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从头,折腾旧山河》 第四章 我是谁? 高欢“蹭”的一下坐起身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微光环境中,他那空洞的眼神正一点点聚焦,散乱的心神在一点点凝聚,生命的迹象也在一点点回归。忽然一阵疼痛从后背传来,所有的意识和感知因为疼痛而快速回复,分离了一千六百年的两个灵魂合二为一,让他迅速凝聚成一个全新的人,并且成为具有前世今生双重记忆的加强版高欢。 拔出箭杆时疼出他一身冷汗,摸了摸创口感觉并未出太多血,也许是身体里的血液快流干了吧。他哪里知道,背后和肩头的创口此刻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收缩、凝结、愈合……要不怎么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借着洞口投进的光亮,高欢观察了一下洞中的情形。山洞还是未曾修饰的原始状态,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然,未来那个能够停放三十多辆“军卡”的战备防空洞浮现在眼前,头顶这个洞应该是那个防空洞的通风口吧。 他动了动身体,发现屁股底下有硬物硌了一下自己的臀部,用手一摸,很是光滑,还有窟窿眼儿。这是什么东西?拿起来一看,圆不溜秋的,嚯,原来是一个白森森的骷髅。他坐的地方正是蒙恬当年组织修筑秦长城时累死、病死的民夫尸骸,满坑全是。看来《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不完全是没有根据的胡编乱造,虽然有多种版本的说法,但修筑秦长城死了许多人的史实几乎是众口一词。秦法严苛,秦吏严酷,这是不争的事实,要不然怎么会有“陈胜吴广起义”? 从进入洞口的光线角度判断,现在应该还是中午时分。他将匕首插回靴子里,紧了紧腰带,抓住那些杂乱的树藤向上攀登。不曾想这具身体臂力奇大,他感觉自己身轻如燕,二十多米的距离毫不费力的到达洞口,见到了光明。 站在洞边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感觉胸口不再那么憋得慌。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选了一块空旷的地势,极目远眺,阴山苍茫,松柏连荫。这怎么可能?高欢发出第一个疑问。同样是阴山,一千六百年前是树木成林植被茂密,一千六百年后是苍凉荒芜光秃秃的,鸟都不来这里拉一泡屎,天壤之别啊!一千多年来,郁郁葱葱的阴山山脉究竟遭受了怎样的破坏才变成只见石头不见森林的“大光头”?仅仅是人畜的破坏应该不至于那么彻底,连一小片完整的森林都不给后人留下?这样茂密的植被如果能保存下来,后世内蒙古中西部地区的人民何至于饱受沙尘暴的肆虐之苦?以国家战略推动的“三北防护林”绿色工程,阴山山脉就是主战场之一啊!投入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历时半个多世纪,也仅仅是局部草原得到了部分恢复,森林嘛,就别做梦了! 绿色总能让人心情变好。如果是伴随着惊喜的话,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身上的衣服虽已破烂不堪,衣不遮体且沾满尘土,那又怎样?难道还有比重新获得生命的机会更令人欣喜若狂吗?“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哈哈哈……”面对大山,面对大自然中真正意义上的空谷幽兰,他下意识的就将韩磊那句耳熟能详的歌词脱口而出,实在没有比句词更能表达他此刻激动过度的心情了。活着的两个高欢都死了,死了的两个高欢凝聚成一个新的高欢,正好印证了那样一句话:生是死的前缀,死是生的开始,在他身上真的实现了“生死轮回”,邪不邪乎?神不神奇?他面对远山伸展双臂大吼一声:“啊……” 远山没有回声,他却急忙住口,回头看看没有人在身后,这才安下心来。因为同样的镜头出现在脑海,市局办公楼楼顶他就是这个姿势,就是这么一嗓子,却被老刘那个混蛋失手推下十二楼。那可是十二楼啊,乖乖隆地咚,四十米高,可怜我的身板儿,一定摔成画了吧?还好、还好……一天死一两次就足够了,第三次被摔死,那就太他娘的悲催了! 举手投足,撑腰踢腿,感觉特别有爆发力。试着在一棵松树上打出一拳,果然如自己猜想的一样,原本皮糙肉厚的拳头经过他这趟“宇宙穿越式”的基因改造,更像是一块铁疙瘩,砸在粗糙的树皮上能听到“砰砰”的撞击声,手关节却未受伤,树皮反倒有少许脱落。这让高欢甚是兴奋,二十三岁的年轻体质加上自己一身特警专训的散打和业余跆拳道功夫加持,在南北朝这样的乱世当个行走江湖的游侠应该没有问题。没事儿欺负欺负恶霸纨绔,调戏一下鲜卑贵女,那是何等的潇洒超脱!更何况还有前身“百步穿杨”的箭术绝技傍身,妥妥的一位武功高手就这样诞生了。此刻,他忽然觉得老天爷没那么讨厌了,对他也不算凉薄,上辈子让他痛不欲生的整整煎熬了七年,这辈子给了他一具健壮如牛的体魄,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搓了搓一脸灰尘的脸,长吁一口气,想尽力回忆起曾经读过的关于南北朝的历史。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按照历史记载,神龟二年应该是中国历史上南北朝中晚期,也是北魏鲜卑政权摇摇欲坠,各地豪强、民族势力、宗教势力等纷纷起义,暴力反抗北魏王朝的统治的关键时期。最著名的就是“六镇起义”……等一等,“六镇起义”的发源地不正是这一带吗?匈奴后裔破六韩斩杀沃野镇镇将,开启了“六镇起义”的序幕……沃野镇,不就是后世的巴彦淖尔市乌拉特前旗吗?怀朔镇不就是后世的包头市固阳县怀朔古镇吗?神龟二年也就是公元519年,离起义满打满算也就四年的时间,乖乖隆地咚,这是战乱前夕啊!小皇帝现在不过9岁,他那实际摄政的母亲胡氏马上就该被圈禁起来了,著名的“元叉乱政”差不多已经开始了……你大爷的,这是误入乱阵,被迫要随时准备搏命的节奏啊。 和谁搏命,和谁团结,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我再你大爷的,刚刚死了一回,怎么又是一道命运选择题?就算我能力超群不惧生死,搏命也要有枪有炮啊?刚来北魏旅游一趟,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就赤膊上阵与人搏杀,我他娘的又不是打不死的小强…… 咦?差点忘了,脚下的这片土地不仅历史悠久,关键是矿产特别特别的丰富。著名的九原郡,不熟悉这个地名?不要紧,三国第一猛将吕布知道吗?那小子就出生在这里。还有还有,全世界第一条高速公路——秦直道,也就是本书作者的笔名,南端是咸陕西阳,北端就是包头市九原区的麻池古城。如果你连这点历史地理知识都没有,那你去死吧……写书就写书嘛,怎么还骂人呢?……我忍……全世界稀土储量最大的白云鄂博知道吧?就是把“稀土卖成白菜价的那种土”的产地。这种“土”熟悉是吧?好好好,接着往下听。历史上北周皇室宇文家族的龙兴之地武川县,战国赵长城的高阙塞,花木兰的挥戈之地,王昭君的出塞之路……随随便便拿出一个典故,都是华夏几千年的文明史。还有更牛逼的,怀朔镇走出了北齐皇帝高洋……高洋知道吗?高洋……高欢,怀朔镇……我的那个天啊,我不会是穿越到这个高欢的身上吧?乖乖隆地咚,玩笑开大了。 这玩笑何止是开大了,是开的太大了。如果这具身体真的是那个北魏权臣高欢的身体,那么问题来了,“我”来这里要干什么?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可是曾经权倾朝野、一言九鼎的大丞相,一国宰辅,相当于后世的存在啊,乖乖隆你娘的头,幸福不要来的这么快吧!偷笑…… 不会的、不会的,哪有那么巧的事。 “我”,一个来自后世地市级公安局分管后勤的副局长,专业性很强的副县级干部,占据了一个乱世枭雄的身体,要干什么?总不会是随随便便的机缘巧合吧。谁信啊!反正我不信,恐怕连鬼都不信! “他”,仅仅用七年时间,从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迅速蹿升至国家首相位置的妖孽,没有特殊理由,凭什么被我这个基层小干部“夺舍”?两人地位悬殊,智力悬殊,作为悬殊,对社会进步的贡献悬殊,毫无可比性,完全没有可能。假设真的是被“我”取代了,未来的北魏大丞相还会出现吗?没有了大权臣高欢的存在,还会有后来的东魏和北齐吗?还会有与之对应的西魏和北周吗?没有了北周,哪里来的隋朝,没有隋朝,哪来的大唐王朝?……如果那样,中国的历史会发生什么样不可预测的改变?世界的历史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我”可是一千六百年后的产物,临“走”前5g都快商用了,万一我不小心把n炸药给鼓捣出来,这个世界还有谁可争锋?如果那样的话,世界岂不是乱得一塌糊涂?世界乱套了,还会有后世的我吗?没有了后世的我,我来这里干嘛,是为了掐死北魏的我吗?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没道理、没道理……那又会是哪样?此时的高欢,一个头两个大,摆在面前的问题确实有些复杂,怎么也理不出头绪。他必须确认自己夺舍重生的这具身体究竟是不是高大丞相的身体,这太重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魂归北魏 高欢摔落的山洞位置就在离阴山秦长城不远的半山腰处,洞口周围甚至有散落在山间草丛中风化严重、锈迹斑斑的铁制、青铜制等工具残片,明显被人类刀劈斧砍修整过且形状比较规则的青石方块布满山坡,这里显然曾经是一个较大的采石场地,偶尔还有几根人腿骨隐没在杂草乱石之间。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久远的大规模的人类劳作的气息,隐隐间,秦朝大将军蒙恬驱赶着三十万从六国征发而来的俘虏、民夫、赘婿、隶臣,抡镐砸石、挥汗如雨修建长城的场面,仿佛海市蜃楼般呈现在阴山的沟沟坎坎,“嗨幺、嗨幺”的劳动号子穿越时空依旧在阴山上空回荡。 这是一处天然的山洞,洞底到洞顶的距离足有十余丈,用现代度量单位衡量,就是差不多二十多米(南北朝时期的度量衡长度比:1丈=10尺,1尺=245厘米)。离地一丈以上是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粗细不一的树根、藤蔓等杂缠在一起,像层层蛛网一样直通到洞口,地上尺许厚的浮土大概有几百年的积存了,如果不是有人无意中撞开这处洞口,这地方再过几百年也不会被人发现。不幸中的万幸。 就这么死了?这是出现在高欢脑海中的最后一个疑问。 假如现在有另外一双眼睛能够看见洞中的情景,不难发现,在一片若隐若现的淡银色光晕里,一种诡异的现象正在悄悄的发生:一束似有似无、近乎透明的银色光芒从洞口射下来将他全身罩在其中,光芒所到之处,一切清澈明了。光芒中,他的身躯慢慢地由一而二,上面的部分悬浮起来,从虚幻变成透明,而那光芒也幻化成一个拉长了的大气泡,将他向上飘移的身躯包裹其中,缓慢的向洞口飘去…… 光芒所不及的黑暗中,数千双黄豆般大小的眼睛泛着蓝光,仔细辨认,那是数千只比两个月的小猫还要大一些的老鼠,正“鼠视眈眈”的盯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物体。 所谓“蛇鼠一窝”,有鼠的地方必然有蛇。一条碗口粗细的大蟒蛇从洞口沿着那些荆棘树藤攀援而下,直到高欢身上停顿了片刻后,突然以比射箭更快的速度直奔正在发号施令的鼠王。可怜的鼠王,命令还未下达完毕就在蛇嘴里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成为这条巨蟒的餐前甜点。一只老鼠哪里能喂饱大蛇的肚子?它没有离去,而是大模大样的盘踞在高欢身边等待着发起下一次攻击。 偶然和巧合,是传奇故事饶不开的诀窍,所有的跌宕起伏,起承转合,引人入胜都需要偶然和巧合做铺垫。这条巨蟒的出现正契合了这种巧合,有意或无意间成了高欢肉身的保护神,就是这么神奇! 恍惚间,高欢觉得自己飘起来了,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就这么慢慢地飘出洞口,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轻柔的、幸福的、舒展的、畅快的,说不清道不明,就是一种想要飞去的感觉。 不对啊!太阳呢?刚才明明是中午时分,现在怎么是夜晚?来回看看,天上的星星就像在眼前,光芒明亮却不刺眼。远处那颗星星怎么是红色的?咦?不止有红色的,还有蓝色的、白色的、橘色的、黄色的,还有一颗绿色的……整个天空就像是在眼前绽放的礼花,好美啊!难道我进入仙境了? 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的,一团像是晶莹剔透的巨大的气泡一样的东西飘在空中。气泡中间,一团虚幻的东西慢慢的凝聚成一位穿着古怪衣装的中年人,像婴儿一样闭着眼睛,说不清他是站着、躺着、半蹲着,总之就是那么一个姿态怪异的身形出现在高欢对面,周遭什么都没有。气泡的背景是虚幻的,光芒射向深远。 两个透明的气泡里的身体,似真非真,似实不实,似虚非虚,用两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缥缈”。 高欢被这突然出现的中年人吓了一跳。这人是谁?怎么出现的?从哪个方向来的?难道这位是神仙?咦?他怎么长得跟我似的,就是面相老点儿。 气泡中的中年人突然睁开眼睛,好半晌才把散乱的心神凝聚起来,然后审视着高欢语气没什么温度的说:我两长得很像吗?当他看到眼前的青年人被包裹在一个大号的避孕套里,觉得很是奇怪,正要说话,发现自己和他一样被包裹在一个同样的大避孕套里,吓得他急忙用左手捂住嘴巴,右手指着对方,意思是你在一个透明的套子里飘在半空,小心掉下去摔死。不曾想对方和他一样的动作,一样的想法,一样的指着对方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儿,双方均安然无恙,这才安静下来。 这老家伙到底是谁?高欢想。 这小王八蛋是谁?居然骂我是老家伙,没家教的玩意儿。中年人这么想。 咦?我并没有说话啊,他怎么知道我内心的想法?难道他会传说中的读心术?不不不……不可能!是自己出现幻觉了?高欢疑惑不已。 咦?不用张嘴说话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意念交流?很神奇啊!中年人想。 “喂,你是在和某说话吗?”高欢大声的喊,却发现没有声音。但是,自己所说的话又在脑海中回响。这到底是咋回事?我也会读心术?这岂不是说,从此以后怀朔镇的人对于我来说就没有秘密啦?想到谁家就到谁家,想拿点啥就拿点啥,想偷听谁就偷听……啧啧,太神奇了! “喂,小子,瞎想什么呢?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住哪里?”中年人以一种颐指气使的口吻发问。 “某姓高名欢,人送外号鬼难拿。今年二十有三,家住怀朔镇。阁下高姓大名,家住何处,贵庚几何?”高欢也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不再张嘴,把脑海中的意识凝成一句话问对方。 “哦……你叫高环?是环绕的环,寰宇的寰?”中年人追问。 “喜欢的欢。”高欢答。 姓高名欢,怎么和我一个名?相貌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难道我们是同一个人?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量子纠缠?黑洞?多维空间?穿越?不是说穿越是借尸还魂嘛,怎么会出现两个不同年龄的我? “哎!你说什么呐?什么量子、黑洞的。你还没说你家住哪里,贵庚几何呢?”高欢问。 中年人没有搭理高欢,而是自顾自沉思,想到了各种可能性,最后还是觉得“同一个人”的可能最接近眼下的状况,否则没法解释眼前的一切。比如说同一个姓名;比如说这青年身上发生的事恰恰是自己“看”到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不可能有这多的巧合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那就只能是这种解释:他是过去的我,我是未来的他。我们是“同一个灵魂”? 高欢见对方不搭理自己,主动说: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是神仙吧?” “神仙?嗯,差不多吧,你这么理解也可以。”中年人不置可否。 “神仙总该有个名号吧?说出你的名号有什么忌讳吗?”高欢没有等到答案有些不爽。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叫高欢吗?年纪轻轻的,咋这么啰嗦。”中年人说。 “扯淡!看在你是神仙的面子上,想交个朋友,说不定哪天能在成仙一道方面指点一二,我也能上天入地过几天神仙的日子。看你这样,拉倒吧。你这神仙架子太大,高攀不起。”高欢不爽的说。 “别扯这些没用的,我问你,现在是哪一年?”中年人问。 “大魏神龟二年。”高欢答。 “神龟二年,孝明帝元诩继位,519年?卧槽,这一穿就是一千六百年。”中年人掐指算了算自言自语道:“不能耽搁了,的想办法找个身体还魂啊,晚了可就真成孤魂野鬼了。这小子傻乎乎的,肉身尚算完好,没得挑剔,就他了。” “哎哎哎,既然你是神仙,就应该无所不能,那么你能不能把山洞里那个我救活了?” 瞌睡给了一个枕头,完美!中年人心中得意,大包大揽的说:“以我的功力感应,你的肉身还没有死透,抓紧时间应该还来得及。”中年人急不可耐的诱惑道。 “真的?那太好了,请你施以援手。”高欢欣喜的说。 “没问题,别客气,快快抓住我的手。你倒是快点啊,别磨蹭,等血流干就死透了,快点快点。”中年人说着将手递过去。 二人刚一牵手,中年人感觉自己好像会“吸星大法”似的,对方的身体瞬间就被自己身上的某种能量吸引过来。此刻的高欢,意识开始模糊,“人”的形态开始淡化。中年人却亮光越盛,高欢的身体像流体一样顺着中年人的手被吸收融合,最终合二为一。等两具“飘渺”的身体完成统一后,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们进入山洞,白光消失……片刻,洞中躺着的高欢双眼睁开,精芒四射,虽然是在山洞内的微光环境下,依然能看出他的眼睛特别明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阴山遇险 公元519年孟秋,中国历史上政局最为动荡复杂的南北朝时期。 天空中,一只鹰,一只很大的鹰,在辽阔的天空中展翅盘旋。从比鹰飞得更高的高度向下看,整个阴山山脉莽莽苍苍,郁郁葱葱,层峦叠嶂,云蒸霞蔚。赵长城、秦长城叠加在一起,西起狼山,东至朝鲜半岛,绵延万里,像巨龙一样俯卧在阴山山脊,就那么慵懒的横亘草原与中原的夹缝间。 大青山,作为阴山山脉的组成部分,其位置正好处在阴山中段,脚下是奔腾不息的黄河(此时的称谓是河水),身后是沃野千里的漠南草原。成片和成片的原始森林,成堆和成堆的灌木荆棘,以及众多叫不上名字的彩色植被在大自然沧海桑田的演变当中,被巧妙地连接成一张巨大的疏密不均的网,将大青山随随便便的遮盖起来。 北魏神龟二年七月初四日午时初刻,离“北部六镇”之一的怀朔镇约五十余里的一处山坳里,松柏挺拔,乔灌伴生,过膝的杂草满山满谷。真正的深入其中零距离接触你会发现,森林并没有远距离看上去那么茂密。迟来的一场豪雨过后不久,翠绿映衬着彩色野花在群山环绕的幽谷中争芳斗艳,蜂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所有的生命仿佛一夜之间都重新焕发了生机。这是久违的、生命对雨水的期盼。 天空中,那只翼展达五六尺的金雕收紧双翼,聚拢尾翼,从空中俯冲而下,用它那能够抓铁留痕般的巨爪行云流水似的抓起一只寻觅嫩草的苍兔,拍打了几下翅膀,傲然的冲出山谷,飞向远方,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牛逼样。 草丛中,一位青年正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方,先前“飞鹰扑兔”的一幕就发生在他的视野之内,气得他牙根儿痒痒,恨不得把那只该死的老鹰一箭射下来,因为他追踪的猎物也在附近,险些被惊跑。 他上身着无袖皂色短衣,裸露在外的臂膀被晒得黝黑发亮,隆起的肌肉看上去蓄满了力量。下身穿着一条宽大的褶裤,为防止碍事,在膝盖处用布条将裤腿扎紧,裤脚塞进沾满泥土的破旧的皮靴里(炎热的夏季穿一双皮靴,不是玩个性,就是家境贫寒没有鞋子可替换,不知他属于哪一种)。小伙子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拢在一起用布条扎成马尾状,发丝中还裹挟着几根杂草,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匍匐的猎豹正伺机而动。他附身在齐腰深的草丛中,弯弓搭箭,对着三十丈开外一处不大的乱石岗上的五六只北山羊(此地特有的野生物种,体型巨大,犄角弯曲),随时准备发动攻击。又等了差不多茶盏功夫,羊群不知不觉靠近他差不多二十丈(约50米)左右的距离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三尺左右(约75厘米)的箭杆离弦而去,铁质的三角箭簇呼啸着射向“头羊”,并射穿了它的左眼透颊而出。这一箭,凝聚了他十几年的箭术底蕴,纤毫不差,整张羊皮没有任何破损。这样的结果是对猎人最高的奖赏,是箭术修养达到一流水平才能有的效果。约四五十斤(1斤约16两)重、体态健壮的北山羊轰然倒地,浑身痉挛抽搐,片刻后一命呜呼。余下的羊群见状,迅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愣怔一下后轰隆隆四处逃散。青年起身吐掉了含在嘴里的苦涩草茎,得意洋洋的向着倒地的猎物走去,嘴里还自言自语的念叨:“狗东西,成精了你。你倒是再跑啊?把你能的,知道啥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吗?”他双手合十,心里默默的为这头畜生念了超生咒,仿佛与一位老友聊天一般对着尸体说:“你别记恨我,我也是没办法,家里人一个月都没肉吃了,长生天既然安排你送上门来,就说明你的阳寿到头了,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唉!其实你我的命谁也不比谁金贵,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也会被人宰了!这年头,人命如草芥,丢条命算个屁……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就当来这世上是为了报答我吧。” 这位身材高大、长头高颧、齿白如玉、面如重枣(晒的)、箭术精湛的青年,姓高名欢,小字贺六浑,是怀朔镇的一名兵卒,今年二十三岁,一直寄居在阿姊(姐姐)家。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活得太难看,他学会了察言观色、取悦于人,帮阿姊带孩子,能少吃一口绝不多吃半口,一切选择都是为了别人不给他难看。成年以后冷眼看得少了,但他依然坚持没事的时候就满世界的寻找食物的习惯。怀朔镇周边的庄稼地里秋收后遗失的麦穗,鼠洞里储藏的过冬草籽和粮食,山里的各种野果和动物,十几年来他不分春秋冬夏,哪里有吃食哪里就有他的身影。十二岁以后,打猎就成了他立足的最大保障。山鸡、野兔、刺猬、斑鸠、狍子、黄羊、马鹿、老虎、梅花鹿、北山羊……不管是山中猛兽,还是空中飞禽,几乎都是他狩猎的对象。怀朔镇四周绵延无垠的大山,他没去过的地方很少。狼山、阴山、大青山,漠北的浚稷山,都曾留下他狩猎的足迹。一手超凡脱俗的箭术就是在长年累月的狩猎中练就的。二十三年来,他记忆当中的全部乐趣就是能够吃饱喝足。 看着倒在地上巨大的北山羊身躯他有些发憷。抓着一条羊腿拎了拎,比看上去大多了,足有六十斤重,就这么扛回去怕是不太可能,干脆就地开膛破肚,将羊心和羊腰子,特别是两颗巨大的羊卵蛋烤了吃,那可是滋阴壮阳的大补之物,可遇而不可求。羊肉是要扛回去的,几十里的路程,怎么着也要走整整一天。 “嗨嗨嗨……,谁叫你动爷爷的猎物啦?快放下,说你呢!对,就是你,耳朵里塞驴毛啦?”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说话的是一个狗熊一般高大的黑脸青年,双眼圆睁,一副凶相,擀了毡似的一头披肩乱发和乱七八糟的虬髯混杂在一起,让人分不出他的年龄。身上污秽不堪,显然也是经历了昨天那场大雨的蹂躏。 见是三名蠕蠕(大魏人对柔然人的蔑称)牧民装束的汉子,一位瘦如麻杆,一位黄眼珠子,一位就是说话的那位长得像人一样的粗鄙大汉。高欢先是不疾不徐的将手里血呼啦啦的羊内脏丢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擦了擦手上的污秽,拿起长弓,毫不犹豫的弯弓搭箭,瞄准说话的那位壮汉用纯正的柔然语道:“不然怎样,还能咬了爷爷的不成?”粗俗的谩骂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只听“嗡”的一声,高欢手中的离弦之箭带着破空之声,像一根烧红的铁杵穿过豆腐一样射进那壮汉正准备张开说话的嘴巴,箭头射穿咽喉破颈而出,激出一串血雾,强大的惯性将那壮汉高大的身体向后推出四五步,这才仰面朝天轰然倒地。 上哪儿说理去?爷爷只是吓唬吓唬你,干嘛这么开不起玩笑?粗壮汉子身体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脑海里闪过这么一句话。这一切来的太快,太突然,施为者的注意力早已转向下一个目标,受害者则心有不甘的呼出最后一口气后,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放松下来,双脚蹬了几下,一命呜呼!死的虽然艰难,好在时间很短,少受了不少痛苦,也算傻人有傻福。 与此同时,黄眼珠青年见高欢瞄准自己,急忙一个侧身,玄而又玄的躲过了这致命的一箭。箭矢紧贴着他的左耳飞过,箭尾的羽毛划过他的脸颊时拖出一条浅浅的血痕,顿时惊出了他一身冷汗。他顾不上多想,面对一个如此生猛的敌手,只能以多取胜了。他向着远处打了一声刺耳的唿哨,片刻功夫,东南方向山后面隐藏的十数名骑者纷纷上马,向这里疾驰而来。 那瘦麻杆一样的汉子在三人当中是最机警的一位,在高欢决定射出第一箭时他就敏锐的判断出此人箭法了得。然而,速度实在太快了,根本没有时间提醒自己的兄弟,尽管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还是被眼前这位眼含轻蔑、手段残忍果决的青年精准的箭术震惊得目瞪口呆。原本是以势压人、以三对一、稳操胜算的局面,却不料因为自家兄弟的一时大意反受其害,不但没有吓唬住对方,反倒给对方先下手提供了机会,眨眼间自己一方便失去一名强手。不容多想,他就地一个前滚翻,然后双脚点地,借势高高跃起,在高欢尚未射出下一箭的当口,他双手握刀劈向高欢的门面,意图将高欢活活的劈成两半。身形不可谓不灵敏,用心不可谓不歹毒,刀法不可谓不凌厉,可惜这一切只是一厢情愿。 高欢急忙一个弓箭步放低身形,以弓背作棍化解了这足以将他劈成两半的一刀。 妈了个巴子,山后面还藏了十几个,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高欢心里也有些发急。 刚躲过瘦麻杆的一记横刀,就听到箭矢的破空之声响起。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那黄眼珠青年射来的一箭。他向右跨出一步,满以为能躲开这足以致命的一箭,却不料还是晚了,箭头擦着他的肩头飞过时划出一道深深的血槽。此时,瘦麻杆的一记地躺刀随着身体旋转,风一样的斩向他的脚踝。高欢一个旱地拔葱跃起,瘦麻杆的刀锋从他脚下划了过去,刀势用老。在这千载难逢的一瞬,他几个跨步跃出十几丈,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看着已经逃出一段距离的高欢,黄眼珠青年并不着急,凭着自己一方十几名骑兵,追上并活捉了那孙子只是时间问题。等众人到齐了,黄眼珠青年阴狠地说:“给我追上那小子,剁碎了他!”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手里的各式武器也都挥舞起来。一众骑兵从左右两侧的缓坡兜一个大圈包抄过去,距离越来越近。 好运没有一直伴随着高欢,就在他爬上坡顶准备转换身形的当口,一支呼啸而至的箭矢“噗”的一声钻进他的后背,强大的惯性将奔跑中的他推到,并且顺势滚下山去,滚进灌木丛。滚着、滚着……便不见了人影,仿佛刚才发生在阴山深处这个山坳里的生死搏杀场景从未发生过一样,幻影一般消失在大山里、草丛中,一切归于平静。 随后到来的追兵也都跑上坡顶,眼见后背中箭的他尽没在灌木丛中,那黄眼珠年轻人站在山顶把风,让其他人下去搜索。一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没有结果。又过了一阵,等所有人都无奈的返回,青年才问:“尸体找到了吗?” 众人摇头,都说没有找到。这时,最后一个归位的瘦麻杆懊恼的说:“估计滚下山洞摔死狗日的了。” “什么意思,下面有山洞?什么是估计?你没有进山洞查看吗?”青年追问。 “看什么看。”瘦麻杆没好气的嘟囔道:“那山洞深不见底,一定将那狗日的摔成肉饼了,除非他是神仙,不然,断无生还的可能。妈了个逼的,便宜他了。”瘦麻杆说着,挥刀砍断了一截树枝,以发泄心中的愤怒。 “速速离开此地,倘若暴露了我们栽赃嫁祸的意图,酋长一定会活刮了我们几个。”青年说完率先离开,其他人随后跟进。那瘦麻杆一样的青年将中箭而死的黑大汉扶上马背与自己绑在一起也绝尘而去。壮汉的坐骑被留在了现场的不远处,眼神无助的看着远去马队,神色显得异常的凄凉。 山谷再次归于平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一章 死的感觉 “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活着真尼玛遭罪。” 市公安局副局长高欢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像只想咬住自己尾巴的猫在原地打转,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么一句话,时不时的使劲掐、怼、磕、敲,用了不下五种以上的自虐手法都不能减轻痛苦。太他妈疼了,仿佛每根头发丝都变成了坚硬的钢针顺着毛囊快速的往里生长似的,那种说不出来的疼痛简直不是人能忍受的,每一次发作,他都怀疑这颗超群的“智慧储存器”是不是要爆炸了。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第三波次的疼痛总算熬过去了。几百次的设问又一次摆在他面前:死还是不死,这尼玛真的是个问题!疼痛来临的时候马上就想死,只要熬过去了又想坚持的活下去。死,真有那么难吗?他给自己找了不下一万种理由,最终说服自己的是儿子还没有成家,这个理由最是冠冕堂皇。 这是201八年1月31日晚上,按例是他值班。给老婆打了个电话,不用想都知道,又在和老刘他老婆那几个徐娘半老还要装嫩的女汉子们打麻将。你爷爷的,哪里那么大瘾头,一打一个通宵,也不怕心梗。 从十二楼的办公室窗口望下去,街道上弥漫着不同以往的诡异氛围。一轮血红色的月亮安静的在挂在天空,红的有点刺眼。电视新闻里刚才说,这叫“血月”,百年不遇的天文奇观,不是在地球的哪个角度、哪个时段、任何天气条件下都能看得着的,能亲眼见证一次是千年难遇的运气。呵呵、呵呵呵,一个破天文现象有什么运气不运气的,这些记者越来越轻浮了,什么都往邪乎了说,美其名曰“抓眼球”、“吸睛”……你大爷的,你咋不说明天地球就要爆炸了,岂不是更抓眼球?更吸睛? 看着比平时大了一圈的血红色月亮,嘴和鼻孔里由呵气与香烟混合而成的雾气借着他打开的窗户随风而逝,烟灰缸的烟蒂已经塞满,他懒得清理。 作为一名老刑警,过往几十年的从警生涯中他曾十几次在死亡边缘徘徊,每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时,死神那老王八蛋看他的眼神就充满了戏谑,仿佛在说:小子,慢慢等着煎熬吧,下面排队排得满满的,光大大小小的腐败分子就尼玛不下几个集团军,且轮不着你呢。卧槽,这玩意也能插队,想死都要论资排辈?我还就不信了,今天就死给你看…… 弟兄们说,高副局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的人生道路也似乎印证了这句流行了几千年的心灵鸡汤,从一名军转干部到普通民警又逐步走上领导岗位,看上去确实是“成功者”的人生脉络,而他自己却没有那种被称之为“幸福的获得感”,因为每一次职务的提升都是生死考验的结果,实在没有“意外收获”时的惊喜。 “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日……”美好的《忙年歌》划过他的脑海又散去,想想今年的腊八粥也没吃着,现在死了是不是有点遗憾? 五十多年前他出生的那天,天上也出现了“日食”,据说那才是真正千年难遇的奇观。天文史上仅有的两次记录“日月合璧,五星连珠”中的一次就发生在那一天。而民间却说“天狗食日,不祥之兆”。当街坊邻居们妄图敲锅、打盆,用噪声赶走那该死的天狗之时,他却呱呱坠地了。呵呵呵,来的真尼玛不是时候!街坊们建议母亲将这个妖孽直接在尿盆里溺死,或者扔到野外喂了野狗,让他自生自灭,省的给家里招来祸患……这帮该死的愚夫愚妇! 母亲后来回忆说,他出生时不哭不闹,睁眼四处看了看,然后一睡就是七天。嗷?这是什么妖孽? “……你不知道,你第一次睁眼看人的眼神,活像个五六十岁饱经沧桑的老头儿,吓死人了,至今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也亏得你爸主意正,才保住了你一条小命。不过呀,等你七天后再睁眼时,就全都正常了。……其实,当时妈也是被邻居们神神道道的说法迷了心窍,疑神疑鬼的,看啥都不对劲,所以才觉得你那眼神怪异。看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哪里就像个妖怪了?呵呵、呵呵……” 唉……好多年都没有回老家给父母大人的坟头添土上香了,不孝如斯,也是我活该头痛。 当年高考时因为睡过头迟到了四十分钟,他被取消了第一场考试资格。尽管后面几门课考得也不错,但最拿手的语文缺考还是名落孙山了。在家整整睡了三天。其实他哪里能睡得着,大脑里就一个想法:以后该怎么办? 见他这幅“熊”样子,母亲叉着腰站在他床前说:“男子汉大丈夫,考不上大学有什么要紧?出水才见两腿泥!……别躺在床上装死狗,该干嘛干嘛去!” 第三天,同样名落孙山的另一个同学告诉他说,今年的征兵工作开始了,问他要不要报名。他思考了片刻便起床洗脸,换了一身过年才穿的新衣服,还在“霍元甲式”的发型上打了发蜡,油光锃亮的走出家门,心里想着母亲关于“出水才见两腿泥”的训诫,斗志昂扬的到街道报名参军,决心在部队的大熔炉里好好地锻造自己,走出一条不一样的人生。娘那个腿儿,还就不信了,活人能让尿憋死! 四年的军旅生涯,大部分时间他是和军马生活在一起的,浑身上下一股子马尿味儿。整个骑兵二团若论军事技能,他和他的战马不输任何人。“人马合一,如臂指使”这八个字不是吹吹牛逼就能达到的,豪不夸张的说,他是一名真正意义上的“马语者”,马的肢体语言和人类的哑语一样,只要你能读懂,人马是可以无障碍交流的。一匹高智商军马的智力水平相当于三四岁的小孩,聪明的让人难以置信。他的坐骑取名“豹子”,是从山丹军马场遴选出来的新一代军马。小而挺的双耳,大而圆的马蹄,黑而亮的眼眸,通体黝黑,雄健剽悍,一看就是一匹很有灵性的战马。他们第一次相见时,“豹子”就显得特别兴奋,昂首踮脚,咴咴嘶鸣,像个发情的少年。当然,他瞅“豹子”的眼神也特别暧昧。搂牠的脖子,贴牠的脸,抚摸牠柔顺的鬃毛,亲吻牠宽阔的脑门儿……一人一马,亲密的像一对初恋情人,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眼缘”。八五年大裁军,骑兵团也在裁撤之列,他没有回河北景县老家,而是以副连职的待遇被转业分配在当地公安局成为了一名刑警。“豹子”因为不接受新战友被遗憾的送回山丹军马场直到退役。他在之后三十多年的从警生涯中立功数次,也逐步走上领导岗位。经他破获的大小案件至少也有三百多起,其中有三起大案涉及毒品,而这三起大案的侦破都是他用老命换来的。特别是2010年在南疆某边境城市追捕一个贩毒集团头目的过程中,他头部中弹九死一生,在医院住了一年才出院。那次头部中枪之后,他身上发生了两件事:一是头痛,大夫说可能是枪伤导致的脑神经痛。二是无法对别人言说的怪事,即便是见多了生生死死的他也不能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件诡异的有些离奇的怪事。他开始在网上查阅各种神话传说、奇谈怪论、未解之谜、外星生命。查阅之余相关的中外历史居然成了他打发日常时间的“标配”,也为后来的故事发展无意中做了铺垫,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他知道他的病不在于身体,而是精神出了问题。一个纠缠了他好长时间的梦,从最开始的碎片化,随着时间的推移正一点一滴的往一起粘结。散碎的片段也发展成了一段又一段的故事,跌宕起伏,像电视剧似的,人物形象越来越清晰。梦中的他以上帝的视角看着遥远历史当中一位正在长大的少年和一群小伙伴舞枪弄棒、打屁聊天……最近,梦中的那个少年已经渐渐长成了一个魁梧挺拔、英气逼人的青年俊彦。 今天下午快下班时,市局纪委的刘书记来他办公室闲坐了一个多小时,谈天说地,扯东道西,没一句正经话。他俩是同事也是班子成员,两家的儿女又是同班同学,可以说是通家之好,闲暇时一壶茶,一支烟,扯着闲篇儿,谈古论今,能聊的内容很多,也是二人共同的乐趣。今天依然如是,只是临走时刘书记突然很隐晦的说,那位省委高层被“双规”了。 这是几个意思?就算那王八蛋一家子死绝了,与我何干?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忽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诡异的从他的心底深处响起:任尚天还活着,感谢你高抬贵手,哈哈哈…… 任尚天,那个胖的跟四喜丸子似的任尚天?那个导致自己头同病发作时痛不欲生的犯毒集团的幕后主使任尚天?那个省里某高层的亲儿子、七年前能左右市委组织部干部任命的纨绔仔任尚天?那个通过威胁利诱迫使自己睁只眼闭只眼的任尚天?你大爷的…… 他从办公室出来,顺着楼道爬上楼顶,热烘烘的脸庞猛一接触冰冷的寒风顿觉不适,但他已经不在乎了,此时此刻,关于“死亡或者生存”的问题到了他必须给出答案的时候了。 血红色的月亮只剩下半张脸了,月光下的世界越来越馄饨。他站在楼顶的边缘,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脑海里出现了两个不断交替的画面,一个是老刘说的那位“某高层”被双规后可能出现的种种后果的画面。另一个是遥远的、看上去有些熟悉的山势山型,似乎是当兵巡逻时经常路过的那个山坳的画面。记得离那山坳不远处是当年为防苏联入侵而修建的地下战备防控洞,里面大得吓人,整个山体都掏空了,有一处停车场地据说是在一处天然洞窟的基础上改建的。 他站在楼顶边缘,几次探出脚尖想试试跳下去的感觉,又收回脚在脑海中描摹出摔在地面上的可怖情景……一定会摔成肉饼吧?……算了,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该来的总会来的,就算自己真的不想活了,也要回老家给父母上坟烧香以后再说。何况,儿子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做人不能太自私不是!他终于下定决心准备面对迟来的“暴风骤雨”,潇洒的把烟蒂弹向空中,微弱的火星划出一条弧线向下而去,像是弹去他心中的烦闷一般。 血红色的月亮眼看着就要被天狗全部吞噬,黑暗就要成为地球上的主色调。 看着血月还剩最后那么一点点的亮光的时候,他伸开双臂,对着天空,对着被遮盖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红色的月亮,深深的吸了口气,大吼一声:啊—— 突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想扭头看看是谁,却不料身体测斜,重心不稳,从十二层高的楼顶飘然而下。 ……宇宙深处的一点亮光裹挟着“血月”的那一点点余辉直奔他而来。那红的刺眼的光线在那亮点周围形成光晕,慢慢的、慢慢的变成一个连天及地的隐隐约约的大喇叭…… 上帝的视角,他再次感觉自己以上帝的视角审视万物……自己的肉身在平整的水泥地面上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趴着,身下是汩汩而出的暗黑色液体…… 他还看到,那个站在他身后拍他肩膀的人一副目瞪口呆,失魂落魄的表情……在他身后有一道暗影,暗影隐隐约约汇聚成一张面孔,那面孔高欢认得,那是死神戏谑的面孔。 他懂“唇语”,他从那目瞪口呆的家伙上下翻飞的口型读到:“我就是想跟你谈谈俩孩子的婚事……你他妈不愿意就算了,何至于用跳楼这种剧烈的手段表示反对呢?” 老刘,刘书记,你大爷,你奶奶,你祖宗是八代,你他妈有病吧?有你这么打招呼的吗?有你这么走路像猫一样无声无息的吗?没看见我是站在楼顶边儿上吗?…… 死不瞑目啊!老刘,老子只是想抒发一下感情,不是真的想死,更不是你个老小子以为的那样,是为了反对两孩子的婚事而跳楼抗争啊……还有那么多事没来得及安排,你他妈才是真正披着人皮的死神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二十章 翁婿问对 娄家别墅书房里,娄内干和二女婿窦泰也是边喝茶边聊天,内容当然离不开高欢。娄内干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窦泰恭顺的坐在下首,一边给娄内干的茶杯里续茶汤,一边回答娄内干提出的各种问题。 “你是说,那高家小子很不一般,怎么个不一般法?”娄内干轻啜一口香茶,轻描淡写的问着他想知道确切答案的问题。 “岳父大人,小婿与他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这次也是仓促之间碰面。我们从小玩到大,以我以往对他的了解,这人品行方面没有太大的瑕疵,为人仗义,喜好结交,能言善辩,心眼儿也足够多。除了家境贫寒这点上不了台面,自身还算要强。不过……这次回来,小婿总感觉他与以往不太一样了,变化很大,有点摸不准他的心思。听他谈吐,比以往更加条理清楚,简直是出口成章。当然,这一点不足为奇,我们小时候尽听他说书讲故事了。关键是……关键是他突然对朝野之事非常感兴趣,似乎也不生疏,这就怪了。特别是对天下大势说的头头是道,像个、像个、像个久经官场的老油条。还有,他说的许多地方连我都不知道,他一个从没有离开怀朔镇的人是怎么知道的?最让小婿不能理解的是,南朝那边的事他是咋知道的?啧,怪了……”窦泰一边向岳父介绍高欢,一边回想着高欢这几日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可疑之处,百思不得其解。 娄内干小小的吃了一惊。