟留下的纸鹤。没错, 司岚璋在他本人方面的底线放得低到一定程度, 任是辱骂嘲讽吹捧夸耀, 我自巍然不动,要挑动他的情绪从陆寒舟这边入手更加容易, 但是余弘完全没考虑过暴怒状态下的司岚璋他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个问题。 司岚璋很早就发觉自己的修为卡在某个地方, 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现在,他等到了。暴涨的力量如同春汛期的河水, 汇成一股后,气势汹汹向前汹涌而去。阻隔司岚璋已久的无形屏障在撞击中嗡然作响, 无数细纹蔓延开来,在达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 化作粉尘悄然碎裂。 司岚璋抬起了头。 和在遂宁府那次不明不白的爆发不同,经过数年的修炼, 司岚璋已经能够掌握体内的力量。即使他体内的灵力在情绪催发下暴动不安,却没有闹出当年那么大的动静。 从司岚璋体内爆发出的魔气布满了这一片空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瑟瑟发抖的猎物笼罩在内,然而外界对此一无所知。高台的屏障将魔气的气息与外界隔绝, 对于余弘来说的绝境在台下所有人看来只是余弘莫名其妙停在了原地。 “余弘在干什么?”一个长老面露不满。 山长倒是看出些门道, “大概是阵法吧, 早先听说司岚璋擅长使用阵法。结界隔绝了外界灵气, 他竟然还能布阵。” 外界灵气进不去, 那阵法就只能是司岚璋以自身灵力硬生生构建出来的, 这足以见得布阵者的灵力深厚。这么想着,山长等人对司岚璋的满意一时之间将对余弘的不满盖了过去,安心看起后面的发展来。 余弘失去了最后一个得救的机会。 “让我来看看”司岚璋缓步走到余弘面前,抬起他的头,和他双目对视。 余弘如同木雕一般僵直不动,一张脸上写满恐惧,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划过惨白的脸。他感到自己的灵魂被一寸寸地拆解开来,每个部分都被割裂成极细的粉末。 司岚璋的动作又细又慢,余弘完全清醒地感受到整个过程,却连喊一声都做不到。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也只是一瞬,司岚璋放开手。 就在司岚璋放手的下一刻,余弘就瘫软在地上。灭顶的痛楚抽去了他的力气,他只觉得自己的魂灵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又好似一只飞虫落进了胶泥。他的意识尖叫着快点躲开,但是身体却软绵绵地跪在原地。 不行,必须让山长他们插手,否则c否则他一定会被那个怪物杀死的。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余弘终于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然而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司岚璋又进了一步,混合着多种意味的复杂眼神让余弘心底一惊。 “你c你不能杀我,我父亲是凌仙宗的长老。”余弘恐吓道,没意识到他声音正发着颤。 “你那个把你打发过来的父亲?你恐怕指望不上他。”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余弘猛然想起来刚才的疼痛中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你——” “风流一夜留下的私生子,因为越来越像的外貌而招致风言风语,所以被随手扔过来?”司岚璋歪头一笑,“难怪啊,你手段也算不错了,居然把那些老头子哄过去了。” 余弘的来历的确不简单,他父亲是凌仙宗某个实权长老,只可惜余弘本人没从里面得到好处。他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和长老过了一夜却没能得到对方的欢心,中奖一样生了个儿子不被长老看中,只当作道童收下,还因为相貌而让长老被人非议,急急忙忙就发配偏远地带眼不见为净。 宏都书院距离凌仙宗太远,不知道宗门的具体情况,从凌仙宗来的空降兵自带光环,那张让余弘被赶离凌仙宗的脸在这里反而成了某种令牌,让他借着“凌仙宗长老之子”的身份在书院里混得如鱼得水。 看过余弘的记忆,司岚璋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你该感谢那只纸鹤的主人的。我本来想把你那只手碾碎个百八十次——魔气虽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断肢再生功能,但是变异的生物总是能够得到一些特殊能力的——不过万一你不争气熬不过去的话,就会‘嘭’一下炸开,碎肉和血溅的到处都是。寒舟不会喜欢这种画面的。” 司岚璋笑得仿佛一个找到了新玩意儿的孩童,但目光中的冰冷却让余弘寒毛直竖,“所以我又想了一个主意,你说让你尝尝失去重要东西的滋味,会不会更好一点?” 不—— 然而没有得到说话的机会,余弘陷入了一片幻象中。他看到迎面而来的眼神,顿时如同陷入深不见底的河中。冰冷的恐惧化作水逐一漫过他的口鼻,夺取着寥寥无几的空气,周围是无穷无尽的虚无,手里什么都抓不住,只能带着绝望越陷越深。 他们都知道了!不行,他们怎么能知道 司岚璋不耐烦地甩甩手,幻象里面的东西无外乎那几种:毁去人最重要的c塞给人最惧怕的。 很快,余弘便近乎疯癫,在外界来说短短的一瞬可以是内世界的几十年,更何况才受过重创的灵魂本来就承受不了多少打击。 司岚璋听见余弘在反反复复地说着什么,他靠近一些,便听见那气若游丝的声音。 “假的,都是假的”余弘反反复复念叨着。 司岚璋挑眉一笑,点点头,“没错,都是假的,可是你的感觉是真的哟~” 余弘没有反应,他再也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了。那具身体只剩下一个空壳,反反复复念叨着那几个字。 看着余弘的样子,司岚璋并不觉得快意。不然呢?打死一只癞皮狗要觉得高兴吗?他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了。 “不过你说这是假的也没有错,还是给你点儿真的吧。” “等等!”台下有人觉得不妙,连忙大声阻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包裹在皮肉中,微不可闻,但是所有人都能从那弯折的脖子上脑补出来。 台下一片哗然,长老们互相张望着,不知道如何是好。山长本该出面主持场面,然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余弘死了,在台上被司岚璋亲手杀死,但是在给宗门献人的节骨眼上,司岚璋又是他们能够上交的最大成绩。 司岚璋结果了余弘的性命,没管底下的人怎么想,自顾自跳下来走了。 当天晚上,山长犹豫着是否将司岚璋的名字录上名单,还没等他正式决定,意外的客人来了。 “司道友?”山长诧异道,他可不记得有什么事情会让这位西陆洲年轻一辈的主事者在这个时候找他。 “山长在为司岚璋的事情烦心吗?现在不必了。”司长邕没有搞什么弯弯道道,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来意,“他是我西陆洲老域主的外孙,我们要带他回西陆洲。” 在这段时间中,该调查的已经调查清楚,司岚璋的身份确认无误,司氏不会允许他流落在外。 “什么?”山长惊了,然后不虞地蹙眉,“可是他已经是书院的弟子了,在大比之后理应去往凌仙宗。况且司道友确认他是司氏的血脉吗?会不会搞错了。” “没有万全的把握,长邕不会前来。”司长邕寸步不让,他站在山长面前,锐利的五官和高挑的身材让他在山长面前显得十分有压迫感,“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书院。若非这封意料之外的邀请函,我们无法找回司氏流落在外的子嗣。” 听着司长邕在“意料之外”四个字上加重音,山长一僵。他当然知道司长邕是什么意思,凌仙宗和西陆洲历来没有来往,这邀请函怎么来的? 和西陆洲的人暗地里来往,即使他们不是主动方,被抓到了到底是理亏。山长立刻变了脸色,摆出为难的样子,“可是司道友你也看见了,司岚璋杀了另外一名弟子。书院每年都有上交给凌仙宗一些弟子,今年数量不够,我们也不好办啊。” “山长不必担心,下面总免不了有什么天灾人祸,送上来的弟子数量不够也是常有的事。”司长邕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没打算和宏都书院撕破脸,态度软化了一些。“随后西陆洲会有厚礼送上,作为照看司氏子弟的感谢。” 没有后顾之忧,又有一大笔好处进账,山长变得好说话极了。他毫不犹豫将司岚璋划出心中的名单,笑眯眯地点点头,“没什么,司道友言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离开 司岚璋被通知自己将要去的地方变成西陆洲时, 表现得很平静。 “为什么?”他问道,“我记得遂宁府司家和西陆洲历来没有联系。” 司长邕本来以为司岚璋听见这个消息之后, 会有点大的反应:即将得手的凌仙宗正式弟子身份落空而抗拒c成为西陆洲嫡系子弟的狂喜——总该有一个, 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去安抚他, 然而这个看起来不大的孩子显露出不符合年龄的镇定。他一边松了口气, 真让他哄孩子他还不一定做得来, 一边又难免心酸于司岚璋的经历。成熟是要付出代价的,看来从遂宁府离开之后, 书院里的日子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的。 “你还记得你母亲吗?你母亲是域主的独女,若不是西陆洲失去你母亲音讯许久,司氏绝对不会允许老域主的血脉流落在外的。”司长邕说道。 “我母亲是司氏嫡支?”司晴是难产死的, 司岚璋还记得他娘才见鬼。不过想不到她竟然有这样的身份,那么 司长邕斩钉截铁道:“你也是。你是司氏后嗣,理应回到西陆洲。” “哦”司岚璋点点头, 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 三方意见统一, 西陆洲的动作也很快。在书院大比的第二天凌晨,也就是他们三人交涉之后,司长邕一刻也没多留,立马启程。 司岚璋被安排在司长邕的车上。他手脚利落地爬上了车,动作分毫不见拘谨。被落在后面的司长邕愣了一下, 等进去的时候,司岚璋已经坐在车厢的一角。 司长邕大马金刀在司岚璋对面坐下, 极富有侵略性的青年近在咫尺, 车厢里另一个人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司岚璋只是不习惯和陌生人靠的太近, 但很显然司长邕误解了他的意思,对不久之前少年沉稳冷静的表现毫不手软的杀招选择性失忆,看向他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令目光对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怜意:外界传闻凌仙宗对底下弟子苛刻无比的传言果然是真的,看看这孩子,在那个鬼地方过了几年,都到了看到人就躲的地步了。 真是可怜见的,要是在西陆洲,哪会这样?司长邕对自己弟弟疑似自闭的症状充满忧心,想到族里其他几个天天不皮一下能死的弟妹,再看看眼前的小可怜,简直心酸无比。 司长邕满心的怜爱显然没有被司岚璋接收到,他安坐了片刻,便默默地又挪开一段距离。他并没有感受到敌意,否则他也不可能上了这辆车,但是现在他又有点不确定了,眼前这个人好像有点不正常。 司岚璋还在思考着司长邕的脑回路,就听司长邕尽量放轻了的声音,生怕声音大一点会吓到他一样,“你还不认识我吧,岚璋。” 司岚璋知道司长邕的名字,西陆洲司氏大长老的嫡孙,也是独孙,因为其父在魔潮中陨落,现在已经着手接替管理族中的事务,在司氏很有威望,年纪轻轻已经子承父业,镇守西陆洲外的魔潮。 这是司长邕对外的公开资料,不过很显然这并不能算作“认识”。司岚璋需要更多更详细的信息,于是在司长邕的问话下,他低下头,让额前碎发和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冷淡,收敛锋芒之后的少年在宽大袍服的衬托下显得越加单薄,足以让旁人从他这副模样中脑补出腼腆胆怯等意思,而司岚璋本人则什么都不需要说。 不得不说,司岚璋有一个好皮囊,继承自母方的外貌没有被司万防那个老匹夫污染,司长邕看得越加心疼,想来他这辈子都没有对哪个人这么小心翼翼过,“我叫司长邕,按辈分来说是你的兄长,你母亲是我的姑姑。” “母亲不是外祖的独女吗?”司岚璋问。 “没错,但是司氏是一个家族,我们都是亲人。”司长邕强调之后又说道,“想来你没有听过吧,我祖父是老域主的弟弟。” “我不知道,母亲在我出生时就去世了。”司岚璋依旧垂眸道,“母亲是怎么会离开西陆洲?” 提到司晴,司长邕顿时沉默下来,停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这件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当初姑姑莫名其妙和老域主吵了一架,然后便消失了。那时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其中内情老域主讳莫如深,谁都不敢问,没过多久一次魔潮来袭。那次魔潮强度太大了,持续时间也格外长,族中损伤很大,不少长辈都陨落在那一役。老域主虽然当时性命无忧,但是也受了重伤,数年之后便那件事的内情也跟着埋进地下了。”他遗憾道,“其实我还想也许你会知道一些。” 指望司万防他们给他讲讲亡母的过去?可惜了,那老家伙估计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妻子的身份,否则早就拽着西陆洲的名头上天了,哪里还用得着借着他在族里占资源?司岚璋摇摇头,“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个。”他顿了顿,又说道,“外祖不在了,我住在哪里呢?” “大概会在姑姑以前住的地方吧。”司长邕回答道。 司岚璋了然,他关心的可不是他将来的住处,而是他在西陆洲的身份。在司氏这种家族里,规矩是一种很严格的东西,反应在衣食住行等生活的方方面面。域主之女曾经的住处代表的含义可不简单,无论如何,至少他在西陆洲的地位不会低。 司长邕没有想到自己看来的小可怜会想这么深,见司岚璋沉默半天终于问了一个生活气息浓的问题,大感惊喜,认为这是幼弟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的证明,笑眯眯地说道:“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害怕吗?不用担心,你是老域主的血脉,在西陆洲没有人敢欺负你的。” 紧接着,司长邕似乎是意图和司岚璋拉进距离,消除生疏感,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司晴的事情,内容从司晴带着小时候的他弹过的那把琴到司晴养过的兔子,无所不包。内容之繁琐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是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男人讲出来的。 司岚璋一开始还试图从里面得到一些有效信息,到最后只能惆怅地把目光放空,让家长里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反正未来还是挺值得期待的,不是吗? 他看向窗外,流动的云层触手可及。车队在离开书院之后便离开地面,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西陆洲。 司长邕停留在宏都书院之后的几天里,谢眺给司岚璋讲过西陆洲的事情。西陆洲的老域主陨落几十年,族中是几大长老共同主事。因为司氏强烈的排外心和集体荣誉感,西陆洲到现在居然也运行正常。由此司岚璋确定自己这个域主后嗣的身份在西陆洲能够得到的东西不会少,远远超过一个初来乍到毫无背景的凌仙宗弟子能够得到的——否则他怎么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他现在只想尽快使自己强大起来。 没错,直到现在,司岚璋还是认为自己和陆寒舟还有再见的一天。 一个晚上的时间足以让司岚璋把心态调整过来,或者说在他跳下高台的那一瞬间,他便不再沉湎于已经发生的事情。 愤怒源于无能,如果他再强大一些,就不至于被余弘抢走纸鹤,再往前一点,他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寒舟离去而无能为力。 纸鹤被毁去了又怎样?他要站在高高的地方,要让寒舟抬眼就能看见他。许下的诺言他铭刻于心,当他和寒舟重逢的时候,他一定会具备实现它的实力。 车队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司岚璋就见到了目的地。 车队越过大片暗色的海面,远远看见了一片陆地。越过平阔的岸边,是连绵的城墙,黑色的石块组成了一个大型堡垒。这里看不见一个人影,周围静极了,只能听见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不远处的沙地上躺着森白的破碎骨骼,看不出来是什么生物留下的。 站在这座黑色的庞大建筑物前,一股荒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车队里一个人离队而出走向城墙,很快巨大的城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缓缓打开。 车队迅速驶入,差不多在车队完全进入之后,司岚璋就又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如此过了几道,外面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才停下来。 “我们先去拜见祖父,”司长邕从车上跳下来,然后回身伸手打算接着司岚璋。 司岚璋无视了眼前伸出的手,拎着衣服下摆跳了下来,就见眼前古朴的宅院大门打开,仆从云动,一个留着长须的白发老人走了出来。 “你就是晴儿的孩子?”老人的目光如炬,看向唯一的生面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到新地图会触发阵营选择哟~ 好不容易被寻回来的域主后嗣没有得到一个接风洗尘的仪式, 在司岚璋被领着去换衣梳洗的路上, 就有一个侍从匆匆忙忙跑过来,悄声对司长邕说了几句。 司长邕在听完报告之后脸色瞬间就变了,“胆子真够大的。”他挥挥手对侍从说道, “行了, 我知道了, 你先下去,我随后就来。” 接着他犹豫地看了司岚璋一眼, 说道:“岚璋, 我这里有一些小事要处理, 先离开一会儿。” 接着吩咐一旁的侍女带着司岚璋进去, 疾步离开了。 司岚璋乖巧地应是,跟着侍女向里走。一路上他津津有味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个大宅子里和遂宁府司宅有点相似, 里面穿行着许多人,不过看服饰都是仆从, 主人却一个都没有见着。 直到司岚璋换了一身衣服, 把自己倒腾一新之后,他还是没有看见有谁搭理他, 便问侍女:“司长邕呢?” 那侍女应该是知道司岚璋的身份,闻言也没有隐瞒, 回答道:“少爷在承天殿。” 司岚璋一听乐了。承天殿他在路上听司长邕提过, 那是司氏的议事厅, 能闹到那边的事怎么着也不会小。联系起司长邕走时的神色, 看来这司氏里面也不太平。 问清楚承天殿的方位之后,司岚璋就晃荡了过去。 “戍边令,”司岚璋刚刚走进殿门口,老远就听到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岚璋探头一看,喝,好家伙,主殿里面站满了人,泾渭分明分做两边。中轴线一边站着玄色锦衣的人,背对着大门看不太清脸,他对面的是司长邕,刚刚从外面回来,一身便装却依旧气势迫人。他们中间横着一具尸体,血以胸口为中心流了一地,看来就是争端的缘由。 “按照域规,重罪当死,盛启长老莫非不清楚?”司长邕随意一挥手中的□□,枪尖几点血顺着力道溅在他脸上,他却浑然不在意,挑眉压迫性地看向前方,“身为长老怎么可以不清楚域规,盛启长老可以考虑先放下别的东西重新看一看了。” 那盛启长老气得直发抖,“你c就算他有嫌疑,也应该先通过审议,再行处置。戍边令不由分说便下此杀手,若是误伤,敢担责吗?” “审议?”司长邕嗤笑一声,道:“审议来审议去,让你们拖时间把证据全部消灭干净吗?” “你血口喷人!” “既然我出手,便是有十成把握。你要证据?”司长邕向前踏出一步,一身红衣如同烈焰一般让盛启下意识后退一步,司岚璋这才看清楚那是一个中年人,面相看着挺年轻,但眼中的浊光增龄效果显著无比,“盛启长老不如先想想怎么解释你府上多出来的那笔灵晶和法宝。” 那盛启长老气势汹汹的逼问一刹那堵在喉管,凝滞的模样看上去就像疾行中突然撞上了某个透明的屏障,滑稽极了。 他讪讪笑道:“那是备务司的军用物事,先送与我看看,免得有缺漏。” “哦?那便劳烦长老了。” “没什么,分内之事。”先前的怒气尽数消散,盛启强笑着说道。 好在司长邕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纠缠这件事。他转头看向其他人,手中□□看似随意地指向前方,闪着锐利冷光的枪尖满是威胁之意,“还有谁有话说的?如果没有,那便可以开始着手查办了。” 司长邕停了一会儿,唇角勾出一丝危险的弧度,“朝军用下手可是重罪,希望各位配合。” 大厅中顿时鸦雀无声,沉默持续一会儿,前方还有人不甘地试图挣扎一下,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大家怎么都在承天殿?盛启长老,这是起了什么兴致带着大家一起过来,外面都找不着人了。”出现的男声声音不大,语气温和,但是此话一出,那些才要说话的人便统统低头消声,盛启长老强撑的神色也放松下来。其他人将目光投向大门——这人是从外面来的。 来人是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一身白袍,腰佩青玉,俊眼修眉,观之可亲。他不疾不徐地迈步而来,在大门发现司岚璋时眸中掠过一丝诧异,司岚璋这才发现,一直隐蔽气息躲在门口看戏的自己好像也暴露了。 “岚璋?”司长邕诧异道。 司岚璋轻咳一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镇定自如地走了进去。 短暂的惊讶过后,迟到的两位在众人瞩目下走入自己的阵营。司岚璋发现这里居然没有什么人对他的身份提出疑问,看来在西陆洲中他的出现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基于还没有正式介绍,所以大家也就避之不谈。 小小插曲过后,重新回归正题。 伯奕先是扫了一圈,看到地上的尸体之后面色不变,说道:“戍边令大人这是做什么?” 司长邕下巴一点,“贪墨军用,你说我在做什么。盛启长老带来的人可是矢口否认有这件事,拒绝查处呢。” “有这种事情?”伯奕面色一沉,看向自己身后,首先发难,“身在西陆洲,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若非戍边军护卫,西陆洲便是魔潮之下的一块肥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敢动军用,万死莫能赎罪。” 这番话疾言厉色,看似站在司长邕这边,但司岚璋知道后面肯定有转折。果然,只听伯奕话锋一转,说道:“只是我还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戍边令大人这番行动不太符合规矩吧。” “就是,该是他目无域规才是。”顿时有人响应道。 随即便有人反击:“陈宏贪墨军用一事谁人不知?若是按程序走,谁知道又会被用什么理由保下?” 司长邕面色不变,“伯奕,你也这么认为?” 伯奕回头看向身后,制止了身后的议论才道:“伯奕相信戍边令不会做出有损西陆洲之事来,只是这么做未免难以服众。” “那你的意思是?” “我无意包庇任何人,只要他确切做出有损西陆洲的事情,我也不会放过他。”伯奕淡然笑道,“不过戍边令大人这般强硬,难免让人心生抗拒,不如这件事交给伯奕来调查,到时候定会给戍边令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司长邕定定地看着他,最后点头:“那就这样吧。” “可是陈宏——” “慎言。”伯奕沉声道。 “是!”那人不甘不愿地应道。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盛启长老那边的人没讨到便宜,很快都散去了,原先主事的伯奕倒是留在后面。 司岚璋顺着人流一同散去,低着头回味刚才的一番交锋。这西陆洲果然也不是太平一片嘛,他嫌弃地一下跃过地上一大摊血迹,那个名为陈宏的死人没有一个人管,真是可怜见的,还有那个伯奕 司岚璋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突然被一拉。眼前一个明晃晃的利器一晃而过,司岚璋才发现自己竟然照着门口两边拿着剑的雕像撞了上去。 他往旁边一看,竟然是他才想着的伯奕。 虽然雕像上的剑对他毫无杀伤力——真撞上去还指不定谁有事——但是既然人家有这份心,司岚璋眨眨眼睛,看着伯奕说道:“谢谢。” 这话一出,司岚璋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无数道目光,里面充满了类似震惊c不敢相信c愤怒的味道,让司岚璋莫名其妙地往周围看了一圈。 伯奕也惊讶一瞬,不过失态只是一瞬,他很快重新端着温和可亲的笑容,说道:“下次小心,可不要伤着了。” 然后他回身,对司长邕说道:“先走一步。” “请。”司长邕点点头,快步走到司岚璋身边。 很快伯奕便走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司岚璋看着身边欲言又止的司长邕,先一步开口问道:“那是什么人?” 这人一出现先声夺人把自己这边训了一顿之后,又直指司长邕行为的理亏之处,放任两方下面的人争执,再出面打圆场,这么一套下来,主动权就到了他手上。虽然里面也有司长邕故意相让的原因在里面,但是看得出来,这人不简单。 司长邕犹豫一会儿,说道:“他名为伯奕,是四长老之子,在那边也是个主事的。他难得是个不错的,不像他父亲那样两面三刀,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也多留个心眼,他那人惯来圆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我们毕竟站的位置不同。” 司岚璋了然点头,这个他知道,伯奕可不姓司啊。不过,他回忆着伯奕对他堪称亲近的态度,再想想司氏族人看向他的目光,以及司长邕对他的评价这可真是有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域主之位 ;司岚璋到达西陆洲的第二天, 司长邕带着他再次进了承天殿。 这一次没有昨天那么闹哄哄的, 大殿里面肃穆庄严, 看不出来前一天这里还躺着一具尸体。司岚璋跟着司长邕走过前殿, 停下时被安排在最靠前的那一批上。 司岚璋注视着渐渐填满的大殿。到的人不算多, 大部分人他都不认识, 但是认识的人大部分都在。司长邕在他右边,对面是昨天打头阵的盛启长老, 再旁边一点是伯奕。伯奕站在人群前端,但是相较盛启长老,却往后退了一步, 看上去好像前面空了一个人。 到场的人一个个看见司岚璋这个生面孔出现后, 都意识到今天不是以往惯例而无意义的例会,消息灵通的知道今天大概要公布老域主后嗣回归的消息, 消息不灵通的也知道今天的事必定与这个陌生的少年有关。不过不管是谁, 心头都有千百种念头在回旋,猜测着未来的动向。 司岚璋对形形色色的目光适应良好, 他打量着周围,发现像伯奕前方那样的空缺在这里还不是孤例。左边只有那一个,但是在右边, 他旁边也也一个空缺的位置。司岚璋没从周围人心中纷乱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什么关于这两个空缺的相关信息,只能漫无边际地猜测。 他这边的应该是三长老, 司长邕跟他说过, 三长老也是掌管西陆洲边防的, 今天大概走不开。伯奕那边的应该是四长老伯萧,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到,而且司长邕的祖父大长老也没有到,他的位置上是司长邕,伯奕为什么没有代替他父亲 正想着,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司岚璋确认是老域主后嗣,当择日迎入宗祠。”司长邕宣布道。 司岚璋迎着众人的目光,坦然点了点头。司长邕带他来这里便是要承认他的合法地位,这一点他早有心理准备。在场大部分人也早有心理准备,不过接下来司长邕宣布的事情,却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西陆洲域主之位空悬已久,既然老域主后嗣回归,那么也应该尽早让岚璋继承域主之位。”司长邕说道:“日子便定在入宗祠的一个月之后。” “等等,戍边令主!”盛启急忙叫道,“这个决定是否太过草率了?” “草率?哪里草率了?”司长邕一脸不解地问,“哦,的确,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准备得可能会有些仓促。” 这个消息也让司岚璋吃了一惊,域主之位?这事儿事前他可一点都不知道,他看看措手不及的盛启,又看看司长邕,想了想决定还是安静地站在一旁,静观其变为佳。 司长邕安抚性地看了司岚璋一眼,转回去等着盛启的回应。 “戍边令不要装作不知道!”盛启看上去憋着老大一股气,“这哪里是仓促不仓促的问题。戍边令主不要怪我说话难听,此子身份暂时只凭领主单方面说话,是否是老域主后嗣从未经我等确认。如果只是司家添一个人便罢了,但是域主之位——怎么能凭令主一句话就将其推上域主之位。” 司岚璋听着有点想笑。既然这个决定公布了,就说明必然是司氏能够主事的人都同意的,这个时候单纯口头抗议,有什么用?他这么想了,也笑了出来。盛启长老看着司岚璋的表情变化,气得直抖。 “你是说这个啊!”司长邕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盛启长老应该记得我昨天说的,长邕不做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过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够周到,盛启长老可以自己去调查,如果岚璋不是域主后嗣,长邕的戍边令尽可拿去。” 他拍出一块令牌,黑色金属制的令牌不过巴掌大一点,却是调动守卫西陆洲前方的戍边军的凭证。 盛启长老一噎,一方面为昨日的事情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一方面也因为司长邕强硬的态度而下不来台,只得强笑道:“既然戍边令主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是相信的。” “那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他是不是司氏血脉的问题。域主之位事关重大,哪怕他是域主亲子,也不能这么草率的决定。”盛启长老不满道。 “草率?”司长邕语气一沉,“于情,司岚璋乃老域主后嗣无疑,于理,西陆洲域主之位世代传承,如今域主之位空悬已久,让岚璋继承,本是理所应当。还是说盛启长老更加希望看到西陆洲群龙无首的状态继续保持下去?” 西陆洲自存在以来便由司氏掌控,只在几十年前域主因故陨落之后,才让外姓人冒了头上来,如今的四长老伯庸五长老盛启都是当年动乱中的得利者。经过几十年的争斗与博弈下来,司氏依旧掌有事关西陆洲命脉的结界,但是外姓之人组成的新派的势力也在渐渐壮大。 在这种情况下,盛启自然不愿意打破现有的局面,哪怕坐上域主之位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c看上去毫无威胁的十几岁大的少年。但是这番打算只能埋在心底,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双方私底下已经势同水火,也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讲。 便是现在跳出来都有些不妥当,毕竟西陆洲在明面上讲还是姓司的。蠢,伯奕看着盛启面红耳赤的样子,摇摇头,迈步出来:“盛启长老也是谨慎期间,才乱了方寸。”伯奕明智地不在身份问题上纠缠,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堂堂域主后嗣也不应该继续住在大长老的府邸里。” 这话竟然是默认了司长邕所说的决定。 盛启长老眉头一跳,“怎么能” “戍边令大人自然不会在域主后嗣的身份上开玩笑。”伯奕提高了声音,“只是域主作为西陆洲之主,早日搬到奉天殿才更加符合域主的身份——便是仅仅作为域主后嗣,也不应当在大长老那里长住,戍边令大人觉得呢?” 伯奕直视司长邕,语气缓和,但态度却很坚定。司长邕和伯奕对视片刻,最终达成共识。 伯奕那方承认司岚璋的地位,同意让司岚璋继承西陆洲域主之位,但是与此同时司岚璋要从司长邕身边搬离,去老域主曾经的住处奉天殿那边。 散会之后,司长邕亲自处理了司岚璋搬去奉天殿的事情。 “其实你本来就应该住在这里的。”司长邕说道,他点点旁边的偏殿,告诉司岚璋,“那里是姑姑住过的地方。” 如果不出意外,司晴本来应该从偏殿搬到主殿,继承域主之位,而作为司晴之子的司岚璋也会经历这一流程。 “所以我现在是域主了?”司岚璋左顾右盼,看向司长邕问道,然后有些不适地退后两步。以前还不觉得,这个身高跟人说话果然令人不爽。 司长邕说道:“是的,之前没有事先说明,没有吓到吧?” “没有。”他有什么好被吓到的,倒是有些人被吓得不轻,“为什么是我?” “就像今天说的,你是姑姑的孩子,老域主的孙子,这个位置理所应当是你的。”司长邕一巴掌拍在司岚璋背上,大笑道,“虽然时间有些早了,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西陆洲群龙无首的状况持续很久了,既然你回来了,早了一桩大事也是好的。” 司岚璋在狮掌一般的重击之下晃了晃,忙不迭往旁边拉开一步。司长邕这才反应过来身边不是自己身强力壮的下属。见司岚璋没事,他才心有余悸地讪笑道:“咳,没事吧?” 司岚璋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于司长邕装傻的避重就轻不置可否。他又不是傻子,昨天和今天两场冲突足够他看出西陆洲表面平静下的暗潮。 曾经掌控西陆洲的司氏因为域主陨落而渐渐式微,而曾经是司氏家奴的新派却趁着混乱后来者居上,这空悬的域主之位需要一个司氏的人坐上去,才能暂时稳定下局面。而这个人选只能是他,抛开身份来说,他是司氏的人,先占了位置能够防止新派更进一步,也能在明面上堵住新派的嘴,而他目前没有任何偏向的态度则是新派没有暗地下黑手的原因之一。 他就说呢,自己魅力怎么那么大,让司长邕生怕人跑了一样飞快把他弄过来了,感情是因为这个——司氏那么多人,哪个和老域主没有血缘关系? “没事。”司岚璋摇摇头,又好奇地问:“我有什么要做的吗?作为域主。” “没有什么,你现在只要好好修炼就好。”司长邕撇了他的小身板,“你现在能做什么,外面的魔潮打个照面就能把你压扁了。” “我很强的。”司岚璋不高兴了,他只是不走近身搏斗风而已。 “魔潮可不是你们书院里面那种小孩子过家家。”司长邕无奈地看着他,“等到魔潮来袭,涌来的魔化妖兽就跟西陆洲外的海水一样无穷无尽,你还没有杀死一只,另外一只就扑上来了。每次魔潮都是拿人命堆出来的胜利。” “那一次性把它们全都灭了不就行了?” “等你大些了或许可以试一试。”司长邕说。 司岚璋对他哄孩子的态度很不满意,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争取到跟着司长邕去前线看一看的机会——司岚璋威胁如果司长邕不带他去他就自己去——之后,司长邕憋着一口气迅速败退,而司岚璋看着司长邕看起来带着一丝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想,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传承记忆 为了准备域主的继位仪式, 整个西陆洲都动起来。而作为所有人忙碌的对象, 司岚璋却是要闲出蘑菇来了。 无所事事了几天, 他终于有了一件大众意义上的正事去做。 “差点忘了!”司长邕一拍脑门儿, “岚璋,你去过奉天殿后面的山谷吗?” “没。”司岚璋摇头。奉天殿不在大部分人生活的区域内,而是处在西陆洲最高的山峰上, 后面一大片都是杳无人烟的深山老林, 没事儿跑那里面去干嘛?苦修不成? “你应该去看看, 那个地方对别的族人来说是禁地, 但你是域主。继位之前你得进去一趟。”司长邕说, “里面有我司氏的传承记忆,那也是你必须要了解的。” ——这就是司岚璋会在山里绕了大半天的原因。 当司岚璋终于看到刻在山岩上差不多有一人高的“禁”字时,很是尴尬了一下。他从出门之后花了一个多时辰找地方,结果这禁地竟然就在偏殿对面。 幸好旁边没人。 他抹了把脸, 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禁地上面。这个山谷不大, 在茂密的植被覆盖下十分不起眼,唯一值得注目的是一条宽缓的河。越往前河面越宽,尽头处有一个山洞,司岚璋猜测那就是存放着司氏传承记忆的地方。 才从那条河上迈过去, 司岚璋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吸引力。那是一股久违了的感觉,往前面倒个几年, 他还在遂宁府的时候, 经常在睡梦中从房间里跑出来, 一睁眼就在荒郊野地里。 莫非在那个时候司氏的传承记忆就能够感知到他这个外流的司氏血脉, 对他进行召唤了?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发现那时自己每一次梦游还真是往西陆洲这个方向跑的。不过后来去了宏都书院那边就没再感觉到过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远了还是什么。 阔别已经的吸引力似乎是打算把过去缺失的五六年一次性找补回来,一个劲儿推着他往前走,而且越往里走,这股引力就越大。终于走到尽头时,这时候司岚璋已经不是被推着往前走,他内心的渴望也被调动起来,本能地知道前面有什么东西对他有好处。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球。 “传承记忆,传承记忆。”司岚璋念叨着,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那颗浮空在石台上晶莹剔透c拳头大小的球,“司长邕也没说进来之后该怎么办啊。” 往滴血?注灵力?摸一下?吐口水? 犹豫了不大会儿,司岚璋选择从最简单的方法试起。 他伸出手,缓缓向前伸去,不过不等他完全触碰到那颗水晶球,他就感觉眼前白光大盛,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白光亮到刺眼的程度,司岚璋过了一会儿才确定这不是他接受传承记忆时过度的效果,它本身就是传承记忆的一部分。 光芒渐渐消退到不再蒙蔽视线,司岚璋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不知多久以前的浮川看上去比现在空旷得太多太多,地面平坦得像是被横削了一刀一样。山石崩塌,焦土千里,失去植被覆盖的土地上流淌着粘稠的岩浆。无数生物在空中c地上乱撞,无数充满惊恐的的嚎叫此起彼伏。 周围弥漫着恐慌,司岚璋看见周围撞过去的有不少都是他连听都没听过的物种,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混在一起,就像洪水前的虫蚁,没有物种的差别,能不能活下来全靠运气。 司岚璋抬头向上看,天上仿佛另一个太阳的中心可以隐约看见两个人影,正打得不可开交。被他们力量的余波波及到的倒霉蛋一个个从半空中落下,纷纷扬扬像是被电死的蚊子。 司岚璋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眯着眼睛仔细盯着那边,不出意料地看见了那二人身边空间被撕裂而产生的扭曲。 他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他看到的正是裂界之战,起因不明,但是公认的说法是两个大能互相争斗而导致整个位面分崩离析,让现在的浮川从文渊大世界脱离。 司岚璋眼睁睁看着空间被撕裂的越来越严重,跟着各种天灾人祸也冒了头,然后,难以承受的空间剧烈激荡起来。山川震荡不断,江河奔腾咆哮,达到某个临界点之后,这个世界展示了什么叫做天崩地陷。 脚下的土地突然陷落下去,在□□的空间中归于虚无。这场景吓人得可以,连司岚璋都条件反射升空。不过空中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混乱的空间开始崩塌,连带着里面的一切一起撕裂,搅和成一团胶泥。 为了在这片混乱中活下来,有人开始联手施力稳定住自己周围的一方空间,还有人选择吞噬别人壮大自身以抵御无处不在的空间裂缝。 这个时候司岚璋眼前开始昏花起来,像是质量不好的传影,时不时还闪烁一下,里面的人跟着糊成一片,只有一条鲜红的大蟒因为颜色而格外突出。司岚璋开始忧心起传承记忆的质量来,可别是过了几千年了,传到他这里就不行了吧。 怀着这样的担忧,司岚璋看到空间终于渐渐稳定下来,幸存的人聚在一起,他们商讨了一会儿,然后就分出几拨。传承记忆的视角跟着其中一拨走,穿过一片大海,看到了黑洞洞的一道口子。 然后,司岚璋眼前一黑。艰难运行了这么长时间,传承记忆终于坚持不下去,把司岚璋给弹出来了。 司岚璋拿手戳着黯淡下来的水晶球,遗憾地发现它好像耗尽了能量,怎么戳都没反应。 算了,反正也不是猜不到后来发生了什么,不就是成功镇压了那一条空间裂缝吗。 虽然没有看到结尾,司岚璋也没有觉得太过遗憾。他原地盘坐下来,进入内视,片刻之后满意地站起来。 司氏老祖宗对后代还是挺大方的,在他被弹出来的一瞬间,一团能量也进入到他体内——虽然还不能完全吸收。他拍拍肚子,想到了蛇。这团能量就像是囫囵吞下的猎物,预计要花上不少时间才能化为己用。 不过捡了个大便宜,顺带着他的肉身都健壮不少,司岚璋也不多逼逼。他转身走出了再无吸引力的山洞,回到奉天殿才发现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三天了,都没有谁搭理过他吗?望着空无一人的奉天殿,司岚璋感觉到了惆怅。 惆怅的西陆洲准域主在当天下午迎来了他的客人。 那是一个本身应该挺受欢迎,但是细究下来心思不纯的客人。 