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虚传》 正文 第一回 《防御》 入冬的寒风,在登州的牙道上呼啸啸地吹着,二十辆马车,三十辆牛车,浩浩荡荡地朝登州府的蓬莱港赶去。 这批从两浙路运来的天下奇物,即将入海销售到高丽和日本,可以为大宋国库贡入一百万的贸易收入。登州,渐趋成为北国海外贸易第一聚宝盆,而它的府治蓬莱,这个自古以仙山名扬四海的神圣之地,今天一大早就弥漫着茫茫大雾,本地人流传着这么一句古话:大雾天气无神仙下凡,即有妖祟作怪。 辰时一过,大雾才稍稍消退一点。在五十辆满载着大宋朝奇宝希珍的货车前头,京东东路转运使张方锦此刻无比享受地坐在马车里,悠哉悠哉,心中只念想着,忙完这一趟,汴京城的宅子和青州家邸一定要继续扩大,等到腊月三天休假日,定要重金邀请东京罥烟楼的诸位姐姐来家中做客 寒风吹打着车篷四周,不时透过缝隙钻进来。张方锦鼻子一痒,“阿嚏”一声,打得他浑身发颤,他开始觉得全身发冷,任他再怎么抱紧裘皮大衣,都无济于事。 “停下。” 他朝外吩咐了句。 可马车还在走。 “停下!” 马车依旧没停。 “他妈的!停下!” 他一把怼开车门,“耳朵聋啦!给老子停下!” 赶马的厢兵这才回身,即刻点头哈腰,却并无惧怕地笑道:“大人,小的走神了,没听见,大人有什么吩咐?” 张方锦脑袋略略一偏,嘴角微微勾起,还算白皙的面孔登时黑了下来,“走神了?你大爷!” 看起来斯文的张方锦,下了车就朝那厢兵踢去,看得周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他觉得不解气,竟拿过马夫手里的鞭子抽起他来。 一个都虞侯赶过来就俯身跪下,边骂厢兵边哀求张方锦宽恕,可张方锦依旧任着鞭子抽去。 “该死的玩意!” 张方锦且打且怒地啐道:“真他妈活腻歪了,老子都得亲自押运,你他妈走神了,你怎么不死了呢!万一契丹狗过来截道,死你全家都赔不起!哎呦,我这膀子” 张方锦动作过大,膀子被闪到了,苦着脸叫疼。 呼啸的寒风声,裹着邪怒的鞭子声,听得周围十几个马夫们尽数低下头来。 “小的知罪了。” 跪在地上的厢兵低着头,嘴角却气地直哆嗦。 “还他妈跪着干什么,快把杨为源给老子叫来,滚滚滚。” “是。” 都虞侯捂着被他误打的胳膊,赶紧跑去,嘴里咒骂道:“龟孙的玩意,下手真他妈狠!” 等那转运副使杨为源赶来了,张方锦看都不看他一眼,却没了刚才的怒气,“这州府的破衙门,干什么吃的,怎么到现在还没个影,混账玩意,阿嚏冷死我了。” 看着这借紫官服外裹着貂裘大衣的张方锦,杨为源立时赔笑道: “秉大人,下官已经派人催问了,是啊,这也太不像话了,从前也没这么迟过,回头得好好训导训导。” 那张方锦看了看远处,连个驴影都没有,料想着府县那帮混账王八,一定渎职玩乐去了,嘴角却浮过一抹笑意。 但瞅了眼杨为源,稍微低个头便和语道:“老兄,托你办个事呗。” 杨为源登时仰头,满脸堆笑起来,“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您尽管吩咐就是。” “吭吭吭,老兄啊,这押车也有十多天了,本来说好的从水路发运,也不知计相怎么想的,要是走水路早就到了,我这把骨头啊,都他妈快散架了” 说着他又打了几个喷嚏,转转腰身,直喊着酸疼。那杨副使想着他才三十三岁,憋住了笑,也会了意,“既然大人身体欠安,那就在附近的驿馆下榻休息,这等差事,由下官出面就好了。” “嗨,这么多年,咱们呐,是东奔西跑,走南闯北,你说,跟这些牤牛有什么区别?” 杨为源听了一笑,又见那张方锦红口又开白牙吐出道:“干好了,这功劳啊都是上方的,干不好,你我都得遭罪。获利了,有人捷足先登,没有利,人他妈瞅都不瞅你!切!你辛辛苦苦大半年,好容易赚点糊口的破铜烂铁,这底下啊,就跟个小牤牛一样,非得把你嘬干了才捂着肚子说‘大人辛苦了’,大爷的!你说咱们容易嘛,啊?” 一段话说得附近的车夫都想笑却不得不抿嘴忍着。 这张方锦本是京兆府的一个主簿,因他表叔三司副使林密奉旨巡到陕西查案,才看到了张方锦的度支才能,很快他就被提拔为陕西路转运判官,后升为京东东路转运使。 “大人着实地不易,还是好好休息为是。” “再说了,明个就是官家的生日,这京城里头还不知道该有多热闹,咱们没福享受喽我啊,都把大好的年华献给了官家,献给了朝廷,就那么一丢丢的喜好,哎?老兄,回头到我府上乐呵乐呵,那罥烟楼的几个姐妹,你知道的,唱得那个美啊,歌美,词美,乐美,主要是” “人美。” 两人一同说了出来,可杨为源却是斜瞅着他,看他那两手抓痒的动作,觉得滑稽又无奈。想起自己半生为官,也就好个听曲而已,看看前后一条长龙,不免有所感慨: “嗨,人这辈子啊,总是无奈地做着各种梦,一开始,老想着一步登天,可干着干着,才知道路途有多遥远,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一步步就这么走过来了。所以啊,能有点小小的癖好,那也不枉过了此生,这” 还没感慨完,杨为源的肩膀就被轻轻拍了拍。 “你老兄是在说我吗?” 杨为源回头就见着张方锦偏着头眯着眼笑看着自己,即刻他就两手一抱,退身施礼赔笑道:“嗨!下官一时胡想着自己的过去,难免跑得远了,多嘴,多嘴。” 张方锦知他还算正派,要不是上有表叔照应,杨为源早就是一路转运使了,忽的张方锦又笑道:“回头到了东京,我在四海楼摆一大桌!哥几个到时多饮几杯,我先走了,辛苦了。” “哪里的话,大人才辛苦,请好好保重贵体。” 看着那张方锦的马车走远了,杨为源长长地舒了口气,“臭小子哎,你可算走喽” 想这一路上折腾的光景,杨为源是又气又无奈,望着西南天边的乌云,她兀自感慨道: “寇公啊,您何时才能回来呐?这朝廷的局势可不能没有您来主持啊,这天下财富尤其是东南六路,现在都被这些吸血鬼把持着,唉何时是个头啊” 他本来可以稍微轻松一点,可想着目前的局势,他又忧愁起来,五十辆车才又开始启动了。 然而,车队都快到蓬莱县边了,前来迎接的登州府官兵还没见一个人影。杨为源也并不担心,因为轻车熟路,他早已习惯了。 大宋朝二十年海外贸易的差事,从广州北上泉州c温州c明州c杭州,一直到登州,杨为源可谓运了个遍,然而自从那刚直不阿,名震朝堂的上峰被贬到邓州去,朝堂里他也就没了硬关系,这副使的位置,一做就是十二年。 可当他在牛车里安闲地打着节拍,刚刚唱几句小曲时,突然车子一震动,一句“不好啦”,如狼嚎一般朝他耳边冲击过来。 不到一刻时间,整个车队已经被围困在了离登州港不到十里的牙道上。 杨为源攥紧了手刀,望着四面响鼻阵阵的马匹,他一时感到两目眩晕。 前来围困的人,全部裹着玄色头巾,蒙着面。马匹高大健壮,马笼头上的项带c额带c鼻带c咽带c颊带将马头装饰地甚是威风。马嘴里含着铁制镀金的衔镳,双目炯炯,睁望着车队。 “契丹!” 杨为源两眼已经睁得血红,凭借对契丹军马的所有认识,眼前这群蒙面人的气势,好似已经将马鞯下绘制的神兽,激活了一般。 此行乃是朝廷生财大计,本来三司使准备上奏朝廷派遣禁军护送,然而朝局即将发生大变革,禁军一律不准外用。 而青州漕司和青州府也只派了一千厢兵前来护送,待到登州地界,州府衙门官员再来迎接。然而自从张方锦走后,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却迎来了奔袭速度极快的契丹军马。 为了不让大家感到恐惧,杨为源却大喊一声:“何方贼匪!竟敢围我朝廷货车!” 厢兵们平时只在地方服着劳役,根本没见过契丹的军马,所以大家真的认为这是群土匪。一听是土匪,大家突然被激起了斗志,一千多厢兵和车夫们的脚又朝前又凸出了点。 “大胆的贼匪!你们知道这是什么物资吗!光天化日之下,谁给你们的狗胆,竟然明抢官家车队,不怕诛九族吗!还不快滚!” 为了官家货物,杨为源强撑起对阵契丹军的勇气,可后背已经发麻,耳边又听到那都虞侯高声嚷道:“老子帮漕司干了二十年,从来没有谁敢大白天抢劫,你们这群不长眼的,都瞎啦!看看这是什么字?” 他指着宽大的“漕司”两字,刚说完,几个转运判官也大骂了几句。 然而对方千骑,黑压压地将车队围成一个长线,没有回一句话,也没有动静,只是静静地包围着。 杨为源渐渐冷静下来,他想破头脑也想不到,这帮人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跟前了。见对方不发话,他就走近了几步,稍稍软语道:“你们谁是管事的?能否给个话?” 可话音刚落,眼前忽然闪出数十片寒光,已经冷汗浃背的杨为源,本能地一侧身,躲过了一刀,大喊而去,“防御!防御!” 嗷嗷的惨叫后便是刀枪相接,但这不是对抗,而是一场杀戮。 厢兵和车夫们根本没有任何防御能力,还没有打起作战精神,车队已经被杀戮殆尽,几乎都是被一刀结果了性命。 对方砍杀速度之快,超出了杨为源的想象。纵马要逃的他还没搞清楚朝哪跑,先头一半马车已经被对方拉走。等自己身边数十个护卫全部死光了,车队的牛车已经被马匹套换,齐齐被鞭打而去。 “预谋!这是预谋!” 杨为源脑袋里只有这几个字,他骑上的那匹黑马还没转过枯落的杨树林,已经被一张弓射飞出去。马惊嘶鸣,只留下寒风依旧的呼啸声,还有那四处逃窜的公牛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回 《神仙?》 五十车货物,就被突如其来的千骑贼兵夺走了。 被杀的人永远不知道,这群蒙面的贼匪究竟是谁。 在几个装死又被捅上几刀却仍然没有死的车夫中,一个中年捂着血淋淋的胸口挣扎道: “契丹,是契契丹,我认识他们的,他们的刀刀” 说罢,双目带着无边的怨恨闭上了。 来时壮观的车队,此刻悄无声息。刚才设想的明天,此刻恍如梦魇。 五十辆满载货物的大车,变成了千具遍野的横尸,一旁大树上的寒鸦,在残阳里叫得哀凄凄,寒栗栗。 “怎么办?怎么办?好痛啊我,我要死了” “完了,这下全完了我们,还要回京吗?” 几个半生不死的车夫,凭着活下去的极大意志力,相互搀扶着朝南边逃去,留给他们的恐惧和疑问,将伴随着他们的终生,甚至后代 是契丹,而且是预谋,但却是不久。 也就在此刻,七百里外的保州军营,传令官飞快且轻盈地跑到了一片宽阔而高耸的石堆前。 “秉将军!前方侦候来报,数百敌虏在我保州郊外寻衅!将士们请求出城剿杀。” 传令官说得铿锵愤勇,可对方没有回复。 见对方不答话,传令官微微抬起头来,看到的依旧是那令他感到敬畏而崇拜的背影。 一丈高的石头上,只见那将军左脚弓步踏着,身子稍稍向前俯去,一身金漆铁甲巍巍耸立,岿然如山。 那头顶血红的缨饰迎着寒风而起,飒飒生姿,黑金色的掩膊护着他的右臂,叉在腰间。 这是霸王观阵的雄姿。 “将军。” 传令官又要去问,可看见的却是左手皮鞭子的微微摇动。 “将军,另报代州c冀州以及白沟河沿岸都有敌人骚动。” “无妨!” 驾着寒风,那威严的声音稳稳地停在了传令兵耳内。他才转过身来,一张古铜色的面容上俊眼如星,两抹胡须浓黑如漆,棱角分明的两腮微微一动,缓缓令道: “贼!但造声势,为侵夺边境百姓而掩饰,命将士们,各自守好位置,无需搭理!” 坚定的声音背后,是隐忍不发的怒和恨。 “是!呃” “还有何事?” 传令官又秉道:“将军,营内有个小童,说老夫人有信托他亲自送来。” “小童?长什么模样?” 将军才又回头问来。 “道人打扮,清秀得像个小姑娘,但是” “但是什么?” 传令官兵为难道:“本来我们要把信留下亲手呈给将军,可他偏不让,我们要夺,可” 传令官红着脸犹豫了,“可我们怎么夺都夺不下来,他的武功非常神奇。” 说着他就惭愧地低下头,可将军却好似没放在心上,“知道了,去传达命令吧。” “是!” 传令官刚要回身说话,脸色分明有点委屈,却也只好忍着跑走了。 那将军仍旧俯身远望,四野低垂,唯这一身雄姿,卓卓伫立。 他便是镇守河北西路的保州缘边都巡检使杨延昭,北境三路诸帅臣之一,被敌方诸将誉称为:杨六郎。 十年前,身为一代名将的父亲杨继业被俘,后来绝食而亡,头颅却被契丹兵割下来传令三军。自那以后,杨延昭便养成了一个习惯,披坚执锐,孤身一人登上高地,眺望着茫茫的北境 二十多年沙场经验告诉他,下一场战役,不会太远了,他那用镔铁精钢打造的芦叶枪,此刻立在石缝中,迎着冬风坚挺而又威武。 “小童?道人打扮,那不是我儿。” 杨延昭又想着是老夫人的家书,才一把搂过芦叶枪,几个周体翻腾,挥枪挑出,扎向北境天际,好不威猛霸气,在瑟瑟寒风之中,夺人心魄。 也就在此刻,宋辽延边千里的防线上都有契丹人的活动。 三个时辰前之前,那契丹千人快骑,纷纷混入沿海商队,而后齐集登州附近。不是没人来报告张方锦c杨为源,而是契丹飞马速度之快,已经来不及了。 这千人从车队三十里外四面八方合围起来,所遇报信者一律斩杀,劫走货物之后,一起奔向蓬莱港附近的后援船队。其行动之迅疾,此刻已经有一半货物被契丹船只运走。 然而就在另外一半货物准备离开时,大宋官军们没到,却在身后云海之间,听到一段清清澈澈,抑扬顿挫的问候。 契丹兵虽不畏惧,却在冷飕飕的海风里,齐齐朝大海望去,那问候仿佛天降神语,不同凡音。 “一万年来大海流, 惊涛卷雪势难休。 塞外长城燕山麓, 故土, 秦时壮士汉封侯。 滚滚烟沙连帐野, 敌寇, 茫茫天道纵何求? 落日长河分烈酒, 狂怒, 饥餐胡虏告神州。” 这群契丹飞骑忽煞煞而来,疾窜窜而去。他们分头将货物运到了大海边要装船离开,可刚走一半就听得茫茫云海之间,一首气势磅礴的《定风波》,犹如神音传话而来,字字黄钟,声声大吕,惊颤得众契丹兵们面面相觑,不知何方神圣。 不一刻,便有数十只大小船帆一拥而来,白华华,轻盈盈,仿佛都刚从水里钻出来。蓬莱仙山自古就名闻天下,但这次来的却不是神仙,而是渔夫。 契丹骑兵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忽然,“嗖嗖嗖”,一阵箭雨喷射过来,惨叫声在契丹群里东奔西撞。 “血云凝海气, 飞楫如箭来。 天地同震动, 等闲擒狼豺。” 一首绝句又飞到契丹骑兵们的头上,他们的眼睛里却突兀着五六个平底小艇,一人一只,齐齐逼近,如乘风,如履云。 很快,小舟后面一条大船缓缓地减了速度,一位身着青黑色绸裰的年轻人,斜坐于船头,吟罢一首诗,他即不屑地瞧着右手里的蒙面罩布,随即眉眼一怒,一个冲天抛,将那契丹人的蒙面纱布朝上扔去。 只听“嗖”的一声,那飞起的黑布被一支穿云柳叶箭射去,继而一声惨叫,落在数百契丹骑兵里,又因契丹骑兵身披甲胄,顿时数十只透甲锥箭例不虚发,射得敌人哀嚎成片。 惊恐和嚎叫以及听不懂的契丹语,在船上凌乱地冲击着,围着船沿的士兵们操着明晃晃的弯刀提防着,观望着,像极了被他们屠杀过的厢兵c车夫。而内围却还在捆绑着各类货物。 忽的那年轻人从五六米高的大船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轻轻的落在一叶小舟之前,碧水之上,潇洒,俊逸。 他手中持着一把半米长的军刀,时而打开时而合上,刀柄还刻着一些契丹文字,绘着虎狼的图腾,随即扔给身边一个身着黑色水靠的小伙子。 那小伙子憋了半天,扬刀就指着契丹兵恐吓道: “都别在那杵着了!赶紧投降吧,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等都把东西放下,我们便不杀。这么冷的天,淹死在大海里,多他妈难受啊!啧啧,骑兵死在大海里,多他妈丢人呐!阿弥陀佛,我实在不忍心,赶紧的,赶紧投降!” 他拿捏着腔调,边说着可怜话边摇着头,惹得身边众兄弟哈哈大笑,直笑得波翻浪涌,云海透明。而在他们身后,十几只车船正扬帆围来,中间最大一只船帆上,正竖起“等闲帮”三个大字。 可契丹兵们也不搭话,也不进攻,只顾继续装着货船,似乎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五当家的!咱就别跟他们废话了,反正他们这些蛮夷杂碎也听不懂人话,干脆一并弄死算了。” 一个头裹青布围巾,项围软皮的年轻小伙,手中只握着一把长桨,声洪质粗地向五当家请道。 原来那俊生就是等闲帮赫赫有名的五大当家贺凤卿。 “流羽,流飞,再吓唬吓唬他们,能够不交手而保全货物,对我们也有利。” 身旁一年长者刚从大船上飞下来,停在贺凤卿的身旁吩咐了句,即刻又眉头紧锁,好像在担心着什么。 “是!大统领!嗨!说你们呢!还他妈装啥装!人话不会说,活人也不想当啊!快给我滚回岸边趴着!要不然,你们一个个的全都得喂鲨鱼去,快滚上去,老子不杀俘虏” 可对方数百人依旧不作回声。 “五当家,御虚门只说要保全货物,并没有让我们跟契丹人大打出手,我看咱们尽快结束行动,跟欧阳先生赶紧去华山吧,毕竟四当家的事才是我们等闲帮的大事!” 贺凤卿登即一回头,带着教训的语气回道:“老彭,你作为我帮堂堂大统领,要注意格局!老四的事,也已经查明,是他自己活该!到了华山见到众位头领,一切都会清清楚楚,老帮主自有圣断!” 说罢,贺凤卿愤恨地吩咐道:“待会给我狠狠地揍这帮畜牲!” 话音未落,不远处便隐隐约约飘来了契丹语的叫骂声。 “哦!这帮胡孙子!原来是在等援兵呐,好啊!我让你们一个个有来无回,找死还不容易嘛!” 那流羽忽的嘴巴一鼓,口哨亮堂堂地响起,此起彼伏,口哨声不绝于耳,方圆数里之内,船只蜂拥而来,都朝契丹兵的援军扑去。 “杀啊!” 一个腰间紧束数匝阔丝带的汉子,刚吹完口哨便射出一箭,但见他足下一沉,身体左右一摇,全身突然一拧,小舟便飞将出去。 四下里等闲帮弟子齐齐前去围攻,只见雾茫茫的大海边,船走如飞,身法之灵,削水之捷,打得敌人翻身落水,嚎叫震天。 “噢!噢!噢!铁骑入了水!翻爬不如狗!忙把四下望,眼里泪汪汪,哈哈哈” 流羽笑罢飞起一脚将一个契丹兵踢进海水里,而后跃进人群,翻腾着杀将而去。 “众家兄弟,切勿恋战!快快结束行动!我们还有大事要办!” 大统领一发话,其他兄弟打得更起劲了。 只见一个等闲帮弟子,随船而穿梭,身子虽左旋右移,却稳如山松,待到离辽兵一丈的距离,突然纵身跃起,辽兵抬头要望,百会已然被降落的斩手掌击中,就此一命呜呼。 那青年又回身一纵,两手抱在一个辽兵的腰间,叫了一声“滚”,那人竟飞出去十多米远,于波涛中挣扎嚎叫,惨不忍睹。 这劲力极大的“摔法”,便是等闲帮名闻天下的相扑技“千斤抛”。其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在水上使用,让敌人如做噩梦,如临深渊。 一个汉子也是身着青色衣靠,奔至契丹大船中间时,满眼里都是刀剑光影,可他嘴角一笑,于腰间拔出了两个钢刺。 这兵器略有一尺五寸的长度,短小而精悍,中间用连环圈紧紧箍住,套在他的中指上,两端都是尖锐的三棱长钉,那人紧握中间,两相浑圆无棱,眉眼一翻,挺身杀去。 不一时,远处的辽兵全员崩溃,死伤惨重。大多数辽兵,都被“千斤抛”打入海里,逃不了,出不去,只能等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回 《仙童》 望着海水里契丹兵挣扎的身影,等闲帮的大船上,正立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 只见他身着紫色蜀锦对襟大褂,头戴二寸五分幞头巾子,双手背于后,捋一捋漆黑的胡须,看了看近身的两位助手,笑道: “凤卿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在下佩服!啊呀若非御虚门的金堂主亲自告知与我,那叛逆张权豫不知在我大名府会馆还要潜伏多久,事到如今,三万两白银事小,可我四海楼百年盛誉,差点毁在这畜牲手里,通敌之罪,谁人担得起!回去后,我也得在老掌柜那里认罚啊” 贺凤卿听了,转身抱拳道:“欧阳先生不必多虑,事实都在你我面前摆着,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我帮向为朝廷承运物资,今再为朝廷出手对付胡虏,也是莫大的义举!” 贺云卿将“莫大义举”四个字说得相当嘹亮,同时也看了眼彭大统领,“张主事自有我渭水分舵看管,说来惭愧,老四也牵连其中,回头到了华山,见了归藏少主,咱们好好从长计议,还请欧阳先生回仓好好休息,我等这就结束战斗。” “甚好!” 那欧阳先生还是担忧地摇摇头,仿佛大事临近。然而就在等闲帮即将完成任务时,西北方向上正快速驶来四条大船,五条小舟。 “哎呦!还有人。” 身在契丹货船上的流飞等人都朝不远处望去。 “大家小心!” 流羽一声呼啸,翻腾到一个大木箱后头,众人各自躲开都以箱子作掩护,不一会那弩箭如雨袭来,摄得满仓皆是钢镞。而同时数条等闲帮大船也都箭雨相向,不一时便对峙起来。 “你们是何方强盗!竟敢劫我大契丹船只,胆大包天,都活腻了吗?赶紧出来受降,要不然统统处死!” 流羽等人听了一笑,“嘿呦!口气不小啊!” 那贺凤卿和彭大统领都在后头压阵,欧阳先生也在大船上翘首以望。 “老五啊,看样子,这些个髡发鬼不愿罢休啊!” 那彭大统领听了,眉头一蹙,“当家的!我去吧。” 说毕他就腾身而去,贺凤卿这才打开了那把灿烂生辉的鎏金铜扇。 “五水等闲高纵, 归藏南北心惊。 天下风流追蔺彦, 豪杰皆称贺凤卿, 流传到汴京。 仁义并兼礼智, 信隆四海门盈。 莫道商行无善地, 妙法织出大盛名, 欧阳一诺成。” 数年来,这首《破阵子三杰》就在两京一十五路,江湖百门派中传扬开来。 词中赞誉的正是江湖中的大豪: 一为华山归藏掩月刀掌门少主藺彦。 二为漕路等闲帮五当家贺凤卿。 三为东京四海楼信字楼掌柜欧阳裒益。 几天前,拥有五水三十六分舵的等闲帮帮主“九窍霸爷”曹锦龙,就接到御虚门“夺魄帖”,急忙舍掉眼皮前的歌舞宴会,派出贺凤卿前去渭水调查被害舵主一事。而东京四海楼也请出了欧阳裒益,一同前往华山金刀大院,共议处置奸佞之举。 后在途中,又接御虚门“出云帖”,于是他们赶紧朝登州府赶来。 只见这蓝湛湛的大海边,本是观景赏游的绝佳之地,何况还是在这蓬莱仙山附近。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契丹人的耽耽虎视,不得不让等闲帮替天行道,为国除害。 “五哥!” 眼看这战事即将结束,等闲帮身后却飞来一个清脆的呼唤。 “五哥!我来啦!” 贺凤卿和欧阳先生都一转身,大约二里外的海水之上,一个蓝衣女子蹬离小舟,直朝自己飞身过来,如燕轻,如水丽。 “这丫头怎么来了。” 贺凤卿刚一说毕,那欧阳裒益便叫一声“不好!”,一巴掌拍过桅杆,就飞身而去。 等闲帮的小伙子们还是小看了对方。 果然,敌人虽派船只不多,却遣来众多黑衣高手,出手之阴毒狠辣,已经毙杀数位等闲弟子。 呼啦啦腾飞而去,那欧阳裒益跟座下十位好手,同贺凤卿带领的等闲弟子,分两路前去营救。 “哎!五哥!欧阳先生!你们怎么都跑啦?等等我!” 那女子刚跃到贺凤卿的船上即叫道:“天呐!怎么打得这么惨。” 看着周围海水里飘的都是契丹黑衣,蓝衣女子飞身就纵去,“五哥,我来帮你!” “流羽小心!” 贺凤卿一把鎏金铜扇柄,挡住了斜劈流羽的柳叶刀,转瞬翻身后击,那人欲挡却已经被铜扇柄打破天灵盖而毙命。 “贺凤卿!” 七八米高的船帆之上,一个黑衣人说出了他的名字,纵身一跃要跟贺凤卿过招,却不成想被欧阳裒益劫杀而来。 只见大白帆之上,一个黑衣一个紫襟,如同翻卷的云朵,迅疾地交手起来,招招惊险,势势要命,却都轻盈如燕。 一个蓄力后极快地打出如奔雷般的虎掌,朝对方檀中部位重击去,却被对方闪身躲开,回手一记流星拳欲要回击对方太阳穴,精准狠辣,搏杀地分外密集。 那欧阳裒益虽然经营着繁忙的东京四海楼,却依旧醉心于武艺,在御虚门学成七十二路“望云回首心意术”,从此潜心研究。东京禁军教头们时常投奔求学,他却一笑施礼说自己一介小贾哪会什么武艺,今日却让等闲帮弟子第一次看到了“望云回首”的绝技。 “流飞小心!” 那女子迅疾将剑鞘掷去,被黑衣人一刀打开,又被女子飞身接住,直刺而去。 “楚楚!” 流羽一乐,“你怎么来啦!小心,他们出手很毒!” 他用契丹刀斩掉黑衣人一个手指,瞬间飞身踢去。 “不用你担心!五哥!” 那楚楚纵身一剑,便要去帮她的五哥。 “好家伙!欧阳先生,那么斯文的一个人,武功这么了得啊!好身法!啊呀,我去你的” 流羽跟其他“流”字辈弟兄,边打边看云帆上的对决,已经百招却还没分胜负。 “楚楚,交给你了!” 贺凤卿踢飞一个高手,又将另一个交给彭大统领,腾身就去帮助欧阳先生。 那楚楚相貌虽然清秀,可出剑之迅疾狠厉,不似一般剑门招式,接过贺凤卿踢过来的黑衣人,她二话不说,使个“鹞翻破谷”的身法,刺得那黑衣人捂着脸痛落海水,连续打落七八个高手,楚楚又向云帆飞去。 “欧阳先生终究是客人,在我等闲帮的船上,怎么好让人家出手,何况还是个硬茬。” 贺凤卿心中想毕,那把铜扇已经绽开,本来只是筷子的长度,待奔向那黑衣人时,却忽的钻出两支筷子的长度,锐锋闪闪,寒光刺目。快如电卷,目不及瞬,利若龙泉,四面八方皆飞扇。 “好功夫!” 黑衣人却能以一敌二,说出佩服的话来,然终归是两龙呼啸,很快将对方逼离船帆之颠。 “贺凤卿!我们后会有期!” 一声口哨响,那黑衣人只望着贺凤卿带领手下欲要撤退。 