自己的这个二女婿为人很是稳重实诚,很少夸夸其谈说过头的话,他能如此评价,不得不引起重视。三闺女的年龄虽然不小了,但不等于他娄内干可以让她随随便便的嫁为人妇。嫁入皇家虽没敢想,高门大户那是必须的。正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和自己这个倔巴头女儿僵持了三四年,现在看来不依着她怕是不行了。但做父亲的也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却不拽一把,明着不便干涉,暗中帮助是必须的。其实,那些油头粉面的纨绔子,老娄我他娘的也不喜欢,一个个男不男女不女,把五石散当饭吃,跟神经病似的,有什么好?日他!女儿缺乏为人处世的经验,一时分不清是非的情况是有的。可二女婿不一样,亲家的家教也不错,成婚也已经五六年了,是见过些世面的,不会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他高看几眼的。既然女婿如是说,看来这姓高的小子有些过人之处。 “他家祖上是干甚的?”娄内干想了解的更详细一些。 窦泰把高欢那天在饭桌上自报家门话转述给岳父,并加了自己的分析,认定高欢的介绍是可信的,不像是胡乱攀附渤海高氏。有名有姓的,一查便知,何况哪有胡乱认祖宗的?如果高欢是攀附渤海高氏以提高自己的地位,那么此人绝对不可以深交,尽管他们是一起玩尿泥长大的也不行。 “你说,他是高谧之后?”娄内干问。 “他是这么说的。当时在场的怀朔镇军友也为数不少,知道他祖父的人还是有的。只是听他说,他祖父在侍御史任上时,弹劾查处的官员当中有些人背景深厚,事后设计报复,致使其祖父坐法徙边,郁愤而逝。其父因此而拒绝为仕,高家就此衰落。”窦泰说起参加高欢乔迁之宴时听到的内容。 “以你对他的了解,此子品行到底如何?”娄内干继续问。 “这一点可以肯定,是个坦荡之人。不过,此人内心霸道,处事果决,头脑活泛,不是那种安于现状循规蹈矩之人。哦,对了,今天上午段将军任命他为二幢一队队主,正好在我父亲手下当差,过些日就要去五原上任。”窦泰说。 “嗷?还有这回事,倒是小看于他了。”娄内干淡淡的评价了一句。 饺子馆离姐夫尉景家不远,高欢想着心思不知不觉就到了姐夫家,见一家人正在吃午饭,也没客气,盘腿坐在炕上抓起一个白面和高粱面参合在一起的“二面”贴饼子就吃。 “大舅,你还记得这个家啊?”大外甥阴阳怪气的说。 “怎么和你舅说话呢,没规矩的东西。”高娄斤斥责这个没大没小的儿子。 “咋啦,我说错了吗?大舅现在可是高门大户,家里还有佣人侍候着,吃香的喝辣的,哪里还把这个养育他的家放在眼里。”尉粲丝毫不在乎母亲的责骂,继续对舅舅发起攻击。 高欢撩了撩眼皮没有搭理这个尖酸刻薄的外甥,转向尉景说:“这几天忙啥呢,也不见你的人影。” “长孙尚天死了你不知道?”尉景说。 “我尽顾着搬家了,哪里顾得上长孙尚天死不死的。怎么死的?”高欢很随意的问。 “具体死因还不清楚,人都在水里泡烂了,看不出有外伤痕迹。昨天下午有人在北城墙河流出口的栅栏处发现了他的尸体。前天他家下人来报案说是长孙尚天七八天不见人影了,让队里帮忙找找。谁也没往那方面想,以往这么长时间不着家也是有的,那个护卫形影不离,没想着会出事。护卫不是被你给打伤了嘛,这不就出事了?”尉景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让仵作进行尸检不就清楚了吗?”高欢说。 “又不是无名尸,说检就检啊。不过,看他那样子像是喝醉酒掉河里淹死的,几个仵作都是这个看法。”尉景若有所思的说,似乎也想就这么结案。 “没有目击证人吗?他家的下人和那护卫调查过了没有,他们怎么说?”高欢问。 “当然查证记录了。两个下人也说不出一二三,只说和你打架那天晚上出去就再没回来。那个铁头一句话也不说,下人也能证明他受伤后再没有离开家。”尉景不咸不淡的叙说着调查的结果。 “你们调查过平时和他一起鬼混的那几个人没有?特别是李四。”高欢诱导着尉景的思路。 “还没来得及。你怀疑他们可能知道些什么?”尉景说。 “那倒不是。一个大活人突然死了,总要有合理的解释。就算是喝醉不慎掉在河里淹死了,总要知道是和谁在一起喝的酒吧。案子要做成铁案,要不然以长孙家的势力,你以为能糊弄过去?如果是醉酒,这都七八天了,肚子里还有酒吗?家属如果不让尸检,就要从外围调查他喝酒的证据。我这是瞎说的,你愿意听就听,不愿听就当我没说。” 尉景凝眉思索,手里的筷子好半天忘了夹菜。 高欢吃饭的速度很快,这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当兵的都知道那个年代的兵想要在有限的时间、有限的食物定量内吃饱肚子的技巧。比如连里吃面条,老兵油子都是先捞半碗,三口两口吃完再满满地捞第二碗。新兵蛋子不懂,先满满地捞一碗,等他们吃完第一碗再想吃第二碗时,盆里已经空空如也了。生活处处皆学问。 高欢放下碗筷抹抹嘴,结束了与尉景的话题。高娄斤问他搬过去习惯不习惯,不行的话,一天两顿饭还是回这边吃吧,毕竟白吃白住娄家的,好说不好听,算怎么回事。高欢说不能再给阿姊添麻烦了,娄家的恩情他会想办法报答的,只是还需要些时间。过几天他会设法给家里弄些粮食,顺便说了过段时间要去五原那边上任的事。 这事尉景刚进家的时候已经给高娄斤说了,还把自己如何在段将军那里运作的过程学说了一遍,倒不是让妻子领情,只是一家之主的重要性,总要在这些大事上才能体现出来芸芸。 一旁的尉粲从始至终就没打算放过高欢,见长辈们正题说完了,急不可耐的又开始酸言酸语的说:“大舅,你已经是队主了,是不是也给我找个差事?” 高欢平静的看着这个外甥,心里说不出的腻歪。但为了姐姐高娄斤,他压下不快,平淡的说:“小粲打算干什么?骑马打仗还是读书识字?” 尉粲对高欢的回答嗤之以鼻道:“那些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高欢好奇地问。 “我嘛,就想弄点钱,去平城或者洛阳开一家大点的妓院,吃香的喝辣的。过几年等父亲和大舅的官做大了,给我随随便便弄个五品以上的散官,有俸禄的那种。我也没有太大的追求,勉强过活吧。” 高欢说:“嗯,要求确实不算高。” 一旁的高娄斤早就气的两眼冒火,一眼一眼的瞅着儿子,眼看就要爆发了。尉景则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切,好像还有点期待儿子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高欢说:“那么你说的开妓院的钱该从哪儿弄呢?” “娄家那么有钱,你出面替我借个两三千贯不为难吧?对娄家来说九牛一毛,指甲缝里漏出一点就够我开妓院花销的了。”尉粲不是开玩笑,他就是这么想的。自大舅搬去娄家那天起,一帮平时胡混的小兄弟就这么撺掇他的。这事他都琢磨好几天了,只是大舅这几天一直没有回来,没机会把自己的宏伟计划告知家人而已。今天适逢其会,以父母对大舅的养育之恩,相信一定能够达成心愿。 高欢怔怔的看着尉粲,忽然觉得后背发凉。难怪高欢的东魏建国大业像茶杯里养王八,越养越抽抽,有这样的“皇亲国戚”,东魏小朝廷不亡才是怪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二十章 翁婿问对 娄家别墅书房里,娄内干和二女婿窦泰也是边喝茶边聊天,内容当然离不开高欢。娄内干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窦泰恭顺的坐在下首,一边给娄内干的茶杯里续茶汤,一边回答娄内干提出的各种问题。 “你是说,那高家小子很不一般,怎么个不一般法?”娄内干轻啜一口香茶,轻描淡写的问着他想知道确切答案的问题。 “岳父大人,小婿与他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这次也是仓促之间碰面。我们从小玩到大,以我以往对他的了解,这人品行方面没有太大的瑕疵,为人仗义,喜好结交,能言善辩,心眼儿也足够多。除了家境贫寒这点上不了台面,自身还算要强。不过……这次回来,小婿总感觉他与以往不太一样了,变化很大,有点摸不准他的心思。听他谈吐,比以往更加条理清楚,简直是出口成章。当然,这一点不足为奇,我们小时候尽听他说书讲故事了。关键是……关键是他突然对朝野之事非常感兴趣,似乎也不生疏,这就怪了。特别是对天下大势说的头头是道,像个、像个、像个久经官场的老油条。还有,他说的许多地方连我都不知道,他一个从没有离开怀朔镇的人是怎么知道的?最让小婿不能理解的是,南朝那边的事他是咋知道的?啧,怪了……”窦泰一边向岳父介绍高欢,一边回想着高欢这几日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可疑之处,百思不得其解。 娄内干小小的吃了一惊。自己的这个二女婿为人很是稳重实诚,很少夸夸其谈说过头的话,他能如此评价,不得不引起重视。三闺女的年龄虽然不小了,但不等于他娄内干可以让她随随便便的嫁为人妇。嫁入皇家虽没敢想,高门大户那是必须的。正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和自己这个倔巴头女儿僵持了三四年,现在看来不依着她怕是不行了。但做父亲的也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却不拽一把,明着不便干涉,暗中帮助是必须的。其实,那些油头粉面的纨绔子,老娄我他娘的也不喜欢,一个个男不男女不女,把五石散当饭吃,跟神经病似的,有什么好?日他!女儿缺乏为人处世的经验,一时分不清是非的情况是有的。可二女婿不一样,亲家的家教也不错,成婚也已经五六年了,是见过些世面的,不会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他高看几眼的。既然女婿如是说,看来这姓高的小子有些过人之处。 “他家祖上是干甚的?”娄内干想了解的更详细一些。 窦泰把高欢那天在饭桌上自报家门话转述给岳父,并加了自己的分析,认定高欢的介绍是可信的,不像是胡乱攀附渤海高氏。有名有姓的,一查便知,何况哪有胡乱认祖宗的?如果高欢是攀附渤海高氏以提高自己的地位,那么此人绝对不可以深交,尽管他们是一起玩尿泥长大的也不行。 “你说,他是高谧之后?”娄内干问。 “他是这么说的。当时在场的怀朔镇军友也为数不少,知道他祖父的人还是有的。只是听他说,他祖父在侍御史任上时,弹劾查处的官员当中有些人背景深厚,事后设计报复,致使其祖父坐法徙边,郁愤而逝。其父因此而拒绝为仕,高家就此衰落。”窦泰说起参加高欢乔迁之宴时听到的内容。 “以你对他的了解,此子品行到底如何?”娄内干继续问。 “这一点可以肯定,是个坦荡之人。不过,此人内心霸道,处事果决,头脑活泛,不是那种安于现状循规蹈矩之人。哦,对了,今天上午段将军任命他为二幢一队队主,正好在我父亲手下当差,过些日就要去五原上任。”窦泰说。 “嗷?还有这回事,倒是小看于他了。”娄内干淡淡的评价了一句。 饺子馆离姐夫尉景家不远,高欢想着心思不知不觉就到了姐夫家,见一家人正在吃午饭,也没客气,盘腿坐在炕上抓起一个白面和高粱面参合在一起的“二面”贴饼子就吃。 “大舅,你还记得这个家啊?”大外甥阴阳怪气的说。 “怎么和你舅说话呢,没规矩的东西。”高娄斤斥责这个没大没小的儿子。 “咋啦,我说错了吗?大舅现在可是高门大户,家里还有佣人侍候着,吃香的喝辣的,哪里还把这个养育他的家放在眼里。”尉粲丝毫不在乎母亲的责骂,继续对舅舅发起攻击。 高欢撩了撩眼皮没有搭理这个尖酸刻薄的外甥,转向尉景说:“这几天忙啥呢,也不见你的人影。” “长孙尚天死了你不知道?”尉景说。 “我尽顾着搬家了,哪里顾得上长孙尚天死不死的。怎么死的?”高欢很随意的问。 “具体死因还不清楚,人都在水里泡烂了,看不出有外伤痕迹。昨天下午有人在北城墙河流出口的栅栏处发现了他的尸体。前天他家下人来报案说是长孙尚天七八天不见人影了,让队里帮忙找找。谁也没往那方面想,以往这么长时间不着家也是有的,那个护卫形影不离,没想着会出事。护卫不是被你给打伤了嘛,这不就出事了?”尉景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让仵作进行尸检不就清楚了吗?”高欢说。 “又不是无名尸,说检就检啊。不过,看他那样子像是喝醉酒掉河里淹死的,几个仵作都是这个看法。”尉景若有所思的说,似乎也想就这么结案。 “没有目击证人吗?他家的下人和那护卫调查过了没有,他们怎么说?”高欢问。 “当然查证记录了。两个下人也说不出一二三,只说和你打架那天晚上出去就再没回来。那个铁头一句话也不说,下人也能证明他受伤后再没有离开家。”尉景不咸不淡的叙说着调查的结果。 “你们调查过平时和他一起鬼混的那几个人没有?特别是李四。”高欢诱导着尉景的思路。 “还没来得及。你怀疑他们可能知道些什么?”尉景说。 “那倒不是。一个大活人突然死了,总要有合理的解释。就算是喝醉不慎掉在河里淹死了,总要知道是和谁在一起喝的酒吧。案子要做成铁案,要不然以长孙家的势力,你以为能糊弄过去?如果是醉酒,这都七八天了,肚子里还有酒吗?家属如果不让尸检,就要从外围调查他喝酒的证据。我这是瞎说的,你愿意听就听,不愿听就当我没说。” 尉景凝眉思索,手里的筷子好半天忘了夹菜。 高欢吃饭的速度很快,这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当兵的都知道那个年代的兵想要在有限的时间、有限的食物定量内吃饱肚子的技巧。比如连里吃面条,老兵油子都是先捞半碗,三口两口吃完再满满地捞第二碗。新兵蛋子不懂,先满满地捞一碗,等他们吃完第一碗再想吃第二碗时,盆里已经空空如也了。生活处处皆学问。 高欢放下碗筷抹抹嘴,结束了与尉景的话题。高娄斤问他搬过去习惯不习惯,不行的话,一天两顿饭还是回这边吃吧,毕竟白吃白住娄家的,好说不好听,算怎么回事。高欢说不能再给阿姊添麻烦了,娄家的恩情他会想办法报答的,只是还需要些时间。过几天他会设法给家里弄些粮食,顺便说了过段时间要去五原那边上任的事。 这事尉景刚进家的时候已经给高娄斤说了,还把自己如何在段将军那里运作的过程学说了一遍,倒不是让妻子领情,只是一家之主的重要性,总要在这些大事上才能体现出来芸芸。 一旁的尉粲从始至终就没打算放过高欢,见长辈们正题说完了,急不可耐的又开始酸言酸语的说:“大舅,你已经是队主了,是不是也给我找个差事?” 高欢平静的看着这个外甥,心里说不出的腻歪。但为了姐姐高娄斤,他压下不快,平淡的说:“小粲打算干什么?骑马打仗还是读书识字?” 尉粲对高欢的回答嗤之以鼻道:“那些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高欢好奇地问。 “我嘛,就想弄点钱,去平城或者洛阳开一家大点的妓院,吃香的喝辣的。过几年等父亲和大舅的官做大了,给我随随便便弄个五品以上的散官,有俸禄的那种。我也没有太大的追求,勉强过活吧。” 高欢说:“嗯,要求确实不算高。” 一旁的高娄斤早就气的两眼冒火,一眼一眼的瞅着儿子,眼看就要爆发了。尉景则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切,好像还有点期待儿子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高欢说:“那么你说的开妓院的钱该从哪儿弄呢?” “娄家那么有钱,你出面替我借个两三千贯不为难吧?对娄家来说九牛一毛,指甲缝里漏出一点就够我开妓院花销的了。”尉粲不是开玩笑,他就是这么想的。自大舅搬去娄家那天起,一帮平时胡混的小兄弟就这么撺掇他的。这事他都琢磨好几天了,只是大舅这几天一直没有回来,没机会把自己的宏伟计划告知家人而已。今天适逢其会,以父母对大舅的养育之恩,相信一定能够达成心愿。 高欢怔怔的看着尉粲,忽然觉得后背发凉。难怪高欢的东魏建国大业像茶杯里养王八,越养越抽抽,有这样的“皇亲国戚”,东魏小朝廷不亡才是怪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九章 疑点重重 刑警这种职业一旦干长了,人的神经或多或少的会出些问题。“怀疑一切”的职业习性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深入其中才会有切实感受,意志薄弱或心理承受力不够坚强的人不适合干这一行。勉强为之,最终受伤的还是你,除非你是个天生神经大条者。 纯粹的案件面前,“怀疑一切”考验的是逻辑思维能力,“不合常理”或“太过于符合常理”都是被重点怀疑的对象。掺杂进个人利益的案件,“怀疑一切”最是考验刑警的心理承受能力。当案件的苗头指向你的亲人或者是对你有恩又能决定你命运的领导时,人性当中的自我保护和族群保护意识就会与法律的客观公平公正在你心里形成剧烈的矛盾冲突,这样的冲突特别煎熬人的意志。高欢的从警生涯当中常常面临这样的煎熬和选择,直至搭上自己的老命。 饺子馆出现的情况就属于“不合常理”的类型。饺子馆老板娘乌丽雅那么风姿绰约的大洋妞,居然心甘情愿的委身于一个比他大一轮的鳏夫,理由是报答救命之恩,表面上理由充分合理,实际不合常理。那天吃饭给高欢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女人不寻常”,现在看来这种直觉是有些道理的。黄眼珠子与自己生死搏杀的时候是蠕蠕装扮,现在却是一个典型的大魏文青扮相,甚至还套了一件大魏现下流行的长衫。哪一种装扮是他刻意为之?进出怀朔镇城门是要有“过所”(介绍信、路引、身份证明)的,他们几人是怎么进来的?蠕蠕人伪造的过所?还是他们本身就是大魏人?刘三的出现有两个疑点,一方面是他拿了回扣私自放几人入城,来这里只是纯粹的吃顿饺子。其二,刘三是这些人在怀朔镇的内应之一,“组织上”来人了,他也要汇报一下手头的秘密工作情况。根据他进饺子馆时的警惕性推断,第二种可能性较大。这就牵涉到刘三的出身问题了,高欢的印象中,刘三是南匈奴人的后裔,他和蠕蠕人怎么扯上关系了? 坐在饺子馆斜对面铁匠铺的高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铁匠大哥聊着一些无关要紧的话题,一边若无其事的观察着对面饺子馆门口的一举一动,脑海里迅速分析推敲着这些信息,一时尽然把饥饿这件事情忘了。 “李大哥祖籍是哪里人啊?”高欢随便问起正在修理一柄军刀的铁匠。 “哦,老家是晋阳的。”李铁匠说话金贵的很。 “嗷,大地方的人啊,晋阳是个好地方。”高欢神色诡异的微微笑了笑,随口夸了一句晋阳的好。历史上,晋阳作为高欢的老巢伴随了他的后半生,直到死。 “阿欢去过晋阳?”李铁匠好奇的问。 “哦,听说过,晋阳太有名了,战国时就是赵国的都城嘛。” “也是也是。”李铁匠无所谓的应付。 …… 就在高欢不咸不淡的和李铁匠聊着不咸不淡的话题时,娄家别墅饭堂里,一家四口坐在饭桌前。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外加雪白的蒸馍摆上饭桌。两个女儿一左一右的挨着母亲,儿子挨着父亲下首坐好,娄内干面无表情的首先举箸夹菜,一家人才随着进食。 古人在这方面是很讲究规矩的。饭桌上只有主位上的长者先动筷子,其他人才能开吃,否则会被人耻笑没有家教。按规矩吃饭也是文明礼仪的一种,轻易不能逾越。当然,对于“食不言、寝不语”的习俗,北魏时的北人遵守的就没那么严格了。 “多吃点儿,你都瘦了。是不是女婿慢待我女儿了?”娄母心疼的看着二女儿娄黑女说。 “看阿娘说的,谁敢慢待您的女儿?只是这些日子有些厌食,没甚胃口,兴许是上火了吧?”娄黑女有一口没一口的夹着餐盘里的菜蔬说。 听女儿这么说,母亲自然就想到是不是有身孕了。娄黑女摇了摇头说:“孝敬才一岁,不会这么快吧?”说着还不好意思的瞟了父亲一眼,这种女人家怀孕的事毕竟不好在父亲面前说的。 娄母没有追问,只是不住往二女儿碗里夹菜的同时,问起外孙子窦孝敬身子骨结实吗?会走路了吗?会说话了吗?等等。说着说着就不由的看向低头不语假装乖乖女的小女儿娄昭君,然后就是长长的叹气,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都怪你个老东西,有话不能好好说,非把仨儿吓跑了才罢休。”母娄边吃边唠叨。仨儿是家里人对娄昭君的昵称。 娄母的家世属于中上人家,十五岁嫁给娄内干后,接过婆婆交给她代表主家大妇权力的钱柜钥匙,一门心思投入到相夫教子,侍奉老人,管理内宅的伟大事业当中,兢兢业业大半生,典型的贤妻良母、孝顺公婆的传统形象。公公婆婆在世时,娄母连一句声音过高的话都没有,识大体、明大义,做在人前,吃在人后,平城勋贵圈子里公认的贤良淑德。就是娄内干的几个妾室也都是娄母亲自为夫君遴选把关,亲手操办婚礼,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娶进家门的。不像某些人家不把妾室当人看,偷偷摸摸的从小门领进来就算完事了。如今更是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大家主妇的派头也显现出来了。关键还在于她为娄家诞下二男三女,功在娄家。娄内干的五房妾室至今都没有为娄家生下一男半女,所以昭君之母自是傲娇的不得了。也许还有“更年期”作祟,脾气是越来越大,没来由的发火,就连一家之主的娄内干也是能忍就忍,能让则让。 “女儿以后听母亲的话,再也不让母亲操心了。”娄昭君乖巧的回应母亲的关爱。想想这段时间与家里闹别扭,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大几百里之外的怀朔镇,身边只有娄三和兰草、紫鹃相伴,也不由得后怕。可不是吗?一路上野狼出没,盗匪不绝,谁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想想这些,委屈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快别哭了仨儿,你就是阿娘的心肝儿肺,有阿娘为你做主,看哪个不进眼的东西敢欺负娘的心肝儿肺。”说着轻轻的抚摸女儿的后背,还不忘拿眼睛一眼一眼瞥丈夫。 娄内干尴尬的咳嗽几声,毫无底气的嘟囔:“也是为她好嘛,真是的……” “你为女儿好也不能把她吓着啊!要是路上被歹人掠走,我看你个老东西咋办?女儿不愿意嫁给那些油头粉面的不良子就不嫁好了,有啥了不起?我女儿想嫁谁就嫁谁,就算嫁给一个乞丐又怎样?娄家缺钱吗?大不了我这个做娘的养她一家子。哼!娄内干,你要是不愿意,就带着你那万贯家财进棺材吧,我就和我的仨儿要饭去,看看丢谁的脸。” “你这说的是甚话嘛!无理取闹。”娄内干看了那母女一眼说。 “父亲、母亲,儿子明天想去看看咱家在怀朔镇的产业可以吗?”娄昭看似征求父母的意见,实则是转移话题。 本来老夫妻的对话有些火气了,见儿子懂事的打岔也就顺坡下驴随之转移话题,并同意了儿子的请求。 娄昭君知道弟弟是怎么想的,眼泪还没擦干净就给了娄菩萨一个嘉许的眼神。 娄昭见父母同意,对三姊眨眨眼,姐弟俩心照不宣。 吃完饭,娄内干将在外面喝了酒刚回来的二女婿窦泰叫入书房,翁婿两个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终于忍不住饥饿的高欢从铁匠铺出来,暗骂自己神经病,没事找事。这两天一直在回忆关于“六镇起义”的前因后果,时间节点,诱发原因,无形中又把自己带入一种神经质的状态,看这个不对,看那个可疑。他也是担心自己的穿越会破坏了宇宙的某种平衡,使历史发展的轨道偏离原来的方向出现重大变故,特别是出现了自己不愿意看到的重大历史变故。之所以决定潇潇洒洒的走完新的一段人生旅程,哪怕是处在战乱饥荒,国之大厦倾颓的乱世,因为自己掌握的历史知识会帮助自己少走许多弯路,巧妙地避过那些曾经的失败和冗余的无效时间。倘若失去预知未来的能力,以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实力,穿越回来又能发挥什么作用?难道要将历史从头折腾一遍?果真那样会出现怎样不可预知的后果?他可不敢赌这一把。所以,必须搞清楚“六镇起义”的源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一夜之间天下大乱。按理说,近几年各地民变不断,何以没有一处能撬动天下,恰恰是地处大魏边缘的沃野、怀朔、武川三镇的民变能掀起如此巨大的波澜,其内因和外因形成合力的“触发机关”究竟是什么? 史书的记载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粉饰、修饰、篡改、删减在所难免。但是,历史的根本属性是它的唯一性。真相永远是真相,它只有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九章 疑点重重 刑警这种职业一旦干长了,人的神经或多或少的会出些问题。“怀疑一切”的职业习性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深入其中才会有切实感受,意志薄弱或心理承受力不够坚强的人不适合干这一行。勉强为之,最终受伤的还是你,除非你是个天生神经大条者。 纯粹的案件面前,“怀疑一切”考验的是逻辑思维能力,“不合常理”或“太过于符合常理”都是被重点怀疑的对象。掺杂进个人利益的案件,“怀疑一切”最是考验刑警的心理承受能力。当案件的苗头指向你的亲人或者是对你有恩又能决定你命运的领导时,人性当中的自我保护和族群保护意识就会与法律的客观公平公正在你心里形成剧烈的矛盾冲突,这样的冲突特别煎熬人的意志。高欢的从警生涯当中常常面临这样的煎熬和选择,直至搭上自己的老命。 饺子馆出现的情况就属于“不合常理”的类型。饺子馆老板娘乌丽雅那么风姿绰约的大洋妞,居然心甘情愿的委身于一个比他大一轮的鳏夫,理由是报答救命之恩,表面上理由充分合理,实际不合常理。那天吃饭给高欢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女人不寻常”,现在看来这种直觉是有些道理的。黄眼珠子与自己生死搏杀的时候是蠕蠕装扮,现在却是一个典型的大魏文青扮相,甚至还套了一件大魏现下流行的长衫。哪一种装扮是他刻意为之?进出怀朔镇城门是要有“过所”(介绍信、路引、身份证明)的,他们几人是怎么进来的?蠕蠕人伪造的过所?还是他们本身就是大魏人?刘三的出现有两个疑点,一方面是他拿了回扣私自放几人入城,来这里只是纯粹的吃顿饺子。其二,刘三是这些人在怀朔镇的内应之一,“组织上”来人了,他也要汇报一下手头的秘密工作情况。根据他进饺子馆时的警惕性推断,第二种可能性较大。这就牵涉到刘三的出身问题了,高欢的印象中,刘三是南匈奴人的后裔,他和蠕蠕人怎么扯上关系了? 坐在饺子馆斜对面铁匠铺的高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铁匠大哥聊着一些无关要紧的话题,一边若无其事的观察着对面饺子馆门口的一举一动,脑海里迅速分析推敲着这些信息,一时尽然把饥饿这件事情忘了。 “李大哥祖籍是哪里人啊?”高欢随便问起正在修理一柄军刀的铁匠。 “哦,老家是晋阳的。”李铁匠说话金贵的很。 “嗷,大地方的人啊,晋阳是个好地方。”高欢神色诡异的微微笑了笑,随口夸了一句晋阳的好。历史上,晋阳作为高欢的老巢伴随了他的后半生,直到死。 “阿欢去过晋阳?”李铁匠好奇的问。 “哦,听说过,晋阳太有名了,战国时就是赵国的都城嘛。” “也是也是。”李铁匠无所谓的应付。 …… 就在高欢不咸不淡的和李铁匠聊着不咸不淡的话题时,娄家别墅饭堂里,一家四口坐在饭桌前。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外加雪白的蒸馍摆上饭桌。两个女儿一左一右的挨着母亲,儿子挨着父亲下首坐好,娄内干面无表情的首先举箸夹菜,一家人才随着进食。 古人在这方面是很讲究规矩的。饭桌上只有主位上的长者先动筷子,其他人才能开吃,否则会被人耻笑没有家教。按规矩吃饭也是文明礼仪的一种,轻易不能逾越。当然,对于“食不言、寝不语”的习俗,北魏时的北人遵守的就没那么严格了。 “多吃点儿,你都瘦了。是不是女婿慢待我女儿了?”娄母心疼的看着二女儿娄黑女说。 “看阿娘说的,谁敢慢待您的女儿?只是这些日子有些厌食,没甚胃口,兴许是上火了吧?”娄黑女有一口没一口的夹着餐盘里的菜蔬说。 听女儿这么说,母亲自然就想到是不是有身孕了。娄黑女摇了摇头说:“孝敬才一岁,不会这么快吧?”说着还不好意思的瞟了父亲一眼,这种女人家怀孕的事毕竟不好在父亲面前说的。 娄母没有追问,只是不住往二女儿碗里夹菜的同时,问起外孙子窦孝敬身子骨结实吗?会走路了吗?会说话了吗?等等。说着说着就不由的看向低头不语假装乖乖女的小女儿娄昭君,然后就是长长的叹气,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都怪你个老东西,有话不能好好说,非把仨儿吓跑了才罢休。”母娄边吃边唠叨。仨儿是家里人对娄昭君的昵称。 娄母的家世属于中上人家,十五岁嫁给娄内干后,接过婆婆交给她代表主家大妇权力的钱柜钥匙,一门心思投入到相夫教子,侍奉老人,管理内宅的伟大事业当中,兢兢业业大半生,典型的贤妻良母、孝顺公婆的传统形象。公公婆婆在世时,娄母连一句声音过高的话都没有,识大体、明大义,做在人前,吃在人后,平城勋贵圈子里公认的贤良淑德。就是娄内干的几个妾室也都是娄母亲自为夫君遴选把关,亲手操办婚礼,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娶进家门的。不像某些人家不把妾室当人看,偷偷摸摸的从小门领进来就算完事了。如今更是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大家主妇的派头也显现出来了。关键还在于她为娄家诞下二男三女,功在娄家。娄内干的五房妾室至今都没有为娄家生下一男半女,所以昭君之母自是傲娇的不得了。也许还有“更年期”作祟,脾气是越来越大,没来由的发火,就连一家之主的娄内干也是能忍就忍,能让则让。 “女儿以后听母亲的话,再也不让母亲操心了。”娄昭君乖巧的回应母亲的关爱。想想这段时间与家里闹别扭,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大几百里之外的怀朔镇,身边只有娄三和兰草、紫鹃相伴,也不由得后怕。可不是吗?一路上野狼出没,盗匪不绝,谁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想想这些,委屈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快别哭了仨儿,你就是阿娘的心肝儿肺,有阿娘为你做主,看哪个不进眼的东西敢欺负娘的心肝儿肺。”说着轻轻的抚摸女儿的后背,还不忘拿眼睛一眼一眼瞥丈夫。 娄内干尴尬的咳嗽几声,毫无底气的嘟囔:“也是为她好嘛,真是的……” “你为女儿好也不能把她吓着啊!要是路上被歹人掠走,我看你个老东西咋办?女儿不愿意嫁给那些油头粉面的不良子就不嫁好了,有啥了不起?我女儿想嫁谁就嫁谁,就算嫁给一个乞丐又怎样?娄家缺钱吗?大不了我这个做娘的养她一家子。哼!娄内干,你要是不愿意,就带着你那万贯家财进棺材吧,我就和我的仨儿要饭去,看看丢谁的脸。” “你这说的是甚话嘛!无理取闹。”娄内干看了那母女一眼说。 “父亲、母亲,儿子明天想去看看咱家在怀朔镇的产业可以吗?”娄昭看似征求父母的意见,实则是转移话题。 本来老夫妻的对话有些火气了,见儿子懂事的打岔也就顺坡下驴随之转移话题,并同意了儿子的请求。 娄昭君知道弟弟是怎么想的,眼泪还没擦干净就给了娄菩萨一个嘉许的眼神。 娄昭见父母同意,对三姊眨眨眼,姐弟俩心照不宣。 吃完饭,娄内干将在外面喝了酒刚回来的二女婿窦泰叫入书房,翁婿两个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终于忍不住饥饿的高欢从铁匠铺出来,暗骂自己神经病,没事找事。这两天一直在回忆关于“六镇起义”的前因后果,时间节点,诱发原因,无形中又把自己带入一种神经质的状态,看这个不对,看那个可疑。他也是担心自己的穿越会破坏了宇宙的某种平衡,使历史发展的轨道偏离原来的方向出现重大变故,特别是出现了自己不愿意看到的重大历史变故。之所以决定潇潇洒洒的走完新的一段人生旅程,哪怕是处在战乱饥荒,国之大厦倾颓的乱世,因为自己掌握的历史知识会帮助自己少走许多弯路,巧妙地避过那些曾经的失败和冗余的无效时间。倘若失去预知未来的能力,以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实力,穿越回来又能发挥什么作用?难道要将历史从头折腾一遍?果真那样会出现怎样不可预知的后果?他可不敢赌这一把。所以,必须搞清楚“六镇起义”的源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一夜之间天下大乱。按理说,近几年各地民变不断,何以没有一处能撬动天下,恰恰是地处大魏边缘的沃野、怀朔、武川三镇的民变能掀起如此巨大的波澜,其内因和外因形成合力的“触发机关”究竟是什么? 史书的记载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粉饰、修饰、篡改、删减在所难免。但是,历史的根本属性是它的唯一性。真相永远是真相,它只有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八章 行迹可疑 看着几个陌生人远去的身影,高欢若无其事的顿住脚步说:“子如、万景,我还有些其他的事要处理,就不和你们一起了。关于去五原的事还有一段时间,子如你不妨好好想想清楚,决定了就不要后悔。至于万景你这功曹史的营生依我看也不是长久之计,有机会调整一下也未必就是坏事。就这样,我先走了。”说完就跟着那几个人的去向不紧不慢的追去。 司马子如和侯景被晾在原地很是觉得莫名其妙。刚才还有说有笑看不出有事的样子,怎么转眼间一本正经的要去办正事,几个意思这是?我们看上去不正经吗?二人互看一眼,因为没有高欢这个纽带做粘合剂,也没了继续在一起的兴趣,百无聊赖的分道扬镳了。 高欢跟在那几人后面远远的吊着,直到他们进了“王家饺子馆”,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出来,心里的狐疑更甚,曾经警察的职业敏感神经这一刻自自然然的就复活了。他嘴角微微上翘,眼里流露出猎狗一样的神态……看来,阿庆嫂她、她、她真的是新四军啊!那么,那些人又是什么身份?有点意思…… 与此同时,娄家别墅娄昭君的闺房内,弟弟娄昭正循循善诱的做着娄昭君的思想工作,目的只有一个,他要亲自见见那位让三姊赞不绝口的高欢本人。 “三姊,不是弟弟说你,道德品质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没有日月的磨砺甄别,岂是你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随随便便能辨识出来的?如果此人的心机再深沉一些,瞒你个十年八年都不是难事。所以啊,小弟以为,听其言还要观其行,更要日久见人心。为免三姊你泥足深陷,小弟决定亲自出马替三姊考较考较此人的文采武功,心智品行,是否乃欺世盗名之辈。”娄昭做出一个只有他和娄昭君才懂得的暧昧表情。 娄昭君白了他一眼,心说就你鬼机灵,啥都瞒不了你。仔细想想,觉得那人文采武功是否出众和自己喜欢他有关系吗?那天见他在城楼上站岗,鬼使神差的就觉得他就是自己要找的男人,也没需要理由啊?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管他武功强弱,管他文采好坏,我就是一眼看中他了,怎么样吧!如果我娄昭君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何必跑到怀朔镇来?再说,就他那天抽那个李四嘴巴子时的表现,武功应该不弱吧?还有前两天他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岂是心无锦绣之人能说出的?我娄昭君的眼光不会错的。想到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娄昭君的心里就感觉甜蜜而且自信。小弟还想考较他,哼哼,谁考较谁还不一定呢。 “三姊,你是不敢让小弟见他吧?”娄昭用上了激将法。 娄昭君对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娄黑女见弟弟还要刺激妹妹,终是怕妹妹脸上挂不住,就出面制止道:“行了行了,菩萨,就不要故意气你三姊了。那高欢只是租了咱家房子,又不是入赘咱家给你当三姊夫,见他做甚?你将来可是要继承娄家家主之位的,总要学会端点架子,不可混迹于庶民之中。” 这话听在娄昭君耳朵里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二姊,心里却在想,家里人看来是不会同意自己与高欢谈婚论嫁的。听二姊话中的意思,根本不相信自己会看上高欢那样家境的人。这可怎么办?如果现在就公开承认喜欢高欢,并且非嫁给他不可,家里人会怎么看?父母会不会被自己的决定活活气死?虽说自己的婚事想自己做主,可因此而把父母气出个好歹那又何必呢?想到这里娄昭君顿觉心烦意乱,满腹心思不能对人言说,难受死了。见弟弟依然挑衅的看着她,一个彩色的灵感蹦蹦跳跳的出现在她的灵台。臭菩萨、胖菩萨,你不是要考较高欢的文采武功吗?好,就从你先开始,等你们心服口服的时候本小姐再公布结果,到那时看你们怎么说?想通了这些,娄昭君看弟弟的眼神就有些特别。 “咦?三姊你这是甚眼神?”娄昭见三姊的眼神怪怪的,不禁浑身打了个激灵,狐疑的问娄昭君。 娄昭君说:“既然你想考较那租房客一番,我认为可以。问题是你行吗?” “三姊,你这叫甚话嘛。小弟我的武功不敢说天下无敌,但跻身一流高手应该不算自夸。普通人十个八个休想靠近我一丈之内。文才嘛,比武功稍弱一些,但我也是三位饱学先生的得意弟子,四书五经早已烂熟于心,诗赋方面也有些造诣,考较一介兵卒嘛,不是弟弟吹嘘,可以说富富有余。”娄昭笃定的说。 “既然如此明天就去,他正好休沐,有你把关我更放心,免得把房子租给一个心怀不轨的登徒子,引狼入室。”娄昭君说。 眼看就要中午时分了,还不见那几人出来,高欢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大概是个什么剧情,他基本能够猜出来了。正想离开,一个身着军服的身影出现在饺子馆门口,谨慎的四周观察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闪身进入饺子馆。这动作怎么这么像“抗日神剧”里的某些镜头?看来,古往今来的间谍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呵呵呵,吆西,好你个刘三,埋得够深的……要不再等等,看看还有什么牛鬼蛇神出没。 ……“菩萨,你若是真的想考较他,就不能表现的太刻意了。他自尊心很强,你不可低看于他。”娄昭君唯恐弟弟莽撞,富家少爷的做派弄不好会让高欢产生误会,她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娄昭听三姊说高欢自尊心很强,唯恐自己伤了他的自尊。哼!男儿大丈夫,生死之事亦不过谈笑之间,伤点自尊就受不了的男人值得自己费心考较吗?三姊对这样的人上心是不是有点那个……娄昭忽然感觉兴趣缺缺。 娄昭今年十六岁,聪明得令人发指。家里生活条件太好,小小年纪一顿饭能吃下一条烤羊腿,因此他现在的身高是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相当于后世一米九零的大个子。加之他鼻直口方,下巴圆润,笑起来颇有喜感,活脱脱一个大肚弥勒佛的形象,父亲干脆为他取字:菩萨。如今整个平城对这位仗义疏财的活菩萨无不竖起大拇指,因为他的慈善事业比他祖父娄提还名声在外,十三岁时便救下二百多灾区涌来的孤儿,人们无不夸赞娄菩萨佛心普照。若干年后,那些被他救下的孤儿成为他随姐夫高欢起兵时最猛的勇士,面对娄昭的号令,勇往直前,视死如归。 娄昭君见弟弟对她相中的男人不屑一顾,顿时不高兴了。真以为三姊那么没眼光吗?实话跟你说,给本姑娘十个纨绔子弟都不换。阿姊看中的高郎可是真正的人中龙凤,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势、那眼神、那说话的腔调,简直能迷死人。平城那些纨绔子弟拿啥跟我的高朗比?论相貌,高朗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目有精光,齿白如玉。论谈吐,出口成章,引经据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风度儒雅,翩翩有礼。……反正就是好!不让你这富家子以势压人,是希望你能看到一个真实的高郎,不是一个不得不向贵族豪强低头的高郎。以那人对付长孙尚天和李四的手段,我怕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这个臭菩萨。哼哼! 娄昭看三姊变化不定的神情,就知道她讨厌了自己的不屑一顾,赶紧的和缓态度说:“好了好了,你有眼光,不会看错人的。不过,总得让小弟见识一下才能下结论吧?” 娄昭君这才面色转暖说:“那倒也是。不过你不能胡来,他确实很自尊的。” 娄昭爽快的应承下来。 一旁的娄黑女见弟弟妹妹也不听自己劝告,就转移了话题说:“三儿,父母大人不远千里追到怀朔镇是怕你有甚闪失,慈爱之心溢于言表,不能耍性子连父母的面都不见吧?” 娄昭君这才撅着嘴说:“谁让他们逼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来着?”嘴上说的不高兴,脚下却一步不慢的和二姊、弟弟一起来到客堂。 “见过父亲母亲。”娄黑女、娄昭君、娄昭三人半蹲作揖向父母见礼。 母亲见三个儿女孝顺可人,眼里的慈爱像温暖的阳光一样洒在儿女身上。再看看三女儿不再使小性子了,高兴的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摸着女儿的后脑勺说:“死女子,你要吓死阿娘吗?你的胆子咋就那么大呢?你说说你,跑几百里路,万一遇上山匪咋办?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不知轻重了。” 娄昭君在母亲怀里娇柔的扭动着身躯撒着娇说:“母亲不要生气嘛。都是女儿不好,让父母操心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母亲嗔怪的说:“还有以后?仅这一次我和你阿爷就差点被你把魂儿吓没了,还有下次?”说着还在昭君的琼鼻上捏了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八章 行迹可疑 看着几个陌生人远去的身影,高欢若无其事的顿住脚步说:“子如、万景,我还有些其他的事要处理,就不和你们一起了。关于去五原的事还有一段时间,子如你不妨好好想想清楚,决定了就不要后悔。至于万景你这功曹史的营生依我看也不是长久之计,有机会调整一下也未必就是坏事。就这样,我先走了。”说完就跟着那几个人的去向不紧不慢的追去。 司马子如和侯景被晾在原地很是觉得莫名其妙。刚才还有说有笑看不出有事的样子,怎么转眼间一本正经的要去办正事,几个意思这是?我们看上去不正经吗?二人互看一眼,因为没有高欢这个纽带做粘合剂,也没了继续在一起的兴趣,百无聊赖的分道扬镳了。 高欢跟在那几人后面远远的吊着,直到他们进了“王家饺子馆”,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出来,心里的狐疑更甚,曾经警察的职业敏感神经这一刻自自然然的就复活了。他嘴角微微上翘,眼里流露出猎狗一样的神态……看来,阿庆嫂她、她、她真的是新四军啊!那么,那些人又是什么身份?有点意思…… 与此同时,娄家别墅娄昭君的闺房内,弟弟娄昭正循循善诱的做着娄昭君的思想工作,目的只有一个,他要亲自见见那位让三姊赞不绝口的高欢本人。 “三姊,不是弟弟说你,道德品质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没有日月的磨砺甄别,岂是你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随随便便能辨识出来的?