司岚璋把送上门来的礼物抱在手上,毫不顾忌什么礼仪之类的东西在里面翻动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不算贵重,但是都很实用。 “那是西陆洲特产的药草。西陆洲和外界的环境有些不一样,域主刚刚回来,如果有不适的症状可以用它熏香,很快就会好转。”伯奕看着司岚璋拨动着一盒干枯的草叶,便解释道。 司岚璋闻言兴趣缺缺地将其扔回去,“原来是这样啊,我还好,没出现过什么不适。” “看来域主合该是西陆洲的人,出生在外,回来后也适应得很好,若是老域主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司岚璋没说话,投过去一个奇异的眼神,他没谋面的外祖不是已经死了吗?搁哪儿去知道? 他的心理活动几乎写在脸上,灼人的目光让伯奕不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不过伯奕不负司长邕“圆滑”的评价,换常人这话就接不下去了,但伯奕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笑得令人如沐春风,自然而然换了话题,“前几日域主是去接受传承记忆了?” “嗯。”司岚璋点头,想了想又好奇地问,“这个传承记忆是个怎么回事?” “戍边令主没有跟您说明过吗?” “没有。”司岚璋垮着脸摇头,他就让他进去了,说里面有传承记忆,其他的可什么都没说,哪有这么不负责的。 伯奕想起了什么一样笑着摇摇头,道:“哦,也是,最近这段时间事情多,戍边军忙得不可开交,长邕那个性子难免会有疏漏。不过域主问我,我也只知道传承记忆就是司氏祖先经历过的事情,是每代域主必须经历过的。至于更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你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司岚璋讶道,看司长邕之前风风火火过来说了两句就走的样子,他还以为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呢,感情还是个秘密。 伯奕摇头,“我并非司氏之人。”他抬眸看向司岚璋,“不过域主要是愿意告诉伯奕的话,伯奕也很好奇啊。” 司岚璋瞬间冷漠脸:“那你就好奇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司氏塞人 尽管西陆洲的准域主脑回路不走寻常路, 但是伯奕仍然以可敬的敬业精神时不时提着不起眼却贴心的礼物, 坚持上门拜访, 和司岚璋聊聊天, 甚至把人带出去逛了一圈, 试图赶在司氏之前和司岚璋打好关系。 这种暗度陈仓的行为直到好几天之后才被司长邕发现, 火冒三丈的戍边令主气冲冲跑到奉天殿,当场把心怀不轨的人赶了出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那边贪墨军用的事情查清楚了?”戍边令大人不客气地问道。 伯奕好脾气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和气地依次向司岚璋和司长邕道别,施施然离开, 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气喘吁吁追着他家令主大人的脚步赶到奉天殿的可怜副手。 “他跟你说了什么?千万不要轻信。”司长邕忧心忡忡道。 “没什么啊,就随便聊聊。”司岚璋拿着一块奶香浓郁的脆饼咔嚓咔嚓啃得像一只啮齿类动物, “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最近一直不见人影的戍边令主为这个问题一滞, 解释道:“最近魔化妖兽突然多了起来,一直没得着空。” 说着他也觉得像是随手找的借口, 尴尬地停下来。贴心的副手适时提醒道:“令主, 别忘了正事。” “哦,对。”司长邕一挥手, 副手便又出去了。 司岚璋好奇地看着门口, 很快就看见副手进来, 背后跟着一排人。那是一群十几岁的女孩, 看上去还比司岚璋小上几岁。 司岚璋把疑惑的眼神投向司长邕。 “虽然你还没有正式继位, 但是身边没有人可不行。”司长邕说道。 哦, 原来也是来“送礼”的呀, 还是这种大型礼物。司岚璋了然,他现在站在一个微妙的位置,虽然在所有人眼中和司氏天然亲近,但是也要防着新派的人做什么小动作让他倒戈。这些天伯奕的频繁拜访已经让司氏的人生出一些危机感。 “不要。”他说。 真是不巧,他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的,一点儿往身边添一个陌生人的兴趣都没有。 “为什么?”司长邕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司岚璋还有拒绝这个发展。 “我不需要谁来伺候我。”司岚璋嫌弃地看了那群女孩子一眼。 司长邕这才想起来他那苦命的流落在外的弟弟之前是在书院里的,那个地方可没有谁负责伺候人,生活在里面好几年,他大概不习惯有人近身。 想通这一点,司长邕心中的怜意再度升起。他退了一步,说道:“你要是不习惯的话也不用全部收下,但是你至少得挑一个。” 在司长邕的坚持之下,司岚璋最终还是答应了。他兴趣缺缺地在那些女孩子中间扫过,一眼就看中了最边上那个。 “就她了。”司岚璋指着她说。 司长邕看了人选一愣,“怎么会是她?” 被挑中的幸运儿是这群女孩儿中间年龄最小的一个,但是却没有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听到自己被挑中了,脸上依旧古井无波。 “你要她?”司长邕诧异道。 “不行吗?”司岚璋看着和寒舟相似的眉眼和轮廓,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说了让他挑,现在又反悔,耍他啊? “也不是不行。”司长邕纠结一会儿也就不管了,留下一句“过几天等外面消停一点了,我带你去前线看看。”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司岚璋只来得及应一声,看着司长邕的背影,默默想到,这真是一个风一般的男子。 被抛弃的副手收拢被退回去的侍女赶上去之后,司岚璋看向面无表情仿佛面部神经失灵的少女,十分亲切地拉着她的手,上下扫视了一番那张充满熟悉感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真是惊喜,这小姑娘和寒舟长得真是像啊,那眼睛c那眉毛啧,不过也只是长得像,同样形状的一双眼睛,在寒舟身上是星辰一样纯粹温柔,而这姑娘却是冷冰冰无机质,像个人偶。 还是寒舟好看。 “司艾。”在司岚璋大狗子一样的眼神下,人偶小姑娘回答道,语气和表情一样平板淡漠。 “你也是司家人?” “不,我只是被冠以司氏的姓氏。” “这样啊。”司岚璋想起有些家族养的打手啊侍从啊之类的也会让人姓他们家的姓,按照这个方向想,司艾估计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侍女——那可不,谁家侍女会培养成这副德行,司岚璋都感觉自己在跟什么被事先设定好的死物说话。 “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先前因为陆寒舟而生出的亲切很快散去,司岚璋转而好奇地问道,跃跃欲试试探推测出司艾被培养的方向。 “训练。”还带着稚气的少女一板一眼地回答。 “具体一点呢?” “修炼,学习药理,练刀。” 原来是个刺客。司岚璋反应过来,再等了一会儿,说了八个字的少女又恢复沉默。 “完了?”两个字扩展成八个字,还真是具体啊! “是的。”司艾理所当然地回答,直愣愣地迎接着司岚璋的目光,反衬得司岚璋情绪波动得格外滑稽。 果然不能指望这姑娘能够正常交流,司岚璋悻悻地想,“好了好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满足了好奇心,司岚璋挥挥手让司艾退下了。 似乎是响应了司岚璋的期盼,司长邕那边很快清闲下来,西陆洲内部残余的妖兽被三下五除二剿灭干净,拖了好久的承诺终于可以实现,便连忙差人来请。 司岚璋跟着跑腿的副手向城外进发,一路上兴致都不怎么高。一路穿过内城,来到外城的城楼下时,他的情绪也没有好转,让司长邕很是诧异了一会儿。 “昨天晚上休息得怎么样?”戍边令主停下训斥下属,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犯了个小错误被抓着训了一早上的戍边军小头目抬眼看了司岚璋一下,评估形势之后惊喜地一溜烟跑了。 小兔崽子,下次再收拾你!司长邕看着某个雀跃而欢快的背影,心里啐了一下,转头看向司岚璋,心中浮上一丝忧虑。 接受传承之后,因为突然吸收大量的能量,出现困倦之类情况实属自然,但是昨天去的时候司岚璋明明精神状态不错。司长邕担心传承出了什么问题。 司岚璋捂着嘴大了个哈欠,幽怨地看过来。 他一个人惯了,昨天打发了新来的小姑娘之后转头忘了这事儿,等晚上起来的时候,一出门就在一片黑暗中看见了一双锃亮的眼睛,弄得他条件反射就要动手。要不是他及时想起来白天塞过来一个人,指不定奉天殿当晚就要上演域主一时不察c护卫血溅三尺的惨剧。 本来他就撑得慌,这事儿一出他后半夜都没睡着,现在回过劲儿来了,可不就困了吗? 听完经过之后,司长邕瞟了一眼司艾。小姑娘仿佛不知道谈论的是自己,低头站在司岚璋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沉默温驯,怎么看都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护卫。 “你就因为这个?”司长邕不可置信地问道:“前段时间奉天殿里的下人呢?” “我没让他们进内殿啊。”司岚璋理直气壮地催促:“好了好了不要纠结这些细节了,说好了带我去前线看看呢!” “跟我来吧。”令主摇摇头,放弃纠结这个问题,带着准域主去巡视他的领地。 西陆洲整个分为内城和外城,这个“城”不是指大众意义上的城池,而是区域的划分。 内城是安全的居住区,外城则集中了西陆洲大部分的杀伤力,外城之外,便是司长邕所指的“前线”,戍边军常年驻扎在这里,抵御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魔化妖兽。 这里不是当初司岚璋进来的地方,但是城墙看上去和那里一模一样,都由黑色的石料构成,不知道用什么填充,看上去浑然一体,缝隙都找不到一条。司岚璋用手在上面划拉,感觉好像摸到一块冰,滑不溜秋的。 “这是由炼器师炼制过的,当初族里所有的炼器师都用上了,城墙是一个整体,墙面也光滑到无法借力。”司长邕看到司岚璋好奇地挠着墙,略带自豪地笑着介绍道。 “哇哦!”司岚璋惊叹一声,然后诚挚地问道:“那有什么用?会更加坚固吗?” 正上着楼梯的戍边令主脚下一个踉跄,站稳之后回身看着司岚璋,有些抓狂地说道:“要抵御妖兽,光是坚固有什么用?城墙再怎么高也不是封闭的,有些魔化妖兽就算还没有到能飞的地步,不少也是能飞檐走壁,普通的石墙它们能就这么走上去。” “这座城墙修起来可不容易,就算不是魔潮的时候,外面也有不成规模的魔化妖兽。但是只要有活物在外面,它们就会蜂拥而上。当时为了建起它,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护卫炼器师也折了一些人手。就是现在,每次魔潮过后的翻新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立刻的,这座其貌不扬的城墙在司岚璋心里就不一样了。他抽手退了一步,万一碰坏怎么办?听起来就好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边线之行 站在城墙最高的地方, 甚至可以眺望到西陆洲最中心的奉天殿。熙熙攘攘的内城和森严的外城形成鲜明的对比, 城外是一大片空地, 细砂铺了厚厚的一层, 上面有什么动静都一览无余。 “不能下去看看吗?”司岚璋左顾右盼一会儿,对一成不变的景色觉得无聊了。 “下去?”司长邕猛地摇头,“不行, 你当魔化妖兽是闹着玩儿的吗?” “可是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啊。”司岚璋一指下面铺着砂的空地, 上面不仅没有妖兽, 人都没有一个, 他还准备走远一点进林子里面找找妖兽呢。 “现在是什么都没有, 你下去就什么都有了。”司长邕苦口婆心地说道,“你不要看下面空旷的地方有那么大,那些鬼东西速度快得很,从林子里面蹿出来杀到这里也用不了多久。若是碰上好几个围攻, 单个人根本就是送菜的。你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些为了杀戮而生的畜生就能咬断你的脖子。” “这么严重?难道那些妖兽捅了脖子还能再活过来?”司岚璋怀疑地看着司长邕,心里嘀咕那魔化妖兽不就是沾了魔气的妖兽?都是沾了魔气的,他还能保持神智,凭什么他就不像司长邕说得那么可怕, 还要勤勤恳恳修炼。 司长邕看着他不信任的表情,心中一突。不是魔潮肆虐的地区当然不清楚魔潮的威胁, 但是整个浮川对于魔气无不是谈之色变, 生怕沾上一点。能够说出这种话来的, 除了某些人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戍边令大人咬着牙强行压抑住自己咆哮的冲动, 说道:“是不是伯奕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 “哈?”司岚璋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强行扯到某个不在场的人。 “岚璋,你不要听新派那些人胡扯。”他说,“那些人根本没上过战场,甚至从来没有正面和一只魔化妖兽对上过,哪里知道魔潮有多凶险。从我接手戍边令一直到现在,流在边线上的血加起来可以把整个西陆洲淹没。” “魔潮规模大的时候,天上都是乌泱泱的鸟,一轮又一轮的箭射过去,都不用瞄准,掉下来的尸体能够在地上铺一层。地上跑的妖兽也是铺天盖地,往下看就像是黑压压的潮水涌过来,爬到城墙下就开始叠着向上冲,墙上爬不上来,就开始攻击城墙。身边只有妖兽的叫声,能够看见的只有密密麻麻的妖兽,数量多得无穷无尽,倒下一只后面还有一群,只有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消失。我还是戍边令主,那些普通的戍边军呢?能够活过几次魔潮?” “司氏的祖祖辈辈都在与兽潮战斗,我们有责任守护这一方土地,我们从来不畏惧死亡,但是岚璋你要清楚一件事。”司长邕猛地提高了声音,“不是因为魔潮从来都没有踏足过西陆洲内城,就可以认为抵御魔潮是在过家家,就可以看不见我司氏子弟在边线上的牺牲。那些新派的人说得好听,即使不是司氏子弟,照样是西陆洲的一员,但是他们哪一次魔潮是上了前线的?” 戍边令主的脸都激动得扭曲起来,司岚璋为这番话背后的凶险沉默片刻,突然从另一个角度窥见了新派和老派之间的矛盾。 “司氏世代守护西陆洲,资源的调度便交给下面的人管理。但自从老域主陨落之后,那几个老匹夫就像只夜里偷舔屎的野狗,趁乱把资源据为己有。原先的家奴翻身站在我们面前,开口要求更多。要是他们能真心做实事也就算了,嘿,一个个就知道往自己怀里捞东西。司氏掌有西陆洲,只要司氏还在一天,他们就永远没办法满足他们贪婪的胃口,所以他们恨不得让司氏干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司长邕胸口因为怒气而剧烈起伏,咬牙切齿道:“你当他们是第一次对军用下手吗?戍边军的武器c护甲c城楼修缮c阵法补充哪一个不是要拿灵晶灵物去填才能发挥作用?新派扣着这些东西,等防线出问题的时候能怎么办?只能拿人命去填。新派的人在后方安逸得不得了,反正前线的危险永远波及不到内城,到魔潮结束之后,他们再冠冕堂皇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摆出副可怜样,理直气壮继续当‘被司氏打压的外姓人’。呸!这群寄生虫!” 司岚璋眨巴着眼睛看着司长邕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调节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因为愤恨而失去理智。 “岚璋,你是老域主的后嗣,姑姑的亲子,现在你站的是西陆洲最高的位置。”戍边令主直视准域主的眼睛,“你在听到任何话,有任何想法之前,一定要记住,这里,都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 “放心啦,伯奕那家伙忽悠不了我的。”司岚璋含糊地应道。 司长邕确定司岚璋不是敷衍他之后,长舒了口气。虽然知道司岚璋心里肯定还有别的想法,不过只有不是被伯奕给洗脑了,其他的都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那我什么时候能够下去呢?”眼见话题扯得越来越远,司岚璋旧话重提。 司长邕一噎:“难道你还不知道魔潮的危险吗?”他刚才那一番话难道都没有听进去? “可是我觉得我能够应付。”司岚璋固执道。 “你觉得”司长邕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吐不出来,正要再说什么,只听一声长长的呜鸣,所有人立刻严阵以待。 “令主,是一小波兽潮,规模不大。”一个小头目过来报告道。 “嗯。”司长邕点头,给他试了个眼色:“你们好好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当然是让司岚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早日认清现实,不要老是想着来前线送死的剧目了。 司长邕心知这个年纪的人正是顺着不走赶着倒追的时候,直接劝人家肯定听不进去,不如让他看看边线上的战斗有多么残酷,早点熄了那逞英雄的心,别让司氏好不容易等来的域主折在里面。 正好最近魔化妖兽数量被清扫一遍,汇聚起来也不成规模,能够让他们发挥发挥。 于是在司岚璋眼皮子底下,比平时少一半的战斗人员和比平时多一倍的治疗人员以比平时更加壮观的规模出门应战了。 小型兽潮也不是可以等闲视之的,白色砂地上片刻就铺满了异变的妖兽。司长邕扶着墙紧盯下方,以防有人员损失,同时心里期待仅是视觉效果就能够将司岚璋吓退。 哪知等到战况稳定下来,司长邕抽空往旁边瞄了一眼,只见司岚璋盯着下面,满眼期盼。 “岚璋,趁现在你快走吧。你也看到魔潮是什么样子了,这还只是开始,要是下面失去控制,我可能顾不上你。”司长邕说道。 然而司岚璋表示还行:“看上去不是很危险啊。” “不是很危险——”司长邕一懵,回过神来简直想拽着司岚璋狠狠之后摇两下,把他晃醒,“你——你在上面看着好像觉得很简单,但是魔潮不仅仅要面对妖兽的尖牙利爪,还有魔气!被魔气侵染之后就会变成那样——”司长邕一甩手指向下方,“身体不一定会变异,但是你会忘记你过去的一切,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这个后果——岚璋?” 焦虑的戍边令主再回头,前一秒还站在他身边的人就消失了。司长邕暗道不好,伸头往下面一看,果然,那小兔崽子趁他回头的时候从墙头翻下去了。 司长邕爆了一句粗口,也要跳下去准备救人。他习惯性向下面一扫选定落脚点,突然瞳孔猛地一缩:再不算密集的妖兽中,出现了一个极其稀疏的空地。 身处魔潮之中,这一点异样不算明显,但是司长邕看得分明,地上的尸体一具连着一具呈现出被践踏后的样子。这分明是罕见的能够隐匿身形的妖兽。而专心演戏的戍边军对近在咫尺的妖兽浑然不觉,任由其靠近了脱离队伍的司岚璋。 “岚璋——”司长邕心跳有一瞬间停滞,不顾一切催动灵力试图挡在司岚璋身前。 然而没等到司长邕靠近,他突然觉得身体一沉,整个人猛地向地面摔落。 “干什么?”司岚璋莫名其妙回头看过来,手还维持着一个掐诀的动作。而他的身边,一只突然显现出身形的蜥蜴模样妖兽轰然倒在地上。 满脸无辜的少年看上去什么都没做,然而突然施加在这里的重力却不可能凭空产生。司长邕看看周围,地上倒了一圈妖兽,体型小一些的已经变成一团肉酱。 他的喉头无比艰难地动了动,又无比艰难地看向司岚璋,声音气若游丝,“这是” “诶,果然很简单啊。”司岚璋踹了一下肉山一样的妖兽尸体,粗糙的皮肤塌下去。他回头望了一眼戍边军,带着一丝嫌弃与怀疑,“你们没发现这个吗?那魔潮的时候怎么办?” 吓了一跳的戍边军面对恳切的询问,又看了一眼司长邕,泪奔了。他们平时是能够发现的啊!这是个意外!意外! 然而为了演戏而兵种不全的事情不能说出来,戍边军噎了半天,最后只能将一腔委屈尽数咽下,欲哭无泪地认下了准域主的谴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传道受业者司岚璋 司岚璋无意识的嘲讽让戍边军刺激大发了, 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他们纷纷超越自我,发挥出了比平时高出一大截的实力,连治疗人员都撸袖子上场手撕妖兽, 表现出了要一个打十个的气势。一场小范围的魔潮就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 速度快到司岚璋都没太反应过来, 打着打着一回头, 只见周围妖兽躺了一地。 司岚璋:“???”什么情况? 司长邕被视线扫到,下意识抬了抬手,在厮杀中燃起的战意瞬间被浇灭大半。戍边令主心虚地眼神飘忽不定,辩解道:“今天的规模比较小, 解决得比较快。” “”那刚开始那只石龙子是几个意思? 司岚璋好悬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在司长邕的带领下完成了边线一日游之后, 司岚璋始终没有碰到什么激动人心的大场面,出现的魔化妖兽也就小猫三两只, 连司长邕都奇怪今日怎么如此太平。 “我觉得我可以回去了。”司岚璋在司长邕第三次介绍司氏的历史时,打了个哈欠,兴趣缺缺表示自己想要离开的意愿。 司长邕看着司岚璋的表情, 心情万分复杂。本来吧按他的打算, 最好的情况应该是司岚璋安分下来不再想着往危险区跑, 现在结果正是他预期的那样,不过过程出了一点偏差——好吧那不是一点, 看起来柔软易推倒的小绵羊突然变身大灰狼, 这剧情反转得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就是传承的力量吗? “喂!”半天没有得到反应, 司岚璋又叫了一声。 司长邕回过神来,抹了把脸,点点头,对着旁边一个小头目吩咐道:“你把域主送回去吧。” 司岚璋欣然接受了令主大人的好意,毫不留恋地一招手招呼司艾,就抛弃了自个儿还风中凌乱的兄长,晃晃悠悠离开了边线。 “今天好玩吧?”司岚璋对跟了一路的小萝莉说。司艾从时刻谨记着以护卫域主为第一任务,在司岚璋翻墙头跳下去的时候,也第一时间跟了下去,完美守护了司岚璋的背后。没有了后顾之忧,司岚璋打得很是爽快,就是时间短了点。 司艾愣了一下,脚步有一瞬间的停滞,就好像思考司岚璋这个问题占据了过多的脑容量,一时间无法并行处理其他事情一样。小姑娘静静看着司岚璋,在暮色下琥珀色的双眼透亮得像是茶晶。 “好玩?”她说,懵懵懂懂地看着司岚璋。杀戮是为了保护:保护西陆洲c保护司氏c保护域主,又有什么好不好玩的?再说,她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去想好不好玩? 好吧,开放性的问题对她来说也许有点困难。司岚璋诱导性的开口:“你看,你在动手的时候制住对方,看着敌人一个个涌过来,但是就是拿你没办法的时候,不会有点想法吗?” “没有。”小姑娘重新冷下脸,甚至皱眉,略带抗拒地说道:“护卫不应该有这种想法,过多无用的杂念会使人软弱。” 呃被教训了。司岚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司艾圆鼓鼓的脸,没有任何回应,才讪讪收回手,说道:“那我这么想也不对吗?” “这不一样,您是域主。”司艾说道。 “谁这么教你说的。”司岚璋对这种话有点接受不来,“我想出这招的时候,还不是域主呢。要是我教给你,条件是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那没有这些杂念是不是阻止你变强了?” 司艾眼中又出现了那种迷惑而挣扎的神色,这让司岚璋觉得有趣极了,就好像是打乱设定好的傀儡人的行为,看它无头苍蝇一样满地乱转一样,他找到了逗司艾的乐趣。 “他们暗堂里出来的都是这样。”那小头目笑嘻嘻地转过头来说道,一点也不见外地问道,“域主那一手怎么做到的,我们都没反应过来,那石龙子就成那样了。”他比了个一团的手势,事后他们打扫战场,那只石龙子的皮被化开,流出来一堆肉泥,比拿磨推的都细。 “那个啊”司岚璋也很热情地回答道:“很简单啊。” “怎么做怎么做?”小头目一看有门,兴奋地追问。 “就灵力外放,一压就好了。”司岚璋风轻云淡地回答。 “就这样?” “就这样,是不是特别简单?” “”简单?做不到做不到,告辞!小头目强行调整自己不要露出扭曲的表情,“不过域主真是厉害得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令主都被吓住了。” “如果你们平时都是这样,大部分人应该都能超乎你们的想象。”司岚璋依旧对戍边军的业务水平持怀疑态度,就算之后有超常表现,飘忽不定的发挥也让人深深地担忧,“不过司长邕也吓住了?不可能吧?” 耿直的话让小头目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然而他也不能给自己辩解。说什么?说,唉域主啊我们平常不这样,那一小股魔潮我们平时对付得轻轻松松,就是为了吓吓你故意演的,哪知道现实不按套路出牌蹦出来个罕见的能隐身的。 是承认愚弄域主还是当一个蠢货,想想那只皮包肉泥的石龙子,小头目还是咬牙毅然背锅。 “其实令主刚刚来前线的时候也不是现在这样,域主你这样一上手就应付自如的才难得一见。”小头目分享八卦以求转移话题,“第一年的时候,令主还是个小兵。在魔潮期间跟着大部队行动还好,魔潮完了做扫尾工作的时候令主落单了,让两只豚类妖兽堵上。我们顺着动静找过去的时候,令主被追到泥坑里,泥巴糊了一身一脸。域主你别看令主做事大大咧咧的,他其实特别爱俏,我们让他就地把衣服换了,他还不肯,泡在里面到他家婢子过来了拉屏风摆浴盆才出来。” “哦,原来如此。”想通关节,司岚璋又疑惑问前面一脸乐呵的小头目:“私下说你们令主坏话,你就不怕司长邕找你麻烦?” 小头目低头羞涩一笑:“我当然怕令主给我穿小鞋,所以为了避免这一点,域主你行行好告诉一下我你那招怎么使的呗,我还没见过类似的呢。”顿了一顿,看司岚璋貌似没有不情愿的神态,于是讲得更顺溜了:“你看,我今天还给你带路了。” 司岚璋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也不说话,就是笑。小头目被盯得心里开始打鼓,强笑道:“域主?” “你要不想让司长邕知道,可以不说啊。我保证不到处乱说,司艾也肯定不会嘴碎。”司岚璋摊手,“是司长邕让你来问我的?” “没有。”小头目急忙撇清,“令主哪来的时间支使我啊,是我自己眼馋。”当然事后转手通知司长邕一发也算是给戍边军做贡献了。 “哦。”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感情这还是个挺有上进心的好青年。 “域主,怎么样?”小头目挤眉弄眼。 “可是我为什么要教你呢?” “你都愿意教她了啊!”小头目一指司艾。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司艾是我的侍从,还长得好看。”那可不,寒舟的眉眼能不好看吗?司岚璋回头叫了还在生闷气的司艾一声,“是不是?” 小姑娘僵着脸点点头,敬业地拥护域主的观点。 小头目深切地怀疑司岚璋在跟他逗闷子,好看也能成为理由?他抓耳挠腮想了一会儿,坚定道:“可是您是域主啊,我是戍边军的一员,就是您治下的子民,也就相当于您的儿女。儿子请爹教自己一招,这不过分吧?”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司岚璋。 得,都到认爹的地步了他还能说什么。司岚璋噎了一下,“行吧。” 他招手让司艾也一起过来,“来,跟着我做啊,首先掐诀,同时灵力流过这里c这里c这里诶不要断了对,结印之后翻手,放出。” 随着司岚璋的话,一股熟悉的压力出现,前方不远处,一块砖石化为尘埃。 “这个法决可以控制范围,就调整灵力强度就好,你们先放个小的吧。”司岚璋眼含期待,他是按照以前安临教他的方法教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教人,有点期待后果。 然而他显然忽略了自己的教学进度从来和别人不一样。司艾皱着眉勉强还跟得上几个动作,正在尝试着控制灵力形成特定轨迹,小头目直接叫起来了,“再演示一遍吧域主。” “记不住?”司岚璋看过来,混着惊讶和嫌弃的目光就像看一只不会捕猎的老虎。 “不是,这个不是记忆力的问题,是法印结不出来啊!”小头目给自己叫屈,那手势又不是做得好看的,要配合结出法印,可不得抵抗自然灵气的稀释和冲击么?哪个法决不是重点教导怎么成印,就司岚璋不走寻常路,只演示怎么打手势,灵力凝结法印的过程快得不行。这他能学个锤子? 司岚璋摇摇头,放慢动作又来了一次。 “会了吧?”司岚璋问。 司艾依旧努力尝试中,小头目依旧摇头中。 司岚璋纠正了司艾几个不正确的灵力回路,然后看向小头目,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水平差不多告别阵道了。 “爹!”感觉自己要被放弃,小头目彻底不要脸了。 又讲了几次,司岚璋还是没能把小头目教会。他对于口头传授已经不抱希望了,心累地说道:“我还是带着你走一遍吧。放开身心不要排斥啊。” 小头目欣然答应,过了一会儿之后,自觉学有所成的小头目自信满满对着空地放出第一个独立自主的法印,转头刚要对着司岚璋炫耀,神经一松,手上突然一痛,条件反射瞅准一个空地甩了过去。 “嘿嘿”小头目挠头干笑,刚想说什么,只听一个怒气腾腾的声音传来。 “td是谁?谁敢偷袭大爷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挑拨离间者 陈丹的脸色很不好看, 作为分管西陆洲庶务的陈氏子弟,他之前可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手上拽个窜天猴就能上天的。谁知道自从本家那个兄长被司长邕捅死之后,他们这边所有人都要夹起尾巴做人了,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他。 手上花销少了, 行动也受家里管制了, 平时和司氏的日常互怼都堕了几分气势。这已经够让他烦躁了, 结果出来散个心, 还能被人暗算。 这口气要是不出,他都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身材越发横向发展的陈公子捂着歪了的发冠冲出来,一起约出来的同伴跟在后面,面色同样不善。 “说实话, 你是不是故意的?扔得这么准。”司岚璋踮脚抬头,盯着原本隔在两边人中间的墙。修在外城的墙绝对厚实高大, 足以阻隔两边的动静。 小头目常清做贼心虚地把手放下来,“这绝对是个意外。” “我是愿意相信你的, 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是很想相信。”司岚璋一指前面,常清转身,就对上了一张铁青的脸。 平心而论, 陈丹长得不算难看, 不然也太瞧不起他爹的审美了, 但是后天的横向拉伸足以毁去绝大部分本来正常的东西,再加上被常清拿在崩溃边缘的法印糊了一脸, 眼歪嘴斜的再好的底子也没用, 常清乍一看, 差点一拳头捶过去。 “常清?呵,你不在外城给你们令主看门,跑这里做什么——域主?”陈丹嘲讽的语气在认出司岚璋之后一转,他挺直了腰,昂首挺胸,自矜地颔首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活像个挑剔的贵妇人——司岚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觉得他这副拿下巴看人的样子肯定是跟他娘学的。 “我说你怎么会从前线离开,原来是因为这个。你们令主不是一向自认为光明磊落不屑于耍小手段吗?现在知道和域主套近乎了?” 常清在司岚璋面前跳脱得不行,但是面对新派陈家的人,他立刻表露出属于戍边军一员的悍勇,皮笑肉不笑道,“域主今日巡视边线,我是奉命送域主返回的。不过在某些人只会讨好献媚,理解不了正常行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陈丹拿鼻子哼了一声,目光径直从常清身上跳过去,落到司岚璋身上,摇着扇子故作风流,“域主要是想出来玩,来找我们啊。西陆洲里面好玩的地方我们在清楚不过了,可不像有些人只知道打打杀杀。” “好玩的地方?”司岚璋追问。 “域主!”常清喊了一声,“你可别听他们瞎说,能有什么好玩的?不过就是在女人肚皮上杀时间。” “女人肚皮上?”司岚璋一愣,随之失望地兴趣顿失。 失望之色还没有表现出来,陈丹却误解了什么。他搓搓手一脸热情地凑上来,试图为司岚璋开启新世界的大门,借由共同爱好创建良好关系。只可惜没得逞,中途被常清拦住了,“域主,令主之前说过让你离那些奇奇怪怪的人远一点,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天色不早了。” “哟,感情你们令主才是域主啊?还在准备继位仪式呢,就堂而皇之限制域主和别人交流了。”陈丹呵呵一笑,大声对司岚璋说道:“域主可要多留一份心,虽然您才是老域主的血脉,但是觊觎这个位置的人可不少。司长邕可是曾经在奉天殿小住过的。” “你不要血口喷人!令主当年为什么会被送往奉天殿,你不知道原因?”常清一幅被人污蔑的神色,站在司岚璋身前,和陈丹等人怒目相视。 双方争论的焦点站在一旁,既没有和常清同仇敌忾,也没有因为陈丹的话而对司氏产生不满。他好奇地看看陈丹,又用同样的目光看看常清,“司长邕在奉天殿住过?” “正是。”陈丹得意地看了常清一眼,“那时域主还没有出生,就被大长老送到域主的母亲身边。当年司长邕可不是个奶娃娃,关系近的叔伯好几个,偏要送去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身边,难道不知道要避嫌吗?还不是想借着机会赖进奉天殿,指不定赖着赖着就可以堂堂正正住下去了。” “这样啊,”司岚璋感慨一声,“那他父母呢?” 陈丹可疑地沉默了一下,常清连忙解释:“当时有人趁令主一家外出时,将令主掳走,令主的父亲发觉之后带伤追击,却再没有消息。后来族内派了几个高阶修士去才将令主带回,令主的父亲和胞姐却命丧在外,令主的母亲也很快忧思过重去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常清愤然道,“是从陈家来的。” “这和陈家没关系,那明明是外面来的。”陈丹连忙撇清,“域主,那些外人特别狡猾,先是装成行商进来,然后派了个小白脸从我娘那里得到消息。陈家也是被骗了,可不能赖到我们头上。” “所以说”司岚璋神色一凛,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你娘给你爹戴绿帽子了?” 在场人纷纷一愣,然后常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集中在殒命的三个人身上,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陈丹的脸涨得通红,在同伴异样的眼光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东一下西一下地解释起来。什么“我娘才和那个男人认识”,什么“那个男人每次只在他府上呆一小会儿”,越说自己越乱,到最后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你越抹越黑了。”司岚璋好心提醒,“这只能说明你娘很迫不及待了。” 陈丹脸上挂不住,一转身嘤嘤遁走。 “我是不是伤害了他?”司岚璋手搭凉棚看着陈丹远去的背影,问旁边的常清。 “噗——我想应该是没有的。” “你说话之前把笑容收起来会比较有说服力。”司岚璋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回走,“不过你也好意思笑,手把手教了你半天,你都能把法印结成那样,司艾都能独立完成了。” 常清瞄了一眼司艾,面无表情的小姑娘依旧沉默,从陈丹跳出来的时候,她就一直保持警戒守在司岚璋身前,陈丹走后又默默退后,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像个会动的雕像。他很少去内城,不知道暗堂出身的是不是都是这副模样,一双黑幽幽看得人心底发凉。 “和司艾姑娘我肯定没法比嘛,我又没人家长得好看。”常清嬉皮笑脸地拿司岚璋之前的话堵他道。 司岚璋表示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起之前那个话题:“说起来司长邕从那之后就是我娘教养在身边吗?我娘走之后呢?” 常清一瞬间警惕起来,他停下脚步,神色紧张而郑重,“域主,你可不能被他们给挑拨了,令主绝对是一心为司氏好的。” “放心,放心。”司岚璋安抚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他那个感觉得出来,司长邕对他娘是真心敬爱的,刚和他接触开始三句话不离“姑姑”。不过也难怪司氏对新派那么大敌意,这算下来光人命就三条呢。能心平气和站在一个地方没动手也是难为司长邕那个一点就爆的性格了——不过也可能是有关人员当场就被处理了。 “”看出来了,这位还真是纯好奇,连零食都拿出来了,咔嚓咔嚓啃得起劲,听说书的一样就差来杯茶了。常清现在有点怀疑自己和陈丹真情实感的争论在他眼里是不是也就是这个性质。 “这些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常清干笑道。 司岚璋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自己不介意,“你把你清楚的说出来就行了。” “那域主别说我敷衍啊。当年其实令主也不大,被掳走之后好像伤了底子,身体一直很不好,在小姐那里深居简出,基本上不出来见人。当初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事后族里就压着消息不让人嘴碎,时间长了外面差点都忘记还有令主这个人。等小姐走之后,令主立刻就搬出来了,后来老域主过世,令主才去了戍边军的。”常清回忆着当年的种种,最后不放心,还刻意强调了一下。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奉天殿所在的山下,常清连忙告辞,临走之时特意说道:“马上继位仪式就准备好了,这段时间域主还是在殿内好好消化一下传承。您登上域主之位,想来小姐也是很欣慰的。” 司岚璋耸耸肩,不置可否。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司晴一定在他心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地位,血缘至上的司氏对此毫不怀疑,连新派的人也喜欢在这上面做文章,然而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女人,他连脸都不记得,更别谈有多深的感情了。整个西陆洲里,恐怕只有伯奕一个人看出来了这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砸场子者 继位仪式举行在晚上。 空旷已久的奉天殿被装饰一新, 叫得上名号的人和叫不上名号的人将它塞得满满的,由妖兽晶核作为燃料的灯映照得四周犹如白昼,金红色的彩绘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和无味的灵晶不同,兽核在燃烧的时候散发出独特的味道, 熏染出一片令人恍神迷醉的氛围。在殿外, 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喜阴和喜阳的植株不分你我纠缠在一起。 然而这场盛会的主角却只觉得无聊至极。 司岚璋环视一周, 满眼都是人。他们身穿着华贵的衣服,脸上的讨好和亲近比例各异,但都带着满满的笑容,看见他的目光扫过来, 纷纷眼中放光。一向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的司岚璋竟然背后一寒,只觉得他们像发现猎物的野兽, 而自己就是那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白兔。 在此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有人的嘴那么能说。无数绕来绕去c内容似曾相识的话被翻来覆去地讲, 一说就是大半天,司岚璋很怀疑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反正他不知道这些话的意义, 一团浆糊的脑袋甚至连说话人的脸都没有记下来。 如此又打发走了两个人之后, 司岚璋果断不干了。 “他们究竟想说什么?”司岚璋躲在一个清净的角落里, 百思不得其解。 司长邕抱臂靠墙,对于司岚璋难得的窘态乐不可支, “他们只是来找你说说话, 内容并不是重点。” “说说话?这是光刷存在感来了?他们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司岚璋觉得这是在浪费生命, 有这个时间去干点什么不好,平常这会儿他应该在修炼了。 “这就受不了了?你现在可是域主,这种事情以后还多着呢。”司长邕看着司岚璋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蠢蠢欲动想去捏一把,一边又觉得好笑,“好好适应吧,这也是你要学习的。” “不行,我忍不下去了。”一想到充满了毫无意义的谈话的未来,司岚璋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他觉得无意义的事情应该在一开始就结束。 “等等,你要干什么?”司长邕感到有些不妙,连忙转头,却见某个本来应该站在他身边的人已经不见踪影,整个小角落唯余一人影而已。 嘿,这小兔崽子居然跑了。司长邕又好气又好笑地站直了,打算去把提前开溜的司岚璋捉回来。他可是主角,现在就缺席了,那叫个什么事儿。 “令主,域主呢?”没等他走出去两步,就有一个中年人找了过来询问司岚璋的去向。 司长邕正气着,没有应付伯家的门客的心思,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怎么知道?”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就大步离开,卷起的袍子险些打到对方脸上。 倒霉撞到枪口上的门客:??? 司岚璋其实没有走太远,他就在奉天殿后面的禁地——准确的说是外面那个山谷。 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四周只有风与木的合奏。司岚璋仰躺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望着无垠的夜空。 