数十位黑衣人被杀死一半,重伤又一半,见对方人多势众,高手如云,齐集一艘小船以鱼尾桨划将逃去。 “穷寇莫追!” 贺凤卿一声令下,众人赶紧救治受伤兄弟,不多久,所有货物也被等闲帮全部运到了岸边上,丝毫未动。虽然他们知道这里头可是当今大宋国内最好的宝贝。 可当附近州府的官兵人马赶到岸边时,对面海里却只有单船一个,独自一人,立在大海之上。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年纪只有十二三岁的翩翩少年,仿佛蓬莱山上仙童一般,而周围尽是漂浮的契丹尸体。 “嗨!你是谁?这货物,怎么都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其他人呢?” 为头一个军官连续问了好几句,两眼却滴溜溜朝海上望着,一片片沉尸,惊得军爷们说不出话来。 “契丹胡匪,猖獗过分,引得天怒人怨,上天指意安排,特地为官家效劳,你们既然来了,赶紧收拾好东西,在下也要告辞了!” 说罢,那脚下船只好似能自动拐弯一般,悠悠碧海蓝天,不等军爷们再叫喊,人已经离开了。 “你是谁啊?不能留下姓名吗?你是神仙吗?” 军爷们再喊,那小童却施了千里传音之技,只留下了一句偈子: “茫茫渺渺无际涯, 天地古今一粒沙。 一盘棋局终须过, 待到甲辰飞雪花。” 说罢,声音渐去渐远。 “什么呀,听不懂啊,再说明白点啊,嘿!嘿,你个小屁孩” 为首一人刚说完,身边几个人就跪倒了,“这是神仙啊,我刚才看到他飞上天了” 说完众人再要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又被军头呵斥了一顿,“扯娘胎!赶紧去搬货物!我这就去报告知州大人。” 他要走,可周围的人还在瞧着大海里。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干活去!” 货物上岸,自不必多言,却说那先期离开的契丹兵已经将一半货物掠到了契丹东京。数天后,这批货物将在辽国皇宫出现,接受那契丹皇太后萧绰的检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回 《驸马的克星》 却说那运往登州港的五十车货物被契丹兵劫走了,可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半路杀出等闲帮,一半契丹铁骑就这么被屠戮在大海边,连同那些来接他们的契丹后援部队。 等到又一批契丹兵前去接应时,却只能怒气冲冲干瞪着眼回来,前去报告的任也到了大帐内。 “报报告” 一个契丹士兵跑进来就吓得摔倒了,“报驸马爷!东边大海上突然杀出一支不知道从哪来的神,神仙,将我们一半皮室军全都,都杀死了,而且,而且驸马派去的人,也重伤了大半” “什么!” 那虎皮座上的契丹驸马都尉,突然扔下手里刚被皇帝赏赐的熊肪。旁边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遮帽的人也惊得干张着嘴巴。 “你说什么!一半皮室军?都,都死了!” 驸马拎着那士兵的圆领子还没骂他,他就两眼一搭拉,吓哭了。 见他不仅不回话,眼睛该流出了泪水,驸马已勃然大怒,“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将一半人马接回来再去接另一半时,碰到了神仙一样的敌人,他们个个武功了得,我们根本不是对手,连后来接应我们的人都,都死了一大半,驸马,他们真的是神仙啊” 一声咆哮,驸马喷出一句,“滚!南朝人都他妈去读书了,哪来的狗屁武功!滚!” 将他扔出五六米远,又恶狠狠地指着他骂道:“废物!你们全是废物!你,竟敢流泪,丢人!丢我皮室军的人!来人呐!把他拉出去剁了。” 瞬时两个挎刀的士兵跑进来就托他出去了。 “驸马,驸马,他们真的是神仙呐!驸马,神仙呐” “剁成肉酱!” 驸马一声怒,帐外站岗的士兵,也身子一颤,四目一对视,瞬时挺直了身子。 可帐内依旧在咆哮,“狗屁的神仙!我早就说过,我们不用什么狗屁水军,我大契丹雄兵就在草原上!我们马背上生,也要马背上死!我的皮室军,居然被,被杀死在海里,耻辱,耻辱” 帐内怒不可遏,谁都不敢进去。 “来人呐,把那几个南朝斥候拉出去射鬼箭!” 一声令下,帐外呼啦啦跑开十几个契丹兵,齐齐朝关押斥候的牢笼奔去。 这气急败坏的驸马不是别人,正是契丹一代名将萧挞凛之子萧冠压,时任契丹南京(幽州)统军使,专门应对南朝边陲战事,活捉杨延昭之父杨继业的正是他们父子。 “将军息怒。” 身旁黑衣人刚劝慰他一句,就被他骂道:“息怒个屁!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嘛!你们‘九部玄帐’也是废物!我早说过,不要跟南朝人玩什么把戏,要用刀!用我们的战马!碾压过去他们才会屈服!南朝人不是自诩兵法无双嘛!那就打掉他们高高在上的骄傲!把他们的姿态,给我踹到马腿底下去,这靠的不是纸上谈兵!是铁骑!是屠杀,是惊恐!明白吗!” 说着他竟朝自己的脑袋打了几下。 “驸马教训的是,这次是我部失了一策,我一定查清楚对方来头,他们一定不是南朝官兵,南朝人没有这等力量可以将我部高手击败。将军恕罪,我保证下次一定连本带利地帮驸马拿回来。” “还有下次?” 驸马回身两目瞪得溜圆,“没啦!机会就这么一次,你们这些江湖把戏,骗别人可以,在我跟前,麻烦你们长点脑子行不行,啊?” 一句说得那黑衣人稍稍低了头,“驸马恕罪,这次确实是我忽略了一招,我一定查个明白,让对方付出不可想象的代价!赏金我会全部退回,在下告辞。” 看着驸马一声不吭,那黑衣人就要离开,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句,“如果太后知道我跟你们有来往,我可决不轻饶,另外,奖金就不用还了,你走吧。” “谢驸马,在下告辞。” 就在那黑衣人出了帐子,朝一旁闪过之际,一个内侍官朝驸马帐子走来。 听说驸马发飙了,那内侍官就扬声问道:“哎呦,什么事把咱们的驸马爷气成这个样子啊?真个是不省心呐,都是干什么吃的” 内侍官边说边捡起地上的帽子c金壶c银杯c刀具 驸马看他进来,就将领口松了松,理了理衣服,稍稍压低了嗓门,“大侍官来我帐内有何事?” 说罢,他才觉得口舌好干燥。 “来来来,驸马爷莫生气。” 那大侍官拿出盒子里的团饼,只见饼面用纯金镂刻着龙凤图案,甚是精美风雅。大侍官轻轻撕了一小片放进杯子里,握着水壶,拿捏着分寸,小心翼翼地倒了进去。 “驸马爷消消火,先喝点这南朝人的茶水,嗯,好香” 这驸马不听则已,听到“南朝人”三个人,瞬间火冒三丈,却又强忍着怒火,甩手道:“拿走拿走,以后这些南朝人的破玩意,少往我这帐内拿,你来我这有什么事?赶紧说,一会我还得去狩猎。太后不让打南朝人,我这弯刀都快生锈了,这弓箭要再不拿出来射射鹰兔,我这胳膊可就拉不动了。” 一句话说得大侍官呵呵一笑,“哎呀,谁说咱们的驸马爷,只会统领我契丹雄兵,这说起笑话来啊,可不比那南朝瓦市里的滑稽话差许多呢。” “呵呵。” 驸马冷笑了一声,心思着,“庆幸你是皇帝身边的恩宠,换作别人,敢在我面前撒野,一刀弄死你!” 可他却还是接过了大侍官递过来的茶水,“这玩意有什么可喝的!” “喝几口就好喝了,南朝人凭这个最能修身养性,要是喝久了啊,还真离不开了呢。” 说着他便托着腮笑对着驸马。 驸马一听南边那些温柔的词语,时不时地从他嘴里冒出来,气又不打一处来,甩开杯子,一脸的鄙夷,“你能不能不要总说南朝人的话,赶紧宣旨吧。” 可大侍官还是把茶水拿给他了,悠着嗓子喊了句,“驸马爷。” 驸马拿过一袋酒刚喝一口,便浑身一哆嗦,登时就把嘴里的酒吐了出来。 “哎呀,驸马爷你可真是的,给你喝个茶,你还吐了。” 那大侍官拿出一个白娟手帕要给他擦擦下巴和胸口,只见驸马鼻子哼哼一吸,“什么味?这么,这么香。” “香”字还没说出来,一声“哎哎哎”,那驸马登时就从座位上爬起来,边爬边气呼道:“你给我走开,拿的这是什么玩意” “哈哈哈” 大侍官拿着手绢捂着嘴角,边笑边指着驸马,“驸马爷千军万马都不怕,还怕我一个手绢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驸马气得说不出话,指着门口结巴道:“你给我出去,我可没请你过来,你快走!” 大侍官还是在笑着,“哎呦,我这事还没办完呢,怎么驸马爷就狠心赶我走了呢。” 驸马咬着牙把脚一跺,“你快办!办完赶紧走!” “好啦好啦,不闹了,说正事。” 突然大侍官站了起来,“陛下口谕。” 驸马听了即刻单膝下跪。 “明天早上巳时,各部族,各属国都来朝贡,朕身体不适,就委屈驸马代朕迎接,一切事宜,最后都听大于越和宰相的安排。” 说罢,那驸马隆声一震,“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啦,事也办完了,就不打扰了,驸马?再见。” 说着那大侍官悠着身子要出出大帐,刚要到门口就听一句,“大侍官!” “嗯?驸马舍不得我走,那我多呆一会。” 那腰身一拧,飘进来一阵阴柔。 “不不不不!” 驸马赶忙摇手,“我就问下,陛下最近在忙什么呢?好一阵没看到他了,他还好吗?” “哦,陛下啊,我以为你叫我什么事呢,陛下的身体还行,正在作画休养呢,刚从南京召来几个画师,那画艺啊,可真高,把我这脸蛋画得啊,真叫那个艳呢” “好了好了好了!大侍官您请。” 驸马挥手致意,一转身,“哦对了,等陛下好了,我陪他去打猎,不然陛下的胳膊都被你们给整散架了。” “哈哈哈,那倒不会,陛下神武盖世,诗词书画,只能扩充他的胸襟和气量,放心吧,驸马爷。” 大侍官朝他挤个眼,看得驸马转身咬着牙低声骂了句,“娘的” 当晚,那批劫来的货物就被驸马藏了起来,他准备明天过后再献给皇帝和太后。 可没等他要休息,就被公主叫到了太后那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回 《力拔山兮气盖世》 且说当晚契丹驸马萧冠压被太后叫去议事,明天自己将代表陛下和太后,在众多部族首领和诸国使臣面前,实践大宰相韩德昌的治国方略。 他感觉到就在明天,自己将凭借盖世武艺,让上百位草原大漠首领和属国国君特使们,看到大契丹的威严,也进而看到大契丹后起之秀的雄霸风姿。 想着想着,他便失眠了。 冬月里,寒风凛冽,可帐内却温暖适宜,看着帐幕上高大的身影,长公主耶律长春坐了起来,“您怎么不睡觉?” 火盆旁的汉子,只留给她一个宽阔的背影,一个让她仰慕的英雄背影。 这个背影曾经征伐过草原大漠,也曾跟着他的偶像南伐赵宋,但那时他还很年轻。 长公主披着一身洁白的银鼠大衣,依偎在了驸马的胸前,她却感到那跳动的心脏,仿佛奔腾的骏马,在无尽的草原纵横驰骋。 “你心跳得怎么这么快?” 长公主不解,伸出雪白的右手朝他的额头摸了去。 “公主!明天,我将不再是依靠皇族光圈的驸马爷,明天,我要让大契丹充满无上荣耀,明天,我将为陛下和太后做一件大事!” “你不一直都在做大事嘛。” 长公主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无限的欣慰。 “不,明天,不一样,明天,就在明天!” 他一拍大腿,仿佛令下千军万马。 “那我明天就在这等着,等着我的驸马,载着荣耀归来。” 说着她将头缓缓地贴在了丈夫那健壮无比滚烫蓬勃的胸前。 灯影里,驸马抱起了长公主,一个三十二岁的青年俊才,一个二十五岁的柔美公主,他们将书写属于自己时代的契丹辉煌。 一夜无话,直到第二天辰时,一切都即将重新开始。 “启奏陛下,各部族首领,各属国特使,都已经在殿内等候陛下的召见。” 大宰相韩德昌依旧礼貌且习惯地先向契丹皇帝上奏军国大事。 “朕知道了,可朕近来身体不适,劳烦韩大人和母后了。” 绣着飞龙的大黄账之内,二十五的契丹皇帝身着一身绿花窄袍,好不惬意地作着他的山水画,看上去他是那么地热爱这门艺术。而今天的百国朝贡好似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他边作着他的画,边微微咳嗽了几声。 “陛下保重龙体,臣告退。” 韩德昌这才礼退,直奔太后帐内。 然而数十位部落首领和属国特使们没想到的是,他们不远千里来到广平淀,本是找那太后和皇帝商议本族大事的,却见一个年轻的将军无比自信地立在了皇位跟前,而皇位却空空如也。 “陛下怎么还没来!这是谁啊?” 大家议论纷纷,那大侍官却宣旨道:“陛下有旨。” 众人各自行李,只听那大侍官继续道:“诸国来朝,朕理应亲自接见,然朕近来身体不适,不便接见各位贵宾,遂着殿前统军使驸马都尉萧冠压主接见事宜,望贵宾使节体谅。” 可众人还是议论不绝,听得萧冠压这才睁开眼睛不耐烦道: “好啦好啦!我大皇帝身体不适,诸位有什么东西赶快呈上来吧,事办完了,大家痛饮烈酒,畅怀吃肉,岂不壮哉!来来来,大家赶快办事,别耽误时间!” 没等他说完,站在东边靠前面的西北边陲阻卜部族首领亚里屋发话了,“陛下不来,我等大事,找谁商议!又由谁来定夺!难道找你一个毛头小子来处理我们之间的大事,真是笑话!” 那人竟抬指了下萧冠压,看得他登时便怒,却压着火笑道:“哈哈哈,何等大事!还要劳驾我大契丹皇帝亲自主持?” “天大的事!” 那首领斜站着,根本没把萧冠压放在眼里。 “天大的事?说来听听。” 萧冠压执杯喝了口酒。 “必须陛下来,我才能说!”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对!必须陛下亲自来咱们再说,否则,咱们就等着!” “对!咱们就等着,反正大冬季的,我们就住在这了。” 乌古部首领赫万吾也响应道。 “哎?我说小子!你上没上过战场?知道鲜血淋淋的味道吗?啊?看你皮嫩肉薄的,还是个雏鹰吧?啊?哈哈哈” 一个室韦使者说罢,十几个部族领头一并笑起来。 那萧冠压突然站起来,“来人呐!关门!” 众人一听“关门”二字,立刻惊慌起来。 门一关,那萧冠压就缓缓地走了下来。 “你小子,想动粗?哼!当年太宗皇帝,都得对我等客客气气的,今个,到了你的地盘,你就耍横了是吧?我看你敢!我再借你个胆!” 敌烈部一首领站出来毫无畏惧地拍了拍胸口,嘴撅得老高,听得众人也提起了胆量。 可萧冠压也不跟他废话,边走边问:“今个诸位是来朝贡的,还是来找地方泄火的?如果是来朝贡的,那大家赶紧奉上东西,如果是来泄火的,有种就给我举个手,别窝在人群里,装犊子!在我眼里,你们的事,即便是天大的事,都是小事!” 说罢,他两目一个一个瞪去。 “嘿!我看你能怎么滴!” 一个阻卜部落的首领举了双手站了出来,阴笑道:“我说小子,往年我们部族贡的马匹都是两千,今年却改成了三千,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萧冠压直勾勾地盯住了他,“你说为什么!” “嘿!你问我啊,还是我问你啊?” 刚说完,只听“嘭”的一声,那人已经趴倒在地上,被萧冠压一个回身飞脚踢翻了。 “啊你竟敢打我,你敢动,动手” 没等他再说,殿后两边已经又围上来数百位宫分军侍卫。 “打你!没杀了你,算你祖宗积德。” 朝地上骂了句萧冠压就喊道:“古拉梅!耶里拔海!给我出来!” 声音震得整个殿内四处回响。 只见两个年轻的部落首领畏缩不前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滚出来!” 萧冠压一声吼,两人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跪下磕头哭道:“大皇帝给我们做主啊,我们的土地被他占了一半,牛羊马匹也被夺了去,要不是梅里急部和萌古部帮助我们,在路上他们就已经被他杀了啊,大皇帝替我们做主啊。” 一句话说得众人又喧闹起来。 “你俩不必害怕,明年不用进贡了,都由他们进贡!” 两人顿时感恩戴德地直磕头。 “小黄!” 萧冠压冲里头喊了句,可众人不知道是谁。 “莫道赖德!” 刚说毕,一个老头哭丧着脸跑过来,“大皇帝陛下救命啊,小的冤枉啊。” 跑进前来刚要跪下就被萧冠压扶了起来,惊得老头赶忙低头。 “来人呐!让老人家坐下。” 莫道赖德吓得腿都软了,被两个侍卫抬着放到了宴会的座位跟前。 “谁干的事谁就得认,这么个老年纪,有种欺负人家,怎么没有种站出来呢,啊!” 一声呵斥吓得诸位朝后退了一步。 “是我干的!” 一个中年首领推开两边后退的人,趾高气扬地走了上来,“我没说不承认!” 萧冠压看了,点点头,“有种!” 可那人毫不畏惧,待萧冠压走近了,他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手帕。 “这是太祖爷当年赐给我父亲的,上面写着:有罪可赦,大罪免死。后世子孙,莫不遵从。” 读罢他对着萧冠压道:“太宗皇帝在时,我等也可以如此,我部人多,草原太少,不够吃!” 谁知那萧冠压慢慢抬手接过了手帕,又微微抬起头憋出一点笑意,左右翻了翻,戏道:“假的。” 说毕一脚踢过他的左腿,那人立时跪下,又被萧冠压踢腿一砸,倒趴在地,动弹不得。 “不够?这下,够了吗?” 他说得好不轻松,可众人静得出奇。 忽的一人跪下就喊:“列祖列宗啊,今日,这不是请我等来吃饭呐!他们这是模仿汉人的鸿门宴呐!列祖列宗在上,我部今日全完了,全完了,我要见陛下,要要见陛下” 他边哭诉着边气恼着,萧冠压已经慢走到了他的跟前。 “兀惹?” 那人依旧哭诉着。 “去年,耶律叔叔和我父亲征讨阻卜之际,你部竟敢伙同渤海伪太子进攻铁骊,是不是你的注意?” 萧冠压俯身问了句。那人眼珠子一转,忽的从怀里拿出一把尖刀就要刺向萧冠压。 周围一声尖叫,四下里如牛羊般乱奔起来,“杀人啦,快跑啊!杀人啦” 萧冠压知道他今天带了很多人进了永州,而且是煽动大家来反叛的,所以他早有准备,在他伸手去拿尖刀那一刻,萧冠压已经出手了。 众人凌乱,萧冠压一声怒吼,“安静!”竟用单手将那兀惹首领举了起来。 众人一抬头,看到那兀惹好似一个大牛排被他擎起来,一个个如见天将一般,惊恐万分,纷纷倒在了地上。 “将军威武!我等佩服!” 一个女真部首领满目敬仰,毫无见畏惧之色,他朝萧冠压作了个揖。 “将军威武!将军魏武!” 众人一并喊了出来。 “混账!” 一声沉重的呵斥,从殿后震出来。 “陛下叫你来接见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你却在这里耍横,还不退下!” 众人都朝殿后望去,只见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将军,身着便服,背着手,慢慢走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回 《九部玄帐》 霸道威猛的萧冠压,真个是压得草原各部抬不起头,却被一声训斥呵跪下来,手里的两位也被他扔在了一边。 “卑职不敢,大王恕罪,卑职只是感觉那些被欺负的人,太不公平,卑职只是按事实办事而已。” 老将军瞅了眼萧冠压,继续自己的步子,走到众人之间,一个个拍了拍他们的肩头,有的还被他捶了捶。 “你是完颜绥可?” 老将军走到了刚才赞赏萧冠压的年轻人跟前。 “多谢大王惦记着,大王洪福!” 说着他便拜倒在地。 “起来吧,当年都是误会。” 一句话被老将军说得轻松寻常,可萧冠压和完颜绥可却记忆犹新。 十年之前,这老将军受皇帝赐大契丹旗四面,大鼓四枚,皇帝宝剑一把,统帅二十万大军,领契丹名将耶律勤德c萧敌烈c耶律谋鲁姑c萧挞凛c耶律抹只等一干座下大将,东征女真部,获马匹二十万,牲口十万,其它诸物不等,一举拿下女真各部。 威名赫赫,草原部落闻之胆战,他就是威震草原大漠,现任北院枢密使兼南院大王的辅国重臣耶律斜珍。 “陛下确实身体不适,才派了驸马来照顾各位,太后又怕这小子太年轻,对你们无礼,便又把我叫来,你们看看,太后这心里啊,都装着你们呢” 一个扬声问候,众人齐齐跪下,高呼一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哭了一大片,耶律斜珍才指着刚才被萧冠压收拾的部落首领们训导道: “这汉人呐!有句古话,叫‘天道有常,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无常,损不足而补有余’,什么意思呢?我以前也听不懂,现在我却明白了,其实,就两个字:公平!’” 耶律斜珍盯着大家说罢仰起身子来,“不公平,便没有秩序!没有秩序,就会天下大乱!乱得各位老同年们啊,是抱着孙子都找不着地方晒太阳,乱得各位小兄弟啊,是抱着娘子找不着帐子。” 一句话说得宫殿内哈哈大笑起来,连侍卫们都跟着笑了。 “你们都笑了,笑了说明你们都听明白了,所以啊!诸位,咱们既然现在同为一家人,那要不要公平呢!要不要守规矩呢?” “要!” 大家一起响应过来。 “对!一定要!谁不守规矩!” 耶律斜珍抬起右手就指道:“谁不守规矩,就打谁!而且是重重地打,狠狠地打!往死里打!打到你守规矩为止,不然!大家伙的利益将全都没有保证。” “大王威武!大王训导的对!” 这耶律斜珍看大家心情也平复了,就赞扬萧冠压正直,勇武,维护了公平和正义。 众人才去赞美萧冠压英雄了得,说大契丹又有个威武的大将军,才知道这年轻的驸马,就是大将军萧挞凛的儿子。 “高丽国王何在啊?” 耶律斜珍又朝人群里看去,只见一个三十五六岁的虚弱男子,缓缓地走了过来,“见过大王。” “你不是表请陛下赐婚嘛,刚刚太后已经恩准,着东京留守驸马都尉萧恒德之女嫁到你们高丽去,你看怎么样啊?” 露出微笑,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就在三年前,那萧恒德与其父萧挞凛攻破高丽都城,才迫其臣服纳贡,今天他们却以萧恒德之女嫁给自己,这一招联姻安抚,真是让他哭笑不得,他只好表示感激万分,众人也深表祝贺。 “感谢陛下和太后的隆恩,臣回去后,将再遣童子十人来学本契丹语,以通达两族,世代友好。” “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 耶律斜珍一回身,又笑道:“你们也该如此啊!哦,对了,回鹄部大使,你王要为太子求婚,我太后没答应,为我公主的生命安全考虑,你们必须先将内部叛乱平定,哦,要不要我向太后请命派军助你们一下” “不不不,小的回去就告诉大王,不用劳烦陛下和太后了,多谢大王爱护。” “那就好。” 耶律斜珍又瞅了眼夏国特使,笑道:“贵部今年被南朝人欺负地够呛,放心!有我大契丹太后和皇帝在,你们只管前进,不要有什么顾虑,尽管打就是!祖宗之地,不可丢啊,可保护好你们的青盐和白盐,南朝人,不配吃!” “大王英明!” 夏国特使笑罢瞅了诸位首领和特使,分外的骄傲,接下来才进入宴会时刻。 “高丽国,贡: 金器二百两,金抱肚一条五十两,金钞锣五十两,金鞍辔马一匹,紫花绵一百匹,白绵五百匹,细布一千匹,粗布五千匹,铜器一千斤,法清酒醋共一百瓶,脑元茶十斤,藤造器物五十事,成形人参不定数,无灰木刀摆十个,细纸墨不定数目。” 大侍官说罢,众人惊讶连连,听得萧冠压举杯畅饮,好不自豪快意。 “女真部,贡: 细马两千匹,粗马一万匹,貂皮一千张;金银五十箱;涂金银龙凤鞍勒五百具;红罗匣金线方鞯一百具,白楮皮黑银鞍勒一百具c毡鞯一百具,绿褐楮皮鞍勒一百具,海豹皮鞯一百具,白楮皮裹筋鞭一缠楮皮弓一千,红锦袋皂雕翎羱角骲头箭一千,青黄雕翎箭一千,牛c羊c野猪c鱼c鹿腊一百箱,御马十匹。” 只这两国就占了贡品的三分之一,可谓羡煞诸国。 “夏国,贡: 细马二十匹,粗马二百匹,驼一百头,锦绮三百匹,织成锦被褥五合,石井盐各三千斤, 沙狐皮一千张,兔鹘五只,犬子十只。” 虽少却也付出了底线,其它部族,按其能力大小不等纷纷献上 “哇!今年他们贡的东西,可比往年多多了。” 一个宫分军侍卫不由得惊讶了句。 “什么呀!刚刚新改的,妈的!一开始都想着怎么少怎么来!” “这就叫不打不招,哎?太后怎么没来?这么多宝贝,她也该来见证一下嘛。” 刚说罢,另一个侍卫就不屑道:“太后?呵!告诉你,太后对这些东西还真看不上!” “啊?这么多宝贝,太后都看不上,那太后要什么才能看上?” “太后她老人家要看的东西,都在南边呢。” “宋国?” “当然,听说那里啊,到处都是宝贝,呀!我这辈子要是有幸,到宋国去看看,那该多好啊。” 一个侍卫说得眼都直了。 “那你就别想了,咱们老老实实地值好班,做好宫分军就好了。” “瞧你们这点出息,哼!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到南边把他们的宝贝都拿回来,顺便带个汉人姑娘” 几个侍卫恨不得马上挎着弯刀飞到南朝那里,将珍宝奇物夺个干净。 然而,太后和辅国大臣们已制定出比他们想的还要大的国策计划。 软硬兼施,草原各部算是一时被震慑住了,但他们都盼望的那位最终的掌舵人,却始终未出现。 而那神秘的九部玄帐,却有一位黑衣人飞回了七老图山的山洞内。 “左帐首,属下们已经查明,跟我部交战的正是等闲帮,领头人正是贺凤卿。” 百米长洞的深处,是五百平方的左帐首殿,可殿内虽然阔大,却只有微弱的灯光,照着两个身影。 一位黑衣人单手置于左膝盖上,正汇报着各路收集的消息。 “等闲老五贺凤卿。” 一身黑色披风背对着属下。 “正是!另外跟我部大护法交手的那位,并不是等闲帮的人,武功虽高,却身法怪异,我们怀疑是御虚门派来的援手。” “不可能。” 左帐首极为确定地回了句,心思,历代“九部玄帐”的大玄帐王们都跟御虚门有过不少的交战,他们几乎不会派门人亲自执行任务,百年来,若不是特殊重要任务,他们的各类‘帖子’会满天飞地传给江湖其它门派去执行,而且严密之极,为此让九部玄帐吃过很多苦头。 “御虚门不会派弟子去干这等事,还不够他们的胃口。” 左帐首想着过去前辈们说的历史,也肯定御虚门根本不会派人前去应事。 “属下一直不明白,御虚门既然是我部大敌,为何大玄帐王们不派人去,剿灭呢?” “呵!” 那人才转过身来,脸上依旧蒙着面纱,“剿灭?连几位帝王统帅的大军,都没能进入他们的领地,何况咱们。” “属下不解,御虚门连朝廷都对付不了吗?” 那人摇摇头,“据前任左帐首所说,百年来,我部几次费尽心思谋划中原朝廷进攻御虚门,要么半途而废,要么伤亡惨重,赵光义就曾被我们设计派禁军前去进攻御虚门,可死伤大半,此后再不提御虚门之事。” “那我部就拿御虚门没有办法了吗?” “你以为呢?” 那左帐首竟对着远处自己的巨大身影注视了一会。 “属下愚昧,实在不知。” “记住!” 左帐首朝影子挥了挥手,眯着眼睛笑道:“敌人,愈是大敌,他们的破绽,永远出自内部,汉人有几句古话,你要记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钱做不到的事,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只要一点点蚕食,必将以其一趾之疾,丧其七尺之躯!” 说罢,他竟朝自己的影子一挥,影子瞬间如被狂风吹打一般,再一挥,影如倩女,柔和安静。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秦岭,太乙山。” “有机会,属下一定见识见识他们到底如何。” “呵呵!会的,应该会很快!好了,你下去吧,叫南雀上部少使进来。” “是。” 殿东边的休息室走进来一位青衣,汉人打扮,却是契丹血统。 “属下宋了明参见左帐首。” 他也单手置于左膝盖上半跪着汇报。 “怎么样了?归藏门的秦旺梦和等闲帮的吴言滔安置好了吗?” “秉左帐首,属下已经将他们安排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即使那个归藏少主蔺彦出来找,也绝对如大海捞针,白费心思。” 左帐首走了几步,没再回话,忽的一转身,“再好的地方也要给我守好了,永远记住,我们的对手可是御虚门!” “请左帐首放心,属下已请求南雀上部长使派四名护法严密将他们俩保护起来,不会有任何闪失。” “这次是我太急了,他们俩不该这么早暴露出来,可惜啊” 宋了明一笑,“属下却不这么看,这样一次行动,足可以将等闲帮,四海楼,归藏门全都引出来,并进而一窥御虚门的根底,而且南朝朝廷也会内部争斗不息,到时,各方骚动四起,咱们坐等渔翁,岂不是大谋略,左帐首真智慧明圣!属下佩服至极!” “行啦!跳过你们南雀上中下三部长使,把你这个少使拿出来亮亮本事,也是为本部提拔后进贤才,你可给我万万小心了!” 宋了明一个双手叠拜,感激道:“属下当竭尽所能,为南雀部增光添彩!” “别忘了你不仅仅是南雀部少使,你还是我左帐首的人,右帐首本来要派他们的部下来处理秦旺梦和吴言滔,被我争取了,你要做不好!我可不轻饶你!到时,连我都要受到大玄帐王的惩罚,明白了吗!” “明白了!另外左帐首,属下刚探得消息,南朝皇宫一位重要人物失踪了,满城都在搜索,我会及时将消息传来,请左帐首放心!” “好了,将西虎上部长使宇文知叫来,你就赶去保护好秦吴二人,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属下谨记左帐首教诲!” 宋了明退下,那宇文知就将自己打探的成都四海楼大掌柜的情况汇报了,之后东龙上部汇报了西湖等闲帮总舵的情况,唯独那北武上部长使拓跋通将御虚门的情况汇报了一个时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回 《萧太后》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契丹的黄龙御帐内,那位契丹国最强大的统治动力才现出真身。 她便是威名冠绝草原甚至大宋朝的萧太后。 一个女子,竟能让草原大漠臣服于裙钗之下,靠的不是惊世容颜,而是雄才大略。 庄子在《逍遥游》中特用“绰约若处子”来形容“乘云气御飞龙”的神仙,可见“绰约”二字,其表现女人的丽姿神采,高妙得无与伦比。 汉人的审美,表现在女子身上,其芳容,肢体,情态,心灵,“绰约”二字,足矣。比“沉鱼落雁”具象,让“闭月羞花”空洞。 而在奔放的草原民族中,同样有一位绰约的女子,但她却不仅仅可以柔美婉约,更可以弯弓纵马,征战八方。 女子可以做到的事情,她可以做,比如生养持家,教儿奉老。 男人做得好的事情,她也可以做,比如骑马射箭,治理国家。 男人万难做的事情,她仍然可以做,比如臣服百族,创造盛世。 她,就是契丹一代女主萧太后,名字恰恰就叫萧绰。 二十七年前,宰相萧思温之女萧燕燕,十六岁嫁入了皇宫,那美艳绰约的芳姿,沉静傲然的气质,引得朝堂上下无不为之倾倒。 五个月后,皇帝便将她立为皇后,震动朝野。 然而众人无有不服,因为这位美艳而又婉约的女子做出了一个举动。 就在契丹皇帝亲征草原叛乱部族时,为了展现军威浩荡,皇后换了一身戎装。 在那隆隆的大鼓声中,一位身材略小面目清秀的击鼓手,引得众将士纷纷引颈高望。击鼓的人正是十六岁的皇后萧绰。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小小的预热。 接下来,上马挥刀,杀入敌阵,斩敌酋头颅于万军之中,让契丹上下军威大振,那股子英雄气概,直迫得七尺雄夫圆睁怒眼,恨不得踏碎敌人的疆土。 “将士们!皇后如此神勇!我们还等什么!杀进敌营,灭叛逆!” 连那百代名将耶律休哥和耶律斜珍都瞠目结舌,更别提其他将士们。 年轻的皇后提着敌将头颅扔在御帐外,一言不发,回到帐内就稍微清理清理盔甲上的血渍,又将作战地图重新铺好,喝了几口烈酒就开始研究起来。 “燕燕,你可以了,脱下军装休息吧,朕可不能让你受伤啊” 燕燕却举手,仍旧一言不发,提笔就画出了下一次作战路线图。 皇帝看得咽了咽口水,嘴巴涩涩的,喝了一口酒就呛出来。 “不好!敌人要逃!来人呐!备马出战!” 燕燕忽的一拍桌子,三下五除二整了整甲胄,离开御帐时朝皇帝递了个媚眼,那一眼的光芒和美丽,看得皇帝陛下终生难忘。 十九岁的燕燕生了皇长子,可她没有留在皇宫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依旧陪着皇帝征讨四境。 夜晚皇帝要休息,可灯下的燕燕却仍在看书,皇帝披衣瞧去,“都这么晚了,休息吧,明天再看。” 燕燕不搭话,仍津津有味地作着批注。 “嘿,燕燕,休息了,看什么呢?那些密密麻麻的玩意有什么好看的?” 皇帝一凑近,燕燕不耐烦了,“汉人的玩意陛下看不懂,陛下先去休息,臣妾待会就睡。” “什么朕看不懂,这书就这么有意思啊?” 皇帝瞅着精装的折册,也不知上头写的什么,燕燕放下书回了句,“陛下!难道我们要永远这么打下去吗?” “当然!只要有叛逆,朕就得打下去,直到他们完全臣服!” “那打完叛逆,收了这么大片草原,我们还要治理吗?难道大契丹将士一直打下去吗?何时是个头呢?” “这” “臣妾看《唐太宗实录》《唐高宗实录》《武后实录》,他们确实厉害,把草原部落治理得井井有序,我们得学着汉人的法子好好地治理,这样的大契丹才能江山永固啊。” “这” 皇帝摸了摸脑袋,衣服掉了他又忙捡起来,“哦,对,是!朕只管征讨了,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父皇曾经多次也跟我提过这个问题,朕一时又忘了” 皇帝略显不好意思,可燕燕却摇摇头,继续看着自己的书,“陛下先去睡吧,臣妾过会再睡。” 皇帝也不再劝她,在以后征伐的日子里,他渐渐习惯了。 他无数次地枕着两手,眼睛睁得大大的,“哎呀朕的大契丹外有宰相和诸位皇兄,内有燕燕,何愁四方不平,何愁大契丹不兴盛啊” 畅想着未来,他竟翘起了二郎腿,惬意无比地睡去了。 “陛下,两京道的官员名单,臣妾已经拟好了,请陛下过目。” 皇帝直接喊了句,“韩大人!照皇后说得办!对了!” 皇帝非常自然地转过身, 看着一身女儿装的美艳妻子,“皇后以后说话也要称‘朕’!我们俩一样!让史官记住了!” 燕燕突然跪下了,“臣妾不敢!” 皇帝却赶忙扶起爱妻,紧紧地握住她纤柔的两手,满脸的爱意,“哎?皇后不必如此,论带兵打仗,皇后绝不输与我,论治国理政,你比朕,比朕强,朕,需要你的帮助,皇后不要推辞。” 身边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看完皇后列的名单就呆住了。 “这名单上的职位竟调理地如此清晰,比北府和南府枢密院都要精细,皇后是怎么做到的?” 听得皇帝要跟皇后平起平坐,韩大人不由得忘记了这是做梦还是自己的幻听。 “皇后可以自称‘朕’吗?在我汉族以前,只有女主武则天当了皇帝才可以如此,这” “韩大人!” “哦,臣在。” “朕的话,你都听见了,以后见皇后就如同见了朕。现在就起草召令,从今天起,对外宣布,我大契丹皇族,有两家姓,一姓耶律,一姓萧!皇后今后可以临朝听政,朕的大契丹,从今往后,一国两姓!拟好颁发给我大契丹臣民,朕要让天下人,包括南边的宋国人,都知道我大契丹有一位女中豪杰。” 从此,举国上下,无人不对皇后敬重有加,虽然她才二十多岁。 然而皇帝盼望的盛世没看到就驾崩了,二十九岁的萧皇后成了萧太后。 在诸位重臣的辅佐下,年轻的萧太后,开始统领大契丹军队继续横扫四方。 四年后,大败宋太宗二十万大军,并俘虏南朝名将杨继业,从此南朝皇帝再无北伐之念,十年冷战开始,直到今日。 绰约多姿,神采飞扬的女英雄,成了传说。 朝堂上下,属国部族敬畏有加的一代女主,继续书写着属于她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伟大传说。 “陛下,太后要到了。” 韩德昌禀完,皇帝赶忙从座位上跑下来,整理好衣襟,肃穆站立着。 不一时,时年四十三岁的大契丹国承天皇太后萧绰,由两位公主搀扶,缓缓走进了皇帝的御帐。 “臣等恭请皇太后圣安。” 没有跪下之人,帐内全是重臣,他们是大于越耶律休哥,北院大王耶律斜珍,北府宰相韩德昌。 “驸马呢?长春,你去把驸马也叫来。” “是。” “启禀太后,这是截获南朝人通往高丽国的贸易物资。” 驸马说罢毫不骄傲地看着大位上的太后。 二十多个装满宋朝十五路珍宝货物的铜箱子,都有半人多高,依次摆在了御帐之内,箱子全被打开了。 但见玉器金饰,争如天宫宝品,陶瓷杯碗,巧夺了天工神韵,南朝各个名窑鎏场,正产之不息。那皇子毡冠折上斤,只望见一眼即满眼贵气,那皇妃绫罗彩锦衣,拂之便觉满手的轻柔如雾,蜀锦可见一斑。说什么紫罗窄袍金束带,讲哪般灌器衾褥俏霞衫。牙笙笛,峄桐琴,水晶棋子琥珀杯,个个精美无边。金酒食茶器,玉带貂皮靴直看得几位大臣虽嗜好却不吝赞叹。 众人已经看罢,就等太后前来再议论这背后的军国大事。 落座的太后,也喝了点岳麓好茶,稍稍歇一会,她便要开口了。 “皇儿!” 太后一声叫唤,众人纷纷低头倾听。 耶律隆绪进步俯首回道:“儿臣在。” “你看过了?” 耶律隆绪没有抬头,“是的,儿臣看过了。” “诸位也都看过了?” “臣等全都看过了。” 太后缓缓呼吸了一口,好似在思虑着什么,“南朝人的东西,可是越来越精致了,看看你们家的女娃娃们就知道,南朝人的鬼点子可真多,精明的很呐啊?哈哈哈哈” 众人齐齐俯首,依旧认真地聆听。 “驸马。” “儿臣在。” 萧冠压大步进前来。 “你觉得现在的南朝人,是兵卒训练更进步了呢,还是他们的机巧心思更进步了呢?” 太后问得相当平和c自然,可众位大臣们却依旧恭恭敬敬,立住不动。 “儿臣觉得,南朝人不会打仗,也害怕打仗!他们整日里就琢磨着那些琐碎的玩意,玩物便可丧志!丧志便可亡国!汉人虽然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但是他们做不到!一旦到了太平年月,他们就满心思放在吃喝玩乐上,连他们的皇帝都乐在其中,何况臣子们,将士们。儿臣以为!收拾完草原各部,就该挥兵南下直捣汴梁城,让他们的皇帝和臣民永远屈服在我大契丹的铁骑之下!南朝人不是自诩兵法无双嘛!那就打掉他们高高在上的骄傲!把他们的姿态,给我踹到马腿底下去!” 说毕,萧冠压俯首施礼。 而韩德昌却跟耶律休哥他们对视了一眼,稍稍立直了身子。 “韩大人说说看吧。” “启禀太后,臣不这么认为!” 萧冠压猛地一回头,眼睛里似笑似惊,似怒似疑,却不知觉回了句,“宰相大人,怎么看?” 韩德昌看了看耶律休哥和耶律斜珍,“启禀太后,还请大于越先说说看吧。” 他们一个个回答着太后的问题,一旁站立的皇帝倒显得特别自在c闲适。 “那好,大于越,你先说,看看你们现在跟朕的念头,是不是在一条线上。” 太后一如既往地称朕,皇帝一如既往地俯首悉听。 “是!” 耶律休哥进步便道:“臣觉得驸马说得对!” 萧冠压又猛一回头,满眼的企望,“大于越,您” “但是,却远远不够!” 大于越铿锵有力地说罢,就有人笑了。 是皇帝的笑。 他看了眼危坐喝茶的太后,心思,“驸马,你个笨蛋,太后让你说话,自然不是表面的意思,你还扯那么多道理,如果太后和诸位大臣都不知战争的重要,太后也就不用问你了,平时让你多看书,你不看,这下丢人了。” 想罢他又看了眼驸马,驸马嘴角一撇,心思,“我说皇弟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昨晚也不通知我一下,我也好有个准备,我哪知道截了这些东西还要回答这么些问题,可我想的,难道不对吗?” “驸马昨晚因为去对付草原部落了,而臣等的北院议论他也没听到,所以” “北院议论?议论什么?” 萧冠压看着庇护他的耶律斜珍,脑子又蒙圈了。 可皇帝却拧了拧身子,笑道:“太后,还是让韩大人将昨晚的结果给驸马爷说说吧,不然,凭他的” 皇帝刚想说出“智商”二字,却又憋住了,引得长春公主顿时捂了嘴巴。 就在那萧冠压大展英雄气概时,御前大会开始了,开得那是龙目瞠然,群臣激昂。 “打!一定要打,而且要狠狠地打!要让大契丹国祚延脉千秋万代,唯有迫草原大漠以俯首,兵临南朝人的城池之下,让他们乖乖顺服!” 绣着九条飞龙的大黄账之内,那位契丹白胡子老翁耶律休哥,豪气万丈地指着门外头,眼睛里透射着苍鹰的锐利和猛虎的雄肆。 “所以,铁骑驱驰,刀箭纵横,是我们从来都不可以稍稍松懈的立国根本!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柔弱的南朝人都懂得这个道理,何况我等驰骋疆场一辈子的掌舵人。现在的年轻人,没有经历过多少杀戮,朝妄谈怀柔伎俩,简直是祸国之源!” 那老翁指得两手微颤,头顶的金花毡冠c额前的紫发带缀珠都跟着晃动起来,紫黑色的窄袍下裹着绯红条革的两腿迈出几步,那缀饰着鎏金的靛石,便停在了五十六岁的契丹北府宰相韩德昌脚前。 “宰相,你我都是辅弼重臣,陪着陛下和太后冲破过千难万阻,我从来都是信任你,钦佩你,可能是因为我老啦” 说着那老翁即仰起头,微微缓了口气,“你们的汉制,执行得很不错,一国里,两班治策,数十年来,有条不紊,呵呵,我看陛下那么地喜欢写写画画,不会把骑马射箭的本领淡忘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回 《皇帝之志》 皇帝刚要开口,却被韩德昌截住道: “大于越,切莫担心!皇帝天生龙体威武,骑马射箭,当然不在话下!陛下又喜欢汉人的文字和艺术,如今学问满腹,不比他南朝翰林院任何一个大学士。但大于越一片赤诚,天地可鉴,令德昌甚感佩服!” 说着那韩德昌微微颔首礼敬,而后满目自信地说道: “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根本,无根无实便无成,自不必多言。各属国和部族,虽然表面上臣服于我大契丹,可实则各怀鬼胎。这就是为什么陛下派出皇太妃和萧大督军于年前镇守西北的原因。阻卜c乌古c敌烈八部阳奉阴违,北边的黠戛斯c梅里急都不是真心顺服。昨晚驸马都尉做得非常漂亮,就该震慑震慑他们的胆魄。” 皇帝听了也点点头,却想着他们刚才不是意见相左怎么又合一了呢,眉眼一翻,深沉如他母亲的脸色微微一笑,这才又枕着右手,悉心再听。 “自从我太祖皇帝创业以来,六代帝王南征北战,先后降伏了大草原上百部族,使他们岁岁纳贡,时时来朝。北到千里之遥,居住在剑河翰海地区的黠戛斯。西到游牧于金山地带的粘八葛部。东北的室韦和女真,西南的回鹄各部,东南的高丽,无不臣服于陛下的皇皇隆威之下。我大契丹国土之大,乃是南朝人的两倍还多。就连西方万里之国都称我大契丹为中国,百年的统一开拓,我大契丹已经成为天下霸主。这无不是陛下和太后的英明神武所致。但是” 那大于越不等韩德昌说完,略略仰首一笑,“但是什么,但是我们依然有不足,依然有缺点,依然还要继续努力,是不是?” “大于越高明!” 韩德昌一拜,微微一笑,知道他想说什么,大于越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彼此心知肚明,却还是要惊天地泣鬼神地在群臣面前论个究竟,论个明白。唱完这出双簧戏,太后的雄才大略才能势如破竹地实施。 契丹高层一方面要不忘根本,一方面要推行汉制,怎样平衡偌大的复杂的各部族势力,让守旧派和革新派同舟共济,继续朝辉煌的明天迈进,萧太后和她的大于越c大宰相们不得不慎之又慎,而又勇往直前。 几十年来,在民族意识和治国理政上,契丹民族已经高度觉醒,但觉醒得还不够。 “我朝以武立国,开疆拓土,才有今天的局面。就像大于越说的,铁骑驱驰,刀箭纵横,是我们从来都不可以稍稍松懈的立国根本!但同时,我们也要朝着更远的将来想一想。” “有多远?” 年轻的天子又倾着身子问了一句,习惯性的倾听和沉默,他已经保持了十五年,可现在他好像不愿再紧闭其口。 “陛下问得好!” 韩德昌赞美了一句,心思连皇帝都来捧场了,那自己一定要再卖力一点。 他之所以如此认为,是因为,年轻的耶律隆绪跟他学《周易》,已然明白“潜龙勿用”的道理,可韩德昌还是没能从他儒雅的举止中看出皇帝的心志。 “千秋万代!” 大于越大喊一声,只眉眼一挑,看向他们的皇帝,“老臣要让太祖的基业永续不败!我相信,众位大臣们也是如此。” “可炎黄以来,哪有永续不败的王朝?” 皇帝本不想问,因为这次的御前会议,太后和辅臣并没有知会他。 太后是要考察一下他的应断能力。 可他这一发问听得群臣们怔怔相觑,却听得韩德昌微微一笑,“陛下问得好!” 韩德昌围着大臣们开始走动起来,“诸位可曾想过,草原部族几千年来都想吞噬掉南方那广袤而又肥沃的疆土,可结果呢?匈奴人,鲜卑人,突厥人,回鹄人一波波去了,一波波又跑了。大家可曾想过,这么一群柔弱的南朝人,依靠着读书和种地,居然能抵抗得了我们草原民族迅疾的战马和锋利的弯刀,太祖爷当年想知道为什么,就问了我的爷爷,后来陛下也曾问过我,我想大家也一定想知道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呢?” 一个武将回了句。 “大家想不想知道我爷爷当初是怎么回答太祖爷的?” “宰相大人就快点说吧,我们都急死了。” “‘陛下取耶律之氏,便是其因!’我爷爷回答得是那么干脆,果断。” 说完韩德昌便想起了他父亲跟他讲过的旧事。 “朕,崇拜汉高祖刘邦,是以刘氏为本族姓氏,耶律就是汉人的刘姓。然汉人历史久远,制度复杂,凭朕一人之力,远远不够。朕相信后世子孙定能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但要守得住,仅仅依靠铁骑,则亦远远不够,所以,朕愿意实行汉制,为后世子孙谋,为万里疆土谋,还请中书令万万教我。” 当初耶律阿保机这番肺腑之言,感动了韩知古,后来他的儿子韩匡嗣,孙子韩德昌,便三代倾尽智囊辅佐天子,一步步推行汉制。 然而,契丹虽实施汉制,却仍是“一国两制”,建国九十年,而其鲜卑族的特征仍旧格外明鲜,马背上出生,马背上战死,为其部族民众之绝大光荣,这种光荣使得他们马背上建立光辉伟业。使得帝国铁骑,从东亚渤海一直横扫到西域,疆土超过南朝远甚。 然而现在的皇帝耶律隆绪,却不是这样,甚至迥异于契丹贵族。只看他寻日的衣着打扮,爱好玩乐,便可以看出: 契丹皇帝,是多么地热爱汉族文化啊! “自汉人的祖先周公制礼作乐以来,尤其是秦始皇帝统一中原以来,他们从上到下,从外到内,用一整套完备的秩序,将国家绑成一个整体,帝王乃天子神授,宰相大臣辅弼左右,万千黎民耕织不息,下对上绝对顺从,上对下绝对负责,官称父母,民称子民,上下一体,千年来,至今还让南朝运用得得心应手,我们的铁骑,我们的强弩,并没有让他们屈服,反而有时候吃了不少的亏。我们不反省,就会一直吃着亏,早晚有一天也会像我说的那几个族群一样,逃得远远的,试问我们大家愿意吗?” 韩德昌问着大家,眼睛却直瞅着皇帝。 “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 众人一呐喊,立刻把大于越喊醒了,他居然站着还能打个盹。 “哦,不愿意什么?” 他刚问了句就被两个内侍官搀扶着坐了下去。 “不用,不用不用!我身体好着呢!” 大于越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着他硬撑着疼痛的脸色,皇帝忽的笑了,“大于越还是坐下吧,朕请你坐下。” “谢陛下!” 皇帝终于明白两个辅国忠臣,为何一开始便有火药味了,然而这些治国理政的玄机,在他通读汉人百家书籍时,已然明白了其中的关隘,尤其是他读到《周易》《道德经》和汉唐历史以后,几千年的民族发展史,战争史,他梳理得分外清晰。 只差打通那些关隘。 众人以为他天天在书画的世界里徜徉肆恣,都快变成汉人的大学士了。 现在,驸马虽然不能全部明白大臣们的最终目的,可他听到了一句话,汉人之所以能抵御得了草原民族的进攻长达数千年,这其中依靠的可不仅仅是他们的机巧心思。 “钱!还是一个‘钱’字!” 高瘦的皇帝,打扮得甚为简单,虽是契丹民族的彪悍血统,却透着汉人雍容儒雅的气质。 他悠悠地理了理身上的绸缎,左右稍稍拍了拍,“这些箱子里头,装的不仅仅是南朝人的珍宝,它装的是南朝人的智慧和国力!” 一句话说得韩德昌两目一瞠,继而微微一笑。 说罢,皇帝看了看几位大臣,“汉人有句古话,不知各位熟悉否?‘治大国如烹小鲜’。” “此句出自《道德经》。” 皇帝一顿首,“宰相大人好学问。” 两人都作揖施礼,看得驸马撇了撇嘴,“竟学这些没用的礼数。” “驸马,好好听着!” 太后看他心不在焉了,扬声就送了句,听得驸马立刻站直身子,“是!儿臣遵旨!” “这大国跟小鲜,没什么区别。” 驸马一愣,“怎么没区别!一个是国家,一个是小鲜肉!” 还没说完,太后就训他道:“听人讲话,都不让人家说完,一点规矩都没有,成何体统,跪着听,皇帝,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驸马即刻跪了下去。 他们知道,像驸马这样的心思,在大契丹国不在少数,单想一面,不虑多面,只顾一角,不顾全局,不是智力问题,是没有学到汉人的精髓。 “烹小鲜,细腻,治大国,缜密。” 皇帝第一次在辅国重臣跟前如此放松而又顺心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尤其是他昨晚看到了大于越耶律休哥睡着了。 这顿时让他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那时他没有想多少,可回寝帐再一想,“老了!” 契丹人不是不尊老,他们逐水草游牧,对待老的东西,向来就是一个“丢”字,而对人,“丢”虽然不好听,却事实上必须丢掉,不在后方“丢”人,就在前线丢人,他们必须舍弃,老了就是老了。 所以,昨晚一夜,不光驸马没睡好,皇帝也没睡好,他脑袋里想的比宰辅们还要多得多,所以今天他才决定,该是时候亮出自己的认知了。 “他们都讲究一个火候,火候不到,小鲜作废,大国生乱,历史从来如此,现在也是一样,比方说这这南朝人应对战争一事。