如果此人的心机再深沉一些,瞒你个十年八年都不是难事。所以啊,小弟以为,听其言还要观其行,更要日久见人心。为免三姊你泥足深陷,小弟决定亲自出马替三姊考较考较此人的文采武功,心智品行,是否乃欺世盗名之辈。”娄昭做出一个只有他和娄昭君才懂得的暧昧表情。 娄昭君白了他一眼,心说就你鬼机灵,啥都瞒不了你。仔细想想,觉得那人文采武功是否出众和自己喜欢他有关系吗?那天见他在城楼上站岗,鬼使神差的就觉得他就是自己要找的男人,也没需要理由啊?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管他武功强弱,管他文采好坏,我就是一眼看中他了,怎么样吧!如果我娄昭君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何必跑到怀朔镇来?再说,就他那天抽那个李四嘴巴子时的表现,武功应该不弱吧?还有前两天他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岂是心无锦绣之人能说出的?我娄昭君的眼光不会错的。想到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娄昭君的心里就感觉甜蜜而且自信。小弟还想考较他,哼哼,谁考较谁还不一定呢。 “三姊,你是不敢让小弟见他吧?”娄昭用上了激将法。 娄昭君对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娄黑女见弟弟还要刺激妹妹,终是怕妹妹脸上挂不住,就出面制止道:“行了行了,菩萨,就不要故意气你三姊了。那高欢只是租了咱家房子,又不是入赘咱家给你当三姊夫,见他做甚?你将来可是要继承娄家家主之位的,总要学会端点架子,不可混迹于庶民之中。” 这话听在娄昭君耳朵里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二姊,心里却在想,家里人看来是不会同意自己与高欢谈婚论嫁的。听二姊话中的意思,根本不相信自己会看上高欢那样家境的人。这可怎么办?如果现在就公开承认喜欢高欢,并且非嫁给他不可,家里人会怎么看?父母会不会被自己的决定活活气死?虽说自己的婚事想自己做主,可因此而把父母气出个好歹那又何必呢?想到这里娄昭君顿觉心烦意乱,满腹心思不能对人言说,难受死了。见弟弟依然挑衅的看着她,一个彩色的灵感蹦蹦跳跳的出现在她的灵台。臭菩萨、胖菩萨,你不是要考较高欢的文采武功吗?好,就从你先开始,等你们心服口服的时候本小姐再公布结果,到那时看你们怎么说?想通了这些,娄昭君看弟弟的眼神就有些特别。 “咦?三姊你这是甚眼神?”娄昭见三姊的眼神怪怪的,不禁浑身打了个激灵,狐疑的问娄昭君。 娄昭君说:“既然你想考较那租房客一番,我认为可以。问题是你行吗?” “三姊,你这叫甚话嘛。小弟我的武功不敢说天下无敌,但跻身一流高手应该不算自夸。普通人十个八个休想靠近我一丈之内。文才嘛,比武功稍弱一些,但我也是三位饱学先生的得意弟子,四书五经早已烂熟于心,诗赋方面也有些造诣,考较一介兵卒嘛,不是弟弟吹嘘,可以说富富有余。”娄昭笃定的说。 “既然如此明天就去,他正好休沐,有你把关我更放心,免得把房子租给一个心怀不轨的登徒子,引狼入室。”娄昭君说。 眼看就要中午时分了,还不见那几人出来,高欢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大概是个什么剧情,他基本能够猜出来了。正想离开,一个身着军服的身影出现在饺子馆门口,谨慎的四周观察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闪身进入饺子馆。这动作怎么这么像“抗日神剧”里的某些镜头?看来,古往今来的间谍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呵呵呵,吆西,好你个刘三,埋得够深的……要不再等等,看看还有什么牛鬼蛇神出没。 ……“菩萨,你若是真的想考较他,就不能表现的太刻意了。他自尊心很强,你不可低看于他。”娄昭君唯恐弟弟莽撞,富家少爷的做派弄不好会让高欢产生误会,她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娄昭听三姊说高欢自尊心很强,唯恐自己伤了他的自尊。哼!男儿大丈夫,生死之事亦不过谈笑之间,伤点自尊就受不了的男人值得自己费心考较吗?三姊对这样的人上心是不是有点那个……娄昭忽然感觉兴趣缺缺。 娄昭今年十六岁,聪明得令人发指。家里生活条件太好,小小年纪一顿饭能吃下一条烤羊腿,因此他现在的身高是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相当于后世一米九零的大个子。加之他鼻直口方,下巴圆润,笑起来颇有喜感,活脱脱一个大肚弥勒佛的形象,父亲干脆为他取字:菩萨。如今整个平城对这位仗义疏财的活菩萨无不竖起大拇指,因为他的慈善事业比他祖父娄提还名声在外,十三岁时便救下二百多灾区涌来的孤儿,人们无不夸赞娄菩萨佛心普照。若干年后,那些被他救下的孤儿成为他随姐夫高欢起兵时最猛的勇士,面对娄昭的号令,勇往直前,视死如归。 娄昭君见弟弟对她相中的男人不屑一顾,顿时不高兴了。真以为三姊那么没眼光吗?实话跟你说,给本姑娘十个纨绔子弟都不换。阿姊看中的高郎可是真正的人中龙凤,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势、那眼神、那说话的腔调,简直能迷死人。平城那些纨绔子弟拿啥跟我的高朗比?论相貌,高朗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目有精光,齿白如玉。论谈吐,出口成章,引经据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风度儒雅,翩翩有礼。……反正就是好!不让你这富家子以势压人,是希望你能看到一个真实的高郎,不是一个不得不向贵族豪强低头的高郎。以那人对付长孙尚天和李四的手段,我怕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这个臭菩萨。哼哼! 娄昭看三姊变化不定的神情,就知道她讨厌了自己的不屑一顾,赶紧的和缓态度说:“好了好了,你有眼光,不会看错人的。不过,总得让小弟见识一下才能下结论吧?” 娄昭君这才面色转暖说:“那倒也是。不过你不能胡来,他确实很自尊的。” 娄昭爽快的应承下来。 一旁的娄黑女见弟弟妹妹也不听自己劝告,就转移了话题说:“三儿,父母大人不远千里追到怀朔镇是怕你有甚闪失,慈爱之心溢于言表,不能耍性子连父母的面都不见吧?” 娄昭君这才撅着嘴说:“谁让他们逼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来着?”嘴上说的不高兴,脚下却一步不慢的和二姊、弟弟一起来到客堂。 “见过父亲母亲。”娄黑女、娄昭君、娄昭三人半蹲作揖向父母见礼。 母亲见三个儿女孝顺可人,眼里的慈爱像温暖的阳光一样洒在儿女身上。再看看三女儿不再使小性子了,高兴的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摸着女儿的后脑勺说:“死女子,你要吓死阿娘吗?你的胆子咋就那么大呢?你说说你,跑几百里路,万一遇上山匪咋办?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不知轻重了。” 娄昭君在母亲怀里娇柔的扭动着身躯撒着娇说:“母亲不要生气嘛。都是女儿不好,让父母操心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母亲嗔怪的说:“还有以后?仅这一次我和你阿爷就差点被你把魂儿吓没了,还有下次?”说着还在昭君的琼鼻上捏了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七章 意外发现 正在梦游的高欢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下意识的看看手表几点了,却发现手腕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手表。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看看差不多日上三杆了,确认不是做梦,已经物是人非了,这才禁不住一声叹息。这几天他常犯类似的错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不经意间以为自己还在21世纪,甚至多次掐自己的大腿试试看是不是还在梦里。就这么来回几次,都分不清究竟哪一个自己在现实当中,那一个自己在梦里遨游,都快被这样的恍惚折磨神经了。 敲门的是娄昭君留给自己的综合人员齐黑子,很朴实的一个人。 “公子,将军府的传令兵在院子里等着您,说是有事请您过去。”齐黑子说。 “哦,知道了,让他稍等一会儿,我洗把脸。”高欢应答完之后起床洗漱,不到盏茶功夫便整理的妥妥当当的跟在传令兵身后向将军府而去。因为有上次的教训,高欢也没打算和这位趾高气扬的传令兵探听消息的意思。现在的居所离将军府也就二百多米的距离,刚从心头掠过的一个念头还没想明白就到了,不过等在院子里听候召唤的不止他,还有几个人,司马子如和那个侯景也在场。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王伟拉开门叫几人进去。 与此同时,娄家在怀朔镇的别墅的客堂里,负责怀朔镇一应事务的管家娄福和丫环兰草、紫鹃以及车夫兼护卫娄三,四人跪在老爷太太面前磕头如捣蒜一般,请求老爷太太责罚。 娄内干阴沉着脸说:“说吧,到底咋回事?” 管家娄福说:“老奴有罪,没有看护好小姐,请老爷太太重重的责罚老奴,只是不要为难小姐。” “请老爷太太责罚。”二位丫环跟着说。娄三则额头着地一声不吭。 “不要你们多嘴,老爷只问你们到底咋回事。”太太强调了老爷问话的重点。 四人这才你一言我一语把小姐从平城出来以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当然,说到小姐的怪异行为时着重点出都是那姓高的小子油嘴滑舌哄得小姐失了方寸。还有两个特别的原因是:小姐年轻,对商贾之事一窍不通,受骗上当是难免的;另一方面是小姐故意和老爷太太怄气才做出那些荒唐事的。四个奴仆维护主子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鉴。 从四人的叙述中,老两口基本可以推断出女儿在婚姻方面自主择婿的决心异常坚决,只要家里还敢逼婚,女儿完全可以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来,比如“私奔”。另一方面,对那个丘b1见倾心也是可以肯定的。知女莫如母,自家的女儿是个啥脾气做母亲的能不知道?自小聪慧,能言善辩,识文断字,而且从来都是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绝不假与他人,父母都不行。这孩子若是个男儿身就好了。自打及笄之后,平城的世家大户、官宦人家上门求亲的不知凡几,可这死女子一个都看不上,逼急了就出去躲清净。以往都是往她两个阿姊家跑,这次干脆给你玩儿失踪。若不是娄管家飞鸽传书,还不知道她是孤身跑到怀朔镇来躲清净了。唉……老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是冤仇!这不,两个老家伙累叭叭的从平城追过来,女儿却躲着不见,只让弟弟和她二姊黑女进屋说话,这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 娄母唉声叹气,娄内干也垂头丧气的发出一声长叹!认栽吧,哪有父母能拧过孩子的?我不是她爷,她是我娄内干的活祖宗!我一生乐善好施,与人为善,从未做过甚缺德事,咋就生下这么一个不守妇道、是不懂廉耻、也不是、是不懂父母之心的傻女子……打不敢打,骂不能骂,只说了几句重话,她就敢往这兵荒马乱的塞外边城跑……算咧算咧,随她吧…… “起来吧,去准备饭食,老爷我饿了。”娄内干无精打采的说。 跪着的四人如蒙大赦,站起身点头作揖退出客堂各自忙去了。剩下夫妻两人相视苦笑,摇头叹气。老两口一世霸道,从不服软,可在这个三女儿名下怎么就硬气不起来呢?前面两个女儿那么柔顺听话,让干啥就干啥,从不忤逆父母,这个三女儿到底是不是我的种? “唉……前两年上门求亲的还是娶妻,今年就变成纳妾了,一晃都成老姑娘了,该咋办咧……”娄母愁的碎碎念叨。 “算咧,既然她暂时不想嫁那就不嫁,凭我娄家的闺女又不是嫁不出去,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我闺女。大不了多添些嫁妆,三倍五倍,只要他敢要,我娄家就敢给,我拿金子砸死他! 老两口其实也不是什么顽固不化的人,一切都是因为太在乎孩子们的幸福导致的。但也不能因为担心她们的未来就逼迫她们做她们不愿意做的事,万一逼出个三长两短,那又何苦呢? 就在老两口在客堂里愁眉不展的时候,后院娄昭君的闺房内,弟弟娄昭正嬉皮笑脸的问娄昭君关于一个铜板出租偏院的伟大构想是怎么想到的?那个叫高欢的镇兵真的值得三姊这样做吗?娄黑女看着这个从小就胆子大、主意正的妹妹,用食指在她脸上轻轻的刮了两下似笑非笑的说: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就敢不顾名节的主动寻男人,羞不羞?还一个铜板的房租,哼!你是不是恨不能把自己也一并搭过去?你二姊夫说你傻,商贾之事就是一张白纸。他这样看你,那是他傻!……哼!你更傻! 尽管一时不能理解妹妹何以要做这么疯狂的事,但娄家三女姊妹情深那是出了名的。不管妹妹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做姊姊的只能为她处理首尾,却舍不得责怪妹妹。就连父亲也一样,从来不给这个敢把天捅个窟窿的三个女儿摆脸色,更别说打骂了。只是娄家的孩子懂事、敏感,不等长辈批评自己就知错改错了。 娄昭君被弟弟问的不好意思,更被二姊说破了心思,红着脸分辨说:“你一个憨娃懂个甚?看待一个人最重要的是看他的品德和潜力,不能光看表面。”娄昭君和家人聊天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家乡话。 娄昭就说:“如此说来,三姊对那个高欢的评价不低啊!可是小弟我不信,这才几天时间你就能评判他的人品优劣?要不这样,让弟弟见一见你说的那个能文能武相貌出众的伟岸男儿,由弟弟替你考校一番,看看他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我甚时候说他好了?净胡说。我只是说他很特别,和一般人不一样,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娄昭君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两岁但聪明的像只狐狸的弟弟的“挤兑”难以招架,顾左右而言他。姊弟俩的较量,大部分情况下娄昭君是依靠姊姊的身份压制才能获得胜利。 “和一般人不一样,那就是不一般了?这比直接夸他好,层级更高啊!”娄昭奚落道。 “二姊,你管管他,尽说些气我的话,一点规矩都不懂,总跟我过不去。”娄昭君求救似的向娄黑女撒娇。 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全家宝贝的弟弟,娄黑女不可能参与他俩的斗嘴行为,只是作为第三者在一旁看着弟弟妹妹斗嘴,心里蜜一样甜。她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平时见一次弟弟妹妹很难,哪怕是看着他们哭的样子也高兴。娄黑女就那么笑着,痴痴的笑着,任他俩斗嘴。 将军府门口,刚刚从里面出来的三个人脸上表情各异。高欢是古井无波的想着心思,司马子如则是愁眉苦脸的直嘬牙花子,侯景是一瘸一拐的走在他两后面满脸的兴奋。 “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要擢拔就给个正经名分,扫寇将军、荡寇将军都行啊,这省事算怎么回事?整天给将军读书吗?妈了个巴子的……”司马子如学者段长的口头禅边走边叨叨。 “司马哥,我这功曹史是干啥的?”侯景向司马子如请教道。 “干啥的,别人杀敌立功,你给记录呗。”刚才还兴致勃勃的侯景一听功曹史是这么个差事,立刻就蔫了。 “阿欢,你是怎么想的,为何会主动提出去五原任队主?”司马自如问。 “以后你会明白的。你跟不跟我去?”高欢问。 “去啊,干嘛不去。我这省事就是个摆设,意思到了就行了,还真让我给将军读书去啊?”司马子如毫不犹豫的答道。 三人正说着话,一行五人从他们面前走过,为首的是个魁梧的汉子,一双粗黑浓密的眉毛像两把小刷子似的,走起路来步子迈的有些夸张,一步比别人两步都要大。跟在他身后的一名男子引起了高欢的兴趣,因为他隐隐约约感觉那人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自己的记忆库中没有,前记忆库中调阅,终于让他想起来了,从侧面看有点像导致他摔下山洞的那个黄眼珠子。 啷个意思?蠕蠕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七章 意外发现 正在梦游的高欢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下意识的看看手表几点了,却发现手腕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手表。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看看差不多日上三杆了,确认不是做梦,已经物是人非了,这才禁不住一声叹息。这几天他常犯类似的错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不经意间以为自己还在21世纪,甚至多次掐自己的大腿试试看是不是还在梦里。就这么来回几次,都分不清究竟哪一个自己在现实当中,那一个自己在梦里遨游,都快被这样的恍惚折磨神经了。 敲门的是娄昭君留给自己的综合人员齐黑子,很朴实的一个人。 “公子,将军府的传令兵在院子里等着您,说是有事请您过去。”齐黑子说。 “哦,知道了,让他稍等一会儿,我洗把脸。”高欢应答完之后起床洗漱,不到盏茶功夫便整理的妥妥当当的跟在传令兵身后向将军府而去。因为有上次的教训,高欢也没打算和这位趾高气扬的传令兵探听消息的意思。现在的居所离将军府也就二百多米的距离,刚从心头掠过的一个念头还没想明白就到了,不过等在院子里听候召唤的不止他,还有几个人,司马子如和那个侯景也在场。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王伟拉开门叫几人进去。 与此同时,娄家在怀朔镇的别墅的客堂里,负责怀朔镇一应事务的管家娄福和丫环兰草、紫鹃以及车夫兼护卫娄三,四人跪在老爷太太面前磕头如捣蒜一般,请求老爷太太责罚。 娄内干阴沉着脸说:“说吧,到底咋回事?” 管家娄福说:“老奴有罪,没有看护好小姐,请老爷太太重重的责罚老奴,只是不要为难小姐。” “请老爷太太责罚。”二位丫环跟着说。娄三则额头着地一声不吭。 “不要你们多嘴,老爷只问你们到底咋回事。”太太强调了老爷问话的重点。 四人这才你一言我一语把小姐从平城出来以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当然,说到小姐的怪异行为时着重点出都是那姓高的小子油嘴滑舌哄得小姐失了方寸。还有两个特别的原因是:小姐年轻,对商贾之事一窍不通,受骗上当是难免的;另一方面是小姐故意和老爷太太怄气才做出那些荒唐事的。四个奴仆维护主子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鉴。 从四人的叙述中,老两口基本可以推断出女儿在婚姻方面自主择婿的决心异常坚决,只要家里还敢逼婚,女儿完全可以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来,比如“私奔”。另一方面,对那个丘b1见倾心也是可以肯定的。知女莫如母,自家的女儿是个啥脾气做母亲的能不知道?自小聪慧,能言善辩,识文断字,而且从来都是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绝不假与他人,父母都不行。这孩子若是个男儿身就好了。自打及笄之后,平城的世家大户、官宦人家上门求亲的不知凡几,可这死女子一个都看不上,逼急了就出去躲清净。以往都是往她两个阿姊家跑,这次干脆给你玩儿失踪。若不是娄管家飞鸽传书,还不知道她是孤身跑到怀朔镇来躲清净了。唉……老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是冤仇!这不,两个老家伙累叭叭的从平城追过来,女儿却躲着不见,只让弟弟和她二姊黑女进屋说话,这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 娄母唉声叹气,娄内干也垂头丧气的发出一声长叹!认栽吧,哪有父母能拧过孩子的?我不是她爷,她是我娄内干的活祖宗!我一生乐善好施,与人为善,从未做过甚缺德事,咋就生下这么一个不守妇道、是不懂廉耻、也不是、是不懂父母之心的傻女子……打不敢打,骂不能骂,只说了几句重话,她就敢往这兵荒马乱的塞外边城跑……算咧算咧,随她吧…… “起来吧,去准备饭食,老爷我饿了。”娄内干无精打采的说。 跪着的四人如蒙大赦,站起身点头作揖退出客堂各自忙去了。剩下夫妻两人相视苦笑,摇头叹气。老两口一世霸道,从不服软,可在这个三女儿名下怎么就硬气不起来呢?前面两个女儿那么柔顺听话,让干啥就干啥,从不忤逆父母,这个三女儿到底是不是我的种? “唉……前两年上门求亲的还是娶妻,今年就变成纳妾了,一晃都成老姑娘了,该咋办咧……”娄母愁的碎碎念叨。 “算咧,既然她暂时不想嫁那就不嫁,凭我娄家的闺女又不是嫁不出去,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我闺女。大不了多添些嫁妆,三倍五倍,只要他敢要,我娄家就敢给,我拿金子砸死他! 老两口其实也不是什么顽固不化的人,一切都是因为太在乎孩子们的幸福导致的。但也不能因为担心她们的未来就逼迫她们做她们不愿意做的事,万一逼出个三长两短,那又何苦呢? 就在老两口在客堂里愁眉不展的时候,后院娄昭君的闺房内,弟弟娄昭正嬉皮笑脸的问娄昭君关于一个铜板出租偏院的伟大构想是怎么想到的?那个叫高欢的镇兵真的值得三姊这样做吗?娄黑女看着这个从小就胆子大、主意正的妹妹,用食指在她脸上轻轻的刮了两下似笑非笑的说: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就敢不顾名节的主动寻男人,羞不羞?还一个铜板的房租,哼!你是不是恨不能把自己也一并搭过去?你二姊夫说你傻,商贾之事就是一张白纸。他这样看你,那是他傻!……哼!你更傻! 尽管一时不能理解妹妹何以要做这么疯狂的事,但娄家三女姊妹情深那是出了名的。不管妹妹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做姊姊的只能为她处理首尾,却舍不得责怪妹妹。就连父亲也一样,从来不给这个敢把天捅个窟窿的三个女儿摆脸色,更别说打骂了。只是娄家的孩子懂事、敏感,不等长辈批评自己就知错改错了。 娄昭君被弟弟问的不好意思,更被二姊说破了心思,红着脸分辨说:“你一个憨娃懂个甚?看待一个人最重要的是看他的品德和潜力,不能光看表面。”娄昭君和家人聊天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家乡话。 娄昭就说:“如此说来,三姊对那个高欢的评价不低啊!可是小弟我不信,这才几天时间你就能评判他的人品优劣?要不这样,让弟弟见一见你说的那个能文能武相貌出众的伟岸男儿,由弟弟替你考校一番,看看他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我甚时候说他好了?净胡说。我只是说他很特别,和一般人不一样,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娄昭君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两岁但聪明的像只狐狸的弟弟的“挤兑”难以招架,顾左右而言他。姊弟俩的较量,大部分情况下娄昭君是依靠姊姊的身份压制才能获得胜利。 “和一般人不一样,那就是不一般了?这比直接夸他好,层级更高啊!”娄昭奚落道。 “二姊,你管管他,尽说些气我的话,一点规矩都不懂,总跟我过不去。”娄昭君求救似的向娄黑女撒娇。 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全家宝贝的弟弟,娄黑女不可能参与他俩的斗嘴行为,只是作为第三者在一旁看着弟弟妹妹斗嘴,心里蜜一样甜。她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平时见一次弟弟妹妹很难,哪怕是看着他们哭的样子也高兴。娄黑女就那么笑着,痴痴的笑着,任他俩斗嘴。 将军府门口,刚刚从里面出来的三个人脸上表情各异。高欢是古井无波的想着心思,司马子如则是愁眉苦脸的直嘬牙花子,侯景是一瘸一拐的走在他两后面满脸的兴奋。 “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要擢拔就给个正经名分,扫寇将军、荡寇将军都行啊,这省事算怎么回事?整天给将军读书吗?妈了个巴子的……”司马子如学者段长的口头禅边走边叨叨。 “司马哥,我这功曹史是干啥的?”侯景向司马子如请教道。 “干啥的,别人杀敌立功,你给记录呗。”刚才还兴致勃勃的侯景一听功曹史是这么个差事,立刻就蔫了。 “阿欢,你是怎么想的,为何会主动提出去五原任队主?”司马自如问。 “以后你会明白的。你跟不跟我去?”高欢问。 “去啊,干嘛不去。我这省事就是个摆设,意思到了就行了,还真让我给将军读书去啊?”司马子如毫不犹豫的答道。 三人正说着话,一行五人从他们面前走过,为首的是个魁梧的汉子,一双粗黑浓密的眉毛像两把小刷子似的,走起路来步子迈的有些夸张,一步比别人两步都要大。跟在他身后的一名男子引起了高欢的兴趣,因为他隐隐约约感觉那人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自己的记忆库中没有,前记忆库中调阅,终于让他想起来了,从侧面看有点像导致他摔下山洞的那个黄眼珠子。 啷个意思?蠕蠕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六章 群英荟萃(三) 高欢一边留心观察每一位听众脸上的表情,一边添油加醋的继续着他的关于高家祖宗十八代的历史。而在座诸位听他讲述,也是“说着有意,听着也有意”,各有各的理解和解读。 大脑缺氧的胡风一激动就结巴的毛病酒后更加严重,高欢说家史,他却像个说相声的捧哏,一句一句的接下话。 呼延浪是个孤儿,至今不知自己的实际年龄到底是十七还是十八岁,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姓呼延。狼这个名还是自己给自己取的,原因听起来有点瘆人。不知几岁的时候,他跟着一个女人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没完没了的走啊走,走着走着那女人就睡在地上不走了,他也挨着那女人睡了。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在一个山洞里和四只小狗抢食一块带毛的生肉,他哪里知道那是几只狼崽子。幸运的是,母狼居然没把他撕吧了,冷冰冰的看着他和小狼抢食。再后来,他被一个同样不知年龄的僧人带回怀朔镇随随便便的养在寺庙里,过着非僧非俗无我无他的虚无日子。十多年过去了,他依然住在寺庙里陪老和尚烧香礼佛却拒绝加入和尚行列,尽管老和尚没完没了的循循善诱。某种意义上说,高欢就是他的精神导师、娱乐大师。他的全部时间除了义务帮助老和尚打扫寺庙的环境卫生以换取信众供奉的食物充饥,再就是睡觉,或者找高欢听故事,用以打发无聊的时间。偶尔也把自己代入故事当中,幻想着各种跌宕起伏的故事结局。从他的生活环境你就会理解他为什么“深入”大户人家女儿的闺房却不贪女色的原因了,大概也是听老和尚说“女人是老虎”的告诫,不敢以身饲虎。现在高欢所讲的一切在他听来依然像在讲故事,和《尼姑思凡》没什么区别。 孙浩是户曹史孙腾的堂弟,从情感上讲更像是亲弟弟,也是高欢在怀朔镇众多狐朋狗友里唯一的脑残粉,对高欢的景仰达到了没有是非观念的程度。高欢说啥他信啥,高欢让他干啥他就干啥,不问对错。如果高欢现在说自己是皇帝的私生子他也信以为真。按理说孙浩的脑子不笨,不该这样轻信于人,但事实就是这么吊轨,什么样的人间奇迹都可能发生。 刘贵从见到高欢现在总感觉这小子哪里不对,两人的交情虽然很深,可毕竟不经常在一起。上次来怀朔镇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中间发生点什么变化在所难免,但绝不会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仅仅是“想通了”这个理由不足为凭。看他脸上笑容灿烂,可眼神冷峻且深不见底,毫无笑意。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的,总感觉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故事,说不清楚,怪怪的。算了,这次来怀朔打理家里的买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秀容,有的是时间,还怕搞不清这点猫腻? 作为高欢的酒友同时也是高欢多年蹭吃蹭喝的坚强后盾,除了对打仗颇有天赋之外,可朱浑元一般情况下懒得从一数到二,特别讨厌的就是琢磨人。待人诚恳,不疑他人是他最大的特点,认准了的好友那就是一世兄弟。可朱浑元眼里,高欢是个值得信赖和交往的真汉子,虽穷得叮当乱响却从来不占人便宜。想要吃你喝你,就明明白白吃饱喝足拍屁股走人,潇洒的不带走一条肉丝。过不了几天总要扛一只亲手狩猎的黄羊、狍子、麂子啥的往地上一扔,再喝一顿,然后说一声“走了”就真的走了。作为怀朔镇的渠帅(酋长或部落首领),他的曾祖护野肱就曾是怀朔镇的镇将,并且终老于怀朔镇将任上。他可朱浑元接过部落渠帅的大旗,麾下管着上千毡帐的属民,在怀朔镇方圆几百里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即便是现在的镇将段长也得给他三分薄面。但是,他对高欢的友情与这些场面上的东西没什么干系,纯属脾性相投。在他看来,今天阿欢之所以文绉绉的话那么多,就是高兴的。总算有了自己的窝,哪怕是一个铜板租来的它也是自己的窝,从此再不用寄居在姊夫家受世人白眼,难免心情激动,没什么的,他高兴就好。 挨着他坐的厍狄盛悄悄地问可朱浑元:“道元,阿欢这是怎么了,不太对劲啊。” 可朱浑元瓮声瓮气的说:“高兴的呗,还能怎么地。” 厍狄盛说:“也是,这是憋久了,彻底放松了。” 厍狄盛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别看他相貌和可朱浑元一样粗犷,心思却比可朱浑元细腻一些。曾经的历史当中,这二位都是追随高欢一生一世的猛将,为东魏和北齐的建立东拼西杀,立下过汗马功劳,直到死后都与高欢在一起。准确的叫法是:配享高祖庙庭。 还有这位鲜于修礼,相貌类似于后世哈萨克人的面孔,那是因为他本是丁零族,敕勒鲜于氏子孙。此子明面上话特别少,一旦发言又颇具煽动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般不出手,出手不一般。历史上他曾被迫参加了反抗鲜卑人的“六镇起义”。起义失败后,二十万起义军被北魏朝廷分散安置在冀、定、瀛三州就食,史称降户。次年正月,不甘欺辱和饥饿的降户们再次聚众起义,领头的就是这位话虽不多,眼神却坚定的鲜于修礼。这小子振臂一呼,附者芸芸,数万流民在他的号令下于定州左城(今河北唐县西)二次起义,一路攻城拔寨,大败魏兵,风头大得天下皆知,并自立为王,建元鲁兴。后又与柔玄镇起义的另一股义军杜洛周会合后,部众扩至十余万,将北魏大都督长孙稚与河间王元琛于滹沱河旁的五鹿打得满地找牙。同年八月,声名正盛的鲜于修礼被混入义军的北魏宗室元洪业杀害,一代农民起义领袖“香消玉殒”。他的继承者、也是新的起义军头领葛荣亲手斩杀了洪业为他报仇,重举义旗。现在看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悄悄的喝酒吃菜,轻易不插话,谁能想到三四年后却是一位搅动天下的“乱臣贼子”,而且是能力大得吓人的那种。高欢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玩伴,几年前他从五原来怀朔镇当兵,不知不觉就和高欢他们这些人混熟了,也愿意和他们在一起消磨时间。这帮人很抱团,也没什么恶行,就是瞎乐呵,穷快乐(后世形容他们为二逼青年欢乐多),已经习惯了。 再说这位外号窦黑头的窦泰,字世宁,祖籍清河观津(今河北武邑县),出生在大安捍殊(今山西寿阳县),祖爷爷是统万城(陕西榆林靖边县城北5八公里处,东晋时南匈奴贵族赫连勃勃建立的大夏国都城,宏伟的没话说,遗址至今还在)镇将窦罗,父亲窦乐是怀朔镇军幢主,“六镇起义”时与当时的怀朔镇镇将杨钧坚守怀朔镇一年之久,不幸战死,死后追赠司徒。高欢的这位二连襟擅长骑射,有勇有谋,天平三年(536年)随高欢西征宇文泰时率先攻入潼关稳住阵脚。次年兵至小关遭遇宇文泰偷袭,全军覆没,觉得对不起高欢的信任和无颜面对战士家属的问责,自杀殉国。得知这一消息的高欢痛彻心脾,嚎啕大哭。这样的历史,今天的高欢还能让他再发生吗? 蔡俊,字景彦,广宁郡石门(今山西寿阳县)人,燕州刺史蔡普之子,比高欢年长一岁,豪爽有胆气,与高欢肝胆相照,不分彼此,追随高欢一生一世,驾鹤西去时年方四十二岁,走的有点急,配享高祖庙庭。 司马子如,字遵业,一张破嘴能把死人说活了的那种。私下里满口脏话,正经场合文思泉涌,出口成章,历史给他的定位是“少机警、有口辩、好交游豪杰”。他和高欢的关系可以和诸葛亮与刘备的关系相提并论,是高欢的首席谋士,为东魏北齐两朝鞠躬尽瘁。 高欢观察着眼前这些个曾在中国历史上有过一席之地的人物暗自感慨,没他妈一个省油的灯。是历史造就了他们惊天动地的人生,还是他们让历史惊天动地?这样的设问又进入了关于“时势造英雄和英雄造时势”的辩证关系当中。还是套用毛爷爷的那句话吧: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那么问题来了。“六镇起义”就是在座诸位人生转折的节点,也是当时实力最为强大的北魏分裂成东魏和西魏的分水岭。因为这场内部分裂,某种意义上来说,成就了突厥的兴起。也是从这时开始,隋唐两朝风靡一时的“关陇集团”渐成气候,“八柱国”的形成最终促成了中国历史上的又一次大一统,却失去了长城之外万里疆域的统治机会,给了突厥人坐大最终成为大唐王朝的心腹大患。尽管大唐版图空前辽阔,但跨过阴山山脉就风雨飘摇,并不稳固。 幸运和不幸,真的很难给出一个合适的定位。 高欢被迫卷入“六镇起义”,但是凭他的智慧和手段最终成为了这场血腥起义的受益者。在座诸位也都是因为高欢而凝聚在一起的,还真的不是因为信仰,而是高欢的人格魅力和友情成就了“东魏和北齐”两个小朝廷几十年的国祚。也许是因为见识不足、人才不足、经济实力不足,使高欢的帝王之路戛然而止。或者是因为某种核心信仰的缺失无法支撑起高欢的雄心。 此刻的这个高欢,还有没有机会重整河山?“六镇起义”还会不会再度发生?这是个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六章 群英荟萃(三) 高欢一边留心观察每一位听众脸上的表情,一边添油加醋的继续着他的关于高家祖宗十八代的历史。而在座诸位听他讲述,也是“说着有意,听着也有意”,各有各的理解和解读。 大脑缺氧的胡风一激动就结巴的毛病酒后更加严重,高欢说家史,他却像个说相声的捧哏,一句一句的接下话。 呼延浪是个孤儿,至今不知自己的实际年龄到底是十七还是十八岁,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姓呼延。狼这个名还是自己给自己取的,原因听起来有点瘆人。不知几岁的时候,他跟着一个女人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没完没了的走啊走,走着走着那女人就睡在地上不走了,他也挨着那女人睡了。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在一个山洞里和四只小狗抢食一块带毛的生肉,他哪里知道那是几只狼崽子。幸运的是,母狼居然没把他撕吧了,冷冰冰的看着他和小狼抢食。再后来,他被一个同样不知年龄的僧人带回怀朔镇随随便便的养在寺庙里,过着非僧非俗无我无他的虚无日子。十多年过去了,他依然住在寺庙里陪老和尚烧香礼佛却拒绝加入和尚行列,尽管老和尚没完没了的循循善诱。某种意义上说,高欢就是他的精神导师、娱乐大师。他的全部时间除了义务帮助老和尚打扫寺庙的环境卫生以换取信众供奉的食物充饥,再就是睡觉,或者找高欢听故事,用以打发无聊的时间。偶尔也把自己代入故事当中,幻想着各种跌宕起伏的故事结局。从他的生活环境你就会理解他为什么“深入”大户人家女儿的闺房却不贪女色的原因了,大概也是听老和尚说“女人是老虎”的告诫,不敢以身饲虎。现在高欢所讲的一切在他听来依然像在讲故事,和《尼姑思凡》没什么区别。 孙浩是户曹史孙腾的堂弟,从情感上讲更像是亲弟弟,也是高欢在怀朔镇众多狐朋狗友里唯一的脑残粉,对高欢的景仰达到了没有是非观念的程度。高欢说啥他信啥,高欢让他干啥他就干啥,不问对错。如果高欢现在说自己是皇帝的私生子他也信以为真。按理说孙浩的脑子不笨,不该这样轻信于人,但事实就是这么吊轨,什么样的人间奇迹都可能发生。 刘贵从见到高欢现在总感觉这小子哪里不对,两人的交情虽然很深,可毕竟不经常在一起。上次来怀朔镇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中间发生点什么变化在所难免,但绝不会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仅仅是“想通了”这个理由不足为凭。看他脸上笑容灿烂,可眼神冷峻且深不见底,毫无笑意。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的,总感觉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故事,说不清楚,怪怪的。算了,这次来怀朔打理家里的买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秀容,有的是时间,还怕搞不清这点猫腻? 作为高欢的酒友同时也是高欢多年蹭吃蹭喝的坚强后盾,除了对打仗颇有天赋之外,可朱浑元一般情况下懒得从一数到二,特别讨厌的就是琢磨人。待人诚恳,不疑他人是他最大的特点,认准了的好友那就是一世兄弟。可朱浑元眼里,高欢是个值得信赖和交往的真汉子,虽穷得叮当乱响却从来不占人便宜。想要吃你喝你,就明明白白吃饱喝足拍屁股走人,潇洒的不带走一条肉丝。过不了几天总要扛一只亲手狩猎的黄羊、狍子、麂子啥的往地上一扔,再喝一顿,然后说一声“走了”就真的走了。作为怀朔镇的渠帅(酋长或部落首领),他的曾祖护野肱就曾是怀朔镇的镇将,并且终老于怀朔镇将任上。他可朱浑元接过部落渠帅的大旗,麾下管着上千毡帐的属民,在怀朔镇方圆几百里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即便是现在的镇将段长也得给他三分薄面。但是,他对高欢的友情与这些场面上的东西没什么干系,纯属脾性相投。在他看来,今天阿欢之所以文绉绉的话那么多,就是高兴的。总算有了自己的窝,哪怕是一个铜板租来的它也是自己的窝,从此再不用寄居在姊夫家受世人白眼,难免心情激动,没什么的,他高兴就好。 挨着他坐的厍狄盛悄悄地问可朱浑元:“道元,阿欢这是怎么了,不太对劲啊。” 可朱浑元瓮声瓮气的说:“高兴的呗,还能怎么地。” 厍狄盛说:“也是,这是憋久了,彻底放松了。” 厍狄盛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别看他相貌和可朱浑元一样粗犷,心思却比可朱浑元细腻一些。曾经的历史当中,这二位都是追随高欢一生一世的猛将,为东魏和北齐的建立东拼西杀,立下过汗马功劳,直到死后都与高欢在一起。准确的叫法是:配享高祖庙庭。 还有这位鲜于修礼,相貌类似于后世哈萨克人的面孔,那是因为他本是丁零族,敕勒鲜于氏子孙。此子明面上话特别少,一旦发言又颇具煽动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般不出手,出手不一般。历史上他曾被迫参加了反抗鲜卑人的“六镇起义”。起义失败后,二十万起义军被北魏朝廷分散安置在冀、定、瀛三州就食,史称降户。次年正月,不甘欺辱和饥饿的降户们再次聚众起义,领头的就是这位话虽不多,眼神却坚定的鲜于修礼。这小子振臂一呼,附者芸芸,数万流民在他的号令下于定州左城(今河北唐县西)二次起义,一路攻城拔寨,大败魏兵,风头大得天下皆知,并自立为王,建元鲁兴。后又与柔玄镇起义的另一股义军杜洛周会合后,部众扩至十余万,将北魏大都督长孙稚与河间王元琛于滹沱河旁的五鹿打得满地找牙。同年八月,声名正盛的鲜于修礼被混入义军的北魏宗室元洪业杀害,一代农民起义领袖“香消玉殒”。他的继承者、也是新的起义军头领葛荣亲手斩杀了洪业为他报仇,重举义旗。现在看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悄悄的喝酒吃菜,轻易不插话,谁能想到三四年后却是一位搅动天下的“乱臣贼子”,而且是能力大得吓人的那种。高欢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玩伴,几年前他从五原来怀朔镇当兵,不知不觉就和高欢他们这些人混熟了,也愿意和他们在一起消磨时间。这帮人很抱团,也没什么恶行,就是瞎乐呵,穷快乐(后世形容他们为二逼青年欢乐多),已经习惯了。 再说这位外号窦黑头的窦泰,字世宁,祖籍清河观津(今河北武邑县),出生在大安捍殊(今山西寿阳县),祖爷爷是统万城(陕西榆林靖边县城北5八公里处,东晋时南匈奴贵族赫连勃勃建立的大夏国都城,宏伟的没话说,遗址至今还在)镇将窦罗,父亲窦乐是怀朔镇军幢主,“六镇起义”时与当时的怀朔镇镇将杨钧坚守怀朔镇一年之久,不幸战死,死后追赠司徒。高欢的这位二连襟擅长骑射,有勇有谋,天平三年(536年)随高欢西征宇文泰时率先攻入潼关稳住阵脚。次年兵至小关遭遇宇文泰偷袭,全军覆没,觉得对不起高欢的信任和无颜面对战士家属的问责,自杀殉国。得知这一消息的高欢痛彻心脾,嚎啕大哭。这样的历史,今天的高欢还能让他再发生吗? 蔡俊,字景彦,广宁郡石门(今山西寿阳县)人,燕州刺史蔡普之子,比高欢年长一岁,豪爽有胆气,与高欢肝胆相照,不分彼此,追随高欢一生一世,驾鹤西去时年方四十二岁,走的有点急,配享高祖庙庭。 司马子如,字遵业,一张破嘴能把死人说活了的那种。私下里满口脏话,正经场合文思泉涌,出口成章,历史给他的定位是“少机警、有口辩、好交游豪杰”。他和高欢的关系可以和诸葛亮与刘备的关系相提并论,是高欢的首席谋士,为东魏北齐两朝鞠躬尽瘁。 高欢观察着眼前这些个曾在中国历史上有过一席之地的人物暗自感慨,没他妈一个省油的灯。是历史造就了他们惊天动地的人生,还是他们让历史惊天动地?这样的设问又进入了关于“时势造英雄和英雄造时势”的辩证关系当中。