闪耀的星嵌在紫色的天幕上,散发出柔和的光,瑰丽的紫色光尘像晶蝶飞过时翅膀上落下的鳞粉,笼罩住了这片山谷。若是不看周围的山峰,那简直和他和寒舟那一晚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那本来就是同一个东西。 一个月前,他接受传承时中途被弹了出去,本来以为是天长日久传承记忆被自然损耗,但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那些没来得及呈现的记忆却以梦境的形式断断续续出现。 恐怕谁都没有想到当初裂界之战造成的空间裂缝并没有完全消失,至少西陆洲的这一条没有。司氏的存在并非是英雄留下的后嗣,而是以生人为印,镇守这条空间裂缝。 以掌管之意的司为姓的族裔早已忘记了他们祖先留下的使命,这个秘密只在域主手中世代相传,然而空间裂缝并没有忘记他们,这片紫色星空正是空间裂缝的虚影。知道了这一点,魔潮的成因也就出来了,那些令生灵异变的魔气并不属于浮川,而是从空间裂缝中泄露进来,所以西陆洲的魔潮比起其他地方来得格外严重一些,所以司氏子弟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魔气,所以这片星空c这个禁地对他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司岚璋抬起一只手,伸向瑰丽的星空。整个山谷都笼罩在光尘中,谁都无法否认这暗藏危机的奇观是那么的迷人。 对于司岚璋来说,这更不仅仅是一个壮丽的奇观。他和寒舟曾经在这样的星空下呆过,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拉着寒舟的手在密林里飞奔,从他手中逃出来的萤火虫落在寒舟额头上,两个人靠在一起小睡,御剑带着寒舟穿过树冠,巨木c林海c夜风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刻在他脑海里。在相同的星海下,他甚至觉得一回头就能看见寒舟在他身边。 胳膊失了力一样落下来,拍在自己脸上,司岚璋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一会儿,才恹恹地把手拿开,睁眼,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整个人一颤,看清楚来人之后又泄了气。 “司艾,你怎么进来了?”司岚璋懒洋洋地打着招呼。因为司艾的沉默,他很快就接受了身边有一个人时常跟着,不过以前司艾可不会跟到禁地里来。 “令主在找您。” “哦。”司岚璋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应了一声就没说话了,片刻之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您平时这个时候会来。”司艾简短地回答。 哦,司岚璋记起来了,他每天炼化了传承之后,都会来这里坐会儿。他看着司艾和陆寒舟相似的眉眼,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不过很快司岚璋就觉得心底一片冰冷,恰似破衣烂衫行走在冷风中,还被落叶糊了一脸。他感到自己可怜极了,都已经沦落到了睹物思人的地步,这“物”还不是人家给的。 “你很像一个人。”司岚璋突然说道,手往南方比了比:“他是西陆洲外面的。你去过西陆洲外面吗?” “没有。”司艾摇头。 “唔,不对,你和他不像,只是长相相似,寒舟的性格可比你可爱多了,他稳重c温柔——也不对,有时候他可坏了。”司岚璋进入了仿佛喝醉酒一样的状态中,“我要抱他他都不肯让我抱,我一动他就训我。” 那时候陆寒舟还住在宏都书院外的小木屋里,司岚璋还能时不时溜出去找他。明明是难得相处的时间,那个家伙却一点也不珍惜,被竹简之类的小妖精夺走了全部注意力,他一靠近就跟拎猫一样把他拎开,要是他生气了,他还笑。 “您希望我改变?”司艾十分不解风情地戳破了少年情怀。 “不是啦,你做自己就好了,我又没有把谁当做寒舟。”司岚璋挠挠脸,目光飘远,“也不知道现在寒舟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危险。他那个人总是操心这操心那,自己反而被丢在一旁。” 要是那只纸鹤还在的话,他还可以有寒舟的消息,但是现在他却什么都不知道。此刻的寒舟会在干什么呢?大概在努力修炼,以期强大到能够庇佑更多人吧。那么他怎么能被甩下呢?司岚璋突然一跃而起,眼中燃起斗志,他要早点把传承得来的力量消化完。 继位仪式中途就消失不见的新域主在之后也没有露面,要不是奉天殿里多了几个人,还以为大家一起做了一个梦,西陆洲根本没有迎回老域主的后嗣。摩拳擦掌打算把新域主拉拢到自己这方的两边都被拖得没了脾气,只希望新域主永远别出来,最好永远关在奉天殿里。 可惜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几个月之后,司岚璋出关。在这段时间内,域主之位空悬许久的西陆洲一切运行良好,让司岚璋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愧疚心瞬间一点不剩。 “司艾,最近有魔潮出现吗?”司岚璋问,保持同一个姿势几个月,他觉得他现在整个人僵的不行,急需活动活动筋骨。 司艾摇头:“没有,魔潮来临前会有一段时间的平静,一切妖兽都会躲起来。” “这样啊。”司岚璋失望道:“那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演武堂c擂台之类的东西?呃,不,这些不行。”他现在的水平估计远超大众,一般人都是易碎物品,得轻拿轻放,“司氏之前要有人增加实战经验,去哪里历练。” 总该有个什么阵啊关啊的给他闯吧?话本里都这么写的。 “前线。” “”好吧他忘记这茬了,魔潮每年来一次,司氏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家孩子实战经验的问题。动手能力不行?去前线吧,那里有大把妖兽等着你,前锋后卫侦查,总有一个适合你。 但是他现在等不起这个时间啊,司岚璋很郁闷。 “不过,”司艾又说,“在内城侧边的小颛岭养着一些妖兽,域主如果需要可以去那里。” “真的?”司岚璋一喜,拽着司艾立刻动身,“以后说话别大喘气啊,这不是个好习惯。” 不到一刻钟,平静许久的小颛岭变得一片混乱,雷鸣般的脚步声老远都能听见,大地颤动着,各种各样的妖兽汇聚成一条洪流,不分种族地一齐亡命奔逃。 司岚璋带着司艾御剑追在后面,时不时停下来,选定一个目标,然后“河流”中的某一部分会短暂停滞,向另一个方向奔去,来不及换方向的妖兽竭力压低中心,却免不了被身后来不及刹车的妖兽推向前方,然后,轰然倒地。 就像水滴溅进油锅,一道道幽光落尽兽群,炸开一阵嘶鸣。经过的地面上一路都是坑,若是仔细观察,能够发现坑越来越小c越来越浅,倒在里面的妖兽越来越少c体积越来越小。 “下一个打什么?老鼠好不好?”司岚璋问司艾。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他渐渐熟悉起体内暴增的力量,控制能力也越来越强。 司艾没有回答他,而是提醒道:“要跑出小颛岭了。” “这么快啊?”司岚璋抱怨道,加速飞至兽群的最前端,挥手落下一排幽光。 跑在最前面的鹿抬起前半身,硬生生在幽光之前刹住车,随即转身向反方向跑去,逆流的妖兽和依旧向前逃亡的妖兽撞在一起,在上空看来就像潮水拍上大坝。 “什么人在这里闹事!”一个暴怒的声音吼道。 那是灵力加持过的声音,即使在万马奔腾般汹涌的兽潮中,也足以让司岚璋听见。司岚璋偏了偏头,带着司艾降下来。 “域主?”叫住他的人显然没有想到会逮住这么大一条鱼,愣了一下之后抗议道:“域主,您这是在做什么呢?我还以为是妖兽被魔气侵染了。” “刚出关,想练练手。”司岚璋悬浮在半空中,满脸无辜道。 “练手?怎么能在这里练呢?”李家门客不满道,小颛岭一向由他们所管理,里面产出的灵植和妖兽都是他们财物的来源,可是现在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山林和地上的妖兽尸体,心都在滴血。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司岚璋说。 门客咬牙:“这样死亡的妖兽尸体根本没办法利用,更何况妖兽暴动会踩踏损坏多少灵植。” “你在指责我糟蹋东西,可这些不都是我的吗?”司岚璋莫名其妙,“你以什么身份说这些话?” “小颛岭一直都是我们管理的!”门客激动道。 “所以呢?”司岚璋挑了挑眉毛,“看管而已,看时间长了就觉得所有权在你了。” 司岚璋的声音没有刻意放低,这句话一出,所有听见动静赶来的人脸色都变了。 新派和老派的矛盾正在于此,新派原本只是依附于司氏,负责照顾和打理主家的产业,只是天长日久,司氏对于那些产业的掌控权逐渐减弱,新派倒像才是它们原本的主人。 司岚璋说的像是在新派脸上扇了一巴掌,只是双方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没有人能反驳新域主的话。 一个司岚璋有点面熟的司氏子弟大笑两声,说道:“域主说的正是,有些人就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不过暂时交与看管而已,谁知道他们就忘了本分。” 门客的脸色乍青乍白,走马灯一样变了一通,才愤愤道:“是在下失言,域主想怎么处置这些妖兽都行。”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司岚璋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有些迷茫。以他的角度来看,他只是听司艾说这里有妖兽,于是就过来练手,后来那人质问他,让他十分不解。他是域主,西陆洲的东西不都是他的吗?他是很诚恳地发问,结果对方莫名其妙放狠话走了。这都是怎么了? “域主,还是您厉害。”之前说话的那人凑到司岚璋身边,语气中充满了对“自己人”的亲近。 司岚璋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感情是以为他来代表司氏消灭邪恶的外人政权了?要不要这么给自己强行加戏? 司岚璋没搭理对方,运气御剑升空,只留给下面人一个背影。 被留下的人也不生气,只当是少年域主害羞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小颛岭,又想想新派那些人的脸色,得意地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打脸者 此为防盗章  “正是如此, 这种方式是由裂界时期的高塔之主唐柯所开创, 它将施法的过程简化,并且降低了对专注度的要求,在实战中更加灵活方便。他的本意是使提高法修的实战性, 不过因为在体外结印比较直观,而且都是经过简化, 哪怕是理解不了法印的本质, 照着做也能结印, 法修对于法印理解的要求就不那么高了。” 司岚璋一点就通,接着安临的话说:“而阵修要将法印承载到实物上面, 每次布置的环境也不一定相同,一有变动就要即时调整, 自然对法印本质的理解有一定要求。” “没错, 此外阵修除了使用阵盘的流派之外也有用灵物之间的呼应布阵,以点代线,所以阵修更注重阵法本质和材料, 而法修倾向于法印和灵力之间的配合,渐渐的分为两支。”安临欣慰地点头,最后总结:“当然,即使是分了家, 阵修和法修也是殊途同归。” “哇啊安老师你真的不是和孤山老头一样的吗?我觉得你讲得比那些个什么长老清楚多了。”司岚璋再次想起了这个问题。他这不是恭维, 安临的教学水平在书院里面绝对是顶尖。 安临笑骂道:“就你会说好听的。” “我才没有故意说好听的, 我是说真的。”司岚璋一脸认真。 “你都没有听过长老们讲课, 怎么知道谁讲得好?”安临斜睨他一眼, 不甚在意。 司岚璋气呼呼道:“我听过!我去听过讲道,但是那些老头一个个说话云里雾里不清不楚,闭着眼睛也不看下面的,讲完就走,有人没听懂就怪人悟性差。明明是他讲得烂!” 司岚璋刚开始随大流去听道,也踌躇满志要增强自己的实力,却败在了第一步。他强烈怀疑上面讲道的长老在跟自己说话,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一带而过的东西大家都懂。 安临停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姑且算你说的对吧,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辟谷期修士,而孤山长老已经快要突破开光了,这怎么能比?这个世道上,实力才是一切——好了,现在到了讲史的时间了。”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安临发现了司岚璋对于常识的缺乏。她每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专门给他讲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c如今天下的形式以及作为修士应该知道的东西。 “上次我给你讲了浮川的形成,你来复述一遍。” 司岚璋闭着眼睛,背书一样一口气说了起来:“上古文通大世界的大能争斗,将空间震裂,一部分脱离出来,形成了现在的浮川。浮川形成之初法则混乱,位面边缘山川破碎,又有域外天魔趁乱而入。当时浮川内的修士们以凌仙宗c紫霄宫c玄清宗c云山之巅与逻伽宫为首与域外天魔对抗,最终保住了尚还不稳固的浮川。” “浮川中最先被命名的地方是南洲,然后是北疆c东洲c西陆洲,后来从西陆洲往前c越过湘水又发现了西沼。这五个地方组成了大部分的浮川。除了西陆洲外,各地之间都有元磁风暴阻隔,修为不够的修士只能通过西陆洲在其间往来。” “南洲里靠近西沼的青宫c靠近妖域的泽黎宗和凌仙宗一同并列为南洲最顶级的门派” 司岚璋简要地概括了上一次课的内容,然后百无聊赖瞪着眼。前段时间的灵物辨别课还好,浮川的形式他可一点兴趣都没有,强撑着坐在这里听也只是因为安临执意这么做。 安临不在意地继续,对干巴巴的历史感兴趣的小孩子她也没有见过多少。 “青宫是一个很特殊的门派,门内都是得天地造化的灵物化形,因此和西沼以丹修为主的云谷世代交好。泽黎宗是在曾经鼎盛一时的紫霄宫没落时崛起的门派,算是后起之秀。泽黎宗的实力逐渐增强,和我凌仙宗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大” 今天的主题是门派之间的关系,司岚璋听着听着就开始发呆。 “西陆洲从地域上看更加接近岛屿,没有门派,一直由司氏掌控” 司岚璋突然听见安临的声音越来越大,打了个激灵,一抬头就看见安临的目光直指自己。他坐直了身体,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唉!”安临终于意识到司岚璋已经撑到极限,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了。她打趣道:“我记得你是遂宁府的吧?遂宁府和西陆洲离得不远,你也姓司,会不会和西陆司氏有什么联系?” “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吧,我还没听过遂宁府司家和西陆有什么关系。”司岚璋回答。 见司岚璋精神起来了,安临低头一笑,继续道:“好,我们继续。” 司岚璋哀嚎一声,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参与课堂。 不得不说,虽然司岚璋对门派之间的关系不感兴趣,但是看得却很清楚。 “西陆洲不是很危险吗?”他突然说道。 安临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各地之间都有元磁风暴阻隔,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西陆洲是唯一的通道。这种交通要塞就意味着庞大的利益,哪个大势力都想要吧。”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西陆洲是魔潮的高发地,如果不是司氏存在,魔化妖兽早就占据了西陆洲了。西陆洲的防护阵法是血脉传承的。” 诶呀,条件不全,预估错误。司岚璋咂吧着嘴想到,不过这只能说明风险比收益大,要是凌仙宗的谁能够消灭魔潮,恐怕早就打过去了。不过单凭自身能够在魔潮中守住一方就要化神期修为了,想要消灭魔潮那得是飞升的吧。 “安老师,你知道有谁飞升了吗?”司岚璋好奇道。 “飞升?好像还没有。”安临回忆了一下,说道:“裂界之时有能力脱离浮川的大部分都没有留下来,剩下的高阶修士在裂界之战中陨落了七七八八,从浮川形成到现在四千多年的时间里还没有修士飞升的记录。” 说着安临也觉得奇怪起来,飞升一直是修士的终极目标,但是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飞升在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个目标,根本没有人达成过。她疑惑一瞬,迟疑道:“大概是时间太短了吧,毕竟裂界之时动乱了那么久,真正稳定下来花了近千年,各高阶修士半途陨落的不知凡几。” 司岚璋总觉得这个说法说服不了自己,不过他们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有人来了。 一开始司岚璋还以为是哪个小鬼头跑到安临这里求教来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发现安临脾气好到一定境界,对每个来求教的弟子都悉心教导,在书院里简直是一股清流。倒不是说她软弱c老好人,她是真的将传道授业当做了自己的职责,并且贯彻言行。书院里那些绞尽脑汁要提高自己实力的滑头鬼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见天往这里跑。在这里住了快半年,司岚璋隔三差五都能看到这种人。 但是当门被象征性敲了几下,一个人影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即使安临脾气再好,在等级森严的书院里她也是老师,没有哪个学生敢这么做。 “安老师,司岚璋能够走动了吗?打扫书院的惩罚应该可以完成了。”那个弟子看似客气,却不见对安临有多少尊敬,倒是在看见司岚璋的时候瑟缩了一下,忙不迭移开目光。在司岚璋缺席的几个月中,刑台上浴血受刑却无动于衷的形象已经在遂宁府弟子的发挥下膨胀成以别人鲜血与痛苦取乐的魔物。 司岚璋坐在椅子上懒散地晃着两条腿,原来是催他去受罚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他都快忘记了。 他看见安临回头迟疑地望了他一眼,拍拍手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安临前面,说:“知道了,马上去。” 在发现余弘拿规则作套,自己作弊的时候,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他的精神在能量源发出来的光丝中逆流而上,灵力流如同河道中的水一样从身边冲刷过去,他突兀地意识到如果让流通灵力的通道堵在会有什么后果。 余弘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让他自己享受,再合适不过了。没有多加思考,司岚璋就让想法变为了现实。 爆炸如他意料中的那样出现,但是结果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也在旁边,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可能在暴动的灵气中受伤。爆炸可不会因为谁制造了它而格外开恩,司岚璋也被糊了一脸,只不过因为离得比较远而看起来没有那么严重。 他的脑袋一阵阵发涨,眼前有小幅度的飘忽,嗓子被掀起来的气流弄得奇痒无比。尴尬地看了周围人一圈,他保持着胜利者的姿态回身咳嗽几下。很好,谁都没有发现他的莽撞和冲动。 他低头看向余弘,再次重复了他的话。 在司岚璋的注视中,余弘静了一瞬,抬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要是放在以往,有谁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余弘面前,他绝对要炸,但是现在他居然笑了——这绝对跟服输搭不上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决裂者 此为防盗章 说他胆小也好, 说他窝囊也好,他只知道别的都不重要,命没了, 什么都没了。谢眺以商户之子的眼力很快摸清了一车队人之间的关系,哪些比较安全, 哪些需要离得远远的, 哪些心思简单可以交好,哪些强要面子容易周旋, 哪些瑕疵必报心思深沉。 谢眺平平安安的走过一半的路程,到了半道上,他终于看见了一直沉睡的“魔物”——遂宁府来的世家子弟都这么称呼他。 一开始,谢眺对于这位沉睡中的危险人物打上的标签是“不能接近”, 但是自司岚璋从马车中出来走到人前,狼吞虎咽中被人挑衅, 大发神威傲然离去的那天之后,他改变了想法。 大多数人在直面死亡之后都对司岚璋充满恐惧, 避之如蛇蝎,“魔物”的传言甚嚣尘上,而谢眺从里面得出了不一样的信息。 他是个安全的人。 谢眺不是没有和其他人一起面对司岚璋带来的纯粹死意, 他只是看得出来司岚璋并不是个攻击性强的人。只要不妨碍到他, 他对谢眺的危险性还不如那个徒有家世的世家子弟。 这时司岚璋在谢眺心里还只是个解除了危险警报的人物,但是当他进入宏都书院之后, 事情又发生了变化。 谢眺只是个小商户家的子弟, 他渴望活着, 但是在由上到下一层层叠加的剥削和同龄人之间的暗算一一落下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不堪重负。他的油滑让他没有受过太大损失,但是书院里的气氛让他觉得自己如同行尸走肉。 直到半个多月之后的那一战。 在附近几处弟子舍作威作福的徐罴半死不活得倒在地上,像一块死肉,高高在上的孤山长老也拿他毫无办法,令人胆寒的惩罚在他身上变得滑稽起来。 这就是强者!谢眺的眼中充满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狂热,那个傲然挺立的影子在他心里深深扎下了根。每当他费尽心思和强权者周旋或是从同学手中躲过,他都会想到那个身影。只有那样的强者,才能够不受书院里种种规矩的束缚吧。 那个影子在日复一日的渴望中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高大,然后,他看见了跪在暗房里的司岚璋。 那天知道了司岚璋和余弘要斗法的消息,谢眺早早地去占了个好位置,满以为自己将再一次见证传说的诞生,却没想到见证了神话的破灭:那个人顺从的随着刑堂的人进了暗房,安安分分跪到了现在。 他满心不甘,怎么会变成这样?司岚璋不应该继续抗争,继续践踏书院的规矩吗?他怎么能屈服?失望燃成的怨愤在司岚璋没有形象的进食中彻底爆发,誓要让司岚璋给他一个交代。 满满的不甘c绝望c无奈c愤怒扑面而来,司岚璋连读取的能力都不用发作,就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你就是那个住在我旁边的吧?”司岚璋想起他来了:“你叫什么的来着?谢眺,对吧?” “” “我记得你,每次徐罴或者别的谁找你麻烦的时候,你就往我那里躲,要不然也要拿我作幌子。”司岚璋不带感情的说道。再怎么不关心外界,兽类对于自己领地的控制欲也让他本能地注意自己住处的不同寻常之处。谢眺自以为隐蔽的狐假虎威在当事人眼里明显无比,不过因为对司岚璋没有什么危害,他也没有管。 全方位观察过一段时间,司岚璋很容易推测出谢眺在想什么。他笑了起来,依旧没正形地靠在墙上。 要处理谢眺的情绪很简单。他可以告诉谢眺他并不是屈服,这些天他都在修炼,并且进步显著,这样可以让他在谢眺心中崩塌的形象迅速复原。他也可以忽悠谢眺一时的蛰伏是为了以后的崛起,谢眺甚至会对他更加狂热,说不定还能给他提供一些便利。 不过,他为什么要给谢眺解释?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司岚璋说,接着没有给谢眺插话的时间,就继续说了下去:“去逃脱?去和孤山对着打?去挑衅整个书院?去惊动凌仙宗?” 谢眺一肚子的话被司岚璋的一连串反问掐住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真到了说话的时候,他却发现他的要求似乎有些荒唐。情绪在胸口翻涌,最后谢眺嘴唇动了半天,挤出来一句:“你以前都反抗了。” “可是这次我没有反抗的必要呀。”司岚璋一摊手说:“摆在我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思过,要么跟死老头子对着干,傻子都知道那条路比较好吧。” 和上一次不同,那次孤山本来就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硬摁着他的头认错,他自然不爽,但是这次来“思过”反而能让他有个安静的地方,不用再被苍蝇骚扰。 谢眺无法接受:“但是你的尊严呢?” “尊严?你是说我跪下了就没有尊严了?”司岚璋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舒服点的姿势只有跪坐着,难不成他站完两个月?他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 “这就是个姿势而已啊,他们说跪下屈辱,就觉得跪着低人一等了?那他们说挨一耳刮子是至高荣耀,你也以被打脸为荣?”三观自成体系的司岚璋奇怪地看着谢眺:“你为什么要按着他们的评价走?” “可是可是”谢眺觉得混乱无比,司岚璋的话和他过去的认知在他脑子里打架。 司岚璋吃饱了,一抹嘴盯着上空神游,没有理谢眺。 他知道谢眺需要一个精神支柱,需要抓住一个甚至可以是虚假的希望。在这样的环境里,的确需要点儿什么东西撑住自己,但很可惜,司岚璋没有背负被人期待的打算——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之后更不会有。 他做事只按自己的意愿,别人如何看待,是厌憎是希冀是失望,都与他无关。 谢眺失魂落魄地走了,门在他走后迅速关上,惨淡得快要随风而逝的影子消失在司岚璋眼中。不过这些并没有在司岚璋心底留下什么印记,他无所谓的顺着墙滑下去,伸了一个懒腰——哦豁,地方太小胳膊没伸开。 休息了一会儿,他再次沉浸到新发现的世界中,不断向外扩张,直到饥饿将自己叫醒,吃饱之后再度启程,如此循环。 就这么被关了快一个月,司岚璋沉痛的发现一个事实——孤山老头还真有方法对付他。 他不怕鞭打,但是他得吃东西! 每天的饭食还是准时准点的送过来,但是司岚璋渐渐发现吃的越来越不够了。不是饭少了,是他不够吃了。本来暗房的伙食常年就维持在吃不饱饿不死的水准,但是最近司岚璋的饭量越来越大,那点儿猫食立刻就不够了。他以为自己是在长身体才吃得多饿得快,事实也的确是他在长身体,不过是另外一个概念的长。 灵气有许多属性之分,但是大类只分生与死。二者只是力量的一种形式,没有好坏之分,但是死气与生气相对,不利于生灵生长。被最纯粹的死气占据的身体成了一团死肉,自然生长近乎于无。 在暗房思过的日子对司岚璋来说是一次进步巨大的闭关,但是身体没有跟上,反而被撑得慌。为了保住这具失去常规修复能力的躯体,他不得不从外界摄取材料。最佳的材料应该是血食,不过书院可不提供这种东西,只能用饭食将就,也因此,他才永远吃不够——他的身体甚至在分解不那么重要的部分。 现在的司岚璋还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不过他也不想知道原因。他只知道他现在饿得要死,他得找点吃的。 积蓄多日的力量顺着灵力流而上,一鼓作气将暗房禁制打开。 “才刚刚到。”陆寒舟一点也不在意地走上前,把杵在门口的司岚璋拉进来,“王衍和湘如被安置在山下的镇子里面了,你要见他们吗?” 司岚璋闻言才恢复笑脸,说:“不是说只是救人吗?怎么这么久了才回来?” 提到这个,陆寒舟免不了露出几分疲态,“中间横生了一些枝节,我脱不开身。” 先是在巫族那里耽误了一些日子,办妥之后又带着王衍二人一同赶去了魔气爆发的镇子,消除魔气源头c斩杀被侵蚀的妖兽c安置受到影响的普通人c与别的宗门交涉要不是后续的扫尾工作有其他人接手,他恐怕还要耗上更长时间。 司岚璋听了直咋舌:“这么麻烦啊!” “有的麻烦才是好事呢,又如果那一镇子的人都没了倒是轻松,把魔气除尽便是了。要处理这么多事情,说明至少魔气的危害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说到这里,陆寒舟摇摇头,目中浮现出一些迷茫的神色来,“也不知道魔气是因何而来,明明浮川立界时还不见踪影,直到百年前才开始冒出头。” 不过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看着司岚璋手上拿着的剑,很快想起了上次离开之前就在准备c却因为意外而没有开始的计划。 当初教授司岚璋剑法的时候,陆寒舟不知道书院的院试马上就要开始,力求稳扎稳打,只让他把基础打好,速度自然快不上来。到院试之时,司岚璋所会的都只是基础的招式,剑法却是一招半式都没有的。 当陆寒舟知道司岚璋揣着基础就上台和人斗法时才惊觉教学进度太慢,正准备着让司岚璋从基础动作进阶到招式的时候,宗门的传讯就来了,这个机会便搁浅了。 择日不如撞日,陆寒舟带着司岚璋到了小木屋边上一块平缓些的山坡上。 在陆寒舟离开的这段时间中,司岚璋也没有懈怠,对于新学的剑法上手极快。一直到傍晚,司岚璋已经能断断续续把前三招连着使出来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陆寒舟归剑入鞘,看着司岚璋的眼神里带上些许骄傲的色彩。 司岚璋点点头,一抹头上的汗,一蹦一跳地牵着陆寒舟的手往回走。明明是不知道在上面走过多少次的小路,但现在走起来,突然觉得路边的一草一木都变得格外赏心悦目。 诶,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地方这么好看,瞧这树c这鸟c这人诶?人?司岚璋突然停住了。 需要说明一点,宏都书院所在的山下是有人居住的,只是因为修行之人在普通人心中高高在上的形象,几乎没有人会靠近那个地方。但是陆寒舟在建造小木屋的时候为了避免引起争端,特意避开了一段距离——那刚好是山下普通人敢于涉足的边界。 偶尔司岚璋会在附近看到猎户之类的人,他本来以为今天遇到的也是来打猎或者采药的,仔细一瞧,却从枝叶的缝隙中看到两个叠在一起的身影。 两个人?司岚璋奇怪地看过去,辨认出那是一男一女,挨得很近,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司岚璋支起了耳朵。 “宋郎,我好想你。”女人说道。 “三娘,下次我去找你吧,难为你竟然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二人互诉了一会儿衷肠,来来往往都是黏黏糊糊的甜言蜜语。司岚璋对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废话一点兴趣都没有,刚要把这两人扔在脑后,却听到说话声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喘息和奇怪的水声。 这是在干什么?司岚璋听不出个所以然,便回头看去。 藏在茂密树丛中的男女被枝叶遮住了大半边,但是以司岚璋的目力,仍然将那两个人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看不见脸的男人和女人抱在一起,脸对着脸,唇舌忘我地相交。他们的胸膛激烈地起伏,脸上表情迷离,仿佛喝醉了酒,落在司岚璋眼中真是奇怪极了。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往那边走了几步,试探看得更清楚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变革者与守城者 此为防盗章 陆寒舟顶不住他的死皮赖脸, 无奈摇头纵容了他的行为。 “一定要来啊。”司岚璋把包裹抱在怀里, 又重复一遍,然后一溜烟跑远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包裹当然决定不了什么,司岚璋只是想找他要点东西。他一路上都有些走神, 等到进了书院之后,才恍恍惚惚的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的灵魂还停留在陆寒舟将他拢在怀里的时刻, 来自另一个个体的温度和气息包围了他, 十指交握贴在一起时的感觉十分奇妙, 就像是光裸的脚踩在刚刚钻出土地的嫩草芽上,有种酥酥的麻痒。 怎么会这样? 直到自己钻回棺材大小的暗房, 司岚璋还陷在恍惚中回不过神来。他把手伸到自己面前,然后两只试探□□叠起来, 十指相扣。 不对, 不是这个感觉。 正巧送饭的人打开门走进来,打眼就看见司岚璋跪坐在地上,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不停翻来覆去的看,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些什么。他端着食案一僵,弯腰探头探脑看过去,疑心长久无光无声的环境把这个无痛无泪的怪物折磨疯了。 司岚璋看到了他, 突然想到, 也许是自己的手才不行吧, 得是别人的。 他抬头盯上了送饭的人。这不是谢眺, 新来的少年看起来圆乎乎的, 脸上闪烁着好奇和畏惧。司岚璋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抵挡不了那种感觉的诱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几乎是刚刚抓上去的那一刻,司岚璋就甩开了手,而那个小胖子惊魂未定,就看见司岚璋一脸嫌弃的看过来。 不行,不一样,或者该找安老师试一试? 这是几个意思?小胖子看起来像是要扑上去打司岚璋一顿,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真扑上去还不知道谁打谁呢!他后退一步,愤愤把门关上,一天才有一次的有光有声的正常世界再次从暗房里离开。 小胖子的报复甚至没有被司岚璋察觉,他依旧沉浸在十指交握的奇异感觉里。研究了半天,他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带着遗憾和回味进入了灵视。 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不睡觉也只有灵视状态比较有趣嘛。 现实世界中的愉悦反应在精神世界中,司岚璋的精神触角活跃无比,连律动的幅度都大了一些。它快活的跳着,旋转着,外界闪烁着的光点被它搅起,摇摆着向精神触角的根部移动。 越来越多的光点参与了运动,它们形成了一条条流动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点,一个小小的漩涡在他的身体上方出现。 光点汇聚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漩涡可见的膨胀起来。一种“势”已经形成,无需再多做什么,周围的光点身不由己,统统被吸进了漩涡中,进入到司岚璋的身体内。 已经修复好了的身躯将光点轻松的纳入进来,光丝有条不紊的捕捉住光点,让它融入进去化作光丝的一部分,然后同化更多光点。 布满了身体的光丝越来越密集,灵视中代表司岚璋自己的光斑在吐息中变得越来越璀璨。充盈的踏实感充斥了他的身体,如果说过去他能够借着灵气脉动的规律在里面自由活动,那么现在他已经初步拥有了在灵气浪潮中不随波逐流的能力。 “吃饭了吃饭了!” 一阵穿透耳膜的喊声响起,司岚璋睁开了眼睛,只见面前窄窄的墙上打开了一个口子,逆着光的小胖子手里端着饭,大声喊着他。 司岚璋在看见他的时候本能的调动起灵力,还没有明白过来自己做出这种举动的原因,他就听见了这样一句话。 ——不,那不是听,那个声音好像就是在他心底响起的。这种感觉司岚璋很熟悉,以前读取别人情绪时就是这样的,但是比起那时,现在的读心就像是从嘈杂的大街上随便听一耳朵八卦和有人趴在他耳边说话一样。 这句话只暂时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了,司岚璋身形一晃,脸色再度变得苍白,不过他脸上带着笑。 一个能够控制的技能!变成完成体的读心术虽然需要大量的灵力发动,但是它变得稳定而准确起来,即使得到的信息少,也不会是谬误百出的。 他再次实验了一次,换来了小胖子惊慌失措的呼喊。他手忙脚乱的将大门关上,跑远了。 司岚璋揉揉脸爬起来,把小胖子留下来的食案拖过来,大快朵颐。他满心雀跃,像得到一个新玩具一样回味了一下自己的新技能,突然想起了陆寒舟。 他们约好了今天再见面的,正好吃完了就去见他。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既是分享喜悦也是炫耀。哦,对了,还有安老师,不过安老师那边可以先放放。 司岚璋喜滋滋地想着,不经意间目光扫过脚边,看见了另外一个食案,上面还放着一些吃的。他身形一滞,吃着东西的齿舌都停下来,然后蓦然站起来。 暗房的罪人一天只有一餐,他上一次醒来这里还什么都没有。 天呐,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那个人还在外面等着他吗?司岚璋惨叫一声,火急火燎打开禁制就往外面冲。 外面的山林一如既往的安逸平静,鸟叫虫鸣此起彼伏。司岚璋在他们遇见的地方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陆寒舟。 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他们约好的时间是昨天,昨天他没来,谁会傻傻等一个刚刚认识的人一天呢?但是持续到现在的满心期待落了空,他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新技能带来的喜悦被冲淡不少。傻呆呆的在林子里面蹲了一会儿,司岚璋垂头丧气回去了。 自那之后,司岚璋就很少出去了。反正有人按点送饭,他出去干嘛?但是偶尔的,他也会心血来潮出来转转,目的永远都是那一个地方。 他倒不是说对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人有了什么非他不可的感情,只是那个下午十指交错的感觉总像个影子萦绕在他心头,淡淡的,但是在不经意之间,它就冒出头来。 于是当司岚璋在一个傍晚,他远远看见某个念念不忘的身影时,表现得那么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唔——”陆寒舟突然被一个人肉炮弹击中,张开双臂接住了他。他被司岚璋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突然,不过很快掩饰起来。 “你这几天哪里去了?我等了你好几天。”司岚璋首先控诉。 陆寒舟好脾气地笑笑说:“抱歉,我前几天有点事,没有来。”对于司岚璋的失约则完全没有提起。 司岚璋很快被安抚了下来,他从陆寒舟身上下来,抬头看着陆寒舟的脸,说道:“我叫司岚璋,你呢?” “陆寒舟。”他笑道,然后说:“你最近在书院里过得怎么样?师长有教你什么东西吗?” 提到书院,司岚璋皱了皱鼻子,说道:“教什么?什么都没有,我现在被关禁闭呢!” “禁闭?” “对啊,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司岚璋带着点自得地说道。暗房的禁制联通刑堂掌事,但是他每次进出都没有让人发现。 陆寒舟凝眉:“那今天晚上你怎么办呢?” 司岚璋的说法让他产生了一些误解,他以为司岚璋关的禁闭是那种有人看守的。在长者的眼皮子底下进进出出,那太危险了。 司岚璋敏锐的意识到了陆寒舟在理解上的差错,不过他没有解释,眼睛咕噜噜一转,摊手道:“我也不知道。” “你在外面能够呆到什么时候?”陆寒舟问道:“如果时间长的话,你今晚可以去另一头的木屋里面过一晚。” “木屋!”司岚璋喜出望外:“你要留下来吗?” 要是没有这个打算,怎么会专门弄个住的地方?修士对睡眠没有那么依赖,如果只是在哪个地方暂时停留,遇到条件不好的,席地而坐小憩一会儿,或者干脆不睡也没有问题。 陆寒舟被不加掩饰的惊喜和期待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顿了一下道:“我前些天突破了,要留下来稳定一下境界,这段时间都会在这里。怎么样?你想不想去?” “想!”司岚璋的眼睛亮亮的,专注地看着陆寒舟。 得到肯定的答复,陆寒舟骈指在空中一划,背后的剑嗡鸣一声出鞘落在他面前。陆寒舟拢着司岚璋御剑而起,在司岚璋的惊奇中贴着树梢飞速掠过脚下的土地,最终落在另一边的山头。 “进来吧。”陆寒舟先一步跳下来,回身接住司岚璋,牵着他走进小屋。 “正是如此,这种方式是由裂界时期的高塔之主唐柯所开创,它将施法的过程简化,并且降低了对专注度的要求,在实战中更加灵活方便。他的本意是使提高法修的实战性,不过因为在体外结印比较直观,而且都是经过简化,哪怕是理解不了法印的本质,照着做也能结印,法修对于法印理解的要求就不那么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逃离者 此为防盗章  “已经三天了?”陆寒舟看向不远处的魔人尸体, 皱起眉头。魔人身上的魔气侵蚀妖兽比寻常情况更加快速,如果已经过去了三天,那么他之前清除的魔化妖兽数量远远不够。这下扫尾的工作可不简单了。 陆寒舟很快做出决定,“湘如,你替王衍护法, 我出去看看。” 湘如乖巧地点头,扶着王衍到山洞更深一些的地方去了。 陆寒舟将魔人尸体烧成灰烬之后,开始在这片山谷中搜寻起来。山谷草木葱茏, 搜寻难度很大, 他不得不将神识外放到极致。这样做对他的负担很重,但他依然仔细地将山谷来来回回搜查了一遍。魔人身上的魔气攻击性极强,若是有一个漏网之鱼,都将再次掀起一阵魔潮。 花了两天的时间, 陆寒舟确定了山谷中再没有任何魔化妖兽,但是他仍然轻松不起来。有些地方仍然残留魔气,无法消除。它们暂时还不成气候,但以后呢? 或许应该通知巫族一声,陆寒舟想, 蛮荒之地里隐居的巫族是一方大族, 虽然几乎不与外界接触,但不管是为了警戒魔潮还是为了避免巫族也有人受害, 都应该走这一趟, 毕竟他不能留在这里太久, 王衍他们所说的镇子才是魔气爆发的源头。 还有法器的问题也要上报宗门。门下弟子外出历练时身上都会带些护身的法宝, 这些都是救命的东西。湘如手上的法宝是最常见的一种,在预先设定好的地点留下标记,催动时以和标记相同的灵力波动作为媒介,打开两边的空间通道。 虽然空间类法宝向来容易受到干扰,精确度不高,但是蛮荒之地和湘如他们的目的地隔了半个南洲,已经不能用误差解释了。要弄清楚这是偶然还是法宝的炼制出了问题。 