他们打一仗,需要从东京派禁军到达前线,而禁军如何调遣都由枢密院报告给皇帝来决定,可是那些边关将领们,在作战时才能收到自己的任务,平时轮番换岗,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啧啧所以,南朝人打一仗,这上上下下,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相当难以预算!连他们的三司使都搞不清,这从东南数省运到东京的钱粮,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赵光义两次兴兵来犯,为什么都败了?” 皇帝瞅了瞅耶律休哥和耶律斜珍,“愿闻皇叔高见。” 两位无数次地分析过原因,也深知其由,却依旧俯身谦虚道:“仰赖陛下的天威及太后英明神武的决断!” 一句说得驸马噗嗤一声笑了,心思,“真他妈虚伪!” 皇帝听了笑了笑,“这南朝人的智慧还没学完,就学着人家溜须拍马啦?” “臣惶恐!” “说说看。” 耶律休哥给耶律斜珍递个眼色,可老头又还了回去,两人递了两个来回,忽被一个响亮的声音截断。 “臣有话说!” 皇帝一看,顿时笑道:“请宰相大人赐教。” “臣不敢,臣虽愚钝,却以为,南朝两次败于我方,不光因为依赖陛下的天威及太后英明神武的决断!” “哈哈哈!” 驸马跪着笑完两手一捂嘴巴,看得皇帝眉眼一挑,故意问道:“怎么了?难道不对吗?” 驸马一头磕在地上,“臣惶恐!” “好了驸马!” 太后坐正了身子,生气了,“平日里让你读书,你不读,现在看看你自己,都什么样子,回去把《汉书》给我抄一遍。” “这是!儿臣知道了。” “继续好好的地给我听着。” “是!” 韩德昌这才又说起来,分析到最后,他就点出了根本原由,在对方的军事部署和后援补给线,也即军事制度本身。 “宰相说得对!朕也这么认为,然而,他们虽然败了,我方却不能乘着兵机继续前进,为什么?就在一个‘力’字。他们战死十万兵卒,却有五十万之兵力补上,花完一百万军费,却有五百万之财力补上,用完一百万物资,却有一千万又来补上,源源不断,以至于把我们都拖垮了,他们还能补上去,简直是天赐之力!就像大河里的鱼,逮了一网又一网,烹小鲜如此,治大国,不该也是如此吗?” 一段话说得皇帝自己龙颜大惊。 “难道这样,我们就不打了吗?” 驸马两手一摊,气愤道。 “打!” 耶律休哥,耶律斜珍,韩德昌三人几乎同时说出来。 “对!打,一定要打!” 皇帝说得叉了腰,“还要不停地打!” “打到什时候?” 太后兀自品着龙团凤饼的茶水,好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众人齐齐转过身来,可没有人作声。 “当年这句话,我问也过先帝,他也没有答出来,还是我回答了他。” “太后圣明!” 众人齐齐看去。 “皇帝?” 太后朝耶律隆绪看着,“陛下是皇帝,陛下来决定。” 第一次。 自从耶律隆绪十二岁继承皇位以来,太后第一次在朝堂上当着重臣的面,让他决定一件事。 皇帝忽的一愣,继而看了看周围。 “陛下别看别人,就你自己决定,一国之君,难道连个决定都下不了吗?” 驸马一乐,心思让我来说啊,“要我说,打到他们投降为止,不臣服于我们大契丹,绝不罢休!” 皇帝还是略微想了想,看了看头顶的帐篷,两目犀利的眼光终于露出了草原民族的锐利和野心。 “打到他们乖乖给朕纳贡为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回 《排山倒海捉刺客》 年轻的皇帝说罢,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仿佛老虎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打到他们把国库里的钱给我们乖乖送来,不用再耗费我们自己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发动战争。试问草原各部,真的都被我们制服了吗?” 一句话问得大家不做声了,可驸马却拍胸脯叫道:“当然!谁不服,我就打到他服!” “好啦” 太后这才从位子上起了身,缓缓地朝皇帝走去,一言不发,却满目里泛着笑容,“好皇儿!不愧是我萧绰的好儿子!” 走到皇帝身边,她依然没有说话,点了个眼皮,就越过了皇帝。 “韩大人,请跟我来。” 会议结束,大臣们都走了,可皇帝却久久地站着不动。 “皇弟?” 耶律隆绪一抬头,“哎?你怎么还不走?” 一看那驸马仍跪在那里,耶律隆绪就笑了,“你瞅你有多傻啊,起来走啊。” “皇弟,帮哥哥求个情呗,让太后收回成命,不要再抄写那些破玩意了,会写死人的,换个方法罚我吧,打我一顿也可以。” 耶律隆绪斜瞅着他一乐,“你对着镜子看看你那举止,跟刚从东北老山过来的野人一般,你要不是驸马,朕一脚就给你踹出帐外去!朕的大帐,岂能容许野蛮人在此胡说八道。” 说着耶律隆绪就踢了他一脚,可还没起脚就被一双娇嫩的手抱住了。 “弟弟,干嘛那么凶啊!他都跪了好一会了。” 长春公主还是担心驸马的脾气,怕被皇帝训斥,赶紧跑过来看看。 “他啊,杀敌可以,哪天不打仗了,他就是个废物!叫他看书,是让他以后有大用!你瞅瞅他刚才说话的样子!连个兵卒都不如,简直不开化,丢人!” 耶律隆绪又起脚去踢他。 “哎哎哎!公主救命。” 驸马边笑边朝公主身后躲去。 “你还笑!” 耶律隆绪越是要打他,驸马越是笑得厉害,公主在中间隔开他俩跟做游戏似的,笑得也合不拢嘴巴,一会,三人都哈哈一乐。 走出御帐皇帝支开了跟随的侍卫们,这就准备去打猎。 “老弟,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耶律隆绪听到他的话,满脸鄙夷,“你干脆不要干统军使了,给朕当个辇夫得了。” “那更好!不用出生入死了。” “你说什么,当辇夫就不用出生入死啦,你再说一遍” 三个人又追打起来 数十人的猎队组成了,飞龙使也把皇帝的宝贝牵到跟前来。 但见被他赐名“天宫使”的那匹白马,浑身雪白如银光包裹,熠熠生泽,鬃毛犹梳过一般齐整浓密,身躯虽高大而关节却不突出,近看那马首,赳赳轩昂,睫毛致密,眼神亮堂得好似能看穿人的心意,其视力之绝,远胜其它良驹。 “皇弟!我们来比试比试如何!” 马上纵横的萧冠压,只要骑在马上,那种神气是即便皮室军的大将,也难以与之相抗。 耶律隆绪知道他是狩猎高手,却依然应声道:“谁输了就抄两遍《汉书》!” “怎么又是抄书啊!好!反正我不回输!” 耶律隆绪一听,眉上瞬间挑起一丝不快,“你的意思是说朕会输喽?” 驸马一乐,“我可没说啊!驾!” 一个扬鞭回去,一匹青黑的骏马朝帐后的松林奔去。 “等等我!” 那长春公主平时居家就分外的娴静,哪怕跟姐妹们在一起,他也是长姐一般大方优雅。然而一旦上了那马儿,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两脚跨进马蹬,一身飒飒戎装,便注定是马背上的血胤天性。 她的马鞍甚为独特,印着凸起的凤凰花纹,鎏金的錾花,远远望去,显得格外的夺目华贵。而无论是鞯c鞧c辔,都用脂玉雕刻着百花的艳丽芳姿,着马便是从阴山北麓的养马场进贡而来。那些牧使司和马群司平日里悉心地喂养,不会想到哪一匹会成为皇族的坐骑,如果真被看中了,那他们好几代人都会以此为傲。 用力一勒凤首镳,那长春公主便停下了骏马,周遭没有一个人,可她却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头野猪,马儿也很配合,并不打响鼻,如同静态的树木一般。 “山神保佑!” 长春公主搭出了她的宝剑,“天神保佑。” 弓弯目正,瞬间一个放出,长春却看到了另一张弓也射了过去。 一声惨叫,野猪死不瞑目。 “哈哈哈” 松林之间,竟然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可等公主下马走近了,却看见并非自己的弓箭射死的。箭镞插入之深,功力不可测度。 “奇怪了,谁干的?” 她正犹疑着,却看见箭尾上写着:“请公主笑纳——九部玄帐。” 忽的转身,却没有一个身影,四处跑跑望望依旧没有,听得一声呼喊,她才回了句,“驸马!我在这里。” “不好!” 驸马看罢纸条赶紧上马奔去,“坏了坏了,陛下!陛下!” 驸马纵马去寻,可来回好几遍,不见耶律隆绪的身影。 “陛下” 两人又纵马寻去,终于奔至三里外的山头,看到了那匹雄赳赳的天宫使。 “马儿!主人呢!” 三百米远的水草边正是那皇帝耶律隆绪。 “陛下!陛下!” 他从马上跳下来就呼唤着,可耶律隆绪却回首摇摇手。 “哎呀!陛下,你可以吓死哥哥我了。” 驸马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可他却在河边正在看一个老头钓鱼。 “我说陛下,你怎么跑这来了!” 驸马赶紧朝四周看看,这时公主也跑了过来。 “弟弟,你怎么跑这来了,害得我们好找啊!” 刚说罢,十几个侍卫也才赶过来,“陛下!陛下!不好啦!” 三个人陡然回身一望,一里外的山上约有数千兵马呼啸啸漫山遍野追杀下来。 “怎么回事?” 萧冠压二话不说,捉刀便起,“有叛逆,还是有刺客!妈的!混蛋!” 萧冠压想着刚才树林中的纸条,脑中蹦出了好多危念,他想到了“九部玄帐”原来是叛逆。 “那不是太后的神武c控鹤皮室军嘛!怎么出动这么多人!快!快保护好陛下!” 只见那黑压压的神武和控鹤两军,直追得前方五六个纵跳飞跃的黑衣人,朝水草边冲来。 就在这时,那萧冠压一眼瞟到河边的老头,举手就迎击过去。 “陛下小心!” 萧冠压一刀挡开那老头刺来的短匕首,起腿一脚就踢去,“混账!” 可那老头反应之敏捷,早一刀又扎进耶律隆绪的右腹部,可耶律隆绪一动不动,好似木头人一样。 萧冠压回身一脚将那老头刺来的胳膊踢出去,反身一刀朝那老头劈去。那老头一滑手,刀落而左手接着又去扎皇帝,萧冠压再用刀去挡,哪知这是虚招,老头右手袖子里突然又滑出一刀,直奔皇帝胸口刺入,只听一声“噗!” 萧冠压用左手挡了去,刀正扎进他粗壮的大臂上,一声嘶吼,萧冠压上刀一抡,左脚一蹬,那老头没能躲过他的脚,被重重得踢飞去五六米远。 远处正飞来一人,顺着萧冠压听不懂的话,随后黑衣人全都朝河流对面的山崖飞跑而去。 “陛下!你!你!你怎么不躲啊?” 驸马吓得脸都白了。 耶律隆绪却毫无惧态,翻了个白眼,“有你在!朕都要躲开,那朕的大契丹还征伐个屁的天下!” 说罢他就捡起了那老头的匕首,“挺精致的嘛,可惜啊,没扎到我。” 说罢就把它丢给了驸马,“三天时间,查不出来,把《史记》给朕抄一遍!背下里头的《刺客列传》!否则,一并处置。” “啊” 长春公主吓傻了,这才一把抱住驸马,哭起来,“你怎么样啊?” “起开!” 萧冠压硬撑着痛,追到了悬崖边,可一个人也没有,而太后的车驾已然到了。 “驸马!” 长春公主去追萧冠压,可刚到崖边,突然飞上来四个黑衣人,刚要挥刀朝萧冠压和长春砍去,一阵雨箭射过去,全都中箭哀嚎,然后掉入了悬崖。 军队往前涌去,已经没了一个人。 “皇儿!皇儿!” 太后下了车驾就奔跑过来,“儿啊,儿啊” 可耶律隆绪却依旧呆呆地望着悬崖边,“好武艺,可惜啊,都不为我所用。” 摇摇头,他才跑去太后那里。 身后自己的兴圣宫两万宫分军,如织网一般遮蔽了草地而奔来。 萧冠压气得咬牙切齿,心里却害怕极了。 “母后,朕没事,你看。” 萧太后两手紧紧地握住皇帝的胳膊,“来人呐!把萧冠压给朕砍了!” 皇帝一听,两耳嗡嗡嗡作响,“母后!跟他有什么关系!” “混账东西!万一你有个好歹,朕,朕有何脸去见列祖列宗啊!” 太后的眼泪欲出却又撑着停住。 “母后!儿臣知道错了!” 皇帝一跪,自己的两万人宫分军,太后的数千皮室军,如排山倒海一般,齐齐跪下。 “太后恕罪!” 但见五六里的山头山前c松林河流,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全是护卫军,看得耶律隆绪惊诧不已。 他们本就是平日里护卫皇帝的亲兵,围着黄龙帐包裹起来,这次却被皇帝支开,留在了牙帐。 “臣等有罪!” 十位宫分军指挥官,齐齐爬跪过来,“臣等有罪!” 太后已然怒不可遏,她一定要借这次的意外,好好地给皇帝上一课。 “皇儿啊!前圣有言:欲,不可纵。皇儿既然为天下主,怎么能擅自作主张,去支开卫军,去干驰骋田猎的游戏,你难道不知道世宗c穆宗,都是怎么死的嘛!万一再有一次衔橛之变!你” 但见她挥开大袖朝后一站,望着数万将士,狠心怒眉道: “你们诸位!都是跟着朕一路刀山火海冲出来的功臣!哪位身上不带着刀伤箭痕!哪位不是朕曾经的亲随勇士!征伐天下时,你们立下汗马功劳!朕,都给记下了,看看你们的父母妻儿,看看你们的家室屋宇,有谁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应有的回报!” “太后圣明!太后圣明!太后息怒!太后息怒!” 如狂风裹挟,这呼喊声,让整个山林河流为之销声,为之匿迹。几位辅国重臣才赶到跟前,齐齐奔跑过来。 萧绰放眼望了望,嘴角一限,浓墨的双眉忽然蹙起,“然而今天!仗着你们曾经的功劳,就玩忽职守!置大契丹皇帝陛下于不顾,如若有个闪失,请问!是你们去见列祖列宗,还是朕,去见列祖列宗!” 一句说罢,众人齐齐哭丧起来。 “太后,臣等有罪!” 十位宫分军官齐齐磕头谢罪。 “来人呐!将宫分军的废物,给我就地正法!” 十位宫分军领头登时如临深渊,大喊着,“太后饶命啊!” 皇帝实在听不下去了,也哭着朝太后扯着衣服,“母后!母后息怒,是儿臣的错!是儿臣不要他们跟着,是儿臣骗他们说是要去太后那里太后息怒啊” 萧绰眼睛一闭,“还不动手!难道你们要造反吗?” 一句呵斥,数十位全都身着甲胄的神武和控鹤军官,整齐地跑步过来,拉起那些宫分军官朝后山跑去。 “太后,儿臣知道错了,太后,儿臣知道错了” 几位辅国重臣并没有前去求情,因为他们都觉得太后做得对,要是以前,杀的还要多,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废话解释。 然而年轻的皇帝虽然进步了,却忘了自己作为皇帝,时刻都得谨慎小心。 “皇帝,站起来,站起来!” 太后一声吼,耶律隆绪赶紧爬起来,看了眼山崖边的驸马,他已经伏倒在地。 “皇帝怎么会有错呢!皇帝永远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死不足惜的废物!” 说罢,几位辅国重臣,带头喊了句,“太后英明!” 于是,又一阵山呼海啸响彻天地。 “皇帝!朕,能替你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你自己决定吧!” 太后乜了一眼驸马,就走到了辅国重臣那,“几位快请起来,皇儿,朕没有教好,让几位见笑了。” “臣惶恐!太后圣明!” 草原苍劲的风声里,总是交织着太多的刀光剑影,流传着数不尽的传说。 萧太后,就活在这风声里,传说里。 她已经四十三岁,可肤色依旧白皙柔嫩,并不输于年轻的公主,这要拜南朝人的保养产品所赐。 可那眉眼之间透着的坚毅和果敢,让她的威严霸气更胜往日,这是公主们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而这也要拜南朝人所赐。 对外战争,内部叛乱,宫廷风云,不得不让她锻铸出无比的神机智略,不得不让她成就出超绝的阴狠忮忍。 十三年的皇后,十五年的太后,如今的萧绰即便不再执政,不再过问朝堂,她依然可以毫不逊色地同历史上所有的巾帼英雄,一代女主并驾齐驱。 然而她却并没有还政给年轻的皇帝,她还有更大的雄心壮志,否则她便不是萧太后。 她要把自己的儿子,如今的皇帝培养成一代圣君明主,以成就列祖列宗心中的昌隆盛世。 于是再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拥戴之声。 不一会,众人渐渐离去,唯有驸马跟公主还在山崖边跪着。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公主想不明白,抱着驸马的胳膊哭起来。 “就是这样!我们,我们都不小了,不该,不该” 今天,萧冠压才感到那皇权的威严,比劝导更令人入骨铭心,那个曾经亲御戎车,指麾全军的萧太后,依旧是那么的威严如山 年轻的皇帝回了宫,决定闭门思过,朝事尽皆由韩德昌诸人主持。而驸马也乖乖地在家抄写着《史记》《汉书》,谁人都不想见,而被派去查刺客的任务,就交给了刚代表皇帝巡视诸国回来的大侍官。 太后虽然借此机会给小皇帝上了一课,但并非要打击他的心志,因为太后的三十万大军,就要磨刀霍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回 《御膳房》 契丹接受纳贡的当天,南朝皇帝赵光义的生日寿宁节到来了。这个在位已经二十年的皇帝,即将走完他辉煌而又曲折,骄傲而又悲苦的帝王人生。 像几十车货物被劫这样的小事,宰相吕端觉得没必要奏明皇帝,他要亲自解决。而神秘人物的到访,将帮助吕端暂时平稳朝局,以待时机成熟,再彻底解决朝堂奸佞。 但延边发生契丹军队骚动这样的军情,不可不报。 将帅们拟好奏扎,投到了门下省的通进司,通进司重拟内容,送给上司审核。然而老将军枢密使曹彬,却没有告诉皇帝,因为皇帝的身体已经不容乐观了。 东京城内,各国使节早已络绎于途,万家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东京城的御道上流动着四方朝贡的使节们,帝都百姓争相观望,繁盛无比。 宋廷的接待,可比契丹隆重多了。 为了方便各国使节,他们早设置好了专门的官署:契丹使者安排在都亭驿;高丽使节安排在梁门外的安州巷同文馆;回鹄c于阗等西部国家的使节,安排在了礼宾院;诸番国的使节一应安排在瞻云馆内。 北朝宴会打得不亦乐乎,而南朝宴会,可谓是吃得不亦乐乎,马上就要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就在整个皇城进入梦幻般的繁华美丽之际,一个女子却坐在皇后的寝宫窗户外,郁郁寡欢着。 “往年的这个时候,我都是高兴得不得了,今天怎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说着,她便矫健地从窗户尚翻下来,又偷偷从皇后的床底拿出一把鞭子,就奔向了宫外。不一会她又跑了回来,想到自己的装束实在太过招摇,就赶忙换了一件碧绿透翠的常服。 跑到东华门口,想出去看看,可侍卫们实在太严格,根本不放行,大家太认识她了。 可她却灵机一动,又往殿中省跑去了。 原来她要去御膳房看看。 她自幼就跟其她皇族女孩子迥然不同。比如她最喜欢看的节目却是:捧日c天武c龙卫c神卫四大禁军将士进行操练。 她对舞枪弄棒有着天然的迷恋,而隆隆鼓声最能激荡她的内心。 虽然她时常被皇后逼着背《女德》,听翰林院大学士们讲古今大学问,此外她还要天天做女红。可她中心对自由的追求,一日胜过一日,甚至想过哪天离开京城,到民间,到江湖去走一走,闯一闯,那该是多么的惬意潇洒啊。 她的心思,始终与诸位姐妹,迥异如霄壤之别。 可她是那么地深爱着碧绿的颜色。房间布置全是青翠色,那头顶精致的辫子,虽然简单而自然地束扎着,却被一个碧翠的荷叶发簪固定着。裙摆下是透亮的翡翠牌,手绢也是一块如兰草般的绿绢。跳动着的裙带衣饰,更是绿意盎然,活泼灵动。 “公主千岁,公主吉祥。” “怎么还能认出来啊!” 她转了几圈,看了看自己,一抹精灵的笑容绽放在玉脂般的容颜上,她开始迈着端庄的步态,一步一步地走去御膳房。 “公主千岁,公主吉祥” 她突然甩出了鞭子又突然收了起来,气得撅着嘴巴道,“怎么还能被人出来啊,一点意思都没有!” 随即她就大步迈去,像极了年轻的小伙子。 “真没劲,还是看看今天要吃什么吧,魏大厨也不知做了些什么好吃的,好看的。” 皇帝的生日到来的前一个月,御膳使魏昭易已经带领手下五大机构:内物料库c外物料库c珍馐署c油醋库,将一切材料备好案交给了三司负责人员。 签字拿钱,购物做菜,本来水到渠成,一如往前,可有人就要借此机会贪这个不大不小的便易。 殿中省为防止有人贪赃枉法,就派往内物料库看秤砣的三个人,掌管库存的六个人,一起监督详查过程。 柴米油盐面,酱醋豆卤椒上百种材料从选举到购买,一路被监督官盯梢,全程跟踪监察,一应开支,都要到三司去入账,否则不给报销。 那良酝署早已经造好各类御酒和调料酒,就等着御厨们开灶做菜。 此刻御厨使魏昭易,已经沐浴更衣,他将在余下的时间里,带领菜库东厨和御膳素厨完成此刻世界上最为丰c富多彩的饮食工作。 “简米择菜,当细之又细,《食经》之禁忌,大家绝不可犯,务必小心翼翼,本使再重复一遍。你们手中的职责,大如天,时刻警醒自己,人在做,天在看!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洗手,做菜!” 魏昭易一声令下,御厨房内将是整个皇宫最忙碌的地方。在那个贪玩的公主还未到来之前,他要先跟贪吃的内侍官们斗起智来。 “呦,李都知,您今个,怎么有空过来啦?” 魏昭易一如既往地和气,脸上虽然略显富态,却并不肥腻,倒是这刚刚大步买进来的李都知,却是满脸的横肉。 “娘娘托我过来递个新菜单,哎呦,诸国大使用御膳,可不得分外小心嘛,这要是吃着吃着,出了事,哎呦我的祖宗,谁担得起哦。” 魏昭易笑道:“放心吧李都知,官家圣明昭彰,你我只要秉公执法,秋毫明察,一定会百邪不侵,百毒弗敢!” 魏昭易说得大义凛然,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对他也算知根知底的。 “哎,御厨使,你看看我这刚补好,哦不对,是娘娘刚补好的菜单,你好好看看,顺便签个字。” 李都知从怀里拿出来就在菜架上来回欣赏起来,“哎呀,这吃得,真是新鲜,嘿呦,这个蛋糕,真好看。” “哎,李都知,里头不能进,且莫生气。” 魏昭易指了指墙上的敕令,李都知赶忙斜着身子回来一脚,扭着肥厚的屁股笑道:“哎?我没进去。” 说着他又斜身子看了眼,两脚并住不动,一扭屁股,想看餐桌上的新菜,就又笑道:“哎?我没跨进来,好香啊” 魏昭易略微扫了一眼菜单,却看出了其中的猫腻,里头竟多加了十多个菜肴。 “哎李都知,这不对啊,怎么多了这么多,这道‘生烧猪羊腿’,原来没有啊,我记得官家曾说过他最近胃口不适合吃这道菜。” 可李都知还是边朝里瞅着,边说道:“哦,可能我忘记了。哎对了,魏大厨师可否会做这道菜?” “当然!” “可否教给在下一招半式的,咱们也享受享受御厨的口感。” 魏昭易后悔说了出来,但话已说出,只好告诉他做法: “你把肉精批作成片,用刀背匀捶三两次,再切成块放入热水漉出来,用布扭干了,半斤就够你吃了,再放半盏醋,两钱盐,再配上一些椒油c草果c砂仁少许就可以吃了。” 魏昭易说得相当快,可李都知已经流口水了,再加上里头香气缭绕,他抹了抹嘴巴笑道:“哎呀,大厨师可有吃的,咱家上午还没吃饭呢。” 魏昭易也没理他,就说道:“抱歉了李都知,这上头的菜肴我不能签字,这皎月香鸡c乌龙蟠珠c龙凤呈祥c鲜瓠羹c珍珠汤都是新加的,请你拿到三司签完字,买完材料再拿来吧。” 李都知耳内听明白了,这魏大厨压根是油盐不进,甩手抓起一把熟豆子,握着菜单他要走却不想走。 那魏昭易灵机一动,便朝着“御膳”二字跪倒在地,口内背道: “‘御厨诸色人,自今尽料供应。如供应不尽,吃食许工匠各将归,即不得接便于街市货卖及偷出造食物料。如获,送三司施行,若阑入御膳所者,流三千里。’。” 背完他便又补了句,“淳化三年五月,皇帝召令,魏臣不敢不行。” 说完魏昭易就起了身,脸色从容地看着李都知,一句话也不说。 “你厉害!” 魏昭易见他走远了,就笑着把剩下的豆子连碗都倒了,“小样,跟我玩把戏,你该嫩着点。”说罢朝里头叫了句,“张亭啊,待会把这豆子拿回家喂猪去。” “是,大人。” “来人呐!” 门口几个看门的迅速过来。 “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谁要进来,都得报告与我,否则,论罪处置,听明白了吗!” “是!” “记住!任何人都不可以放进来。” “是!哎?那要是皇上来了呢?” 一小伙子刚说完就被魏昭易踢了一脚,“滚” 自此再无人被放进来。 可那位绿衣公主已经快到了。 御膳房内好不热闹,那掌肉从食蝴饼的,手中捏出各类花式饼食,圆的方的,薄的厚的,长的宽的,什么白肉胡饼c天花饼c莲花肉饼,胡饼不胜枚举。掌铛面食粉的,掌蒸作炙爆的,掌脍锤笼的,掌盘饭口味的,更是花样多多,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出来的。 “哎?你们这么多人守着啊,里头热闹吗?” 公主两脚一并,朝里头望了望。 几个门卫连忙俯身应答,“秉公主,御膳使大人在里头做了一座山的美味佳肴呢,可把我们馋坏了。” “是嘛,那你们几个有没有偷吃呢?” 众人尽皆摇手,“哪敢啊!借我们祖宗十八代的胆,也不敢啊!” 一句说得公主仰天大笑,“哈哈哈,你说得太好笑了,那好,我就去看看。” “哎哎哎,不行不行。” 