还是套用毛爷爷的那句话吧: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那么问题来了。“六镇起义”就是在座诸位人生转折的节点,也是当时实力最为强大的北魏分裂成东魏和西魏的分水岭。因为这场内部分裂,某种意义上来说,成就了突厥的兴起。也是从这时开始,隋唐两朝风靡一时的“关陇集团”渐成气候,“八柱国”的形成最终促成了中国历史上的又一次大一统,却失去了长城之外万里疆域的统治机会,给了突厥人坐大最终成为大唐王朝的心腹大患。尽管大唐版图空前辽阔,但跨过阴山山脉就风雨飘摇,并不稳固。 幸运和不幸,真的很难给出一个合适的定位。 高欢被迫卷入“六镇起义”,但是凭他的智慧和手段最终成为了这场血腥起义的受益者。在座诸位也都是因为高欢而凝聚在一起的,还真的不是因为信仰,而是高欢的人格魅力和友情成就了“东魏和北齐”两个小朝廷几十年的国祚。也许是因为见识不足、人才不足、经济实力不足,使高欢的帝王之路戛然而止。或者是因为某种核心信仰的缺失无法支撑起高欢的雄心。 此刻的这个高欢,还有没有机会重整河山?“六镇起义”还会不会再度发生?这是个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六章 群英荟萃(二) 众人知道高欢说的是玩笑话,可他对人家娄小姐说话的态度语气和那色眯眯的眼神,啧啧啧,贱兮兮的,要多骚性有多骚性。这才应该是他的真实写照,平时插科打诨宣讲《小尼姑思凡》、《王二寡妇梦春》的高欢突然变得高端大气上档次,让人觉得陌生,不真实,还以为他一夜之间神仙附体了。现在看他色眯眯的调笑娄家小娘子的贱样,大家终于踏实了。 听他说如果不是娄小姐帮忙就要风餐露宿了,姐姐高娄斤顿时就不高兴了,嗔怪的说:“没良心的,刚才还信誓旦旦的感谢阿姊的养育之恩,一转眼就说是风餐露宿了?你想讨好你家娄姑娘也不能拿阿姊垫底啊?” “阿姊,您说什么呢!”娄昭君被高娄斤突然的玩笑话羞得面红耳赤,不由自主的对高娄斤撒起娇来。不管她以后是如何伟大的“九龙之母”,可如今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又是在自己心仪的男人面前,娇媚之态天然而成。可她哪知道这一声“阿姊”听在众人耳朵里简直就是弟媳妇叫大姑姊的语气,饭桌上十几双眼睛里激射出各种不同的色彩,最多的当然是恨不得掐死高欢的眼神。 最吃惊的还数窦泰。窦泰此次到怀朔镇的主要任务就是按照泰山大人的要求看护好小姨子娄昭君的安全,并确保她不被无良浪子骚扰。她一个小姑娘领着两名丫环一名车夫就敢跨越千里之地从平城到怀朔镇,胆子大得没边了。这才出来几天就敢招蜂惹蝶,看她对阿欢的态度很是不一般,太不像话了。可他一个女婿能怎么样,这麻烦事还是让泰山大人自己去烦恼吧,他既没那个能耐也没那个胆量,这三小姨子的霸道脾气,惹急了敢跟你拼命,离她越远越好。但是心里总觉得不舒服,酸溜溜的。你倒在尉景妻子怀里撒娇算怎么回事?更可恶的是居然媚眼如丝的看着高欢,不会是看上这个一文不名的家伙吧?若是让岳父知道,哼哼哼……有你好受的。 听高娄斤拿弟弟和自己开玩笑,娄昭君突然手足无措。她觉得高娄斤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这多不好意思啊。她一眼一眼的瞟着高欢说:“高郎君说这话,小妹可不敢当。能够认识诸位兄长姊妹也是昭君的荣幸,区区一餐饭,没你说的那么重要,还请郎君不要放在心上。”说完还不忘往高娄斤身边进一步靠了靠,秋水盈盈,娇憨诱人。 高欢正色道:“人活在世,不因善小而不为,不因恶小而为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高欢对你一生的承诺。”他神情坚定的说完这句话后将碗中酒喝干,别有深意的对娄昭君说:“娄小姐,你我虽只初识,却似上辈子的亲人,高某不会媚俗恭维,那是对你的轻慢和羞辱。你性情磊落,巾帼不让须眉。如莲花一般圣洁,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高某甚为敬重欣赏。作为一个男人,让女人帮助当是羞惭之事,但是,能得到你的帮助我却深感庆幸。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诚挚感谢,敬你一碗酒,从此共命运。” 小妮子被高欢煽情的一席话感动的热泪盈眶,心都酥了,原本只打算泯一小口的,让这个大坏蛋说的人心潮澎湃,不小心把一碗酒全喝了。这下好了,本就是“粉面桃花”的容颜,这下“花更红”了。讨厌,你都说“此生共命运”了,人家还怎么扭捏嘛…… 两位丫环也因高欢的话为之动容,先前对这个人的不瞒顿时化作一股柔情,炽热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射向高欢。作为小姐的贴身丫环,她们二人的命运最大的可能就是填房丫头,能遇到一个心仪的男人,知道疼爱女人的男人,不把她们当作贱婢一样看待的男人,那该是多么庆幸的事啊!眼前的这人会是那样的男人吗?二位丫环心思活泛的想到这些与自己的未来息息相关的事,亦不免心潮起伏,浮想联翩。也许正如小姐说的那样,穷点也没那么要紧,贫穷又不会扎根,只要跟着小姐还怕缺了吃穿?就怕遇上一个纨绔子,不把侍女当人的坏男人。他二人见多了大户人家丫环的不堪命运,贱如草芥,猪羊一般。庆幸的是,自家小姐心性良善,对她们这几位从小一起相伴长大的丫环情同姊妹,除了偶尔发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外,从未拳脚相加,横打竖骂。再能遇上一位如意郎君,此生足矣,夫复何求? 高欢敬完娄昭君后又端起一碗酒,仿佛进入某种回忆:“喝第五碗酒之前,我有些话要和弟兄们说说,算是我们弟兄交往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沟通、交心,不妥之处请弟兄们批评指正……司马遵业,你那是什么表情?吃苍蝇了?” “贺六浑,你不这么正儿八经说话能死啊?好好说话不行吗?”司马子如一脸的嫌弃模样。 “是啊!阿欢,确实有点过了,这还是你吗?”韩轨也这么说。 蔡俊和鲜于修礼几个倒没说什么,虽然对高欢突然间变得正经起来有点不习惯,但因为性格的原因,这二人也同样不习惯批评人。 厍狄盛慢条斯理的说:“是不是占便宜占得忘了东南西北了,说也不会话了?” “轰轰轰轰……”可朱浑元的笑声格外的与众不同。 “嘿嘿,老、老、老大,出出出丑丑了吧?”胡风这个大结巴也不忘凑热闹。 高欢眼神平静的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见众人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心里暗自一惊,看来前身平时嘻嘻哈哈惯了,好容易认真一次,众人都接受不了。以后要一点点的纠偏,让他们习惯一个新的高欢,否则说不定哪天就会露出马脚。细节决定成败啊!想到这里,他的表情依然不变说:“一帮死狗扶不上墙的货。垃圾食物吃惯了,给点山珍海味还他娘接受不了了?贱骨头!” “这才对对对……嘛!”胡风丝毫没有作为一个结巴的自觉,总是喜欢抢话说。 嗯?……还真是贱骨头。高欢见众人非常认同胡风的插话,肯定了这个结论。 司马子如见高欢不住的在众人脸上察看,就不客气的说:“看什么看?不是我一个人烦你一本正经吧?步子不要跨得太大,会扯着蛋的。” “是是是……”还是胡风抢话附和。众人也点头。 高欢是拿这些烂人没招了,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接着往下说:“好了好了,别没正行。这不是还有阿姊和娄小姐在场吗?” 高欢用食指点了点几位捣乱分子,示意他们安静,不许再插话,这才正色道:“今年是神龟二年,高欢满打满算二十三岁。对于我高家的过往,在座诸位兄弟有的知道一些,有的可能一无所知。高欢今天之所以要提起这些,就是想与诸位坦诚相见,不遮不掩,清清白白做兄弟。” 众人见他确实是要说正事,都安静下来,该吃菜吃菜,该喝酒的喝酒。蔡俊和鲜于修礼还私下小酌一口,静听高欢往下说。 高欢接着说:“我高家祖籍乃渤海蓧县(今河北景县),先祖高裒曾任汉太傅。六世祖高隐曾任晋玄菟太守。曾祖高湖曾仕慕容燕国。魏灭燕,曾祖高湖率部归魏,太祖皇帝赐爵东阿侯,加授右将军,统领东边各部。后升任宁西将军、凉州镇都大将。” “还还还、有有有、这回事?”胡风第一次听说高欢的出身,不免吃了一惊。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只是表现的吃惊程度不一而已。 对于高家的家史,高欢曾经和司马子如简单的聊过几句,其他人今天是首次听说,难免有所好奇。众人的反应高欢尽收眼底,他一边招呼大家吃菜,自己也夹了几筷子,又接着说:“我祖父的名讳是一个谧字,文帝时曾任兰台御史、治书御史。因执法严格,不知变通,得罪了不少朝中重臣,后被一些鼠辈构陷,坐法徙边,来到这怀朔镇充军。不久,祖父含愤而逝。祖父去时,家君只有两三岁。祖母她老人家含辛茹苦把家君养大,并严禁家君进入仕途。当然,因祖父坐法充军的身份也不可能有仕途之路。后来祖母带着家君迁往白道,从此再没有踏入怀朔镇城。家君喜好读书以及丝竹音乐,不善农事。自家慈仙逝后性情大变,无心料理一切事物,甚至连我这个亲儿子都无法养育,将我交给阿姊照料后,四方云游,经年不着家,空有一腔抱负,怎奈受祖父坐法身份牵累,心灰意冷,且不善生产,致使家里一贫如洗。到了我这里,十六岁开始代父从军,六年来浑浑噩噩,一事无成,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还要靠姊婿养活,也没少给诸位兄弟添麻烦。除了上值外,可以用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来总结我这些年的生活。二十载人生,蹉跎岁月,回想起来,惭愧的很。一个人能有几个二十载?多不过三个,如今已三去其一,怎不叫人后背发凉?景彦、伯年虽与我同年仿佛,孩子都能打酱油了。遵业更是妻妾成群,整天游弋于花丛之中乐此不疲,而我英武不凡的高大公子还是孑然一身,光棍一条,呵呵呵呵……”他自嘲的同时也不忘调侃一句司马子如。酱油和醋之类的调味品此时已不是什么稀罕物,饭桌上就有。 司马子如对他翻了个白眼,心说,妻妾多了也不全是好事,身板跟不上也是痛苦。几位平时一块与司马子如厮混的好友即知道高欢的话中之意,也明白司马子如翻白眼的背后故事,禁不住会心一笑,说不出的暧昧与猥琐。 高欢接着说:“可悲的是,高欢却从未认认真真的想过此生该如何度过。其实你们几位也和我差不了多少。”他一个个的点着诸位朋友接着说:“今天以前,我不会空谈一些不切实际的废话,原因是我自己也没想明白。混吃等死,苟延残喘的度过这一生是我们这些人的基本归宿。但是,今天之后我不会再这么想,也不会再这样荒废人生。原因嘛,不瞒诸位,算是劫后余生的顿悟吧。” 听他说是劫后余生,姐姐高娄斤顿时觉得哪里不对,脸色一阵发白,赶忙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欢说:“前些日子在山里打猎不幸被十多名蠕蠕探子追杀,虽斩杀了他们一人,自己也摔下山崖,险些一命归西。” 高娄斤听到此处顿时抽了一口凉气说:“为何不早说?嗯?你不是说打猎时只扭了手腕吗?你这不省心的,啥时才能让姊姊放心?”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娄昭君轻轻按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六章 群英荟萃(二) 众人知道高欢说的是玩笑话,可他对人家娄小姐说话的态度语气和那色眯眯的眼神,啧啧啧,贱兮兮的,要多骚性有多骚性。这才应该是他的真实写照,平时插科打诨宣讲《小尼姑思凡》、《王二寡妇梦春》的高欢突然变得高端大气上档次,让人觉得陌生,不真实,还以为他一夜之间神仙附体了。现在看他色眯眯的调笑娄家小娘子的贱样,大家终于踏实了。 听他说如果不是娄小姐帮忙就要风餐露宿了,姐姐高娄斤顿时就不高兴了,嗔怪的说:“没良心的,刚才还信誓旦旦的感谢阿姊的养育之恩,一转眼就说是风餐露宿了?你想讨好你家娄姑娘也不能拿阿姊垫底啊?” “阿姊,您说什么呢!”娄昭君被高娄斤突然的玩笑话羞得面红耳赤,不由自主的对高娄斤撒起娇来。不管她以后是如何伟大的“九龙之母”,可如今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又是在自己心仪的男人面前,娇媚之态天然而成。可她哪知道这一声“阿姊”听在众人耳朵里简直就是弟媳妇叫大姑姊的语气,饭桌上十几双眼睛里激射出各种不同的色彩,最多的当然是恨不得掐死高欢的眼神。 最吃惊的还数窦泰。窦泰此次到怀朔镇的主要任务就是按照泰山大人的要求看护好小姨子娄昭君的安全,并确保她不被无良浪子骚扰。她一个小姑娘领着两名丫环一名车夫就敢跨越千里之地从平城到怀朔镇,胆子大得没边了。这才出来几天就敢招蜂惹蝶,看她对阿欢的态度很是不一般,太不像话了。可他一个女婿能怎么样,这麻烦事还是让泰山大人自己去烦恼吧,他既没那个能耐也没那个胆量,这三小姨子的霸道脾气,惹急了敢跟你拼命,离她越远越好。但是心里总觉得不舒服,酸溜溜的。你倒在尉景妻子怀里撒娇算怎么回事?更可恶的是居然媚眼如丝的看着高欢,不会是看上这个一文不名的家伙吧?若是让岳父知道,哼哼哼……有你好受的。 听高娄斤拿弟弟和自己开玩笑,娄昭君突然手足无措。她觉得高娄斤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这多不好意思啊。她一眼一眼的瞟着高欢说:“高郎君说这话,小妹可不敢当。能够认识诸位兄长姊妹也是昭君的荣幸,区区一餐饭,没你说的那么重要,还请郎君不要放在心上。”说完还不忘往高娄斤身边进一步靠了靠,秋水盈盈,娇憨诱人。 高欢正色道:“人活在世,不因善小而不为,不因恶小而为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高欢对你一生的承诺。”他神情坚定的说完这句话后将碗中酒喝干,别有深意的对娄昭君说:“娄小姐,你我虽只初识,却似上辈子的亲人,高某不会媚俗恭维,那是对你的轻慢和羞辱。你性情磊落,巾帼不让须眉。如莲花一般圣洁,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高某甚为敬重欣赏。作为一个男人,让女人帮助当是羞惭之事,但是,能得到你的帮助我却深感庆幸。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诚挚感谢,敬你一碗酒,从此共命运。” 小妮子被高欢煽情的一席话感动的热泪盈眶,心都酥了,原本只打算泯一小口的,让这个大坏蛋说的人心潮澎湃,不小心把一碗酒全喝了。这下好了,本就是“粉面桃花”的容颜,这下“花更红”了。讨厌,你都说“此生共命运”了,人家还怎么扭捏嘛…… 两位丫环也因高欢的话为之动容,先前对这个人的不瞒顿时化作一股柔情,炽热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射向高欢。作为小姐的贴身丫环,她们二人的命运最大的可能就是填房丫头,能遇到一个心仪的男人,知道疼爱女人的男人,不把她们当作贱婢一样看待的男人,那该是多么庆幸的事啊!眼前的这人会是那样的男人吗?二位丫环心思活泛的想到这些与自己的未来息息相关的事,亦不免心潮起伏,浮想联翩。也许正如小姐说的那样,穷点也没那么要紧,贫穷又不会扎根,只要跟着小姐还怕缺了吃穿?就怕遇上一个纨绔子,不把侍女当人的坏男人。他二人见多了大户人家丫环的不堪命运,贱如草芥,猪羊一般。庆幸的是,自家小姐心性良善,对她们这几位从小一起相伴长大的丫环情同姊妹,除了偶尔发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外,从未拳脚相加,横打竖骂。再能遇上一位如意郎君,此生足矣,夫复何求? 高欢敬完娄昭君后又端起一碗酒,仿佛进入某种回忆:“喝第五碗酒之前,我有些话要和弟兄们说说,算是我们弟兄交往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沟通、交心,不妥之处请弟兄们批评指正……司马遵业,你那是什么表情?吃苍蝇了?” “贺六浑,你不这么正儿八经说话能死啊?好好说话不行吗?”司马子如一脸的嫌弃模样。 “是啊!阿欢,确实有点过了,这还是你吗?”韩轨也这么说。 蔡俊和鲜于修礼几个倒没说什么,虽然对高欢突然间变得正经起来有点不习惯,但因为性格的原因,这二人也同样不习惯批评人。 厍狄盛慢条斯理的说:“是不是占便宜占得忘了东南西北了,说也不会话了?” “轰轰轰轰……”可朱浑元的笑声格外的与众不同。 “嘿嘿,老、老、老大,出出出丑丑了吧?”胡风这个大结巴也不忘凑热闹。 高欢眼神平静的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见众人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心里暗自一惊,看来前身平时嘻嘻哈哈惯了,好容易认真一次,众人都接受不了。以后要一点点的纠偏,让他们习惯一个新的高欢,否则说不定哪天就会露出马脚。细节决定成败啊!想到这里,他的表情依然不变说:“一帮死狗扶不上墙的货。垃圾食物吃惯了,给点山珍海味还他娘接受不了了?贱骨头!” “这才对对对……嘛!”胡风丝毫没有作为一个结巴的自觉,总是喜欢抢话说。 嗯?……还真是贱骨头。高欢见众人非常认同胡风的插话,肯定了这个结论。 司马子如见高欢不住的在众人脸上察看,就不客气的说:“看什么看?不是我一个人烦你一本正经吧?步子不要跨得太大,会扯着蛋的。” “是是是……”还是胡风抢话附和。众人也点头。 高欢是拿这些烂人没招了,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接着往下说:“好了好了,别没正行。这不是还有阿姊和娄小姐在场吗?” 高欢用食指点了点几位捣乱分子,示意他们安静,不许再插话,这才正色道:“今年是神龟二年,高欢满打满算二十三岁。对于我高家的过往,在座诸位兄弟有的知道一些,有的可能一无所知。高欢今天之所以要提起这些,就是想与诸位坦诚相见,不遮不掩,清清白白做兄弟。” 众人见他确实是要说正事,都安静下来,该吃菜吃菜,该喝酒的喝酒。蔡俊和鲜于修礼还私下小酌一口,静听高欢往下说。 高欢接着说:“我高家祖籍乃渤海蓧县(今河北景县),先祖高裒曾任汉太傅。六世祖高隐曾任晋玄菟太守。曾祖高湖曾仕慕容燕国。魏灭燕,曾祖高湖率部归魏,太祖皇帝赐爵东阿侯,加授右将军,统领东边各部。后升任宁西将军、凉州镇都大将。” “还还还、有有有、这回事?”胡风第一次听说高欢的出身,不免吃了一惊。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只是表现的吃惊程度不一而已。 对于高家的家史,高欢曾经和司马子如简单的聊过几句,其他人今天是首次听说,难免有所好奇。众人的反应高欢尽收眼底,他一边招呼大家吃菜,自己也夹了几筷子,又接着说:“我祖父的名讳是一个谧字,文帝时曾任兰台御史、治书御史。因执法严格,不知变通,得罪了不少朝中重臣,后被一些鼠辈构陷,坐法徙边,来到这怀朔镇充军。不久,祖父含愤而逝。祖父去时,家君只有两三岁。祖母她老人家含辛茹苦把家君养大,并严禁家君进入仕途。当然,因祖父坐法充军的身份也不可能有仕途之路。后来祖母带着家君迁往白道,从此再没有踏入怀朔镇城。家君喜好读书以及丝竹音乐,不善农事。自家慈仙逝后性情大变,无心料理一切事物,甚至连我这个亲儿子都无法养育,将我交给阿姊照料后,四方云游,经年不着家,空有一腔抱负,怎奈受祖父坐法身份牵累,心灰意冷,且不善生产,致使家里一贫如洗。到了我这里,十六岁开始代父从军,六年来浑浑噩噩,一事无成,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还要靠姊婿养活,也没少给诸位兄弟添麻烦。除了上值外,可以用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来总结我这些年的生活。二十载人生,蹉跎岁月,回想起来,惭愧的很。一个人能有几个二十载?多不过三个,如今已三去其一,怎不叫人后背发凉?景彦、伯年虽与我同年仿佛,孩子都能打酱油了。遵业更是妻妾成群,整天游弋于花丛之中乐此不疲,而我英武不凡的高大公子还是孑然一身,光棍一条,呵呵呵呵……”他自嘲的同时也不忘调侃一句司马子如。酱油和醋之类的调味品此时已不是什么稀罕物,饭桌上就有。 司马子如对他翻了个白眼,心说,妻妾多了也不全是好事,身板跟不上也是痛苦。几位平时一块与司马子如厮混的好友即知道高欢的话中之意,也明白司马子如翻白眼的背后故事,禁不住会心一笑,说不出的暧昧与猥琐。 高欢接着说:“可悲的是,高欢却从未认认真真的想过此生该如何度过。其实你们几位也和我差不了多少。”他一个个的点着诸位朋友接着说:“今天以前,我不会空谈一些不切实际的废话,原因是我自己也没想明白。混吃等死,苟延残喘的度过这一生是我们这些人的基本归宿。但是,今天之后我不会再这么想,也不会再这样荒废人生。原因嘛,不瞒诸位,算是劫后余生的顿悟吧。” 听他说是劫后余生,姐姐高娄斤顿时觉得哪里不对,脸色一阵发白,赶忙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欢说:“前些日子在山里打猎不幸被十多名蠕蠕探子追杀,虽斩杀了他们一人,自己也摔下山崖,险些一命归西。” 高娄斤听到此处顿时抽了一口凉气说:“为何不早说?嗯?你不是说打猎时只扭了手腕吗?你这不省心的,啥时才能让姊姊放心?”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娄昭君轻轻按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六章 群英荟萃(一) 高欢突然顿住话头神色复杂的看着侯景,众人都觉得奇怪,侯景也觉得奇怪,就问:“高兄您这是……?” “嗷……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有些面熟。……酒量咋样?能喝的话一会儿多喝点。”高欢没话找话。 侯景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是少年人,装成熟却装得半生不熟。他有些赧然地说:“小弟六七岁就开始喝酒了……” 众人哗然。孙浩赶忙制止他再吹嘘下去,毕竟在座的都是兄长,哪轮到你这野小子瞎咋呼。侯景也觉得自己莽撞了,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样子。 孙浩脸上发烧,抱拳说:“各位兄长请原谅,野小子没见过世面,见笑了、见笑了。” “滚蛋,你自己毛还没长齐就敢大言不惭的装成熟了,真是不知所谓。侯景,他还没你年龄大呢,以后跟着哥哥我混。”呼延狼丝毫不给孙浩留面子。 “我也不愿意年纪轻轻的就成熟啊?有啥办法嘛,自幼早熟,怀朔镇谁个不知,哪个不晓?想低调都难!”孙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呼延狼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失笑的骂道:“不装逼能死啊?” 众人被这两个活宝逗的笑声四起,气氛轻松和睦、随意坦然。 高欢从见到侯景时所表现出的怪异行为不经意间落入蔡俊、司马子如几位有心人眼里,都觉得高欢好像早就认识这小子似的,却又故作不认识,这是为什么呢? “来啦来啦,一颗鹿头,两坛烧酒,七个拼盘,八斤牛肉,先给各位客官端上来,请慢用。”这时店小二一声职业吆喝声打断了众人的交谈。孙浩和侯景主动起身给各位兄长满酒。兰草和紫鹃则负责侍候娄昭君和高娄斤。 厍狄盛、鲜于修礼、可朱浑元几人嚷嚷着嫌酒碗小,让换成大的。可朱浑元自己答应高欢乔迁时奉上烈酒两坛,说话算数,先开封的就是他拿来的烧酒。 高娄斤自打从那二进院子里出来就一直抓着娄昭君的手不放,亲昵的好像上辈子的亲姊妹一样。她越看娄昭君就越是喜欢,一会儿摸摸她的秀发,一会儿捏捏她的嫩脸,眼里全是宠溺。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从未对哪个女孩子如此打心眼里亲昵,包括弟弟喜欢的那个韩智慧。怎么见了这位娄家小妮子似有一种亲情油然而生,好像上辈子就是一家人似的。所谓一见如故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高欢见姐姐与娄昭君像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家人般毫无芥蒂,心里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心想,缘分这种东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实在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凉盘上来的同时热酒也端了上来,乔迁的酒宴就此开始。 高欢作为主人自是要讲几句开场白的。他站起身,众人也要起身,被他双手虚按示意众人坐着听就行,后世招待各色人等的套路也随之自然而然的浮现在脑海。他说:“今天有幸借乔迁之际与兄弟们欢聚,特别是刘贵和窦泰二位兄弟能拨冗参加,令高欢感激不尽。” 他给自己面前摆放的五个酒碗依次倒满,沉吟了一下。这种场合他需要选择一种准确的表达方式,既不能太文绉绉的,也不能过于直白,毕竟有自己未来的小妻子在场。理清了思路后接着说:“对于高欢来说,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我想表达五个方面的意思。这第一杯酒我要敬给远道而来的二位兄弟和初次喝酒的侯景兄弟,感谢三位光临并为二位接风洗尘。饮甚!”三人附和:“饮甚。” 高欢喝罢又端起第二杯酒说:“今天对于高欢来说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继往开来。因此这第二杯酒我要敬姊夫和阿姊。”别人能不能听懂继往开来之意不知道,但他内心就是这么想的,希望从今天开始,“合二为一”的高欢能有一个全新的开端。 “招呼客人要紧……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高娄斤嗔怪的说。 高欢自顾自的继续:“感谢姊夫和阿姊这些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没有你们的悉心照顾和培养,就没有小弟长大成人的今天。只不过你们把小弟养的过大了,二十三岁了还赖在姊夫家不走,呵呵呵……怀朔镇的老少都笑话我了吧?”他的自嘲也引起众人善意的哄笑。笑声中共同表达出一个意思:算你小子有自知之明。 “虽然阿姊和姊夫不求回报,但对我而言,养育之情恩同父母。从小到大小弟给阿姊和姊夫添了无数的麻烦,弟弟在此谢过。”高欢诚恳的深鞠一躬,然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情绪激动。 尉景频频点头,心情也是压抑不住的激动,暗骂一句:总算不是个白眼狼。这些年爬墙上树打架斗殴,不管惹下多少事都是我这个当姊夫的出面解决,光给别人家孩子诊病治伤就花了几只羊的钱,更别说赔礼道歉时送的礼物了。今天你能说出这番话也算你小子有良心,还知道我对你的恩情,值了。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高娄斤则是喜极而泣,一边笑一边抹眼泪,欣慰的不知如何是好。想想当初父亲将弟弟送到自己家里时的情景,瘦的皮包骨的弟弟除了一双眼睛清澈明亮之外,个子都比同龄的孩子矮了半头。再看看现在,身高七八尺,相貌堂堂,英气逼人,难怪平城首富的小姐能看上这个臭小子。说实话,如果家里再富裕一些,弟弟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娶个公主也不是什么难事。激动不已的她端起酒杯本想轻啜一口,不小心呛了一下,顿时咳嗽不止。一旁的娄昭君急忙递给她手帕,稀里哗啦的好一阵才停下来。高娄斤嗔怪的骂了高欢一句:“尽说些叫人伤心的话。我是你阿姊,替父母照顾你也是应该的,谁叫你说些感谢的话来?平白把姊弟亲情说淡了。难不成以后你帮了阿姊,也要阿姊摆酒感谢你的大恩大德?真是的。” “就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娄昭君刚说了半句话,见众人愣怔的看着自己,急忙刹住话头,脸颊绯红,不好意思的吐了吐小舌头。众人见状,哈哈大笑。 高欢知道姐姐的爱护是无私的,但作为弟弟却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爱护,连只言片语的表示也没有。他说:“阿姊和姊夫对弟弟的恩情虽不图回报,但小弟不能对你们的无私关怀熟视无睹、狼心狗肺不是。” “小弟有所表示,你就随他好了。”尉景阻止高娄斤继续往下说,岔开话题道:“接着说你的第三个意思吧。” 高欢对尉景帮忙报以微笑,接着说:“这第三杯酒,我要敬几位老友。高欢在怀朔镇生活这些年,承蒙景彦(蔡俊字)、伯年(韩轨字)、道元(可朱浑元字)、修礼(姓鲜于)、遵业(司马子如)、阿盛(厍狄盛)、阿狼(呼延狼)、阿风(胡风)以及孙浩兄弟的诚挚相待,真心相交。人生得一知己尚且很难,可高欢有幸交下这么多肝胆相照的朋友,这需要多大的福气?你们没有因高某人位卑贫苦而厌弃,常以食物相赠。除了遵业和道元两位土豪之外,诸位家里也都不富裕,能分高欢一口吃食实在难能可贵。我们之间的友谊当然不止于此,其他点点滴滴我就不在这个场合赘述了。总之,这一生能有你们这样患难与共的好兄弟是高欢的福分,藉此机会,对各位的深情厚义表示感谢和敬意。”依然是举杯一饮而尽。平时一块厮混的兄弟听他如是说,也不免情绪激动,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高欢转向一直不停观察自己一举一动的娄昭君,刚才还严肃认真的表情顿时化作春日阳光般温暖。他端起酒杯对着这位娇憨可爱,聪明伶俐,大方果断的小妮子笑眯眯的说:“今日我们这些新朋老友能够欢聚一堂,昭君小姐你功不可没。是不是觉得特别骄傲?” 娄昭君才不管他话里的调笑之意,忽闪着一双满是笑意的大眼睛不住地点头。意思是:我就是觉得骄傲。可爱的样子让本是逗弄她的高欢反被逗弄了。高欢恨不得在她丰润的小樱唇上亲上一口,无奈身边都是碍眼的,只好压下冲动。 “知道吗?没有你的慷慨赞助,我们兄弟也不能这么全乎的相聚于此;没有你的无私帮助,高欢也许会风餐露宿。我乔迁请客,你掏钱宴宾,谢谢你啊小妮子!我一定把你家的院子看护好,不损坏一草一木,你看这样的承诺可好?”他话语中哪有感谢恩人的意思?调侃的成分更多一些。 娄昭君还是那样笑盈盈的点头应是,眼神就没离开高欢的眼睛。热辣且大胆。 说实话,高欢现在不知该如何定位自己与眼前这位姑娘的关系。自己一个五十多岁老男人的心理年龄面对一位年方十八并随时对自己放电的漂亮小娘子,且与自己的老妻神形酷似又是自己前身的结发妻子,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九龙之母”,各种身份在他心里来回切换,一时很难准确把握对这位娄家三小姐的情感,哪种成分的比例占得更多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五章 宇宙将军 高欢对孙浩领来的少年人没有印象,随便问了一声这是谁家少年。孙浩很是不好意思的说侯景乃是欢哥的仰慕者,死缠烂打的非要亲自登门祝贺欢哥乔迁。 那少年对孙浩的介绍不以为仵,身上自有一股子桀骜不驯的味道。他站起身学着成年人们的做派拱手以礼说:“小弟姓侯、名景、字万景,今年一十六岁,上个月末刚入镇军。早听说高兄为人义薄云天,万景十分仰慕,意欲拜见又恐兄不悦,只好恳求孙浩引见,贸然唐突,希望高兄谅解小弟一片仰慕之心。” 众人听了侯景的自我介绍,齐齐看向这个说话直爽的少年人,见他相貌奇特,一头乱发也不怎么打理,都也不以为意。 高欢听他恭维之言,一些场面话总是要说几句的。他现在的注意力还在窦泰刘贵二位身上,尚没把眼前这位少年人放在眼里,就淡淡的说:“侯景兄弟不要客气,既然是孙浩的朋友,那也就是我高欢的兄弟,以后若有什么事言语一声,定当竭尽全力相帮于你……”话说到一半,感觉哪里不对,这名字很是熟悉……迅速在记忆库中提取关于侯景的内容时,高欢暗骂一句卧槽,这可是一尊大神啊!北魏、东魏、南梁、南齐的历史当中,这位可是比在座的每一位都名声大、地位高。就这么一个不起眼还有些跛脚的少年人,在南北朝的历史上搅起漫天腥风血雨,凭一己之力硬生生的改变了南梁的国运,进而将之毁灭并自创一个王朝。真个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历史记载,此子曾在怀朔镇做过功曹史、外兵史。“六镇之乱”时率部参加了第一波起义军。起义大军战败后率部投靠了尔朱荣,颇得器重。北魏建义元年(52八年)八月,尔朱荣与起义军葛荣部在滏口大战,侯景俘虏葛荣,起义被镇压,因功升为定州刺史,年仅二十五岁。后来高欢与尔朱荣家族决裂并消灭了尔朱家族后,侯景依靠与高欢的旧谊率众投降高欢,高欢提升他为吏部尚书。侯景本来是个喜欢军事谋略的人,吏部尚书这个职务不适合他,便经常念叨:“何当离此反故纸邪。”意思是什么时候才能从这故纸堆里摆脱出来啊!不久封爵濮阳郡公。北魏分裂成东西魏的过程中侯景是出了力的,为此高欢封他为司徒兼定州刺史,拥兵十万,统治河南地(黄河几字型所包围的那块土地)。临行前他对高欢说:“如今我握兵在远方,恐怕奸人会玩弄诡计,大王要是给我写信,请做些特殊标记。”高欢答应。每次写信总是点上只有他二人能看明白的细微标记,足见此子心机深沉。高欢临终前特别嘱咐儿子高澄要小心侯景,而侯景向来轻视高澄,只是因为高欢的存在不敢僭越。高欢死后,高澄上台便意欲铲除侯景以绝后患,随模仿父亲的笔迹和口吻写信想将其骗回来。哪知侯景通过那个标记识破高澄的意图,因此叛出东魏,投奔梁国。后来又因为梁国皇帝要将他作为筹码与东魏交换,侯景得到消息后一怒之下又叛了梁国,搅得江南天下大乱,导致梁国内部分裂,最终灭亡。 梁太清三年(549年),侯景率叛军攻破台城(宫城)后,将出卖他的梁武帝萧衍活活饿死。同时将与梁武帝坚守宫城的三千多文武百官悉数骗出城,又命士兵将这些人逐个杀死在回家的路上,并将他们的全部财物掠夺一空。等都城建康混乱的局势(南京)安稳下来之后,侯景立南梁太子萧纲为皇帝,自封为大都督,权倾朝野,一时无两。如此还不满足,没几天又自封(逼皇帝下诏)为“宇宙大将军”,同时迫使美貌的溧阳公主嫁给他为妻。他初投梁国时曾经提出过要娶皇家公主的请求,不仅被无情的拒绝,更是引起整个朝野的嘲讽,可以说侯景对梁的反叛这也是原因之一,更是侯景下令无差别斩杀梁国军民以报羞辱之愤的原因之一,所造成的伤害与小鬼子在南京犯下的滔天罪行相提并论。历史上,战争屠城的例子不少,但是首都被大规模屠城的除了项羽在咸阳干过,也只有南京了。两次,两次啊! 南京、南京…… 梁大宝二年(551年),侯景下令废了萧纲的帝位,改立梁豫章王萧栋为帝,改元天正。同年逼萧栋退位,自己登基为帝,国号汉,改元太始。 侯景本是羯族人,以汉族人为主体的梁人面子上不能接受这个现实,需要一块遮羞布遮丑,于是有人帮助侯景查遍历史,终于发现汉朝时的司徒侯霸符合自己的身份,就自作主张的尊候霸为自家始祖,选择晋朝时的征士侯瑾为七世祖,如此便名正言顺了,也给梁国遗老遗少们脸上盖了一块遮羞布。仅有先祖还不行,侯景又追尊自己的祖父侯周为大丞相,父亲侯标为元皇帝,至此,一个“反梁复汉”的一代英主、杰出的汉家儿郎就这样新鲜出炉了。侯景得了实惠却丢了民族印记;梁国遗老遗少们得了名誉却丢了政权,这叫“双赢”! ……侯景死后,他的两只手被砍下送给南齐文宣帝,头颅被送到江陵交给梁元帝,躯干用五斗盐填在肚子里做防腐处理后送到建康在大街上示众。百姓们争着去割他的肉吃,连溧阳公主也吃了他的肉。骨头被烧成灰参在酒里喝。他的头送到江陵后,梁元帝命令在街上悬挂三天,然后煮成油漆交付兵器仓库。…… 有关侯景的基本信息迅速划过高欢的脑海,他的内心也是波澜起伏。暗忖:就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生来残疾的野蛮小子,十几二十年后居然能灭了一个王朝,世事真是不可猜度。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一样,起因是一个如蚂蚁一般藐小的塞尔维亚青年加夫里若·普林西普,因枪杀在萨拉热窝视察的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大公夫妇而引爆一场席卷欧洲的战争,典型的小人物撬动大事件,并因此改变了整个欧洲的政治格局,谁能想得到呢?这也算是所谓的“蝴蝶理论”的最佳注脚吧。 侯景此时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即使他叛逃到梁国之后依然是个小人物。从根儿上说,是整个南朝的深层次矛盾成就了这样的小人物的畸形成长,从人转变成魔,谁之过?一个人是不可能转变一个国家命运的,一定是一个基数庞大的集团在背后推动。高欢不知道自己的穿越能不能控制住这匹野马,把南北朝时的“南京大屠杀”扼杀在萌芽状态?尽力而为吧,扼杀了侯景,说不定李景王景比侯景更加残忍。这年代杀人和宰羊没什么区别,我们不能因为被杀就咒骂对方禽兽不如,杀别人的时候就是英雄了得。重要的是我们要真的学会冷静的看待生命、个人利益、国家利益,民族利益,并通过这样的价值观教育使我们变得更加成熟,更加沉着冷静,更加自信,从而在以后的发展过程中不再重蹈覆辙,不再悲悲切切的像个“怨妇”一样只知道哭诉,却不敢愤怒而起,挥刀反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我们的文化之根,几千年来奉若圭臬。 可那几个曾经殖民过世界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所奉行崇尚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如果你守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信条,势必会采取“与邻为善”的外交策略,把精力用来治理内部,发展生产,改善民生,期望所有人都能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可别人奉行弱肉强食那一套,等你粮食堆满仓,金银满库房,他们会抢、会夺、会烧毁,让你辛辛苦苦多年积累的财富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你若像“怨妇”一样哭诉,他会骂你“屁大点事吵什么吵,有完没完?再他妈哭哭啼啼老子一刀杀了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之下,你一定会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现实。对嘛,不哭就对了嘛!心胸开阔一些,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再赚。哦,连本钱都没了?呵呵,不好意思,爷们儿下手狠了点。这样吧,我借给你一点算作投资,股份就按对半开。怎么,不愿意?那你就去死吧!……又愿意了?算你识相…… 所以说道德这种东西是拿来约束别人的,千万不要作茧自缚,把自己的手脚给绑住了。全世界都知道那几个国家最坏了,言而无信,背信弃义,恃强凌弱,抢劫了别人的财富还要在别人家客厅里拉一泡屎恶心人家。讲道德了吗?不讲,但他们却永远要站到道德的制高点上堂而皇之的骂你不识抬举。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古人诚不我欺,好有道理的总结啊! 高欢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的侯景后背直发凉。据孙浩后来说,侯景曾对他说,感觉高欢的眼睛背后还有一双眼睛,深不可测,好像能把人的骨头都看清楚。这话后来被羽猛禽羽猛兽兄弟听了去,觉得侯景就是他兄弟俩的知音,感觉一样一样一样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四章 乔迁之喜(三) 尉景带来的二人都是曾经高欢的至交好友,一世友情。一位是窦泰,另一位叫刘贵。二人进门后抱拳拱手施礼,口念“恭喜恭喜”。 高欢略一愣怔,疾步上前给二人分别来了一个熊抱。其实他这么做哪里是热情过度,他是一时想不起这二位是谁,以这种热烈的形式给自己一个调阅记忆的缓冲时间。窦泰身形高大,刘贵身材细长,各有特色。也就在这熊抱的瞬间,他将二人与记忆对上号了。 窦泰,怀朔镇镇军二幢幢主的二公子,一直住在五原城(今包头市九原区)。 刘贵,秀容(山西忻州旧称)阳曲勋贵,一拍即合的多年交情。 目前就能想起这些。 “你们二位怎么凑到一块了?”高欢用模棱两可的话问。 窦泰说:“岳父家有点小事让我来处理一下,城门口正好遇上刘兄,就一块来了。” 尉景插话说:“我正好办差回来,就将他俩一并带过来了。” 高欢恍然大悟状:“我说你们二位又不是开天眼了,还能在百里之外看到我老人家乔迁?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弟乔迁,二位不期莅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过会儿咱们喝个痛快。” 刘贵道:“这是自然。可惜不知你有此一喜,没有准备贺仪,明天补上。不算晚吧?” 窦泰也说:“进城的时候遇到士真兄,说阿欢你智慧过人,一个铜板巧租一处二进院子,我还不太相信,现在亲眼所见,佩服佩服。他日有暇你我切磋一二,还请不吝赐教,哈哈哈哈……。” 窦泰拿这事开玩笑,高欢可不敢,他接口解释说:“哪里哪里,小弟有此容身之所全凭房东心地良善,断不敢辱没了东家的一片好心,坊间流言不足为信,呵呵呵……。”他唯恐伤了一旁的娄昭君。 这时就听娄昭君惊呼道:“二姊夫,你怎么来啦?” 窦泰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小姨子娄昭君,诧异的问:“三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娄昭君觉得在这种场合见到这位二姊夫实在有点不适,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角色,就故意呛声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院子是我出租的。我倒是要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嗷——弄了半天那个只收一个铜板就出租一处二进院子的傻瓜房东原来是你啊?哈哈哈……我说嘛……”窦泰恍然大悟,刻意把那个“嗷”字拖长了声说。他实在不敢相信,岳父岳母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憨傻丫头。跟尉景来的路上他还在想,是户主太傻还是阿欢太精?答案有了,他也无语了。但看小姨子瞬间变冷的脸色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时宜,急忙刹住话头尴尬的笑着,脸上的肌肉却僵硬的很。 “你才是傻瓜呢!”娄昭君被二姊夫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的奚落,感觉郁闷死了。因为一个铜板出租房子的事已在怀朔镇里传得沸沸扬扬,版本多的数不过来。她也是因为太喜欢高欢了,但不等于她不在乎那些传言。姑娘家家的上感的追男人,好说不好听!她这几天一直在刻意回避那些流言蜚语,最最贴心的丫环兰草也是在她的多次威胁下才不再把类似的传言说给她听。