还有 之后要处理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陆寒舟的脑海中,他揉了揉眉心,深深叹了口气,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他倒不是畏惧起未来的麻烦来,近几年他一直都做着这样的事情,他只是想起了湘如所说的凌仙宗的弟子。 陆寒舟一直认为强者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每一个大宗门都有责任守护天下苍生,但是这种信念在如今已经不如以往坚定了。 离开宗门的后见到的许多事情都与他的认知不合,那么抱着这种信念的自己,是否想得太过简单?陆寒舟又想起不久前司岚璋说的一番话。 书院再一次迎来一批新生,度过了又一轮的淘汰,谢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看着弟子舍里面的新生,仿佛看见了两年前的他们——征收供奉的奴隶主c得到庇护的特权者c和老生搭上关系的奴隶头子c怯弱惶恐的奴隶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个群体中已经划分出来不同的阶层,以极快的速度融进了书院里的社会体系。 不知道这些孩童在进入书院之前是什么身份,什么模样,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标准的“书院弟子”:讨好前辈,敌视同年,好恶都被书院的规则掌控,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如同鬼上身。 他们从来不知道一个书院应该是什么样子,在威严的师长c森严的院规之下毫无抵抗地接受了这里的一切。 “这是书院发下给我们的。”也有人抗议。 旁边的新生面露不安,低下头不说话,一个接一个地上交供奉,对发声人的遭遇视若无睹。 于是最后一朵浪花也消失在死寂的湖面。 刚入门的新生完全失去了少年人的活泼,气氛压抑无比,但对比起经历过淘汰的其他弟子,竟然可以说得上充满朝气。 “他怎么敢染指师兄们的灵脉?”只比新生们大两岁的弟子脸上带着固化的狂热,激烈地斥责唾弃着某一个胆敢去灵脉上修炼的弟子,“灵脉上的灵气是何等浓郁,只有师兄们才配在灵脉上修炼,他那样的人能碰的吗?真是没有规矩!” 三级弟子经过两年多的时光,已经将那一套规矩变成了脑海中天经地义的道理。书院中的弟子在他们心里被划分出了三六九等,一切修炼的资源都不该是他们这些末等弟子所拥有的。他们不仅自己放弃了所有的修炼资源,在看见有谁不愿意让位的时候,还会自觉攻击对方,从语音到行动全方位出动,哪怕在理论上那是公共资源。 谢眺摇摇头,绕开这群开□□会的人,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被堵住了。 “谢眺,又要出去?”冯辛对着谢眺挤眉弄眼,目光若有所指地看向灵脉所在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这个世家子弟在书院里的第一天就蹦跶着要搭上上位者的线,两年多来每一次的混乱里面都少不了他在里面举报监视。他一天到晚弄得像是在屠杀异端取悦神灵的信徒,好歹混上了一个耳目的职位,有了一些可以换取利益的权利。 谢眺面上不显,只是轻笑一声:“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诶,打空头支票可不做数。”冯辛的脸沉下来一点,威胁道:“你要知道你做的事情我帮你瞒过去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占用灵脉啊!这小子胆子真大。没看见之前那个弟子是什么下场吗?要不是谢眺这件事被捅出去了他也脱不了干系,他才不会帮着打掩护。不给点东西作为补偿,这说得过去吗? 谢眺挑眉道:“对她你也是这么说的?” 冯辛一僵。这个“她”是余弘的情人,想借着灵脉突破,便私底下找到了冯辛,让他隐瞒一二。当时这女人正得宠,冯辛巴结她还来不及,自然满口答应,谁知道没多久她就惹恼了余弘。 这事一出,冯辛只望着这件事一辈子被埋在地底下,偏偏谢眺不知道怎么听说了,以此为凭让他掩饰自己使用灵脉的事情。 当时谢眺好声好气地捧着灵石来,冯辛一时昏了头就答应了。这下冯辛就和谢眺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谢眺一出事,他也跑不了。 谢眺话里的意思二人都心知肚明,冯辛闻言讪笑几下,退开了。 谢眺看着冯辛愤然的背影,嗤笑一声。 奴隶自觉维护奴隶主的统治,机灵点的争当奴隶头子,这听起来多可笑,然而事实往往就是如此荒诞。过去谢眺站在里面的时候完全没有发觉这一点,他自以为比旁人强,设法保住了自己的东西,还每每都能全身而退,这让他对自己的智慧自得不已——这不奇怪,在被盘剥成为常态的环境中,能够独善其身的人总免不了沾沾自喜。 然而现在回头看,这种心态显得无比滑稽起来。始终处于书院框架内的谢眺只不过是笼子里相对难抓的牲畜罢了,要对付会比较麻烦,但也仅此而已。只要想,谢眺在本质上与其他弟子没有差别。 他在各方压迫下周旋,但是他仍然不敢反抗书院里的规则。 他引导盘剥者的思考方向,但是他依旧因为对方一丝情绪波动而心惊肉跳。 他甚至会帮助那些没有盲从的弟子,但是他从未怀疑过这一切是否合理,弱者是否合该有如此遭遇。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可以预见的会被搅进书院的漩涡中,书院里的六届弟子排成他的未来。他的思想被一点点同化,日渐麻木地看着自己的利益一寸寸被侵占,直至淘汰——如果不出意外。 意外源于司岚璋的几句话。 回去辗转反侧直到今天,谢眺终于醒悟过来奴隶主的规矩是建立在奴隶的牺牲上的,只有乖乖做贡献的奴隶才是好奴隶,若是奴隶想站起来,必然会触怒奴隶主。 明白过来这一点后,过去茫然的前路突然散去了层层迷雾,他找到了方向。 现在他不想逃了,他想战。 身后,沉默的羔羊依旧瑟瑟发抖等待着“命运”的降临,谢眺目光坚定,走出院门,向着后山而去。没走出几步,司岚璋迎面走了过来。 “司师兄。”谢眺向司岚璋行礼,动作恭敬却不显卑微。 司岚璋抬手应了一声,看向谢眺的眼神却带上了几分满意,好像看着一群没有思想盲听盲信的人里面终于有一个动了自己的脑子。 不错嘛,总算看着没那么让人觉得丧气了。 “余弘已经起疑心了。”司岚璋提醒道。 “是吗?多谢。”谢眺点点头。 司岚璋醒来就看见眼前形状好看的下颔,唔,跟它的主人一样柔和之中裹着坚毅。 他醒来的动静很快惊醒了陆寒舟,陆寒舟睁开眼睛,低头看着仰面躺在自己膝上跟只小狗崽一样的少年,不由笑了起来。 “起来了。”他推了推司岚璋。 司岚璋半眯着眼睛原地扭动,口中发出一连串哼唧,耍赖不想起。他现在处于一种玄妙的状态,说困嘛也没有,就是懒洋洋得不愿意动,只想把陆寒舟拖着一起继续享受安逸的午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救城者 此为防盗章 余弘道:“你身上有魔气。” “什么?”李平慌了手脚:“不可能啊, 我一直在书院里难不成, 是弟子舍里有魔物潜进来了?” 一想到自己某天晚上可能和一只魔物共处一室c同塌而眠, 他就寒毛直竖。 余弘三人却没理他, 落在后面一步的女修低声道:“暗房最近只有他在。” “真的?”徐罴一喜:“还等什么, 赶紧抓住它送到长老那里!” “这只是猜测,我们都没有亲眼看见, 万一猜错了呢?又或者我们没猜错,却打草惊蛇让他给跑了怎么办?”赵文卓瞥了一眼徐罴, 淡淡道:“你可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余弘看了赵文卓一眼,对赵文卓训斥徐罴的行为不置可否。他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做?” “先确定魔气来自何处,若是直接通知长老与山长。事关魔物,书院定会从严处理。” “不错。”余弘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自那天斗法落败之后,他在书院众人面前大大落了一次脸, 虽然最后把司岚璋送进暗房,但是他怎么敢? 他们的讨论告一段落, 一旁忐忑不安的李平终于忍耐不住, 问:“师兄,我这个” “事关重大,我们也不能妄下结论。这样吧,你随我们回去检查一番,确定目标。 ”余弘上前一步, 温言道。 李平正怕得不行, 闻言哪有什么不愿意的?立刻千恩万谢跟着走了。 自从知道了陆寒舟的落脚点, 有了固定的地方可以找到他, 司岚璋就更加不喜欢在暗房呆了。 “今天来得很早啊。” 陆寒舟一看见出现在小屋里的身影,熟练的又摆出了一桌的肉饼和烤肉——顺带一提,这段时间以来司岚璋才发现陆寒舟原来只会做这两样吃的,不过味道都很不错。 即使已经吃过饭,在面对桌上热腾腾的烤肉和炊饼的时候,司岚璋还是狼吞虎咽起来,那专注的样子足以引发任何一个人的食欲。 陆寒舟静静的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书院里有人故意不给你东西吃吗?” “也没有。”司岚璋的脸皱成一团,口齿不清哼哼唧唧控诉:“但是在那个地方从来就吃不饱。” 天色渐渐暗下来,司岚璋埋头在食物中间,突然感觉一亮。他抬头望去,只见陆寒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拿了一盏烛台,一手托着底部一手护着焰心缓缓走过来,然后将它放在桌子上。 他抬头对着看过来的陆寒舟咧嘴一笑,继续埋头苦吃,中间有听到陆寒舟对他说了什么他也没过脑子,只管点头。等到他把桌上的口粮一扫而空之后,却见陆寒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穿了好久c在林子里被挂得破破烂烂的外衣捧在手上,另一手拿着针,坐在床上低头补着上面的破洞。 刚才好像他说了“衣服”之类的话?司岚璋挠挠脸侧,不太确定地想着。 烛火安静的燃烧,发出轻微的哔剥响声。昏黄的火光落在陆寒舟的侧脸上,看得不太分明,利落的轮廓却异常清晰起来。那一瞬间,他想到山间的明月,想到雨后的清风,想到春日的细雨,想到破晓的晨曦并非大众意义上的温情脉脉,他只觉得心里懒洋洋的,却没有睡意,像泡在热水里一样,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胀开,他为这陌生的感觉迷惑不已,却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不愿意打扰这一刻的宁静。 司岚璋坐在原地不动,一手托腮看着陆寒舟,目光从陆寒舟的脸转到不停动作的手。这个人和其他所有的都不一样,这不单单是说他会为他准备食物c询问生活之类的,陆寒舟让他感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安宁。 在过去的十年里,他一直孑然一身,无论在哪里都像是寄居于此的幽灵。在此之前,他对外界漠不关心,认为每个人都天然的时刻准备拿起刀剑,但是看着陆寒舟用那双持剑的手摆弄起针线,一只手撑着破损的地方,另外一只手在布料的上下灵活穿行,穿针引线的动作熟练得犹如行云流水,突然感觉这样也很好。 司岚璋望着陆寒舟出神,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等到陆寒舟将外衫修复完毕看过来的时候,司岚璋才从那玄妙的感觉中回过神来,迎着陆寒舟的目光打了个哈欠。 “拿着吧,以后注意点,别再弄破了。”陆寒舟把补好的外衫递过去。 司岚璋接过外衫,手指拨弄着补好的破口。针脚不算细腻,但是咋一看也看不太出来缝补的痕迹。当然,在这件充满了宏都书院刻板风格的黑色外衫上大多数痕迹都很难让人一眼注意到,不过司岚璋依然觉得看着破开的洞在陆寒舟手上合拢消失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 “寒舟好厉害。”司岚璋赞叹。 “说好听的也不行。”陆寒舟微笑着把外衫给司岚璋披上:“若是看到弟子服破损的不是我而是宏都书院的长老,你就要小心了。” “这个破袍子,有什么特别的?” “这可不是普通的衣服,这是书院的弟子服。衣冠不正不能正心,哪家书院都不会愿意看着自家弟子穿着破破烂烂的弟子服在外面晃的。” 看着司岚璋歪歪扭扭的穿着,陆寒舟忍了忍,还是上去给他整理好。他说这话不假,不过这个“不愿意”带来的结果有些是一顿训斥,有些却是刑罚。司岚璋在书院的情形不好,何必送个把柄上去? 司岚璋回忆半天确定自己没在院规上面看到这条,陆寒舟无奈道:“这还需要特意点出来吗?你父母” 哦,对了,司岚璋出生时丧母,之后也没有谁管教过他。陆寒舟瞬间消音,沉默片刻拍了拍司岚璋的背,道:“总之记住了,行了,快走吧。” 这段时间里司岚璋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陆寒舟知道司岚璋进出方便之后就再也不肯让司岚璋留宿,每次都掐着时间,比司岚璋自己还上心。 司岚璋不甚在意的挥挥手:“知道了,不会出事的,别催嘛。” 离开了小木屋,司岚璋原路返回。这条道他已经走熟了,一边走神一边跑得飞快。刚刚进了暗房关门打算补个眠,司岚璋的眼前突然一亮,他回头,只见谢眺脸庞涨红,扶着门框急切道:“快c快走,余弘他们说你被魔气侵蚀,已经报告山长,现在要来抓你了。” 谢眺被司岚璋不客气的一顿话弄得魂不守舍,回去之后连续几天都精神恍惚。司岚璋的话在他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回放,他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就发现了余弘的异动。 拜他平时经营的关系所赐,谢眺最终知道了余弘的目的。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即使司岚璋的打击还没有消失,谢眺仍然条件反射的为他忧心起来。 谢眺到底只是个刚刚进书院没多久c毫无背景的普通弟子,能够打听到这一步实属不易,而这时余弘已经通知了山长,抓捕司岚璋的人正在路上。他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知道赶紧通知司岚璋。 不管怎么样,能够早一步跑掉也是好的。书院在这件事上从来都没有手软过,有些甚至会被送往凌仙宗,下场只会比在宏都书院处理的更惨。 谢眺话一出口,司岚璋就大概推出了前因后果,心里开始唾弃自己下降的警惕心。 “快点走吧!”谢眺急道。 走?司岚璋站了起来,现在走还来得及吗?再说他又何必走? “司岚璋!还有你谢眺?你该不会是来报信的吧?”徐罴嗤笑一声,恶意满满地按上腰间佩剑:“你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披着人皮的魔物。” 谢眺身体僵硬片刻,全身肌肉绷紧,脸上一片空白。而司岚璋大大咧咧的站在原地,说:“发现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徐罴拔剑出鞘。 “长老可没有给我定罪吧,你在急什么?”司岚璋不慌不忙道:“还是你想越过山长和长老,直接给我定罪?” “你——”徐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他死死握住剑柄,过了片刻后,才咬牙道:“好,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跟我去大殿吧!”他走了两步,突然又补了一句,“还有你,谢眺。” 那丫头又推给另外一个,“大前儿是我。” “我不敢去啊,姐姐你做惯了,你去吧。” “你就放到桌上就行了,他起不来的。” “这两年他明明能下床走动了!” 外面几个丫头推来推去,打死不愿意迈进身后那间屋子,还是她们争了半天的司岚璋自己推开门。 他穿过僵直了身子的婢女,扔给她们一个白眼,接着把托盘一抽,等那群丫头把击鼓传花玩出个结果,饭都凉透了。 然而他到底没能吃上热饭,才坐下,房门就被敲了两下,一群人涌了进来。 “小少爷请跟我来,族长和长老都在祠堂等你。”穿着体面的管事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在司岚璋面前欠身。 祠堂?去个毛线祠堂,他饭还没吃呢!司岚璋眉头一跳,搞不清楚这时候叫他去是要干什么。他刚想要站起来,眼前就一片昏花,整个人差点滚到地上。好不容易站稳后,他已经被架了起来。 “少爷请吧。”管事说,他身后的侍从完美地继承了他表现出的态度,半扶半拖着司岚璋往前走。 好像又动不了了,司岚璋失落地发现他的身体又出问题了。好在他也习惯了,努力了一会儿见还没有恢复,索性放松力道任人扯着离开。 大不了就是站一个晚上嘛,忍受一下周围的噪音就好。司岚璋悻悻地想,谁知道门一开,里面黑压压的人就纷纷将目光投向这个几乎没有出现在公共场合过的少爷,里面蕴藏的意思绝对归不到友好那边。 管事在门前俯首示意,越过人群将司岚璋带到了人群最中心的司万防身边。 司万防将幼子拽过来,提高音量道:“如今魔潮形式越来越严峻,上一次族里损伤太惨重。岚璋也是司家子嗣,让他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司万防提到的魔潮司岚璋听人提到过,那大概是几百年前出现的,和凡人说的蝗灾有一拼。每年会在相同的时间出现大量魔化妖物,聚在一起向城市冲击,攻击一切看得见的活物。他们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城遂宁府就是魔潮的重灾区之一。 当然这个消息顺便还附带了一点关于他本人c给遂宁府带来灾难的著名灾星的传闻,十年前他出生时西方天空裂开一样黑漆漆的一片,浓烈的魔气随之蔓延开,异象一闪而过,但司晴——那个在三十几年前突然出现在遂宁府的绝代佳人——却断了气,生出来的孩子一声不吭,只瞪着一双纯黑的眼睛静静望着前方,吓得抱孩子的产婆差点把他给扔出去。 虽然司岚璋摸不清楚这个脑回路,不过正式登录遂宁府的魔潮在众人口中华丽转身成为天降灾星的随身护卫。 没办法,谁叫那产婆嘴上恨不得安了喇叭,司家又这么配合,一年后就把瘫子少爷塞进某见不着人的别院呢?司岚璋倒要感谢他们没狗急跳墙,在抵抗不住的时候把他扔出去祭天。 一个脸像风干橘子皮的老人尖着嗓子说:“恕老朽直言,即使魔潮对于遂宁府的影响越来越大,司家也不是没有人了。” 奇异的,司岚璋在橘子皮脸说话时听见了重音。严格说来那并不是一个句子,只是一种感情,他只是根据其中的贪欲和嫉恨猜测出来应该是这个意思。 司岚璋兴奋地眨眨眼,天呐他居然能够看穿别人的想法了。不不不也许这只是眩晕过度产生的幻觉,不过接着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能动了。那么——不是幻觉?他热切地看着老头子们,希望他们再多说一些。 “家主说的是,小少爷到底是司家子嗣,无论成功与否他都有这个资格。” 这个感受得很清楚。 “不是我说话难听,但是他这样的进入祠堂是扰了祖先清静。族里适龄的孩子还有,不至于非要让他顶上。” 诶,这个完全读不出来。 “还有?还有哪些?旁支和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吗?祠堂是为了延续司氏繁荣,我绝对不会允许那种人出现在祠堂里,破坏规矩的。” 这个模模糊糊大概猜得出来。 “我不是偏袒我的儿子,但是按祖制他有这个资格。只是试一下而已,如果他不能成为修士我也不会强求。” 哇这个是他爹的! 司岚璋饶有兴致的听着他们打机锋,每个人一说话,他就专注地看着对方的表情。不一定每个都能够读取出来,效果时好时差,但是联系上下每个人的心思都暴露无遗。 听了半天,司岚璋弄明白了,他们是在为祠堂激发修仙资质的人选吵,族里人手损失太大,急需补充有生力量,但具体人选却关系着之后在族里的话语权——要不然他爹也不会特意把他“请”过来。 来往之间被无视十年之久的祖制和平时毫不在意的司氏荣光被当做攻击武器,舞得虎虎生威,冠冕堂皇的态度和正大光明的说辞与他们真实想法的反差让他乐不可支。 最后争论终于有了结果,不到绝境,族老们大部分还是忍受不了嫡庶不分的情况出现,即使他们不喜司岚璋出现,还是同意让其接受“洗礼”。 结果一出,司万防就舒了口气。他挑衅地看了一眼橘子皮脸,即使司岚璋是个废物,到底还是他的儿子,老东西别想越过他去。 “把他带进去。”司万防对立在身侧的长子说道。 华贵的俊朗少年答应一声,伸手抓着司岚璋的一只胳膊就要将他带走,动作粗暴而厌恶。司岚璋被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刚才看戏时的兴奋已经完全消失,他的心里满是不爽。 在某种程度上,司岚璋是个相当自我的人,思维方式更接近于野兽。从小无人教导的少年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对权势地位也没有兴趣,只要不威胁到他的安全,他都可以无视,满足了生存需要之后只在意自己心里爽不爽。因此他完全没有要服从父兄的意识。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在祠堂里面坐上三四天,于是他在站稳之后立刻抽出了自己的手。 “你——”作为家主长子,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同龄人公开违抗。他感受到旁人眼底的嘲笑,一个气急狠狠抓住司岚璋的手腕,动作近乎拖拽。 司岚璋理所当然地挣扎起来,用最原始的方法开始反击。他的兄长措手不及差点被他挣脱,更加恼怒,居然也动起手来。 这出闹剧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在橘子皮脸露出假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司万防先一步上前,将对方不安分的心思掐灭。 啪!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司万防收回送了幼子一记耳光的手,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定性为家庭内部事务:“兄长对弟弟管教比较严格。” 说着使眼色让长子快点带司岚璋走。 橘子皮脸还没有反应,司岚璋却炸了。他一只手捂着脸慢慢转了回来,脸色十分可怕,目光充满杀意。 司万防被震住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废人一样的儿子会这么看着他。司万防已经很久没注意过这个曾被寄予厚望的孩子,对他印象只有瘫在床上死气沉沉的模样。他曾经多么渴望幼子能够对外界有反应,但是十年后这个想法实现,他却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果然是个灾星,感觉威严全失的司万防恼羞成怒,浑然不觉祠堂里面一大波人都变了脸色。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又想给幼子一个巴掌,不过低下头对上他的眼睛时,司万防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少年的眼睛就像两颗琉璃珠,水润晶亮,却因为几乎不存在的眼白而显得诡异莫测,仿佛某种非人的东西。现在,那双眼睛里的黑色还在蔓延,司万防在对上那双眼睛之后就没办法挪动身体了。 司万防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吸进去一个黑暗的空间,脆弱得一阵风都能将他撕裂,冰冷的恐惧直通意识。 祠堂里黑色的雾气暴涨开来,人群骚动起来,很快认出这是实质化的魔气。惊呼尖叫不绝于耳,不算宽敞的空间里要跑出去的人和要冲上去的人挤作一团。 司岚璋像一只被意外攻击的野兽,只觉得心头仿佛有团火在烧,被压制的感觉让他满脑子只想这群人抹杀。他这么想着,突然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地。他整个人好像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混乱的人群,眼前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都尽在他的掌握中,不仅如此,司岚璋没由来地觉得他能够做更多。 他一抬手,人间炼狱出现在这片宅院。 血色!无尽的血色!如有实质的暗红铺满了每个人的视野,无数阴魂出现在窗外的阴影中。它们的脸贴在窗户上,用手拍打着窗棂,人偶一样凝固的头颅以扭曲的角度歪着,静静看向里面的生人。 “让我进去”忽高忽低气若游丝的声音直往人心里钻。 高傲的少年们首先扛不住了,他们被掐住脖子一样尖叫着躲到长辈身后,那些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脸阴魂不散的浮现在眼前。 一个族老站在原地制住身边的子侄,大声喝到:“冷静,都冷静!这些只是幻觉!” 然而混乱还是扩散开来。 人群不知道有谁喊道:“杀了他,这一切都是他弄的!” 手忙脚乱的长老中竟然真的冲出了几个!那个橘子皮本来最先陷入幻境,现在居然冲在最前面。幽幽绿光从他耷拉下来的眼皮下射出,比司岚璋看上去更像魔物,“没错,杀了他那个贱人就不能来找我了!” 司岚璋对于下方的动静无动于衷,仿佛神明注视着虫蚁。只见冲出的几个人还未近身,便尽数停下,痛苦的跪在地上。 在人群的尖叫奔跑中,那几人绝望地扭曲,嘴里发出的哀嚎简直不像人类。没过一会儿,他们就都没了气息,蜷缩的身体渐渐展平,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比。 大地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但是始终不见地面崩裂。散修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加面色凝重——现在她宁愿待会儿出现的是地动。她如临大敌地向四周环顾,在看见远处升腾而起的滚滚烟尘时脸色大变,嘶声尖叫:“魔潮!是魔潮!” 附近的修士听到这句话后浮起来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只觉得双腿发软,险些倒在地上,反应过来后头也不回地跑起来。 远处的草丛摇动个不停,被卷起来的烟尘铺天盖地,里面跑得快的妖兽已经隐约可见。这些妖兽种类不一,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令人生畏的脸扭曲不已,尖利的獠牙突出唇外,表现出失去理智的疯狂。 陈薪的年纪不大,只远远看过魔潮来临的样子,如今亲身站在密密麻麻的妖兽面前,才能够明白魔潮的恐怖之处。她咬紧了牙,疯狂驱使灵力加快速度。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只听见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干涸的筋脉一抽一抽得发疼,却只能往嘴里塞着丹药,根本不敢有一点停息。 突然,陈薪脑中一片空白,来自本能对危险的预警尖叫嘶吼,过度的恐惧让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面光墙在面前突兀出现,而自己随着惯性向上撞去。 光墙发出让人牙酸的滋滋声,任谁都能看出撞上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有什么人要从别的地方跳到这里,强行破开空间。如果有人碰到还没有形成的空间通道,立刻会被拉扯成无数碎片。 眼看光墙就要从陈薪的身体上划过去,一个人影比它更快。他腾空跃起,从陈薪对面擦着光墙边缘穿过来,拧身使巧劲一带,衣摆在空中划过,动作如兔起鹘落一般。陈薪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扶着站在地上,愣愣看着光墙边缘斩落于地,放射出炫目的光芒,然后一群华服修士从里面走出来,正眼都没看他们一下,说说笑笑地放出一条飞舟,腾空离开。 “多谢前辈。”陈薪带着后怕站起来对陆寒舟一福身,又庆幸不已。 陆寒舟回以微笑,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已经有人愤怒出声。 “又是凌仙宗的人,他们也太嚣张了吧!”一个精瘦的修士愤愤不平道:“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破开空间,还惊起这么多妖兽。散修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就天生比他们凌仙宗的贱吗?” “还好南洲的大门派还有青宫和泽黎宗等宗门,要不然我们散修的日子会更难过。”有人摇头叹道。 “得了吧,他们那些大门派的弟子都是一个德行!” 在无妄之灾中幸存下来的散修骂骂咧咧发泄着心中的怒气和恐惧,一旁听着的陆寒舟脸上顿时有些微妙。 和陆寒舟同行的罗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他和陆寒舟是在半路上认识的,一路结伴游历到遂宁府,虽然都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但是从陆寒舟在修炼上的理解c功法的精妙程度和他的为人做派来看,应该是个名门子弟。 罗悯知道陆寒舟在一众对大宗门的怨气中有些尴尬,不着痕迹地带开话题:“最近凌仙宗是怎么了,哪里都能看见他们。” “谁知道呢?”边上的散修依旧满心怨愤,“凌仙宗不是历来都这个做派,都这么大个宗门了,什么资源都不放过,这看着又是从哪个秘境里面满载而归呢。真是越富越抠,越抠越富!” “不过近些年来凌仙宗越发变本加厉了,之前都没有这么过分。”年纪大一些的修士摇头道:“到底是南洲道门执牛耳的宗门,本来应该做个表率,怎么现在落得和底下小门小派抢起弟子来了,真是不像话。” “抢弟子?这是怎么回事?”陆寒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也是不久之前的事,武隆那边有个专精符道的小门派出了一个修炼天赋极高的弟子,是那个门派长老的孙子。一般有天赋的都愿意往大门派挤,但是那弟子一方面对自己门派有感情,一方面一心向符道,愿意留下来。这是多少门派求不来的好事,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被凌仙宗发现了,硬要将其收入门下。听说这还不是第一例。” “他们要那么多弟子干什么?”陆寒舟凝眉沉思。他出身名门,自然比散修更加了解大门派里的运作,凌仙宗这番行动根本不符合一般大门派收徒的规律。 “也许那个弟子是被送进书院了呢,只是以讹传讹变了样。”罗悯说道:“只是凌仙宗进来的动向让散修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不知道我们下一程去哪里好。” 罗悯显然是不想深究。陆寒舟是一个很好的同伴,实力强大,为人可靠,是个能够信赖的人。只不过当他这份特质释放在别人身上时,也会让罗悯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中。一句话,管太多。他一个普通修士只想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别人身上。 陆寒舟笑笑没说话,他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凌仙宗的动向有些不寻常,不过人各有志,他也没有强求别人的意思。 那边对凌仙宗的痛骂已经告了一个段落,众人转而讨论起遂宁府最近发生的大事。 “那天你们看到了吧?天突然一黑,然后一族几百个人全死了!” “他们在说那个司家。”罗悯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知道这个,”陈薪终于找到自己能够说上两句的机会,“司家最后的子嗣被城主送进宏都书院了。还在昏迷中就被送上去宏都书院的马车,城中别的世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陆寒舟难以置信道:“他被送去了宏都书院?”那不是隶属于凌仙宗的书院吗?才刚刚听人说起过凌仙宗大肆招收弟子的事,见过的人就半只脚踏进了凌仙宗。 “是啊,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记恨着那个灾星的世家们都气得要命。人进了书院,他们就没办法对他做什么了。” 罗悯也有些惊讶:“他杀了那么多人,最后进了宏都书院?” 要知道宏都书院的地位在散修心理几乎能和凌仙宗等同,有资源提供,有师长教导,有宗门庇护,这是散修梦寐以求的事情。现在一个穷凶极恶的灭门魔头却进了宏都书院? 陆寒舟也清楚宏都书院的弟子身份对于无门无派的人有多么难得,但是和罗悯不一样,他没有对此产生嫉妒,因此没有忽视这件事中的不寻常。 “是城主私下做的决定吗?”他问道。 “是的,那个灾星被关在城主府几天之后,城主就偷偷把人送走了,几天之后才被人发现。怎么了?前辈觉得有什么不对吗?”陈薪说道。 陆寒舟凝眉喃喃道:“他为什么不把司岚璋交出去?司岚璋杀了人,他的族人都没了,没有势力的牵制,他为什么要保下他?” 这句话在罗悯脑子里转了两圈,很快他就意识到陆寒舟话中暗藏的意思。他失笑道:“你还是觉得城主有什么算计吗?对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不可能吗?”陆寒舟反问。他始终都记得那一天,天真的孩童行走在尸山中,犹如行走在山间小径上,仿佛根本不知道死亡的意义。他对他毫无恶意甚至称得上友好,将后背暴露给他,在被他攻击时露出诧异的表情。 陆寒舟不后悔对他下手,但是他的反应让他心头蒙上一层疑云,这太不像一个凶残魔物会做出的事情了。紧接着,城主告诉他这是司家不为外人知的幼子司岚璋。 之后的几天,他和几个帮忙的修士被好好招待了一番,但城主绝口不提如何处置司家最后的子嗣,在陆寒舟等人离开遂宁府的时候,司岚璋的处置结果都还没有出来。而现在,陆寒舟知道了,司岚璋被送去了宏都书院。 司岚璋是司家幼子,那么他就不是闯进去的魔物;司岚璋的处置不让人知晓,那么一定与城主的个人利益有关;司岚璋被秘密送走,那么他一定有什么城主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 罗悯抓抓头发有些焦躁:“就算可能又怎么样,反正已经是这样了,想这个不如想想之后的日子。” “但如果事实不应该是这个结果呢?那孩子是我亲手拿下的,我不希望因为我而促使了不公的形成。”陆寒舟的神情中透着几分郑重。 罗悯呆住了:“你要去宏都书院?” 他看见司岚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一笑。徐罴被他反常的表现一惊,心底一阵慌乱。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一瞬间的失措,这家伙他突然注意到那些高高在上注视着下方的围观者们,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怎么会是满意—— 半跪在地上的少年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紧接着他感觉到胸口一凉。 高大的躯体倒落在地,司岚璋归剑入鞘,脚下发力退后,避开了上空飞落下来的血花。他面无表情,仿佛前一刻的殊死相搏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缺的不过是经验,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变革者 此为防盗章 所有人都看着爆炸之后的少年一步步逼近落败的敌手, 微微弯下腰来, 不屑地吐露出向落败者的宣告词,温柔如同风在耳边低吟, 狠绝如魔物在狩猎。他脸上带着斑斑血迹,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力量的美在让人折服的同时也让人生畏。 他捂住了嘴, 侧过身微微皱眉咳了一声,似乎完全不将地上躺着的人放在眼里。 这是旁观者的视角,从司岚璋自己这边来看,脱去了一大堆因为想象而产生的偏差极大的臆测, 事情的真相可能还有一点滑稽。 简而言之,他玩脱了。 在发现余弘拿规则作套,自己作弊的时候,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他的精神在能量源发出来的光丝中逆流而上, 灵力流如同河道中的水一样从身边冲刷过去,他突兀地意识到如果让流通灵力的通道堵在会有什么后果。 余弘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让他自己享受, 再合适不过了。没有多加思考,司岚璋就让想法变为了现实。 爆炸如他意料中的那样出现,但是结果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也在旁边, 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可能在暴动的灵气中受伤。爆炸可不会因为谁制造了它而格外开恩,司岚璋也被糊了一脸, 只不过因为离得比较远而看起来没有那么严重。 他的脑袋一阵阵发涨, 眼前有小幅度的飘忽, 嗓子被掀起来的气流弄得奇痒无比。尴尬地看了周围人一圈, 他保持着胜利者的姿态回身咳嗽几下。很好,谁都没有发现他的莽撞和冲动。 他低头看向余弘,再次重复了他的话。 在司岚璋的注视中,余弘静了一瞬,抬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要是放在以往,有谁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余弘面前,他绝对要炸,但是现在他居然笑了——这绝对跟服输搭不上边。 被炸傻了?输给他有那么让人高兴吗?司岚璋狐疑地看过去,这是还有什么后手? 余弘当然有后手,他这样的人说卑鄙也好,说谨慎也好,最不会忘记的就是给自己留后手。 一个司岚璋十分讨厌的声音出现了。 “司岚璋,又是你?”孤山道人面色沉得像雨前的云,黑压压的似乎下一秒就能爆出一个惊雷。周围的围观群众被吓得一颤,确定他的目标和他们无关之后,像目睹狮子狩猎鹿群的老鼠一样惊慌失措一哄而散。 ——原来是告状啊司岚璋看向余弘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这还是小孩子吗?打不过就告状? 孤山道人表现出了一贯的自说自话,司岚璋也没打算自讨没趣,垂眸盯着脚尖,心不在焉。 “你们在干什么?嗯?阵法?”孤山道人看了一眼地上的痕迹,轻蔑道:“呵,余弘,你的修为最近进展如何,还有时间研究这些?还输了。” 充当见证者的几个人中发出几声轻笑,余弘深吸一口气,低头顺服挨训。 孤山道人对余弘的态度十分满意,说了几句就轻飘飘放过去了,然后看着司岚璋,目光嫌恶。 “杂学非道,书院给你的空闲时间这么多吗,不好好修炼,竟然去研究这种奇淫巧技。”他看着司岚璋的目光像看着一棵只长叶子的麦子,又像看着难以清除的污渍。司岚璋对酷刑无动于衷,孤山道人不打算再次自取其辱,这小子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看着挡车的螳螂,这让他想起一些很久以前不太愉快的经历。 他有更好的主意。 “既然如此,书院就该帮你好好规划时间了。暗房思过两个月,希望下次看见你时你能有些长进。” 他将手拢在袖子里,威势汹涌而出笼罩住司岚璋,让随行的刑堂修士把他押起来。 司岚璋回头看了余弘一眼,完全没有抵抗,任由刑堂的人将他押走塞进暗房。 整个暗房只有巴掌大一点,没有窗户,四四方方逼仄得像个大点儿的棺材,刚刚够躺下一个人。要是除开暗房最里面摆着的人像——据说是凌仙宗开山祖师——连躺都躺不下。 嗯,当然,暗房本来就不是给人睡觉的,这是思过的地方。受刑者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在祖师爷面前跪下来,反思自己,因此只留出了这么大的空间。暗房里面没有光,没有声音,剥夺了视觉与听觉,整个世界仿佛一并消失。心性不够坚定的弟子甚至会用自残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等到受罚时间过去之后,整个人已经半疯。 这是另一个意义上的酷刑,孤山道人觉得很适合司岚璋这种人。 不过这一次孤山道人失算了。 孤寂这种情绪对于司岚璋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不仅仅是因为他从小就在无人理睬的环境下长大,他总觉得什么都没有的混沌无序才是常态,于是在让无数人闻之色变的暗房里,司岚璋反而如鱼得水。 没有任何人打扰到他,司岚璋有时间来整理他刚刚得到的东西。 冲动之下引发的爆炸带来的不只有伤害,还有收获。从灵力源发出的光丝让他明了了如何将自己的力量外放,在灵力流中游动的过程让他记下了天地吐息的频率。 司岚璋再次进入灵视,天地出现了光。在灵力组成的时间中,他第一次探出了自己,无形的精神很快的适应了灵气的潮汐,第一次跳出巢穴的飞鸟一般,从笨拙到熟练。在这个过程中,他再次拥有了他的力量。 并不是说之前他无法使用自己的力量,只是那就像本能一样蒙昧,难以精确,只靠着情绪激发而一股脑爆发出来。而现在,他终于从这尴尬的境地中挣脱出来,向更高的地方探索。 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好像笼罩在眼前的雾气在阳光下消弭,生活在地底的人第一次看见满天繁星,司岚璋被这幅景象迷住了,他伸出了“手”。 精神触角跌跌撞撞地向着体外的世界进发,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它翻搅c跳跃c突袭,像一只刚刚学习捕猎的猎食生物幼崽熟悉着自己的肢体。庞大而沉静的世界包容着他的探触,在他终于熟悉了新的行动方式,顺着天地吐息的频率勾连上去的时候,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明悟在心底扩散开。 那是沉睡的巨兽睁开了它的眼睛,那是新生的强者向世界踏出探索的脚步。 不过在此之前,在他能够抛弃身体的桎梏之前,他有些别的事情急需解决。 司岚璋扒着门把耳朵贴在门上,期待着有什么动静的出现,虽然他知道这样其实什么也听不见。真正起作用的是他的精神触角,现在外面空无一人,没到饭点,送餐人还没来。 宏都书院不会把思过的弟子饿死,每天都会有人来送饭。司岚璋进入灵视状态之后没有时间概念,也不清楚过去了多久,只知道现在他的肚子空得能够直接塞下几头牛。 “好饿”司岚璋蜷在狭小的空间里,脑子里有各种食物来回闪过,他觉得自己的眼睛现在应该冒着绿光,他已经着手准备打开暗房的禁制了。 他还没有到辟谷期,还属于必须吃饭维生的阶段。不过照理一个修士怎么着也不应该饿成这个样子,只是被饥饿占据所有心神的司岚璋完全没办法思考这种问题。 终于,一个人影出现在外面的走廊上。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司岚璋立刻扑了上去开始狼吞虎咽。一股脑涌进喉管的食物险些把他噎住,两边的腮帮子也鼓鼓的,司岚璋一心扑在食物里,一脸幸福。 没有什么比饿得要死的时候饱餐一顿更加幸福的事情了,只是有人并不这么觉得。 