几个人即刻拦道,“御膳使说了绝不能让任何人进来,包括皇” “皇什么?” 公主撇眼看着那瘦小的门卫。 “哎呀公主,你大人大量扰了我们吧,要是放您进去,那我们可惨了,非被魏大人治死不可。” “没那么严重,让开。” 公主甩个手,迈步要进去,可他们就是不肯。 “滚开!” 见她要发火,一个门卫赶紧去把魏昭易喊来了,“我说公主千金呐,您怎么有空跑这么个地方来啦?快回去吧,里头烟雾缭绕,油气熏天的,要是弄脏了您的贵体,官家知道非治我的大罪不可,小的可不敢,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不行,我今个就是来看看的,最后一次。” 公主也不听他劝,只往里闯,可谁也不敢碰她的身子。 魏昭易无奈只好跟在身后,“我说公主啊,您来这里做什么事呢?要是饿了,尽管开口,命人来取,不就得了,何必亲自前来,屈驾贵尊呢!” “别废话,我就是来看看,一会就走,哎?魏大厨,劳您金口,您帮我介绍介绍今天的美味佳肴呗。” “瞧公主说的,折煞小的了,都是以前大宴的菜肴,有几个时小的们新添的。” “噢?我看看。” 说着那公主跳个跳个就朝里头数十位掌勺大厨跟前,“好香啊,哇!好漂亮,可惜啊” 公主一个一个锅灶看去,惊讶,佩服,崇拜,不绝于口。 “这是什么菜?好壮丽啊,怎么做的?” 公主指着一个光彩夺目如天宫一般的成品。 魏昭易赶忙回答:“这是小的刚胡思乱想出来的“天宫聚会’,用麻油熬熟剁碎的蟹黄,把熟透的大橙子截顶去穰,留下少许橙汁,再把蟹肉和蟹膏分别放进去,冷却后,加入草果c茴香c砂仁c花椒c水姜c胡椒,都要做成末状,以糖衣滚上菊花而围之,再加上葱c盐c醋共十味拌匀,酒c菊c橙c蟹,金碧辉煌,好看不?” “壮观!厉害!” 公主听了想要去记住,却眉间一蹙继而又两眉绽开,“呀!这个好漂亮,我喜欢。” 公主又在一个碧翠的点心前停住了,俯身看了看,没看懂是什么,就捂着嘴吧问了句,“这道绿绿的菜,叫什么,怎么做的?” “这叫‘峰峦叠翠千波荡’,用猕猴桃的汁调入雀麦,再用天竺绿豆磨成粉融合成山峦形状,只用笼蒸,青瓜成丝,形如水流,蜜作黄日,影照千里。配上翡翠的盘子,便是这道大菜至简的‘峰峦叠翠千波荡’。” “好的,我学会了,以后我可以自己烧了。” 魏昭易一俯身,赔笑道:“公主玩笑了,想吃尽管吩咐。” “哎呀以后不一定吃到啦,今晚我要多吃点。这个呢?” “‘万国来朝’。” “这个呢?” “‘四海升平’。” 公主看了个够,待宴开始了,她才恋恋不地跑回皇宫大庆殿,陪着那九五之尊的皇帝父亲宴会四海来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回 《出牢笼》 巳时一过,中午的帝王寿宴就要琳琅满目,盛大浩荡地开始了。 但见雕镂着繁花的金镶紫檀木桌,纹饰着祥瑞的玉嵌黄花梨台,整齐有制地陈列着琉璃碗c马瑙杯c水晶盘c玻璃樽c翡翠盏c白玉碟让众人如置身仙界,好似与那天尊饮宴一般。菜未上,果品c香药已经摆列齐全,十月季节,大宋时代,举凡橙子c石榴c香圆c鹅梨c真柑c乳梨c榠楂c荔枝c龙眼c香莲c榧子c榛子c蒸枣c松子c香莲c银杏不胜繁举;水龙脑c史君子c缩砂花儿c脑子花儿c甘草花儿c白术人参c橄榄花c朱砂圆子色色俱全。 不多时,被御厨们精心调制的的四海珍味,八方佳肴,即将在那七寸六分长的筷子演绎之下,让百千宾客们大快朵颐。 凡进奉之菜,都用绣笼袱盖,高高举过头顶。凡进奉皇帝之菜,尚食局的官员们必须亲自品尝,以绝纤毫风险。 朝宴规定,凡帝王寿宴,与宴者必须酒过九巡,菜过七味,方可停下筷子。酒水之丰富,菜肴之繁多,吃饮不完,兴致不尽,岂不折了天子颜面?所以大家干脆前一天都不要吃饭了 交趾国的使者高兴极了,他所进贡给陛下的驯象,现场就表演起节目来,看得御座上的皇帝龙颜大悦,赏赐一波接着一波 殿上天子执金杯,廊下群臣举银杯,教坊雅乐声里,众人开始行祝寿大礼。先是太子诸王上寿,然后帝国军事长官枢密使带着枢密使副c宣徽使c三司使行礼,接着各国使相纷纷祝贺,最后帝国的宰相再率百官文武,伏拜一句“大宋千秋万代,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隆盛场景,皇帝陛下高兴极了,派出那太子赵恒向众人敬酒,大家也都明白,这二十八岁的太子,也即将登上皇帝宝座,于是纷纷整肃恭敬地回礼,一声“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真可谓声震殿宇,绕梁飞栋,将大宋礼仪之邦,演绎得淋漓尽致,博大精彩。 中午宴飨如此,晚上自不必说,虽然皇上近来身体不适,但今天却分外舒畅,他要移驾乾元楼上与民同乐。 然而,就在这辉煌盛举的场景里,皇子皇女们的座位上,闪过一个空位子,执杯的皇帝龙目一转,不再饮酒了。 “皇后,芙莞呢?” 皇后李氏朝殿下右边瞅了眼,“可能更衣去了吧。” 皇后以为她一会就回来了,可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月,直到来年皇帝驾崩,那芙莞公主才奔回皇宫 这芙莞公主早已经想了好久好久,今天就趁着皇城内外还算松懈的时候,赶紧逃出束缚她身体和心灵的牢笼,逃出这看起来热闹至极却又冷漠凄惨的皇家大内。 跑出长庆殿,从后阁过了东西大街,进入宣佑门,她便直奔殿中省的六尚局,从昔日相处的非常好的尚衣局c尚药局c御膳房头领那里,购置了一大箱备用物件,尤其是几身男儿装,精致俊美,看得她分外得意。 她已经打探好邠国公主祝完寿就要回到观音禅院,所以她便谎称父皇允准携带恩赐之物,跟她一起去观音禅院看看姐姐的生活。 这芙莞公主天性洒脱,向来跟谁都能处得近乎,几句话就把二姐姐说通了,已经出家为尼的姐姐不善言辞,就把她一起带出了宫门。谁知半路芙莞就喊肚子痛,出了马车她一眼就看了自己的箱子,一把拉下马夫奔驰而去。 邠国公主完全怔掉了,叫人赶快去禀报宫里,然而等皇后吩咐各路侍卫军四处寻找时,人已经连个踪影都不见了。 可她并没有直接离开京城,而是直奔州桥而去,以她对京城各个阶层的熟悉,想要冲破皇宫束缚,离开大内侍卫的视线,进而走出京城,唯有一家酒楼可以信任。 那便是闻名整个大宋朝,分店从福建路的泉州,一直开到河北大名府的东京第一大酒楼——四海楼。 芙莞公主虽然乔装打扮,可依旧是一身碧绿的常服,来到四海楼的“礼”字楼开了房间,便叫来主事将一封信和一块玉佩递送给“信”字楼掌柜欧阳裒益。 从前她就听说四海楼高彰仁义礼智信,尤其一个“信”字,让四海楼在帝国人缘广布,凡来求救的人士,不问出身,一旦查实其落难事实,一律慷慨相助,于是芙莞想了好一会就写下一张书信,内容如下: “小女子符婉敬拜四海楼欧阳先生,因家父在成都为官,忠直谏言,得罪了京官奸佞,被污蔑下了大狱,贼首欺人太甚,还要斩草除根。 然小女子孤苦无依,实在无它路可寻。赖上天垂怜,幸闻四海楼广施恩义,名布四方,小女子欣闻感念,遂逃来此地,祈求四海楼略施援手,叫小女子逃出京城回华阴老家。如得相救,小女子定当感恩戴德,涌泉相报。” 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婉”字,并用已逝符皇后的姓为自己的新姓,因为符皇后以前待她甚好。 然而欧阳先生已经跟那等闲帮一众人去华山办事去了,如今主持四海楼的却是“智”字楼掌柜洛逢春。 信到物到,洛掌柜瞅了一眼内容,即觉得这封信出语不凡,端的是大家风范。 那洛逢春本就是侠肝义胆之人,平日里掌舵“智”字楼,跟“义”字楼的掌柜楚清泉,帮助天南海北的落难英雄,无路好汉,数不胜数。如今见着女子被奸臣欺负,二话不说,他就将那一块珍宝玉佩包好了。 “光明!去,请那位姑娘上楼来。” 光明接了精致的玉囊掂了掂,低首一笑,“主子,要不要验明一下身份。” “上来看了我便知晓。” 洛逢春眉眼方正,又思索片刻,“去接人吧。” 光明出了门,他抄起了一旁的茶水,洛逢春摇头微微吹了吹,蔑道:“天子脚下,竟敢污蔑忠良,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奸臣贼子,如此猖狂。待欧阳先生一回来,我就跟他亲自去处理这事。” 刚品一口,他就对着外头问道:“平安呐,欧阳先生可有消息?” 年轻的伙计开门进来,边给洛逢春倒茶边秉道:“明天就有消息过来,倒是下面刚刚报个小趣闻,说罥烟楼里来了一位公子爷,来头不小。” 洛逢春也不看他,略笑道:“哦?又是什么样的纨绔子弟?” 平安一笑,“要是喝花酒嘛倒也正常,可连续三天,沈老板都亲自陪着,没露过一次面,您说奇怪不奇怪?” “是嘛,还能有纨绔子弟能把沈老板困住的?” 洛逢春先是展眉一惊,稍又微微一笑,继而开怀大笑起来,“好啊!这可是京城一大趣闻呐!能让罥烟楼里的沈老板三天不出门,恐怕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也难再有此等人物。” 平安鼓了鼓嘴巴,抿抿嘴红着脸笑道:“主子,要不要去看看什么样的人物,据说沈老板的那副五丈高的对联,就是他对的。” 洛逢春回头一看,惊讶道:“怪不得,那就可以理解了,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平安满脸通红,又道:“全京城的老少爷们都跟着叫骂呢,说一个小白脸胜过千金万两,沈老板的罥烟楼怕是不要再开了。” “这才是纨绔子弟们的酸醋,你小子也吃醋啦?” “嗨,瞧您说的,就算满京城的美人坐在我跟前,小的也不会动芝麻大的念头,小的心里已经有人了。” 洛逢春一笑,“是嘛?好好好!这才是我四海楼的弟子该说的话,改天吃你喜糖,好了,办正事去吧。” 平安离去,洛逢春又稍稍思量了一会,又叫来副手张用汲到外头探探风声。 那芙莞兀自在房内待着,她早考虑到皇帝大发雷霆后,定会满城搜索,自己得赶紧出城去,要不然谎言告破,这四海楼也不是吃素的。 跟着伙计光明出了礼字楼就直奔信字楼去,然而刚来到门口,迎面就碰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 那女子慌慌张张地撞到了光明,却毫不客气,“走开!” 光明气不过,“嘿!哪来的野丫头,这么无礼,给我站住!” 谁知那女子头也不回,直奔楼上,光明怒火又起,几步赶上,一把搭在她肩上,重得压住了吗女子,谁知她肩头略屈,起手就是一巴掌挥来,“滚开!” 将要打到光明的下巴,他便一后仰还要去抓她胳膊,女子一个转身挡开了光明的右手,竟一步老高,上了四五层楼梯,光明心下即刻判断她不是寻常丫头,一起脚两步翻到了女子面前,将要挡住她,谁知被她起腿连续蹬了十几下,速度之快,光明赶紧小心抽步防范,再要抬头,那女子已奔至二楼楼梯口,光明见自己连个丫头都制不住,何况又在自家店内,恼羞成怒,一脚踏着栏杆抓住那梁柱稍一用力就上了二楼,瞥见她上了三楼,光明继续上翻,果在五楼楼梯口相遇了。 “嘿!哪来的野丫头,竟敢在我四海楼撒野!找死!” 他刚要动步过去,一声“住手”停了他的两脚,赶忙收回,立在跟前。 “掌柜!这丫头不知死活,赶在我们四海楼逞凶耍横,我今天非治治她不可。” 说着光明飞步而去,刚到那女子身前,巴掌还未亮出,女子身影一闪,顷刻间已到了洛逢春跟前,一抱拳,“掌柜,打扰了,主人吩咐要我来取茶,要四海楼‘茗冠堂’的龙园胜雪五盒,青凤髓五盒,顾渚紫笋五盒,普洱十盒,速命在身,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姑娘好身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回 《罥烟楼》 却说洛逢春,身为四海楼“智”字楼掌柜,武功虽不比欧阳先生“望云回首心意术”的超绝,然其一身“落燕伏魔功”也是名载武林,轻灵如飞燕沾水,威猛如金刚降魔。平时他的武艺很少施展,因其柔和内敛,便也成就了“智者乐水”的美名,然若对付大恶之徒,光那“伏魔”的眼神,即令对方无比胆寒。寻常练家子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可这目前如此迅疾如幻影的身法,他倒是头一次见。 “哦?” 洛逢春却第一见到这张面孔,“你家主人高姓大名?尊驾何处?又” 女子不等他说毕,就亮出了一块腰牌。 洛逢春眼睛一瞪,只见那纯金精铸的令牌上,赫然雕着“东宫”二字。 洛逢春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京官品级极高的,皇亲国戚受恩宠的,他都能玲珑八面地去迎来送往。可现在大晚上的,竟然一不小心碰到了“东宫”令牌。 “太子的人?” 洛逢春再要细看,女子就急忙收回近了一步,低声道:“我家主人姓刘,单名一个‘娥’字。” 洛逢春一拱手,侧了身敬道:“久仰,里面请。” “哎?主子!她” 光明要近前,洛逢春一声呵斥,“下去!” “不是,主子!她!楼下那位姑娘!” 光明虽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可见着主子如此温和的神色,已经大概判断出因由,可他却想着那芙莞还在下面等着上楼呢。 “哦,瞧我这记性!你现在直接带她出城!用我的车!” “好嘞!” 光明刚要回身,楼下门口已然兵卒迎门,客人们吓得四处逃离座位。 “你们掌柜呢!快点出来!” 洛逢春回头一瞧,也没把来抓人的官兵放在眼里,给光明使个眼色他就下去了,“来啦来啦!” 洛逢春带那女子直接去了“茗冠堂”,取了茶刚出门,就看着兵卒们毫无忌惮地四处搜查。 “谁人这么大胆,竟在我‘信’字楼撒野,也不打听打听,我信字楼是干什么的!” 洛逢春站在五楼扬声呵斥,可楼下官兵根本不在乎,虽然四海楼在帝都尽人皆知,可花费也高,搜查官竟想着如果现在不趁着大好机会勒索一把,那真是太可惜了。 “呦!洛掌柜!久仰久仰。” 一个满脸堆笑却皮笑肉不笑的步兵司指挥使仰头就奉承了一句。 话说自芙莞被发现逃跑了,皇后赶紧派人去找,整个皇城内外自不必说,禁卫军早已经出动,连权知开封府事都派出士曹参军,到处搜索酒楼茶馆,连青楼妓院都不放过。 可皇后依然没有告诉皇帝陛下,直到夜间那龙颜才大怒,气得将几十个宫门守卫全部撤掉,将勾当皇城司连那权知开封府事全都一并免了,还不解气,他便连皇后都骂了一顿 “可我们也没办法,奉旨拿人!谁家都得搜,尤其是那些平日里搞官商勾结,腐蚀上司,目无王法的乌烟瘴气场所!给我搜!” 一声令下,四处出动。 “我看,谁敢!” 洛逢春勃然生怒,却并不气愤,谁知那女子直接从五楼飞了下去,“臭官兵,竟耽误我时间,坏我大事!” 见一个女子飞了过来,官兵们齐刷刷望去,然后握紧兵器就将围得水泄不通。 “让开!” 指挥使一乐,“还会飞呐?再飞给我看看?” “滚开!” 女子一怒眉头,威气直迫得指挥使心下一颤,“嘿!在我步兵司跟前,耍什么横!哪里的野丫头!报上名来!” “滚!” 女子再欲出门,刀枪却齐齐横过来。 “不要命了是吧!给我让开!” 刚说罢,门口就进来一位身着紫袍,头戴五梁冠的高官,“慢着!” 众人一见,尽皆拜去,“参见大帅。” 那大帅朝眼前女子仔细瞅了瞅,又吩咐兵卒道:“别惊扰百姓,放行!” “是!” 那低头的指挥使刚说罢,五楼的洛逢春就朝光明使个眼色,光明立刻把扮成男妆的芙莞推了出去,“赶紧走!” “姑娘!等一下。” 洛逢春又朝那女子扬声唤道:“刚才的茶我看走了眼,那三盒不是凤髓,我让伙计给你送去了,太多了,你拿不下,我让他帮帮你。” 女子一看手里果真拿不下了,这才看眼疾步过来的白面伙计, 那面上嫩白如脂粉般的光泽,看得她瞬间没了火气,“那赶快走吧,急用呢!” 可她刚出门,芙莞就被那大帅一把抓住胳膊,娇柔的骨肉哪经得起他握,疼得芙莞大叫一声,“啊!疼啊!” 芙莞自换了衣裳,一直不敢抬头,也不知是谁来抓人的,是否是在抓自己。她也紧张得什么都思考不了了,唯按刚才洛逢春吩咐的去做。 前面女子一看拿茶的伙计被堵住了,一气之下,回身就朝那大帅的胳膊踢过来,“放开你的臭手!” 大帅见她只是个瘦小的姑娘,毫不在意,就让她踢着,可她的速度之快,力量之大,远远超过大帅的想象。 大帅只感觉小臂好似被个榔头撞开一般,不得不松手躲开,待女子又回脚踢他,他便一肘顶过来,女子见他粗壮的胳膊肘迎击过来,瞬时双脚一并,劲力又加一层蹬得大帅扛不住就踉跄后退。 “上!” 官兵们一声喊,那女子将右手茶盒丢给芙莞,就抽出那块金灿灿的令牌,冲天一举。 迎着的刀枪纷纷对准了那“东宫”腰牌。 “什么东西!” 女子一回头,“耽误我大事!有你们好看。” 大家看不明白,可马大帅趁着门前灯笼一瞅,忽的俯首拜道:“殿下!” 官兵们一看,相觑不知所以。 “哦,误会,实在是个大误会!” 大帅两手抄出一条大道,“姑娘不要怪罪,您请您请!” “哼!要不看时间不够了,有你好看!” 女子瞪了他一眼,一把拉住芙莞几步离了“信”字楼。 “待我向殿下问好啊!” 大帅满脸堆笑喊去了,看她走远了回身怒道:“还不快滚,这地方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吗!走走走” 说毕,他又朝五楼顶层斜撇了眼,举个手挥了挥,那洛逢春嘴角一乐,也俯身拜了拜。 那女子几乎是提着芙莞奔去的,过州桥东不到二里路,在十米宽的街东面,迎面一幢彩灯耀目,灿烂若霞的酒楼涌进眼帘。 “这是什么地方?” 女子喘着气,自言自语道:“来不及了,完蛋了,我肯定要被罚了。” 到了门口芙莞才一惊,“啊!这不是罥烟楼嘛!你怎么带我来这种地方啊,不不不,我不去。” “别废话,赶紧跟我拿进去。” 满眼的金碧辉煌,闪得芙莞闭着眼不去看,“不行!我得走!” 那女子不耐烦了,一把拎起芙莞直朝五楼飞去。 “哇” 满画楼的客人齐齐惊讶叹道:“神仙啊” 待至门前,芙莞仍旧摇手不愿进去,可女子不跟她废话,开门就把她推进去了。 “啊呀”一声,手里的茶盒子尽数掉落下来。 闭着眼,芙莞想着妓院这种地方得是该有多么污秽不堪,寻常听宫女们说起妓院,虽名青楼,却名不副实,肮脏至极,要不是阴差阳错,打死自己都不会来这种地方。 “别碰我!你们千万不要碰我!要不然,你们惨了!外面有很多官兵呢,你们要碰我,我可喊了” 她兀自自言自语着,可根本没人搭理她,耳边只听得一句,“怎么这么迟啊风采,耽误了蔺公子喝茶,我可不轻饶你!” “女人?谁啊,这么凶!” 芙莞想说却又听着,“哎?姐姐勿怪,今日能跟姐姐对弈三局,那是在下的荣幸,喝茶,一点不耽误,刚刚好。” “男人?谁啊,这么温柔” 芙莞刚想睁开眼睛,又闭上了。 “起来吧。” 那柔婉却不失严厉的女声又吩咐了句。 “来来来,蔺公子,喝茶。” “又一个女人,咦真恶心!可惜小姑娘这么好的武功,真是糟蹋了。” “他谁啊?” 只见一张铺着蓝绸子的紫檀木桌边,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女子,朝芙莞瞥了一眼。 “回主子,是四海楼的伙计,帮我拿茶盒的。” 风采小声地回了句。 “赶紧出去。” 那主子略略厌烦地甩甩手,忽的满脸灿烂而优雅的笑容,“蔺公子,请。” “姐姐请。” 风采瞬间爬起来,快得让主子“呵”的一声,“不要在我面前露你的武功,吓我一跳。” “姐姐莫慌,她这个身影啊,您就当是在看瓦子里的游戏了。” 男子安慰一句,两人才又开始对弈起来。 “是!” 风采转身就去撵芙莞。 “赶我走,那我去哪呢,我本来是要出城的啊,东西还在四海楼呢,什么玩意四海楼!我那信上写得那么凄惨,他们都不帮我,真是徒有其名!气死我了,万一我要是被抓回去了,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四海楼!哼,气死我了!” 芙莞嘴里嘀咕着,听着对面不耐烦了。 “我说你怎么还不走!” 那女子又一声呵斥,虽然声音不大,可威厉冰冷。 然而当她转过身去瞅一眼芙莞还要去赶他时,蓦的一愣,“好熟悉的面孔。” “走吧,快走!” 风采拉着芙莞就要朝外去,可芙莞却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姐姐看什么呢?” 桌前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女子顺着她的眼神向门口才看一眼。 “走啊!你!” 风采再要拉她,芙莞就流泪了。 “慢着!” 那主子竟然起了身,而且离了座位。 越走越近,越近那张秀丽光泽的面孔,就越让她回忆着皇宫的诸位姐妹们。 “芙,芙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回 《胜似太子妃》 那女子竟试着唤了句。 “嗯?” 芙莞不自觉地一抬头,忽的赶紧摇头摇手,“不是不是” 那女子大步一迈,一把拽住芙莞的胳膊,不由分说直把她拉到了隔壁空房里。 “你谁啊!放开我,快放开我!” 芙莞疼得直拖拽。 “小祖宗,你怎么会来这里的?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嘛!” 女子又惊讶又气恼。 “你谁呀?你都把我拽疼了,小心我抽你!” 芙莞疼得直甩手,“你力气怎么这么大?你是谁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刘娥。” 芙莞一抬头,“啊?刘,刘娥?” 芙莞这才抬起头看看她的模样。但见花株云髻之下,一张神色惊讶的鹅蛋脸,藏不住的妩媚和威严。丹凤清目,透着锐利寒光,浓眉略扬,绽着熠熠风姿。一张阔口,未言而心意已明,两手隐袖,未书而文字涌动。对襟的绛罗背子,罩着蜀锦织就的青紫长裙,外系一身玄黑色的貂绒披风,那腰间佩玉,从昆仑运来,那脚下绣履,从成都奉进。两臂朝后一置,一个蹙眉问讯,使巾帼望见,甘心俯首,让须眉对立,亦觉霸气。 看得芙莞上下都打量一番,张口又问道:“你,你是三哥的那位” 可刘娥不等她问完就带着似收却放的训斥口气道:“宫里大开御宴,你不好好陪着父皇,跑到这里做什么!你看看你穿的,祖宗!我这不是做梦吧!赶紧把衣服给我换了,我这就带你回宫!风采!快把我那件没穿过的白玉双佩朱紫锦袍拿来。” 芙莞心内澎湃着各种焦虑,光看刘娥的眼睛都让她感到畏惧,心道:“天呐!这就是三哥天天口中念叨的那个刘娥,这可比宫里的太子妃威严贵气多了!三哥说自己都怕她,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坏了,这下怎么得了。” 她虽然第一次见到刘娥,可刘娥却已经见过她无数次了。 无数次装扮成宫女进宫看看皇家威严和气派,无数次假扮侍女进宫陪陪太子说说话,这玲珑剔透的芙莞公主,她怎么能不认得呢。 可芙莞抓过乌木桌上的一杯凉茶就猛喝起来。 “哎哎哎!小祖宗,茶凉不可饮,风采!快拿热水来。” 刘娥夺过她的杯子,让风采换了凤髓新茶才让她喝下去。 可她又天性的傲骨凛然,端着钧窑瓷杯仰头就反驳道:“可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妓院!” “这里是我半个家,我当然可以来。” 芙莞这才想起来,这刘娥十几年前就在这个地方遇到了太子,因为皇帝不允,刘娥便在小跟班张平家里住下了,想不到一住就是十多年,而这个罥烟楼依然还是她的下榻之所。 “说!怎么回事?再不说,我就告诉太子去。” 刘娥要吓唬她,可真把她唬得满脸涨红,“哎哎哎,好好嫂子!别说别说!我是偷跑,偷跑出来的。” “什么!偷跑出来!这简直无法无天,快穿了这衣服,跟我回去!” 说着刘娥就拽起她的手,要她换上那身锦袍,“太放肆了你!简直没有规矩!快跟我走!” 芙莞惊得一身汗,“你,你你你,再拉我,我就恨你一辈子!你要把我送回去了,我死也不会放过你!我会让父皇和三哥把你赶回成都老家去!让你永远都不再回来,哼!你放开我!你个坏蛋!” 刘娥一愣,心道:“她自己犯了大错,怎么会这么恨我,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停了步子芙莞一甩手,“你打死我,我都不回去!哼!我不用你管!” 挣开刘娥的手,芙莞就朝栏杆跑去,指着刘娥恨道:“你再拉我回去,我就跳下去,死了算了!” “哎哎哎,我的祖宗,你别,你别。” 刘娥终于露出了担忧和惊吓的表情,“我不拉你!你快过来,过来,我,我不带你回去了,我们不是好姐妹嘛!你过来,我们好好谈谈,你那么聪明美丽,怎么能干出这等傻事,来来来,乖,嫂子可舍不得把你送回去呢,快,过来,咱们好好说说知心话。” 刚说毕,楼下就闹嚷嚷起来,“滚开!滚开!接上头命令!搜人!掌柜子!老板!大茶壶!” 刘娥一听,出手就拽着芙莞回了房间。 “你跑出来多久了?” “有好几个时辰了。” 刘娥判断出了官兵的来意,一叉腰,摸了摸额头,踱着步子一抬怒眉,道:“我若将你送回皇宫,你是不是真的会恨我?” 芙莞眼睛一睁,“不会!可我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对付你!” 刘娥一闭眼睛,“风采!” 