呵呵,小姑娘在装鸵鸟,明知是掩耳盗铃还是抱着有钱难买我愿意的态度,怎么滴?可是这窦黑头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嘲笑她,气死人了!再也不理这个没有眼头见识的讨厌鬼了。 窦泰见小姨子脸色不善,也知自己惹不起这位娄家女霸王,便硬装出一副难看的笑脸说:“对不起,姊夫说错话了。不过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不仅我来了,你二姊也来了。据说岳父岳母也快来了,你的面子够大啊……”话中自有他二人才能听懂的成分。 娄昭君见窦泰似笑非笑的揶揄表情,明白了其话中的威胁之意,听说父母也快来了,低下头寻思着如何应对千里之外追来的父母大人,眨眼间把二姊已经来到怀朔镇的事也忘到脑后了。 娄黑女自城门口与丈夫窦泰分开,在几位家仆的簇拥下坐着马车风风火火的到了娄家在怀朔镇的别墅,正在向家里的仆妇询问妹妹的相关情况。听罢仆妇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汇报,娄黑女对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三妹妹也是无可奈何了,只等父母从平城赶来再做定夺。好在妹妹无恙,心里的不安已去,再听说妹妹的所作所为便觉得又是恼人又是好笑。 高欢听娄昭君称窦泰为姊夫,猛然想起这不是前身高欢的死党二连襟吗?还有这个刘贵也是死党之一。天哪,这话怎么说的?未来的“军事领导班子”就要凑齐了?这是要闹事的节奏啊!高欢急速的搜索历史上关于刘贵的信息。 刘贵,秀容(今山西忻州市)阳曲人。父亲刘乾,北魏追赠前将军、肆州刺史。建义初年,也就是由现在往后数九年后,刘贵继承勋位,受封敷城(今陕西富县附近)县伯,邑五百户。后来一直在北秀容(今山西朔州)第一领民酋长尔朱荣的手下任职。干的不错,多惬荣心。先后出任左将军、太中大夫,爵位也随之按例晋升为公爵,加抚军将军。永安三年,出任凉州刺史。建明初年,尔朱荣专擅,以刘贵为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兼左仆射、西道行台、晋州刺史。普泰初年,行汾州事。高欢和尔朱荣闹掰后,刘贵毫不犹豫的丢弃所有荣华富贵,追随高欢,屡立奇功。 其实,高欢这几天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和前世与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们联系上,提前交好,培育自己的实力班底,避免像上一世投靠无门。不料想,这样的哥们儿居然冷不丁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让素以沉着稳重著称的高副局长心情也难免有点按捺不住的激动。 有了窦泰和刘贵的加入,原本只是乔迁之喜却成了未来一股政治军事力量在萌芽状态时的首次聚会。高欢让孙浩把能请来的兄弟都请过来,结果孙浩超常发挥,除了把平时交好的蔡俊、韩轨、厍狄盛、鲜于修礼、可朱浑元等一帮兄弟请来了,还多了一位年仅十六岁刚加入镇军不久的侯景。这小子狗皮膏药似的非要孙浩把他带上。 高欢、尉景、司马子如、韩轨、蔡俊、窦泰、刘贵、厍狄盛、鲜于修礼、可朱浑元、呼延狼、孙浩、胡风外加侯景和尉粲,十六个怀朔镇年轻一辈中的活跃分子欢聚一堂。 娄昭君作为房东和出资请客的二东家以及高欢的姐姐高娄斤也参加宴席。兰草和紫鹃虽来了但只以娄昭君和高娄斤的侍女出现。二十来个人两桌并一桌,高欢的小外甥跑前跑后更增添了乔迁之宴的喜悦气氛。 娄昭君也没有管尉景要请客的提议,小妮子慷慨解囊,悄悄的让兰草去和掌柜的协商,不要在乎钱,只有一个要求,酒菜捡好的上。作为替小姐掌管钱袋子的丫环,兰草可没有自家小姐那样败家。她把店小二叫到一旁说明今天饭局的重要性,饭菜质量好坏对饭庄声誉的影响等等,总之就是要把握一个既能吃饱吃好又不铺张浪费的度就可以了。那一袋金子她只拿出一块放到台面上,还不忘冲店小二摇摇钱袋子,意思再明显不过:小姑奶奶不差钱! 一众人当中,年龄最大的是尉景,目前也只有他在镇军当中担任职务,被高欢请在上首坐下。尉景也觉得只有自己才配坐首位,大剌剌的坐下以后还居高临下的看着诸位,一种颐指气使的感觉蓬勃而生。 姐姐高娄斤挨着姐夫尉景坐下,怀里搂着儿子尉亮。娄昭君挨着高娄斤,高欢挨着娄昭君而坐。往下依次是司马子如、鲜于修礼、厍狄盛、可朱浑元。另一边,刘贵和窦泰远道而来在上首坐下,韩轨、蔡俊、呼延狼、胡风、孙浩、侯景、尉粲依次而坐。 活了半辈子,尉景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尊重,心里有些飘飘然。他冲着饭庄掌柜穆满仓吆喝道:“满仓,是这,今天我舅子乔迁在你这儿办喜宴,正好秀容刘家世子和窦幢主的二公子也大驾光临,你这饭庄也是蓬荜生辉吧?我没有别的要求,你也不许藏着掖着,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有啥好吃好喝的尽管端上桌面来,别让我老尉丢人。”话说的豪爽大气上档次,颐指气使的感觉很爽! 穆满仓说:“好说好说,老尉,不是我老穆吹,满怀朔镇打听打听,谁不说我老穆的饭庄食材齐全,经济实惠?鸡鸭牛羊猪,袍子、黄羊、毛驴、马鹿应有尽有。烧酒也是我自己酿的高粱酒,味道纯正劲道足,保你喝了这次还想下次。只要我这小店里有的,一准全给你端上来。” “这就对了,我之所以选在你老穆的饭庄办喜宴,就是冲着你是个实在人,饭菜好,分量足。不说那些没用的,你就尽管上菜吧,钱不是问题。”尉景这是憋久了。 “那好,各位稍等,好酒好菜立马就上。我再赠送一道大菜卤煮鹿头,没吃过吧?香着呢!算我老穆给阿欢的贺仪。”老穆在怀朔镇也是一号人物,人缘好,朋友多,背景还硬气。不过临走时不忘在呼延浪的后脑勺打一巴掌,算是对那天早晨呼延浪坏规矩的惩罚。 尉景今天有些激动,性子难免显得张扬了一些。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的表现说明他也是真心为高欢高兴。至于“钱不是问题”这种牛气话大家都会自动屏蔽就当他没说过。但作为妻子的高娄斤听尉景吹牛皮难免脸上发烧,虽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给夫君难看,但桌子底下一个劲的用脚踩踢,提醒他不要把牛皮吹破了以免难看。 娄昭君不知道尉景大话说了一箩筐只是说说而已,她天真的以为尉景要请客买单。那怎么行,不是说好了由我请大家吗?不能说话不算话啊?这样的心理活动过程中难免就要看向高欢。高欢见她神色有点着急,立刻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就在桌子下面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别把尉景说的话当真。娄昭君领会了高欢的意思,但是被他拍过的小手却领会出另外一番意思:郎君他居然拍我的手,别人没看到吧?哎呀,他胆子咋那么大,羞死人了…… 高娄斤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娄昭君小脸彤红,以为她是衣服穿厚了热的。娄昭君心里说:是被你弟弟害的。 说话之间,店小二先端上几种餐前小吃,又拎着一个黄铜壶给每人面前的一只木碗里斟满芳香浓郁的奶茶供客人正餐前磨牙聊天,这也是上点档次的饭庄酒肆的应有之意。 南北朝时期,北朝的风气更开化,对于女人参与男人们的酒宴并无禁忌,也没有未婚女子不能在公共场合随便露面的限制。比较而言,鲜卑女子在社会中的地位较其他民族都要高。整个北魏、东魏、北齐三朝,皇后皇太后临朝是普遍现象。最著名的北魏冯太后和眼前这位娄昭君小姐,她们是鲜卑女子当中的杰出代表。娄昭君被后世冠之于“九龙之母”的尊号,不只因为她的九个后代当过皇帝,还因为她有超凡的眼界,果敢的决策力,娴熟的政治手腕和高瞻远瞩的政治智慧。 类似于今天这种喜宴女子也能堂而皇之的出席,不足为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四章 乔迁之喜(二) 就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时,高欢已经将豹子交给仆人牵往马厩,自己来到娄昭君面前拱手见礼道:“作为房东,娄小姐亲自督促高某搬家,某是该荣幸呢,荣幸呢,还是荣幸呢?” 听到他这种别开生面的说话方式,高娄斤、娄昭君、兰草、紫鹃四女均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忍俊不禁,失笑出声。 咋咋呼呼的虎妞兰草根本没有做丫环的自觉,没等自家小姐说话她就率先接过高欢的话问:“那么请问高家郎君,我家小姐亲自迎接,你是该荣幸呢,荣幸呢,还是荣幸呢?”她的这句反唇相讥让其他人更是掩面轻笑。特别是娄昭君看着高欢那尴尬的讪笑模样,更是“醉眼蒙眬”。 他们五人构成的精彩画面让旁边帮忙的一众兄弟羡慕嫉妒得差点用眼神怼死高欢那个王八蛋。凭什么?众人不约而同的面向苍天祈祷着相同的内容:他贺六浑就是一个臭不要脸的家伙,凭什么租房就花一个铜板,家具一件都不用买,一个雍容华贵的富家小姐亲自迎接不说,还附带着二位如花似玉的丫环。还有没有没天理了?长生天你睁开眼看看清楚,那是高欢,不是天下无双的天之骄子,他就是个会讲《尼姑思凡》,《王二姐思春》的二流子,骗吃骗喝的混孙,我们才是你该照顾的大好青年,大魏国未来的栋梁之材啊! 高欢正要和几位美女进屋,看见众兄弟一齐看向天空不禁好奇道:“你们看什么呢?” 司马子如恶狠狠地小声说:“看看长生天会不会发下一个闪电劈死你。”他这话高欢没有听到,可身边的其他弟兄听得一清二楚,纷纷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后世见惯了豪华别墅高楼大厦的高欢,对眼前的院子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惊讶,只是觉得新鲜,毕竟是北魏时期的建筑风格。他印象中好像只见过后世大同市的云冈石窟,洛阳的龙门石窟,太原的晋祠。特别是“晋祠”,黑瓦红墙,雕梁画栋,是承“汉”启“唐”的建筑样式,很有代表性。其中最为珍贵的就是当时的木雕工艺和卯榫结构。据说,北魏建筑风格发生革命性的变化就是高欢穿越的前三年即516年,朝廷花巨资在洛阳所建造的永宁寺塔。塔为九层方塔,面阔九间,中心五间,气势恢宏,结构精绝,堪称建筑史上的巅峰之作。可惜2八年后被一场大火烧的干干净净,留给世人的只有一声叹息。 娄家的这处别院是从一位转任平城的幢将手里盘下的,主要目的是让对方欠娄家一个人情。这处院子自买下以后一直空着,只留了一对夫妇常年看守打扫,娄家不差钱。这也是因为娄老爷子谢世以后娄家势力大减,娄内干采取的放低姿态,与人为善,和气生财之策的具体体现。 北魏中前期,娄家作为鲜卑勋贵之家,在朝野都是有分量的家族。娄内干作为娄提的长房长子没有继承父亲娄提的爵位从政,而是选择侍奉父母打理家族产业,让大儿子出仕为官。大公子年少英才,在祖父的帮扶下,几年时间便官拜南部尚书。所谓“南部”,即前朝都城洛阳,鲜卑皇帝迁都前的另一个政治中心,俗称“南都”,有点类似于明朝时的南京相对于北京的地位。可惜此子命运不济,英年早逝,也使娄家在官场上的势力日渐式微。这些年,作为娄家家主,娄内干巧妙利用父亲的余荫和万贯家财,采取广交天下之策用以庇护娄家,使娄家不至于被别人吞噬。眼下看来效果还是有一些的。 娄昭君领着高欢姊弟参观她为高欢布置的卧房和耳房,也不乏炫耀的意思。耳房布置成客厅兼书房,南北两侧各放置一个带有靠背约两米见长的矮榻,类似于后世没有扶手的硬木沙发。长条矮几置于榻前,精美的条形漆盘里是白色的茶盏。条盘内红外黑,制作精美,据说此时的漆器贵如黄金。整面的西墙是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放的瓷瓶陶罐等摆件与书籍交替放置。文案上笔墨纸砚顺序摆放,整个房间给人窗明几净之感。 卧室里一张两米见方的床榻占去了三分之二的空间。崭新的绸缎被褥绿底黄花,耀眼夺目,里面充塞的是柔软蓬松的驼绒,另一侧放置着一个黑色的躺柜用以存放衣物。精心的布置蕴含着娄昭君呼之欲出的心思。 高欢惊异于北魏时的木雕工艺如此精湛,床头和案几上雕刻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谁说南北朝时没有椅子、凳子?纯粹胡说八道。事实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桌、椅、凳、高几、长案、柜、屏风、盆架、镜台等在富贵人家已经很普遍了。 所有的布置简单实用,既不铺张,还很讲究,这就是所谓的大户人家的做派。高欢很满意娄昭君的刻意,从内心深处对这位秀外慧中的小妮子感到骄傲。他温柔的眼神从小妮子的俏脸上扫过,用一声从鼻腔里发出的“嗯”表示嘉许。 兰草和紫鹃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发出“哼”的一声表达对高欢的抗议。辛辛苦苦两三天,就换来一声不痛不痒的“嗯”!这算什么?倒贴也没有这么倒贴的。再看小姐那心满意足的表情,对那个人的一声“嗯”如获至宝似的。是不是傻,是不是真的被这个人骗傻啦?被人家卖了还要心甘情愿的替人家数钱,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娄昭君是真的喜欢高欢的嘉许方式。大男人就应该嘎巴利索脆,敏于行、呐于言,一字千金。犹犹豫豫、断而不决、那还是男人吗?再看看我们家郎君,就一个“嗯”字就表达出全部内涵:满意、认可、欣慰、妥当、赞赏……一个“嗯”字全部解决,这才是男人!这才是我娄昭君想要的男人。什么官家子侄、豪帅子弟、文人秀才、商贾富人……有什么好?不是香粉浮面就是吃五石散,一个个男不男女不女,身如弱柳,年纪轻轻便呵喽气喘一副病秧子做派,恶心死了。更令人不能接受的是居然将“龙阳之好”整天挂在嘴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什么东西!看看我们家郎君,性格稳重,意气风发,齿白如玉,眼含精光,身高八尺,体格健壮,怎么看都是女子的良配。穷点怕什么?他穷我有钱啊!大不了我养他就是了,反正家里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就算将来弟弟菩萨继承家业,可给我的陪嫁也足够挥霍了。这个男人,我娄昭君是选定了,天打雷劈也要选他作为我的夫婿。 娄昭君特立独行的审美情趣再一次证明“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千古名言的价值所在,绝不会因为时空的改变而改变。恋爱中的女人就是白痴,这个结论也同样不会随着时空的改变而改变。 看着这一切,高娄斤鼻尖发红,情绪激动,既感慨于小弟命好,摊上娄家小姐这样的善良之人;又难过于这些年小弟跟着自己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也许入赘娄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要小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入赘又有什么关系?人活一世,吃穿二字。娶回来,嫁出去,除了一些不值的面子,还有什么?面子有那么重要吗?难道比一个人的生存幸福还重要吗?看娄家小姐对小弟的照顾比我这个阿姊还要好上几分,如果娄家有招赘的意思,小弟也愿意,我有什么可反对的理由呢?一切随缘好了。先前还怕弟弟入赘娄家,被眼前强大的物质冲击力把她的“自以为是”击得粉碎,心理防线瞬间溃败,前后不到一刻钟便做出了“一切随缘”的决定。 众人前前后后参观了一遍并对娄昭君这个房东的慷慨大方赞不绝口,溢美之词扑面而来,恭维的小姑娘眉开眼笑,傲娇的像只天鹅。娄昭君脸上写满了自豪,搂着高娄斤的胳膊,时不时的偷偷观察着高欢的表情,听着众人的奉承,别提多满足了。 就在众人以为娄昭君的付出已经足够多的时候,不料小妮子又做出一个令众人齐声叫好的决定,她要在怀朔镇最大的酒肆请客,以祝贺高欢乔迁之喜。小妮子这是要打入敌人内部的节奏啊。 听她如此说,高娄斤内心的溺爱之情迅速泛滥,轻轻抚摸着娄昭君粉嫩的脸蛋,说不出的内心喜悦通过手指的轻抚精准的传递给娄昭君。娄昭君像是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女生,笑颜如花,尽显小儿女姿态。毕竟是初恋嘛,心性纯洁的像只白鸽,这才应该是她的本真。 兰草和紫鹃二位丫环不约而同的以手扶额仰天长叹摇头不止,实在是拿自家这位傻得冒泡的小姐一点办法都没有,听天由命吧! 娄昭君眨巴着毛乎乎的大眼睛故意做出一副呆萌的表情问二位丫环:“你们这是怎么了?眼里进了不干净的东西吗?” 二女被小姐的问话惊醒过来:“没怎么,眼里进沙子了。”兰草应答,紫鹃附和。 “是吗?今天没有刮风也没有扬沙,沙子怎么就自己飞进你们两人的眼里了呢?”娄昭君故意看了看天空又说:“现在好些了吗?” “好了、好了,全好了。”二位丫环感受到了自家小姐眼中的“杀气”,小心回话。 “那还不快去准备?”她就要杀杀她俩的锐气,都快喧宾夺主了。 “哦,我们这就去准备。”二人说完扭着小腰撅着嘴出去准备去了。 娄昭君见二人仓皇逃窜,一个姑娘家家的居然发出男人才有的爽朗笑声,引得众人惊愕莫名。见众人投来怪异的目光,娄昭君这才不好意思的收住笑声,一眼一眼的观察高欢的表情。发现高欢正笑眯眯的看着她,急忙躲在高娄斤身后避免尴尬。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便到午时了,正当众人说说笑笑的时候,尉景领着两个生面孔出现在院子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四章 乔迁之喜(一) 神龟二年七月初十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高欢骑着豹子,司马子如骑着一匹青色白斑大名“斑点狗”的骏马与他并排前行,孙浩和胡风骑马跟在后面,呼延狼驾驭的平板马车上拉着高欢唯一的财产—两只小木箱,大摇大摆的搬家了。姐姐高娄斤怀里抱着儿子尉亮坐在车厢里,姐夫尉景被将军府叫去不知有什么任务安排没有随着过来。蔡俊、厍狄盛、韩轨、鲜于修礼他们几个说声抱歉,等喝乔迁酒的时候一定准时到。 从家里出发时,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动的街坊邻里纷纷出来看热闹,一群半大孩子跑前跑后抒发着莫名其妙的快乐。邻里们得知是高欢在外面租了房子要搬出去便也失了兴趣,二十郎当岁的大男人赖在姊婿家十几年还有脸闹出这么大动静,鄙夷之声毫不掩饰。 人群中一位少妇打扮的女子眼神幽怨凄楚的看着这一切。她想靠上前去打声招呼,又怕招来非议,纠结中高欢的身影已经远去了,当她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时,却不知泪水早已打湿了衣衫。这样的镜头如果被高欢看见定会心疼死。 她也不是别人,正是司马子如嘴里所说的韩轨的妹妹,高欢的初恋,一个为情痴傻却已经嫁做人妇的小女人韩智慧。丈夫比她大十岁,体弱多病,脾气暴躁,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是家暴的唯一受害者。三天前,她实在忍无可忍才决心回娘家避难,并决定在她死之前不再回那个家了。 看着远去的高欢的背影,韩智慧的脑海里一幕幕的浮现出过往的种种画面,画面中的她曾是那么的快乐: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跟在两个半大小子屁股后面蹦蹦跳跳的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鸟,玩累睡着时会被其中一位背着回家; ……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信誓旦旦的说要做他们两个的新媳妇;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女一如既往的跟在他们身边,却不再让他们背了抱了,甚至看那位身高已达八尺的家伙开始会脸红心跳; ……十三岁那年开始,上门提亲的媒人络绎不绝,少女死活不从,痴痴傻傻的等着那个人上门提亲。然后母亲病了,病的面黄肌瘦,病的脾气暴躁,病的拿擀面杖把那个人从家里赶出去,病的要悬梁自尽……一直抗拒了两年,两年后仍然不见她的心上人来娶她。她终于屈服了,母亲的病也好了,她也嫁人了,日子过得少言寡语没滋没味,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不能对任何人讲,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敢跨出房间,然后登上无数次登上过得房顶,遥望着家乡的方向,默默念叨着他的名字,回味着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轻声呢喃着她对他千百次的思念,心尖儿仿佛被人被攥着,就那么疼着。泪珠儿溢出眼眶,就那么不停地流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 高欢骑在马上路过韩家门口时,忽然心脏没来由的一紧一紧的,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被某种情愫牵引着他回头看去,人群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满含泪水,哀婉幽怨,楚楚可怜,让他的心忽然又被揪了一下。这是谁家女子,怎么看着自己哭呢?他迅速调动记忆……原来如此,难怪呢!看来前身对这位楚楚可怜的小美人儿挺上心,唉……造化弄人!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 骑着高头大马的高欢和司马子如等人在租住的娄家别院门口停下来时,日头以上三竿。娄家别院大门的门楣和门垛上,高欢亲手书写的大红乔迁对联十分惹眼:择居仁里和为贵,善与人同德有邻。横批是:安居乐业。笔法魄力雄强,气势浑穆,意态飘逸,骨肉洞达,自有一番气象。这是高欢自己的评价,可惜这书法在怀朔镇这地方犹如黄金蒙尘,无人识其值。 早已等在门口的管家娄福满脸堆着笑意,身后跟着一位三十多岁的仆人殷勤的上前拽住马缰等待高欢下马。这哪里是房主对房客的待遇,分明是仆人迎接主任的架势。高欢并未拒绝娄家仆人的侍奉,虽说“鸠占鹊巢”在一个穷小子身上,但上辈子也是享受过专车的副县级干部,习惯了勤务人员侍候,并没觉得突兀。可姐姐高娄斤却愣在当场,这样的情景正好契合了“入赘娄家”的传说。果真如此的话,宁可不租这房子也不能受这份羞辱。我高家虽已没落,但曾祖高湖是配享谥号的封侯将军,祖父高谧曾是大魏朝的兰台御史,我高家怎么说也算是书香门第吧,何至于沦落到入赘给娄的程度?想到这些,高娄斤脸色阴沉的领着儿子率先走进院子,先前的好心情被眼前的一幕冲洗的干干净净。尉亮迈着两条小短腿跟在母亲后面,手里的拨浪鼓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小眼睛骨碌碌的四处乱看,倒是个不认生的家伙。 内院中间,娄昭君打扮的花枝招展与二位丫环站在不远处等待着高欢进来,不曾想第一位走进她视线的是一位领着孩子着装朴素的少妇,看上去脸色不善。娄昭君心里一紧,暗想,什麻意思?她是谁?怎么还拉着一张驴脸,给谁看呢。佣人?不像。听说他家很穷,哪里还能雇得起佣人。等等,看她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虽然打扮的有些寒酸,但那股气势还真不是普通人家女子所具有的。看面相和郎君有几分相似,难道是传说中把高欢养大的阿姊高娄斤?电光火石之间娄昭君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娄昭君虽然存着小心思,但并不龌龊,她迅速调整好心态,主动上前招呼道:“可是高家阿姊面前?” 高娄斤左手牵着儿子,右手理了理鬓角的一缕青丝,见到眼前这位画一样的姑娘态度大方明快,礼貌端庄,不禁心生好感,本来阴沉的脸色瞬间变的笑意盈盈。她迎上前去看着娄昭君粉嘟嘟的脸,觉得这姑娘的长相很是讨喜,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定是心理干净之人,不答反问:“可是娄家小妹?” “正是小妹娄昭君。”她并没有因为眼前这位可能成为未来的大姑姊就唯唯诺诺。 见娄昭君面色坦然,态度雍容,高娄斤对坊间那些流言蜚语瞬间予以屏蔽。因为亲手抚养弟弟高欢的缘故,她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婆婆看儿媳妇一样的眼神看着娄昭君说道:“昭君妹妹长得真好看,花儿一样俊俏,谁家儿郎有福气娶妹妹为妻,祖坟也该冒青烟了。”这话透着遗憾和不舍,分明已经将自己的弟弟排除在外了。她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内心,可她的话语又否定了她的眼神。人啊,真是复杂的动物。 “高家阿姊过奖了,小妹就是普通人家的小女子,哪值得阿姊如此夸赞。”七十二个心眼儿的大家闺秀,高娄斤在她眼里就是一个透明人。从她进门时一脸的不快到现在话语中“高攀不起”的内心流露,不就是怕你弟弟像人们议论的那样入赘娄家吗,以为本小姐看不出来?不妨明白的告诉你,我和你弟弟很般配的,即使他想入赘娄家我也不会同意,哼!哪能让我的心上人受那份委屈,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都是千年的狐狸,没一个省油的灯。 听娄昭君如此对答,高娄斤稍感意外,明白其话中之意后意味深长的说:“小弟在外租房住,都是因为我这个阿姊不好,要不是娄家妹妹胸怀宽广不计较他那点租金,他一个人在外的日子该有多难过。”说这话时高娄斤情不由己的眼底湿润,语气很是自责。 看来这位高家姊姊对弟弟的疼爱是由衷的,这让娄昭君心里好过了不少。她真心诚意的说:“作为家姊,一手把他养大已经超出了您的责任,恩同父母,他该感谢阿姊你才对。”娄昭君说话的语气给人一种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之感。更为关键的是,她把高家阿姊的前缀取了,直接称“阿姊”,这小心机,没说的。 “我们是同胞姊弟,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可怜他从小没娘,家君把他从白道给我领来时已经饿得骨瘦如柴,眼窝深陷,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养活了。别看他现在人高马大的,当初瘦得跟猴子似的。”说这话时两人同时看向远处的高欢。 “看他现在的样子,说明阿姊没有亏待他。”娄昭君三言两语之间就和高娄斤拉近了关系,小妮子的亲和力没的说。 “可不是吗?为了他我都操碎心了。你是不知道,他小的时候可调皮了,爬墙上树,打架斗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高娄斤的话听上去貌似责备,但令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姊弟情深。 “是吗?看他现在的样子可不像,是不是装的?”娄昭君调皮的问。 “可不是咋滴。人面前装的人五人六的,背地里有多不省心只有我这个姊姊的知道。”高娄斤不知是故意揭高欢的短,还是不由自主的以这种另类的方式夸自己的弟弟,总之就是想和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分享她对弟弟的某种情感。 “高郎君小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阿姊不妨说与小妹听听,看看与我猜测的是否一致。”娄昭君开始套高娄斤的话。 高娄斤意味深长的看了娄昭君一眼说:“他呀,精起来像只猴子,犟起来像头驴子,凶起来像只老虎,善良起来像只兔子,动起来像只耗子,安静下来像个六十岁的老头,一天不说一句话,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个啥人。”高娄斤想着高欢的种种所为,一时竟不知如何给弟弟一个准确的性格定义。如果不是娄昭君这么问,她居然没想到弟弟是这么复杂的一个人。因为知之深深,故脱口而出,细细一想,确如自己的总结描述,弟弟的性格好像是几个人的性格集合在一起的。 “哎呀,这么复杂啊!以后岂不是被他卖了还要替他数钱吗?”娄昭君心里一个激灵,内心独白脱口而出。 高娄斤见自己的话把娄昭君吓着了,急忙改口说:“不止这些,他还待人诚恳,信守承诺,心地善良,同情弱者,很讲江湖道义,是个十足的男子汉大丈夫。” “是吗?我也觉得高郎君像个真男人。”娄昭君对于高欢表现出来的男性特征还是比较满意的,否则她也不会对他一见钟情,不惜放下身段和女儿家的骄傲主动向他示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三章 长孙消失 高欢用罢晚饭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洗漱完毕,和衣躺在冰凉的炕上。累了一天了,腰酸背痛的,他想好好睡一觉,可是,长时间没有晾晒的被褥散发出的骚膻味熏得他头疼,加之这几天“宇翻宙覆”的变化让他一时竟没了睡意。 拿起小炕桌上的几本破书翻了翻,根本看不进去。闭目数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数到一百只羊的时候不但没把自己哄睡了,反而越来越清醒。这结果让他不由苦笑连连,这个没有现代通信和现代娱乐的日子以后可怎么熬啊!真是应了那句俗话:由俭如奢易,由奢入俭难!其他都好说,唯独自己曾经从不离手的香烟是自己平复情绪和整宿整宿熬夜的必备“良药”,没有它陪伴的时光简直就不是人过得日子。 夜,静的像时光停滞了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昨天夜里不是还有老鼠出没吗?今天这是怎么了,搬家了?我是属虎的又不是属猫的,怕什么,出来溜达溜达闹出点动静来,让我感觉还是活着的。等了一会儿,该死的老鼠真的没有出来,也许这个家正像李四那王八蛋说的,穷得连耗子都不忍心光顾。 ……蛐蛐儿呢?猪羊牛马驴骡猫狗呢?哪怕是蚊子也行啊,都睡了吗?不需要你们时一个个主动往身边凑,需要你们时躲得远远的,生怕粘上你们似的。人这么做可以理解,你一个动物何以如此市侩? ……睡不着那就干脆别睡了,出去走走,看看怀朔镇的夜景。 穿好鞋,把洋油灯吹灭,轻手轻脚的出了院门,身后突然传来“豹子”特有的响鼻声。他向马厩处看了一眼,隐约看见豹子冲他点头致意,他还牠一个微笑,又转身向黑暗走去。刚才还期盼的蚊子,这时却令人厌恶的在耳边飞来飞去,赶都赶不走。远处,终于听到两声狗吠,接着是此起彼伏的一阵狗吠声从多个方位响起。不止于此,一个口齿不清的男人摇摇晃晃的走在街巷里,淫靡的词曲从静谧的夜里传来,像是这个年代的民间小曲儿。 “一更子那个里来呀明烛照花台,小妹妹那个巧梳妆花儿为谁开?月牙儿西垂呀长夜留不住哇,情郎呀你快点光阴不等人,奴把心打开,郎把门打开……”小曲儿挺浪。 经过强化的高欢,视觉和听觉超乎常人,隐约觉得对面那位身形肥壮的家伙好像是长孙尚天。真是冤家路窄,后半夜出门也能碰上这头蠢猪,这得“衰”到什么程度才能达到如此效果? 长孙尚天摇摇晃晃走到高欢面前,迷离的眼神盯着高欢,一股腥臭的酒气熏得高欢只想离他远点。 “……咦?这不是……高大才子吗?哈、哈,你很不幸,我们又见面了……是不是觉得特别的有、有、有缘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好好好,巧了,爷正想找你呢……听说上午……段长那个老匹夫给你奖赏了?日恁娘,你也配!……爷还听说你想勾搭娄家……那个小骚货?是不是,是不是,你就说是不是吧?皮痒了?嫌命长了?想早点去见阎王?日恁娘,那小骚货是爷的,你也敢惦记?……日恁娘、日恁娘、日、恁、娘!臭要饭的……躲得过今天,你躲不过明天……爷迟早要你的这条贱命!”长孙尚天食指摇晃着指点着高欢的鼻子,恶狠狠的发泄着愤懑。 听到此处,高欢总算明白了长孙尚天突然之间变脸,恨不能马上要了自己老命的真正原因。原来这个王八蛋是盯上昭君了。原以为他是受了李四的蒙骗,看来他的真正目的是自己未来的小娘子。按理说,他一个对中老年妇女情有独钟的衣冠禽兽,不应该对青涩少女感兴趣才对,口味变啦?不可能啊!俗话说,改了性、要了命,性取向这种顽固的心理疾病哪能说改就改,说治愈就能治愈? ……或许,这孙子是想一箭双雕人财两得。如果真是那样,小妮子岂不是有危险了?如果小妮子出了意外,自己来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且不说上天注定她将成为自己的妻子,就说她和自己前世相濡以沫的老妻相貌酷似这一点,能让她处在危险之中吗?再者,小妮子惨遭不测,历史会不会发生改变?她可是著名的“九龙之母”,女人中的战斗机,不是随便什么花花草草任人践踏。仅就知名度而言,“娄昭君”的大名是可以和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吕雉”、“武则天”、“慈禧”、“冯太后”并驾齐驱的存在。只不过她没有上述四个女人那么阴狠歹毒,但是,在辅佐皇子皇孙管理朝政治理天下方面发挥了许多正面作用。这样可能牵扯到历史走向和自己幸福的奇女子能让她出意外吗?不能,当然不能,绝对不能!再者,长孙尚天这样的祸害能让他平平安安的活在这个世上吗?不能,当然不能,绝对不能!那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高欢探手抓住长孙尚天指指点点的右手一带一拧,再一送一拉,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卸掉了他的右臂。接着,用左臂勒住他的肥脖子,右手捏住他的下颌骨一推一拉又卸掉了他的下巴。然后将他的身体转过来,又快速的卸掉他的左臂。完成上述动作前后不到六秒钟。最后,他把左腿插在长孙尚天的两腿之间,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相拥在一起。这样做,除了让对方保持站立发不出声音之外,还有更重要一点就是,万一有人路过,随时可以将脸掩藏起来,不至于让人看清相貌。当然,你也可以怀疑他们有龙阳之好,避而远之更好。 突然之间的变故让长孙尚天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当他觉察出危险想喊救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下巴脱臼,嗓子里只能发出“咕咕”声,声音小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并且伴有不受控制的哈喇子滴答下来。孙尚天试图挣扎出高欢温暖的怀抱,可惜无济于事,高欢的一条粗腿限制了他的两腿活动空间。一种从未有过的危险气息包裹了他的全部身心,后悔药是没地方买了。那该死的护卫去哪了?没事的时候阴魂不散的跟着,真正遇到危险连影子都看不见,要你这样的护卫有个球用?看老子一会儿回去怎么收拾你……生死存亡之际他终于想起了那个一脸冷酷的“面瘫”护卫。其实他早把那个已经折了一条腿的护卫忘了,早晨铁头被高欢打伤后,长孙尚天连问都没问一声,就那么让铁头自生自灭。所幸有人不忍心看着铁头痛苦不堪,这才去长孙家报信,家仆将铁头扶回家疗伤。 高欢紧紧的搂着长孙尚天肥大的身躯,多亏他一米八几的个头,臂长过膝,否则还真抱不住这家伙。二人相拥着一步一步挪到路边一颗树下贴着树站好,加之黑暗的夜色掩护,丝毫不引人注意。高欢观察左右,确定安全,这才将嘴贴在长孙尚天的耳边声音很小,语气冰冷,但每一字都十分清晰的传达到长孙上天的耳朵里:“长孙尚天是吧,好名字。长孙无忌是你什么人……哦,桑瑞,弄错了,那老小子是唐朝人……” 长孙尚天身体一怔,想不起长孙家族有一个叫长孙无忌的人。唐朝是啥朝,没听说过…… “……那老小子和我的后辈子孙有些关系,说起来,你长孙一脉四十年以后要和我高家联姻……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你不明白的,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一会儿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我想问你点别的,你如实回答。当然,不回答也行,无所谓的。” 长孙尚天双臂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是摇头点头这样简单的动作还是可以做的。他听高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实在是不明白四十年以后的事高欢怎么知道?日恁娘,这姓高的孙子不是疯了吧?还没等他想清楚,就听高欢有话要问,赶紧点头,嘴里还发出“啊、啊”的声音,表示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好、好,态度不错。让我猜猜,今天早上李四准备讹诈我,自己没那个胆子,就找上你这个大靠山。你之所以答应他,并不是惦记我的马,以你的身份还不至于因为一匹马和我大动干戈。” 长孙尚天急忙点头,确认高欢猜对了。 “你是因为听说娄家小姐找我,嫉妒心作祟,所以才起了歹心,准备利用李四诬陷我的机会收拾我一顿,让我好自为之对吧?” 长孙尚天略做迟疑,本不想承认,但他不敢,只好再次点头认可。 “你之所以想阻止我接近娄小姐,不完全是因为你看上了娄小姐,你更看重的是娄家的家产。你想人财两得对吧?” 长孙尚天摇头否认,很想大声说一句“不是这样的”,奈何只能发出“啊啊”声。 “你承不承认没关系,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就行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此乃人伦大道。……问题出在哪儿呢?让我想想,哦,问题出在你原本只想收拾我一下,事到临头却心生歹念,下手太狠。你想想看,你和李四诬陷我的那些罪名若是有一项成立,现在的我怕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何至于此?是因为我长得比你帅?不至于吧,长得帅也能招来杀身之祸?哦,开个玩笑。真正的原因是,你和李四一时起了贪念,要置我于死地。李四的贪心不够广博,眼里只容得下一匹马。你比他强多了,不仅惦记娄家的女儿,顺带着连财产一并惦记上了。但有一点你们是共同的,都想要我的命。是不是稍显过分?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嘛。” 长孙尚天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直愣愣的没有回应。 “哦,忘了告诉你了,我这人有个不好的习惯,见到出口成脏的人就想抽他,李四就是例子,这你已经见识过了。刚才你也污言秽语的辱我父母,对于你这样的行为,一般情况下我有两种做法。大庭广众面前我会打掉你一颗牙。没人的地方我会割了你的舌头。” 长孙尚天浑身一紧,想把嘴闭上,可惜他做不到,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不急不急,这事一会儿再办。……听说你很喜欢虐待人,也喜欢糟蹋良家妇女,更喜欢巧取豪夺……听说过一句名言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长孙尚天眼睛睁得很大,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来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知道就好,省的我给你解释。那么接下来让我们相互配合一下,先把你祸害女人的蛋蛋捏爆。” 高欢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探手抓住长孙尚天的子孙根,长孙尚天使劲挣扎,怎奈他后背靠在树上,胯间插着一条腿,躲无可躲。 “别躲、别躲,哎,就这样,一下就好、一下就好了……怂包,不够坚强,抗折磨能力一般般,比那些毒贩子差老鼻子了……” 长孙尚天晕过去了。高欢为他掐人中,扇耳光,折腾了一会儿总算醒了。 “你醒了?好好,很好,我们接着往下进行。” 长孙尚天一听这话再次晕了过去。同样的手法,他还是醒了过来。 “……我一直不明白一个道理,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就死不绝呢?属韭菜的,割了一茬又一茬,一茬比一茬旺盛,奇了怪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长孙尚天眼泪鼻涕哈喇子横流,可怜巴巴的不知该做何回答。 “……谁给你们谜一般的自信,总以为这世上的人都要怕你们,让着你们,躲着你们……你们无恶不作却能逍遥法外,国家律法管不了你们,社会舆论拿你们没辙,上帝也懒得收走你们……”高欢说话的声音有点变调,长孙尚天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 “既然天、地、人都没时间管你们,我来试试,你看怎么样?呵呵呵……早说了不作死就不会死,你偏不听,马勒戈壁的,知道死字怎么写不?就是一个无头尸上插把匕首……就你会骂人啊?就你会虐待人啊?还敢惦记我老婆……听不懂?老婆,就是你们说的妻子、娘子、夫人、太太、媳妇、贱内、屋里的、家里的、孩子他娘等等等等。娄家三小姐那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不是你能觊觎的,傻逼!” 长孙尚天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现出一副万般委屈悔恨交加的表情。 “后悔啦?没用!你这样的人留在世上是人类的灾难。知道我上辈子是干什么的吗?警察,知道不?就是你们说的捕头,专门对付你这样的恶棍、痞子、流氓、毒贩、黑社会……” 长孙尚天不明所以。上辈子是个啥意思? “哦,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了,我来自于未来。别不信,真的。在你死之前我可以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你,听好了,我来自一千六百年之后,主要工作职责就是清理你这样的害虫。原本呢,我刚来到你们这个世界不想惹事,想到处看看,旅旅游,吃点无污染的绿色食品,玩儿够了就回去了。可你偏偏不知死活……你这样的人间渣滓都一个尿性……我拿什么拯救你啊,我的大兵瑞恩……” 一股难闻的骚臭味传来,长孙尚天屎尿横流,眼睛圆睁,惊恐万丈。然后只听“咔嚓”一声,长孙尚天的表情定格于此…… 然后、然后、然后就见长孙尚天的面容由惊恐万丈,一点点的变得平和,嘴角微翘…… ……咦?马勒戈壁,这孙子怎么笑了?……难道、难道他、他也穿越了? 高欢惊得瞪大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二章 九龙之母(六) 一场简单的饺子宴吃到未时三刻,高欢才领着留下的几个弟兄到了与娄昭君约好的地点。 这处院子靠近“灵台寺”。大门是寸许厚的木板制成的双扇门,用牛皮包裹,十数排的大铁钉密密麻麻的排列其上,看上去很结实。