送饭的人从进来起就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司岚璋,仿佛一尊封印了什么东西的雕像。然后在某个时刻,雕像再也封锁不了里面的东西,低沉压抑的声音响起:“你为什么能够坐在这里?” “唔?”司岚璋被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弄得一愣,什么叫做他为什么能够坐在这里?他是送饭的人,难道不知道他是被孤山老头扔进来的吗?不过即使这么想着,他手上往嘴里塞吃的的动作也没有停。 送餐人被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刺激了,他蓦然站起来,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情,眼睛瞪得让人怀疑那两颗眼珠子马上就要从泛红的眼眶里掉下来。他大声质问,过于饱涨的情绪让他的声线破了音:“你为什么要跪?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毫无抵触的接受了他的处罚?!” 一炷香之后,司岚璋被五花大绑,放在刑台上,下面是黑压压的人。被匆匆叫过来观刑的人脸上带着兴奋,叽叽喳喳互相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司岚璋一脸坦然,一点都没有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的羞耻。才刚刚觉得有点解气的孤山道人再度被激怒,亲自上去拿起了刑具——一支刑鞭,专门为了刑罚设计,能够保证在行刑的过程中让受罚者感受到最大的痛苦。 “弟子司岚璋,因为私斗和攻击长老而被判处二十鞭刑,打扫藏书楼百日。”孤山道人冷冷的宣读完司岚璋的罪状,就拿着鞭子来到司岚璋身边。 第一鞭很快落下,打在司岚璋身上,让他身体随之一震,背部顷刻间皮开肉绽,下面观刑的弟子发出一声声吸气声,紧接着又是两鞭子。这样的伤旁人看着都疼,胆小的已经移开了眼,更多的却是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兴奋地看向当事人的表情。 司岚璋就纳闷了,书院里的娱乐活动是有多缺乏,一个个跟看猴戏一样。作为一个自认正常的人,司岚璋对他们贫乏的精神生活涌上一股怜悯之心。 “你可知错?”孤山道人威严地问。 司岚璋没说话,不是默认,他瞟了孤山道人一眼,撇嘴沉默,一幅不稀得搭理他的样子。 孤山道人一愣,然后气得直哆嗦。他本以为三鞭子足以让这个狂妄的少年退缩,却没想到他仍然执迷不悟。在所有弟子面前被落了面子,孤山道人脸上更加挂不住,抬手又是一鞭。 “你可知错?” 不理你不理你就是不理你,有本事你把我打死好咯。司岚璋气定神闲地把身体的重量交给身后的枷锁,悠闲得就差来一盏小酒。 孤山快气疯了,下手越来越重,少年的背部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然而他始终没有给出众人认知中正常的回应。他看上去完全不像在受刑,衬托得身后气喘吁吁的孤山道人如同在演一出滑稽的独角戏。 行刑过程变得诡异无比,下面一开始兴奋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里染上不自觉的畏惧,坐立不安仿佛受刑的是自己。 直到最后一鞭落下来,孤山道人停手之后,他们才长舒一口气,觉得又回到人间。 孤山道人看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意识不清的司岚璋,然后扫过旁边坐着的书院长老。他到底不能让司岚璋死了,得找个人给他处理伤势。 沉默片刻,一名女修开口道:“孤山长老,刑罚已经完毕,他到底是书院的弟子,应该给他处理伤势。” “这是当然。”孤山道人颔首,“这个责任就交给你了,等到他能走动了,记得让他把打扫藏书楼的惩罚执行完。” 司岚璋又一次梦到自己出现在一片混沌中。 那团幽暗的光中抽出的无数细丝仍然以奇妙的韵律在身体各处律动。它们看上去稀疏了许多,但司岚璋敢保证它们对这一空间的掌控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强了。从体外飘进来的点点幽光没有继续融入身体,而是被光丝送往相反的地方,如同无数萤火一般汇入光团。 细丝编织成的隔膜在他眼前渐渐解体散开,他开始渴望外界。就像一只孵化中的卵,司岚璋奋力地挣扎起来,然后“噗”的一声,新鲜的空气涌进来,他突然感觉自己脱去了束缚他已久的东西,松快得不得了。 在新生的喜悦中,司岚璋醒了过来。 似乎最近每次昏迷他都要换个地方,司岚璋都已经麻木了。他毫无惊异地环视一圈,这是一间比司岚璋那间弟子舍宽敞不少的房间,但风格很朴素,没有过多的物件。从半开的门向外看去,能够看见一个有点熟悉的背影。 “我还在想你何时能醒呢,你恢复的速度很快。”听到里面的动静,安临走进来,见司岚璋要起来,忙道:“小心,你的伤还未好完全,别乱动。” “啊!你就是上次那个给我指路的人。”司岚璋惊喜地认出来了她的身份,“不过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你的房间吗?” 安临点点头,带着浅浅的笑容说:“重新介绍一下,我是书院里的老师安临,是一个法修,在书院里教导刚刚进来的新生。你受过罚之后伤势很重,在养好伤之前你都住在这里,要是修炼上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来问我。” “你是一个老师?和c和孤山老头一样的吗?”司岚璋提起那个山羊胡子,心里还有些愤愤不平。 安临失笑,惊异于司岚璋不敬的称呼,不过也没有计较,回答:“怎么可能,孤山长老是书院的管理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罢了。” “这样啊” 顿了顿,安临还是忍不住提醒:“你在外面可不要称呼孤山长老为孤山c嗯,不要这么称呼。”她还是没办说出“老头”的称呼,“孤山长老听到了你会有麻烦的。” “哦。”司岚璋满不在乎地应道,态度十分敷衍。 安临想到那天在刑台上司岚璋倔强的态度,垂眸叹气,起身在床边的小柜子里翻找起来。 “我现在给你上药,如果觉得疼你就跟我说,不用忍着。”安临拿着药瓶,示意司岚璋趴下。 “好的。”司岚璋一边答应着一边顺着安临的意思趴下,心里却在想安临的问话。 疼?疼是什么? 是的,司岚璋从小就失去了疼痛的感觉。身体和灵魂强烈的不匹配让司岚璋失去了许多肉体上的东西,曾经对肢体的控制权是其一,对疼痛的感知也是其一,而且这一项被破坏得十分彻底,直到刚才他都没有意识到世界上有疼痛这一感知。要不是安临无心的一句话,不知道他还要多久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疼痛好像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司岚璋想,难怪以前每次看到有人被打都会露出那种表情,提到鞭刑笞刑脸都白了。在此之前,司岚璋意识中的刑罚更多的在于事后身体上的不适——失血c溃烂等,原来在行刑过程中也在受折磨啊。 司岚璋饶有兴致地探索了一会儿这个新发现,不过基于他自己没办法感知疼痛,仅仅止于想象,对它的看法也十分抽象,没有将这一点缺憾放在心上。他不知道疼痛在某些时候还是预警,告知他身体有哪里不正常,比如在司岚璋昏迷之前本会有头疼的预兆,可以用疼痛程度度量身体能否承受,但是他本人完全感觉不到,跌跌撞撞在生死边缘游离却不自知。 冯辛在一旁看到这样离奇的画面,吓得呆住了。一个才修炼一个月的人是怎么可能和徐罴打得不相上下的?那可是已经入了门的修士啊! 说实在的,司岚璋现在也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毫无损伤。修为上的压制是客观存在的,他的头发乱成一团,裸露在外的地方青青紫紫一片,衣服被划了好几道,鲜红的血淌出来,在地上撒了不少。不过即使狼狈成这样,他也是追着徐罴在打。 “快住手!”他惊慌失措地冲司岚璋叫道,生怕自己会被怒火波及。 冯辛在旁边叫破了嗓子也没得到回应,他终于意识到司岚璋不可能首先停下来,转身从人群里遁走了。 理论上徐罴应该三下五除二就把司岚璋给收拾了,但事实并非如此。 除了因为失了先机,徐罴的应对也实在太过不堪了。从一到书院,徐罴就攀附上了余弘。自那之后他就没和别人在真正意义上动过手,剑招练了一套一套,实战经验却不怎么样。而司岚璋从小在司家不受重视,有很长一段时间吃的都是残羹冷炙。为了不饿死,那段时间他都是在山里野兽嘴下抢食吃。他的动作虽然很难看,但是很有用。 渐渐徐罴的动作乱了,他已经找不到能够管用的招数,索性把剑一扔,和司岚璋回归原始的肉搏。 他顶着痛闭眼拽住司岚璋的胳膊往地上一倒,以泰山压顶的气势把司岚璋压在身下。 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徐罴死死掐着司岚璋的脖子咬着牙想,他要好好抽他几个嘴巴子,教教他什么叫做规矩。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有转过,司岚璋扭头就咬在了徐罴的手上。没有特意选地方,他只咬住一块肉,然后死死咬住头猛得一摆,只听一声裂帛般的闷响,一块肉从徐罴手上被撕下来。 徐罴只感觉手上一疼,一甩胳膊大声叫了起来,低头一看只见手上缺了一块,白森森的骨头都露了出来,血带着体温大股大股的流出来。 司岚璋呸的一声把那块皮肉吐出来,也没给徐罴反应的时间,一眨眼就又扑了上去,用手c用脚c用牙齿c用一切可以调用的部位,专门盯着眼睛c咽喉c下三路这样的致命位置打。 徐罴在猛烈的攻势下越发不敌,所有落在司岚璋身上的攻击都好像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连颤都没颤一下,好像这具肉身不属于他一样。 疯了一样抓着他打的少年头发蓬乱,浑身鲜血淋漓,但是一双纯黑的眼睛里凶光四溢,面无表情的脸配上还染着血红的一口牙,看上去简直像什么非人的生物。徐罴的心里开始升起一阵恐惧: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全场的人在徐罴的惨叫声中慢慢安静了下来,全部僵在原地,好像在做一个不真切的梦,没有一个人想到或者敢去阻拦。 我大概要死在这里了徐罴绝望地想到。他对上司岚璋的眼睛,满心不甘,却渐渐放弃了反抗。接着就见司岚璋拍拍衣服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就完了?徐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然后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来。 司岚璋是真的没有弄死徐罴的打算,他虽然百无禁忌没有大众意义上的道德观,但只要不去招惹他,他绝对人畜无害。既然徐罴不动了,他就当做徐罴是被他打服了。 他不屑地看了徐罴一眼,虽然浑身狼狈不堪,但却带着胜利者意气风发的感觉。 “站住!” 在司岚璋还没走出两步的时候,就感觉一阵巨大的压力,一声怒喝紧随而来。 孤山道人看着前方的惨状,气得脸直抽抽。他真是不敢相信在他强调过不允许私斗之后,还有人胆敢打成这样,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对掌管书院这么多年的他是多大的一个污点,要不是有人来报告,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中心唯一站着的人:“我在你们第一次进宏都书院的时候就强调过了,书院内不允许私斗!”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看似平静理智的语句下潜藏着多少怒火,然而司岚璋还是没正形的站着,没有俯首认罪的意思。 “我在跟你说话!”孤山道人厉声道。 “是他先动手的,”司岚璋皱眉扬声道:“只要问一下就能知道。” “孤山长老,徐罴是了解到司岚璋这一个月来一次早课和听道都没有参与,想要指点一下他。”余弘在一边恭敬的低头说道。 听到余弘的声音,徐罴好像终于找到主心骨,忙不迭地点头。 于是孤山道人沉下脸道:“徐罴是好心指点你,你却将他伤成这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司岚璋快被孤山道人冠冕堂皇的说辞逗笑了。他清楚地感知到孤山道人心底涌动的是被挑衅的愤怒和不耐烦,无论那种情绪,都和真相无关。他只是要惩处违逆他说的话的人,让所有人都知道敢于不遵守他的命令会有什么下场,但是偏偏要扯一个幌子将自己包装成铁面无私的院规维护者。 孤山道人的脸在司岚璋眼里和司家的族老重合起来,他的心里涌上不快的情绪。 “他是刻意想对我动手。”他说。 多少年没有被人当众反驳,孤山道人怒极反笑,不再说话,一抬手,如山一般的重压将司岚璋笼罩住,他动弹不得。 “把他拿下!”孤山道人说道:“收进刑堂,明日处刑。” 他宣布完审判结果,就要离开,一瞬都不想多看这个弟子一眼。他认为书院的守卫在他的威压相助下,拿下一个刚刚入学的弟子就像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一样轻易,然而他一转过身,只感觉背后一阵异动。 高阶修士的警觉让他迅速闪开,袭来的物体只刮过他宽大的袖摆,但是却让他完全变了脸——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学生攻击到!他猛地转头看向袭击者,牙齿咬得咯咯响。 司岚璋就停在孤山道人不远处,挑衅地看着他。刚才在孤山道人的威压下无法动弹,被人随意拿捏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怒火一点点在心头堆积,然后不知怎的,他就能动了。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司岚璋第一时间做的就是攻向孤山道人。 自从离开遂宁府,他体内的那股力量就不听指挥了。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它们就藏着丹田处,然而想要调动,才刚刚冒出个头来就马上缩了回去,那感觉就跟一个喷嚏打不出来一样难受。如果要强行调动,眼前立刻就是天旋地转。 绝招不能用,他也没想过自己能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反正他又不能把他弄死。只要孤山道人还是书院的长老,只要司岚璋还是书院的弟子,孤山道人就永远不能对司岚璋下杀手。 只要你不能弄死我,司岚璋想,只要你不能弄死我 就像司岚璋估计的那样,孤山道人还真不能对宏都书院的弟子下杀手,除非他不要这个长老的位置了,但是怎么可能?他强忍着把司岚璋一掌打得神形皆灭的冲动,暴怒道:“快!把他压到刑堂,一炷香之后行刑!所有人都来观刑!” 一炷香之后,司岚璋被五花大绑,放在刑台上,下面是黑压压的人。被匆匆叫过来观刑的人脸上带着兴奋,叽叽喳喳互相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司岚璋一脸坦然,一点都没有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的羞耻。才刚刚觉得有点解气的孤山道人再度被激怒,亲自上去拿起了刑具——一支刑鞭,专门为了刑罚设计,能够保证在行刑的过程中让受罚者感受到最大的痛苦。 “弟子司岚璋,因为私斗和攻击长老而被判处二十鞭刑,打扫藏书楼百日。”孤山道人冷冷的宣读完司岚璋的罪状,就拿着鞭子来到司岚璋身边。 第一鞭很快落下,打在司岚璋身上,让他身体随之一震,背部顷刻间皮开肉绽,下面观刑的弟子发出一声声吸气声,紧接着又是两鞭子。这样的伤旁人看着都疼,胆小的已经移开了眼,更多的却是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兴奋地看向当事人的表情。 司岚璋就纳闷了,书院里的娱乐活动是有多缺乏,一个个跟看猴戏一样。作为一个自认正常的人,司岚璋对他们贫乏的精神生活涌上一股怜悯之心。 “你可知错?”孤山道人威严地问。 司岚璋没说话,不是默认,他瞟了孤山道人一眼,撇嘴沉默,一幅不稀得搭理他的样子。 孤山道人一愣,然后气得直哆嗦。他本以为三鞭子足以让这个狂妄的少年退缩,却没想到他仍然执迷不悟。在所有弟子面前被落了面子,孤山道人脸上更加挂不住,抬手又是一鞭。 “你可知错?” 不理你不理你就是不理你,有本事你把我打死好咯。司岚璋气定神闲地把身体的重量交给身后的枷锁,悠闲得就差来一盏小酒。 孤山快气疯了,下手越来越重,少年的背部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然而他始终没有给出众人认知中正常的回应。他看上去完全不像在受刑,衬托得身后气喘吁吁的孤山道人如同在演一出滑稽的独角戏。 行刑过程变得诡异无比,下面一开始兴奋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里染上不自觉的畏惧,坐立不安仿佛受刑的是自己。 直到最后一鞭落下来,孤山道人停手之后,他们才长舒一口气,觉得又回到人间。 孤山道人看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意识不清的司岚璋,然后扫过旁边坐着的书院长老。他到底不能让司岚璋死了,得找个人给他处理伤势。 沉默片刻,一名女修开口道:“孤山长老,刑罚已经完毕,他到底是书院的弟子,应该给他处理伤势。” “这是当然。”孤山道人颔首,“这个责任就交给你了,等到他能走动了,记得让他把打扫藏书楼的惩罚执行完。” 司岚璋又一次梦到自己出现在一片混沌中。 那团幽暗的光中抽出的无数细丝仍然以奇妙的韵律在身体各处律动。它们看上去稀疏了许多,但司岚璋敢保证它们对这一空间的掌控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强了。从体外飘进来的点点幽光没有继续融入身体,而是被光丝送往相反的地方,如同无数萤火一般汇入光团。 细丝编织成的隔膜在他眼前渐渐解体散开,他开始渴望外界。就像一只孵化中的卵,司岚璋奋力地挣扎起来,然后“噗”的一声,新鲜的空气涌进来,他突然感觉自己脱去了束缚他已久的东西,松快得不得了。 在新生的喜悦中,司岚璋醒了过来。 似乎最近每次昏迷他都要换个地方,司岚璋都已经麻木了。他毫无惊异地环视一圈,这是一间比司岚璋那间弟子舍宽敞不少的房间,但风格很朴素,没有过多的物件。从半开的门向外看去,能够看见一个有点熟悉的背影。 “我还在想你何时能醒呢,你恢复的速度很快。”听到里面的动静,安临走进来,见司岚璋要起来,忙道:“小心,你的伤还未好完全,别乱动。” “啊!你就是上次那个给我指路的人。”司岚璋惊喜地认出来了她的身份,“不过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你的房间吗?” 安临点点头,带着浅浅的笑容说:“重新介绍一下,我是书院里的老师安临,是一个法修,在书院里教导刚刚进来的新生。你受过罚之后伤势很重,在养好伤之前你都住在这里,要是修炼上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来问我。” “你是一个老师?和c和孤山老头一样的吗?”司岚璋提起那个山羊胡子,心里还有些愤愤不平。 安临失笑,惊异于司岚璋不敬的称呼,不过也没有计较,回答:“怎么可能,孤山长老是书院的管理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罢了。” “这样啊” 顿了顿,安临还是忍不住提醒:“你在外面可不要称呼孤山长老为孤山c嗯,不要这么称呼。”她还是没办说出“老头”的称呼,“孤山长老听到了你会有麻烦的。” “哦。”司岚璋满不在乎地应道,态度十分敷衍。 安临想到那天在刑台上司岚璋倔强的态度,垂眸叹气,起身在床边的小柜子里翻找起来。 “我现在给你上药,如果觉得疼你就跟我说,不用忍着。”安临拿着药瓶,示意司岚璋趴下。 “好的。”司岚璋一边答应着一边顺着安临的意思趴下,心里却在想安临的问话。 疼?疼是什么? 是的,司岚璋从小就失去了疼痛的感觉。身体和灵魂强烈的不匹配让司岚璋失去了许多肉体上的东西,曾经对肢体的控制权是其一,对疼痛的感知也是其一,而且这一项被破坏得十分彻底,直到刚才他都没有意识到世界上有疼痛这一感知。要不是安临无心的一句话,不知道他还要多久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崭新的西陆洲 此为防盗章 男人越走越近, 王衍和湘如听着衣料摩擦枝叶发出的声音, 越加紧张。 近了, 更近了, 王衍握着剑的手一紧,只等那魔人冒头。然而没过多久,那声音又渐渐远了。 魔人靠近的过程很慢, 消失的时候却快极了。不过片刻,外面就只剩微弱的风声。 与外面的寂静对峙良久, 山洞里几乎化为石像的二人才重新动作起来。 “我们躲过去了?”湘如的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 她顿了一会儿, 很快转为劫后余生的狂喜,“师兄,我们躲过去了!他走了!” 王衍凝神倾听,半晌后也放松下来, 强行提起的一口气一散,整个人靠在岩壁上。湘如只感觉身上一沉, 手忙脚乱地扶着王衍坐下来, 又急匆匆地从乾坤袋里面翻出各种瓶瓶罐罐,处理起王衍身上的伤来。 “那个凌仙宗的, 下次别让我看到他,不然姑奶奶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丹修的愤怒!”她一边给王衍上药, 一边恶狠狠地说道:“看着是个人样, 做的净不是人事。要不是师尊赐下了法宝, 我们这会儿尸体都凉了。” 和血肉模糊的伤口黏在一起的衣料被一点点撕开, 渗进血肉的魔气被药粉化开,发出滋滋的声音,但是王衍却面不改色,只是凝眉沉思道:“为什么法宝会失常?本来我们应该被带回宗门才对。” 师兄妹低声说着话,似乎已经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趴在山洞顶端的魔人借着水滴的声音不着痕迹靠近,看着将整个后背露出来的少女,露出轻蔑的笑容,猛地二人扑过去。 带着金属光泽的利爪在半空中高扬,白光一闪,一声闷哼响起,刚若精金的薄纱帐将魔人挡住,紧接着又如同流动的雾一般将其缠住。 “当我们是傻子哦,早在这里等着你了!”湘如对着魔人挑衅一笑,接着手下疾动,一心控制着法宝。这条薄纱名为云幕遮,是师门赐下的法宝,品阶太高,她还不能完全控制。 在魔人被缠住的同时,王衍提剑而上。还没有过上几招,一旁的湘如已经支撑不住。她果断逐步松开了对魔人的桎梏,转而只在一旁扰敌。 局势渐渐稳定下来,然而很快变故又生。似乎不耐烦云幕遮的骚扰,魔人找了个机会袭向湘如。这一手来得出其不意,湘如慌忙驱使云幕遮护住自己,同时连连后退。王衍连忙回援。略显瘦弱的少年足下疾点,几个起落飞身而至,在对方一心对付云幕遮时竟斩下他一只手。 魔人一只手被削去,但行动间却不见晦涩,在湘如脱离危险拧着身子跑到安全之处时,王衍和魔人已经过了十几招了。 湘如站定转身,就见魔人一个纵身扑向王衍的头颅。 王衍一边退后半步,一边自右斜劈向扑来的魔人。这一招攻击范围极大,然而山魈却意在王衍身后,之前的攻击只是虚晃一招,王衍劈了个空。 “小心!!”湘如尖叫提醒。 只是魔人速度极快,又是在临近王衍身前时才有异动,此时魔人已经扑到王衍的背后,而王衍的一招还没使完,变招已是来不及。 湘如连忙回身,疯狂调动灵力驱使着薄纱挡在王衍身前,然而以三方的距离根本来不及。 “铮——”金属敲击一般的刺耳声音响起,唤回了湘如几近凝固的神智:只见王衍的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右手落到了左手上。 原来王衍心知自己来不及变招,索性顺势一拧身,右手移到腰间的时候放开,左手接剑一格,恰好挡开魔人的利爪。 见王衍没事,湘如长吐一口气,重新凝神退开。 魔人失去一只手,又被两人夹击,渐渐落了下风。最后王衍拼着受了一掌,将魔人成功击毙。 暗色的血流了一地,王衍也好不到哪里去,躺在血泊中气息微弱。湘如驱使着云幕遮将魔人包裹起来紧紧一绞,扫除后患之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王衍身边。 “刚刚的药真是白吃了!”少女倒出一把药,一把塞进王衍嘴里,“现在我这里可没有师尊给的九灵丹了,就回气丹,将就着吃吧。” 她看着放松了许多,然而王衍依旧警惕地注意着洞口外的动静。 “王衍,怎么了?”湘如不解,然后很快意识到什么,手上动作一停——被魔气侵蚀的除了那个魔人,还有数不清的妖兽。 王衍微不可察地一叹,说:“魔人都被我们解决了,会没事的。” 然而事情总是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很快,魔化妖兽的气息越来越重,越来越近。 湘如垂眸,“不是给宗门传讯了吗?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 “反正干掉一个魔人了,不亏。”湘如望着外面,一抹脸挺直了身体,紧接着又摇头叹息,“可惜没把那个蠢货也拉过来。” 王衍依旧挡在前方,半身血染,目光决然。 第一只妖兽钻了进来,那是一只九节狼,往日灵巧的外表变得凶残,猩红的舌头露在外面,涎水拉出长长的一条。它锁定目标,张开了嘴。 血液喷溅出来,王衍脸上一热,视线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占据。他与师妹完好无损,前方,怪异的妖兽躺落一地。 “寒舟师兄!”在王衍反应过来之前,湘如已经像小鸡扑到鸡妈妈怀里一样扑上去了。 王衍被带得一晃,站稳之后斜睨一眼兴奋的少女,可惜对方完全没反应。她激动万分地抱着陆寒舟的胳膊,片刻之后又惊喜地喊道:“寒舟师兄,你突破啦?” “嗯,前不久的事。”陆寒舟一扶王衍,又摸摸湘如的头,然后抓着王衍的手,很快脸上露出一丝松快,“湘如处理得不错,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灵力透支很严重,只能慢慢养,这段时间不能轻易调动灵力。” 湘如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松,然后带着点儿小得意说:“我在宗门里很刻苦的。” “不错。”陆寒舟点点头,又问:“不过怎么是你们两个一同下山?湘如不是还有几年吗?” 离开宗门外出历练是大多数宗门子弟都会经历的一关,目的是让弟子验证所学c经历世间百态,洗去浮华,坚定道心,也称为修心路。陆寒舟正是在修心路上,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王衍出来的时候,但是湘如是丹修,按惯例应该还要修炼一段时间才会被放出来。 王衍道:“三师兄,这件事是我托大了,我本来以为我和湘如结伴而行,,即使遇上什么我也可以抵挡一二,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师尊都说我的水平可以下山了。”湘如瞪了王衍一眼,又撇嘴道:“王衍到了要下山历练的时候,我就求着师尊允许我跟着他一起。反正我都已经可以出来历练了,才不要继续呆在宗门里被那些老家伙说。” 才说完湘如就捂住了嘴,做错事一样小心翼翼抬眼瞄了陆寒舟一下,却惊讶地发现陆寒舟并没有对她这番话有什么意见。王衍也感到诧异,要是放在以前,三师兄肯定会温和却严肃地训斥她说要尊敬师长云云。 能不计较最好,没深想里面的缘由,湘如连忙跳过这一段,扯着陆寒舟半是诉苦半是撒娇地说起来。 “从宗门出来之后的前几个月还什么事都没有,要不是碰到凌仙宗那个蠢货,我们肯定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提到这件事,湘如的脸就拉得老长。 一个月之前,他们到了一个小镇,就遇上凌仙宗的弟子。双方一开始相安无事,但是没多久镇上开始出现魔气,湘如在调查的过程中和一个冒进的弟子起了点口角。 “一个丹修而已。”湘如一想到那个人的口吻就来气,她辈子还没被谁这么轻视过。不行,她受不了这委屈。当即的,她就骂了回去。少女嘴皮子向来利落,轻而易举地将对方气得不行还无处反驳,只得愤愤拂袖而去。 “之后我们就一直绕着对方走,尽量不在一个地方活动。本来以为凌仙宗的弟子出面应该是稳妥的,就没有关注那边。”说到这里,王衍也皱起了眉,“谁知道没多久魔气就爆发了,那个小镇出现了一场小范围的魔潮。我和湘如正将幸存的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那个弟子急于逃生,引了一波兽潮给我们,找了个机会跑了。” 陆寒舟闻言喜道:“通过了?成绩怎么样?” “应该是很不错的吧。”司岚璋没有把中间的算计和险境说出来,给出了一个含糊的答案。 陆寒舟赞同地点点头,说:“放在大宗门的正式弟子里面,你也算不错了。” 司岚璋嬉皮笑脸地贴过去,“那都是你教得好呀,有你教我,那些人都是渣渣!” 陆寒舟忍俊不禁,故意道:“其实我先前还在想,如果你没有通过,那就只能跟着我浪迹天涯了。” “什么?”司岚璋有一瞬间的当机,他觉得自己亏了,“我们假装我没通过吧。” “这哪能假装?”陆寒舟用看小孩子胡闹的眼神看着他,“你要是被逐出门,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既然能够留下来,就要好好修炼。宏都书院的底蕴放在那里,这可是外界提供不了的,如果你能一直留到最后,选入凌仙宗,那更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谁稀罕。”司岚璋小声嘟囔。不过想也知道一个在籍弟子跑了,那些老头老太太们会炸成什么样,于是便作罢。 他含着陆寒舟递过来的糖,乐颠颠地分享着书院的新鲜事。 “徐罴他们被顶了回去,不过很快就被镇压。这几年来大概是第一次出现这种聚众闹事的场面,徐罴下手可狠了。” 由于司岚璋的影响,这一年的弟子进来之后和之前的有点不一样,有几个没有乖乖当肉鸡,而是试图反抗。这件事在底下闹得沸沸扬扬,但事实上参与的人就那么几个,拧在一起也马上就被摁回去了。 司岚璋知道徐罴的反应之后感慨难怪徐罴反应那么大,那些新弟子不单单不想交出自己的东西,他们还想要别人的,换句话说,他们想一步走到徐罴那种人的位置——还真让他们得逞了一会儿,打的还是他的名头。 “然后徐罴把他们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就来求我要我出面保他们。” 司岚璋当做笑话讲给陆寒舟听,陆寒舟却轻松不起来,一直蹙眉不语。直到听到这里,陆寒舟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帮他们了吗?” “帮他们?为什么啊?”司岚璋眨眨眼睛不解,“我没理他们,他们一直不依不饶,我就布置了一个阵法把他们困进去了。” 这是司岚璋第一次尝试设计阵法,结果还很不错,他得意地介绍阵法的功能,“断绝五感三天,无声无色无光,足够他们记住这个教训了。” “你这样做有些过分了。”他皱眉道。 “过分?”司岚璋抬起头,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哪里过分了?他们那么烦人,非要拉我下水,还指望我帮他们,难道不该该给他们个教训?”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本来嘛,都怼到他面前了指望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冒犯了他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那你也不应该下这么重的手。”陆寒舟试图说服他,“他们是你的同门。” 虽然早就知道书院中人情淡薄倾轧众多,但那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第一次听到司岚璋说书院内的弟子如何为了一点资源拼命踩着别人的头向上爬,如何盘剥自己的同门,如何相互构陷这与他的观念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纵然在外历练这么长时间,经历了许多事情,陆寒舟明白这个世界并非他不含一丝阴霾,但是书院书院难道不应该是引导人向道c给门下弟子提供庇护的吗?如果说一开始司岚璋被处罚还有挑衅师长的名头,那么弟子之间见了血的明争暗斗就把一切血淋淋地放在他面前,没有一丝可以辩驳的余地。尤其是司岚璋用理直气壮c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他做的事情,更让陆寒舟无法接受。 人的存在源于感知,仅仅是完全无声的环境就足以让人癫狂,何况是剥夺五感? “同门?”司岚璋没有一点被触动的迹象。 “你们在同一个门派,应该守望相助。”陆寒舟说,然后就见司岚璋莫名其妙的表情,“这俩玩意儿有什么联系”几个字几乎写在脸上。 “是他们先惹我的啊。”司岚璋不满地嘀咕。 陆寒舟一滞,突然意识到这个理由似乎没有多少说服力。 “宏都书院比较特殊,不是所有宗门都是这个样子的。”陆寒舟无力道:“虽然环境很恶劣,但是你不能也被同化,那样只会造成恶性循环,同门之间关系越加紧张。” “可是那关我什么事?”司岚璋兴趣缺缺。 “你始终无法脱离外界一个人生活的,你看,你吃的穿的都是从书院而来的,对不对?”陆寒舟说,“你还在书院里,就要和书院的人相处。要是有一个平和的环境,你也会轻松一点。” 会吗?司岚璋回忆了一下,但是他发现他想不起来“平和的环境”是个什么样,这无从比较啊!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司岚璋有些好奇了。 “至少不能动不动就动手。”陆寒舟说,“人家虽然居心不良,但你也没有受到伤害,小惩一番告诫他们不要再犯便是了,何必下那么重的手?” “你的意思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人家没打到头上来就不能出手?” “正是如此。”陆寒舟总觉得司岚璋说的和他的意思有着微妙而巨大的差异。 “那要是别人不守规矩先动手,我不就吃亏了?”司岚璋满脸不情愿,嘴撅得老高,“就算能够打回去又怎么样,我不还是挨打了吗?” 要他说,一开始就应该把危险掐灭在萌芽里,一有苗头就打死,至于别人怎么样关他屁事哦。 “你不能总这么想。”陆寒舟无奈地说:“人和人之间总有磕磕碰碰的,我们要学会换位思考,包容对方。” “也就是说,你是指望别人投桃报李?” “先舍才有得。”陆寒舟点头。 他要说的才不是吃不吃亏的问题,司岚璋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可人和人之间的情感是没办法共通的哟。” 陆寒舟下意识反驳道:“怎么会,人生来有七情六欲五感,这是所有人共有的感觉。” “寒舟可知‘何不食肉糜’的典故?这算是情感共通吗?” 陆寒舟迟疑道:“那是因为他没有了解过,如果有过相同的经历,自然会知道那种感受。” “那好吧,就把基础建立在所有人都会有的经历上。”司岚璋顺从地点点头,说道:“就痛觉吧,不要痛彻心扉的程度,只是失去手指。” “你继续。” “假设我之后举的例子里面的人都失去了手指,大部分人都经历过类似的疼痛。”司岚璋看着陆寒舟的眼睛又强调了一遍,然后说道:“一个饱受折磨的奴隶被折磨得失去了手指,他会有什么感觉?” “奴隶常年受到折磨,已经麻木不仁,失去手指甚至不会有感情波动。” “视弓如命的弓手意外失去了手指,他会有什么感觉?” “断绝了今后使弓的可能,弓手会感觉失去了人生的意义,万念俱灰。” “生活优渥的富商?” “富商衣食自有仆婢伺候,只会自卑于自身的缺憾。” “一个小偷?” “失去了赖以为生的手段,会担忧之后如何活下去。” 随着司岚璋一个个问题抛过来,陆寒舟说话的声音渐渐迟疑起来。 直到最后一个问题得到回答,司岚璋愉快地一合掌,“你看,同样的经历,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吧。” “但我们还是知道不同身份的人会有的感觉。”陆寒舟坚定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有了这一层认知,我们还是能尽量理解他人。” “但是富商会想到小偷因为得不到医治而经历的病痛吗?会想到失去谋生能力之后的饥寒交迫吗?奴隶会知道志向夭折的痛不欲生吗?”司岚璋笑眯眯道:“没有身临其境,说再多想再多也是蜻蜓点水。人的认知有限,也许一部分人重若生命或者习以为常的东西根本不存在另一部分人的思维里。而且你这也只是猜测,万一人家不那么想呢?” 他能够窥探别人内心,有时候都搞不清楚那些想法怎么来的,何况是凭经验揣测? “所以说,寒舟,你搞混了一件事。”司岚璋摇头,“人的基础情感是相同的,但是它们并不相通。一个人是愉快是悲痛,无论多么强烈,都不可能传递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听闻别人悲惨遭遇而流的泪水,与其说是为了别人,不如说是为了带入那个场景的自己:女人斥责负心汉,父母斥责哪一家的不孝子诸如此类。但要是自己没有多大可能落到那个境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个人看问题没办法摆脱自己的视角,自私是刻在生灵的天性里的。” 这不对,不应该是这样,陆寒舟沉下脸。 “不会。”陆寒舟说,“生命比食物更加珍贵。” “被偷的人活该倒霉咯?”司岚璋眨眨眼,“又不是他让那个人被饿死的。” 他摆摆手阻止了陆寒舟接下来的话,“要是被偷走的食物是那一家最后的口粮呢?” “这种情况就不行了。”陆寒舟凝眉,“这里的食物等同于别人的生机。” “如果两边都没有食物,同时发现了一碗只够一个人活的饭食。” “那便各凭本事了。”陆寒舟想了一会儿,才迟疑道。 司岚璋撑起身子,直视陆寒舟的眼睛:“你的意思是如果遇到生存绝境,为了自己活下去而剥夺别人的生机是可行的是吗?” “虽然听起来很残忍,但是真到了那个地步,也只能这样了。” “那么”司岚璋压低了声线,用说书人讲鬼故事的语气说道:“如果那个食物是对方呢?” “人怎么能是食物?”陆寒舟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能呢?易子而食又不是什么新鲜事物。”司岚璋摊手,“不要纠结这个啦,你的答案呢?” “这绝对不行,怎么能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杀人?”陆寒舟斩钉截铁。 “可是这个结果和上一个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总要死一个的,差别无法在有没有亲自动手罢了。” “这” “你可以这么选择,但你无法强迫别人也这么想。” 司岚璋砸吧嘴吞下嘴里最后一丝甜味,看着陆寒舟凝眉迷茫的样子,笑嘻嘻道:“徐罴为了拿口供,把那几个新弟子分开关着了。也没有严刑拷打,只是随便威胁了一下,又告诉他们只有最先供出来的可以被释放,他们就生怕自己落后一样把所有事情交代得干干净净了。” 他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睛望着陆寒舟,谈论起这件事来如同谈论故事,里面一片澄净,甚至有些兴致盎然。 “你看,就算一开始是集体,一旦自己的利益受损,也会毫不犹豫地出卖同伴。所以说人是独立的个体,在宏都书院里就更不用说什么互相包容体谅了。” 陆寒舟陷入了沉默。 他希望能够说服司岚璋,但最后反而被绕了进去,偏偏那推论的过程每个步骤都有无法反驳的事实为证,这大大动摇了他的内心。就如司岚璋所说,那种情况简直是无解,毕竟他也无法冠冕堂皇地让谁舍己为人。 这是司岚璋第一次把陆寒舟说得晕头转向。看着他沉思的神情,司岚璋直到离开的时候还沾沾自喜,心中满满的成就感。 等到他回到书院,看到眼前一排气压黑沉沉的人时,无趣地撇嘴。那波新弟子已经被处理了,但是后续的事情却没有到那为止。为防野火烧不尽,和那批弟子走得近的都被翻来覆去的查。 误伤自然是有的,借机打击报复的更多,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反抗,他们做了另外一件事。 “谁叫她和那些人接触的,要不是她有问题,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找她?” “就是,一开始我就说了,那些人身有反骨,肯定是要闹出乱子的,本来就应该离他们远远的。” “我看她就是也想分一杯羹,所以才凑上去的。这种人本来就该教训教训,让她知道自己的本分。” “像我们就从来不掺和,安安分分的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做人要知道规矩,不然就是她那种下场。” 司岚璋听着旁边的议论声,不耐烦地加快了脚步。 这又是在议论那件事了,自从清查开始,类似的言论就没断过。哪怕他和书院里的弟子完全没有交流,走路上都能听个七七八八。 何必呢?司岚璋想,给加害者找理由并不会让自己更加安全啊。 他无视了一众看到他而停下来向他行礼的弟子,加快了脚步。这里到处是疯狂的恐惧,雾一样笼罩在上空,要是以前他刚刚通晓读心之术的时候肯定会被影响得心里不舒服,不过就算是现在,他也不喜欢这种氛围。 转过一个弯,前面的路被一堆人堵住了。 司岚璋正想绕个路,一张熟悉的脸拉住了他的脚步。 “行了,快点报告庶务长老处理一下,别总把人放在这里。”一个弟子不耐烦地说道。 “报告?怎么报告?说阮阮差点被弄死了?”一脸冷漠的女弟子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愤恨。 司岚璋看了她一会儿,记起来这是曾经拦在他身前的姑娘。 他没有关注路人议论中的“她”究竟是谁,无非是被无辜卷进这场是非里面的人而已,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她”的身份会以这种方式揭晓。 女弟子的身后,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子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衣衫凌乱,脸色苍白,气息微弱。那是来宏都书院的路上曾经给他递过食物的苹果脸小妹妹,司岚璋还记得那个腼腆的笑。 “别开玩笑了封兰,只是询问中的失手而已。再说了,她也不一定无辜。发下来的资源每个人都一样,凭什么这个月就她还有富裕的?” “她本来自己愿意的。”他们说。 “谁叫她不老实点。”他们说。 “别小题大做了。”他们说。 不远处积在一起的人群窃窃私语着,封兰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这些天来没有断过的话一句句钻进她的耳朵。她看向那些人,一张张稚嫩的脸带着冷漠恶意,扭曲如同恶鬼。 封兰暴怒而徒劳地瞪着他们,像一只失去幼崽的母狮子:“阮阮没有收他们的东西,那是阮阮临行前从家里带过来的!你不要因为自己的资源都被征缴走了就跟条疯狗一样四处乱咬!” 那弟子被吓得退后一步,然后瞪大了眼睛,指着她高声喊起来:“封兰,你竟然敢——我要告诉徐师兄!” “吵什么吵!”一个穿着高阶弟子服饰的人高傲地走了过来。 “陈师兄!”那弟子眼睛一亮,点头哈腰道:“封兰不让我们报告林阮的事情。” “什么?”