门外的丫头即刻跑进来,“主人。” “下去,去把他们赶走。” “是!” 风采一出去,芙莞立即笑了,“好嫂子!你真好!” 芙莞竟朝她伸出了大拇指,看得刘娥一撇眼睛,悠悠地坐到了凳子上,“说吧,怎么就跑出来了?宫里哪里不好了?” 刘娥点点桌子,示意她喝口茶。 芙莞咕嘟咕嘟一气,看得刘娥笑道:“看官家都把你宠成什么样子了?一点皇家公主的优雅端庄之气都没有,啧啧,瞧你这打扮,官家要是看见了,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刘娥说得就像她是官家一样。 芙莞一笑,“优雅端庄,那是嫂子您的气派,我一个小姑娘,还没玩够呢,哎呀,渴死我了。” “你说你一个皇家公主,平时四体不勤的,要去哪?能干什么去?” 芙莞也不瞒她,张口就道:“我要出去!就是要出去!我要去闯荡江湖,到民间,到皇宫外去看看!” 刘娥本以为她就是出来玩玩,可看她认真的样,一口茶水差点没忍住便咳嗽出来,可她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闯,闯荡江湖?” 刘娥脑袋一嗡,虽不解她的意思,却已然忍着怒气,“天真的小公主,你知道江湖什么样子嘛!” “当然知道!” 芙莞鼻子嘴巴一撅,畅想道:“太祖爷当年的义社十兄弟,那是多么的豪气干云,潇洒奔放!汉末桃园,隋末瓦岗,名流千古!就连诗仙太白都会仗剑行天下,江湖留其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江湖就是侠肝义胆,锄强扶弱,江湖就是” “停停停!” 刘娥赶紧喝止住她,以为她脑袋出问题了,心思这芙莞公主平时精灵敏锐,不像是个说胡话发痴愣的主,可今个怎么如此口出癫狂之语,想笑笑不出,刘娥就训道:“小祖宗!你可别拿太祖爷说事,你一个姑娘家,你不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享受锦衣玉食,脑袋里胡思乱想着什么,荣华富贵不去考虑,江湖市井你倒满心思惦记着,小心这些没天没地的邪念头,把你给毁了!” 刘娥狠狠地却又柔柔地指了她一下。 “江湖大天地,怎么是邪念了?哼,你白在民间待了几十年!” 刘娥一乐,“就是因为我在民间待了几十年,才知道这人心的复杂险恶,为了利益,攻击,陷害,叛变,甚至杀戮,你一个小姑娘!” 刘娥摇摇头,耐心道:“公主殿下啊,你身为皇家女,该是好好读书,本本分分做好公主该做的事,将来寻个堂堂驸马,相夫教子,才是你该做该想的大事啊!” “呵!又一个翰林学士,又一个皇后娘娘!”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倒想问问太子嫂子,你有大梦想吗?” 芙莞说着嘴巴张得大大的。 “大梦想?” 刘娥一乐,“你就是在做梦!” 芙莞听了一斜身子,心思跟她正面较量,肯定不行,她手下人这么厉害,明斗是斗不过她的,万一被她抓走了,一切都完了。 看她还算平和,芙莞顺着蹲下去的身子,用那纤柔的玉手粘住了刘娥的胳膊,绽开活泼可爱的笑容问道:“好嫂子,你有没有远大的志向,说给我听听嘛,说不定我可以帮助你实现呢,好嫂子,你那么智慧,美丽,肯定有自己的远大理想,说嘛,嫂子!快说给我听听。” 刘娥见她没了刚才的痴傻之气,总算放了点心,略略一寻思,就将她的手褪去,又理了理规整的常服,笑道:“我能有什么大梦想,只要,只要你三哥,只要太子爷不嫌弃我就好了。” 芙莞转眸一笑,“不会!绝对不会!哈哈,别看他现在是太子,未来的官家,可还是小孩脾气呢,郭嫂子有时候都劝不住他,只有你能制住他,将来您肯定能成太子的左膀右臂,说不定,你将来能当皇后呢!” 刘娥一瞠凤目,两手握得咯吱一声响,“别胡说!这话岂是你能随意讲的,以后都不要再说,不要再说!” 芙莞一把握住刘娥滚烫的两手,“真的,只有你能管得住三哥,他都听你的,要不然,都十几年了,还对你念念不忘的,天天想着你,你真厉害!” 一句说得刘娥满脸红晕,女人的羞赧此刻尽显在她的眉间,两腮,嘴角。平日里威严端庄的刘娥,这时成了小姑娘一般。 “在他心里啊,最惦记的那个人就是你,你不知道啊,今天他还说你没能进宫看到盛况,都为你感到惋惜,一天不见你啊,就茶饭不思呢。” “好了!” 芙莞用尽了成人的甜言蜜语,说得刘娥两颊红通通,热腾腾。 “他有这份心就好了。” 芙莞见她羞红了脸,心道:“这么厉害的三嫂子都会被甜言蜜语说红脸,果然这女人的心,都这么容易被俘虏。” 她正眉飞色舞着,忽的看到了一张冷脸,“别给我灌迷魂汤,快说!你到底出去干什么,现在外面正在满城寻你,如果你不说,我就把你。” 芙莞起手捂住她的嘴巴,“嘘有人。” 那风采规矩都顾不得了,闯进来就跪下,“主子,不好了,他们打起来了。” 刘娥突然站起来,“谁跟谁打起来?谁敢在这里动手,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她刚 大步走出,一转身,“你还是跟我去见太子吧!” 她要抓芙莞,可被她一挑手打开,立刻拔了一把刀,“你要把我送出去,我就死给你看!” “你!” 刘娥这才知道她要出宫,是铁了心了,凭她十几年对宫廷所有重要人物的了解,这芙莞公主一旦决定要做的事,任凭皇帝也拿她没办法,禀赋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束缚自由。现在她也已经跑出来了,就让她出去走一遭,遇到难处了,兴许就跑回来了,托一些江湖朋友多帮助她溜达一圈回来也就得了。到那时她还得感激自己,这样也算两头都有便易可抓,犯不着跟她做个对头。 “走!你欠我这个人情,以后可别忘了!” 芙莞扔下刀子,就被刘娥拽了出去,“以后自己要小心了,没人看着你,哄着你,吃喝用住,都不容易,我就送你两个丫鬟吧,放心,都是多年的心腹。” “我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保护自己!” 两人刚到围栏朝下一探,果就两位男子于数百兵卒中交战起来。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五楼厅堂只见一个一身白衣,侠气凛然,一个一身甲胄,霸气纵横。 一声“咣”的嗡嗡响,将军踢翻了桌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回 《青楼问滋味》 那三尺高的黄花梨木桌,镂雕得花纹满布,鎏金镶玉,却被将军起脚就踢翻,金光灿灿得朝侠士砸去,看得兵卒们忘了自己是在找人了。 可那侠士提前就一个翻身,即刻踢回了桌子,待要撞到将军时,他却嘴角一笑,一个运气聚力,只单手高高握住了桌腿。 这百十来斤的黄花梨木桌,又是飞快地冲去,竟被他伸手稳稳地接住,若非天生神力,断难做到。 众人瞠目结舌,有的竟被他震得吓掉了兵器。 可壮士一抬头,桌上竟沉压着那位白衣侠客。 白衣表情淡然,却乐在其间,“好大的力气!” 说罢他突然朝上一个腾身,想要重压下来,而将军已然回眸瞥到,瞬时一踏两脚,后蹬力雄浑无比,两手抓起那桌角又朝上扔去。 “又来,有意思!” 侠客飞起后一个蹲身,犹如一个大鼎两脚又重重地撞在桌面上,“嘭”的一声,桌子又朝将军砸去。 见那力道和下降速度已然不能再擎,众兵卒吓得都朝后退缩,有的都跑到门口去了。 可那将军犹自岿然不动,忽的两眉展如怒云,两目瞪如火球,两拳握如铜锤,两背隆如象脊,在那快如奔雷的大桌子再砸将下来时,他一个回臂迎击,“啪,哐!” 一条桌腿被他顷刻砸断,又回身砸垮了另一个桌腿,劲道透得那桌面刹那间顶起白衣侠士。 此刻侠士不再停留桌面,一个后翻身俯冲,迎面一拳朝将军击去。 “哼哼!” 将军一个冷笑,右脚一跺地,起身就用右肘扛砸过去。 见对方粗壮的右肘包着鎏金掩膊,侠士在击到他的瞬间忽然扬起拳头,肘尖刚露即刻迅疾地朝那将军的肘部一落,“啪”得一声脆响,直砸得将军身体一趔趄,只见他刚咬牙忍着,继而回身一拳朝侠士的头部抡去。 白衣侠士见他重拳又来,却没躲开,一个后蹬力,气贯腰胯c肩背,那右臂即刻绷起,将其周身之力,尽朝来拳放去。 “壮士住手!” 门口一个呼唤,两人已然硬碰硬撞在了一起。 侠士浑身被震得颤抖,再看那将军,已经退后三四步远,一动不动,就此站着。 “驸马!住手!” 来人呵斥一声,又朝侠士劝阻道:“两虎切莫相斗!” 侠士满脸红光,似笑非笑。 驸马满脸狰狞,痛不自抑。 “壮士,好拳脚!切莫再战!” 来人一笑劝阻,身后驸马俯身一跪,“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驸马一跪下,众人尽皆下跪,“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楼上楼下齐齐跪去,唯独五楼的刘娥和那白衣侠士,立住不动。 但见太子身着紫色公服,头戴皂纱折上巾,腰围通犀金玉带,略有不快地朝两人看了看。 “殿下,您怎么来了。” 刘娥扬声就喊下来,听得太子抬头就望去,“你怎么在这?” 太子也不再看白衣青年,急忙上楼而去。 驸马怒气未消,刚抬起头,却不见了白衣对手,“嗯?人呢!” 众人起来,驸马又走近了几步,“太子殿下,此处有歹人在此,不安全!臣请殿下速速下来。” “滚开!” 袭来一声训斥,也不知声音在几楼,想着刚才白衣匪徒的身手,驸马就要上楼,“殿下,你快下来,有贼人在此不安全,赶快下来,微臣送你进宫。” “滚!” 三楼迎面就泼来一声训斥,“你耳朵聋啦!这里是罥烟楼,哪有什么贼人,赶紧走走走!” 见太子怒焰又起,驸马憋了憋嘴巴,手臂又疼痛难忍,只好带人出去。 “可她,她还没找到呢?” 驸马又回了身。 “那你去找啊” 太子气得又急又不好大怒,只憋着嗓子拍着栏杆又训去,“你来这里干什么呢?这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烟花之地啊,你也不动动脑子啊,我莞妹她能跑这地方来吗?” 太子好多天没见刘娥,今天又被皇帝痛骂一顿,说自己没做好表率,才导致公主出逃,总之龙颜大怒,皇宫内外再无无辜之人。 他也被赶出来去找芙莞,带人四处闲逛,就溜达到了罥烟楼。远远地看见罥烟楼门前拥挤得水泄不通,近前就看到了驸马在打斗,刚要挥兵去助,却见那对方武功了得,神采不同凡夫,就在一旁观战。 见他俩斗狠太凶,才上前阻止,没想到两对熊膀虎膊已然对抗上去。 再要阻止他俩时,只一声“殿下”,柔雅而又细腻,清晰而又熟悉,如春风般袭进了太子的耳朵。 再看那红晕的脸庞,比自己都宝贝的爱妃正两眼泛光地注视着自己,他哪还有心思管什么对战不对战,英雄不英雄。 “殿下,您了来。” 见那驸马带兵走了,刘娥朝风采一瞪眼,“把她带到沈老板那,让沈老板把她尽快送出城去,快!” 说罢,刘娥扭着身子,委屈着柔嗓,要朝太子徐步而去。 刚一转弯,她又回了头,瞅着那身男儿装叮嘱了句,“不管将来到了哪里,要做什么,你都要记住一句话:咱们,终归只是个女人。” 说罢,刘娥就哭鼻子下去了,“殿下,殿下,您在哪里” “带到沈老板那去?” 风采疑虑重重,也不知这人到底是谁,但主子都发话了,她也不想很多,拉着芙莞就朝隔壁跑去。 那白衣侠士见东宫太子来了,在拜与不拜之间犹豫时,刘娥已打过太子的视线,他即抽身腾飞而去。 来到五楼沈老板的房间,白衣侠士才觉得胳膊分外的痛。 “你瞧,堂堂归藏门的大少主,一身技压群雄的独门武艺不用,干嘛跟个蛮汉子硬碰硬呢,再说了,那王驸马可是禁军中出了名的‘活’金刚,天生神力,力气大着呢,你也没必要跟他较劲啊” 可那少主摇头一笑,“你错了,我躲在上头已经占了大便宜,不能再欺负人家,哎呀,好久都没试试这硬碰硬的滋味了,呵痛快,今个真是痛快!还有好酒没?” 那沈老板边给他涂着药膏,边蹙眉心疼着,“你说你呀,大侠威名远播,却被蛮力弄伤了,传出去我这罥烟楼也不要开了。” “我说,还有好酒没?” 少主凌目陡现,以为她刚才没听到。 沈老板抬个眉,正见那双不怒自威,却依旧带笑的寒星瞳仁,为其所慑,低眉笑道: “当然有,姐姐带来的御酒啊,够你这酒仙喝个好几天的。” 沈老板兀自一说,却不知几坛御酒被他喝得差不多了,那纤柔泛着隐隐青筋的右手指,仍细细地涂抹着少主的健壮臂膀,登时浑身一麻,少主的袖子已然挥去,“好了,别涂了,去拿酒吧。” 不过是将她的手轻轻那么一拂拭,少主觉得根本没用力,可沈老板却登时全身拧了半个弯。 说来她也是深藏一身好本领,却不曾想被少主轻轻那么一滑,威力之大,惊得她赶忙收神扭正了身子。 欲倒将擎的刹那,少主又左手一伸,整个人又被她揽入怀中。 四目相对,且惊且亮,沈老板的双目,在转盼之间,脉脉含情,看得少主耳朵一热。 “你说我要不是从此处路过,怎会有今日这般滋味涌在身上,心上?” “哦?什么样的滋味呢?” 沈老板也不看他,只享受着此刻若即若离的撩人感受。 “你说呢?” 少主目不转睛,沈老板的眼神却朝一旁躲闪,柔情似水,笑颜微醺。右手指依旧划在少主的胳膊上,“我怎么会知道。” 羞而不惭,乐而似恼,看得少主红口愈近,正要碰上那张馨香温热的红唇时,却被沈老板的左手食指轻轻按住了,“你不要喝酒的吗?怎么没喝就醉了。” 可沈老板身子一晃,立刻坐在了桌边,惊魂未定,那少主就说了句,“有人来了。” 三天前,那少主接到了御虚门“拨云帖”,为查“九部玄帐”之事便独自一人前去东京办事。他本要去四海楼,却恰巧从罥烟楼门前走过,只见门前簇拥着上千人的围观人群。虽然那少主天性洒脱,视礼教规矩如无物,但也风骨傲岸,不是所有的热闹他都要凑一凑的。 他要走,却听得排到路边的几个读书人在那感叹着。 “哎!我说,都几天了,还是没有一个能行嗒!” 一个中年看客朝里头瞄了几眼。 “是啊,一个高人都没有,我看啊,就是她沈老板在逗大家玩呢,能在这么高的纸上写出一个字,那不是一般人,是神人!” 他将食指朝后一指,正巧指到马背上的少主,那人瞅了他一眼,又把手朝天上指了指,“我看是没有谁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鄙夷地看了看周围的读书人,“你们这些写酸文的,上啊!平日里净说些糊里糊涂的话,现在呢?本事哪去了?” 几个书生一回头,冷眼道:“咱们又不会武功,能写写不上啊!” 那汉子一撅嘴,点着头道: “是不是这沈老板脑子坏掉了,想跟高人喝酒,又喝不到,只能设个圈套,以后,谁还能找她喝酒,这娘们真贼!一个她妈开妓院的,装什么读书人,我呸,臭娘们,喝个花酒,真他妈难!” 那人说得好不狠劲,恨不得将那罥烟楼里的东西直接撕扯了。 议论纷纷,没个休止,就在少主的白驹即将越过罥烟楼的大门前时,一张洁白无瑕的宣纸和一张已写就的书法作品,就立在酒楼的大厅中间,好不醒目惹人。 再听听周围读书人的各类感慨和叹息,少主胸中那股子男儿傲世之气,陡然升腾起来。 下了马,一旁专门接送马匹的伙计就来应酬了。扔过去一锭银子,少主稍稍拍了拍身上的尘气,这就进了罥烟楼。 他这一迈步可不要紧,凡碰到的人不管体格如何尽皆朝一边趔趄,越往前走人越多,嘈杂声就越混乱,但见整个五层圆楼满是男男女女的嬉笑身影。 “不说这高度了,就是这对联,恐怕也没谁能对得上,如此的工整严密,气势不凡,压得我们啊都喘不过气来!” 一个书生小声地嘀咕完,直瞅着五楼上的那个女子。 “你们这些东京城的读书人可要颜面扫地喽!咱们呐粗人一个,有多粗,姑娘们知道,哈哈哈来来来,喝酒” 少主也顺着大家的眼神,往上看去,只见从五楼的房梁上立下两张十五米长的宣纸。 为了不使那修长无比的宣纸裂开,背后竟沾附着一张十五米长的白色绢布。 但见两尺宽的宣纸,一张空着,一张却已经写就了上联。 “化外不在化外, 风尘也非风尘, 若放浪形骸, 不拘一格, 则可通天地之气, 渺古今英雄好汉。” 读罢,少主两手一拍,“呵!好对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回 《天下风流追蔺彦》 扫了一眼楼上,恰遇那双注目已久的眼神。 少主朝五楼的女子点个头,微微一笑,那女子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少主眼皮一翻,这就走近前来。 两位二八少女一人看一张桌子,一个正在认真地碾墨,一个正缓缓地朝一排形态各异的毛笔扇着风,天凉时节,洗过的毛笔凝结过快,看样子,那沈老板还是抱着绝大希望的。 见少主走上前,一旁一位青衫女子伸手示意,“这位客官,要写字吗?” “有趣!此乃风尘之地,烟花之所,你们搞这么大的阵势,是要向东京城的老少爷们招亲吗?啊?” “哈哈哈” 众人大笑,或喝喷了酒,或笑扭了脖,男男女女,不分轻重,全都肆意笑出来。 青衫女子略略一笑,道:“客官真是风趣,鄙店并非招亲,乃是搏多年来众多捧场的少爷公子们一乐而已,客官要写字吗?” 少主不回话,瞅了瞅四下里,又对着五楼的那位女子笑看着说道: “哎呀,你们这么做,不是要故意难为京城的读书人嘛,帝都乃是文华渊薮,文人墨客云集之地,倘若你们将这长纸放下来,我敢说,立马就会有才子挥毫而就!然而你们玩得可真新鲜,亮起来!这读书人向来都埋首于书山文海,哪有时间去习武练功,这不是将堂堂众须眉视为玩笑嘛,不怕众儿郎们挥袖子走人吗?” 少主说罢,众位读书人纷纷抬手声援起来。 “呵呵!” 那女子心思道:“要是挥袖子走人,今天还能有这么多人来看热闹?真才实学,没见多少,道貌岸然,俯拾即是,不知这位是哪一种” “客官有所不知,客官可曾看见这幅字?” 青衫女子朝上头一瞧反问了少主一句。 “那又如何?好对是好对,哎呀,只可惜啊,灵气有余,功力不足。” “哦?是嘛。” 女子朝他撇了撇嘴巴。 少主点点头,楼顶那位女子的耳边凑近了一张秀口红唇,“我看他也是徒有其表,嘴皮子功夫倒是挺厉害!” 又一位年轻女子倒是挺佩服他,“看他气质,不像纨绔子弟,倒像个侠客!” “什么侠客,嘴皮客差不多。” 可为首女子始终瞅着少主,一言不发。 “这幅字,就是我们沈老板的大作,连太连翰林学士都钦佩不已,何况寻常才人,不信,你问问大家!” 青衫女子说罢,少主就稍稍一转身,故意问道:“谁啊?哪个翰林学士?谁看见了?” 这话一出,众男儿纷纷摇头说:“没有!”继而又哈哈大笑。 “放肆!我去教训教训他!” 女子一举手拦道:“看他要怎样。” 少主一撇嘴,“呢!你们把一幅事先写好的字挂起来,然后刁难京城的才子们,这不是故意难为客人嘛!客当礼待,你们却难之,请问你们这烟花之场,以后还打不打算在京城混啦?啊?” 一句反驳说得那青衫哑口无言,众人全都跟着起哄,闹嚷起来。 就在这档口,楼顶的女子理了理衣领,将外衣退了下去,立时,那大红对襟的飘逸身形,就缓缓降落下来。 “唔” 红衣,动影,白绢,黑字,众人齐齐望去,整个罥烟楼再次沸腾。 少主微微仰着身子,笑道:“身法不错。” 说毕,右手里一个碎银子被他指力一抠,米粒大的一块忽然弹飞出去,不偏不倚,正巧打在那女子的鞋根上。 “呵!” 女子万没想到,那双绣着凤凰的紫色花锦鞋会掉下来。 她快速地下落,可鞋子仍旧掉了,却被那少主一个快步,伸手接住了。 众里一阵惊呼,“好玩!沈老板今天遇到对手了,好玩!” 少主嘴角一扬,“鞋子大了,脚很小嘛。” 说毕,全场哈哈大笑。 可女子也不生气,站着拍了拍腿脚,依旧微笑看着他,那娇艳的容颜,只是淡妆,却透着英锐之气。 少主朝前悠了两步,“你自己穿呢?还是在下效劳?” 女子眼睛一撇,叉个腰就稍稍抬起了右脚。 “给她穿!给她穿!给她穿” 众人全都吆喝起来,可少主一眯眼,回身朝天上一抛,“自己来吧。” 女子依旧一动不动,只在鞋子落下的瞬间,忽的翘起右脚尖,正对绣花鞋,扣得刚刚好。轻轻一踏,转过身去。随即就接住了投过来的巨笔,几步走到墨汁跟前,轻轻地来回一绕碧玉般的腕子,浸,按,提,抹,一回身,“看好了!” 腾身一上,那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将空白的宣纸书写了一遍。 “妙!妙!实在是太妙了!” 读书人竟敲起了桌子,表示分外地激赏。 笔走龙蛇,挥毫点墨,一幅上联被她写得龙飞凤舞,神采飞扬。 可对联已经不是原来的内容,她竟又写出了一个下联。 少主朝上一观,只见纸上写着: “巾帼非比巾帼, 须眉依旧须眉, 只在醉生梦死, 灯红酒绿, 何时现汉唐壮士, 收西北乡梓家园。” 众人读罢,大都默不作声,只留下女儿们的欢笑,不知其所以然。 女子写毕就收起毛笔,对众人扬声赶道:“罢了,今日小店有事!现在打烊了,客官们请回吧!” 女子没了兴致,起步就要走。 “慢!” 少主稍稍严肃一点,“可还有宣纸?我买了!” “不卖!” 女子以为他要买自己的字。 可少主回道:“姑娘字字无价!可在下不是要买,而是要买纸写字。” 女子才又回过头来,“当真!” “啊呀这满楼的阴气,在下再不抬个手,献个丑,只怕出门都没脸抬起来,可还有纸?” “当然!来人,下纸!” 又一幅宣纸倾泻而下,还未立毕,那少主早已沾好墨汁,提笔飞升而上。 众人尽皆站起身来,整个酒楼安静极了。 只见那雄姿俊采,朗朗挥洒,一身飘逸的腾身术,在那宽约两尺,长五丈的纯白馨香的宣纸上,信笔挥就。 脚下如踩斗云,身上似穿仙衣,手中握着如椽大笔,将心中男儿壮志,极速地烙印在这幅长绢之上。 然长条飘忽,空中书写,谈何容易,可少主就能游刃有余,若非在御虚门训练多年,今日这字倒不好写了。 所以少主对着红衣女子也是刮目相看。 众目惊绝之中,那幅下联也就毕现在大家眼里。 “江山依旧江山, 豪情最是豪情, 岂能执念怅惘, 尽如人意。 ” 但求得无愧之心, 播乾坤浩荡长流。” 女子读罢,回头再看少主,嫣然笑道: “玉堂金马,动容清丽,才兼文武,气概凌霄。公子好才华!” 可少主将笔朝案上轻轻一掷,拍了拍两手,转身就要离去。 “公子请留步,还没完呢!” 她才笑颜如花,回归平日里罥烟楼的沈老板。 “小女子说过,若有文武全才打此过,对上这联子,小女子当陪三天酒宴以奉其豪杰之才艺。” 可少主还是要走。 当他即将走到门口时,那女子的目光依旧目送着,心思,“如果不知这样的才俊姓甚名谁,那我沈知音,岂不枉称知音之名。” 想罢她又追了几步,“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少主才回了头,略一微笑,又朝楼上看了看,“姑娘可已婚配?” 沈知音一愣,而后摇摇头。 谁知那少主眼皮一平,略一微笑,腾身便飞过去,待至沈知音身边,一把揽过她的水蛇腰,直奔五楼而去,看得千百双眼睛如见了仙人腾飞一般。却依然有不少的叫骂声和唏嘘嫉妒之语。 来到五层一着地,少主便松开了手,“忙了这么一大阵子,掌柜子是请在下喝茶呢?还是要请在下喝酒呢?” 沈知音伸手指着自己的闺房,两目紧紧注望,笑道:“那要看公子是喜欢喝酒,还是喜欢喝茶了。” 少主听了顿觉一乐,心思两者任废其一都不高明,今日从此路过,却搂得美人在手,便潇潇洒洒地怡然咏道: “酒是仙侣茶是僧, 三杯两盏趣因乘。 若道今日随缘过, 岂知前世君非姮。” 沈知音听罢就满心怦跳起来,想着这位独行客不光才兼文武,志趣也不同凡品,又把自己比作奔月的嫦娥,顿时激动不已。 志趣相合,一见如故,他又如此不吝嘉言称赞自己,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神魂颠倒的事吗?何况他的样貌举止,凛凛然卓有大家风范,已品味回思得沈知音没了话语。 “公子既然逸兴遄飞,小女子也想了首打油诗,不知当讲与否。” 沈知音伸手前领,少主并行跟着,但见那沈老板平日里的性感妩媚失却了五分,端庄高雅却笼了周身。 “哦?掌柜子既然妙人有妙思,不妨说来指教,入酒烹茶,绝妙之极。” “不敢言指教,不值一哂,还望公子莫要取笑。” 说毕她即路上作个揖吟咏道: “花开两处皆为果, 美酒佳茗不可缺。 若道阮郎真盛意,” 西湖梦里泪堪酌。” 言罢她先打开了帘子,望一眼慷慨洒脱的少主,她即红着脸快步进了屋。 西湖苏小小,天下风流闻,只可惜当年一见钟情的阮郎别后就从此再无踪影,留下孤独的香魂抑郁而终。 沈知音话中有话,蔺少主心中却纯净如水。 拨开翠幕风帘,就是一间清香四溢的绣房,少主也不客气,朝凳上一坐,就先自己沏了杯茶水,“我自己来吧,这样你舒适,我也舒适。” “哦对了,我这有姐姐刚送来的贡茶,我给你拿去。” 说着沈知音就出了门。 可当她换了身清雅的常服,兴高采烈地踏上五楼楼梯时,一声悠悠琴鸣,再一次拂动了她的心头。 “他,动了我的琴?” 沈知音停下了脚步,却越听越想大步迈去,又怕他见着自己停下,就站在走廊边愣住了。 “好琴艺,好久没有人可以这般弹奏一曲《凤凰引》了。” 沈知音不觉倚靠在了门前,心中神气为之渐开,情志也舒朗醇和起来。 “‘羡斯岳之弘敞, 心慷慨以忘归。 情舒放而远览, 接轩辕之遗音。 慕老童于騩隅, 钦泰容之高吟。 顾兹梧而兴虑, 思假物以托心’” 她竟念起了《琴赋》上面这几句话来,继而又嫣霞唇启,皓齿再开:“他竟能拨出‘嵇氏四弄’的境界来,端的是好才华!” 沈知音倚着不动了,想着那峻岳崇冈所生的灵桐,吸了日月精华,才做出如此神物来。