都知道这院子是娄家的房产,平时大门总是闭着,偶尔看到一位老管家和几个下人进出,也没有人真正进去参观过。 大门打开,一位五十多岁面色和气的老者出现在众人面前。老者深恭一礼后说:“可是高欢高郎君当面?” 高欢抱拳躬身还礼答道:“正是小子。” 老者诚惶诚恐道:“不敢受高郎君礼,快快请进,小姐正等候郎君呐。”老者前边引路,众人随着高欢一拥而进。 一进大门迎面便是砖花影壁,左转入屏门是不大的外院和四间倒座房。进二门后是内院,院中央是一个青条石垒砌的花坛。东西两侧分别有三间厢房,北面是宽大的正房加两个耳房。整个建筑群小巧精致,青砖灰瓦,整洁大方。 东耳房内,一位明艳动人的少女正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犹如一幅画。她,当然是碧玉年华高雅脱俗的娄家三小姐,智慧与美艳并存的娄昭君。 娄昭君一副汉家女儿装扮,如黛发丝盘成一个端庄中不失活泼的十字发髻,黄金镶嵌红宝石的饰品装点其上。一身大红与金黄搭配的襦裙装束让羞涩与激动情绪混合着的她面容更加娇艳。有一句成语好像叫“粉面桃花”,就是唐朝崔护那小子写的那首“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诗演化而来的“粉面桃花”。啧啧啧……美!美得不可方物!别说高欢自己看呆了,随他一起进来的“猪哥”们更是不堪,眼珠子突出的犹如金鱼儿。 两侧两位丫环也换上汉家装扮,梳着双丫髻的二位丫环也巧笑嫣然娉娉婷婷,煞是好看。许是她们知道高欢是汉人的缘故,刻意以汉家打扮来拉近彼此的心里距离。站在娄昭君左侧那位大胆火辣的丫环就是兰草,另一位恬静温柔的叫紫鹃。 高欢见娄昭君的汉家装扮和羞赧模样,心里感慨的一塌糊涂,说不出是啥滋味,诚心诚意的感动和心满意足的欣慰,有这样的女子为妻,夫复何求?难怪历史上说这小妮子雍容华贵母仪天下,冷静果决威信甚笃。仅就装扮这个细节,就反应出小妮子的心思细腻和对情感的尊重,更为关键的是,她能想人所想且推己及人,能够放下身段甘愿退居身后,有这份开阔的胸怀,多少自诩伟丈夫的货色能比她强?难怪曾经的高欢每临大事都要征求娄昭君的意见。此女非常人也。胸怀决定格局,被历史学家定位为“九龙之母”,娄昭君当之无愧。 高欢收回思绪躬身一礼,语气平和充满温情的说:“昭君姑娘,冒昧打扰,还请见谅。这些都是我朋友,他们怕我胆小不敢前来,特意给我壮胆的。”高欢扭头看了看身后几人,见他们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的白痴样子,又补充了一句:“都是些没长进的粗痞子,不要吓着昭君姑娘和二位小丫头才好。回去以后我会教他们如何做人,学些简单的礼仪。” 本来眼放绿光放肆的盯着娄昭君及二位丫环乱看的几人,被高欢这句略带“杀气的说明”气得白眼直翻,不约而同的收起他们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猪哥相”,也学着高欢拱手行礼。 见他们终于明白三女很可能就是她们未来的大嫂,及时的还原了人的本色,高欢的脸色才恢复如常。 “噗呲……”对面一主二婢不约而同的发出笑声,三女轻掩口鼻尽显婀娜之态,现场的尴尬气氛顿失。娄昭君听高欢称呼她的名,而不是姓和名一起称呼,心里甜丝丝的,眼神如秋水一样快速从高欢脸上划过。毕竟是鲜卑女子,没那么多穷讲究,男女授受不亲那是汉人们的规矩,鲜卑儿女不受此桎梏。爱就爱得大方火辣不计得失;恨就恨得墙倒屋塌天崩地裂。这就是鲜卑儿女! 娄昭君没有了初时一下子见高欢领来这么多男人的尴尬,很快恢复了大家女子的大方与泼辣说:“郎君要租住这院子,小女让下人先清扫拾掇了一番,也不知郎君是否满意。不如前后院子先看一看?” 高欢笑眯眯的看着娄昭君说:“你办事,我放心。不用看了,我非常满意。只是不知这么大的院子租金几何?” 娄昭君总觉的高欢与她说话的语气和看他的眼神有那么一股子长辈对晚辈的溺爱在里面,绝不单单是男人看女人的感觉,这让她既欣慰又惶恐。欣慰的是,这个男人眼里没有那种淫邪的欲望;惶恐的是,自己难道没有女人的魅力吗?他为何会用长辈的眼神看自己?尽管已是十八岁的老姑娘了,可也是真正的情窦初开,虽然不完全明白男女之间的那些事,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为逃避父母逼婚从平城偷跑到怀朔镇来,一眼就看中这个千百回梦里才出现的英武青年。可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小妮子心里七上八下的瞎琢磨。 高欢不明所以又追问了一句:“不知租金几何?” 娄昭君醒过神来说:“郎君愿意住在这里,那太好了……”娄昭君一高兴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她心说,只要你住进这里就逃不出本小姐的手掌心。话到嘴边才发现不对,赶紧改口说:“郎君愿意住在这里真是太好了,要不然,小女还要花钱雇人看守,很麻烦的。郎君是当兵的,住在这里最是安全,只需看护好这院子就行。郎君,你不会和小女要工钱吧?”昭君笑意盈盈的看着高欢。 这话说的让众人都目瞪口呆,互相交换眼神,纷纷询问对方,你看明白了吗?我傻,不明白,高人行事,不同凡响。 高欢本想捏一捏眼前这可爱的小脸,奈何众人面前不好意思,就说:“租金还是要收的。收多收少在于姑娘你。但不收租金我岂不是真成了你花钱雇佣的护院了?你说对不对?”他像一个诱导小姑娘犯罪的坏叔叔一样,语气充满魔幻色彩。 娄昭君一想也对,就顺着他的话说:“对对对,那、那、那就收一个铜板好了。郎君以为如何?” 在场的人,除了那“公母”两人四目相对火星乱溅外,其他人顿时石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样也可以? “成交,击掌为约,永不反悔。”他习惯性的伸出右手并指成掌。娄昭君楞了一下才明白高欢的意思,也伸出小手与高欢击掌为约。 “永不反悔!”她说这话所要表达的意思可不止是租房那么简单。小妮子故意略去前面几个字,专门把后面四个字加重语气对着高欢说出来。关键在于她说着四个字时眼睛火辣辣的盯着高欢看,少女的羞赧早让她抛到九霄云外了。她就是要和他一世盟约,永不反悔! 高欢是明白的,虽没有正面给她肯定的眼神回答,但也没有拒绝。都是七窍玲珑心,何须语言作答?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嘛。娄昭君稍显失望,但他毕竟也没有拒绝。也许他还有其他原因,只要自己紧抓不放,他还能飞了不成?想到这些,小妮子放下心来。 兰草和紫鹃的互相对视所传递出的信息是: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老仆虽低头不语,但他的肢体语言分明在说:小姐可真是能败家啊! 司马子如脸色灰败一副要死的面容上写着: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了。 孙浩一如既往的相信高欢的实力,事实也无数次的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因此他看向呼延狼的眼神是:怎么样,欢哥厉害吧。 胡风两只眯眯眼居然瞪得能看见黑眼球,嘴巴张大到能塞下鸡蛋,足见这样的租赁关系是他平生仅见,觉得不太真实。 高欢懒得搭理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拿出一枚干净的铜钱抓过娄昭君温暖的小手,把铜钱郑重其事的放在未来妻子的手里,又将她的手指攥起来:“明天我就搬过来。”他说话的时候眼光如阳光一般温暖。 娄昭君平生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抓手,激动、羞怯,欲拒还迎,复杂的一塌糊涂。但是唯一应该骂一句“登徒子”的普遍情绪却没在这位落落大方的女子身上出现。 他两人肆无忌惮的四只手握在一起,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却让旁边的众人再次晃瞎了双眼。不仅如此,司马子如已经快要吐血了。他已经百分之百的可以肯定自己输得没有半点疑问。不仅眼前租房赌约已成定局,连以后的那个需要时间才能证明的赌局也不用再等了。看不出来吗?这两人早就勾搭成奸了。高欢这个混蛋,他是故意瞒着自己设下一个人财两得的局等着自己入套,太阴险了,这还是那个人见人爱的贺六浑吗? 高欢领着一帮已经不会思考的行尸走肉前后院参观了一遍后,把需要了解的东西大概了解了一些,问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又与娄管家说了几点自己的意见后这才挥手与正犯花痴的昭君等三女告别。 门里的三女成品字形站立,也学高欢的样子挥手告别。 老仆跟出来送出大门等高欢他们走远后问:“小姐,接下来老奴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主宅?” 娄昭君说:“你就不用留下来了,把齐黑子夫妻俩留下就行。一个负责饮食浆洗,一个负责前后院子的洒扫和安全。” 兰草心直口快的道:“小姐,这院子您就用一个铜板租出去,不怕别人说闲话?”她加重了“一个铜板”四字的语调。 “闭嘴!”娄昭君及时喝止:“死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连你家小姐也敢嘲弄?你懂什么?本小姐自有主张……哼、哼哼……”一抹奸计得逞的样子。 兰草和紫鹃手捂额头一副惋惜痛苦的表情。二位忠心为主的丫环不知该怎么才能让自家小姐清醒过来。重话不敢说,怕得罪小姐砸了自己的饭碗。说轻了根本不管用。那个人就是一个光有英俊相貌身无分文的穷小子,他的身份地位只比自己这个丫环强那么一点点,目前还只是一介最底层的丘八、兵油子,咋就把小姐迷得失了魂儿?明明前面是个火坑,小姐就是要往下跳,拦都拦不住。老天爷爷,睁睁眼把! 如果是后世,两个丫头一定会听到一句名言: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零。 老仆转身退下之后嘴里嘟囔着:“得赶紧把消息传给家主,一切还是让家主拿主意吧。再说,小姐跑来怀朔镇的事家主怕是还不知道吧?”他进了屏门后面的一间小房子里,从鸽子窝里掏出一只灰色信鸽,窸窣了一阵之后才把信鸽放飞出去。信鸽在院子上空盘旋了几圈,识别准方向以后展翅飞向东南,片刻后,消失在遥远的天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二章 九龙之母(五) 酒酣耳热的时候,小二端上来第一盘热腾腾的沙葱羊肉馅饺子。众人也不怕烫,那叫一个“囫囵吞饺”。特别是呼延狼像饿死鬼投胎,两个鸡蛋大小的热饺子他一口就吞了下去,结果可想而知,卡在食道下不去,要不是孙浩递给他一碗水,估计食道已经烫破了。 一阵手忙脚乱,场面总算安静下来了。高欢尝了一个一千六百年前的沙葱羊肉馅饺子,顿觉口齿留香,真不是夸张,确实好吃。现杀的肥羊肉和散发着野味的本地特产沙葱混合的饺子馅,别有一番风味,难怪会成为怀朔镇一绝,确非浪得虚名。 整个北魏一朝,与西域各国通商贸易之路并未阻绝,丝绸之路依然活跃,每年往来于丝绸之路上的商贾源源不断的将各种商品运到中原销售且获利颇丰。此时的首都洛阳,胡人多如狗,驼马遍地走,繁荣得一塌糊涂。香料这种中原人离不开的东西虽价比黄金,稀罕的不得了,但也不是谁都吃不起。这些奢侈品饭馆酒肆是要常备的,除了辣椒尚未传入中国之外,花椒、八角、桂皮、大葱、鲜姜、孜然、咖喱等香料非常普遍。 一盘饺子眨眼之间就见了底,小二紧接着又端上第二盘。与小二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位身高足有六尺半,相当于后世一米七左右的美貌女子款款的从一扇侧门出来。她身上的服饰,材质虽不名贵,但款式是当下北魏普通女子中最流行的一种经典款式,称之为衫裙,颜色鲜艳,飘逸舒适。上身是紧身合体的绛红色衣衫,领口开的很大,一对“彭波”随着她的步态颤巍巍的几乎要从宽松的深处蹦出来了。衣袖宽肥,二寸宽的白边锁住衣领和袖口。下身是多折裥的黑色长裙拖地,宽松舒展,五色飘带点缀在裙外。如墨的长发高高盘起,一只金钗插入云鬓,再无多余的首饰点缀。这种上俭下丰的造型,让这个时代的女子更加的妩媚多姿。如果你忽略了这一身的汉魏混合式女装打扮,仅凭她肤白若雪五官精致的脸盘儿,高挑修长前挺后翘的曼妙身材,美的可以夺人心魄的海蓝色眼眸,放在后世,就是世界名模的坯子。她就是“王家饺子馆”的老板娘,怀朔镇所有成年和半成年男人的梦中情人,乌丽雅。她自称高车人,也有人说她是乌丸人、月氏人。 乌丽雅姿态优雅的款款走来,人未到声先来:“哎呀,我说怎么一上午树上的喜鹊唧唧喳喳的叫不停,原来是司马公子和可朱浑公子到了,这是抬头见喜啊!今天你们可是有口福了,现杀的羊肉,新鲜的沙葱羊肉馅儿饺子,咬一口满嘴流油。香骡臭马七月羊,怀朔三宝被你们几个赶上了,真个是有福之人不用忙……” “嫂子,你这张嘴啊,可真甜……”司马子如对乌丽雅评价道。 “你怎么知道嫂子的嘴是甜的,你尝过?”呼延狼打趣道。 “没大没小的狼崽子,皮痒痒了是吧?”乌丽雅嘴上骂呼延狼可内心并没生气。为了消除尴尬,她又将话题转向司马子如道:“多日不见,你这大忙人是不是另有去处,把嫂子这小门小户的饺子馆忘了?” 一听这话,司马子如顿时来了情绪,语含挑逗的说:“哪能呢,我就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嫂子你啊?昨晚上还梦见和嫂子你一起掏雀儿呢……” 还没等口花花的司马子如把话说完,乌丽雅就在他肩膀上象征性的拍了一掌嗔骂道:“死相,就知道占嫂子便宜。你家里一群莺莺燕燕争着抢着掏你的小家雀儿呢,那轮的上嫂子这人老珠黄的一介厨娘……口花花也不选个对象。看看人家高郎君,啥时候都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一看就是个好后生。再看看你还有你们几个,没一个好东西。”说着还故意暧昧的看了高欢一眼。 乌丽雅刚说到这里,却不知为何会引起满堂哄笑。特别是胡风呼延狼几个简直是前仰后合,放浪形骸。 高欢恶狠狠的瞪了几人一眼,又瞅着一脸贼笑的司马子如绷着脸说:“怎么,难道嫂子说错了吗?一个个的……” “对对对,嫂子说的太对了,哈哈哈……”胡风见高欢眼色不善,以手捂嘴硬生生的将笑声憋回肚子里,然后就见他后脊梁乱颤。 呼延狼笑着说:“嫂子,你确实冤枉我欢哥了,他真的不是一个好人,哈哈哈……” “谁说他不是好人?他好起来不是人,哈哈哈……”司马子如在打击高欢这方面从来不留情面,能直白了说绝不拐弯抹角。 乌丽雅被这几个家伙的话绕糊涂了。她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 此时她就站在高欢身后,一脸的迷茫。高欢仰头侧向四十五度看向这位异族美女,心里却在想,这么一个八面玲珑的大美女怎么会委身于一个比她大一轮的男人?真的如她所称的那样只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还是另有所谋,而且所谋不小?……这个女人不寻常!能说会道,左右逢源,亲和力很强,整个就是阿庆嫂在世。那段著名的《智斗》怎么唱来的?“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难道她是“新四军”?……靠!职业病又犯了。服务行业嘛,要的就是和气生财。开饭馆食客即是衣食父母,慢待不得。 “看够了没有?”乌丽雅风情万种的声音在高欢耳边响起,说罢还刻意将很是开放的胸口略微整了整,饱满而雪白的胸部显得更加突出。 高欢“啊”了一声,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见乌丽雅整理胸襟这才发现自己的目光与乌丽雅饱满的胸部不过咫尺距离,不被误会才怪呢。他下意识的说了句“桑锐桑锐……我没有看你……” “没有吗?”乌丽雅语气古怪的问。 “我……没看着……”高欢有点词不达意。 “你要看到什么?看来,你好起来确实不是人。敢做不敢当……”乌丽雅显然对高欢的没有担当比他偷偷摸摸看自己“胸器”的行为更加不忿,有点“禽兽和禽兽不如”那个笑话的感觉,高欢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内心活动。严格意义上说,高欢是少有的美男子,引起女子的青睐是很自然的事。 “怎么样、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哈哈哈……我最多也就是口花花,阿欢可是直接上眼了。怎么样嫂子,你还认为他是好人吗?”司马子如这是在和高欢比谁人品更加低劣不堪。 “闭上你那张臭嘴!我是那种偷偷摸摸的伪君子吗?刚才我只是走神了。再说,就算我想那什么……嫂子也不愿意呀是不是?”高欢竭力制止司马子如的龌龊言语。 “哎吆,这是看不上嫂子咋地?”乌丽雅更加不愿意了。 “就是就是,就凭你是童男子就敢看不起我们日思夜想的怀朔镇第一大美人?”司马子如火上浇油道。 “闭嘴!你这死马,有完没完?……”高欢有点气急败坏。 “嗷?阿欢……你还那个……不是真的吧?”一向不爱开玩笑的蔡俊听说高欢还是童子之身,有点不太相信。经常听他说书讲故事,裤裆里那点事说的活灵活现,怎么可能还是童男子? “你听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高欢故作不以为然状。 “呵呵,那你倒是说说你第一次是和谁做的?女人和女人有何不同?让兄弟几个长长见识。”司马子如紧逼不放。 “哈哈哈哈……快说快说,连嫂子都想听你的艳事了。”胡风不失时机的插话说。 “司马遵业,有点完好吗?”高欢是真的对司马子如这个不着调的货无语了。 “说说,嫂子也想听听。”乌丽雅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嫂子我错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我给你赔礼道歉,我不该看你的那个啥……我道歉。”高欢有点招架不住乌丽雅火辣辣的眼神的进攻了。 “你说什么?”乌丽雅横眉立目作势要打。 “好好好,我看、我看,我以后多多的看还不行吗?”高欢这下真急了。 “你……臭不要脸,谁要你看了……”乌丽雅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歧义,不好意思的扭身就走。转过身以后脸上是古怪的笑容。顺便说了一句:“我给你们几个饿狼端饺子去。”说完,迈着欢快的脚步还刻意加大扭臀甩胯的幅度走进厨房,背后却传来哄堂大笑。 一顿饭吃到日头西斜才结束。高欢说下午要去看房,蔡俊说有事先走一步,搬家的时候叫一声。可朱浑元也说下午要出趟门,就不凑热闹了,乔迁时他带几坛老酒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二章 九龙之母(四) 两人说说笑笑正准备找地方解决午饭问题,高欢一眼就看见“王家饺子馆”招牌低下拴着的豹子。这是几个意思?正自疑惑,呼延狼手里提着马鞭从里面出来与他俩照了面。 “两位哥哥,正准备找你们去。” “阿狼,你怎么会在这里,交给你的事办妥了?”司马子如问。 “妥妥的。” “拿来。”司马子如的手伸向呼延狼。 “拿什么?” “剩下的钱啊。” “盛哥抢走了,说是要你请客补偿他们。” “凭啥?” 听到门外说话的厍狄盛从里面出来说:“就凭你害的兄弟几个早点都没吃,两顿并一顿,你都请了。” “说什么呢,什么就我请,还两顿并一顿。”司马子如说着率先进了这家饺子馆。里面蔡俊、可朱浑元、孙浩、胡风等已经坐在餐桌前。高欢和司马子如对视一眼同时发出这是什么意思的疑问。 “就等你们两个了,来来来,请上座。”蔡俊夸张的礼让高欢和司马子如入席。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几个怎么会凑到一块儿?如实招来!”司马子如说。 “这你得问阿狼。他说有人欺负你们,叫我们前来助威救驾,怕你们两个怂货被人打死了。看你两个屁事没有的样子,到底是阿狼胡说八道,还是你俩突然变得神勇无敌了?”蔡俊也想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高欢将一袋子铜钱丢在桌上后款款坐下,孙浩便殷勤的递过一碗白开水,高欢一饮而尽。孙浩又续了一碗,高欢又一饮而尽,这才觉得消渴了。司马子如有样学样的喝了两碗凉白开,坐下后看着还在等他回答问题的蔡俊说:“……是这样啊……谁请客?”司马子如问。 “当然是你请了,要不叫你俩来干嘛?我们几个风风火火的前来救驾,你不请客难道你好意思让我们几个掏钱?”蔡俊说的理直气壮。 “哼!我一猜就是这样。亏我们俩刚才还惦记着把他们一起叫过来庆祝一番,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不过,今天不用本公子显摆,高大猛人自有安排,哈哈哈……”司马子如本以为又要自己出钱,忽然看到高欢丢在桌上的钱袋子,顿时心花怒放千万朵,幸灾乐祸的说。 “你是说让阿欢请客?别别别,他请客只能喝糊糊……有图这样还不如回家算了。”蔡俊像被蜜蜂蛰了屁股一样蹭的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完全不能接受高欢请客的事实。 “就是就是,好容易聚在一起就等着好好开一次荤,决不能让阿欢给祸祸了。”厍狄盛不失时机的插嘴道。 “狗眼看人低……看看看看,这是什么?”司马子如拎起桌上的钱袋子摇了摇,铜钱碰撞的声音稀里哗啦的响动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不是吧,欢哥,你把谁家抢了?”胡风问高欢。高欢笑眯眯的看着他懒得答话。 “就知道抢……你们鲜卑人的脑子里还能不能有点其他发财的路子?不抢能死啊!”司马子如满眼的瞧不起。 “我们鲜卑人实在,哪有你们汉人那么多花花肠子,骗了人,人家还要帮着你们数钱,亏不亏心你们?我们不会骗人,明展大亮,不给就抢,咋地?”胡风反唇相讥。 “嘿,我这暴脾气,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抢劫还他娘的抢出理来了,岂有此理……”自诩伶牙俐齿的司马子如被胡风呛得脸红脖子粗直翻白眼。 高欢坐着没说话,看着眼前的一切,恍恍惚惚有一种回到骑兵连的错觉。他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只想听他们说话,看他们斗嘴。这种场面即使在后世他也有二三十年没有身临其境了,每每午夜梦回都能让他唏嘘数日。青春时期的记忆无论酸甜苦辣都是美好的人生财富,偶尔想起心里感觉特别熨帖。 高欢问呼延狼:“那些人还好吧?” 呼延狼答话:“我办事,你放心。按照你吩咐的一样不少的把采买的东西交给他们了。嗷,对了,他们要我带话请你抽时间过去一趟。” “知道了。”高欢说。 在司马子如的追问下,呼延狼把从城外回来到东城门找高欢不得,听值守士卒说起他俩与长孙尚天和李四发生冲突的前因。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他没有继续听后果就火急火燎的骑着豹子找几位前来助阵,准备大干一场。众人聚齐后才听说高欢被段将军叫去了,等到午饭时也不见高欢回到东城门。蔡俊毕竟年龄较大,仔细分析了前因后果觉得不会有事,高欢和司马子如应该是从将军府出来直接回家了,这才打发呼延狼去叫他们来这里喝一顿,顺便问问事情的原委。 事情说清楚之后,司马子如才说:“算你们几个有点良心,知道舍身救主,不错不错,要再接再厉。”众人听他说话占便宜也不以为意,桌上气氛其乐融融。司马子如又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可朱浑元问:“阿元,你也是被狼崽子叫来的?” 可朱浑元瓮声瓮气的说:“那倒不是,正好碰上了,假装看不见,还不得让阿欢锤死。”说罢看了看高欢。高欢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酒菜上齐,满桌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主动发话。司马子如见状已然明了,就似笑非笑的冲高欢说:“你请客,你不说话我们好意思喝啊?” 高欢看着几位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情绪略显激动,两个时空中的他年轻时都有这么一帮不因庸俗而交的兄弟。上一世是在骑兵连,这一世是在北魏镇军,仿佛有种宿命的丝线将不同时空的自己牵连在一起。恍惚中,司马子如的调侃让他收回心神,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高欢郑重其事的起身端起酒碗说:“我请就我请。”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今天不会让你们喝糊糊,我保证,以后也不会了。……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聚了,上午正好得了一点外财,够不够的也就它了。我们几个以后也要主动请客,不能总是可着遵业和阿元两个人身上薅羊毛……呵呵,当然,谁叫他俩比我们有钱呢?” 众人会心一笑,高欢继续说:“借此机会我想说,兄弟几个不惧危险前来助阵,令高欢心里暖融融的。感谢兄弟们这些年来的照顾和不嫌弃,景彦(蔡俊的字)、阿盛、道元(可朱浑元的字)、疯子(胡风的绰号)、耗子(孙浩的绰号),包括遵业,你们都有恩于我,高欢心里有数。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况有你们一帮兄弟。我高欢贪天之幸,能与你们一起长大,一起喝酒赌钱逛窑子,一起出生入死,苟富贵,勿相忘,我们一生一世做兄弟。来,饮甚!” 酒桌上,众兄弟第一次听高欢正儿八经的讲话,特别是这种煽情的告白。以往的他从不真正向别人吐露心思,不管多难多苦多高兴的事,自己都一肚子装了,给别人的永远都是一副“屁大点儿事”的超脱感。喝酒就是喝酒,没什么套路,胡吃海塞、灰打黑闹,吃饱喝足开始讲段子,稀里糊涂的过了二十多年。 高欢一番话说得兄弟几个情绪都有些兴奋,厍狄盛和可朱浑元两个彪形大汉像他们的长相一样的粗放,听高欢这么说,没二话,直接喝了两大碗酒以表示赞成。 司马子如被高欢的话煽忽的也有些激动,豪气干云的说:“弟兄们尽管来本公子身上薅羊毛。别的不敢说,钱财本公子有的是,别说请你们吃几顿饭,就是连续请一年也吃不穷我司马大公子,尽管放马过来。”他这番调节气氛的慷慨之言还是起了作用,年龄较小的呼延狼、孙浩、胡风,顿时欢呼雀跃吵吵嚷嚷要放开肚皮把司马子如吃穷了。蔡俊性子沉稳,笑呵呵的喝了碗中酒。 吃吃喝喝期间,司马子如又提起了和高欢打赌的事,还让兄弟们作保,以免高欢耍赖不认账。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高欢的赌资来源,司马子如诡异的表情引起了众人的兴趣,非要让他说个明白。高欢拿白眼阻止司马说下去,效果适得其反,越是阻止司马子如越是要说,这就把高欢若是赌输了,就与和顺里那位怀朔镇有名的六十岁的窑姐大战三百回合作为赌资的事说了出来。众人听罢,脑补出各种不可描述的场面,顿时把喝到一半的酒全都喷撒出来。看高欢似笑非笑的尴尬表情,众人笑作一团。 因为赌约牵扯到平城娄家的三小姐,众人问明赌约的内容后,自是认为高欢毫无赢面,纷纷表示要入股参赌,赔率为一比五,押司马赢。高欢心里笃定,便不置可否的答应了。 蔡俊忽然说:“阿欢,你若是真的能和娄家结亲,岂不是要和窦太成连襟了?” 听蔡俊这么说,众人这才想起有日子没见窦太了,不知那小子在五原那边混得怎么样,想弟兄了们没有。 说说笑笑间,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悦耳的女子说话声。众人回头一看,眼珠子都掉了一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二章 九龙之母(三) 在娄昭君可怜的十八年生命当中,眼里尽是野蛮粗俗自以为是本事不大毛病不少的男人。不管是富家子弟还是贫困人家,在那些男人眼里,女人就是玩物和生育工具,甚至是牛羊一样的财产,予取予夺,任意为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满街走,女人从来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她不想成为这样的女人,两眼一抹黑的把自己交给一个不喜欢不了解的男人。宁可一辈子不嫁也绝不会将就着过自己不喜欢的日子。十三岁至今的五年中,说媒的冰人把娄家的门都要踏破了,自以为是的青年后生想蝗虫一样守在娄家门口,希冀一次偶然的邂逅。勋贵子弟甚至以权压人,不惜威胁父母也要聘娶自己为妻为妾。她看着他们的嘴脸就恶心。他与那些男人不一样,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他说的那些话,他看她的眼神……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男人吗?……她恨不得他将那些轻薄的话对自己说上十遍、百遍、一辈子。 高欢见娄昭君表情复杂,既喜且忧,眼神热烈,欲说还休,很是纠结的样子,知道这小妮子想多了,便语气温和一本正经的安慰道:“昭君姑娘,我确实没有亵渎你的意思。看到你让我想起我的一位亲人,我甚至误以为你就是我的那位至亲之人,一时有些情绪失控,不好意思,让你难堪了,我向你道歉。” “没有没有,我没生气,我很高兴……哎呀,我是说,我没有怪你,我……”娄昭君急的不知该如何准确表达,她是真的喜欢他说的那些话。 高欢见娄昭君急的快要哭了,微笑着对她说:“别急别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想说你并不怪我说的那些唐突话,而且喜欢我那么说,对吗?” 娄昭君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光炽热,憨笑应是。 高欢的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他从内心里毫无征兆的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天真无邪,笑颜如花的姑娘了。不是李代桃僵,是单纯的喜欢她这个人。 两个人,四只眼,就在大街上肆无忌惮的看着对方。时间再次凝固。 什么是一见钟情?这就是!所以男人们花言巧语的说他会爱你一辈子至死不渝的话,千万别信以为真,那是他没有遇上真正的美女。有人说,女人心里只能装下一个男人,男人心里却能装下无数个女人。原因是男人心眼儿大,宰相肚里能撑船,装几个女人算什么。 已经忍无可忍的司马子如故意咳嗽一声打断二位臭不要脸的无耻行为。 高欢扭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对娄昭君说:“嗷,对了,刚才这位兰草姑娘说你家有空房出租,不知租金几何?如果我能付得起就定下来,你看如何?”高欢最终还是冷静下来说到正事。 娄昭君也终于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很是赞赏的看了兰草一眼说道:“家里在怀朔镇有几处院子是空着的,如果郎君没有特殊要求,倒是有一处二进的院子可以借给郎君居住。那院子家具齐全,也不用再添置。平时有人清扫收拾,里外都很干净,郎君有暇,我让兰草下午过去交代一声,今天就可以搬过去。”娄昭君言语中根本没提及租金的事,她说的是“借”给高欢居住。 高欢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和她谈及租金这等黄白之物会伤了小丫头的自尊心。他也没有矫情直接说:“好吧,中午回家告罪一声,下午我去看看。可以的话这几天抽时间搬过去。” 此刻的娄昭君自尊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她想,作为一个男人,他说话都是和自己商量的语气,太体贴、太善解人意了。她的心里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像喝了蜜一样的甜美无比。她看他的眼神,更加火热大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高欢笑眯眯的看着双颊绯红的娄昭君。 娄昭君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点头表示同意。等高欢挥手告别以后她才收回留恋的眼神,急切地催促车夫娄三快快回家准备,她要亲自布置,让他住进来就不想再离开。 一直坐在车辕上没有下来的丫环紫鹃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家小姐。她即为小姐高兴,毕竟已经是十八岁的老姑娘了。又有点觉得自家小姐的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哪有这么主动把自己一个千金大小姐送给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的。 兰草见小姐欣喜的不成样子,就很是不忿的嘟囔道:“那个人有什么好,比平城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差远了。” “你不懂,你家小姐我捡到宝了。嘻、嘻嘻、嘻嘻……”娄昭君用手帕捂着脸没事儿偷着乐。 兰草撇着嘴翻着白眼,招呼车夫娄三快走。 娄三挥手扬鞭,啪的一声脆响,马车启动,向着家的方向而去。 高欢和娄昭君分开后早把司马子如忘在脑后了。他一边想着这一上午发生的事,想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想着应对方法,想着解决之道……毕竟“初来乍到”的他处理好各种社会关系才是首要任务,也是必须的生存技能。这年代的人,哪些底线是不能触及的,哪些方面是可以利用的,和后世的人际关系是否一样?北魏的法律后世留存的历史资料少之又少,小心避开法律纠纷自己才有足够的学习和适应时间。林林总总,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切入。不是因为你是后世的灵魂就能所向披靡,能人所不能。生活是由吃喝拉撒睡、油盐酱醋茶组成的,知道历史的发展大方向就想如鱼得水的活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那是意淫,不是生活。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算你是如来佛祖,手里也要有个紫金钵来接受信徒奉上的食物,否则,还未成佛就饿死在苦行途中了。 高欢正想的投入,阴魂不散的司马子如一如既往从后面扑上来要掐高欢的脖子。不料,感知系统已经非常灵敏的高欢这次不打算给他机会了,稍一个侧身就躲过了他的魔爪。 司马子如发出“咦”的一声惊呼,以为自己失手了。故技重施,依然被高欢轻易的躲了过去。这怎么可能?以往一抓一个准,今早还抓了两次,没问题啊?他双手空抓几下,活动自如,灵敏如旧。他再次出手还是没能如愿。狗日的贺六浑,武功又精进了?他气馁了,只好无精打采的问:“说吧,怎么回事?三天不见,身手变得如此敏捷,遇到世外高人啦?” “不是我变敏捷了,而是你更废物了。整天酒池肉林,无节制的在女人身上挞伐,现在的你就是一根竹竿……”高欢乜斜着司马子如娇弱的身躯说。 “怎么讲?” “空桶。” “……是不是感到特别嫉妒,有一种想要掐死我的冲动?”司马子如反唇相讥。 “狗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高欢不屑道。 “那你为什么说得那么、你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酸溜溜,对,你的话听上去不止是酸溜溜,而且是冒酸水。”司马子如不留情面的讥讽。 “你觉得我高某人的层次有那么低吗?”高欢不齿道。 “……这些方面待会儿再说。你不是说没和娄家三小姐勾搭在一起吗?刚才我可是全看到了也听到了。我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司马子如语气转正。 “我什么身份?”高欢不善的问。 “娄小姐是一朵鲜花,你就是一坨牛屎,你说你什么身份?”司马子如照直了说,不会因为他是自己的刎颈之交就口下留情。 “能不能积点口德?”高欢冷面以对。 “对于自不量力的人,某一向实事求是。”司马子如把“某”字拉长了说。 “原本我还没往那方面想。是你践踏了我的自尊,挑战了我的能力。我郑重决定:应战!把娄小姐娶进家门做压寨夫人。赌点什么?”高欢说。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会输的很惨,唉!慎之,慎之。”司马子如很为高欢担心的样子。 “咸吃萝卜淡操心……赌注小了不刺激,放开你的想象,尽可能的加大赌注,否则,高某不陪你打哈哈,没那闲功夫。”高欢毫不畏惧、也不领情。 “借用你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我也不要求你拿命来赌,你这条烂命也不值几个钱。你不是偷来一匹宝马吗?以它做赌注,我出绢三匹。”司马子如特意把那匹马说成是偷的,以加大高欢的自我恶心程度。 “不匹配,赌注最少加到十匹,必须是上好的绢布才勉强相当。但马不是偷的,这是原则。”高欢义正辞严的纠正司马子如的错误言语。 “就依你,十匹上好的绢帛,一言为定。”司马子如也懒得计较。 “击掌为誓,绝不反悔。” 二人对击一掌,赌局已成。互看一眼,随即分开,目视前方,缓步前行。高欢的钱袋子依然叮铃当啷叮铃当啷的响个不停。 街道上往来寥寥,街道两侧高矮不一的居民住户门口三人一群五人一伙,有闲聊的,有闷坐着无话可说的,有眯着眼睛晒太阳的,有光着膀子干活的,有大姑娘小媳妇东家长西家短边纳鞋底边交流信息的,也有端着碗蹲在门口吃午饭的。 这年头,能够吃得起三顿饭的人家虽不多,总还是有的。左侧那扇红漆大门,门楣高出邻家一尺多的人家的大门口,一颗繁茂的大柳树下,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手里捧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海碗,黄澄澄的糜米饭上面堆出一些熬煮的菜蔬,隐约还能看出有肥腻腻的肉片搁在最上面。那男孩子蹲坐在院门口的木墩上一边将一块肉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一边睥睨着周围几个破衣烂衫的同龄人盯着他碗里的饭垂涎欲滴咕咚咕咚吞咽口水的贱样,张扬的不成样子。因他属于一天能吃三顿饭的群体,围着他的这些下贱孩子一天只能吃一顿。那些三天也不一定能吃上一顿饭的孩子不在此列,因为他们还没有资格围观。 高欢把这镜头看在眼里,心脏被轻轻的刺痛了一下。一千六百年后的六十年代,他也曾是那围观者中的一份子。 “下午陪我看房子去。”他收回目光,无精打采的对司马子如说。 “……?” “看什么看?我想从阿姊家搬出来建立自己的窝。”高欢说。 “嗯?唔哈哈……好,好得很,此乃大丈夫所为,某支持你。你有钱吗?”司马子如问。 高欢掂量着手中的钱袋:“就这么多。” “好胆!打算租个猪窝还是狗窝?”司马子如佩服之至。 司马子如不着调的性子很具感染力,三句话不到高欢低落的情绪就被他激荡起来:“某要租赁一处二进的院子,足下以为如何?”高欢征求他的意见。 “好!好!好!想法很有突破性,不愧是怀朔镇里狗胆包天的猛人,某佩服,愿意再追加两匹上等绢帛作为赌资,猛人意下如何?”司马子如独自鼓掌叫好。 “成交!”高欢立刻答应。 “你准备添点什么赌资?要不这样,如果你能用手中的铜钱租赁一处二进院子一年期,算我输。如果做不到,你也不用出钱,就与‘和顺里’那位六十多岁的窑姐大战三百回合以作赌资,何如?” 高欢微微摇头,生怕恶心的哕出来,说道:“我宁愿为你刷一个月的马,也不遭此侮辱。” 司马子如终于憋不住了,笑得差一点岔了气。可是他哪里知道,他躲在一边装清高时,高欢已经与娄昭君谈好了租房的事,赌局早已成定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二章 九龙之母(二) “是啊是啊,我们家小姐姓娄、名昭君,今年十八岁,长得可俊呐,不信你去看看,就在那边。”她指向前边不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说:“我叫兰草,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兰草不忘把自己也介绍给高欢。 高欢起身随兰草来到车前。司马子如一步三摇的跟在后面,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似有似无的盯着兰草姑娘的腰身,并且不由自主的拿她与自己家里的莺莺燕燕相比较,脑海里幻化出各种不可描述的场面。 一位身着大红袄裙,还有点婴儿肥的亭亭玉立的少女正羞答答的下的车来,款款的站在高欢面前微微颔首致意并盈盈一笑说:“郎君好。”又向司马子如点头致意。因为和司马子如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轻声问候了一句:“司马公子好。”收回神再看高欢时,脸上已经铺满了红晕,心脏也跳的厉害。 司马子如抱拳躬身还礼道:“娄姑娘好。”当他礼毕抬头却见娄姑娘的注意力早已经转移到高欢身上了,心里不免有点小小的失落。好在他是识趣之人,见二人无视自己,也不好在脸上表现出明显的不悦,便退后几步与兰草站在一起,相互点头致意后识趣的不再言语。因为他发现,就连娄姑娘的这位丫环此时此刻的注意力也集中在那二位狗男女身上,视他司马大公子如无物。岂有此理,那混蛋有什么过人之处,以至于你们主仆二人连看都懒得看我这位怀朔镇的杰出才俊?那王八蛋不就是个子比我高点,体魄比我壮点,相貌比我俊点,其他方面和我有的比吗?你瞧你瞧,真是一对不折不扣的狗男女,初次见面就“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还说没有勾搭上,这你娘的是没有勾搭上的样子吗?咦?这两货怎么半天不说话?看什么看?还看?哎吆吆,看眼里拔不出来了!卧槽,贺六浑,你他娘的还要不要脸?有你那么直勾勾色眯眯的盯着人家看的吗?臭不要脸,见了美人就垂涎欲滴,见色忘义,道德沦丧,不为人子……说你什么好呢? 看到眼前的姑娘,高欢是真的大脑短路了。 这不是与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吗?只是比老妻年轻的时候更加漂亮,身材更加修长,眼睛更加明亮,睫毛更长,皮肤更白……总之就是在老妻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的意思。他转业到地方的第二年,他与她第一次相见时她就是穿着一件大红的连衣裙,长发及腰的大辫子甩来甩去,粉面桃花,亭亭玉立,珠圆玉润,笑容甜美。 他盯着她看,使劲的看,热烈的眼神片刻不愿离开。她还是那样,很特殊的双眼皮,薄而精致,黑眼仁儿黑得发光,睫毛长而弯曲,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肤白若雪,体态圆润。上嘴唇弓形般的轮廓线条还是那么清晰。鼻梁直直的,小小的鼻锤状若悬胆。发丝粗黑如黛,两颗洁白的门牙比其他切齿稍微大一些,小白兔的感觉。下巴颏润泽饱满,让人有种随时都想咬一口的冲动。 他强压下内心的情绪波动,仰起头,让溢出眼眶的泪水倒流回去。感谢老天爷,感谢满天路过此地的神佛,感谢你们把我的妻子送来,而且还让她返老还童,比原先更加的丰乳童颜。