陈姓弟子脸沉了下来,大踏步到封兰面前:“你还想反了天不成?”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女孩儿,语气不屑,“就她这样的,能被看上是赚了,居然不识抬举,活该是这种下场。” 听了这话,司岚璋阴着脸嗤笑一声,刚想走过去,突然看见谢眺出现在人群中。他停下脚步,兴趣盎然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 谢眺走上前,拦在了双方中间,接着提醒陈姓弟子这件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并旁侧敲击封兰性子烈,强逼之下很有可能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然后拉着司岚璋做幌子,又拐着弯地给他带高帽子。徐姓弟子先是不满,然后忌惮,最后在谢眺的恭维之下心满意足地一挥手,走了。 司岚璋的笑容越来越大,在看到人群散了的时候,也转身边哼着一支跑了调的曲子边自顾自走了,他知道之后没有他什么事了。 谢眺正安慰着封兰,一转头就看见司岚璋的身影。他吓得整个人一僵,说的话也断了——要知道前几天司岚璋还整治了一拨借着他的名头反叛的人呢!阵法到了时限消失之后,那些人疯癫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心底发寒,而他刚刚才拿司岚璋吓唬别人。 他听到了多少? 封兰见谢眺突然停住,疑惑道:“怎么了?” “没c没什么。”谢眺见司岚璋站在隐蔽处,拿不准他是不是愿意暴露人前,便随便应付了几句,赶紧追着司岚璋跑了过去。 “师兄。”谢眺在司岚璋几步之后的地方停下,“不知师兄经过,谢眺——” “我在他们吵起来之前就在了。”司岚璋回头打断了谢眺的试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很好奇他想说什么。道歉,还是给自己找理由? 到了这个时候,谢眺表现得反而从容了许多。他对着司岚璋一俯身,神情一肃,郑重道:“多谢师兄没有拆穿我。” 呀,是带高帽子啊。司岚璋点点头,随意应了一声,脚步不停。 见司岚璋没有计较的意思,再加上他刷日常任务时和司岚璋打多了交道,没有那么怵司岚璋了,谢眺便放松下来,又跟上去几步,试探性地问:“谢眺近日来很少见到师兄,不知道师兄在哪里修炼。” 这是在试探他的行踪?司岚璋脸一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问这个做什么?” 司岚璋其实对谢眺的印象挺不错的。书院里面那么多弟子,只有他一个能够从上面的盘剥中全身而退,几乎没有吃过亏。他做得毫不引人注意,有时候还能找机会再弄一点儿回来。司岚璋有时候看着谢眺用几句话c几个设计就改变了事情发展的方向,在险象环生的境况中平安无事,简直叹为观止。他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想要什么c忌惮什么,但是他绝对做不出谢眺那样精巧的设计。 单从个人讲,自从院试之后,谢眺刻意接近他,给他带来了不少方便:不仅有不知道谢眺从什么渠道得来的消息,他还会自觉放哨,给他挡走来自徐罴等人的骚扰。谢眺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天赋,而且做得一点儿都不生硬。 对比刚刚到书院的那段日子,司岚璋不禁感慨有人伺候果然比一个人舒服,所以他不介意谢眺在外面打着他的名头做点什么,但是要插手他的生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谢眺意识到自己踩了雷区,吓得连忙住了嘴。犹豫片刻,基于他对司岚璋的了解,他觉得还是坦白比较好。 “弟子司岚璋,因为私斗和攻击长老而被判处二十鞭刑,打扫藏书楼百日。”孤山道人冷冷的宣读完司岚璋的罪状,就拿着鞭子来到司岚璋身边。 第一鞭很快落下,打在司岚璋身上,让他身体随之一震,背部顷刻间皮开肉绽,下面观刑的弟子发出一声声吸气声,紧接着又是两鞭子。这样的伤旁人看着都疼,胆小的已经移开了眼,更多的却是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兴奋地看向当事人的表情。 司岚璋就纳闷了,书院里的娱乐活动是有多缺乏,一个个跟看猴戏一样。作为一个自认正常的人,司岚璋对他们贫乏的精神生活涌上一股怜悯之心。 “你可知错?”孤山道人威严地问。 司岚璋没说话,不是默认,他瞟了孤山道人一眼,撇嘴沉默,一幅不稀得搭理他的样子。 孤山道人一愣,然后气得直哆嗦。他本以为三鞭子足以让这个狂妄的少年退缩,却没想到他仍然执迷不悟。在所有弟子面前被落了面子,孤山道人脸上更加挂不住,抬手又是一鞭。 “你可知错?” 不理你不理你就是不理你,有本事你把我打死好咯。司岚璋气定神闲地把身体的重量交给身后的枷锁,悠闲得就差来一盏小酒。 孤山快气疯了,下手越来越重,少年的背部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然而他始终没有给出众人认知中正常的回应。他看上去完全不像在受刑,衬托得身后气喘吁吁的孤山道人如同在演一出滑稽的独角戏。 行刑过程变得诡异无比,下面一开始兴奋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里染上不自觉的畏惧,坐立不安仿佛受刑的是自己。 直到最后一鞭落下来,孤山道人停手之后,他们才长舒一口气,觉得又回到人间。 孤山道人看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意识不清的司岚璋,然后扫过旁边坐着的书院长老。他到底不能让司岚璋死了,得找个人给他处理伤势。 沉默片刻,一名女修开口道:“孤山长老,刑罚已经完毕,他到底是书院的弟子,应该给他处理伤势。” “这是当然。”孤山道人颔首,“这个责任就交给你了,等到他能走动了,记得让他把打扫藏书楼的惩罚执行完。” 司岚璋又一次梦到自己出现在一片混沌中。 那团幽暗的光中抽出的无数细丝仍然以奇妙的韵律在身体各处律动。它们看上去稀疏了许多,但司岚璋敢保证它们对这一空间的掌控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强了。从体外飘进来的点点幽光没有继续融入身体,而是被光丝送往相反的地方,如同无数萤火一般汇入光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大姐姐登场 相比起谢眺, 安临说的才叫人话。她制止了谢眺的逗弄, 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如水。 “岚璋, 这些年过得都好吗?”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司岚璋,面前的少年似乎还是从前那个心里不放事的样子, 顿感欣慰。她一直担心这个不懂得和别人相处的孩子会受人欺负。 司岚璋点点头,横了谢眺一眼走到安临身边去,“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就算谢眺没有通过院试, 安老师你也不至于被宏都书院赶出来呀。” “我有你说得那么没用吗?”谢眺哼了一声,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他说,“因为宏都书院出事了。” “出事了?”司岚璋喜出望外,“孤山老头死了吗?” “岚璋”安临有点无奈, 绕过这个话题,“你大概很久没有听到外面的消息了吧?不是宏都书院内部出了问题,而是上面的,凌仙宗发令关闭了大部分离得远的书院,把里面的人都迁回去。我们在路上的时候被一个小宗门的人袭击,山长和长老们各自逃跑了, 剩下的人也分散开来。我和谢眺也和他们分散了, 索性就没有找回去, 在外面过了一些年, 听到西陆洲的消息便想过来碰碰运气。” “有人袭击你们?”司岚璋皱起了眉, 他左右看看, 街上实在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便偏头示意二人跟着他走。 谢眺惊叹道:“你还在西陆洲混到房产了?在哪里?听说外人要在拿到西陆洲的居所不容易诶,这里税收特别高的,难不成你进了戍边军?” 司岚璋停下脚步,冷冷看过去。谢眺连忙抬手,“好好好我说正事。” “我们倒霉嘛。”他摊手,“你猜猜他们是为什么,那次袭击真是吓人啊,一个个修士奋不顾身——不不不他们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一个个苦大仇深的,修为低对大部分人造不成伤害的二话不说上来就自爆。” “”司岚璋不说话,等了一会儿也没反应,想皮一下的谢眺尴尬地笑起来,自己揭示了答案,“他们是来报仇的,凌仙宗把他们的宗门给逼散了,就为了一处灵泉。他们宗门的人没办法找到凌仙宗去,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们是凌仙宗下面书院的消息,有凌仙宗的人来带我们过去,然后我们就倒霉了。天知道我们才当宏都书院的弟子五年,压根儿没进凌仙宗呢。” “你们在我走之后马上就离开了?”司岚璋脚步一顿。 “也没有那么快,将近一年吧。诶,你住在哪儿啊?”谢眺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都出城这么远了,还上了座山,周围都是树,“你不是交不起税金,自己在城外搭了个房子吧。” 想想以司岚璋那个性格,也不是个敛财的料。 “啊,这个嘛。”司岚璋转了道弯踏上大路,站在奉天殿大门前,“是在城外,不过不是我搭的。” 与此同时,感受到有来人的司艾迎出来,低头唤道:“域主。” 司岚璋身后,谢眺眼珠子掉了一地。 一直到被迎进奉天殿之后,谢眺还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倒是安临表现比较淡定,她看着司岚璋,目光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变动染上别的色彩,她带着点调侃的味道说道:“当初我问你,你还说你和司氏没关系呢。” “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啊。”司岚璋也想起了从前安临盯着他学东西的日子,“遂宁府司家和西陆洲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我母亲是司氏的,上一任域主的女儿,这事儿我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的。” “所以你是西陆洲司氏的嫡支?难怪你会在西陆洲。”谢眺如梦初醒。 司岚璋有点奇怪,“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的时候见他们只有惊喜,却没有奇怪。 谢眺干笑两声,实话实说,“凌仙宗比宏都书院的规矩还严格,我以为你受不了自己跑了的。” 在司岚璋的默许下当了几年的跑腿小弟,谢眺深知司岚璋的三观奇葩,且不理会他眼中没有必要的条条框框。他也许会审视适度不做不必要的反抗,但谁也别想改变他的想法,不服管不服打。在宏都书院的时候,还有为了政绩的山长对其网开一面,但是凌仙宗里好苗子多了去了,人家对天才也不是别人家那种会适度放宽的。这么一想,司岚璋受不了自己跑掉是多么顺理成章的发展。 司岚璋嗤笑一声,“看来书院里的老东西没告诉你们,我在大比第二天早上就被西陆洲的人带走了。” 司岚璋猜的没错,被司长邕带走的事情并没有被声张出去,拿了一大笔好处的山长隐瞒了消息,而其他上交宗门的苗子没有看见司岚璋也不会往宏都书院传消息,书院所有人都以为司岚璋是去了凌仙宗。 司长邕走得急,安临和谢眺没有被通知到,也认为司岚璋是去了凌仙宗。他们在替他高兴之余也十分担心,然后转年大比还没有开始,书院就不存在了。几个从凌仙宗来的修士在书院里挑挑捡捡一番,遣散了大部分人,只留下少数修为看得过去的弟子,带回凌仙宗。 现在回忆起来,谢眺还觉得那两个月的日子十分难熬。宏都书院里的气氛足够疯狂,但凌仙宗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对实力以及其衍生出来的强者为尊的规则推崇备至,已经达到狂热的程度。那段时间倒没什么危险,但是气氛给人造成的压力简直能把人逼疯。 路才走了几天,谢眺就忍不住想起了司岚璋。他觉得司岚璋肯定受不了这种氛围,铁定会找机会甩掉凌仙宗的人开溜,因为连他都有点过不下去了。也因为这个,谢眺和安临在和大部队失散之后并没有找回去,而是以散修的身份留在外面。 时光和经历都对他们有不小的影响,安临依然温柔仁善,但对凌仙宗彻底死心,谢眺改变更大,在外面和各种人群打交道的经历更加锻炼了他的机敏和眼力,还让他变得油滑老练。 曾经软弱胆怯的少年正在指点江山,“我看凌仙宗迟早要完。它现在简直跟个有今天没明天的疯子一样,不管不顾地搜刮着下面的小门派,连青宫和泽黎宗那边他们也只是稍微收敛了一点,也不知道他们搜刮那么多灵物到底用不用得完。袭击我们的小门派只是其中一个,南洲不知道有多少被逼死的小宗门,外面怨声载道,要不是打不过凌仙宗,大家早就翻脸了。” “不过以前大家敢怒不敢言,前两年有消息说凌仙宗一个据说从化神突破金丹的老祖其实早就陨落了,再加上大家都忍够了,凌仙宗和别的门派产生了不少摩擦。” “外患已经挺严重的,凌仙宗内部也一团糟。这么大个宗门难道找不出一个会经营的人?要不是它实力强大靠势压人,早就入不敷出了。就这样财政也一直吃紧,低阶弟子待遇烂得不行,听说维持基本修炼都有问题。”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谢眺最后做出如下判断。 “你就会打了?”司岚璋问道。 “那当然!多的不说,至少比凌仙宗现在的管事人员要强。”谢眺露出谈到专业内容的自信,“就按照凌仙宗的目的,有些其实没必要搞得天怒人怨,比如这里可以还有” 谢眺侃侃而谈起来,以小博大借力打力可是他的拿手技能。 “这样啊。”司岚璋眯起了眼睛,“如果” 司岚璋问了谢眺几个实际问题,谢眺统统对答如流,甚至还能够提到往后好几步的发展。等他满足地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就见司岚璋拿看着猎物的眼神看着他,让他背后直发寒。 “怎么了?”谢眺干巴巴道。 “你跟我来。”司岚璋蓦地起身招出飞剑拉着人就跑,把二人带去了承天殿。 这些年因为各行各业的发展,西陆洲不再是那个勉强维持存在的单调边塞,当然紧随而来的是更多政务。为了方便起见,承天殿不再隔好长时间才开一次,它成为了政务中心。 伯奕就常年驻扎在里面,听到一阵短而急促的声音就知道是谁。整个西陆洲只有他们那个域主敢走空路进承天殿,也只有他敢在承天殿里跑。 这次会是什么突发奇想的新点子。伯奕回忆着,上一次是研究阵法时材料不够在整个坊市来回跑,要求对市场进行规划,把相关的材料摆在一个地方,上上次是新进的外来行商见财起意抢劫,于是强制对外来人口进行管制,上上上次 他们的域主总能想到一些许多人根本不会在意的事情,但是最后的结果总是让西陆洲变得更加好。政令的变动不会一点消息都不泄露出去,这些命令让建立在强大实力上的敬畏一步步发展成为崇敬c爱戴,对西陆洲的归属感一天强似一天。换成从前,伯奕一定不会相信有一天西陆洲会变得如此有凝聚力。也许外人还会因为纸面实力看轻他们,但实际上西陆洲能够发挥出来的远远超过许多中型宗门。要是放在有主场加成的西陆洲,哪怕是凌仙宗来,也不可能轻易拿下他们。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对这位域主就很满意了。 “您又想到什么了?”伯奕委婉地抱怨,“长邕十多年前欠我的酒,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时间兑现。”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难道都没喝过一次酒?” 伯奕微笑,“域主应该记得以前我和长邕立场不同,这几年能够走得近一些了,才有这个机会。” 然而也没喝成。 不是他没时间就是司长邕没时间,要不干脆两人都没时间。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司岚璋。伯奕衷心地希望他们域主在又想到什么东西的时候能够先顾及一下他们的工作量。毕竟发展中要改动和添加的措施不少,招收已经有思维定式的散修到底没有从小培养的性价比高,在防御设施上剩下的经费足以让基础教育提上日程。 不过这次司岚璋是给伯奕减负的。司岚璋拉着还有点懵逼的谢眺往前面一推,“喏,你不是说抽不开身处理外来势力的事情吗?给你送帮手来了。” 刚才司岚璋问谢眺的东西就是最近西陆洲遇到的问题,随着西陆洲越发强大起来,一些诸如商会之类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还有周边的仙城宗门建交的问题。当然司岚璋这个甩手掌柜肯定是不会主动关心这个的,他这么清楚纯粹是因为伯奕天天在他耳边叨叨让他拿主意。现在好了,这些事可以交给谢眺了。 当然他不知道谢眺说的那些是不是在瞎侃,不过看他说得头头是道,再基于以前对谢眺的认识,司岚璋决定先把人扔过来再说,反正就算不行不是还有伯奕把关吗?他就喜欢伯奕负责任这一点。 “这位是?”伯奕迟疑道。 “我是谢眺,一名散修。”谢眺和伯奕对视着,一个人脸上是万年八风不动的温和,一个人脸上是迷惑性极强的油滑。 片刻之后,伯奕笑着点头,“我名为伯奕,西陆洲的二长老。” 司岚璋放下人就开溜,把无尽的事务扔给任劳任怨的下属。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安老师,你知道有人去那里找过我吗?” “没有。”安临摇头,“至少你走后的那一年里没有,外界没有人去书院找人。” 谢眺有点好奇,刚要开口就被安临轻轻一推,立马住嘴。他向安临投去疑问的眼神,却见安临只是微微摇头。 谢眺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第一次和外界的交锋中打了一个漂亮仗,尽可能多的为西陆洲争取更多利益,司岚璋知道之后大手一挥,将空悬着的三长老之位给了他,借此绑定了一个外交官。安临则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作为一个老师,她的教学能力得到过域主的认可,而开始发展基础教育的西陆洲正需要一个老师。 当然司岚璋也不是可以完全什么都不做了。 在西陆洲和外面的交流走上正轨的时候,司岚璋迎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 “域主大人,难道再加上这块幻象星石也不行吗?这种材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而据我所知您已经寻找这种材料很久了。”堂下的男人说道,他有一张十分精致的脸,但莫名地让人感觉有些阴郁,他恭敬地说道:“我只是希望您赐予我一块土地,你拥有整个西陆洲,我要的在您的所有物中微不足道。” 司岚璋摊手,“你不看规定吗?都说了西陆洲不允许私人无理由大面积置地。” 这一条法令是伯奕主导推行的。司岚璋作为一个统治者绝对称不上合格,但是有一点却是谁都比不上的,他因为特殊的成长经历和自我的性格,不存在立场。这意味着他不会因为某些固有偏见或者亲情友情的牵绊而否定有价值的建议,而这一点对于西陆洲来说至关重要。 伯奕上位之后,为了防止又有哪一边坐大,威胁到西陆洲如今的大好局面,便主张推行了禁止私人拥有太多土地的法令,以免出现国中国的现象。在这其中,受损最严重的是司氏,理所当然地引发了一阵反对的浪潮。司长邕为此跟伯奕争了无数次,司岚璋一概不管,反正司长邕也是个明白人,而以和司长邕做了这么多年对手又共事这么长时间的默契,伯奕不会真正和司长邕闹翻,就是互相扯皮争那条线该画在哪里。 司岚璋表示最后讨论个结果来给他就是了。 这场对峙在谢眺的加入之后才有了结果,谢眺也不希望其他人分散了司岚璋的权利。二对一,司长邕败,那之后好几天司岚璋都看见他一脸不爽没理伯奕,后来不知道伯奕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才好转,又或者是谢眺?他口才一向很好。 不过那都是针对西陆洲之前的势力,有外来的个人拿那么珍贵的东西换取西陆洲的置地权还真是第一次,这莫非说明西陆洲终于走向世界了?这么多年来终于有点西陆洲主人自觉的司岚璋有点小欣喜。 不过最终那个人还是没能得偿所愿,他弄错了一件事,司岚璋虽然想要那个东西很久了,但是并不急需,拿它作为引诱没用。 男人感觉到司岚璋的坚决之后便不再坚持,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他看了司岚璋的脑袋一眼,道:“域主大人的喜好很特别。” 司岚璋:??? 这句话他没有太放在心上,不过当他无意中撇过摆在一旁的瓷瓶时,映出来的轮廓让他一惊。 他急匆匆地凝出一面水镜,看到了自己那仿佛春花绽放的发型,别说,就这个造型来说,那手固定形状的功夫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了。只是审美有问题,再好的手法都救不了。 司岚璋挥散了水镜,毫不留情地把一看就是花费了许多心思的发型打乱,内心一片苍凉,想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随着西陆洲的发展,某些灰色产业也嗅到腥味的鲛鱼一样蜂拥而至。不同于俗世的妓院,修真界的妓院还提供双c修——或者说是采c补。 这些风月场所中被消费的人都修炼的是双c修功法,有鼎炉体质的更是被重点培养,只为了有一天能够卖出更高的价钱。他们从踏进这地方的第一天起,就变成了明码标价的货物,不过但凡有一点可能,谁不想当个人呢?红炉坊的新晋头牌南沧在找到机会之后,果断跑了。 不过南沧还是太小看了红炉坊的势力,作为老牌的双c修宗门,即使是在势力范围之外,要找到一个落跑的鼎炉也是轻而易举。不到半天,南沧被抓到了。 当时司岚璋碰巧就在旁边,看见一群外人气势汹汹地在自己地盘上压人,瞬间就不爽了。 “原来是域主啊,瞧我这双眼,刚才竟然没发现。”红炉坊的管事看见司岚璋,眼睛一亮,一脸谄媚的笑容。他们能不能成功将红炉坊的触手伸到这片新土地上,全看这位年轻的域主。 司岚璋还挡在南沧之前,坐在地上的少年钗环散乱,狼狈不已,却丝毫不减其艳色。他身上的长裙因为逃窜而有些破烂,轻薄的外衫也撕裂了,散落的青丝将雌雄莫辨的脸遮去一小半,格外容易勾起旁人蹂c躏的欲望。 管事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惊扰了域主,小人甚是惶恐,不如就将这鼎炉送与域主,算作赔罪,不知域主可看得上他?” 听说西陆洲的域主年纪尚轻,身边还没有人,碰上这等尤物,定会食髓知味,满意非常。反正这贱人已经有了异心,不如将他献上,反正他本来也是要送人的,要是能让西陆洲域主满意了,那他的好日子可就到了。 “这可是我们红炉坊身价最高的。”管事强调道。 果然,眼前的少年终于正眼看他了。 身价最高?是这个人很厉害吗?不过为什么会被追得这么狼狈?司岚璋疑惑地想,不过这些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反正是别人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正好他这里差人呢! “行吧。”他说道。 红炉坊的管事心满意足地带着人回去了,自觉自己交了好运,和西陆洲的主人搭上了线。司岚璋也心满意足地带着人回去了,自觉出门捡了个便宜。 司岚璋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到奉天殿。他一进去,就看着南沧,眼中是充满兴致的光彩,他现在要搞清楚这个“便宜”都会些什么。 “你干什么?!”司岚璋站起来,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如死灰的少年开始脱衣服。 而南沧被这意外的发展弄得愣住了,手放在衣襟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是鼎炉。”一旁的司艾贴心解释。 “鼎炉?这是什么东西?”司岚璋看着南沧,反应过来自己会错意了,随即一脸嫌弃:“原来是这样那要你有什么用?” 看不出来啊,那批人竟然是开妓院的。 “”穿着女装的少年低头不语,愤恨地咬紧了牙关,等待着对自己的处置。 “我跟你讲啊,我这个地方不养闲人的。”司岚璋觉得自己可亏了。 “什c什么?”南沧猛地抬起头,一脸愕然。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我这里是要干活的,去修补阵法c照顾灵植灵兽c处理材料c给谢眺他们当跑腿的我这里有的事让你做!不会的话去学,中间要是有损失就从你以后的薪金里面扣!不干的话你就回去。”他威胁道。 掌管了西陆洲的少年在本质上和十来岁的他没有变化,当年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拿走一只烤兔子,现在他也绝对不会养着一群干吃饭不做事的人。 这话尖锐得很,一点情面都没留,但是南沧眼前却一片模糊。他呆呆地看着上方,突然崩溃了一样,无声恸哭起来。 这位大人的意思是他可以当个人了? 司岚璋对梨花带雨的小美人十分冷漠,“你哭也没用。” 南沧一抹眼泪,大着胆子问道,“大人,如果我想要修炼的话?” “你想选择什么回头自己慢慢选去,相关事情问司艾吧。”懒得看他在想什么,司岚璋对司艾说:“把他带下去吧。” 这个决定让日后的司岚璋花了很长时间思考他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司艾将南沧安置在她那里,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迷上了梳妆打扮。 按说一直像木石一样没有人味的少女有了些小爱好,司岚璋是十分乐见其成的。但是小姑娘被南沧带着开发了新技能,审美观却没有跟上去,偏偏她是司岚璋的贴身侍女,内务一把抓,那些奇奇怪怪的造型就落在了司岚璋的身上。 就像现在这样。 司岚璋头疼地捂住了脸,觉得他也许有必要找司艾谈谈,还有府里那些人,他顶着这个头发走了一路,居然没有一个人提醒他一下,真是太不像话了!这种情况必须要严打! 他披着一头散发,又想起刚刚的来访者。 那个人自称姓柳,说话内容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就是单纯的想来西陆洲置地而已,但是他总感觉有点不对劲。说不上来是哪里,就是觉得那个人的目的肯定不单纯。那人修为应该挺高,读心术肯定会被他发觉,幸好那人没有纠缠,干脆利落走人,要不打起来他还真不知道今天晚上住哪儿。 没过多久就有人通报说红炉坊的管事来访,司岚璋一撇嘴,想起谢眺不辞辛劳地在他耳边重复你才是域主就差上吊的样子,不情不愿地让人进来。 “域主大人,不知道我们的心意您可还满意?”管事点头哈腰地试图套近乎。 司岚璋过了一会儿才转过来味来,知道他说的是南沧,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觉得呢?” 把他原来安静听话的小姑娘还来啊!在南沧来之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司艾审美观这么奇特呢? 不过就南沧这个人他还算满意,人挺勤快的,学东西也快。 红炉坊的管事干笑,他哪知道对方满不满意。他僵了一会儿努力说道:“那域主觉得我们红炉坊” 辛辛苦苦又送人又送东西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西陆洲对这一方面卡得特别严,他们来之后才发现外来人得拿资格才能在城内拥有长期的房屋所有权,城外是不用了,但是他们难不成要一年建一次? 司岚璋知道管事的算计,他在大多数时间显得不融于世事只是因为懒得思考,那些东西根本不值得他动脑嘛,不过要是他认真起来,许多事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下面管事脑子里的欲念就差写在脸上,让司岚璋觉得十分没意思。 三教九流的东西最好还是放在自己掌控之下更好,司岚璋想起谢眺这么说过,这种地方出入的人员多且杂,且精神极为放松,是极佳的消息收集之地,如果不放在手底下看着很容易出问题。 他打了个哈欠,终于做出了红炉坊管事期盼已久的回应,然后开出了一大堆条件。其他的还是次要,最要命的一条是要求红炉坊必须按照西陆洲的规则来,还要接受监管。 看着管事垂头丧气的背影,司岚璋撇撇嘴,他做这个决定倒不是因为谢眺担心的那些理由,只是他也不希望看到西陆洲出现一个法外之地。掐指算算,他在这块地上付出了多少心力了?哪能让别人伸爪子呢。 至于会不会有人有异心嘛,他这个域外天魔的身份给他带来的可不仅仅是长不高的副作用。魔气笼罩范围内,只要没有特意防护,修为在他之下的人心头的恶念和欲念都会百川归海一样流到他这里,任他随意读取。只要他人在西陆洲,谁也别想背着他做坏事。 他扒扒头发随手拿发带绑起来,动作到一半突然僵住,然后猛然升空,一眨眼就消失在奉天殿。 承天殿里,司长邕和伯奕正在商讨戍边军今后的发展,就见司岚璋突然闯进来。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司岚璋平时经常这样,但是以为每一次他都会闹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这一次却只是停在他们前方,以奇艺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尤其是司长邕。 “怎么了?”司长邕奇怪道。 “你们知道吗?伯庸他们又闹幺蛾子了。”司岚璋用一种奇异的语气说道。 “他们做了什么?”伯奕有些头疼,他原本只是顾念着他到底还是伯家的人,才求了个情让那些人重新回来,怎么他们就是不给他省心呢? “造谣。” “造谣?”司长邕惊讶道。他想不到伯庸那些人格调低到会做这种事情,更想不到这个谣言竟然能够惊动司岚璋。这还是他们那个什么事都不上心的域主吗? 司岚璋看了司长邕一眼,又说道:“也许有一部分其实是真的。”他停了一下,“我的姐姐,司长佩,你说是吧?” 司长邕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半晌才回过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了啊,伯庸他们在造谣。”司岚璋又看向伯奕,“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司长邕旁边的伯奕一脸淡然。 “域主英明。”伯奕道,“不过我现在比较想知道您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外面的谣言具体内容是什么,传播范围有多广。” 事情的发展很不起眼。伯奕在魔潮之后成功翻身,手中的权利比起以前更加大,但是整个新派的大部分人却早已退出西陆洲的中心,伯奕并没有拉他们起来的意思,为此新派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伯奕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无所事事地闲着。 某日李家的一个人在外面晃悠的时候看见了曾经的狐朋狗友,来自西陆洲之外的那种,便顺理成章的上去叙叙旧,哪知道一叙就叙出个大秘密。 “说起来也奇怪啊,我明明记得当年被失手弄死的是司伏闵他儿子。前些天我在街头看见司长邕的时候吓了好大一跳。” 司伏闵是司长邕的父亲。 陈家的一听面露不满,“那是个骗子,他的话你都信?” 就是因为司伏闵的一双儿女被掳走才导致他们李家势力大不如从前,而那个作案的人,正好是他引进来的。 “说的也是,那个狗杂种肯定在吹牛。”那人也是酒劲上头,骂道:“他一个小喽啰知道个什么,不过就是走狗屎运发现那个小丫头是鼎炉体质才嘚瑟了一段时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家的当场就把这话记在心里。回去跟家里长辈一说,再一调查,原本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事情竟然都是破绽。难怪司长邕被救回来之后就送到当时唯一适合的司晴身边,难怪司晴走后大长老把司长邕藏得这么严实,那根本就不是司长邕,那是司伏闵的女儿司长佩! “就是个给人艹的,竟然压了我们这么久!”有人冷声道。 于是在现实基础上加工的谣言产生了,因为真假掺半,而且细节都能得到对照,看起来特别能够唬人。 “祖父当初的确是为了我的安全起见才让我顶替长邕的身份活下来,不过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令主大人很烦躁地挥挥手,似乎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下去,“以前的事情先放着,伯庸那老东西说我什么了?” “他说你和他,”司岚璋指指伯奕,“你们两个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他们居然敢!”司长邕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脾气火爆的令主被这个消息气得都冒火了——字面意义上的冒火——她又看向伯奕,“你爹竟然也不在意你。” 伯奕表现得十分平静,“他心里只有他自己最重要。” 说实话,听完司岚璋的话,伯奕其实并不算太意外,除开他们知道司长邕的秘密之外,剩下的事情倒是很附和他们一贯的作风。 这个谣言无非是想让司氏怀疑他和司长邕两个人早有勾结,这样每一个对司氏有损害的政策都可以被归为是司长邕放水。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他们两个人做什么都会碍手碍脚,甚至在压力之下彻底下位。 即使后面换上来的人依旧不能容新派,至少能给他和司长邕这两个眼中钉肉中刺一个教训。 熟悉的恶毒,熟悉的愚蠢。他们以为司氏那些会信这种话的人能够造成什么影响?在那场惨烈异常的魔潮中丧生的司氏子弟数不胜数,在废墟上重建的西陆洲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司氏的一言堂,更何况,那些人是因为什么而有了他不会反击的错觉? 伯奕敛去眸中的寒意,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司岚璋翘首以待等了半天,希望能够看一场好戏,结果西陆洲第一次面对舆论的危机公关还没有打出个水花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有多方位多层次的打脸,没有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的唇枪舌战,伯奕直接把生事的人全部软禁起来了,一个都没放过,包括他爹。而因为司岚璋作弊一样的手段,他们的谣言还没有散布出去就被发现,当伯奕的人围上来的时候,那个谣言的传播才刚刚起步。 这件事伯奕做得干脆利落,让司长邕觉得大快人心,一个劲地说他早就该和这群辣鸡断个干净,只有司岚璋因为期望落空而非常不开心。 不过有些东西到底是覆水难收,司长邕的真实身份还是传开来了,只是因为习惯,司长邕依旧还是以男装示人,并且毫不留情地给了每一个过来围观他的勇士的屁股一脚,其中常清作为示范,获得了两脚的殊荣。戍边军的人一看,得,不管是男是女,这还是他们原来那个令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幻象 承天殿里又驻扎进去了一个新成员, 谢眺在熟悉了环境之后很快扩充了手底下的人, 才将自己许多繁琐而不必要的工作中解放出来。 当然, 这并不意味着他就闲下来了,大方向的规划还需要人来布置, 每一步的重点内容也需要及时得到反馈来调整——不如说站到更高的位置后,他要投入的心力反而更多了。 和伯奕一样,谢眺恰好也是个对自己的工作会尽心尽责的人, 两个人很合拍,对彼此都很满意。他们坐在一起马力全开的时候, 产生的奇妙反应能造成一加一远大于二的结果,连司长邕都不会随便往他们身边凑。 这种情况并不常见,怎么说他俩也是西陆洲的高层人员, 独立的办公场所还是有的,于是他们可怜的下属才得以不至于过劳和精神压力过大而死。 不过今天他们又凑到了一起,起因是谢眺发现了外界的异动。 谢眺在这方面有天生的敏锐嗅觉,就像水中的鱼一样,虽然看不见,但是却能从水流的动向中感觉到前方是漩涡还是急流。 他了解南洲的形势, 任何一点不起眼的异常暗潮都在他眼中清晰无比, 伸向西陆洲的手甚至还只在对岸的仙城徘徊, 谢眺就察觉了他们的身份和意图。 来者是凌仙宗。 他们的目标本不是西陆洲。前段时间, 西陆洲的高端战斗力之一的化神长老陨落这一消息经过足够时间的发酵, 凌仙宗的威慑力下跌, 其他宗门心里的不满便开始表露出来, 而正式和凌仙宗翻脸的勇士出现了。 那是凌仙宗势力之外的一个小宗门,那个偏远地带的人消息闭塞,凌仙宗太过遥远,在他们的心里没有什么具体概念。这样的宗门最先沉不住气是理所当然,最后成为烈士,也是理所当然。这一支是凌仙宗回程的队伍,不过路过这里的时候却有了意外发现。 “我早就说过其他宗门不可能任由凌仙宗搜刮,迟早有一天会反抗。”谢眺说道。 伯奕接着说:“不过那一天还远,积压的愤怒还不足以他们揭竿而起。有那这个小宗门作为震慑,接下来又会平静很长一段时间。” “对。”谢眺点头表示同意,“西陆洲在不停发展,迟早有一天会被凌仙宗盯上。凌仙宗到底是有千年底蕴的老宗门,西陆洲无法与之正面对抗,这一次我已经把他们打发走,下一次就不一定能这么顺利了。” “所以你想给他们找点麻烦,让他们没有精力想起西陆洲?”伯奕含笑看向谢眺,轻而易举地猜出了谢眺来找他的意图。 他立刻思考起来,“你要挑起凌仙宗和哪个宗门的矛盾?南洲三大顶级宗门里,和凌仙宗并列的两个情况还没有那么危机,有小摩擦但绝不至于彻底撕破脸。至于下面的宗门” 伯奕说着说着停下了,他对外界的情形只知道个大概,并不很熟悉。 谢眺对在这方面压了伯奕一头很得意,“想不出来了吧。” 伯奕没有争这个,平静地点头:“我的确不如你清楚,你觉得哪个比较合适?” “干嘛一定要催化凌仙宗和别的宗门的矛盾呢?那多费劲啊。”谢眺笑得像只狐狸,“光是凌仙宗内部问题就多得不得了呢。” 就像谢眺曾经说过的,凌仙宗的财政出了很大的问题。不同于横行霸道的宗门,凌仙宗的外门弟子和附属的小宗门过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做的多得的少,而凌仙宗似乎根本没在这方面上心,管理得简单粗暴约等于没有,一派乌烟瘴气。高级一点的管事只争政绩,互相构陷,下面的弟子不被当做人看,失去使用价值就丢。 这样的环境中要对凌仙宗产生什么归属感就是纯扯淡了,只要做一点小手脚,就能够让这些弟子自己消失一部分,反正上面管事的不会注意到本来每天就要消失一部分的弟子数量是不是多了。 他们会得到一些对手的把柄,想方设法借此攥取更多利益。依附的小宗门受到的实际影响不会很多,只会让他们心中的怨气更盛,不断产生的小矛盾不致命,却足以让凌仙宗的底层运转更慢。 一个宗门的基石往往不被注意,但它却是支撑一个宗门正常运转的重要部分,如果这个部分出问题了,凌仙宗恐怕要手忙脚乱好一阵子了。 而这一切在表面上看起来会和西陆洲一点关系都没有,一切都是凌仙宗本来就有的矛盾,激化的也自然而然,毫无痕迹。 商定完大概计划的谢眺和伯奕相视一笑,就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二人瞬间转为冷漠脸。 “域主,你有什么事吗?”谢眺说道。 这么多年下来,司岚璋的光环在谢眺心中已经彻底淡去,他清楚地认识到司岚璋对于西陆洲来说比起一个英明睿智的治理者,更像一个震慑用的大型武器。当然这种情况在浮川并不少见,多得是管理人员和精神信仰的组合,但是他觉得应该没有哪个精神信仰会像司岚璋这么烦人。 对,就是烦人,人家就算不管事儿,至少不会找麻烦啊。 曾经视司岚璋为精神信仰的谢眺在被司岚璋拽到承天殿那一天起,经历了事事请示域主c苦心劝谏司岚璋勤政c只盼着司岚璋偶尔管点事儿等阶段后,终于绝望地发现他们域主最好还是别出现在他们面前比较好,看到他就上火。 “谢眺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域主,您去戍边军那边看过了吗?”伯奕勇敢站出来分担火力,“或许长邕那里更需要您。” “我刚刚从那边来,长邕说戍边军的人数已经扩充得太大了,正在忙着重新整编。”司岚璋回答说。 他这次来就是纯粹无聊。他对身体里的力量已经能运用自如,修为则到了瓶颈期,怎么努力都不见进展,空间裂缝的封印只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 转了一圈,他发现自己好像没事可做了,所以他打算去骚扰一下别人,看能不能找点乐子。 伯奕一噎,对司长邕先报以深切的同情,谢眺连忙接上,“我们在处理要事,或许你有兴趣过目?” 谢眺深知司岚璋的性格,张口就是一串令人头昏脑涨的语句,而伯奕也立刻会意,加入了谢眺的队列,直把司岚璋说的头昏脑涨。 没多久,司岚璋被伯奕和谢眺联手“赶”了出去。 “域主以前也是这样吗?”望着司岚璋离去的背影,伯奕问谢眺。 谢眺摇头,无奈道:“岚璋以前很少和人接触,我经常都看不见他,现在大概是对建设正感兴趣吧。” 他回忆起宏都书院的日子,那个时候司岚璋可高冷得很,轻易不和别人说话,要不就自己关在房里,要不就干脆见不着人影,交流的对象仅限于安临和他。 伯奕无语片刻,“那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司岚璋从承天殿离开之后,远远地在路上碰见了司艾和南沧。 作为从红炉坊来的前任头牌,不管愿意或者不愿意,作为鼎炉培养大的少年身上始终带了一些风月场所的痕迹。这些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印记,尤其是对于从那样一个泥坑中爬出来的人,然而融入骨髓的东西要改掉无异于把自己整个人拆掉再拼起来。 后来司长邕真实身份传开来之后,不知道南沧从里面悟到什么东西,总之有一天司岚璋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再为这些表面的东西纠结了。 南沧决定不再排斥那些带着红炉坊印记的习惯和举止,不再否定过去的一切,只按照自己喜欢的来。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自己。 少年放飞自我之后,接受的范围还包括自己的穿着,女装的少年和男装的戍边令主相映成趣。 司岚璋远远看着他和司艾手挽手在街上挑首饰,有说有笑好不热闹,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想起司艾的手艺,他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还是没有凑上去。 他并没有当实验品的打算。 没事做的域主把西陆洲跑了个遍,无所事事的状态很是打扰旁人的正常工作,以谢眺和伯奕为首的受害者严肃表示抗议,可惜一点用都没有,生活苦不堪言。 