又被那抚琴的俊才,丝丝缕缕地揉进了自己的世界,这缓缓宫声,沉沉羽音,好像全都拨弄在自己的心弦上,听得她竟不自觉流下了泪水。 “想我沈知音,虽然出身贫寒,可从未做过害人之举,那该死的负心汉,为何那般地欺侮于我虽然时隔多年,可心中恨,梦中怨,却每每想来,痛不欲生,唉苍天有眼,今日让这样的俊才光临寒舍,我沈知音,还能出了这烟花寒苦之地吗?可他真的是可以托付的人吗?这般俊才,岂能没有家室和若大家业呢?唉” 想到这,她突然一拍额头苦笑道:“醉了醉了,没喝酒,怎么就说胡思乱想起来了!该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回 《女人心》 却说沈知音猛地一醒,如梦一般,才收了绵绵情思。抹抹泪痕,待那琴音渐收,沈知音才悠入帘内,“公子好雅兴,!琴技之绝,令小女子折服,能有公子这般妙人操此神品,也是天人感应了。” “哦?此物是何方神品?” 少主这才又细细审了审。 “这把琴是一位贵不可及的人送过来的,好久没人碰了,琴名称‘绿绮’。” 少主听了眼睛一亮,忽的跳起来,“好嘛!我寻她这么久,想不到她在这里,哎呀天可怜见,天可怜见” 说着他竟眉飞色舞地又拨弄几声,忽的一收手,满脸涨得通红,“坏事!在下忘记净手了!” 少主急忙后退三步俯身就跪下了,“绿绮君,绿绮君,小子万分失礼,不求宽恕,但求莫生内气,罪过罪过。” 沈知音先是一惊,继而一乐,“公子快快请起,且莫如此。” 说着沈知音要去扶起他,“此绿绮,非彼‘绿绮’,那汉代的神物至今也有一千多年了,如何保存到今天,这把琴是唐代雷威大师的弟子江海道人重新打造的,不是司马相如的那把。” 少主听了朝她摇手,依旧严肃道:“那也不行,不管何种乐器,都是天工开物的神作,怎能不虔诚以待之,何况江海道人也是旷世豪杰人物,弹他的琴,又岂能如此唐突,哎呀,罪过罪过。” “公子如此真诚,它必会原谅公子的。” 少主又拜了拜这才起了身。 喝了茶,稍歇了一会,那沈知音刚要问他姓名,便听得一声长笑朝耳朵袭来。 “哎呀,这是什么的样风流郎才,能让我们的沈老板芳心暗许呢?没有看到二位的对决,真是可惜啊” 一听“芳心暗许”,沈知音霎时红了脸,少主却依旧注视着那把妙琴,丝毫未放在耳里。 “姐姐来了。” 沈知音大步去迎接,撞面就是一位笑容满面的女子,只见她身着八幅红罗长裙,外罩紫色霞帔,腰饰白玉坠子,晃悠悠就跟着她的步子朝屋里赶来。 “这位,想来就是文武双全的那位公子了。” 来人说毕就转身去问沈知音,可眼睛却依旧盯着少主。 “哎?我说妹妹,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啊?” 来人落座,少主也作揖礼敬,可他心思依旧在那张古琴上,听到自己被问名字,转身略一欠身,“哦,在下蔺彦。” “嘭”一声,沈知音的杯子掉在了地毯上,惊得自己赶忙俯身捡去。 “他就是那位归藏少主?‘天下风流追蔺彦’,我不是在做梦吧?” 沈知音又打量起少主来。 “公子叫什么?” 来人故意笑问了句。 可蔺彦不愿再答,沈知音忙又接道:“他就是就是对上我那羞于启齿的,不成韵脚的对联的公子” 一句话说得沈知音结结巴巴。 “果然堂堂相貌,是个大才,蔺公子如今在哪当差啊?职位何品啊?” 沈知音顿时紧张着又想笑又不好明说,急忙接道:“他不吃官家饭的。” “哦?” 来人眉宇间,藏着一股高冷贵气,“不吃官家饭,那吃谁的饭?” 蔺彦听了回身便一鞠躬,“对不起,在下还有别的事要去处理,就不打扰了。” 说着他就要抽身离开。 沈知音羞赧无奈,迎上去就道歉道:“公子见谅,她是小女子的好姐姐,不知公子高卧江湖,所以才如此好奇,公子既是洒脱豪迈之人,不会因了几句话就要后会无期了吧?” 既要照顾来人的身份,又要将蔺彦留住,沈知音第一次碰到了大难题。 来人见沈知音如此紧张,起身笑道:“哎呀,我是不该来了,本来是想一窥这俊才豪杰的尊容,可人家心高气华,我等蒲柳之人,怎会入了人家的明帘,罢了罢了,我走了。” 又一个要走,听得沈知音好不为难,继而心中一动,眼泪随即而出,“你们都走吧,小女子本就是个无依无靠,千人嫌万人厌的风尘女子,不该在这世上多留时日,今日二位能光临寒舍,已是光辉至极了,怎还敢多留二位少许,二位既是贵不可近之人,小女子也只有恭送了。” 说着她便欠身施礼,回过身去抹眼泪。 沉默片刻,一声“哎呀”,那贵妇也就且笑且赔礼道:“好妹妹,莫要生气,姐姐我心直口快,你是向来知道的。” 说着她就直瞥向蔺彦故意道:“想我自幼也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来到这汴京城,要不是当初妹妹替我说话,我早就不知魂归何处了,哪还能留在这里陪妹妹见见这江湖的俊才呢?现在俊才来了,我等贫寒女子,人家定是目无下尘的,哎呀,人家要走,就让人家走吧,我来陪妹妹说说知心话好了。” 一句话说得那蔺少主走不是留不是,嘴角一陷,他即苦笑着一拂袖子回了身,“两位姑娘,在下几时说过你们口中的言语了,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啊,这” 两人都回眸端看着,见他英姿焕然,却又立时木讷起来,“噗嗤”一下,两女子全都笑出声来。 她俩一笑,蔺彦先是一愣,想他们也消了气,继而墨眉舒展,也跟着笑起来。 “好啊,你们原是来拿在下说笑的,也罢,既喝了姑娘的茶,弹了姑娘的琴,敢问姑娘们芳名?以后好作回礼才是。” 蔺彦一施礼,来人即笑道:“我姓刘,单名一个娥字,妹妹姓沈,名叫知音,嗨,公子第一次来到东京城吧,这罥烟楼可是京城名” 没等刘娥说罢,沈知音就打断了她的话,“贱名不值一提,公子见谅才是。” 刘娥看他们俩彼此情投意合,自己却好似个外人,内心里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就冒出来。 “哎?这位大侠,听说你文武双全,可会下棋啊,我也没什么爱好,读书之外呢,就落得个半路棋奴,可敢请教公子一下呢?” “下棋?” 三人也无事可做,便开始轮番对弈来,这一落子可不要紧,竟连着两天也不出门了。 那蔺彦实在神才,每次都输,却只输个一子,每次都看得两位女子惊诧连连,非要让他赢一局不可。 喝茶聊天,三人都好学问,却于那诸子百家之学,聊个没完。既惊了藺彦,又惊了两位女子。引得罥烟楼外,满是怨言蜚语,可三人却乐在其中,毫不在意外边的世界 直到楼里的茶水快喝完了,那刘娥才让跟班丫头风采到最近的四海楼去取,一取便取来了大宋芙莞公主 才情两惜,俊人无由。几日来,蔺彦和那沈知音彼此已经互昭心底,只等着刘娥知趣离开,刘娥也早知他们心思,故意在一旁做盏亮灯,只看得他们两人心内绵绵,不可尽语。 却说蔺少主跟那驸马对拳之后,好容易单独相诉了,却被风采猛冲了进来。 “沈老板,主子让我来找你,赶紧把他送出城去。” 可当两人闯进来后,才好不尴尬地都羞红了脸背过身去。 “既然是你家主子吩咐的,我也不便多问,你去把茗嫣c奇缘良人叫来。” 叫来她俩,几句话就交代完了,也不知目前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是谁,那茗嫣c奇缘就驾车要带她出了城。 想到自己的行囊还在四海楼,芙莞刚说要去拿,茗嫣c奇缘就讲早有人帮她整理完毕,芙莞也不多问,只盼着赶紧出城,离开这个捆缚自己十九年的监牢一般的京城。 说快也快,凭着太子令牌,城门再晚谁敢不给打开,在京外一家准备好的客栈休息一夜,明天的芙莞将开启全新的江湖生活,她的梦想也许就要实现了 “我要走了。” 喝几口茶蔺彦说要出门,可沈知音话到嘴边却不好启口。等到他临出房帘时,那蔺少主却一回头,“这东京城里哪里最高?” 沈知音一愣,顿时又喜上眉梢,“你不困吗?” “不困。” “那就跟我走吧。” 说着,两人出了罥烟楼,直奔东北夷山而去。 沈知音才知道原来他是想来福胜塔看月亮。 夜凉如水,明月中天,东京最高最好的赏月之地,莫过于开宝寺的福胜塔。 今日恰逢皇帝的寿宁节,这座由他亲自敕令建造的东京第一高塔,今晚可谓是烛光如龙,熠熠生辉,仿佛天星笼罩,矗立在东京最高的夷山福胜院内。 “这么高,我,我上不去。” 沈知音不好意思了,虽自己武艺了得,可腾身术却是一般。 蔺彦忘仰头看了看,“比华山低多了。” 说着将她一揽入怀,“咱们上去。” 一句未完,右脚一个“凌云步”,倏忽奔上了塔顶。 “好月色。” 随着身子越升越高,寒气也越来越盛,沈知音一身雪绒,跟着藺彦如奔月的仙子一般。 “冷吗?” 蔺彦低首问了句,可下巴被沈知音的额头偎得他只能仰着头。 “还是挺冷的。” 沈知音高兴地忘却了高处不胜寒,却依旧这么回答。 “抱紧了,过会就好。” 一座供奉着阿育王佛舍利的宝塔,一座八角十三层地处东京最高地带的宝塔,不一会就落座于他们的脚下。 “睁开眼睛看看。” 蔺彦将她带进了最高层的栏杆旁。 沈知音略略睁开了双眼,飞升的寒气一阵侵袭一阵,红润的面色此刻皓白如月。 “哇!” 她转身两手就握住了栏杆,“那不是汴河吗?哇,真漂亮,那是大相国寺!那是皇宫!” 作为皇家宝寺,沈知音第一次站在最高处鸟瞰整个京城,夜虽深,可东京城内夜市隆隆,到处群灯闪烁,流光溢彩。 刚要回身,可不见了藺彦的身影。 “公子?” 沈知音轻柔地叫了一声,却无人答应。 “公子?” “不要说话。” 塔顶人吩咐了句。 “哦,你怎么跑上头了?上头看得更开阔吗?风景一定很好吧。” 没等说完,天空骤响一声钻天猴,夜空之中,仿佛要与明月为邻。 “什么声音?” 沈知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远处的房顶上,数十位黑衣人已然轻如飞燕,齐齐朝福胜塔顶奔来。 一声焰火号令,蔺少主就要亲自去捉拿门内叛徒秦旺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回 《少主的刀》 《少主的刀》 但见擎天一柱之上,白衣飘然独立。半夜里,火龙翻天梯一般的宝塔,将成为这次追捕的集中地。 没等沈知音再叫他,他即回道:“你在这赏月,我去去就来。” 倏忽一跃,落半空而飞行,带着数十归藏门弟子直奔夷山院落而去。 不一时,院落灯光微弱处,就稳稳妥妥地停下了众人的身影。 “少主,接御虚门‘拨云帖’,叛逆秦旺梦就躲在这里。” 蔺少主听一声“拨云贴”,便毫无怀疑地要进门动手,却突然一声风吹长衣的呼啸,从身后四面升腾起来。 八位黑衣人早有防备,立时朝他们打下弹丸子和金蟾蜍。 众人见影而躲,冲进了房屋内。 而蔺少主却已在空中跟对方交战了。 说是交战,不如说是收拾。 八位黑衣人的暗器虽都打向蔺少主,可离奇地全都飞打回去,其劲力之大,中得对方皆不能应付,纷纷落下院内,由归藏弟子继续收拾。 而蔺少主仍在空中施展本领,因为又有六位黑衣人飞上来,且各个紧握乌木鞘,亮出那镔铁弯刀,月下如风纵影,齐齐攻向少主。 “契丹人!” 蔺少主挥袖一甩,见着六把弯刀闪出了凌厉的锋刃,他即断定秦旺梦是和契丹人早就勾结了。 目不及瞬间,一个“虎践脚”旋去,一位契丹武士还未劈下刀来,人已如陨石掉落在地,立时毙命。 少主却迎风飒飒不动,三位刀客逼近了就挥刀砍下,只见少主一个“鹰翻卷云势”,抽身飞上天突然又落下,使个“龙身降魔”身法,围着他们三人就纵腿踏去。 三人速度太快,将砍刀自己人,意欲收刀却已经来不及了,“噗呲”三声,利刃入身,全都掉落在地。 不是他们笨拙,而是少主身法之灵,胆量之大,在他们劈落一瞬间而上冲,回身一翻落,围着他们踢出数脚,如踢鞠球,力不可遏。 另二人吓得不愿再战,却也不逃,霎时身后窜上来三位青衣,却也不蒙面,一如汉人的打扮。 “归藏少主蔺彦,果然好手段!” 北边一位竟也握一把铜扇子,脸型如汉人模样,却是契丹血统。 “既然会说我汉人语言,想必处心积虑已久,将来危害定大!今日若不除掉,日后恐无现在这样的大好时机喽。” 蔺少主说得好不轻松,早将他们飞来时的轻功c身法c武力等级察个心如明镜,此刻他也不看对方,只想着快点结束战斗,将那叛逆压回归华山,与众友朋一起定夺惩处。 “可惜啊,我‘九部玄帐’看上的人,今日就要在江湖上消失了盛名,上!” 声音未落,其它四人又开始攻击,新来的两位轻功了得,在接近少主时忽的拔出腰间横刀,左右挥抡,躲得少主不再含糊应付。 就在对方攻击得游刃有余时,少主脚下飞出两把贴身昆吾金刃,立时飞隐在袖内,四人奔来砍落时,不见那刀影,却只听得四声脆利声响,四把契丹钢刀尽被削断,惊得两位高手未及瞠目,双双捂着断喉掉落下去。 另外两位本就吓得胆战心惊,二次交手已然如送薄命,双双飞奔离去。 “少使,他,他太厉害了” “废物!” 那持铜扇之人说罢就奔蔺少主而来,“归藏刀法,果然名不虚传,可我偏要结束这神话。” 一扇突突展开,又忽的收起,身子矫捷如游隼,窜近少主,却不进攻,如蛇一般围着少主迅疾游动,在他躲闪的顷刻,如猫收身,一把铜扇重击少主的侧面腰腹而去。 “好身法!” 少主竟欣赏这少使的武艺,在他一把铜扇变成扇面挥割而来时,蔺少主一个回身“落风斩”劈去,扇面两断,被他一收,并未脱手。 其握力之强,看得蔺少主掉头一笑,打下数个“排袖斩”,如电光寒影,斩得对方根本无法靠近少主。那人上窜下游,被少主卖个破绽,一个盘旋,扇柄如蛇出洞,少主右袖挑出,而左袖已经点去。 “噗嗤”一声,那人虽躲却肩头喷出血来,停在一边,又喷出一口鲜血,因为少主的“龙袖点”,绝不会只发一下。 败得毫无机会施展本领,那少使便也怒火中烧,咬牙切齿,一头仰天,却无任何声音。可蔺少主只听得上下呼声如龙吟驰掣而来。 望下仰天,只见上下两方竟有两个身影叠加攻来。 蔺少主没有再出招,闭眼静静地待着。 耳畔朔风霍霍,两袖藏刀闪闪。 待上下两敌迫近不到一尺距离时,少主将两袖交叉一合,身子骤缩成束鹞。那两人也用铜扇击来,刚碰到蔺少主的两袖衣衫,忽见他一声“呵”气,身子纵如苍鹰展翅,两把铜扇被瞬间削断,转瞬两袖又分毫不差地打在两敌百会穴上。 可上面那人的脑袋竟被少主刀刺之后,刹那又点冲上去,劲力之大,击得那人直飞上天。 下面一人,亦是如此被击落,命如纸薄,看得少使早已抽身离去。 “蔺彦!我‘九部玄帐’,能人多如牛毛,咱们后会有期!” 见他逃跑,蔺彦欲追,却听下面喊着,“少主!叛徒秦旺梦已抓,等闲帮的老四跑了!” 蔺彦不等手下报完,踏风追去。 “吴言滔!我早说你心术不正,可曹帮主护短不信我的话,今日你若被我捉住,等闲帮可有的臊了。” 月下独孤影,飞翻纵云来,蔺少主定要捉住那等闲帮的四当家吴言滔,既为等闲帮除害,也为御虚门再灭一番邦叛逆。 当他飞过福胜塔时,却并未见着沈知音的影子,以为她已经下了塔回罥烟楼了。 很快,前方那位‘九部玄帐’的少使,如个猴子一般,在房顶上窜飞着。 蔺少主一笑,“若不是我秘密前来,他们几个还真对付不了这个番邦贼虏。” 说毕,只隐约望见百米外的房顶上正站着一个蓝色身影,说快也快,那身影竟迎头将奔逃的吴言滔踢翻落地,捂着腹部不能再起。 “沈老板!” 蔺少主依旧称她为沈老板。 “她怎么在那里?” 蔺彦疾驰而去,两人将那契丹武士包围了。 “投降,留你性命!” 蔺彦立在房脊,刚说罢眼帘内就闪着他跟沈知音交手的身影。 “不错嘛,嗯,剑术一般,身法可以。” 蔺彦兀自品着,见那沈知音使剑锋如挥毫,左旋右抽,身影轻柔似舞,却凌厉迅捷,刃不虚发,顺逆挑去,打得对方开扇躲掉。 那沈知音只看过蔺少主绝妙的轻功,却不见他的归藏掩月刀法,沈知音这是在以“冲和剑”秀露自己的一片爱意。 “好了沈老板!” 蔺少主一声阻止,那少使已被挑到下巴捂着脖子翻落下来。 两人纵身一跃,刚要去擒拿,迎面就是一阵亮光如网洒大河一样扑过来,却见光网之上出现一个婆婆的身影。 “小艾,我的儿” 银光闪烁,婆婆说出话来,“我的儿,可想死为娘了,你怎么这这里?快跟我回家吧。” 沈知音双目一抖,“娘!你,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沈知音就抬步过去,看得蔺彦也是一惊。 “我的儿,你父早亡,就留下为娘一个人,孤苦无依,你快来到我的身边,为娘好苦啊” 银光越来越亮,几如白昼,看得蔺少主眼睛一瞠,“幻术!” 手起刀出,一声惨叫,光影即刻全无。 “娘” 沈知音再要跑过去,一把被蔺少主疾步拉住,回身又一飞刀,射得对方不见了踪影,再看地面,唯有哀嚎的吴言滔在那抽搐着。 “娘!” 沈知音再要喊,眼皮一翻,倒在了蔺少主的怀内。 “沈老板,沈老板” 忽的那吴言滔不知是惊吓还是故意发狂道: “神仙,是神仙!你们完蛋了,你们得罪了神仙” 少主回眸扫了一眼不屑道:“神个屁!” 可他依然癫狂了一般地指着天空妄语着,“就算你们把御虚门三才楼的长老请来了,也无济于事,你们,你们都快完了” “嘭”的一脚将他踢得七八米远,那蔺彦听他说到御虚门便怒火上来,“呸!你吴言滔大小也是等闲帮的四当家,如此大名大利还不够你享受!竟然跟胡虏勾在一起,丢人” 那吴言滔登时捂着胸口,好似被踢醒了,仰头就傻笑着,“呵呵,大名?大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今天下,哪个人不为了名利滚刀山,爬火海,你们杀了我吧,我虽然败露,可宁愿一死,也不愿跟你回去,受到你们虚伪的凌辱,你,你杀了我吧。” “不要侮辱鸟了!杀你,脏我的手,留给你们等闲帮自己擦屁股吧。” 摇摇头,蔺彦见手下人赶来了,就抱起沈知音腾身而去。 “带他们俩直接回华山!” 天空留下一句命令,归藏门人就压着叛徒朝华山赶去。 来到罥烟楼,刚进她的帘门,已经有几位女子在等着了。 “姐姐。” 两位小跑近前,见沈知音已昏迷,却没有询问。 “她是中了九部玄帐‘牵魂锁魄术’。” 一位年不过十六岁的姑娘,走近前来,从一个玛瑙瓶中拿出一颗小凡子,给她服了下去。 “这位小妹说是她把姐姐从福胜塔接下去的。” 沈知音的四位金兰姐妹老二岳伊桐,就将那沈知音刚才的经过稍稍说了点,蔺少主已猜到来人是御虚门派来的,只是不能在外人跟前显山露水罢了。 “多谢这位小妹。” 蔺少主点头致谢,要跟众人告别,又想起沈知音的武功,随口一问,“各位小妹,她的武功出自哪一门?她这剑法,轻灵却怪异,我看不出来自哪一门。” “这” 几人犹豫了,“还是姐姐亲自告诉公子吧。” 蔺彦淡淡的一笑,“也好。”说罢抱起拳来,跟她们告别。 “公子,难道你不等姐姐醒来再走吗?” 蔺少主看了床上的沈知音一眼,略略笑道:“她一定没事的,以后有缘,再见不迟,各位,在下先走一步。” 那二十岁的老三冯念素几步跑近离去的少主,水盈盈的双目望着他的背影,“公子,若姐姐醒来后看不见你,我,怎么跟她说呢?” 一句听得几个女子隐隐笑了。 “如实所说,如你心中所说即可。” 蔺少主也不看她,两袖一拂,这就别了罥烟楼。 看着冯念素仍望着门帘,老四曾墨青就嫣然一笑,踏步吟道: “潘江陆海盖英才, 名重江湖掩月来。 藏起风流依旧盛, 引将痴女入心猜。” 一首打油诗吟,众姐妹嬉笑连连,听得那冯念素,红着两腮跑出了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回 《浪子盖房》 蔺少主带领归藏弟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开宝寺拿下叛徒,暂离罥烟楼直奔华山而去。数日后在他28岁生辰之日,武林刀门将齐聚归藏门的金刀大院,一睹刀门圣地之无上风采。 武林盛会,英豪面前,少年即将扬名。 宿敌群至,强寇来袭,金刀必得出洞。 却说公主芙莞离开京城,便直奔华山,五年前跟着父皇来此扫墓,如今她要独自前来看看母亲的墓碑。 一骑东去,无所拘束,到达郑州城外的一片竹林里,她便灵机一动,挖了坑埋了三百两白银。作上记号,继续出发。沿途路过洛阳、陕州等地,亦复如是。 三天来,她便轻轻松松赶到华阴,一路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好不快意自在,抬头再看,那华山,已经耸立在目前。 关中大地,这山夺了造化神功,让古往帝王,四海英雄无不神往希冀。 三秦要道,四方通衢,往来华阴的商旅,摩肩如织。 几天前,就在等闲帮和归藏门各奉“御虚帖”处理大计之时,御虚门也派了三才特使张苍露道长往成都查办案件。结束后,他便落脚华山下的一家客栈。 “哎?柱子插好了,还真盖上哦,一个傻子呦!” 店小二提个壶一如既往地跟周围的伙计们鄙夷道。 “比乞丐还穷,竟然要盖房子,丢人!我要看看他能盖出什么熊样子来!” “嘘……小声点。” 伙计朝一边的桌上指了指。 冷嘲热讽,已经在周围店家的眼里、嘴里展露了好多天,可他们虽然鄙视着对方,却不敢放肆表达,因为张苍露就在一旁悠闲地吃着小菜,不时也朝门外头瞧上几眼。 “一身傲骨,刚刚好。” 道长停下筷子,捋了捋乌黑透亮的胡须。 众人所看的位置,正是对面的一块空地,背靠五六米的山崖,两边都是三层楼的客栈。 一个约摸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正在那里不知疲倦地盖着他的房子。 准确说,是在搭个大棚。 稍稍立稳三米高的柱子,他开始朝放满大石块的深坑里埋碎石子,填土踩实,等柱子稳稳地扎根地下了,他就爬到顶端将一条碗底粗的长木头用麻绳捆起来。 虽然入冬了,可华山南麓依旧气温适宜,那灰头土脸,穿着一身破旧的麻布短衣,小伙子依然故我,毫不在意外界的任何看法。 他打定主意就要在华山脚下的闹市口,平地起一座新房子,一座属于他自己的房子。 来往的路人,住店的客商,无不对他的举动投上异样的目光。 可他干着干着就有了好心的店家过来帮他,却被他全部拒绝,递壶水的,拿个饼的,送碗饭的,端碗面的,看得他咽咽口水,却大部拒绝。 只留下一壶水和一些能用的工具和材料。 华山脚下,商帮大贾,江湖豪客们往来不绝。小老百姓搭棚卖个茶水,赚点家用,实在太正常不过。 然而这个年轻人却不是为了卖茶水。 数天前他路过这里,可以说是流浪。 因为饥饿,他便一顿饭将所有的钱都花在了对面的“留侠客栈”里。 等他酒足饭饱,有劲想起来明天该怎么办时,脑袋才嗡嗡作响。 可他虽是个流浪者,可天生乐观得很,“管他呢!今朝有饭今朝饱,下顿没饭,我也没饿死啊?” 仰头看看天外,云卷云舒,他就笑道:“老天爷,我现在终于一无所有了,连明天的饭都吃不上了,对了,今晚住哪还不知道呢,你高兴了吧?” 刚说罢,窗口一阵凉风吹过来,紧了紧衣服,再看天空,陡然阴暗了。 “呀?不是吧老天爷,你要下雨?” 一场雨被他说得当即风卷残云掉落下来。 寒雨连着从下午一直到晚上,却并没有要停的意思。 住不起店,又出不去门,只好躲在人家屋檐下,嘲讽也便如风似雨而来。 “瞧他那没出息的样!都窝着两天了,每天都厚着脸皮到后厨要吃的,乞丐都不如哦!也不走也不说话,真他妈的丢人。” 两天的嘲骂和鄙视的眼光,终于激起他内心的“斗志”。 “既然老子一无所有,那就去他娘的尊严。” 说罢,他又跑到后厨随手拿起随手吃,周围的人也不管他,因为他和店主约好了一件事。 “小子!你要是乖乖听我的话,吃喝住店,我一律全免了,怎么样?” 饥饿,已经让他的胃动力超越了脑动力,他迷迷糊糊听着有吃的,就随口答应了个“好”字。 可吃完了,他才知道这是个套。 “来,跪下吧,叫声爷爷,以后吃饭时都要叫声爷爷,来,乖孙子,哈哈哈……” 瞬间被几个伙计按倒在地,逼着让叫爷爷,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 一场暴打在所难免,可没有伤到筋骨,别人也没把他当回事,皮青脸肿破烂衫,被大家一如既往地嘲弄,戏骂。 可两天后,他突然跑到了后厨,拿把刀就去追老板。 “你们这帮混蛋!仗着祖宗留下的财产,毫不把我们这些外乡人放在眼里,我给你们收拾桌子打扫客栈,你们不给钱还说我弄脏了你们的东西,给我吃的饭连门口的狗都不如,你们不把我当人,老子今天就跟你们玩命!啊……” 他大叫一声,就要挥刀朝被他按在桌上的老板砍去,吓得老板举手就怂了。 “好汉好汉好汉,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都是误会,你想怎么着都行,只要,只要你把刀放下来,你是爷,我是孙,行了吧!我胆小,你别吓我,有话好好说……” “认输啦?” 他朝老板脸上拍了拍,“怂包!呸!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怎么想的,做梦去吧!老子今天一定要弄死你!啊……” 那老板两腿一麻,顺着桌子就跪倒了,大叫好汉饶命,且以上有老下有小来哀求。 小伙子眼睛里是一团火,可心里却是一张白纸,十九年来他除了杀过鸡,打过野味,还从来没捅过人的身体,他也蒙了。 “好汉,以前都是我的错,我有眼不识泰山,不,是华山!你是华山!从今天起,你不用做事,尽管吃住,我全包了,全包了!这行了吧?” 看他满脸的恐惧,认了怂道了歉,小伙子心中便也消了火,灵机一动,他就提了条件,“我不用吃你的喝你的,我也不想欠任何人!老子本来就一无所有,再欠别人的,哪天到了阎王爷那里,岂不更惨!我要对面那块地!” “什么?那块,那块地?” 