谢谢谢谢,要不然我一个二十岁的皮囊、五十岁心智的成熟老男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在这个时空,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老天爷,我不恨你了,你对我的补偿我笑纳了。 这两天他曾不止一次的设问,自己到底能不能完全融入这个社会?如果能,另当别论。如果不能,他会不会态度冷漠毫无感情的对待这个时代的一切?甚至有一天会因为心情不爽故意撩拨一下历史老人的卵蛋,看看在他发怒的情况下历史的轨迹会向谁边而去? 二十岁的青年可能很快就能适应新的环境,五十岁的顽固灵魂轻易不会开启心灵的闸门。没有真正的情感需要,这样的穿越很可能成为祸害,将历史改变的一塌糊涂。 蝴蝶理论的结果是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些许的改变,结果会大相径庭。假如高欢在一千六百年前把火药用到战争中,人类历史还会是原来的历史吗? 制作火药这样的小事对于玩弄了一辈子枪械炸药的高欢来说,不夸张的说,手到擒来,毫无难度。哪怕是没有一点工业基础的北魏时期他也能因陋就简的做到这一点。好在老天爷不算过分,及时将妻子也托运过来了,让他顿时就有了归属感。这下好了,自己不用孤独的活着了。虽然身处异时空,毕竟有妻子的陪伴,可以说我们自己的悄悄话,可以领略这个世界的大好河山,吃上最最绿色的无污染食品,可以节奏很慢的悠闲的生活。我们还年轻,可以生十个八个娃,不用担心计划生育。当然,你要是允许,再给为夫匹配个妾室就更圆满了…… 他抓着她的双臂深情的凝视着她的双眸,眼含热泪,嘴角微翘,略显责怪的说:“丫头,你怎么才来啊?” 早已经被眼前这个男人怪异的举动惊得花容失色的娄昭君,像一只柔弱的小白兔一样被他抓着双臂,看着他又是笑又是哭的古怪神情,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见他没头没脑的问话,有点不明所以。她疑惑的看着他问:“你说什麻?” 只这么轻轻的一句话便把大脑短路的高欢从遥远的记忆中惊醒回来。他使劲的眨眨眼摇摇头,终于看清了对方。她不是他的妻子,她们只是长相酷似。我的那个不着调的老天爷呀!这也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嘛! 清醒过来的他急忙放开抓着对方双臂的手,尴尬的笑笑说:“抱歉抱歉,还请娄姑娘谅解,我不是故意唐突姑娘。” 对于鲜卑少女娄昭君来说,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禁锢。她只是奇怪,高欢第一次见到她,何以会出现又哭又笑的表情?她能感觉到他的失态绝不是作假,借以占自己的便宜。他为何会对她说“你怎么才来”这样的话?他等自己很久了吗?不会啊,自己只不过找了他三天而已,有那么久吗?这么说他前两天就知道自己在找他?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来联系自己,走岔了?还有,他为何如此急迫的寻找自己并且还嫌自己来的不够快?不会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冲着自己丰厚的嫁妆来的吧?如果是真的,自己该怎么办?一个重财不重人的登徒子值得自己看重吗? 太多的疑问让娄三小姐一时有点头大。她的眼神渐渐地失去了光泽,些许的失望隐隐从眼底深处浮现出来。 看见娄姑娘的神色变化,高欢岂能察觉不出其中的原因?她虽然不是自己的妻子,却是前世那个高欢的正妻。历史上,娄昭君也正是在这个年龄段主动进攻,把自己的贴己钱通过丫环悄悄送给高欢,让他拿着这些钱上门提亲,并且使出威逼利诱的手段胁迫父母同意他们的婚事,最终成为高欢的妻子。眼前这位粉面桃花的娄姑娘虽然还没有那种自觉,但是有什么要紧?只要自己清楚这是命运注定的缘分就k了。上天注定,躲是躲不过的。嘿嘿嘿嘿……小姑凉,认命吧,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为夫手掌心滴…… 他笑了,笑的开心,笑的欣慰,笑出了眼泪。感谢老天爷对他的厚爱,打一巴掌,总算还给了他一枚甜枣。 他的笑再次让涉世未深的娄昭君直起鸡皮疙瘩,诡异的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她忘却了矜持,完全是一副不明所以的害怕表情,两只会说话的眼睛里写满了疑问。他这是这么了?刚才他又哭又笑,好似有什么说不出的秘密,让人感觉心疼。怎么此刻的又哭又笑却是另一种感觉?怎么说呢,得意洋洋?阴谋得逞?咦?他不会是嘲笑自己吧。自己可笑到让他哭的程度了吗?或者说他之所以会流泪是被自己的勇敢行为感动的吗?哎呀呀,泼烦死人了。(泼烦:山陕一带的方言,很麻烦,一堆乱麻的意思)。 一瞬间,小丫头情急之下又开始胡思乱想并且试图在这个人的眼睛里寻找到答案。 此时的高欢内心别提多高兴了,他像当年逗弄自己的妻子一样情不自禁的用暖洋洋的语调说:“小姑凉,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我是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见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没有之一,只有唯一。”他故意把“娘”说成“凉”,尽显一个“坏叔叔”的模样。 “你你你,你知道我在想什麻?”娄昭君有点被人勘破心思的惊慌。 “当然了,我会读心术,你心里想什麻我一清二楚。” “骗人,我不信。” “不信?呵呵呵,你是不是在想,我说的是大概意思。你在想,这个人会不会是个贪财好色的登徒子?” 娄昭君吃惊的捂住嘴巴,惊恐的看着高欢戏谑的表情,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她说。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会读心术。” “不可能。”娄昭君绝不会相信有人会读心术,太过玄幻了嘛,除非他不是人!当她渐渐冷静下来再看高欢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终于明白自己上当了,气得她原地跺脚,尽显小女儿之态。但她并没有放弃对这种猜疑的追问:“难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吗?” “当然是……”高欢认真的说。 “你……!”娄昭君横眉立目。 “当然是不可能的。”高欢及时把后面的话接上。 噗呲一声,娄昭君被高欢逗的笑出声来。凤眼微嗔,巧笑嫣然,高欢看呆了。 “看够了没有?” “没有。”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哪样啊,小姑凉?” “登徒子。”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只这么简短的打情骂俏,娄昭君心底的那点不快和猜疑迅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甜蜜。别看只有十八岁,在平城那样曾经的皇城,大家闺秀如过江之鲫的圈子里依然能够声名鹊起,并以冷静果敢著称、美貌与智慧并重,娄三小姐绝非浪得虚名。凭他的感觉,这个男人绝不一般。他能温和耐心的对待自己一介女流,说明他心胸足够开阔,心理足够强大。这样的男人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男人!她迅速做出决定:不忘初心,跟着感觉走。既然自己第一眼见到她心脏能漏跳半拍,说明第一感觉是最准确的本能反应。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抓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二章 九龙之母(一) 高欢手里提着一袋子铜钱臊眉耷眼的出了镇军府大门,看看日头差不多已过午时,昨晚喝的一碗高粱面糊糊早被年轻力壮的身体吸收的一干二净,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左右看看有没有充饥的食物可买,忽见靠着一颗大柳树的司马子如手里拿着一个雪白的肉夹馍正自悠闲的吃着。饥饿到想吃人的高欢疾步上前一把抢过司马子如手里的半个肉夹馍一口吞了下去。 “饿死鬼投胎啊你?给你准备着呢,哼,你上辈子一定是饿死的。”司马子如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两个油纸包着的肉夹馍递给高欢,嘴里毫不留情的责怪。 “上辈子我是摔死的,不是饿死的。”高欢嘴里咀嚼着食物嘟嘟囔囔的说。 “做梦吧,摔死这种快速死亡法太便宜你了!就应该慢慢的饿死你,让你小子活受罪,省的老子操心。”司马子如恶狠狠地说。 高欢听老友这么说,心里一暖差点噎着:“……一直等到现在?” “谁知道将军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谢了。” “少他娘虚情假意……长孙和李四那两个王八蛋来这里干嘛?” “还能干嘛,落井下石呗。” “得逞了?” “哼!十个他俩加起来也动不了高某一根汗毛。” “不吹牛能死啊,人家可是贵族子弟,又是咱的顶头上司,还有人护着。” “那又怎样,你我兄弟这些年有怕过谁吗?” “那倒没有,这不是因为对手不一样嘛……咦?你这袋子里叮铃当啷的装的是什么?” “将军给的赏钱。”高欢说。 “赏钱?就这么一点,也太廉价了吧。”司马子如有点不敢相信。 “还有一匹马。”高欢补充道。 “在哪儿?” “就我缴获的那匹,狼崽子不是已经骑着它替我办事去了吗,这你是知道的。” “那不是你的战利品吗,怎么……你是说,把你自己的战利品奖励你?” 高欢点头应是,表情无奈。 司马子如惊讶的有些不敢相信,看高欢不似作伪,这才感慨道:“高手行事果然不同凡响,难怪能身居高位。这么有突破性的点子一定出自王长史那只老狐狸……老人家吧。怎么个意思?作奸犯科还给赏钱?”司马子如从心底感到佩服。 “没办法,一俊遮百丑。谁叫我相貌英俊又讨人欢心呢。看在我俊美的脸面上,三位长官一合计,决定赏钱千枚,骏马一匹,当场兑现,绝不拖欠。”高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如此说来你以后就靠脸吃饭了?”司马子如说。 “不行吗?就许你司马大公子吃香的喝辣的,想日哪个日哪个,就不许我高大英俊以貌娱人混口饭吃?你不会贪心到连英气逼人这个小小的优点也霸占了吧,人心不足蛇吞象。”高欢故作惊讶道。 “切,我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吗?” “不是吗?” “是——吗?” 这时,尉景从里面出来叫住高欢,司马子如识趣的躲到一边。 尉景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却又故作神秘兮兮的对高欢说:“你的事姊夫我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啊呀,要不怎么说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很懂得收买人心啊!我只漏了一点口风,段将军就心领神会了。呵呵,看来姊夫我以后要多为将军出力啊!来而不往非君子,我只能以勤勉职司来报答将军的看重。你也要把心思用到守好城门上,争取再立新功,以报答将军的厚爱。……奖金的事你中午回去直接交给你阿姊就行,我就不过问了。另外,切记以后要尊重长官,不能再犯今天那样的错误了。长孙尚天毕竟是你的上司,怎么能够随便顶撞甚至是大打出手?再有下次,姊夫我也救不了你!……昨晚你说要租房的事要不再想想?……段将军那里无论如何是要去拜访的,你那匹马值不少钱……还是算了吧。下午没事先看看谁家的房租合适,先租个小点的过度一下也行。我中午去赴个朋友的宴请,就不回去了,跟你阿姊说一声。……就这,走了。” 尉景说完这番没头没脑的话,昂着高傲的头颅转身走了。 高欢却听的一脑袋浆糊。我的什么事,你倒是说清楚啊!他愣在原地,忽然想起昨晚自己对他说要改善地位的话,似乎明白了尉景的意思,内心竟生出一股柔情。心想,还不错,虽然有点装腔作势,但用心良苦,点个赞。 尉景离开后,司马子如幽灵般又出现在高欢面前,而且一副深山探秘者的神态说:“看你姊夫神神秘秘的样子,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高欢目光平静的看着司马子如,一直看到他心里发毛:“你这是什么眼神,看的我后背发凉。” “既然知道是不可告人的隐私还问?想被灭口吗?”高欢威胁道。 “算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司马子如浑身打了一个机灵。 高欢拎着一袋子铜钱和司马子如站在镇军府门口的街边,愁眉苦脸的不知如何是好。马上面临两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一是租房;二是解决城外那些灾民的吃住。这一千个铜板自己还没捂热就被尉景惦记上了。他爷爷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愁啊愁,愁就白了头……”不由自主的唱起后世的一首《铁窗泪》,他经常听监狱里的犯人们唱。 “你这是鬼嚎什么呢?”司马子如说。 “女愁哭、男愁唱,懂不懂?现在的我是愁白了英雄头啊……”高欢做戏曲状。 这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环突然从一颗大树后面探出头来对高欢招呼道:“高欢高公子是吧?刚才听你说要租房子?” 高欢被这突兀现身的女孩吓了一跳,再看她两只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一副小大人的做派,心里就乐了。他随口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姑娘,长得好可爱哟。”看见这样天真无邪的少女,高欢的心理年龄自动切换到五十多岁老男人看到灵动活泼的小丫头时的心理状态。 “哎呀,你这人咋这样啊!人家问你正经话呐!”小姑娘没心思和他磨嘴皮子。 “我看上去很不正经吗?”高欢指着自己的鼻子笑眯眯的问道。 “你以为你很正经吗?”司马子如不屑的插了一句。 “你就说你是不是要租房子吧。”小姑娘是个毫无耐性的火辣性子。 这丫环名叫兰草,是娄家三小姐娄昭君的贴身丫环之一,奉主子之命与高欢联系。高欢从将军府出来时,她正要上前搭话,不料被司马子如抢先了,就顺势躲在另一颗大树后面,把他与司马和尉景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从五岁开始就侍候比她大几岁的娄三小姐,对自家小姐的一切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包括小姐的那点小心事。自打那天在城门口见过眼前这个男人之后,小姐就没断过傻笑。可几天找不到这个人的影子又急得她茶饭不思。听说这姓高的家伙穷得叮当乱响,小姐不但没嫌弃,反倒觉得是个机会。今早在城门口遇到那场风波之后立刻取消了原定返回平城的计划,还要主动把一包连数都不数金子让自己交给这个家伙,也不知道小姐看上他哪儿了。相貌还算过得去,身高马大梳洗得干干净净,算是个长处。可其他方面就真的太差了,一穷二白身份低微不说,还是靠着阿姊养大的。听说他父亲不善生产,坐吃山空,连自己的儿子都养不起。这样的家庭以后若是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小姐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当她听说高欢要租房子,不禁心里一喜。主动送金子这种事毕竟好说不好听,但是自己家在怀朔镇有好几处空着的院子,租给他,即便不收租金,也比上赶的送钱好吧?于是她还没有和小姐商议就替小姐拿了主意。 高欢听小姑娘这么问,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么说你家有房子出租,不知价格几何?” 小姑娘上下打量高欢后说:“只要你听我的话,租金不要都行。” 看到小姑娘身上散发的这股泼辣劲,高欢一下子想到后世那些初中小女生在爸爸妈妈面前的刁蛮模样,大脑突然有点短路。后世的那些在父母百般呵护万般疼爱中长大的小花朵与这个小姑娘相比,该有多么的幸福啊! “哎哎……我和你说话你发什么楞啊!”对方被高欢直愣愣的盯着有些许发囧,小脸瞬间红的发烫。 高欢回过神来,收起了那点可怜的怜悯之情说:“不好意思,有点走神。你刚才说你家要出租房子还不要钱,呵呵呵,小姑娘,叔叔还有事要做,不能陪你玩儿了。快回家去,外面不安全。”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是谁的叔叔,人家还没许配人家呢。”小姑娘扭扭捏捏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 “那你该称呼我什么?”高欢狐疑的问。他还不明白这年代“叔父”是指父亲的弟弟,“叔叔”是指丈夫的弟弟,差着辈儿呢。 “人家称你郎君才对。”小姑娘说话的口音仔细辨别有点后世那个唱山西民歌的王二妮的乡音,也夹杂着河北张家口一带的风格,还有一点西安一带的韵味,把“什么”读成“什麻”,辨识度很高。 后世的高欢出生在河北,当兵在内蒙古中西部,工作在一个移民城市。这座城市因钢铁而兴,来自东三省、河北、天津,上海、湖南、湖北等省的各路支援边疆建设的人才成千上万的汇聚这里,在历史上著名的“九原城”旁边平地起高楼,建立起一座钢铁之城。因此,对于各地的方言高欢非常熟悉。当然,一千六百年前的方言与后世的方言有着很大差别,但是一脉相承的韵味却是抹不去的。 高欢想想当时的平城,就是后世的大同市,北魏前期的首都,各种语言背景的族群汇聚的地方,从根本上说也是影响了隋、唐、宋三朝语言习惯的源头之一。怪不得这小姑娘的口音听上去既熟悉又陌生。想明白了这一点后他说:“随你怎么称呼吧。不过,我确实有事。” 见高欢转身要走,小姑娘急着说:“我说的是真的,没骗你。只要你听我的,房子你可以白住。” 高欢乐了,蹲下身来保持和她一样的高度,乐呵呵的捏着小姑娘的琼鼻问:“为什么?是不是觉得郎君我很傻?” 小姑娘从小到大哪里经见过被一个陌生男人捏鼻子的场面,听都没听说过,何况是亲身体验。嫣红已经从她的面颊延展到耳根后面了,原本机灵活泛的脑子现在变成一坨浆糊,思路混乱,只急得她原地跺脚面红耳赤的说:“真的真的、真的没骗你……哎呀,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看上你了。”小姑娘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 “你们家小姐……看上我了?你们家小姐是谁?”高欢听她这么一说似乎有些明白了。不会是司马子如说的娄家三小姐,高欢命中注定的那个娄家小丫头吧?他试探着问:“你们家小姐是不是姓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一章 将军有请(八) 段长鼓励的眼神看向高欢,让他继续说下去。 高欢说:“我之所以认为威胁来自于灾民叛乱,理由有二。其一,几十万来自于六个州郡的灾民现在在哪里?他们的衣食住行由谁负责?北部六镇的总人口也就几十万,怎么可能收容那么多灾民?这些人从家乡出来时几乎是一文不名,四五年过去了,活下来多少人?留在我们怀朔镇有多少?前两年北部没有遭灾,这些人勉强可以就食,去年以来这里也是旱灾、蝗灾不断,自食其力尚且不足,救济灾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没有土地耕作的外地灾民会怎么样?这几年大乘教四处叛乱,虽已被镇压,但缺吃少穿的信众只要有人煽动,下一场暴乱就在所难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嘶……”几位上官异口同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欢继续说:“其二,我们怀朔镇目前常备兵力不过千余人,就算把所有青壮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区区几万人,而且呈平已久,战意全无,这一点想必诸位上官比我清楚。即使我们能够以一当十,以一当百,真要遇上大面积叛乱又能坚持多久?还有,现在流落到怀朔镇辖区的灾民和我们本地镇民有多少是勉强过活,有多少是活不下去的人家?城外那些灾民、流民、难民当中有没有别有用心者混入其中?是大乘教残余还是对大魏朝不满的前朝余孽亦或是其他?诸如此类的数据镇军有没有派人详细调查统计?” 一向温文尔雅的孙腾学着段将军的口头禅暗骂一句:妈了个巴子,越说越吓人。你小子不知道户籍黄册方面的事务是我负责吗?怎么还一个劲的将责任往我身上推呢?白眼狼,里外不分的夯货,亏我还为你捏了一把汗。不过,小子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仔细想想也觉得后背发凉。 高欢知道他们都听进去了,顿了顿,等他们消化了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息这才将话题转折说:“综上所述,我以为,整军备战是必须的,而且宁快勿慢。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要尽快摸清楚全镇的灾民底数及其生活状况。同时要想尽一切办法囤积粮食以及今后几年的军需储备,多多益善,以防灾害叠加。仓里有粮,心中不慌。另外对于全镇的镇民和外来灾民中生活没有着落者,不能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那样只能给我们带来灾难。就想到这些,冒昧唐突之处,还请诸位上官原谅。” 高欢结束了自己的分析。他不能再往下说了,言多必失。至于你们认可也好,不以为意也罢,与我高某何干?我老人家就是见此机会亮个相而已,呵呵。 几位上官听罢高欢的分析陈述,惊讶程度不尽相同,但都有眼前一亮之感。一位最不起眼的小兵卒居然有如此见地,真个是不能小看了天下人啊。他们这些人研究了半辈子军事民政,接触的都是朝廷氐报,各州、郡、军、镇的情报,有些大局观自是不在话下,分析的准确与否另当别论。但眼前这穷小子只是二队的一介城门守卒,他是怎么懂得这些的?尉景教的?不可能!尉景几斤几两怀朔镇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咋咋呼呼管管军队纪律勉强胜任,再复杂一点的事情交给他就会让人担心。可这小子,给点阳光就灿烂,难道是个不世出的天才,被咱们几位睁眼瞎给埋没了? 高欢见几位看他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也不以为意,他规规矩矩的退回舆图前,身心很放松的站好等着上官们的进一步指示或者指责,态度十分的恭顺。 对于高欢惊才绝艳的表现,作为这里的最高军政长官,段长不管多么的感觉不可思议,终究还是没有表现出太过直白的赞许。即使有也只是内心活动,表面上该端的架子还是要端的。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其实心里也是讶异的一塌糊涂。他实在是没想到尉景这个小舅子不仅相貌堂堂,俊朗英武,口才更是不俗。关键是他对各战略方向的分析判断,对隐性危险的敏感觉察,与自己简直是不谋而合。另外一点就是面对几位上官时所表现出的从容淡定,针对叔孙司马的挤兑打压,不卑不亢,不急不躁,很是难得。此子若是有人点拨相助,假以时日,定有一番大作为。听其言,察其行,非池中之物啊! 作为怀朔镇的镇军长史也是段长的首席幕僚,王畅与段长之间没有多少不能分享的秘密。近段时间以来关于怀朔镇各级军政官员的重新考核调整,将军不止一次的与他私下探讨,甚至两人还借着休沐微服深入到各豪帅大户走访,以期发现几个可造之材。整个怀朔镇范围内暗中筛选观察了不下三四十个年轻人,从文采、武功、人品、家势、能力诸方面综合评价,十分满意的也就那么四五个,其中就包括眼前这位姓高的青年。将军对他有些好感,主要是出于对他号召能力的认可。这小子身边整天围着一群半大小子,进进出出,很是惹眼,怀朔镇能数得上的后生,不管家世如何都与他或多或少有些关系,仅此一点就很耐人寻味了。这几年也没见他有特别突出的表现,反倒是听说他有些歪门小道,靠着说书讲古引诱一帮半大小子围着他转,据说还能混口吃食,呵呵,也算是一种能力。今天如果不是被人举报,此子依然不会被激发出潜能,展现出他在军事方面的才华,而且是令人惊讶的才华。想到这些,王畅不由得看向段长,正好段长也看过来。二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的互相颔首点头。 作为怀朔镇的三把手,鲜卑皇族之后,叔孙睿有自己的骄傲。今年三十六岁的他自出生起就戴着光环,十六岁入伍时就已经是八品的扫寇将军。说实在的,他内心里并没有把段长这样的汉家从三品的镇将放在眼里,只是出于军中规矩不得不服从而已。段长对他的态度也是尽可能的予以尊重和迁就,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从不横加干涉打压,想方设法营造一种和谐相处的氛围。今天他所表现出的不爽,起初并不是针对高欢,而是段长和王畅的眉来眼去让他生出嫌隙借题发挥而已。现在事情的前前后后都一目了然,如果再固执己见没事找事,就显得不识大体了。解开这个心结,再看高欢时也就没那么讨厌了。听这小子的分析判断大部分与自己不谋而合,虽理由不同但结论相近,总的来说算是殊途同归。 段长笑眯眯的对高欢说:“嗯,不错,条理尚算清晰,所虑之问题隐患也算言之有物,战略方面的分析研判也能说得过去,难能可贵。呵呵呵呵,从军几年啦?” “报告将军,六年。”高欢立正身姿利索的回答。 “好,没有白吃六年军粮。据说你平时喜欢说书讲古,这么说你还识字?”段长问。 “报告将军,认识一些,不是很多。”高欢答道。 “嗷?不是很多是多少啊?”段长好奇道。 “一两千个字吧。”高欢说。 “嚯,一两千?不少了不少了,比我识的字还多,哈哈哈,难怪、难怪。龙雀,此子不输于你吧?”段长拿孙腾打趣。 “卑职不敢与高欢兄弟相比,惭愧、惭愧。”孙腾淡然的笑笑,假迷三道的自谦道。 在场诸位都呵呵的笑起来,原本肃穆的气氛被段长几句玩笑就冲淡了。 “言归正传,对于我们高大才子的分析判断诸位有何看法?龙雀、士真,也说说你们的意见,群策群力嘛。” 龙雀乃孙腾的字,士真是尉景的字。在怀朔镇,这二位虽无品序但却是不可或缺的中层干部。一个是侧重民政事务的户曹史,一个是侧重军纪刑狱的狱队,属于镇将比较倚重的环节干部,此种场合发表意见和建议不算僭越。 段长之所以给与高欢一定程度上的肯定,是不想叔孙司马再出言纠缠。现在需要的是准确研判形势,拿出相应的对策和解决之道,不是毫无意义的争吵斗气。 段长见几人都没有要说的,沉吟了片刻直接命令道:“这样吧,龙雀你要尽快组织人手全面了解灾民的状况,将所有非本镇的生口分门别类登记造册。派人到各党、里、戍、堡调查一下,看看他们收留了多少灾民,不能再放任隐户的大量存在。借此机会,我们也要全面掌握怀朔镇的生口情况。这两年税收急剧下降,我看与大户豪强大量隐匿民户是分不开的。以前也不觉得什么,经高小郎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们,有些事不能假手他人;有些权力更不能随便交与他人。……司马,军事准备方面的工作你要多承担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一章 将军有请(七) 高欢轻轻的“啊”了一声,在太空遨游了一圈的“魂儿”这才回归本体,神志也清醒过来。他没有听清段长的问话,一脸茫然的看着段长。 段长与王畅很隐晦的交流了一个眼神,笑意盈盈的补充了一句:“高大才子一直在看舆图,是否有什么锦囊妙计要教教吾等大老粗?” 其他几位见将军开玩笑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高欢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只是对着地图方向发呆而已,哪里想什么锦囊妙计了?可将军已经问出来了,总不能说我只是随便发呆而已吧?他脑筋急转计上心来。凭着自己对历史的熟悉,真要想忽悠你们几个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走到舆图前,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指着沃野、怀朔、武川三镇一线说:“既然各位上官给我这个机会,那我就班门弄斧了,谬误之处还请上官们谅解一二。” 他这话一出口,把姐夫尉景吓得直接从凳子上掉了下来。自己的小舅子是个什么德行做姊夫的还能不清楚?整天除了和一帮无聊青年打屁聊天,哪懂得什么文武之道战略战术?我一大早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将军这里来把你小子吹的天上少有,地上绝无,好容易铺垫得差不多了,你可倒好,在外面惹是生非,差点坏了我的精心谋划。这才刚刚脱险就膨胀的没边儿了,还要给长官们分析当前局势。看把你能的,你咋不上天呢?尉景一个劲的给高欢使眼色,高欢当作没看见。 王畅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虽然段将军很是看好这个年轻人,只是吃不准他值不值得这份看重。刚才之所以当着他的面故意分析谈论军备部署本来就有暗中考校的意思。眼下镇军当中人才匮乏,允文允武的青年才俊更是屈指可数,大多只能是烂劈柴当作水曲柳,废物利用而已。如果此子确有真材实料,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正当其时。 军司马叔孙睿从始至终也没能看出段长的用意,他对高欢的不知天高地厚做派不屑一顾,暗骂一句没有眼头见识的东西,将军只是客气客气,你咋还当真了,真以为侥幸杀了一个蠕蠕兵就可以妄谈军国大事了?既然你小子不知死活,等会儿就让你知道何为军国大事。只因为先前自己吃瘪又是段长主动寻问,不好直接阻止,感觉心里堵得慌。 孙腾先前因为尉景的关系确实为高欢的处境捏了一把汗。所幸没啥严重后果,就该托天之幸见好就收,怎么突然膨胀了?他不信高欢能有什么“锦囊妙计”,最多不过是些不切实际的“想当然”罢了。看着站在舆图前的高欢一副成竹在胸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失望的摇摇头暗叹一句:年轻人,总要吃些苦头才能长大啊。 段长对高欢的落落大方感到满意,已经暗中观察这小伙子有段时间了。相貌俊朗、办事利落、人缘广泛、行事果断,是个不错的苗子。这几年镇军军纪涣散,人才凋敝,士气低落,军心也不稳。军队变成这样可是大忌啊,一个不慎就可能导致哗变。奈何军费捉襟见肘,军官上升通道堵塞,朝廷只顾内斗。南线还在打仗,靡费国帑无算。北线饥民遍地,干柴烈火,只需一颗火星子就能形成冲天大火,乃至灭国之火。可惜,没人引起重视。十六国乱战这才过去多少年?倘若还不惊醒,历史的悲剧必将重演。这些人都以为蠕蠕的威胁尽在眼前,呵呵,不客气的说,蠕蠕的威胁只不过是肘腋之患,各地此起彼伏的民变才是心腹大患,攘外也需先安内啊。太后她……唉,算了,她一介女流,孤儿寡母的,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朝廷已是十分不容易了,还能指望她什么?群狼环伺,恶狗爬墙……老夫在这边关之地,保一天安宁算一天安宁,能救几个生口算几个生口,聊表寸心,能做多少算多少吧。这些日子,一直琢磨着撤换一批基层校尉,拔擢几个能文能武的青年才俊,籍此打破这沉闷的局面,这个高欢就是自己暗中考察的人员之一。所幸,此子没让自己失望,虽然有些性格上的小瑕疵,不过,瑕不掩玉,坯子不错,值得期待。 高欢知道,这时候可不是谦虚的时候。要么一句“不知道”拉到,要说就要条理清楚,事实充分,结论果断,让人听了有信心。不能吞吞吐吐,含糊其辞。自己当年考察干部的时候不也喜欢那些头脑清楚,决事果断,干脆利索的干部吗?想做事的领导大多喜欢这个调调。 他也不想在他们面前太过自谦,张口就是“小的、庶卒、卑下”之类的自污名词。心里明白“入乡随俗”的道理,可感情上依然接受不了。可以尊称别人,不能自贬人格,这是原则问题。所以,他决定以“我”自称,不卑不抗。阿q精神也罢,心理不够强大也罢,总之,不能让自己不舒服。先前自称“戍卒”是因为不爽叔孙睿,以自贬来表示反抗。没想到,在这些人眼里,你就该那么自称。呵呵,玩砸了!其实,这个时代,以他的身份地位,没有特别的理由,想出入镇军府的门都难。不是因为安全考虑,而是社会等级使然。 高欢见几位长官表情各异的等着他的所谓高谈阔论,他不再犹豫,结合对历史的记忆,神色淡定,语气坚决的说:“在我看来,蠕蠕大规模南下劫掠的可能性不大。” 他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历史上,丑奴继位以后,从515、516、517、51八连续四年派出使者给大魏朝贡,疏通关系,加强友好,并不曾对大魏起兵犯边。肃宗元诩(实际是垂帘听政的胡太后)对此仍不满意,派中书舍人徐纥宣诏谴责蠕蠕履行藩邦之礼,不够完备周全。可以说,丑奴的臣服姿态已经放得足够低了,可见其并无不臣之心。 丑奴前段时间杀了儿子之后,他母亲一气之下,与大臣李具列商量,打算把巫医豆浑地万给绞死了,但一直没有机会。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的话,明年上半年的某个时间段,丑奴的老相好豆浑地万会被李具列绞死。历史上,丑奴听说老相好被绞死后,大发雷霆,要拿李具列问罪。不料此时阿至罗部来犯,丑奴御敌战败,返回不久,他母亲和大臣们密谋将丑奴杀了,拥立丑奴的弟弟阿那瑰继位,也就是公元520年。即位仅有十天,阿那瑰的族兄示发率领数万之众对阿那瑰发起突然袭击,阿那瑰战败,带领着他的弟弟乙居伐轻骑简从投奔大魏。其母吕陵氏和两个小弟弟被示发杀死。阿那瑰后来受大魏庇护,就在怀朔镇北辟出一块草场供阿那瑰避难。 高欢的话一出口,在场诸位神情一怔,不知这小子何以得出如此结论,这与他们的担心简直是背道而驰。 “信口雌黄,妄下结论。”叔孙睿忘了先前自己的分析半段,听高欢如是说,气就不打一处来。 王畅看了叔孙睿一眼,意思是:这不是正和你的想法契合吗,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叔孙睿还他一个“此一时彼一时”的眼神,冷哼一声:“黄口小儿,癞蛤蟆打哈气——好大的口气。” 王畅的面部表情是:你还真以为他能说出什么高见?一个基层小卒,能够当着几位大佬侃侃而谈已经相当不简单了,你还指望他说出一番切合实际的战役理论? 一旁的孙腾微微皱了皱眉头,暗道一句:愣头青,说话不过脑子。这种事也能妄下结论?倘若将军犯糊涂,真采用了你的分析结论,从而导致严重后果,第一个拿来祭旗的就是你小子。 尉景则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心里默念:阿弥陀佛,我的活祖宗,作死也不能在将军面前作啊!咱换个地方行吗?何况还有看你不顺眼的叔孙司马在场,这不是将刀把子递给别人宰你吗?今天一上午的努力白费了,你个不省心的憨货,不显摆你那张臭嘴能死吗?完了完了,我尉景上辈子做什么缺德事,摊上这么一个缺心眼儿小舅子,唉……你就作吧! 段长则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继续说,说错了也没关系,只是你的一家之言,本将军自会分辨。” 段长哪里知道,高欢根本就没在乎他们的态度如何,他只是需要这样一个表现的机会正式亮相。如果他这位最高长官有识人之明,那就不妨留在此地一段时间,便于熟悉这个时代,静心想想该如何欢度此生。如果段长是个废物,那就趁早离开,另觅一处风水宝地,娶上十个八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欢度余生。扫了一眼几位复杂的神态,他依然语气坚定的说:“真正的威胁不是蠕蠕,而是可能出现的乱民暴动。” “嗷?”段长听他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自己持同一观点,即使是朝夕相处的王长史也没有这么想。他饶有兴趣的接着问道:“何以见得?” 高欢想到了自己救下的那九位灾民对草原的描述,也想到了所谓“六镇起义”的时间节点,想到了几十万来自于六个州郡就食北镇的灾民……综合这些情况分析,国内的危险远远大于藩邦的威胁。他接着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丑奴帐下真正属于他的控弦之兵不过一二十万。东北方向的库莫奚、高句丽、契丹等部没能力西来;西北部的契骨、高车部也不会和丑奴合兵一处南下;我们的北部只有蠕蠕一部。据我所知,丑奴眼下正在应对阿至罗部的进犯,半年之内分不出精力南下扣边。上个月在比干城以北的草原上发生了一场规模较大的天火,大片的草场被焚毁,人畜死伤无数。幸好蠕蠕青壮出战,死者多为老弱妇幼,否则,这场天火就够他们喝一壶的。另外一点,丑奴多次祈求朝贡,足见其没有不臣之心。退一万步说,丑奴有南下劫掠之心,他也得过了北部六镇这一关不是?只要我们做出整军备战的战略动作,想必蠕蠕会收敛的。” 原本“不屑一顾”、“姑且听之”、“担心”、“恨铁不成钢”的几人,听高欢这么抽丝剥茧的分析,脸色顿时变成了惊讶。不管他的分析判断与事实距离有多远,光是能说出这番见解,就相当令人刮目相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一章 将军有请(六) 高欢面色波澜不惊的正自暗暗得意自己的口才不输于长孙尚天那颗四喜丸子,却不知叔孙睿越听越不对劲,暗骂一句:黄口小儿,心无城府,怀朔镇是什么地方,你居然敢随便领些乌七八糟的人进入核心?想到这里,叔孙睿突然起身暴呵一声:“庶子,你招来踏天大祸了!” 这一嗓子,惊得众人为之一愣,不知道这位军司马何以说出如此危言耸听的话来,纷纷看向他,疑疑惑惑的等着下文。 叔孙睿见众人尚在懵懂中,没有明白高欢行为的危害性,横眉立目的说道:“你如何确定他们不是蠕蠕安排的细作?你凭什么认定他们只是普通的没有心怀叵测的善良的中原汉民?即使如你所说,他们看上去人畜无害,招人怜悯,难道奸细脑门上都刻着字吗?蠢货!没有半点对敌经验,还自鸣得意,引狼入室,尚不自知,简直该死。将军,卑职建议,立即将高欢和他擅自领回来的危险分子抓起来,严加审问。一旦让他们分散藏匿,麻烦可就大了。特别是你,高欢,你擅自脱岗,潜出辖区,意欲何为?” 叔孙睿这些话,猛一听,令人汗毛倒竖,后背发凉。如果说先前的言语交锋还只是人民内部矛盾的话,现在可是上升到敌我矛盾了。从叔孙睿说这些话的态度来看,他并不是有意要陷害高欢,他确实认为高欢很可能已经“引狼入室”了,这是他基于多年的对敌经验做出的判断。 一旁立着的长孙尚天和李四可不这么认为。长孙尚天的精神世界,因为叔孙睿的这番话突然间升华了,一直阻碍自己成为顶级“谋略大师”的那层迷雾终于散去了。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这是他诚心诚意发自内心的感慨。是啊,叔孙伯伯的切入点才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成与不成,能不能达到目的,都不损坏出谋者的人品声誉。如果你高欢能够化解这场危机,那是你应该的、必须的、责无旁贷的,难道上官提出的疑问你能置之不理,蒙混过关吗?如果你拿不出合理的解释,用事实证明你的行为是无害的,死,就是你唯一的选择,啧啧啧……高啊!人间处处皆学问,只看你留心不留心。 李四此刻的感触是复杂的。他更多的是从“成功学”的角度理解上层人物解决问题的办法,并从内心深处挖掘自己之所以处在社会底层的真正原因。当初自己的家境也不是一无是处,何以会走到今天?逃亡几年,心惊胆战的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如今虽被抓了壮丁,同样过得饥一顿饱一顿,靠着长孙尚天余温取暖的日子。问题出在哪里?现在他有了答案:主要是自己谋划不细,也不够心狠手辣,更不会借题发挥,手法太粗糙。原因是没有高人指点迷津,进步的速度太慢,远远赶不上自己越来越深不可测的欲壑。有机会要设法接近司马大人,哪怕把自己的“贱内”奉上作为拜师学艺的束脩也在所不惜。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有人刻意把人分为某类某群,而是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的不同,面对同一问题,人们会各自给出不一样的答案。面对纷繁复杂的花花世界,人们会按照自己的喜好,自主选择认为满意的答案。 对于叔孙睿的严厉质问,段长、王畅、孙腾是肃然一惊,冷静思考是不是存在危险,该如何面对,并没有把叔孙睿的心理想的那么龌龊。 尉景的心思要复杂一些,即怀疑叔孙睿的动机不纯,又担心高欢真如叔孙睿指责的那样,好心办了坏事,或者原本就是高欢……他不敢再往深处想了。 至于高欢本人,心理还算坦荡,就着叔孙睿的质问,语气平和的说道:“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使出苦肉计?前天夜里我没能及时回来,一是因为同情他们的遭遇。其二,也是为了查明他们的身份,以免引火烧身。怜悯之心可有,不辩敌我,很可能给怀朔镇招来祸患,我不得不小心对待。”高欢解释说。 “你一介粗野兵卒,岂能洞悉谍报人员的狡诈?自不量力。将军,卑职以为,还是速速派人将那些人抓回来,以方不测。”叔孙睿语气略显凝重。 段长当着众人的面吩咐王畅,就按照司马的意思把人控制起来就地审问。不过,先不要动刑,了解清楚情况再做定夺。如果人已经跑了,那就尽快派出人手抓捕。 尉景一听是审讯的事,就主动请缨。段长用眼神制止了他,分明在说,涉及到你小舅子,还是避避嫌吧,粗枝大叶,脑子不清。他让王畅另派人去,既要认真对待,也不要如惊弓之鸟。他阅人无数,处世经验老道,加之常年担任主官,对事情的基本走向和轻重程度可以把握一个误差不算太大的度,没有叔孙司马说的那么严重,但也需要防患未然,毕竟涉及到怀朔镇下一步是否进行整军备战的大事,马虎不得。 王畅派人离开后,高欢的陈述还在进行当中。当然,陈述逐渐成了问答、释疑。高欢也藉此机会把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分说的一清二楚。问答过程中,长史好奇的问高欢,何以把掌掴李四说成是救人? 高欢以一种宽宏大量的态度风轻云淡的说:“因为我最清楚那匹马的来历,不惧任何人设计加害。事实终归是事实,除非有人故意指鹿为马,睁眼说瞎话,并且有能力在事实查明之前将我灭口,否则,真相大白之时,也就是他诬陷反坐之日。如果我不及时阻止李四继续作恶,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坚决要求来将军府公正审判,结果不言自明。大魏《盗律》明确规定:脏一匹者,死!李四诬陷我偷盗,理由不成立。我借着他口出辱我父母之机,掌掴于他,就是为了提醒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如此而为,岂不是在救他?无论李四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想要从我手中将那匹马夺去,终是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的。” “好一个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不错、不错,胸怀宽广,以德报怨,心怀大善,大丈夫也。”