终于有一天,一位勇士站了出来,解救众人于水火之中。 “岚璋,或许你可以出去转转。”温和可亲的安老师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司岚璋,建议道,“你的修为卡在这里的时日也不短了,不如去外面游历一番,开阔心境,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放个西陆洲勤勤恳恳为你工作的人。 “外面?”司岚璋一愣。 “是啊,西陆洲之外。”安临提示,“你父亲不是遂宁府的吗?我记得以前孤山道人提过,你父族还留了传承给你。” 她也是在宏都书院里的时候,意外听人说起过。 “那好吧。” 虽然司岚璋不记得有什么宗族传承,但是安临这番话的确打动了他。在西陆洲实在是无聊透顶了,不如出去转转? 西陆洲的域主大人动作十分利落——谢眺表示这完全是他什么事都不做,所以完全没有交接事务的必要,拍拍屁股就能走人的缘故——当天下午就准备动身。 此行司岚璋只带了司艾,小姑娘作为域主的贴身侍女兼护卫,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域主的身边。司岚璋虽然打算自己一个人走,不过因为司艾自己的坚持和司长邕的劝说,他还是同意了。 在安临c南沧的不舍,司长邕的祝福和伯奕司长邕二人欢快仿若送瘟神的氛围中,二人踏上了离开西陆洲的飞剑。 西陆洲通往外界的航道已经打开,但是基于安全,船队的速度慢得不提也罢。司岚璋不是很愿意体验一把坐船的感觉,他有能力自己越过这片海,于是就像许多年去小颛岭追猎一样,司岚璋载着司艾升上天空。 以一路上的飞舟为路标,司岚璋很快就到达了对岸,踏上了他离开已久的土地。 遂宁府并没有在这些年的魔潮中消失,不过里面的人已经换了一批。凌仙宗放弃了不少书院,而没有书院做靠山的前任城主很快就从这个位置上下来了。 司岚璋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懵逼,他将这里选做第一站是因为安临所说的传承。因为某个遂宁府所有人都知道的原因,他在司家的十年里相当于一个隐形人,除了提供一个恐怖传闻之外几乎没有存在感。司家没有将他视为家族的一份子,所以他对传承之地一无所知,正打算找那个城主问问那地方究竟在哪里。 是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一点消息,还是干脆走掉?司岚璋对那个所谓的传承并不很执着,但是明明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却不能收回来,以他的性格有点接受不了,所以他一时做不了决定。 不过他没有做决定的必要了,他还在犹豫的时候,现任城主带着大队人马来了。 “域主大人。”遂宁府的新任城主捏着一块手帕擦擦额头的汗,诚惶诚恐地说道:“不知道域主大人来得这么快,有失远迎,望域主恕罪。” 哦,对了,司岚璋想,他记得曾经谢眺跟他提过,对岸的仙城有不少已经归顺西陆洲,不过当时他没往心里去。 想起这一点的域主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只觉得谢眺传消息的速度还挺快,看起来好像比他早到一步。 司岚璋欣然接受了遂宁府新城主的接待。 他被安置在曾经的司宅,布置一新的宅院完全看不出来是空置多年的样子。在一波又一波世家前来道歉兼恭维——比如当年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竟然误将珍珠认做鱼目,或者域主大人果然不同凡响从小就和我等凡人不同之类的——以及新城主安排的一系列迎接活动之后,司岚璋终于失去了兴趣,开门见山就问起了传承之地在哪里。 “域主大人可是有哪里不满意?”新城主人一抖,连忙诚惶诚恐地问。 司岚璋就不明白了,他有那么吓人吗?问个问题抖成这样? “你叫他们放心,我懒得计较以前的事情,也没对哪里不满意。”司岚璋不得不这么说,以免新城主吓得厥过去。 “域主宽宏大量。”新城主赶紧吹捧几句,然后亲自将司岚璋带到了司家的传承之地。 挥手让不相关的人赶走,司岚璋长舒一口气,早说不就好了,和人打交道果然很累,要不是怕把人整成白痴,谢眺和伯奕会在他耳边叨叨,他就直接一个读心术下去了。 虽然当初那个城主臆想的什么秘宝并不存在,但是司家的传承之地却是实打实的存在的。司岚璋刚刚站在这里,就感受到了源于血脉的呼唤。 这种呼唤和空间裂缝对他的呼唤不一样,是亲和的c温柔的,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没有那种从灵魂深处爆发,几乎反客为主压制神智的强制感。司岚璋觉得如果是真正的司家人来,感受到的应该要强烈一些,毕竟他只是借了人家一个壳子。 司岚璋试探地向前走了一步,半边身子消失在空中,奇怪的波纹荡漾开,仿佛触及到水面。他知道找对地方了,向前一步,却听见司艾发出疑惑的声音。循声回头,司艾准备跟着他一同进去,但是被拦在外面。 哦,传承之地,司艾和司家又没血缘关系,当然进不去。 司岚璋看司艾眸中掠过一丝着急的色彩,便转头放出神识。 这传承之地无非靠着一个阵法将限定人员之外的拦在外面,而论阵法,这世上没有几个能胜过他的。 想拦他的人? 飞速分析了阵法的构成之后,司岚璋立刻着手改动,在不牵动里面阵法的情况下,司家传承之地的第一道屏障变得形同虚设。 要是司家的老祖宗看到估计要打人,可惜裂界之后六道不存,轮回已成传说,浮川中无论谁死了也无法转世,失去肉身保护之后很快化为碎片回归天地。 “走吧。”司岚璋招呼道。 进入传承之地后,眼前的景物蓦然一变,司岚璋看向前方唯一的一条路,毫不犹豫地走进去。才走了两步,他就一阵天旋地转。他能够感觉到这是接受传承的流程之一,于是也没有抵抗。当他重新站稳的时候,往边上一看,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司艾在传送中和他分开了。 他摇摇头,也没去找失踪的司艾。 传承之地是为了家族更好的发展,给后辈送机缘的,里面没有杀局,所以司岚璋很放心。反正终点都是一个,司艾总会找到他的,就算退一万步,司艾没能够通关,情况最差也不过被送出去。 司岚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现在身处在一个通道中,周围很暗,只有山壁上的一排红烛提供着微弱的光。他正站在通道的一头,背后没有路。 那他应该走过去?司岚璋开始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感兴趣起来。他大大方方地踏出一步。 当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两边的灯火就一跳,橙黄色的焰火霎时间变成红色。 两边的当然不是真的烛火,要不然这么多年过去早就烧干了。司岚璋一早看到它们就在猜测会是起什么作用的,然而现在体验到它的作用时,他并没有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开心。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一关是□□关,两旁的红烛是配套用来测试闯关人心性的法宝。很正常,哪怕是家族的传承,也要鉴定这个后辈有足够的能力,配得上祖先的恩泽,每一个传承都会设置类似的关卡。 司岚璋有面对类似关卡的心理准备,不,应该说他根本没有把这种东西当回事儿过。开什么玩笑,他一个由欲望集结的魔物会怕这种小儿科的测试?他甚至觉得这种关卡可能根本没办法对他产生作用。 出乎司岚璋的意料,这一关在他面前依然没有罢工。 ——也许它不那么尽职会比较好。 认真计较起来,司家祖先设置这一关的手法不算高明,它只是以红烛挑起来人内心的□□,再幻化出当事人内心最执着的人,以此乱人神智。如果不能保持灵台空明,哪怕是过程中稍有一点心神失守,都会被判定为不合格,然后被弹出去。 之所以说它不够高明,是因为它幻象原型的选择。幻象的原型抽取的是闯关人内心最为在意的,然而谁说最在意就是一定是对其有欲念呢?一个人只要在某人的脑子里印象够深,分量够重,那就等于是最在意的,它可以是子女,可以是亲友,甚至可以是恨不得食肉寝皮的仇人。 当然,之前有红烛诱导,这个层面其实已经能够应付进入传承的司家后辈,一群还在家族庇护下的小崽子用更高深的东西是浪费。只是这种手法中浮现出来陆寒舟的影像却让司岚璋很不高兴。 要知道一点,这是□□关。 他看着不远处顶着陆寒舟的脸搔首弄姿的人,气得脑门上的青筋不停地跳。 从他踏进这条路开始,这个奇怪的生物就出现了。一开始还算正常,幻境大概是试图模拟出寒舟陪着练剑的样子。但是很快就变了,它脸上渐渐带上了奇怪的笑容,做着奇怪的动作,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 这种组合呈现出来的效果简直可怕,没有被勾起□□的司岚璋内心满是波动。他不停地回忆着陆寒舟的笑容c陆寒舟的训斥,试图把那可怕的画面给掩盖过去,然而很可惜,失败了。他控制不住地握紧了拳头,甚至恨不得起身把这个赝品毁掉。 他觉得受到了冒犯,这种东西怎么能是寒舟?! 设下的幻术对他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是司岚璋很久没有这么暴怒过了,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握了起来,然后在那个赝品向他走来的时候,他脑子里的弦,啪一声断了。 遂宁府所有人都听到震耳欲聋的雷声,他们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不知所措地望向天空,只见一道道光柱密集地落向一个地方。 而此时司岚璋已经从□□关里面脱身,浮在半空中。暴涨的情绪带动了他体内的魔气,过高的浓度惊动了位面法则,落雷劈向他,他却完全无视了天雷的威胁,一边四处闪避,一边将带着恐怖威压的攻击不要钱一样扔向四周。 司家的传承之地算是遭了殃,被暴怒的司岚璋轰了个稀烂,其中受灾最严重的正是罪魁祸首□□关,已经干干净净消失在尘世中。 好半天后,司岚璋才偃旗息鼓停下来,想起此行的目的。 要是传承的内容让他不够满意,那么——少年气呼呼地想,带着怒气走向传承之地的终点。 和西陆洲的传承一样,司岚璋得到了一份力量,他不甚在意地将其吸收,却意外地发现体内的灵力自动运转起来。 这份力量将阻拦司岚璋依旧的桎梏彻底撞破,他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空灵状态。 在那一瞬间,他挣脱了逼仄的躯体。 这不是一个比喻,而是在描述现实。因为魔气影响而成长缓慢的人类躯壳爬上了无数裂纹,然后无声碎裂,新的身体在其中诞生。 这是一具健壮的青年躯体,腿长腰细,肌肉紧致,宽肩窄臀,身体线条流畅,每一处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这才是真正属于司岚璋的身体,它不会因为缺乏契合度而脆弱易碎,新蝶破蛹的松快感让司岚璋觉得放下了背负已久的大包袱。 同一时间,他的脑子里钻进了许多东西,比如他毫无印象的c作为域外天魔的曾经。那是一段完整的记忆,撇去前面沉闷无趣的漫长黑暗,他看见拥有庞大身躯的自己在虚无中漫游许久之后,被某种力量召唤,然后落入了这个世界。 奇异的感觉并没有到此为止,从过去的记忆中回来之后,司岚璋发现自己的灵力依旧在奔腾。 哦,是的,他还在突破。 刚刚从记忆中抽出的视角慢慢上升,穿过传承之地的屏障,穿过云层,精神力在不断地向四周蔓延。 他看到了这个世界。 肉体感官的枷锁已经不存在,感知被无限拉长。草芽从细如飞尘的种子中萌发;千里之下一只虫蚁蜕变出翅膀;鸟类在罡风中穿梭c划过翅膀的气流托起后面的躯体;月垂流光,山川相缭,白露横江c大流涌动,潮涨潮落 此刻,外界与自身的界限无限稀薄下去,只有无穷无尽的天道。此方天地间的每一处细小的变动都尽在掌握之中。那仿佛是神灵的俯视,冷眼看着天地间的生灵世代交替。 那是道之所在! 这种视角之下让人难免产生一种感觉,自己便是天地的主宰,自己可以感知一切c掌控一切。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悟便是“化神”名称的由来,那仅仅是突破时与天道的短暂交流,却足以让无数人为此痴狂,投诸于探索大道。 然而在让无数修士欲求不得的感应之下,司岚璋只是无趣的撇撇嘴,像旅途中无聊的人发现了一块颜色不一样的石头,随意摆弄了一下便失去了兴趣。 突然,司岚璋感觉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气息。他精神一振,那是 突破完成,司岚璋跌落回自己的身体里。 重新回到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传承之地,司岚璋看见了司艾。司艾依旧尽职地守在司岚璋身边,看来已经到了不断的时间了。她没有对司岚璋的变化表现出疑问,看见司岚璋睁开眼睛,便低头退步站到司岚璋的身后。 “你把这些东西清理一下吧,长邕那边应该用得上。”司岚璋指指一旁,那里面是司家剩下的所有遗产,在他发泄性的攻击下毁去了一部分,剩下的应该质量过硬。 司艾听话地收拾去了,司岚璋在她背后露出郁闷的表情。 司家的传承对他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自不必说,他的修为卡了这么久终于有了进展,然而坏处嘛他的修为被封了,好好的一个化神期,哪怕在凌仙宗那种顶级宗门里面也数量不多c南洲大部分地区都能横着走的修为,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跌了两个境界,表现出来的更好,只有旋照,大型宗门里一抓一大把的那种。 司岚璋推测大概是因为外来的力量和他的身体不兼容,等他把传承得来的力量全部消化完之后就能恢复正常。 但是还是很让人郁闷。 司艾把东西收好之后,重新回到司岚璋身后。司岚璋看了她一眼,然后看见了她眼中的担忧。 “没什么事,只是个意外,过段时间就会恢复。”司岚璋说道,打了个哈欠,“只是灵压下降了,看起来修为暴跌,但其实没有太大影响。” 司岚璋现在有点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这种感觉司岚璋在接受司氏传承的时候经历过一次,所以很顺利地接受了。 他又打了个哈欠,想着接下来该往哪儿去,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接近。 司岚璋的心重重一跳,他突然想起来突破时感受到的气息,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司艾为他们域主异常的激动而投来疑惑的目光,司岚璋却浑然不觉,他急不可耐地将神识向有动静的方向探去,然后一向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西陆洲域主此刻浑身都在颤抖。 他好像突然忘记了如何使用灵力,只知道跌跌撞撞地用最原始的方式向对方靠近,没跑出去两步看见司艾,又急匆匆地停下。 “司艾,你先回去。”司岚璋说道。 陆寒舟转过一个路口,突然感觉到什么东西撞过来。那个东西的速度是那么快,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躲开就被撞了个正着。 “唔。”陆寒舟被这个巨力撞得后退好几步才稳定住身形,然后就发现撞他的是一个俊俏的青年。 那个青年看着没有敌意,只是举止十分奇怪,撞上他就往他怀里冲,抱着就不撒手了,好像怕他跑掉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陌生的躯体靠得如此近,让他十分不适应。他有些尴尬地推推对方,然后就见对方抬起头,一双眼睛中满是欣喜。 “寒舟”司岚璋带着点委屈小声唤道,紧紧抱着怀里的躯体,目光在对方的脸上来回扫视,生怕这只是一个幻象,他一个看不住,又会消失在他面前。 天知道他这一路上内心受到了多少煎熬,短短的一段路却比记忆里在无尽的虚无中穿梭更加漫长。不过幸好,他找到他了。 “你是岚璋?”陆寒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褪去少年青涩的脸,努力从中寻找出熟悉的痕迹,“你怎么在这里。” “寒舟你居然不认识我了。”司岚璋噘着嘴不满道。 “你和小时候的变化太大了。” 司岚璋这才反应过来,是哦,他刚刚才换了一具身体的。他说不出反驳的话,闷闷地把自埋进陆寒舟的颈窝里。 “哎,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大了。”陆寒舟艰难地把青年的大脑袋推开,有种被大型犬类扑了满怀的感觉。不过这种过去经常发生的场景在此刻重现,分离十几年造成的生疏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留在心里的只剩下熟悉的无奈——现在要接住对方可有点困难了。 司岚璋哼哼唧唧地在陆寒舟怀里扭,摆明了想耍赖不起来。等了好多年才等来的怀抱,他才不要就这么放开。 陆寒舟拍了对方的背一下,语气略微放严厉了一些,“起来,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 “不嘛~” 你以为你还小吗?“站好!” “哦。”司岚璋不情不愿地从陆寒舟怀里离开,然后又不甘心地牵住了陆寒舟的衣角,一幅委屈巴巴的样子。 陆寒舟无奈地摇摇头,没有打开司岚璋的手,他现在才有机会仔细地打量对方。 他长高了很多,也结实了很多。多年前对着自己抱怨身高的稚气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的青年。他的脸上几乎找不到过去熟悉的痕迹,但是仔细一看依然能够发现一些和过去一模一样的小细节。外貌是一部分,但是更多的是神情。 他看起来过得很不错,陆寒舟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心头一直悬着的一部分在十多年后终于放了下来。 “以后不要这么冒冒失失地往别人身上扑了,小心别人认为你是有敌意而动手。”陆寒舟忍不住嘱咐道。 司岚璋很享受这种叮嘱,“我知道啦,不过这不是你吗?” “这不是个好习惯,搞不好会送命的。。”陆寒舟又强调了一遍重要性,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会应该在凌仙宗。” “你去凌仙宗找我了吗?”司岚璋眼睛一亮。 “去过。”陆寒舟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虽然不是特意去找人,不过他还是差人打听了一下,虽然什么结果都没有就是了,“我还去过宏都书院打听过,不过我不方便细问,书院也比较封闭,没有问出什么来。” 司岚璋却不管这些,他得意了一会儿,又带着点遗憾地说:“早知道我就去凌仙宗了,这样我们可以早好多年遇见。” “你不是凌仙宗的弟子吗?”陆寒舟惊讶道。 “没有,我没去。” “那你——”陆寒舟刚想问那你为什么会在遂宁府,随后立刻想起来司岚璋是司家人,出现在遂宁府再正常不过了,那这个地方——“你是来接受传承的?” “是啊。”司岚璋点点头,又期待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你的宗门呢?”他好玄才没把那句“是不是人都死光了”脱口而出,那虽然是他的期盼,但是很可惜师门这个东西对寒舟好像很重要,被寒舟知道了他肯定要生气的。 “我带着宗门里的弟子路过,听见雷声才前来查看的,对了,你知道落雷是什么情况吗?” “不知道。”司岚璋果断摇头。 “算了,那个不重要。”陆寒舟摇摇头,他本来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好吧现在已经不能称呼他为孩子了,“岚璋,你离开书院之后过得怎么样?” 司岚璋敏感地意识到陆寒舟想要问的是什么,瞬间暗暗佩服自己的英明,提前让司艾躲开了。 虽然有个什么宗门存在,寒舟肯定不会留下来或者被他拐回西陆洲的。但是寒舟那——么心软,要是看见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肯定不会不管他的。尤其是他现在的修为——哎呀妈呀这修为封得真是时候,他一个看起来才开光的小可怜放在外面随时都有可能死于非命,多危险啊。 果然陆寒舟紧接着就说道:“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是个法子,有一个宗门庇护总归比你一个人要好。”他注视着司岚璋的眼睛,语气温和,“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走。我的师门不像宏都书院,是个很好的地方。” 司岚璋当然是满口答应,别说那个宗门比宏都书院好,就算是谢眺描述的凌仙宗那样的,只要有寒舟在,他说什么都愿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重逢 此为防盗章 他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直到太阳照到眼睛,他才掀开薄被翻身起来, 穿好衣服拿上早饭, 一边吃一边慢悠悠地往约好的地点走。 等司岚璋到了余弘所说的那间院子的时候,那附近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一大群人将里面塞得满满的, 连挪一步都显得无比困难。 他看着黑压压的人群,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怀疑余弘是自认自己比不过他,故意利用这些人墙挡住他阻止他进去, 最后导致弃权判败。 司岚璋踮脚看了一下站在中心空地的一行人, 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穿过人群挤到中间的麻烦程度, 果断提气御风而起, 越过一片人头落在了余弘面前。 “凝气期?”徐罴失声惊呼, 只有过了炼气c能够在实际中运用灵气才能够御风而行。不过一年的时间里,同一时间进来的人还挣扎在炼气期, 而他居然已经到了凝气! 余弘同样意外,不过他只是皱了一下眉, 很快恢复:“只是凝气而已。” 他在司岚璋站好之后,戴着道貌岸然的面具,假笑道:“你终于来了。都这个时间, 我还以为你想认输了。” “时间不是还没到吗?”司岚璋一瞥一边计时的香炉,最后一截香灰在他说话的同时落下。 时间卡得正好, 他满意地点点头, 又看向余弘背后的人。这些人里面除了余弘的狗腿子, 还站着几个生面孔。看见这样的阵势,司岚璋抬了抬眉毛:“我的对手应该是你吧?” “放心,他们今天只是旁观者。这场比斗总要有人作个见证不是吗?”余弘一一介绍了那些人的身份,被介绍到的人露出高人一等的自矜笑容。 司岚璋无趣地听完,耸耸肩道:“随便你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吧。”其中一个被介绍到的宣布道。 于是斗法开始。 就像安临介绍的那样,两个人先从布置自己身边的阵法开始。一声令下,双方的双手就不停翻飞起来,无数各异的光线在场上一闪而过又迅速泯灭。 很快的,斗法进行到互相拆招的阶段。 司岚璋虽然是第一次在实战中打出法印,但是他除了在一开始有些生涩,很快就表现得不像一个第一次上场的新手。余弘满以为自己能够在斗法开始的时候就将司岚璋死死压制住,然而事实上他在刚刚交手那一瞬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上风过。他越来越心惊,这手法熟练得简直不像一个学生。 安临曾经说过,司岚璋在阵法上面的天赋绝无仅有,但事实上司岚璋对阵法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悟。秘密在安临惊叹的另一天赋上,他只是取了个巧,能够“看见”灵气。 阵法的本质是灵力的轨迹,不同的流动方式代表着不同的效果,任何一点失误都会导致失败。阵修修炼的难点就在于掌握灵力流动的路径,同样的路径方向相反,效果就可能完全变了样。这还是好的,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施法失败,要么毫无声息,要么送施法者一个爆炸。所有的阵修在刚开始的时候,都要花大量时间弄清楚阵图上不同路径所代表的正确灵力流动轨迹。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但是灵力的流动对于人类来说本来就是一件抽象至极的事情。它没有形态,而且相当一部分回路都十分反直觉,只能够通过不断地尝试来熟悉,但偏偏每一个能够在实战中运用的阵法都是大量回路的集成,密密麻麻堆积起来足够让任何一个外行看着头晕。要布下阵法,灵力流动只会比阵图上更加复杂,要是阵法是两条或以上的灵力流组成,没有对阵法本质的一定理解是根本无法使出的。 这也是区分一个修士是否是阵修的一个方法,毕竟每一个流派浅显的东西随便抓个人都会一点。 但是司岚璋不一样,他完全不用管这些。他天生就对灵力有着敏锐的感知,清楚灵力在一个地方应该如何运行。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他的精神融入灵力流中,成了其中的一部分,本能引导着他向最自然的方向流动。 这几天他在藏书楼里没干别的,全部时间都用来背阵图了。他那完全就是作弊的天赋让司岚璋跳过了许多步骤,只要有阵图,只要他的灵力能够供应得来,他可以施展出任何一个阵法,就像水被加热煮沸之后会冒出水汽,就像山岚被风吹拂会飘浮移动,一切都自然而然,即使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这就是他那句“不明白的问题有,不过无关紧要,对付余弘够啦。”的意思。 司岚璋能做到的不止这些,他的天赋是能够“看到”灵力。 当他将自己周围布置得密不透风之后,他就开始拆解余弘的阵法了。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灵力的流动如同白纸上的墨迹,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余弘的。 余弘的表情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平静了。 在做出赌约c邀请了许多人来做见证的时候,余弘完全没有想过会有这个结果。他所想象的从容打败司岚璋,好好教训对方一顿,并且将其收入麾下的场面没有出现,现实掉了个个,他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司岚璋好像能够预知他下一步的动作一样,在他一招还没有使出来的时候就先一步做出了应对,如影随形般和他的攻击同时出现。 “这怎么可能”一旁徐罴的喃喃自语飘进了余弘的耳朵,让他一个激灵。 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如果他在这里输了不!不行!他绝对不能输! 余弘给自己布了一个防护性的阵法,然后拿出了一副红色石子样的小东西。 司岚璋的目光在这七颗石子上停留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余弘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公平?” “我说过,一个人能够调动的资源也是他的实力之一。”余弘说道。 他拿出来的东西是专门用来布阵的灵物,可以自己提供稳定灵力的那种。阵法入门时灵力轨迹是一个难点,但是布阵者会使出来的必然是他已经掌握了的。在实战中布阵的最大问题之一在于如何提供稳定持续的灵力流,而用灵物辅助布阵则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余弘带上这东西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没想到真的会用上。他知道这么做很卑鄙,但是赢得卑鄙总比输得难看要好。 在红色石子的加持下,余弘布阵的速度和质量有了明显的提高。 司岚璋看着余弘胜券在握的表情,只觉得有点好笑:只有他一个人有底牌吗? 在双方知情的前提下,他愿意在规则内行动,但那只是因为他愿意。如果另一方打算耍赖,他也随时可以毁约。 司岚璋放下了不断翻动的手,闭上了眼睛。 开始围观者都以为司岚璋是自知不敌自暴自弃放弃反抗了,但是很快的,他们看见余弘的脸色变了。 司岚璋闭上眼睛排除了视觉的干扰,在“灵视”中,世界显露出了另外一个样子。院子里的一切都成了或浅或淡的光晕,他身前,无数光丝流动着,其中一部分格外均匀明亮——正是来自于余弘拿出的七颗石子。 司岚璋的精神随便抓住一根,一头扎进去,顺着光丝一路向上,来到了七颗明亮光点结成的网络中央。 这七个小东西是灵力源。它们在灵力稳定提供的时候是能源,但如果中间卡住了呢?司岚璋在光丝中穿行时突然想到,然后掐住了一个节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给我爆! 高速稳定流动的灵力暴动了。这里是数股灵力通过的要道,一旦堵塞不通,大量淤积的灵力可不会像在灵力源里那么安分。在余弘察觉到的同一时刻,躁动的灵力带着整个网络爆裂开。 司岚璋撤去了所有阵法,走到余弘跟前。余弘在这场爆炸中变得狼狈无比,衣服到处都是破口,头发火燎过一样卷起一片,脸上一片漆黑。 “你输了。”司岚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是说你要把这场继续下去?” 近了,更近了,王衍握着剑的手一紧,只等那魔人冒头。然而没过多久,那声音又渐渐远了。 魔人靠近的过程很慢,消失的时候却快极了。不过片刻,外面就只剩微弱的风声。 与外面的寂静对峙良久,山洞里几乎化为石像的二人才重新动作起来。 “我们躲过去了?”湘如的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她顿了一会儿,很快转为劫后余生的狂喜,“师兄,我们躲过去了!他走了!” 王衍凝神倾听,半晌后也放松下来,强行提起的一口气一散,整个人靠在岩壁上。湘如只感觉身上一沉,手忙脚乱地扶着王衍坐下来,又急匆匆地从乾坤袋里面翻出各种瓶瓶罐罐,处理起王衍身上的伤来。 “那个凌仙宗的,下次别让我看到他,不然姑奶奶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丹修的愤怒!”她一边给王衍上药,一边恶狠狠地说道:“看着是个人样,做的净不是人事。要不是师尊赐下了法宝,我们这会儿尸体都凉了。” 和血肉模糊的伤口黏在一起的衣料被一点点撕开,渗进血肉的魔气被药粉化开,发出滋滋的声音,但是王衍却面不改色,只是凝眉沉思道:“为什么法宝会失常?本来我们应该被带回宗门才对。” 师兄妹低声说着话,似乎已经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趴在山洞顶端的魔人借着水滴的声音不着痕迹靠近,看着将整个后背露出来的少女,露出轻蔑的笑容,猛地二人扑过去。 带着金属光泽的利爪在半空中高扬,白光一闪,一声闷哼响起,刚若精金的薄纱帐将魔人挡住,紧接着又如同流动的雾一般将其缠住。 “当我们是傻子哦,早在这里等着你了!”湘如对着魔人挑衅一笑,接着手下疾动,一心控制着法宝。这条薄纱名为云幕遮,是师门赐下的法宝,品阶太高,她还不能完全控制。 在魔人被缠住的同时,王衍提剑而上。还没有过上几招,一旁的湘如已经支撑不住。她果断逐步松开了对魔人的桎梏,转而只在一旁扰敌。 局势渐渐稳定下来,然而很快变故又生。似乎不耐烦云幕遮的骚扰,魔人找了个机会袭向湘如。这一手来得出其不意,湘如慌忙驱使云幕遮护住自己,同时连连后退。王衍连忙回援。略显瘦弱的少年足下疾点,几个起落飞身而至,在对方一心对付云幕遮时竟斩下他一只手。 魔人一只手被削去,但行动间却不见晦涩,在湘如脱离危险拧着身子跑到安全之处时,王衍和魔人已经过了十几招了。 湘如站定转身,就见魔人一个纵身扑向王衍的头颅。 王衍一边退后半步,一边自右斜劈向扑来的魔人。这一招攻击范围极大,然而山魈却意在王衍身后,之前的攻击只是虚晃一招,王衍劈了个空。 “小心!!”湘如尖叫提醒。 只是魔人速度极快,又是在临近王衍身前时才有异动,此时魔人已经扑到王衍的背后,而王衍的一招还没使完,变招已是来不及。 湘如连忙回身,疯狂调动灵力驱使着薄纱挡在王衍身前,然而以三方的距离根本来不及。 “铮——”金属敲击一般的刺耳声音响起,唤回了湘如几近凝固的神智:只见王衍的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右手落到了左手上。 原来王衍心知自己来不及变招,索性顺势一拧身,右手移到腰间的时候放开,左手接剑一格,恰好挡开魔人的利爪。 见王衍没事,湘如长吐一口气,重新凝神退开。 魔人失去一只手,又被两人夹击,渐渐落了下风。最后王衍拼着受了一掌,将魔人成功击毙。 暗色的血流了一地,王衍也好不到哪里去,躺在血泊中气息微弱。湘如驱使着云幕遮将魔人包裹起来紧紧一绞,扫除后患之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王衍身边。 “刚刚的药真是白吃了!”少女倒出一把药,一把塞进王衍嘴里,“现在我这里可没有师尊给的九灵丹了,就回气丹,将就着吃吧。” 她看着放松了许多,然而王衍依旧警惕地注意着洞口外的动静。 “王衍,怎么了?”湘如不解,然后很快意识到什么,手上动作一停——被魔气侵蚀的除了那个魔人,还有数不清的妖兽。 王衍微不可察地一叹,说:“魔人都被我们解决了,会没事的。” 然而事情总是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很快,魔化妖兽的气息越来越重,越来越近。 湘如垂眸,“不是给宗门传讯了吗?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 “反正干掉一个魔人了,不亏。”湘如望着外面,一抹脸挺直了身体,紧接着又摇头叹息,“可惜没把那个蠢货也拉过来。” 王衍依旧挡在前方,半身血染,目光决然。 第一只妖兽钻了进来,那是一只九节狼,往日灵巧的外表变得凶残,猩红的舌头露在外面,涎水拉出长长的一条。它锁定目标,张开了嘴。 血液喷溅出来,王衍脸上一热,视线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占据。他与师妹完好无损,前方,怪异的妖兽躺落一地。 “寒舟师兄!”在王衍反应过来之前,湘如已经像小鸡扑到鸡妈妈怀里一样扑上去了。 王衍被带得一晃,站稳之后斜睨一眼兴奋的少女,可惜对方完全没反应。她激动万分地抱着陆寒舟的胳膊,片刻之后又惊喜地喊道:“寒舟师兄,你突破啦?” “嗯,前不久的事。”陆寒舟一扶王衍,又摸摸湘如的头,然后抓着王衍的手,很快脸上露出一丝松快,“湘如处理得不错,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灵力透支很严重,只能慢慢养,这段时间不能轻易调动灵力。” 湘如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松,然后带着点儿小得意说:“我在宗门里很刻苦的。” “不错。”陆寒舟点点头,又问:“不过怎么是你们两个一同下山?湘如不是还有几年吗?” 离开宗门外出历练是大多数宗门子弟都会经历的一关,目的是让弟子验证所学c经历世间百态,洗去浮华,坚定道心,也称为修心路。陆寒舟正是在修心路上,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王衍出来的时候,但是湘如是丹修,按惯例应该还要修炼一段时间才会被放出来。 王衍道:“三师兄,这件事是我托大了,我本来以为我和湘如结伴而行,,即使遇上什么我也可以抵挡一二,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师尊都说我的水平可以下山了。”湘如瞪了王衍一眼,又撇嘴道:“王衍到了要下山历练的时候,我就求着师尊允许我跟着他一起。反正我都已经可以出来历练了,才不要继续呆在宗门里被那些老家伙说。” 才说完湘如就捂住了嘴,做错事一样小心翼翼抬眼瞄了陆寒舟一下,却惊讶地发现陆寒舟并没有对她这番话有什么意见。王衍也感到诧异,要是放在以前,三师兄肯定会温和却严肃地训斥她说要尊敬师长云云。 能不计较最好,没深想里面的缘由,湘如连忙跳过这一段,扯着陆寒舟半是诉苦半是撒娇地说起来。 “从宗门出来之后的前几个月还什么事都没有,要不是碰到凌仙宗那个蠢货,我们肯定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提到这件事,湘如的脸就拉得老长。 一个月之前,他们到了一个小镇,就遇上凌仙宗的弟子。双方一开始相安无事,但是没多久镇上开始出现魔气,湘如在调查的过程中和一个冒进的弟子起了点口角。 “一个丹修而已。”湘如一想到那个人的口吻就来气,她辈子还没被谁这么轻视过。不行,她受不了这委屈。当即的,她就骂了回去。少女嘴皮子向来利落,轻而易举地将对方气得不行还无处反驳,只得愤愤拂袖而去。 “之后我们就一直绕着对方走,尽量不在一个地方活动。本来以为凌仙宗的弟子出面应该是稳妥的,就没有关注那边。”说到这里,王衍也皱起了眉,“谁知道没多久魔气就爆发了,那个小镇出现了一场小范围的魔潮。我和湘如正将幸存的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那个弟子急于逃生,引了一波兽潮给我们,找了个机会跑了。” 季节性的魔潮后不久的一天,遂宁府内突然陷入了黑暗。天光好像被谁吸走一样,太阳在那一瞬间失去作用,天黑了一瞬,一声巨响随之贯彻长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收徒之事 此为防盗章 但是现在不是上古时期啊! 把藏书楼相关的典籍来来回回犁了一遍, 司岚璋果断放弃,转头去问安临。 “阵修古礼啊?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安临随口笑问道。司岚璋去受罚的几天里没有和人起矛盾,她十分欣慰,只盼着他能顺利稳当地过完接下来的日子。 司岚璋没有回答,嘿嘿直笑,安临拿他没办法, 回答道:“那是裂界之前流行的阵修一对一的斗法方式,到现在只在少部分人之间传承。首先” 司岚璋一边听一边记下重点, 所谓阵修古礼的规矩就是两个阵修事先布置好阵法, 在开始以后互相解构c加固自身, 同时还可以抽空干扰一下对方。要是双方实力相差很多自不必说,要是双方实力差不多的话,就会开始消耗战,不到一方的灵力耗尽不停。各种法印满天飞,看上去很热闹,但是过程却沉闷得很, 双方从开始到最后基本上都不会动地方。 倒也确实称得上是“礼”了,双方只是文斗,就算一方落败也不会有什么损伤。不过, 司岚璋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意义吗?” 完全就是炫技, 一点实战意义都没有。司岚璋知道流传时间比较长的东西会有些奇怪的讲究, 但是他仍然不能理解它出现的原因。 安临无奈地看了司岚璋一眼, 就像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现今阵修是由当初专攻阵法方面的修士形成的, 他们一般都由大型宗门供养。” “嗯嗯。”司岚璋点头表示了解, 那群没有实战价值的修士要是放出去单干,有一个算一个都活不到能够传道收徒的时候。 “所以啊,实战价值对于那种身份意义不大,他们更看重对阵法的理解。而且大宗门的人,做事总要讲究些的。”安临低头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像你这么想的人也有,当初唐柯唐前辈首个将固定布置的阵法改良,单以自身灵力凭空勾画出来。现在阵修的实战技能大多数都是从唐前辈那里发展出来的。自那之后,古礼也就成为‘古’礼了。” 搞清楚了条件,司岚璋马不停蹄地去为斗法做准备了。如果他赢了,余弘以后就不再烦他,包括他那些狗腿子。这个条件让他心动不已。 剩下的所有时间里,司岚璋都泡在了藏书楼。 “来了?今天很早啊。”安临招呼道。 司岚璋嘿嘿一笑,不客气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抓走安临桌上的一只柰子啃得咔嚓作响。今天是最后一天,他掐着余弘水平上面一丝的等级好好挑选一番,将阵图都背熟了。所有的前期准备已经做好,只等最后决战来临。 他看着安临低头仔细摆弄手上东西的样子,侧脸透着娴静温柔,看上去比书院大多数人要有人味得多。他又想起余弘那群人来。在整个书院里都充斥着那套狂热的强者为尊理论的大环境下,安临在里面简直是一股清流。这位老师的资历在书院不浅,但是地位不怎么高,放在一众长老里十分不起眼。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她才没有像别人那样,看他们就像看着待结实的麦子。 他忍不住问道:“安老师,你怎么看他们说的那一套?” “什么?”安临问。 “就是强者为尊啊。”司岚璋学着余弘的语气说道:“‘只有力量才是一切,修为高的理应得到一切,修为低的便是蝼蚁虫豸,就应该把强者供起来跪服供奉。’” “你从哪里听来的?” “每个人都在说,我只是总结了一下。”司岚璋一手托着脑袋,歪着头说道。 “在书院中便是如此。” “可是外面不是这样啊。而且我觉得徐罴那样的不算强者,就有个傻大个子和一身修为,又不会用。” “这就是你和他们对着干的原因?”安临好笑地看了司岚璋一眼。 “我有那么无聊吗?”司岚璋撇嘴,“是他先惹我的。” “这也是强者为尊的一种表现形式啊。”安临说,“身在书院,强者的定义是按书院规定的来的,这里书院才是强者。” “诶,还可以这样吗?” “在书院的庇护下自然要遵守书院的规矩,不过要是有足够的实力,也可以不理会凌仙宗定下的规矩。” “有足够的实力”司岚璋重复着,在此之前力量在他的概念中只是谁能打得过谁,这一层概念还是第一次接触。他咀嚼着这句话,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和凌仙宗又有什么关系啊?” “你以为书院因何存在?”安临失笑,解释道:“书院负责每年向凌仙宗送修炼天赋高的弟子,凌仙宗当然要派人来管理的,书院里从山长到长老都扮演着这个角色。凌仙宗会根据送来弟子的修为高低算他们的贡献。” 司岚璋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单凭修为论高低吗?可是阵修c器修这些修士的实力不能单凭修为来看啊。凌仙宗到底在想什么?” 水平高的低阶阵修反杀高阶修士的案例数不胜数,丹修c器修的存在对一个宗门意义重大,就是剑修c法修之间的高低也不是单纯按修为判断的。凌仙宗到底是个从裂界传承至今的大门派,不至于这个都不清楚吧。 “我也不清楚,但是既然宗门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的。”安临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的凌仙宗。记得我以前给你讲过的从前凌仙宗在南洲的地位吗?” 司岚璋傻眼,怎么还带临时考试的?而且这一段他还真没记,过去式的背景补充有什么好记的? 安临摇摇头,说道:“凌仙宗原本的风评是很好的。