老板一脸懵圈,周围的伙计也不知啥意思。 “老子要自己盖房子,就在对面那块空地上。” “可那块地也不是我的呀!” “嘭”的一声,小伙子砍得桌子直晃荡。 “行!” 小伙子又朗朗回道:“我不是坑你的钱!等老子以后有钱了,一定双倍奉还!现在咱们就立个契约!” 老板的眼睛转了几圈,终于签好字画好押,可松开之后,他们就反悔了。 当他们抱着凳子大骂着去砸小伙子时,几个迅疾的拂尘影子擦过凳子边角,然后一连串的倒地叫喊声。 张道长终于看不下去了。 这些天的经历他劝都看在眼里,道人觉得这个小伙子不一般,虽然身无分文,却一股子倔强之气,眉眼之间的傲骨,总给他一种别样的气质。 事情很快被解决,道长就给他点钱,他拒绝了,要请他吃饭,他也不吃。 “我就要那块地!” 他非要那块地,然后盖上房子。 “呵呵,小伙子,盖房子,需要很多钱,贫道也不够啊。” 小伙子满脸坚定,摇摇手道:“不用不用,我谁都不用,我要自己盖!地契我先欠着,我就不信我才十九岁,就一辈子还不起这块地钱。” 满脸的稚嫩和脏兮兮的面孔,看得道人呵呵一乐。 “好!人各有志,就算我认你这个小兄弟了,地契的我来处理,可贫道要看看你怎么个盖法。” 于是五六天,浪子就借着大好天气动工了。 房柱房梁,自己上山砍,没有大钉子,他就用搓好的麻皮捆起来,不到两天,昼夜都被他用足了。于是,平地一个简单的小房子到此成型。 四周挖了一圈地沟,出了几个口子直通下崖。 一层密集的长木棍排在顶上,两层宽大的山中巨草植物包裹得分外严实,几层芦苇盖好后,他把竹条系成一个大扇子往上一落,足以将大雨全都挡开去。 周围埋了几个支架,牮筑得牢靠无比,左右后三面上头围上了竹条,麻绳系好,就此结束。 一间华山脚下的小屋子,大功告成。 几天下来,他几乎是睁开眼就干,倒地后就睡。看得那对面悠闲的道人不时过来这看看那瞅瞅,一句话也不说,看完就哈哈一笑,拂尘一划,回客栈看书去。 天道酬勤,苦心不负,就在他忙完一切,美滋滋地烤着山鸡庆祝时,一场暴雨下来了。 “呵,云海翻滚!这雨可一定不小。” 道长朝门口看了看,眼里依旧是那个倔小子。 “明天就是蔺少主的生日,门主也该到了。” 望望山路下,道长起身瞧了瞧。 果真一阵阵牛马车声,长龙般地涌上来。 “明天就是蔺少主的生日,大家躬逢盛会,一路辛苦!” “留侠客栈”内的江湖武林人士纷纷抱拳施礼。 “可不是嘛!归藏刀门,如雷贯耳!谁不给少主面子,那是脑子进水了!” 天南海北,四方武林的刀门名士和大豪们,纷纷云集华山。可说是为了给蔺少主庆生,其实,大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哎?我说‘华山学究’,你这名号在江湖上这么响,你来给大家说说金刀大院,怎么回事呗?” 一个刀客将手中的凤嘴刀朝地上一掷,震得大家耳朵嗡嗡直响。 “你个破刀能不能扔一边去,钻得我的耳朵发痒痒。” 周围汉子朝他一训斥,他也不生气,继续让他眼中的“华山学究”说故事。 周围人一听“华山学究”,也都齐齐转过身来。 “呦!‘华山学究’都来啦!在下三年未来华山了,也不知道这华山最近发生什么大事了,您老也给大家好好说说呗!” 真个是一副教书先生打扮,老头却腰间别着一把短匕首。 “哼哧”一声,那“华山学究”就捋了捋胡须笑了句,“响水不开,开水不响,我这半瓶水要是再晃荡晃荡,那可就啥都没啦,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嘿!你不说,谁人能说,难不成让这些个大老粗给大家东咧咧西扯扯啊,这么大的雨,反正出不去,就当是听场‘说话’了,今晚啊,这茶水钱,我包了!” 一关西大汉一拍桌子,震得碗碟都跳弹起来,众人起哄,都朝“学究”怂恿去。 禁不住众人几分热捧,他便两目紧闭转过身去,数秒后两手将那襕衫一甩,转过身就圆睁着炯炯大眼说道: “话说这归藏门的金刀大院,乃是灭唐的黄巢座下大将蔺毓峰所建,也就是第一代的金刀王。往上走!” 那“学究”右臂一伸,直朝窗户外的华山指去,“走五千多步,就是金刀门的旧址,现在都给管家婆子住下了,再往上!再走三千步,便是归藏掩月门!可当初不叫这个。” “当初叫什么?” 一位听众将蚕豆朝嘴里一扔,回头就看着门口都给堵死了。 “当初啊,当初没有门。” “哈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回《大豪》 众人一乐,学究就继续讲道:“蔺刀王先创的金刀门,后人才改的归藏门。” “后人?谁改的?这么神奇!” 一个听众还没说毕,周围几张手都盖过来,“少他妈插嘴!学究继续!” “呵呵,话说那蔺刀王,在唐末本就是个刀术高手,后来被黄巢座下大将陆盛举招揽过去,结果他们发现跟黄巢压根不是一路人!啧啧!” 学究拍拍两手,“征战不到两年的时间,他们就离开了黄巢军队,来到华山归隐了。一行共有六位高人,陆盛举乃是主帅,其他五位便结成了金兰之义。” “哪五位啊?” 众人兴致高涨起来。 “给我倒,倒碗好茶来!不,泡壶好茶来,龙团凤饼最好!” 大家一乐,继续催着他讲来。 “要问这结义的都是谁?那真是豪杰听了要拜会,英雄见了,也要低首压眉!绝不比瓦岗兄弟差甚多少!” “快说啊!” 华山学究两眉一展,双手朝左上方一抱拳,“那便是大爷沙孟恪!二爷蔺郁峰!三爷尚将辉!四爷胡广立!五爷陈澄!” 每说一个名字,他都两手抱拳朝左上方高高举起,众人听得目不转睛。 “可惜啊……” 刚才的英豪气陡然蔫落了。 “可惜啥呀?别磨叽了,说呀!” 学究一摇头,“那陆大帅在时,五人尚能同心协力,各显才能,可陆大帅一走,他们五人也就分开了。” “切……我当什么英雄呢!比桃园结义,瓦岗立寨差太远了!学究,你也糊弄咱们不读书的!我鄙视你!” 众人都不屑一听,可那学究精神一抖擞,“这一分开可不要紧!这江湖上可就真真是大大得热闹起来喽!” 见学究又来精神,大家又都伸头倾脑地去听。 “这大爷沙孟恪!来到了杭州城,看到那波澜壮阔的钱塘江潮,泛着闪闪的金光,他就陡然升起万丈豪情,想着如果我也能有自己的船只,来往纵横在这烟波浩渺的江水之上,那该有多么令人激动!” 学究瞅了瞅众人的眼睛睁得斗大,一乐而拍下桌子,震得大家一趔趄,“说干就干!他便将手底十万两白银用作本钱,将带来的五百队伍,拉到漕运学习,不到三年,这钱塘江上,太湖水里,西湖岸边,就连淮河泗水,黄河渭水,都有他的船队,大小数百只舟船,好不壮观,看着目下队伍越来越大,他就决定要给自己的队伍起个名字。” “什么名字?” 一个远道而来的人士呆蒙蒙地问了句。 “那就是纵横南北五水,大名扬于天下的……” “等闲帮吧?” “留侠客栈”的伙计拎个壶倒着茶就顺口回了句。 “滚!听他妈学究讲!还是听你讲!”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拍桌子就要揍他,众人齐齐举手要把他扔出去…… 学究在他说罢“等闲帮”三字时就闭了眼,气得咂嘴也要揍他。 “现在的帮主曹锦龙,外号,叫“九窍霸爷”,不用我多说了,诸位谁没听过?” “二爷呢?” 一个小伙子张口就喊到。 “二爷在庙里呢。” 学究随口就回了他一句,听得大家哈哈一乐。 “那是关二爷!我说的是二爷蔺毓峰!” 小伙子说时也把两手握拳高高朝左上方举了起来。 “留在了华山,创立了金刀门,后来改叫归藏掩月门,这个大家都知道,先不讲,四爷胡广立!” 学究又来大精神,“他没来南方,他去了北边,来到了汴州城!有钱就是豪哇!可人家那都是英雄豪,豪气干云!跟金窝银窝里的,根本就是云泥之判,霄壤之别!” “好了,学究,别拽文了,赶紧说吧。” 大家不耐烦了。 “急什么急?下个雨,媳妇又不在身边,周围又没有妓馆,听我说话就不错了,再急我不讲了!” 众人大笑过去,学究也呵呵一乐。 “这四爷胡广立,本就是个天生爱热闹的主,喜聚不喜散,分开后,郁闷了好多年。来到汴州城后,他就在汴河旁建立了一家小酒馆,本来自己开着自己乐呵,可天生豪情,禀赋义气,不到几年功夫,就把酒馆开成了酒楼,大厨子,要闻名一方的,多少钱都可以,只能比皇宫的御膳房差,不管何种菜肴,绝对不能比其它地方差一点,哪一方面都要第一。” “有钱就是他妈的豪气!” 一个汉子眼巴巴地羡慕不已,说完,大家再品,还是哈哈一乐。 “哎?你说的是不是东京城里的四海楼啊?她们的名气可大了,我都听过。” 学究一闭眼,还是那个倒茶伙计说出了口。 “你大爷!你有没有大爷!” 学究的劲头被他搞得竟要问候他亲人。 于是嗷嗷惨叫落在后面厨房里,几个听得兴致勃勃的汉子可把他痛扁一顿。 “对!” 学究右脚一踩凳子上,叉个腰,“就是他说的四海楼!” 他没劲了,可下边一个京城来的小伙子来劲了,“那这我他妈的太熟悉喽,我天天打他们门前过,那是……啊……” 被几个壮汉举起来,扔出了大门口,看得对面棚里的浪子抬个眉又落了下去,继续睡。 “这四海楼啊,什么意思呢?就是四海之内都有,哎,只要是大城市,就有四海楼的高大踪影!每个四海楼,都有上下五层,分‘仁义礼智信’五栋。又叫做东海仁字楼,西海义字楼,南海礼字楼,北海智字楼,中央信字楼。” 学究说得流出了口水,只能拿起碗喝点茶挡一挡馋意。 “掌柜子!待会说完了,好酒好菜,给老子整一桌!” “早备好了!” 大家笑话他,他也不在乎,“十年辛苦经营,四海楼就即名动汴州城,万万没想到,汴州城竟然作了国都,哎呀,梁唐晋汉周,五代四朝都把汴州作帝都。于是他就在汴京城内东西南北四处,扩建了四个分店。生意昌隆,富贵布衣,都来捧场。现在的四海楼东家是他的曾孙胡易庆,可大家都知道欧阳先生才是四海楼第一掌柜。祖宗业大,如今呐,四海楼共有八大分部,泉州、明州、杭州、江宁、扬州、洛阳、大名、成都,俨然京城大豪之家,朝廷,江湖,商海,人家无所不知,无所不达。其耳目竟能深入辽国三京,听说,高丽、回鹄、北方草原重镇也广有他们的分店,名字略改而已……” 这段话说得很多来时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们,叹气的叹气,翻白眼的翻白眼,斗志消了一大半。 “切!要不是四海楼真仗义!老子听了就火大!凭什么他们就这么厉害,还不是吃祖宗的家底,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话听得身旁一位公子爷不乐意了,“吃祖宗的怎么了?你也可以啊!” 那人脾气一上,拍桌子就站起来,公子爷也毫不示弱,最终却被一个力气大过牛的拉开了。 一个听众,还没反过神来,满脸的傻笑,“哇噢!他们还有这个渊缘呐!真要是等闲帮、四海楼、归藏门合到了一起,那江湖也就没别的门派啥事了!岂不威震武林呐!” “是啊是啊!” 众人都点头羡慕着, 可最前头一个穿着窄衣,枕着把棕色木伞的小伙子就不耐烦道:“咱们,他们不合!不也威震江湖武林嘛!” 说罢他就朝一旁的张道人看了眼,却是无比敬重的眼神。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这三个势力,江湖上谁人敢小瞧呐!” 说到这,学究即刻停下了,捋捋胡须摇摇头,“五爷陈澄,不得了!” 转目的那一刻,一张清静的面容正笑看着他,是那张道人的笑。 这笑看得学究登时变了脸。 “好锋利的眼神!平常人看着只道是柔和,然而这三分微笑七分威严之中,明显是在警示什么……” 略略想毕,学究转身低了头。 “说呀!怎么个不得了?” 数秒后,学究一抬头,朝四下里扫视一圈,“你们谁听说过‘御——虚——门’?” 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学究暗暗冷笑了。 “御虚门?什么御虚门,从来没听说过……” 众人一论,都说没听过这个名号。 “难不成,这五爷陈澄创立了御虚门?” 学究一抬头刚要说过,就眼皮子一颤,那张道人忽的起身了,“我听说过!” 张道人笑道:“这‘御虚门’啊,据说建在昆仑山上,守大门的都能腾云驾雾,从南还到北海,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切!你说的是南天门吧!哄谁呢?腾云驾雾?”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端起酒杯就朝学究问去,“这道长说的御虚门,跟你说的是一个吗?” “这……” 学究愣了一下,不敢再看道人,随即哈哈一笑,“这个啊,我还真不知道。” 众人一脸鄙视,继续问着,“那老四呢?他是哪门哪派哪帮的创始人呢?” 学究摇摇头,叹息道:“可惜啊,那四爷虽然一身本领,却常常梦到弥勒佛说法讲道,一开始浑然不觉,后来日子一久,竟萌生出家的念头,竟于山西五台山剃度出家了。” 说毕他又两手一拍拍,“据说后来他主持九华山的清凉谷寺,手下竟也有数十人看破红尘,一起作了沙门弟子,其后便不知消息。” “真可惜,要不然江湖一定会有另一个大豪门出现吧。” 众人摇头叹息,又听道:“嘿!学究你继续啊,这金刀门,后来怎么就改成了归藏门了呢?” “是啊是啊!” 众人再追着听,忽的大门一响,“开门开门!” 一个女儿声尖利地响起,门边的人挤着一打开,但见一个撑伞的绿衣姑娘低着头捋了捋鬓发跳了进来,“噢!这么多人,我还以为没人呢!” “切!我当谁呢,那个学究你继续!” 众人也没看清她的面容就齐齐又回身追问,只见那姑娘一眼就瞥到临窗一个空位子,收伞就直奔过去。 “道长,这儿可以坐吗?” 道长没有抬头,依旧喝着自己的茶水,可姑娘也不怕他,直接坐下了。可抬头一看,三层楼全是人,都朝下张望着,“这么热闹!都在听‘说话’吧,东京城也只有瓦舍里才有这个氛围。” 说着她就把包放在了桌上,“累死了,我得好好歇一会。” “后来啊!这蔺老爷便在山前建立了自己的门派,等到第二代掌门蔺诚玉和第三代掌门蔺清阁又将家传八十一路‘天地玄黄六合刀法’继续锤炼,创立了‘七星十八斩’和‘十形问路’刀法,但见月夜之下,金刀门人习武练功,真个是寒光追牛斗,叱咤掩明月,第四代掌门蔺皓就将自家门派取名‘金刀掩月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回 《神奇》 众人来不及惊讶,那学究继续道:“这背靠华山南峰的半山腰,有一座两千五百多平方的院落,里头住着正是归藏门,可怎么就又改名了呢?这要说说第五代掌门蔺拜祖。大约在个周世宗时期,蔺老爷四方云游,在当年的‘渑池之会’的地方,蔺老爷深感祖宗蔺相如豪气万丈,大义凛然,虽是大丞相,却又能与廉颇老将军内外合一,这种气量便折服了蔺老爷,于是,他回到金刀大院,将家传刀法一一审理锻铸,终于悟出内外合一的‘归藏刀法’,不要掩月,要归藏!于是,江湖再没人看到金刀门人的寒刀出鞘,却依然能纵横江湖,哎呀……蔺老爷真一代神人也!” 学究讲罢就举起手作了揖,看得众人都愣住了。 “你们啊,光知道去看金刀大院的墙壁,那里的刀法归藏门早就没人练啦!一丈高的围墙,都是早年的刀法,九块三丈高的巨石上,也是之前的掩月刀法,后来的归藏刀法,人家密不外传,你根本就看不到!” 说着学究又拍了拍手掌,“大家都去给蔺少主贺生辰,可都心知肚明自己要干什么,我可奉劝各位,大家要小心,可别碰着火星不当回事,不该问的别问,能瞻仰历代掌门的刀法风姿已经造化了,要搁以前,人家才不愿放我等进入圣地嘞。” “学究终归是学究,试问武林同道们,天下习武之人,谁不想学成这威震武林的刀法呢?” 学究一反驳,“既然是圣门绝技,又岂能让三教九流所有的人都来取经?包子铺还有独家秘方,何况这武林圣地的宝藏呢?人家归藏门之所以敞开大门招引四方,给你看的都是什么‘清风掩月刀’,‘七星十八斩’,‘九宫浑圆劈’等等前人的东西,宝贝,你可别想了!掌门蔺慧堂归隐多年,代掌门蔺举和少主蔺彦的‘归藏无刀和平法’,只见打人,不见练法,不见刀锋之形影,却处处有刀,时时化刀,这出神入化的无刀之刀,你们想学,那就等下辈子降生在蔺家吧……” 学究说罢,冷水泼得众人透心凉,也被众人齐齐鄙夷过去。 “哎呦!我说老不死的,你想着让我们还没进山就回去,真是老奸巨猾啊,啊?大家说他是不是这么想的?” 众人纷纷议论,有的气得想要打他去。 “要我说啊,这金刀大院内还有一件事可令我等谈笑一二。” 一位中年剑客说罢就饮了口小酒。 “什么样的事呢?” 周围人回个头问道。 那人略略摇头一笑,悠出一个名字,“蔺默裳。” “武林第一美人!” 数位年轻公子扬嗓子就喊了出来。 “可惜啊,她三年之前就已经嫁人了。” 众人唏嘘不已,可那学究先生却捋胡子笑了笑,“非也非也。” “学究再给大家讲讲呗!” 众人要说,可一双厉目,似笑非笑,直瞅得学究拍个嘴巴就打个岔,“嗨,都嫁人了还说什么说,我也累了待会再说归藏门那位天下风流皆追捧的蔺彦蔺少主……” 大雨停了一会,轰鸣之声又卷天而来,大风一吹,五六里长的山路上,行人尽皆拥堵进各家客栈。 今明两天,这里的生意将格外地兴隆。 客栈内是热闹非凡,客栈门口却只蹲着两个人。 此刻,那盖好屋子的小伙子烤好了一只整鸡,加了点好心的隔壁大婶送来的佐料,给了大婶的儿子半只,自己留半只,两人蹲在门口,一大一小,看着来来往往奔波的江湖人士啃起来。 不一时,大雨又倾盆而下,路上已无人马行动,很多驴车和牛车也都停在了各家客栈门前。 啃完了烧鸡,那小伙子就朝身后一个躺椅上一摊身子,两目只见上头雨打屋顶不露一滴,嘴角那成就感立刻在酒窝里打起旋来。 “哈!老子终于有个家了,嗯……我有窝了,不用再看别人脸色了!今后,老子就在这住下了……” 闭上双眼,翘着二郎腿,哼着从街头学来的风流小曲,他开始无比自在地享受家的感觉。 耳边滂沱大雨,下得那叫大,只听得身后下崖边,水流如河,哗哗而下。 “亏我想得周到啊,要不然我屋子里可就淹了……啦啦啦啦……老子今天真他妈的开心,老子今天就是天上的神仙……” 他觉得光品味还不够过瘾,便直接呼喊起来了,可这声音太想亮了,直把对面听“说话”的江湖人士吸引过来,大门一开,全都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龟孙!喊什么喊,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店小二气得张口就骂,可他不知道,这一喊确实要出事了。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在四处穿梭。即便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遇到这大雨天气,也叫苦不迭。 早在之前大雨还没下来时,那绿衣姑娘就牵着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一家家找起店来,可都订满了。就在她路过棚屋时,大雨便倾情而注,她这才砸“留侠客栈”的门。 瞅着满屋子的人,一抹紧张和兴奋都蹙到了新月眉间,坐下后,又听着那学究说得神乎其神,不由得眨巴眨巴眼睛,“归藏门!他们说得跟真的一样,难道江湖真有这么厉害的地方,这么厉害的人物?江湖真神奇啊!归藏门,嗯!我记住了!” 那绿衣姑娘点了点头,看了眼身旁的张道人,心思,“周围桌上都满了,就他一个人占了一桌,这人不会是个坏蛋吧,我还是躲开一边为好。” “贫道不是坏蛋,姑娘尽管坐下就是。” 张道人也不看她,听得姑娘一愣,“哇哦,他会读心术吗,居然能知道我的想法?江湖好神奇!” 姑娘刚好坐在卯位,今日又是亥月卯日,张道长一笑,问道:“姑娘可是从东京而来?” 她脖子一收,“啊?是啊,你怎么知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既从东京来,姑娘可听过‘罥烟楼’?” 道人还是不看她,只边喝着茶水,边看着一册《阴符经集解》上的文字。 可一句话问得绿衣姑娘满脸通红,“听,听过啊,怎么了?” 她心思那‘罥烟楼’可是东京出了名的大妓院,这道人怎么向她打听妓院的名头啊,“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江湖真危险呐!” “那‘罥烟楼’近来有没有人要成亲呢?” 一句话问得姑娘下巴都快掉了。 “你,你开玩笑的吧?那地方怎么会有人要成亲呢?” 姑娘一笑,心思出家人也会这么不正经啊,江湖真是匪夷所思。 “姑娘可听说‘罥烟楼’里有个叫‘刘娥’的女子?” “谁?” “刘娥。” 张道人这才抬头看她一眼,碧裙翠披风,看得他呵呵一笑,也同时印证自己的听音术,“此人果然贵不可言,凛然傲气,只有皇王将相之家,才有如此的眉眼风貌。” 那姑娘满脸红晕,心思着,“他怎么会知道三哥的女人?这人好厉害!” “卯为桃花,亥作马星,姑娘近来要犯桃花了。” 道长只是心思着,略笑又忽的一怔,“可惜啊,幼年丧母。” 他看到了姑娘身后墙上正有一幅画,在其坤位,一鹤入了云层。 可就在这时,一个闪电掠过天空,打得山下轰鸣异常。道人回窗一望,竟于夹缝中看到一身洁白的童衣,掐指一算,他即刻起了身,却又一低头,“哦,姑娘,切记收敛脾气,不要动怒,是非自有高人来定,切记!” “哦,哦。” 姑娘忙起身单纯地点点头,诚心地答应了。 “门主,雨快停了,要不要下去吃点东西,你一天都没吃饭了……” 车内一位小童向他的门主问道。 “停下吧,让马儿也休息一会,我不饿,你下去找点吃的。” 看着高头大马,又是小童驾驶,那道人赶忙奔出去,“让开一下,让开一下。” 出了门,道人伞都不打,直接奔车子而去。 “恭迎门主,贫道等你好几天了。” “道长辛苦,快进车子里来。” 小童一作揖,道人就上了车子。 不一时,只见山路上百米的距离,一排灯笼打下来,足有二十来个大汉,一人手里撑着半径两米的大伞,朝下面走来,惊得路过店内众人,瞠目结舌,议论起来。 “好家伙!个子好高!这么大的伞,个人都能用吧。” 瞅着壮观的场景,那姑娘却毫不在意,“切,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大惊小怪。” 可她刚说完,对面棚里便起了争执。 “老子今天包下你的小棚了!要不是客栈都挤满了,就你这破,破棚子,老子连瞅都不瞅,赶紧滚开,碍我的眼!咦?脏死了!” 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还没说罢,丢在地上一包钱币,身后几个跟班就上前了,抬起那小伙子的躺椅就朝门外扔去。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我家樊少爷住你的地方,是你祖宗八代都积德了,还不快滚!” 可小伙子一言不发,被押着胳膊出了门口,他就站住了,一身灰白的麻布衣衫,站在雨里,极为醒目。 “大爷的!” 他呆呆地愣了好半天,还没明白刚才怎么回事,雨水已经打在了他的脸颊上。 几天没有洗脸,雨水一淋,他用力地抹了抹,一张清秀的面容,在闪电划过天际的那一刻,也着实地俊朗。 看得对面还在四处张望的姑娘,眉间一闪,心道:“呵,世界好乱啊,要打架了吗?” 他突然转身过去,抄起一旁的木棍就朝几个人舞着,“你们都给我滚出来,这是我的家,我亲手盖的!不是客栈,我不卖!”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然而对方哪管他之前干过什么,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扔出去了。 站在山路中间,他气得满脸青筋,仰天长叹,“老天爷!你干嘛跟我做对!我怎么得罪你了,我刚刚盖好屋子,就被这帮乌龟王八蛋抢去了,还有没有天理啊?还有没有王法啊?啊?” 几声悲叹听得周围清晰无比,不等他再怒吼,一个倩影,在雨伞的罩应下,奔去了棚子。 “混账东西!皇天在上,王法当道,竟敢当众欺侮百姓,哪来的狗胆,还不快快让出来!” 姑娘气得满脸通红,拿着鞭子就冲里头骂去,正是坐在道长身边的芙莞,可她把道长的话全给忘了。 “嗨!哪来的黄毛丫头,口气不小,来来来,你进来。” 一个家丁笑着挥着手上了前,刚要走进,那芙莞便指道:“不要靠近我,快都给我滚出来!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百姓算什么本事!” “我就靠近了,怎么滴!” 见他越来越近,芙莞气不过,一鞭子朝他腿上抽去,咣当一声水花四溅,那人痛叫起来。 连连几个人上前,都被鞭子抽得嗷嗷叫,就在她回身看一眼可怜巴巴的小伙子时,里头一个飞身踢脚,直奔那芙莞而来。 “闪开!” 小伙子一把拉开芙莞,她一转身,那踢开的两脚直落在小伙胸前,登时他就翻出去三四米远。 “哎,你没事吧?” 芙莞握着伞就跑过去,看他喘着粗气,满脸痛楚,芙莞回脸一个怒眉火起,“我跟你拼了……” 那樊少爷毫不放在眼里,见她又是个女儿家,起身就绕开了,“呦,倒有几分姿色嘛,要不陪爷玩耍玩耍?” 眉眼邪笑之间,那右手便朝芙莞抓去,地上的小伙子,硬撑起身子,“龟儿子!有种冲我来,我,我……” 说着他抱起身旁一棍子就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