当年凌仙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所有人撑起了一片安稳之地,宣扬有教无类,作风温和,在修士和普通人里都是当之无愧的南洲道门表率,只是近百年来唉,表象都没有维持了。” 司岚璋奇道:“安老师难道见过凌仙宗是怎样的?” “我也是从凌仙宗来的啊。”安临说:“凌仙宗现在已经完全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难怪余弘会那么说。”司岚璋恍然大悟。上梁不正下梁歪,根子都烂了,让果子还正常实在强人所难。 “所以你和余弘要做什么?”安临冷不丁道。 “斗法。”司岚璋顺口回答,然后就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你要和他斗法?”安临一惊。 她最近发现司岚璋很不对劲,从司岚璋去打扫藏书楼起没多长时间,他就莫名其妙问到了阵修古礼。当时安临没有多想,只当是司岚璋在哪里知道了这个东西好奇而已。但是随后的几天里,司岚璋就花大量时间泡在藏书楼,出现在她这里时都是问问题,还是针对性极强的求教。 半年相处下来,她也比较了解司岚璋的性格。他对自己好奇的东西会花大量时间探究,但是绝不会像临考前一天临时抱佛脚一样突击准备,这不得不让她多想。 然后,果然如她担心的那样,司岚璋没有表面那样安分。 “唔”司岚璋捂住脸趴在桌子上,他就知道安临会是这种反应,所以才没有告诉她。 “今日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你有把握吗?可有什么问题还不明晰的?”过了一会儿,安临收拾一下心情问道。 “不明白的问题有,不过无关紧要,对付余弘够啦。” 安临无奈道:“这么有信心?” “放心,不会有事的。”司岚璋对她眨眨眼睛,眸中透出自信的光:“我的天赋你不是见过吗?我肯定会赢的。” “没有实际付出的天赋毫无意义。”安临告诫道:“不要掉以轻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今天晚上还会再准备准备的。” 莫非是地动?她这样想着,升得更高了一些。遂宁府附近的山川一向很平静,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地动不会出现在这里。在地动中,他们这些低阶修士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若是遇上流火,照样凶多吉少。 大地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但是始终不见地面崩裂。散修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加面色凝重——现在她宁愿待会儿出现的是地动。她如临大敌地向四周环顾,在看见远处升腾而起的滚滚烟尘时脸色大变,嘶声尖叫:“魔潮!是魔潮!” 附近的修士听到这句话后浮起来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只觉得双腿发软,险些倒在地上,反应过来后头也不回地跑起来。 远处的草丛摇动个不停,被卷起来的烟尘铺天盖地,里面跑得快的妖兽已经隐约可见。这些妖兽种类不一,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令人生畏的脸扭曲不已,尖利的獠牙突出唇外,表现出失去理智的疯狂。 陈薪的年纪不大,只远远看过魔潮来临的样子,如今亲身站在密密麻麻的妖兽面前,才能够明白魔潮的恐怖之处。她咬紧了牙,疯狂驱使灵力加快速度。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只听见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干涸的筋脉一抽一抽得发疼,却只能往嘴里塞着丹药,根本不敢有一点停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拜师后续 此为防盗章 冯辛在旁边叫破了嗓子也没得到回应,他终于意识到司岚璋不可能首先停下来, 转身从人群里遁走了。 理论上徐罴应该三下五除二就把司岚璋给收拾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 除了因为失了先机, 徐罴的应对也实在太过不堪了。从一到书院, 徐罴就攀附上了余弘。自那之后他就没和别人在真正意义上动过手,剑招练了一套一套,实战经验却不怎么样。而司岚璋从小在司家不受重视,有很长一段时间吃的都是残羹冷炙。为了不饿死,那段时间他都是在山里野兽嘴下抢食吃。他的动作虽然很难看, 但是很有用。 渐渐徐罴的动作乱了, 他已经找不到能够管用的招数, 索性把剑一扔, 和司岚璋回归原始的肉搏。 他顶着痛闭眼拽住司岚璋的胳膊往地上一倒,以泰山压顶的气势把司岚璋压在身下。 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徐罴死死掐着司岚璋的脖子咬着牙想,他要好好抽他几个嘴巴子, 教教他什么叫做规矩。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有转过,司岚璋扭头就咬在了徐罴的手上。没有特意选地方, 他只咬住一块肉,然后死死咬住头猛得一摆, 只听一声裂帛般的闷响,一块肉从徐罴手上被撕下来。 徐罴只感觉手上一疼, 一甩胳膊大声叫了起来, 低头一看只见手上缺了一块, 白森森的骨头都露了出来, 血带着体温大股大股的流出来。 司岚璋呸的一声把那块皮肉吐出来,也没给徐罴反应的时间,一眨眼就又扑了上去,用手c用脚c用牙齿c用一切可以调用的部位,专门盯着眼睛c咽喉c下三路这样的致命位置打。 徐罴在猛烈的攻势下越发不敌,所有落在司岚璋身上的攻击都好像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连颤都没颤一下,好像这具肉身不属于他一样。 疯了一样抓着他打的少年头发蓬乱,浑身鲜血淋漓,但是一双纯黑的眼睛里凶光四溢,面无表情的脸配上还染着血红的一口牙,看上去简直像什么非人的生物。徐罴的心里开始升起一阵恐惧: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全场的人在徐罴的惨叫声中慢慢安静了下来,全部僵在原地,好像在做一个不真切的梦,没有一个人想到或者敢去阻拦。 我大概要死在这里了徐罴绝望地想到。他对上司岚璋的眼睛,满心不甘,却渐渐放弃了反抗。接着就见司岚璋拍拍衣服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就完了?徐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然后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来。 司岚璋是真的没有弄死徐罴的打算,他虽然百无禁忌没有大众意义上的道德观,但只要不去招惹他,他绝对人畜无害。既然徐罴不动了,他就当做徐罴是被他打服了。 他不屑地看了徐罴一眼,虽然浑身狼狈不堪,但却带着胜利者意气风发的感觉。 “站住!” 在司岚璋还没走出两步的时候,就感觉一阵巨大的压力,一声怒喝紧随而来。 孤山道人看着前方的惨状,气得脸直抽抽。他真是不敢相信在他强调过不允许私斗之后,还有人胆敢打成这样,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对掌管书院这么多年的他是多大的一个污点,要不是有人来报告,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中心唯一站着的人:“我在你们第一次进宏都书院的时候就强调过了,书院内不允许私斗!”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看似平静理智的语句下潜藏着多少怒火,然而司岚璋还是没正形的站着,没有俯首认罪的意思。 “我在跟你说话!”孤山道人厉声道。 “是他先动手的,”司岚璋皱眉扬声道:“只要问一下就能知道。” “孤山长老,徐罴是了解到司岚璋这一个月来一次早课和听道都没有参与,想要指点一下他。”余弘在一边恭敬的低头说道。 听到余弘的声音,徐罴好像终于找到主心骨,忙不迭地点头。 于是孤山道人沉下脸道:“徐罴是好心指点你,你却将他伤成这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司岚璋快被孤山道人冠冕堂皇的说辞逗笑了。他清楚地感知到孤山道人心底涌动的是被挑衅的愤怒和不耐烦,无论那种情绪,都和真相无关。他只是要惩处违逆他说的话的人,让所有人都知道敢于不遵守他的命令会有什么下场,但是偏偏要扯一个幌子将自己包装成铁面无私的院规维护者。 孤山道人的脸在司岚璋眼里和司家的族老重合起来,他的心里涌上不快的情绪。 “他是刻意想对我动手。”他说。 多少年没有被人当众反驳,孤山道人怒极反笑,不再说话,一抬手,如山一般的重压将司岚璋笼罩住,他动弹不得。 “把他拿下!”孤山道人说道:“收进刑堂,明日处刑。” 他宣布完审判结果,就要离开,一瞬都不想多看这个弟子一眼。他认为书院的守卫在他的威压相助下,拿下一个刚刚入学的弟子就像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一样轻易,然而他一转过身,只感觉背后一阵异动。 高阶修士的警觉让他迅速闪开,袭来的物体只刮过他宽大的袖摆,但是却让他完全变了脸——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学生攻击到!他猛地转头看向袭击者,牙齿咬得咯咯响。 司岚璋就停在孤山道人不远处,挑衅地看着他。刚才在孤山道人的威压下无法动弹,被人随意拿捏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怒火一点点在心头堆积,然后不知怎的,他就能动了。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司岚璋第一时间做的就是攻向孤山道人。 自从离开遂宁府,他体内的那股力量就不听指挥了。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它们就藏着丹田处,然而想要调动,才刚刚冒出个头来就马上缩了回去,那感觉就跟一个喷嚏打不出来一样难受。如果要强行调动,眼前立刻就是天旋地转。 绝招不能用,他也没想过自己能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反正他又不能把他弄死。只要孤山道人还是书院的长老,只要司岚璋还是书院的弟子,孤山道人就永远不能对司岚璋下杀手。 只要你不能弄死我,司岚璋想,只要你不能弄死我 就像司岚璋估计的那样,孤山道人还真不能对宏都书院的弟子下杀手,除非他不要这个长老的位置了,但是怎么可能?他强忍着把司岚璋一掌打得神形皆灭的冲动,暴怒道:“快!把他压到刑堂,一炷香之后行刑!所有人都来观刑!” 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幽暗一闪而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他却变了脸色,有修为较高的凝视着发出异象的地方,面色同样凝重。 “是魔气,很重的魔气。”陆寒舟的语气很肯定。 “什么?怎么会是魔气?”旁边瘦弱一些的青年惊道:“魔潮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旁边年长一些的修士脸上带着些焦躁,看了他一眼说道:“就算是魔潮也不会出现这样浓的魔气,才出现一眨眼的工夫就这样,恐怕要出事。那个方向是司家,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消息被修为最高的两个修士确定,在场的人沉默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陆寒舟突然说道:“我决定去看看。” “你要过去?那可是司家啊,有什么事情他们自然会处理,你过去肯定讨不着好的,何必替他们操这个心。”瘦弱青年讶异道。 陆寒舟绷着脸道:“遂宁府才遭过魔潮,司氏损伤不小,恐怕无力控制这种程度的魔气。要是任由魔气蔓延开,附近的人都要受侵蚀,甚至可能危及到整个遂宁府。” 年长修士犹豫一瞬目光坚定起来,向陆寒舟走了一步,说道:“对,现在已经不是司家不司家的事情了。事情发生在遂宁府内,有个万一谁都跑不了,我也去看看。” 剩下的人也很快做了决定,一行人捡着僻静之处,给逃跑的人群让着路,飞快向司家赶去。 当他们站在司家宅院外面,所有的庆幸都被眼前的景象骇得没了踪影。曾经的地标建筑不复华美,像是战后的废墟一样残缺不全。府邸极其安静,没有人走动的声音,传言中盛气凌人的司家人没有踪影,静得像一座荒宅,实质化的黑色雾气在里面浮动,盘踞在这片空间里。 陆寒舟扫视身后的人一圈,开始觉得带着他们过来的行为有些莽撞了。他转过身来,提高了声音,“不能够抵御魔气侵蚀的现在赶紧离开,愿意进去的人尽量结伴行动。” 话一出,自忖实力不够的人散开,剩下的人找自己熟识的道友分好组,进入宅院中分散开来。 现在已经是傍晚,天色变暗,昏沉的光线落在废墟中,显得格外荒凉。他从大门里进入,走了不远就发现了之前没看见的仆从,都横七竖八躺在路上,脸色惨白。他们有的手上还拿着东西,脸上有惊慌的表情,但是没有扎堆,看上去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死去,甚至来不及逃出多远。 陆寒舟搜了两个院子,只发现了满满的尸体,不分年龄和身份,都是一样的死法。死因很明显,是满院的魔气,但是它是怎么出现的却毫无头绪,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它们杀完了一个宅子的人之后失去了活力,懒洋洋地漂浮着,没有一点攻击性。 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陆寒舟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出门向下一个院子走去。刚踏上连接两个院子的回廊,陆寒舟就听见了一阵细碎的响声。他警惕地放轻了动作,转过一个弯,就看见了他自进来之后唯一发现的活物。 那是个脸上还透着稚气的男孩,坐在回廊的栏杆上,不厌其烦地将树叶之类的东西扫进前方的湖中,饶有兴致地看着里面锦鲤抢得水花都溅起来了。 在暖色调的暮光中,眼前的场景显得温馨而富有生趣,令人忍不住会心一笑。只是一旦将视线往下挪哪怕一点点,看见不远处躺着的尸体,就只觉得诡异的可怕。 在陆寒舟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的前一瞬,诡异的孩童先一步发现了他。他放下被胡乱扎起来的袖子下摆跳下来,站在原地一歪头,脸上竟然充满期待。 “你是来给我送饭的吗?”他说。 司岚璋开心极了,饭点都过去那么久了,平时送饭的人还没有来,他饿的实在受不了,已经把主意打到那些难吃的不行的锦鲤身上,这时候居然看见一个人,简直喜出望外。 陆寒舟被不按常理出牌的问话弄得一愣,“什么?” “你不是给我送饭的人吗?”司岚璋低下头,语气低落下去。 陆寒舟见司岚璋浑身都被失望的情绪包裹的样子,心里诡异的升起了一阵愧疚。他迅速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异常之处上来。这里再没有别的人,陆寒舟心里生出了一个骇人的猜想,但他仍然抱着一线希望,用发紧的声音问道:“你知道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怎么了吗?” “死了呀。”司岚璋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全部都是,真好,他们太讨厌了。” “所有人都是你杀的?”理所当然的语气,陆寒舟却听得心底发寒,浑身紧绷起来。将司家上百人杀死,这件事在对方眼里竟然好像拂去灰尘一般轻飘飘的。 “应该是吧,谁让他们要打我的。”男孩歪头想了想,点点头,“一下子他们就闭嘴了,早就应该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56章 此为防盗章  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闹什么矛盾,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罗悯始终渴望找到一个能够让散修发展的地方, 最好还能找到个宗门, 而陆寒舟则对遂宁府发生的血案念念不忘,于是理所当然的, 萍水相逢结伴而行的两个修士分开了。 如同以往的游历一样, 陆寒舟一路走走停停, 来到了宏都书院所在的那座山。他凭着心头一点执着来到了山脚下, 真正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件事和他以往遇到过的任何一件事都不一样, 他要找的人在凌仙宗庇护下的宏都书院中, 而凭他现在的身份,宏都书院的门他都无法扣开,更别提找人。 凭着一身修为成为不少人家座上宾的少年在第一天毫无进展,他在宏都书院的山门下开始思考起如何得到入门机会。正当他打起了宏都书院后山的主意时,转机出现了。 这天他照例在有空的时候去宏都书院的后山晃荡, 在路过一条小河的时候, 看见了一个瘦小的人影。陆寒舟虽然只见过司岚璋一次, 但是那个身影深深地烙印在他心中, 他绝对不会看错。 陆寒舟只犹豫了一瞬, 悄无声息地靠近。 司岚璋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暗房禁制打开, 偷偷溜了出来。暗房的禁制可不是什么装饰性的玩具, 要不是他这几天熟练了精神触角的使用, 他绝对没办法打开。不过即使是这样, 他也耗尽了体内的灵力, 这样一来,司岚璋感觉更加饿了。 谢天谢地外面是个林子,他死死按着从他的胃烧起的一把火,在林子里面找到几窝不明物种的卵生吞了,才觉得好了点。 东西下肚之后,一股暖流从腹部升起,往身体各处蔓开。司岚璋觉得身体有些地方在发痒,对着河面照了照,后知后觉发现了身上的伤。凭着过去的经验,他找来草药对着河水一脸认真地处理起伤势来。 暴露出来的皮肤上到处都是红色斑块,那是淤积凝结在皮下没来得及化开的血液,背上还残留着鞭打留下来的紫黑痕迹,即使淡化许多,也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当时有多么严重。陆寒舟被这严重的伤势惊呆了,他听说司岚璋被送到宏都书院的时候想过无数种他可能的处境,但是再怎么糟糕,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曾经身着华服的贵气男孩衣衫破烂,头发乱糟糟的结在一起,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他长大了一些,但是更加瘦弱,皮肤几乎绷在骨骼上,勾勒出凹凸不平的形状,瘦骨嶙峋的样子让陆寒舟想起游历途中看见过的饿殍。 司家之事真的是他一手造成的吗?陆寒舟再次怀疑起来,遂宁府的城主真的没有在里面起什么作用?否则司岚璋为什么会是被弃之不管,任其自生自灭的状态。 他忍不住先前走了一步,那个男孩如同初见时一般先一步发现了他,态度却比那时恶劣的多。 是他! 司岚璋在第一时间就认出来这个人,一年前被欺骗的愤怒骤然炸开,他目露凶光,被激怒的小豹子一样弓起背,露出攻击的姿态。 哪怕只有一面,他也不会忘记这个人。司岚璋咬牙切齿地看着陆寒舟,心里蠢蠢欲动想要将在城主府里的想法化作现实,唯一阻止他动手的原因只是他打不过人家。 一年没见,现在的司岚璋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陆寒舟的气息变得更加强大,而他才刚刚从饿死边缘脱离,动手完全是自取其辱。 不行,这样不行,司岚璋气呼呼地想,好不容易遇上这个坏人,他怎么能不报仇。十几年来头一次释放的善意被辜负,司岚璋对此耿耿于怀,即使知道胜算小得可怜,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打不过没关系,他还有速度。 司岚璋的目光挪到了陆寒舟腰间的袋子上面,他能够感受得到里面散发出食物的味道。 他的眼睛眯起来,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贴着他的身子一把拽走了目标,回到了先前站着的地方。而他做完这一切之后,陆寒舟甚至才刚刚反应过来。 陆寒舟看着不远处抛着袋子一脸挑衅仰头看过来的少年,突然想起了街头的野猫。那些记仇的毛茸茸生物会在能够做到的范围内最大限度给惹过它们的人添麻烦,趁人不注意叼起什么重要东西跑开一段距离,再回头得意地喵喵叫是它们最常做的事情。 陆寒舟不合时宜地露出一丝微笑。 司岚璋:? 他狐疑地停下来动作,回头审视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否则他都抢了那人的包裹,那人为什么要笑。 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司岚璋有点恼羞成怒,故意当着陆寒舟的面拆开包裹,把里面香喷喷的肉饼拿出来咬了一口。 唔,这肉饼竟然还是热的!牙齿咬破饼皮时,里面馅料的味道迫不及待涌了出来,刺激着司岚璋的嗅觉,带着热气的肉汁流进了他的嘴里,勾起了更多分量的唾液。他不自觉加快了咀嚼的速度,肚子发出一串叫声。 “噗——”陆寒舟这次笑出声来了。 司岚璋的行为和眼神让他突然生出责任感来,在司岚璋炸毛之前,陆寒舟举起自己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我这里还有吃的,你要吗?” 这句话很好地掐住了司岚璋的死穴,他想了一下,默许了陆寒舟的接近。 陆寒舟当然没有吃的,但是在外行走哪能不有几手?不一会儿,被处理好的兔子架在临时升起的火上,司岚璋蹲在陆寒舟身边,对着半熟的兔子垂涎三尺,鼻子不停抽气。 靠着还没有弄成的烤肉,陆寒舟成功化解了司岚璋的敌视。 陆寒舟每往上面撒一点调料,烤肉的味道就更香一点,司岚璋的脑袋也跟着一点。终于兔子烤好了,陆寒舟熟练地将兔子分割成几块放在一边的叶子上,不过它们在下一秒就进了司岚璋的肚子。 司岚璋吃东西的样子简直是在直接往肚子里塞,直到一只兔子解决了大半,他才有了“咀嚼”的动作。 “太好吃了。”司岚璋含含糊糊地说道,咽下了最后一块肉,捧着肚子一脸幸福靠在树上。他砸吧着嘴,从里面找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包裹里的饼也是你做的吗?”司岚璋问道。 陆寒舟点点头:“附近没有卖干粮的地方,我找附近的猎户家借了厨房做的。”刚刚做好,刚刚好就钓到了一只司岚璋。 “好厉害。”司岚璋的目光一下子热烈起来,看着陆寒舟眼睛眨都不眨。会做饭的人好啊!还做的那么好吃,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宝贝。民以食为天的少年大度地表示自己可以不计较之前陆寒舟的冒犯了。 陆寒舟没有接收到他的原谅信号,他只是皱眉问道:“你在书院里没有吃的吗?” “没有。”司岚璋果断无视了一开始的伙食水平,回答:“里面吃的很少,所以我才跑出来的。” 也的亏书院是个半开放式的,前门守卫森严,但是后山联通外界,要不然他就只能打劫饭堂了。 司岚璋得意地一抹嘴,嘴边的油全部蹭到手上,却浑然不在意。陆寒舟见状靠过去凝出一只水球,捉住司岚璋的手放进去,四只手在里面互相摩擦。司岚璋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但是很快就放开自己,整个人几乎靠在陆寒舟身上,手好奇地在温暖的水中小幅度动来动去。 缩在陆寒舟怀里的司岚璋一动不动,乖巧得不可思议,陆寒舟心中有一瞬间的柔软。他刚要再说什么,只见司岚璋抬头看了看天,不情不愿却迅速地站起来,说道:“诶呀,我要回去了。” 这个时间是谢眺去送饭的点,现在他已经明白那些食物不是树上长的果子,有人送饭也不是日升月落的自然规律,要是被人发现他不在里面,那些吃的可不会留在原地,而且说不定还会有麻烦缠上来。 他回头看了陆寒舟一会儿,感觉十分惋惜。好不容易发现一个能够给他捕猎还能把食物做的那么好吃的人,怎么就不能带进去呢?司岚璋十分不讲道理的把陆寒舟看做自己发现的宝藏,为他不能跟在身边烦恼得直打转。 “里面有人看管你?你还能再出来吗?”陆寒舟愣了一下,把刚刚酝酿好的话吞回去。 司岚璋歪头想了一下,给出确定的答案:“可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不速之客 此为防盗章  怎么会是满意—— 半跪在地上的少年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紧接着他感觉到胸口一凉。 高大的躯体倒落在地,司岚璋归剑入鞘, 脚下发力退后,避开了上空飞落下来的血花。他面无表情, 仿佛前一刻的殊死相搏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缺的不过是经验,而已。 “胜者, 司岚璋。”宣布的声音在一片嘶嘶抽气声中响起。 司岚璋的目光掠过地上半死不活的徐罴, 掠过一旁脸上直抽抽的余弘, 看向上方,“还有别的吗?” 山长看起来满意极了, 他甚至站了起来, 脸上笑容越发和气, 堪称和蔼地说:“没有了, 你做的很好,我们书院难得看见你这样一个天才。” 众人都为这亲切的态度弄得傻在原地, 片刻之后又是一阵嘶嘶抽气声响起。山长在人前一向和气, 但他到底是山长,只在重大场合才会露面,什么时候注意过底下一个新入门的弟子?他们入门以来,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得到司岚璋这样的待遇。落在司岚璋身上的目光瞬间不一样了。 这些变化却并没有被司岚璋放在眼里, 毕竟旁人是个什么态度一开始就没有影响到他半分嘛。事情完了, 他提剑跳了下来。这把剑是从安老师那边顺来的, 他赶着去还剑。 才走出去几步, 司岚璋就觉得身后有动静, 接着脚下一紧。衣服绊住了?他回头,某个体积巨大的身躯跪坐在他脚边,糊了一片血的脸近在咫尺。 卧槽这是什么玩意儿?司岚璋条件反射地把他一脚踹了出去,然后才认出来这是徐罴。 司岚璋心有戚戚退开一步,想起了以前听过的厉鬼索命的故事。他倒不是怕鬼,但是这张脸简直就是精神污染。他从来没见过徐罴这副模样,很不明白他吃错了什么药。 徐罴被踹开后刚刚稳住身体,马上又膝行几步扑上来,虽然满身是血面目狰狞,但那矫健的身姿简直称得上是一位壮士! 司岚璋连忙侧身一步躲开了这位壮士,“等等,你有话就在这里说,别动!” 徐罴一令一动停下,激动地颤声道:“师兄,是我太过狂傲没有看清楚您的实力,才屡屡向您挑衅,请师兄罚我。” “”司岚璋木着脸看向一脸狂热的徐罴,说:“你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态度变得太快,司岚璋一时之间有点转不过弯来。 “是!”徐罴眼看着又要扑过来,“之前是我不懂事,不明白师兄有意相让,没领悟到师兄的宽宏大量,这是我的罪,请师兄处罚!” 很好,他耳朵没有出问题。司岚璋叹了口气,扫视了徐罴身后的一众人,他们脸上竟然都是如出一辙的理所当然。 司岚璋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书院里的“规矩”。 落魄少年先被强权欺压,最后翻身将敌人折服,多好的三流话本剧情。司岚璋以前觉得这种剧情挺好玩的,到带入角色的时候却只觉得自己走进了什么奇怪的组织,成为扭曲世界中唯一的正常人,没有扬眉吐气的畅快,反而觉得有一种荒谬的可笑。 司岚璋再次肯定这些人脑子有病。被一群脑子有坑的人承认也并不会让人觉得高兴,他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师兄!”徐罴像是生怕让这位“强者”不快,往前一窜抓住了司岚璋的衣摆。 在面对某些人c尤其是徐罴这种长相抱歉的崇拜目光时简直让人从心底发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司岚璋打了个寒战,抄起剑在衣摆下面一划,躲瘟神一样往后一跳跑了。 那片布就送你了,拜拜了你嘞! 在院试中越级得胜的影响不止在那一天,从那之后,司岚璋在书院的地位就蓦地升高,看向他的目光中原本的抵触排挤变成了崇敬,甚至和他走得近一些的谢眺的地位都水涨船高,再也没有谁来找他的麻烦。 司岚璋无视了一路上停下来和他打招呼的人,直直往安临的院子走。没走出几步,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一停。 “师兄。”谢眺高高扬着手,在一众弟子中鹤立鸡群。 书院讲究达者为先,自从司岚璋在院试赢了徐罴之后,下面的弟子对司岚璋的称呼便换成了师兄。 谢眺刚才一个长老的讲道中出来,半路上看见司岚璋,连忙快走几步跟上来。 “师兄,你今日又没有去听道吗?早课也没有看见你。”谢眺说道。 “走快一点,你好慢。”司岚璋没搭理他的话,而是有点嫌弃地催促,他嘿嘿笑了两声,快步跟上去。 虽然司岚璋对他一开始不冷不热,三次对话里面两次都是不客气的嘲讽打击,但是他的的确确因为司岚璋而受益了。有了一个被山长亲口赞扬的“强者”罩着,暗地里各种绊子即时蒸发,他的生活轻松不少。 在发现这一点时,谢眺就在心中做出了决定,要牢牢跟紧司岚璋,制造出他在司岚璋心底有点分量的假象。他的努力不是没有成效的,在持之以恒的刷存在感之下,司岚璋由一开始的无视他的存在,进展到现在的与他同行,还会听他说些没有营养的废话。 “安老师。”司岚璋推开安临的门。 安临看着门口的两个人,笑着迎上来,“谢眺你也来了,坐。” “安老师,我呢?”司岚璋不满道。 安临道:“你还要我招呼?最不客气的就是你了。” 塞给谢眺一个柰子,安临又道:“最近修炼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记得有疑难要问。” “安老师你放心啦,院试里面我都把徐罴打败了,没有问题的。” 安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还说,铭牌和别人的不一样你也没有反应过来。你应该多和别人交流交流,不要老是一个人呆着。” 对司岚璋的安排是山长做出的,消息也只在小部分人中间流传,远离书院政治中心的安临是事后才知道的。当时司岚璋一脸得意地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安临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徐罴可比司岚璋早入门两年啊!两年对于高阶修士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对于初学者来说,那就是能压死人的差距。为此,一直安心当一个老师的安临对山长颇有微词。 “没差啦。”司岚璋无所谓道:“这不是还有谢眺吗?有他就够了。” 谢眺听到自己的名字,扬着一张笑脸看过来。 安临摇摇头,“算了,你心里有数就行。”说着转身招呼谢眺去了。 自从遇到陆寒舟之后,他来安临这里的频率直线下降,某次他看到安临又被一群小萝卜头围着没法做自己的事情,心里愧疚顿生,回头就把谢眺给送了过去。让谢眺陪一陪安老师,也管一管那些没眼色的小鬼。 安临对这个聪慧好学又善解人意的学生很喜欢,仔细算下来,最近谢眺在安临这边呆的时间比司岚璋还多。 司岚璋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左扭右扭像板凳上长了钉子。他看了一眼安临,“安老师,我出去了。” 这个出去可不是离开安临的院子,而是到书院外面去。安临的院子靠近后山,刚好可以抄小路去找陆寒舟。 “坐不住了?”安临回头道:“又是去见教你剑法的那个人?” 司岚璋一顿,从安临这里溜出去好几次,这还是安临第一次点破。 “他不是书院里的人吧,你们怎么认识的?”安临问。 “就以前认识的。”司岚璋含糊其辞。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他的身份吗?”安临语含忧虑。 寒舟是怎样的人?司岚璋想到这里脸上就忍不住浮现出笑容,心情像浮在云端一样飞扬起来。 不算他们不愉快的初遇,陆寒舟对他一直表现得像个老妈子,比安临还要忧心他的生活,对待他就像对待不懂事的小孩子。 最开始是过问他在书院中的温饱,没过多久,情况就直接变成了他一到那边,陆寒舟就自觉投喂并查看他的身体情况,紧盯着时间避免他回去得迟了被人撞到,再然后,陆寒舟要操心的地方就更多啦:他的人际关系c他的修炼 司岚璋也疑惑过陆寒舟的目的何在,但是确定他并非别有用心后,司岚璋就把别的抛在脑后了。反正寒舟对他好就行了,管别的做什么? 陆寒舟会用一上午的时间花在他身上,教他如何使用自身的力量,不厌其烦地指正他的动作,聊着不着边际的东西,收拾他有意无意弄出来的烂摊子甚至有一次带着他下山去人间的集市玩,他多看了几眼几个小孩子玩的角色扮演的打仗游戏,等到回来之后,陆寒舟竟然聊天一样提到这个游戏,问他以前玩过没有——天知道他只是觉得那个小孩穿得很奇怪啊! 那次陆寒舟提了出来,司岚璋玩心一起顺着他的话说要玩。两人拿着小石子激烈战斗,最后当然是他赢了。现在想想,陆寒舟一板一眼玩着这种幼稚游戏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司岚璋想着想着入了神,傻兮兮地笑出声来。 安临见司岚璋是这个反应,叹道:“行吧,你早点回来,别被人抓到了,院规规定不能私自外出的。” 司岚璋在安临无奈的目光下嘿嘿笑了几声,乐颠颠跑出去了。 余弘道:“你身上有魔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抵达 此为防盗章  徐罴拿着剑在前面憋屈不已地猛冲, 司岚璋在后面大摇大摆走着,如果不算一旁表面镇静c实际上已经不知道怎么动手脚的谢眺,简直就是昨日重现。 司岚璋为这个发现笑了出来。另外两个人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明白司岚璋的态度:他一点儿都没有把徐罴的指控当一回事儿。 谢眺下意识放松了一些,徐罴疑惑且愤怒的加快了步伐。 司岚璋本来以为以徐罴这个架势,肯定有什么刀山火海在等着他,谁知等他到了地方, 只见余弘带着另外一个女修站在一旁,除此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哟,就你啊。”司岚璋随意道。 余弘一扯嘴角, 说:“不急, 马上就到你被审判的时间了。” 司岚璋还是那句话:“书院还没有说话,你就直接给我定罪了?” 余弘停了一下, 哼笑一声,看着司岚璋就像看着阶下囚。他对徐罴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什么,让魔物继续站在大殿上?” 徐罴接到指令立刻上前, 就要将司岚璋押下。司岚璋嗤笑一声, 闪身避开几道直攻面门的剑气, 趁着徐罴去势未散绕到他身后, 回肘猛击脊柱。徐罴踉跄几步停住, 杵剑回身怒视。 “竟然敢躲。”余弘一抬下巴, 那名女修也加入战场。 人未到, 法宝先至, 一张符咒在空中扯出虚影,一阵烟雾落下,所过之处顿时暗淡下去,像是从实物变成了投影。 这道符就落在司岚璋脚边,激发的时机刚刚好,要是司岚璋不想让自己的胸膛迎上徐罴的剑,就必须要踩下去。看上去是二选一的局面,但是用符咒来对付他?司岚璋轻蔑一笑,左手在上面虚晃一下,细丝状的灵力蜂拥而出,纠缠在空气中不可见的符咒回路上。 那名女修扬手持鞭准备后招,却见司岚璋眼睛一眯,一阵气浪平地而起,虚影一瞬间爆开,而司岚璋则借着这股力翻身越过她的头顶。 徐罴二人手上都有兵刃,司岚璋却是赤手空拳。然而司岚璋滑得像泥鳅,在两人夹击之下竟未显败势。 另一边,孤山道人侧前方一个长得一团和气的中年人饶有兴致看着殿内的乱战。 一旁的孤山道人为他与预料之中不一样的态度皱眉,提醒道:“山长,他就是那个怀疑被魔气侵蚀的弟子。” “我知道,他们说的我都听得到。” 孤山道人一噎,不吱声了。他们两个观望着,眼见三人的混战愈演愈烈,余弘也忍不住要出手时,孤山道人终于出现。 “住手!”孤山道人正气凛然地大喝一声,让三人全部停住,“司岚璋,这次让你过来,是为魔气一事。怎料你竟在大殿便大打出手,简直不把书院放在眼里。看来余弘所说没错,你定是被魔气侵蚀才心性大变无法无天。” 面对孤山道人一如既往的选择性失明,司岚璋已经麻木了。他心里波澜不惊,等孤山道人一说完,就说道:“不知长老如何断定我身染魔气?自禁闭之后,这才是长老第一次见我。” “休得狡辩!”孤山道人厉喝:“你当你在遂宁府所做之事无人知晓吗?书院仁慈允你进入,谁料你还是魔性不改对同学出手,我怎能容你?”说罢竟聚气要对司岚璋下手。 然而在孤山动手之前,司岚璋已经高声道:“我认为长老此举不妥。事关重大,应该按院规处理,而非凭长老单方面断定!” “没错,事关重大,应该按院规处理才能够服众。”山长站了出来,余弘等人连忙低头。他径直穿过旁人,走到了司岚璋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觉得该怎么做?” “请山长亲自检测。”司岚璋低下头,垂下的阴影掩住了眼里的一切,看起来却对山长尊敬有加,“只有山长才能够消除所有疑云。” 山长看了他一会儿,颔首骈指从他面前划过,带出的白色光丝在司岚璋面前绕了绕,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闪,然后归于平静。司岚璋从头到尾挺立在原地,没有任何躲闪,见结果出来也只是一笑,而他对面的余弘三人却没有那么淡定。徐罴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没有魔气的痕迹。 山长笑了起来:“你就这么确定你没有问题?万一你被侵染却不自知,该如何是好?” “既然我站在这里,就不怕检测。”司岚璋微笑。 是的,不是没有魔气,是不怕检测。司岚璋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余弘的脸上。往日气定神闲的华服公子像个雕像一样杵着,以司岚璋绝佳的视力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脸上肌肉小幅度抽抽的痕迹。 真是可怜,指望凭着魔气把他一下子打死吧,可惜了,魔气并非沾染在他身上,而是自他体内生出,受他控制的。只要他想,那些魔气会在他身体里藏得好好的。至于暗房残留的魔气该如何解释他为什么要解释?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他管的事,自有人来操心。 “等等!”余弘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岚璋,“这不可能,我们亲自探查过的!” 山长循声望过去,很快从余弘的表情中推测出他的想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事实如此,侦测魔气的术法显示他没有被魔气侵蚀,或者你再测试一次?” 余弘当然不敢,他低下头沉默一瞬,又不甘心地说:“可是我们的确检查出来暗房有魔气存在了,那段时间只有他在暗房!” “那或许书院中有什么魔物潜入,曾经去过暗房?”山长轻描淡写道:“既然是你发现了魔气,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调查吧。” “这” “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没有,弟子领命。”余弘咬牙,带着徐罴二人离开。 山长看着余弘三人离去的背影,脸上依旧是和蔼的笑容。他转向司岚璋,目中流露出满意的色彩:“你这段时间在暗房里?” 孤山道人说:“之前他犯了院规,小惩一番而已。”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又看了司岚璋一眼,对孤山道人说:“既然是小惩,那到今日便算了吧。” 得到“赦免”,司岚璋也没有表现出太过惊喜的态度,或者说结果一开始就在他的预计之中。 宏都书院的规矩从某种方面来说很严,尽管它放任弟子互相争斗c弱肉强食的情况也就比会死人的散修好一点,但是只要涉及到院规,只要摆在台面上,就必须按着程序来。 按规矩,要确定他被魔气侵蚀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余弘他们唯一的凭证只不过是李平身上的魔气。他们认为李平所行经的地方c接触的人都没有问题,只有暗房有魔气的残迹,那么魔气就一定是从他身上而来。 这条逻辑链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不足以支撑他们想得出的结论,最关键的证据只有司岚璋身上的魔气。孤山自知这一点,本来意图以失手为由先一步把司岚璋弄死,将事情定下来,只是司岚璋先一步喊出了要按院规,把这个可能性堵死。而司岚璋体内的魔气没有人能够检查得出来——至少在宏都书院之内没有谁有这个能力。 基于这一点,结局早已定下,只是过程是曲折还是顺畅的问题。现在看起来他的运气还不错,不仅顺利解决了这个问题,还不用被禁闭弄得束手束脚。 没多说什么,司岚璋和谢眺在余弘之后离开了大殿。 殿内,山长满意地说:“听说这是个新入门的弟子?看起来是个好苗子,一年之内竟能赤手空拳以一敌二而不落下风。” “山长的意思是?”纵然孤山道人已经将所有情绪掩藏在心底,听到山长这句话,还是忍不住眼底波动一瞬。 “我觉得宗门会满意的,以他的进度,或许不需要六年时间。”一想到自己的政绩上又要添上一笔,他的满意溢于言表。 山长不加掩饰的态度表明了他的意思,孤山道人暗暗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着平静。让司岚璋去凌仙宗?那他的脸往哪摆?万一有一天他起来了,他一个书院的掌事又会落到境地? “司岚璋才刚刚入门一年,现在下结论或许早了些,不如再看看。”孤山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 山长闻言却似笑非笑地看了孤山道人一眼,目光似嘲弄似怜悯,让孤山道人背后一冷。 “时间不是问题,一年足够看出来很多东西了。” “可是”孤山道人硬着头皮道:“司岚璋性格恶劣,恐易生事,而且他喜好杂学,恐怕在正统的修炼上花不了多少心力。” “这样吗?”听到后面,山长犹豫了,他沉吟片刻,心中有了决定:“你说的对,应该再看看。” 司岚璋就纳闷了,书院里的娱乐活动是有多缺乏,一个个跟看猴戏一样。作为一个自认正常的人,司岚璋对他们贫乏的精神生活涌上一股怜悯之心。 “你可知错?”孤山道人威严地问。 司岚璋没说话,不是默认,他瞟了孤山道人一眼,撇嘴沉默,一幅不稀得搭理他的样子。 按照他平日的观察,这些人好像真的没什么娱乐活动,他心不在焉地想着,话说回来,虽然他们都一口一个规矩,但世界上都挺期待他这种人出现吧。 孤山道人一愣,然后气得直哆嗦。他本以为三鞭子足以让这个狂妄的少年退缩,却没想到他仍然执迷不悟。在所有弟子面前被落了面子,孤山道人脸上更加挂不住,抬手又是一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