王畅感叹不已,面露欣赏之意。他也没管一旁的叔孙司马愿不愿意,该夸奖的后辈,不吝溢美之词,读书人特有的冒傻气劲头毫不掩饰。后世给这种人的定义是:情商不足,智商冗余。 时间过得飞快,中午时分,派出去的两拨人先后都回来了。王伟气喘吁吁的进门以后,当着众人的面给出结论:高欢没有说谎。另一拨人的结论同样,与高欢陈述的事实相符。 事情已经清楚了,段长砸吧砸吧嘴,本欲斥责长孙几句,看看叔孙睿灰败的表情,终是按下内心的不快,挥挥手淡淡的说了一句:“高欢留下,你们两该干嘛干嘛去,不要再徒生事端。”低头喝茶的时候还小声念叨了一句:“什么狗屁倒灶的事这是……。” 听到将军的念叨,叔孙睿老脸一红,尴尬的端起茶杯喝茶,以遮掩自己的情绪。不知死活的李四没有等到高欢被收拾的结果,失望的说:“这就完啦?”这正好给了叔孙睿借题发挥的机会,也算是为自己先前的自以为是向将军道歉了。他暴怒的呵斥道:“滚!”长孙尚天很是识趣的提溜着李四的脖领子逃也似的出了将军府。 折腾了一个上午,正事没有结果,反倒是让上不得台面的事耽误了不少时间,关于蠕蠕人深入腹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依然是个问题。几个军中首脑分析来分析去,得出基本结论:今冬明春,蠕蠕可能犯边。抢掠的目标是粮食,抢掠的目的地是怀朔镇、沃野镇、武川镇三镇。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探子们觊觎粮食的企图,但是,敢于在怀朔镇腹地与大魏镇兵动武,说明蠕蠕“不南下越界”的政策已经松动,存在单方面撕毁口头契约的可能。 得出这样的结论,几人并不轻松。鞋大鞋小自己知道。怀朔镇现在什么情况,在座的几位心如明镜。别说蠕蠕大规模南下入侵,哪怕是万人规模的冲突,以怀朔镇目前的军力军备状况绝对应付不了。就算加上沃野和武川二镇的人马,总兵力也才三千出头,怎么抵御?现场陷入沉静。 过一会儿,有人又提出一个设问,引得长官们又一次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局势可能发展的方向,设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后果,该采取何种手段加以应对。说来说去,总是因为粮食储备不足和兵员捉襟见肘而扼腕叹息。 高欢被晾在一旁,听几位军中将领分析敌情,整军备战,防患未然的做派如此谨慎小心、有条有理,感觉不像前身记忆当中那样乌烟瘴气的一团糟啊?至少怀朔镇的将校还有的救。 自从被留在此处,他就直挺挺的站在舆图前漫不经心的看着。这样的简略舆图,当然和后世的军用地图不可同日而语,只比普通民用地图详细一些。也没有等高线之类的专业制图手法,山峰以三角标注,河流是墨汁画出的弯弯曲曲的线条,驻军点以小旗标注,并且注明人马之数。 几位长官讨论军务,也没有人让他出去,当着他的面研究敌我双方的态势优劣,也不怕他泄密。他也不敢私自离开,说不定领导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他只好一边想着心思,一边两眼无神的面对墙上那幅简略舆图发呆。 段长见高欢始终盯着舆图看,不免觉得奇怪,就随口问了一句:“我们的高大才子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高欢“啊”了一声,看向段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一章 将军有请(五) 听长孙尚天侃侃而谈,高欢虽面色如常,内心却翻江倒海。服了,真服了!想不到,文盲比流氓还多的大魏王朝,居然有这么一号千古人物。真是“明珠蒙尘”啊!俗话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小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真有我当年的风范啊!不明底细的人,一定会为这家伙口若悬河的表演喝彩。你大爷的,如此一个才华侧漏的胖子,历史上怎么没有关于他的记栽?以他的恬不知耻和巧舌如簧,一定能混的风生水起。 别以为坏人就那么好当,没点真本事,随时都可能被人肢解了。历史上所有闯下名号的坏人,哪一个不是多智近乎妖?特别是他们整治对手的手段,可谓是花样百出,名目繁多,各种匪夷所思的伎俩层出不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奸猾狡诈,随机应变是他们的自然禀赋。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是他们唯一的信仰。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交换条件,除了他们的命。 面对这样的对手,高欢怂了。这尼玛还怎么玩?干脆重新穿越回去算了。后世不管有多少不如意,对生命的尊重是普遍共识。谁想剥夺他人生命,那是需要切实的证据做支撑的,而且门槛很高。即使你明知道此人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没有充足的证据,也只能看着他逍遥法外。从警几十年,类似的人物,高欢见了不下几十个。有的已经混迹到高官政要队伍当中,最次的也是披着各级某大代表、某协委员的外衣,风光无限的穿梭在政、经场合,堂而皇之的挖社会主义墙角。闲暇之余,进出风月场所犹如出入后宫,酒池肉林,奢靡无度,肆无忌惮的践踏着法律的尊严。所幸,在高欢穿越之前,大部分“人渣”已经得到报应。那些没有得到报应的人渣,就是因为证据不足,逃避着法律的制裁,依然生活的豪奢无度,纸醉金迷。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吗?未必! 依照北魏律法,就长孙尚天和李四举出的任何一条,只要落到实处,都能直接要了高欢的老命,并且哭告无门。你大爷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对于长孙尚天臭不要脸的自我标榜和肆意毁坏他人清誉的行为,在座诸位心里明镜似的。特别是段长和王畅,两位还算正直的军官幕僚,对于全军将士不能说了如指掌,但是有数的几个军官还是了解的。特别是每一位军官的品行和能力,几乎不可能逃过他们的眼睛。所以,长孙尚天的信口雌黄,差一点把两个老家伙给气笑了。碍于身份和年龄的关系,虽忍俊不禁,但强压笑意,实在是憋得肚子疼。面对这么一个活宝,总不能当面戳穿吧?不说他长孙尚天无耻,毕竟还有叔孙睿在场嘛。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给军司马留些面子的。 对于长孙尚天,叔孙睿自是知根知底,他小子能做什么,会做什么,做过什么,品性如何,作为他父亲和岳父的世交好友,叔孙睿门儿清。长孙尚天今天的“突出”表现,他是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呵斥不是,指责也不是,夸奖更不是,唉!叔孙睿只能苦笑摇头。为了坚持自己分析局势的正确性,对于长孙小儿的胡说八道,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在怀朔镇军当中,孙腾这些中层干部长与孙尚天只是点头之交,没人愿意与他为伍,多是人云亦云,很少有生活中的深入了解。今天,孙腾也是首次感受到长孙尚天的不俗,更对他的无耻感到钦佩。因为和尉景私交不错,他也为高欢捏一把汗,毕竟尉、孙两家算得上通家之好,对于尉景的这位小舅子他是有些了解的。自己的堂弟孙浩与高欢整日形影不离,有关这位业余说书艺人的诸多趣闻轶事,时不时就会成为家里饭桌上的谈资,为之担心,在所难免。 当然,最受不了长孙尚天无中生有,给自己小舅子抹黑,并且感到无比愤怒的是尉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长孙尚天会如此的臭不要脸。额日你先人,你想抬高自己,没人拦着,干嘛要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还一副恨人不死的嘴脸?阿欢也是,你闲的没事撞墙去,干嘛去招惹这个无赖呢?话又说回来,没听说阿欢和长孙尚天有隔阂啊,啥时候的事这是?怎么就弄得不可开交、不死不休的样子?尉景使劲的抓头发,真的有些后悔为小舅子争取权益了。 “怀仁,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段长依然不温不火的问长孙。 “没有了,将军。”长孙尚天倒也干脆,没有拖泥带水。 最郁闷的当属李四。听长孙尚天高屋建瓴的自我标榜,一心为公的感人情怀,杀人不见血的阴人手段,顿觉自己层次太低,低得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他眼光热切的注目凝视着长孙尚天古井无波的面容,从心底里升起一股高山仰止的崇拜感。这才叫高人,杀人于无形,我他娘这二十多年白活了。难怪贺六浑骂我的寿数都活到狗身上了,骂的不冤。与长孙队主相比,犹如鲲鹏与燕雀,差距何止千里? 段长慢悠悠的观察者每个人的反应,谁也弄不清他内心的想法,他也不急着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依然悠闲的轻扣桌面,若有所思。一个十六七岁的勤务兵脚步轻盈的进来,重新换上一壶热茶,给五位上官分别斟上茶水,不声不响的退到门外。高欢、长孙尚天、李四三人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 段长喝了几口茶水,眼神复杂的观察者高欢的神态,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高欢,该你说话了。” “谢谢将军给戍卒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高欢不急不恼,语气平和地说。 “是不是清白,查证核实了才能做结论。不过,总要听听你这位当事人的说辞。”段长也没有给高欢讨好的机会,他要做到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高欢对段长的态度不以为意。作为这里的最高长官,也是怀朔镇所有人命运的终极裁判,段长有权牛掰。其实,这也是高欢希望看到的态度。他不但没有被告的自觉,反而生出一种曾经在警校课堂上给各旗区县参加培训的警官们上课的感觉。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长孙尚天和李四,不温不火的说:“在陈述事实经过之前,我要首先负责任的告诉诸位上官,偷盗之事纯属子虚乌有。没有按时上岗一事,事出有因。掌掴李四,确有其事。不过,那是为了救他一命。至于铁头的腿伤,那是他咎由自取。”这态度,不卑不亢,像是很有底气的样子,众人为之一怔。 “你无故殴打于我,在你嘴里却变成为了救我,贺六浑,你还要不要脸?”李四听高欢颠倒黑白,有点急了。 王畅见李四胡乱插话,呵斥道:“闭嘴,现在不是你插话的时候。” 李四缩了缩脖子,赶紧闭上嘴巴。 段长扫了一眼李四这个没有眼头见识的蠢货,示意高欢继续往下说。 高欢接着说:“七月初四是我休沐之日。因为家里这几个月存粮已经见底,家姊持家不易,整天着急上火,紧衣缩食。即使如此,全家人一天只能吃两顿饭,一稀一干,依然不能管饱。我想到山里打些猎物贴补家用,孤身一人没敢往远走,就打算到狼头崖一带碰碰运气。说也巧了,还真让我碰到一群北山羊,并且猎杀了一只。正在我收拾猎物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三个蠕蠕牧民打扮的人,意欲抢夺猎物。以后的事,刚才诸位长官已经详细问过了,我就不在赘述了。我想澄清的是,军司马认为我在捏造事实,我以为没有道理。第一,是诸位上官将我叫到这里询问关于蠕蠕细作一事,并不是我主动前来报告的,不存在我捏造事实,图谋军功之说。其二,究竟是不是蠕蠕派出的探子细作,或者是军中斥候,我不能肯定。我只知道,他们的着装是蠕蠕牧民,但手里却拿着兵器。与他们交战的过程中,也听到他们自称是蠕蠕人。其中究竟有什么隐秘图谋,我一介底层戍卒不敢轻下结论,以免误导将军,贻误军机。其三,我有没有以一敌十斩杀两名贼人,并且俘获一匹战马,现场还在那里,虽有野狼和秃鹫啃食,骨头架子想必还在,派人查证一下就明白了,无需我自说自话。其四,我为何摔下山洞没有死或者被摔得骨断筋折,我也不明白。山洞就在狼头崖左近半山腰上,洞口非常隐蔽。洞内有尺许厚的浮土,也许就是这些浮土的缘故,才没把我摔死,只有几道划伤。当然,我要感谢老天爷的保佑!他老人家再一次证明一个真理:好人一生平安。” “呵呵呵……你小子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王畅手捋胡须失声笑道。 高欢微微轻笑,算是对王畅善意的回应。他接着说:“我从洞里醒过来后,发现还是中午时分,不知道究竟是昏迷了一刻,还是一天,至少我以为是片刻功夫。所幸,洞内有多年长成的藤蔓树根之类的东西,借助这些藤蔓攀爬到洞口,对于我来说不算难事。劫后余生,我也不敢在原地久待,在捡回弓箭行囊的过程中,发现一匹腿部受伤的马,处理完伤口顺手牵了回来。返回途中,我打了几只野兔,还遇到九个从蠕蠕那边逃回来的难民。他们本来是打算拦路抢劫我的,怎奈一路逃难,已经饿得骨瘦如柴,站都站不稳,也就是摆个样子。我把野兔给了他们,总算暂时救下几条命。本来到此为止了,不料他们一定要跟我回来,声称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其实就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起初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后来他们把他们的遭遇说给我听,确实是太惨了,不忍心将他们抛弃,就把他们九人全数带了回来,安顿在城南那处废弃的驿站里住下。”高欢说到这里顿了顿,很想把那几个难民透露的关于丑奴杀子的消息说出来,想想还是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一章 将军有请(四) 见高欢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尉景不自信了。此刻他也算明白了,自己一大早火急火燎的跑道将军这里讨巧,怕是适得其反了。 叔孙睿见高欢对他的斥责毫无反应,不急不恼,这样的态度让他更加火冒三丈,厉声说道:“怎么,难道本司马说错了吗?啊?你从未经过战阵,却谎称能力敌十余名蠕蠕骑兵,还战而胜之,你以为我们都老眼昏花了吗?” 其他几人恍然大悟,不约而同的发出“嗷”的一声,透着“原来如此”的意思。 叔孙睿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有道理。刚开始,他只是对段长和王畅有事瞒着自己不爽,殃及池鱼的拿高欢开刀。说着说着发现高欢的行为确实可疑,于是他顺着这个思路接着往下说:“更为可疑的是,你说你摔下数丈深的山洞,何以毫发无损?呵呵呵,你是金刚不坏之身,还是拥有九条命的花狸猫?还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弓马娴熟,拳脚功夫天下无敌了?” 高欢心想,这家伙逻辑思维能力很强啊,丝丝入扣,缜密无隙。他随手抹了一把叔孙睿喷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不急不缓的说道:“也不能说毫发无损,还是划了几道伤口的。”高欢侧过脸让叔孙睿查看。 这种目无长官的轻佻行为更加激怒了怀朔镇的三号人物:“混账!……”叔孙睿气的胡子发抖。 没等叔孙睿把下面的话说出来,王畅抢过话头道:“司马息怒,司马息怒,这小子确实可疑。不过,我们都不是当事人,应该听听他的解释。如果真如司马的怀疑,再发落不迟。”说完,看了一眼段长。二人关系多年,相互知之甚深。 段长明了王畅的心意,便随口说道:“那就听听高小哥如何自圆其说。”他故意以“小哥”称呼,也是有意淡化叔孙睿对高欢的敌意。 一直沉默不语的孙腾,觉得叔孙睿有些气急败坏的不合常理。按理说,你一个从五品的军司马,怎么也不可能和一介小卒冲突,即使有什么新仇旧恨也不至于在此等场合不择手段的置人于死地啊?不应该,不应该啊!难道是冲着尉景来的?倘若如此,又有何深意?是要黜夺尉景的狱队之职,还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军官撤换一事怕是要有些波澜唠。 尉景则是一脸的焦急。他倒没有觉得叔孙睿是对自己发难,而是顺着叔孙睿思路的诱导,以为自己这位不省心的小舅子真的有可能冒功领赏。果真如此的话,自己岂不是被他害惨了? 高欢并没有因为叔孙睿的咄咄逼人就神志不清。他好整以暇的向在场的诸位一一敬礼,正要分说缘由,却见段长的贴身侍卫王伟进来在段长耳边悄悄的说了些什么。 段长小声说:“叫他们进来。” 王伟出去片刻领进两个人来,一个是肥胖的长孙尚天,另一个是精瘦的李四。长孙尚天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内心里也不怎么尊敬镇将段长。但是为了一会儿给高欢下套,借段长之手打杀高欢,他还是中规中矩的敬了礼,恭恭敬敬的等候在一旁。 李四则不然,进门以后见几位长官面色不善的坐着,高欢立在当地不喜不怒,面无表情,场面显得异常诡异,本就不够强健的小心脏咯噔一下,求生欲异常敏锐的他感觉不太好,巨大的压力泼面而来。高欢盗马一事纯粹是自己编造出来的,敲诈一笔的想法早已熄灭,假的终究是假的,不能当真。高欢被叫走之后,他躲在大树后面等长孙尚天出来缓和关系,不料,长孙尚天见他还没有逃走,不但没生气,还笑眯眯的抓着他一起来到镇军府。当他发现叔孙睿看高欢的眼神不仅不善,甚至有那么一瞬居然露出杀机。嗯?这是几个意思?难道高欢不是来领赏的?刚才听王伟那意思分明是……是我领会错了?叔孙司马是要拿高欢问罪?呵呵呵,这就有点意思了…… 本该听高欢解释疑点了,却被打断进程,段长转而对立在一旁的长孙尚天说:“怀仁,听小伟说,你和这位……”怀仁是长孙尚天的字。 “小卒李四,三幢二队城门守卫,负责值守南门。”李四见将军看向他,正声答道。 “嗷,李四……你们二位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段长语气温和的问。 长孙尚天和李四对视一眼,意思是让李四先说。李四会意,首先说道:“报告将军,小卒举报,高欢是个盗马贼。” 李四的话刚一出口,在场诸位愣怔了一下。叔孙睿脱口而出:“看看、看看,果然如此。”说罢,环视四周。 段长只是略微撩了撩眼皮,没有回应叔孙睿的话,依然温和的问李四:“可有证据?” “有!小卒就是证据。”李四斩钉截铁的答道。 “你就是证据?呵呵呵,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个证据法。”段长语气有些戏谑。 “是这样的,武川镇我三叔家前天丢了一匹马。那马可值钱了,昨天表弟来怀朔镇找我帮忙寻找,下午天快察黑的时候,我亲眼看见高欢牵着一匹一模一样的马回来。根据我表弟的描述,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三叔家丢的马。我当时没敢指认,是怕他见事情败露逃跑了。今天一早就向长孙队主报告,希望队主能及时将马追回。”李四说完,偷眼看了看长孙尚天,见他给自己递来一个赞许的眼神,这才轻轻吁一口气,快要蹦出嗓子眼儿心这才安稳下来。 “说完了?”段长若有所思的问。 李四见段将军态度温和,平易近人。又见司马多次以眼神给自己鼓励,王长史老神在在的和善模样,胆子渐渐地大了起来。听段将军问他还有没有要说的,忽然想起一个可以致高欢于死地的理由,补充道:“嗷、还有,高欢见事情败露,狗急跳墙,打伤了我和队主的护卫铁头,意欲潜逃,正好被传令兵堵住了去路。”李四又为高欢把“坑”往深挖了挖,抚摸着还有些肿胀的脸,嘴里故意发出“嘶嘶”吸气声,表示确实疼得厉害。 “简直是无法无天,将军,此子目无军法,殴打队友,必须严惩!”叔孙睿义愤填膺的插话道。 段长继续不温不火的问李四:“还有吗?”话中听不出倾向性。 “没了。”李四摸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让人看上去顿生怜悯。 段长没有接着问其他人,而是若有所思的坐着,以指关节轻扣桌面。足足过了盏茶功夫,这才示意王畅附耳过来。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其他人都没有听到,只是看着王畅一个劲的点头。 王畅起身出去不久,就听见王伟吆五喝六和急促的马蹄声。直到马蹄声远去,王畅进来,段长再一次将注意力转回现场。 “怀仁,你第一个接到举报,可有话要说?”段长问长孙尚天。 长孙尚天等的就是这一刻,见终于有机会在三位最高长官面前发挥一技之长,他不但没有感到紧张,而是有些兴奋。向将军、长史、司马分别敬礼后,大义凛然的说:“报告将军,首先,卑职要感谢诸位长官对怀仁的悉心栽培,让卑职能够在远离父母的怀朔镇为国效力。”说罢,再次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款款说道:“怀仁自担任队主以来,从不敢忘怀自己肩负的责任,唯恐这支战功卓著的荣誉之师战力下滑,纪律松弛。所以,怀仁任职以来,始终坚持整肃军纪常抓不懈,一切不良苗头坚决予以惩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怀仁不敢妄称殚精竭虑,至少也是用心良苦。经过一年多的整肃教化,二队官兵的精神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人争先,个个夺魁的氛围依然形成。但是,总会有一两个害群之马视军纪如儿戏,且屡教不改。怪只怪卑职初来乍到,时日未久,难免有人心中不服,阳奉阴违。为了集体荣誉,能忍的卑职都忍了。他们可以看不起卑职,但不能蔑视军纪。不管他是谁,无视军纪,就是对大魏朝廷的蔑视,就是对怀朔镇诸位长官的不敬,就是与镇军集体为敌,是可忍,孰不可忍!” 长孙尚天这番振聋发聩的开场白,让在场的所有人大吃一惊。这还是那个坊间传说坏事做尽的无赖吗?听他如是说,简直就是一心为公,正直无私的镇军楷模,道德化身。哈哈哈……,这孙子,太他娘的不要脸了。用“口绽莲花,指鹿为马”八个字来形容他,一点都不过分。极品,人间极品!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间,长孙尚天继续说道:“高欢身为我二队兵卒,平日不务正业,欢喜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营生,对待职司,懈怠无为,三日打鱼,两日晒网,从不起好作用。卑职曾多次与他促膝长谈,规劝其把心思用到正地方。然而他自视甚高,从未将卑职的告诫放在心上。更有甚者,多次不经允许就擅自逃岗,影响很坏,广大官兵纷纷要求予以严惩。作为他们的长官,手心手背都是肉,谁掉了队,卑职都会心疼、自责。但是,不能总是姑息迁就,以免他们向危险的边缘越滑越远。就在今早例行查岗时,李四举报说高欢涉嫌偷盗。卑职想,不管怎么样,高欢毕竟是我二队的兄弟,该保护还是要保护的。如果他作奸犯科,即使卑职想袒护他,律法也不能允许啊?因此,卑职将李四和高欢叫到一起,当面锣对面鼓的分说清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倘若李四的举报与事实不符,也算还高欢一个清白。倘若真如举报的那样,也该为受害者讨还公道。基于此,卑职当众对高欢进行了初步的讯问,不料,高欢不仅不配合,还勾结司马子如强词夺理,抗拒讯问,并且在偷盗事实即将大白天下时,狗急跳墙,大打出手,致使李四身心受到极大的损伤,牙齿脱落,左耳失聪。卑职的家人铁头也腿骨骨折,终身残废。这就是事情经过,怀仁不敢隐瞒。这事从根儿上说,卑职也是有责任的,请将军责罚卑职管教不力之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一章 将军有请(三) 等待高欢把全部的疑问一一解答清楚,现场陷入寂静。 镇将段长和长史王畅对视一眼,双双凝眉沉思。 司马叔孙睿则脸色阴沉,一句话不说。 孙腾是镇军户曹史,侧重民政事务,对军事上的事并不上心,事态严不严重,该是将军操心的事,他只是适逢其会,抱着姑且听之的态度。 尉景则不然,段将军放下全部军务不管,把长史和司马一并叫来听他汇报小舅子带回来的关于蠕蠕人的情报,足见将军对他的看重。此时的他,左看看右看看,心情显得甚是兴奋,几次对高欢暗竖大拇指,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关于在武川和沃野二镇也有蠕蠕探子出没的消息,前几天通过各种渠道传到怀朔镇时,王畅已向段长做了汇报。因为武川和沃野分别处在怀朔镇东、西两侧,不可能上述二镇有不怀好意的细作出没,怀朔镇却相安无事。王畅依照蠕蠕人每临灾年就会南下劫掠的旧例,向段长分说了自己的担忧,提醒将军应该加强防范。段长不以为然,两国边界出现几个细作探子,没必要大惊小怪。见主官不当回事,王畅也暗问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当天晚上入睡前,段长偶尔想起此事,还认认真真的在脑海里推演了一番,设想了几种可能出现的变故和应对之策,觉得确实没什么疏漏,这才搂着年仅十六岁的小妾,把玩了一番小妾柔软无骨的身子后,心满意足的进入梦乡。毕竟上了年纪,一场酣战过后,难免腰腿酸软,起的稍晚了一些。小妾刚刚侍候他梳洗完毕,卫兵就在门外报告说狱队尉景求见。段长还觉得奇怪,心说尉景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第一次见他这么早等候召见。 将军府是一处三进的院子,东西有两个跨院。衙门和府邸连在一起,这是中国古代地方官府普遍采用的建筑方式,前院为办公衙署,后院为长官府邸,东西跨院是专为幕僚、书吏、警卫人员等设置的。 尉景在耳房中等了一会儿,段长一身便装的从内院出来经过一道小门进入耳房。尉景郑重其事的说明来意,添油加醋的把小舅子遭遇蠕蠕细作之事说了一遍,段长终于明白了尉景的来意:他不是来报警的,而是为小舅子表功的。 尉景的本意确实是替高欢表功的,只是不好意思直说,就把要表达的意思绕了一个大弯子说出来。大概意思是:怀朔镇腹地出现了蠕蠕探子,这事非同小可。他小舅子机警敏锐,心里随时装着怀朔镇的安危,不仅胆大心细,而且处置果断,在与蠕蠕探子搏斗的过程中,以一敌十,战而胜之,实在是英雄了得,使怀朔镇数万军民避免了生命财产的巨大损失,可谓人才难得,将军应当予以特别嘉奖,最好是擢拔重用。不曾想,他这个湾子绕的恰与段长没有重视的情报契合在了一起,这才引起了段长的警惕。 段长让卫兵把长史和司马叫过来,负责民政方面工作的户曹史孙腾正好也有事汇报,于是,三人一起听尉景把所知道的情况又说了一遍。王畅也把从其他渠道得到的情报说出来与尉景所说之事相互印证,四人都觉得此次出现的细作与以往不太一样,情况可能有点出乎意料。王畅认为事态严重,建议把当事人高欢叫来询问。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段长一改往常独断专行的作风,居然虚心的向王畅问道:“长史,说说你的看法。” 在镇军当中,长史是兼管情报工作的。不管是军事情报还是舆情民意,这在任何国家或时代都是统治者必须掌握的,也是不能缺失的统治手段之一。段长首先询问王畅的意见,也是对王畅前几天汇报相关情况时自己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所表达一种歉意。王畅无所谓的笑笑,然后凝神思索片刻,语气缓慢的说:“将军,其实属下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几人听王畅如此说,瞬间明白了,将军和长史其实已经掌握了相关情报,只是没有对他们公开而已。孙腾和尉景无所谓,但作为怀朔镇三巨头之一的叔孙司马,有些事务被排除在外,难免内心不悦。他也知道,情报方面的事他无权插手,但是你们二位总要告知一声嘛,这样不把我这个司马当回事,岂不是让我在将士面前威信扫地?以后还怎么带兵? 王畅说:“以属下遇见,蠕蠕此次派出的探子恐怕没那么简单。” 段长说:“何以见得?” 王畅一边理顺思路,一边说出自己的分析判断:“根据进入沃野、武川、怀朔三镇已经暴露行踪的探子出没的时间和轨迹来看,属下认为有两种可能:一、探子们是多路多批次进入三镇,暴露的只是一部分。二、探子们只有这一批,却是故意暴露给我们看。若是前者,秋收过后就会有蠕蠕南下抢掠的危险。若是后者,蠕蠕只是通过这种方式对朝廷施加压力,以达到索取粮秣之目的。” 段长诱导王畅继续分说理由:“如此判断,理由何在?” 王畅说:“高欢小哥儿是在狼头崖一带与蠕蠕探子遭遇的。这说明什么?说明蠕蠕探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深入到我们的背后了。换句话说,蠕蠕的化妆骑兵出现在我们的腹地,最大的可能是军中斥候。也即是说,蠕蠕方面或许已有大批军队驻扎在边境地带。” 听到此处,段长、孙腾、尉景,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凉气。叔孙睿则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王畅继续说:“所幸,高小哥无意中破坏了他们的阴谋。如果属下判断的没错,蠕蠕人还会再次派出斥候,故意暴露行踪,造成兵临城下的效果。但是,成规模的军队也会驻扎在附近的大山中掩藏形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以扰乱我们的视听。” “长史有何理由如此肯定?”叔孙睿终是没能忍住发问。 王畅看了看高欢,接着分析道:“因为他们以为高小哥摔下山洞死了,以为阴谋尚未暴露,所以还会故伎重演。朝廷如果按照他们的要求给与粮食救济,那么就选择退兵。如果朝廷不与理睬,他们随时可以发动对我们的致命一击。此一石二鸟之计,可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真真的好算计。” “这也只是长史自己的假设,未必就会如此。”叔孙睿不以为然的说。 “没错,这只是王某的假设。不过,未雨绸缪总是好的。”王畅说。 段长没有对王畅的分析判断给出答案,而是转向军司马叔孙睿问道:“司马,你的意见呢?” 叔孙睿坐在凳子上,侧身抱拳施礼后说:“将军,卑职以为没必要听风就是雨,自己吓自己。” 段长平静的看了叔孙睿一眼说:“司马尽可直言,无需多虑。” 叔孙睿扫了一眼王畅,见这位长史云淡风轻,面无波澜的举起茶碗亲啜一口,似乎对他所要表达的相佐意见并不在意,便放下心理负担,接着往下说:“这些年,以各种伪装身份进入我国境内,想方设法刺探情报的探子细作不在少数,也不止蠕蠕一家,库莫奚、高句丽、地豆于、西域诸国,南朝,哪一国又少派间谍了?我国也同样如此而为,实在没必要大惊小怪。就算这一次有些蹊跷,那又如何?难道他蠕蠕还敢冒犯我大魏天威不成?想当年,太武帝横扫大漠,三十万落属民尽皆成为我大魏奴隶。此后的几代蠕蠕大汗对我大魏俯首称臣,岁岁纳贡。所以卑职以为,如今的丑奴,虽性格豪勇,也不敢与我大魏轻启战端,重燃战火。如果说,有个别蠕蠕人越境抢掠我不否认,但是,大规模的南下劫掠,我不信。”叔孙睿把话说的很笃定。 “嗷?那么高小哥在狼头崖碰到的蠕蠕探子又作何解释?”王畅也觉得事有蹊跷,毕竟他前面的分析忽略了高欢可能作假的成分。听叔孙睿分析的有条有理,不由发出疑问。 叔孙睿冷冷的瞅了高欢一眼,正在若无其事观看地图的高欢,顿觉后背有一种被某种野兽盯上的不适感。扭头回看,发现是叔孙司马的眼神。心说,这家伙什么意思,干嘛用那么恶毒的眼神瞅着我? 高欢的感觉没错,此时的叔孙司马确实有点讨厌这个年轻人,当王畅发出疑问时,叔孙睿自然就不会客气了。他语气不善的说:“这位姓高的小子所说的情况,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毕竟没有经过核实查证,冒功之嫌,也不是不可能!”叔孙睿的话让屋子里的人为之一怔,包括高欢本人。 “司马此话何意?”尉景作为高欢的姐夫,听叔孙睿如此蔑视自己的小舅子,心里自是不快。他不能对他恶言相向,但是质问一句不过分吧? 叔孙睿也没把下属的质问当回事,他连看都不看尉景一眼,却瞪着高欢继续道:“你平时油嘴滑舌,讲些鬼怪故事,玩玩闹闹,骗吃骗喝,本也无可厚非,毕竟眼下物资短缺,日子不太好过也是事实。但是,你不该利益熏心,把主意打到军功上来!” “司马如此说话怕不合适吧?”尉景壮着胆子反问一句。 高欢觉得这位军司马虽然相貌粗俗,心窍却玲珑的可以,脑洞也开的足够大。我偷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怎么地,何至于扣一顶“无中生有”、“杀良冒功”的大帽子? 叔孙睿横眉立目的盯着高欢继续道:“为了窃取军功,获得奖赏,你胆敢捏造事实,虚构故事,编些子虚乌有的屁话,真是胆大包天。你蒙骗上官,冒功领赏,其行可耻,其心可诛。”说到这里,叔孙睿声色俱厉,唾沫星子横飞。 听叔孙睿如此说,在场几人纷纷看向高欢,包括他姐夫尉景。因为叔孙睿的分析确实有其合理的成分,让人不得不往这方面想,而且是越想越有道理。 高欢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叔孙睿。什么就窃取军功?什么就其心可诛?你大爷的,老子什么时候跟你们邀功了?高欢忽然想到,不会是尉景沉不住气,一大早到这里穷嘚瑟导致的吧?他看向尉景,尉景神色复杂,眼神躲闪。高欢确定了,果然是他这个便宜姐夫心无城府给闹得。早知如此,就不和他说那些关于“改善身份地位”的废话了。作为姐夫,虽然出于好意,可是那也要懂得把握人心,掌握好分寸嘛!这事让他给整的,频添了许多麻烦。唉……不省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一章 将军有请(二) 军镇,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十六国末期,是由北魏军在征服柔然的战争中,受临时屯兵补给站点的启发,决定修筑的军事防御重镇,基线在出长城北,东西绵延千里,与长城共同形成地理和物理上的两道军事防御阵线。军镇前出,深入与柔然的交战前沿。长城作为依靠,兼具与朝廷联系的中转基地,互为支援。 理论上讲,军镇的设立,比赵武灵王和始皇帝修筑长城时的出发点更具有战略眼光,而且更加实用。现实角度讲,也使中华民族的伟大象征—长城,不再是后世某些人以为的那样,是个摆设。所以,北魏太武帝拓跋焘被誉为英明神武的一代皇帝,担当得起,也应该名至实归。只因为他是鲜卑人,华夏子孙当中某些具有“话语权”精英分子,羞于提起北魏的重要地位,使得第一个少数民族统治的中原政权名声不彰。这是不公正的,也是狭隘的,更是极右民粹主义的卑劣心里在作祟。这样的历史史观要不得,贻害无穷。大汉民族,或者说中华民族真正意义上的融合,北魏鲜卑的贡献最盛,因为他们是主动的、自觉的、心甘情愿的融入中华,最终成为血肉相连的中华民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后世被人们奉为可以彰显我堂堂华夏高贵雄姿的大唐王朝的根基,与鲜卑人藕断丝连,息息相关。李世民的老婆长孙皇后就是鲜卑皇家之后,唐王朝的诸多名臣名将,或多或少的都与鲜卑人有关,读者有兴趣可以查阅那些历史名人。 军镇真正成型,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于公元433年下令修筑的北部六镇,即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等六镇,后来又增加了一个御夷镇。西起今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乌拉特前旗,东至今河北赤城北猫峪附近。辖区内实行军事化管理,人口由山东、山西、河南、河北、辽西、辽东一带迁徙。镇军设置之初的核心部分由鲜卑人组成,其次是敕勒族人。辅军的主要成分是匠作能人,汉人居多。辅军直接为镇军服务,制作与军事有关的一切武器、用具等。其他人统称为镇民,从事农牧业生产,其产出也归镇军府统一调配,有点类似于汉代的屯垦戍边和后世的生产建设兵团,但又有所区别。 军镇最高军政长官称“镇将”,负责军镇内的军事兼领民政,行政区大约与州一级相当,也可以理解成后世的省。镇军府与省军区司令部差不多。镇将类比州刺史一级。镇军设有副将、幢将、长史、司马等。民政方面也设户曹、仓曹、功曹等。粗放式管理,因地制宜。 高欢和司马子如亦步亦趋的跟在传令兵身后向镇军府走去。从东城门到镇军府也就八九百米的距离,一路上,高欢集中精力回忆怀朔镇的现实情况和镇将段长其人。严格的意义上来讲,今天是他与怀朔镇最高军政长官的首次相见,必须在见到段长之前,尽可能的堵上记忆漏洞,想好应对之策。 前高欢的记忆当中,自己和段长是有过接触的,但是,仅限于一个卑微小兵对将军的仰慕和畏惧,心理上毫无“人格平等”之类的觉悟。虽没有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的恐惧,但也没有“如沐春风”那样的温暖回忆。历史上,关于段长的记载很少,只说他来自辽西,曾对高欢有过“君有康济才,终不徒然”的高度评价,并将自己子孙的未来托付给高欢,可见此人眼光独到,老谋深算。 此刻的高欢,即使见到北魏皇帝也不可能生出畏惧之感,倒是有可能起了“研究一番”的好奇心。这样不知死活的心态下,万一见到镇将后流露出不敬之态,以后在怀朔镇还怎么混? 收敛起“平起平坐”的作死想法,自己又装不出那种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谄媚之态,高欢突然觉得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了。默默地调整了一下情绪,最终决定,还是见招拆招吧。保持谦虚敬慎、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态度,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会招人讨厌,哪怕他是世界上最坏的人,对于这样的青年也生不出厌恶之心吧?想到这里,忐忑不安的心理渐渐安静下来。 怀朔镇城,总面积约一点六平方公里左右。子城作为镇军府独立的办公及卫戍部队休憩之地,警卫森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依照怀朔镇城建规模,常驻人口挤一挤的话,可以容纳两三万人。当下,城内实有的镇兵和镇民加起来约一万人左右。随着时间的推移,北魏与柔然慢慢走向和平,怀朔镇的大部分鲜卑精锐部队逐步调防洛阳周边和平城防线,留下来约千人规模的精锐镇兵和逐步退化为民的原辅兵,组成最后的镇兵集团,建制依然是军,实际担负起屯垦戍边的重任。 传令兵领着高欢,径直进入将军衙署大堂旁边的一间耳房,也是段将军日常办公的场所。高欢已经按照自己的设想调整好了心态,但是,当房间中那种粗犷豪放的北魏时期胡汉杂糅的装饰氛围扑面而来时,他还是愣怔了一瞬,感觉自己回到了后世,进入某家刻意装潢成民俗风格的家居客厅。毕竟,对于北魏一位将军办公场所的好奇心,不会因为你心思沉稳,就能压抑的住。此刻的高欢,被这间办公室的装饰深深吸引。 这是一间三十个平方左右的长方形会客厅,一扇绘有彩色花鸟鱼虫的黑底色屏风作为背景。一把靠背为半圆形、比后世的椅子稍矮一些的椅子,一个用整块木板做成的长案。案桌上,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一样不缺的依序排开。旁边用方木制成的衣架上挂着一副全身铁质甲胄,通体暗黑,散发出幽幽寒光。墙上挂着一面半人高的盾牌,旁边依次排列着各种兵器。一副镶金错银的马鞍端端正正的摆放在另一张案几上,熟牛皮制作的马鞭搁在旁边。在高欢看来,这间办公室的基本格局,可以代表北魏时期省军级将领的风格了,虽显粗糙,却也彰显出作为武将的简略豪放之风。 段长一身便装的坐在椅子上,正与几人说着话。他身材魁梧,长须及胸,脸色黑红,皮肤粗糙,典型的北方大汉形象。整个圆盘大脸上,最突出的是一双细长的眼睛,不仔细看,你都找不到他的眼仁儿。历史记载,段长是辽西汉族,应该是西汉时进入辽地的汉人。曹魏时发展壮大,历经三国、两晋、五胡十六国,被鲜卑慕容氏统治,之后归附鲜卑拓跋氏。但是,依高欢相面的本事,段长不可能是纯种的汉人。因其细长的双眼和高颧骨,有着后世蒙古人种的典型特征。 最令高欢感兴趣的是,墙上居然挂着两幅地图,此时应该叫舆图。一幅是大魏疆域图,一幅是怀朔镇周边态势图。高欢将两幅舆图在脑海中与后世的地图做了比较,感觉虽显简略,但是各州、郡、镇、县、戍、党等重要的行政区域、军事要点、山川河流标注的还是比较清楚准确的,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镇军长史王畅、镇军司马叔孙睿、镇军狱队尉景、镇军户曹史孙腾,四人分坐在两侧的木凳上,高欢进门时,他们正聊着什么话题。 传令兵报告完以后正待介绍高欢,段长撩了撩衣袖打断他:“不用介绍了,大名鼎鼎的说书艺人高欢,怀朔镇哪有不认识的,下去吧。”段长的打趣之语,引得在座几人发出轻松的笑声。作为高欢的姐夫,尉景也附和着呵呵傻笑。高欢可不认为自己也有权利一起“陪笑”,他以一个后世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标准的立正姿势报告道:“报告将军,镇兵高欢奉命前来报到,请您指示!” 这种气势和表达方式早已深入他的骨髓,即使穿越时空也不可能改变。只是不知道用这样的语言表达方式能不能过了北魏镇将的关。高欢想,初次在这些军中老将面前现身,关键在于精神气质,先声夺人。至于该如何说话,想必此时的北魏军队不会有严格的规范化语言,只要能表达清楚,应该不会引起过多的猜忌。 正如他猜想的那样,仅仅一个超标准的立正姿势,明快肃穆的报告语言,瞬间就赢得了四位长官的一致好感。各自暗赞:好一个帅气的青年俊彦!与坊间传说的“吊儿郎当”大相径庭。 姐夫尉景也是第一次见小舅子在正式场合如此的爽利英气,精神为之一振,顿觉与有荣焉。 这还是几位上官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与他见面。平时也都听说镇军当中有个名叫高欢的小兵,能说会道,没事的时候,身边经常围着一帮年轻后生,听他讲故事、说话本,是个活泼好动的人物。一把盐炒麻籽、瓜子、黑豆,翻来覆去的几个段子,听者百听不腻,说者甘之如饴。不少中低级军官也听过他讲故事、说段子,风评不错。有人向将军转述高欢说的那些“才子佳人”、“江湖豪客”、“和尚与尼姑”、“光棍和寡妇”的段子时,掩饰不住古怪的神情。追问之下才知道,这小子年龄不大,男女之间那点龌龊事在他嘴里能说的活灵活现,像是亲力亲为过似的。渐渐地,高欢的名声因为讲故事而出名,这就是为什么段长会调侃一个微末小卒的缘故。 “暖场”的戏码过后,军司马叔孙睿代表在场的几人,详细向高欢询问关于在阴山腹地遇到蠕蠕兵的前后经过,并且了解了发生战斗的过程。叔孙司马问的仔细,其他人听得认真,不时还插话补充提问。可是,高欢的叙述听在几人的耳中,得出的结论却是相去甚远。怀疑、震惊、疑惑、不屑、后怕……各种情绪,不一而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一章 将军有请(一) 刚才还生死搏杀,因为娄昭君护卫的出手帮忙,及时避免了事态恶化。更因为娄昭君的露面,使即将恶化的事态多云转晴,阳光明媚。长孙尚天像个大肉虫子似的要靠近娄昭君,被娄三挡在面前,寸步不得进。然而,这并不影响长孙尚天把想表达的意思表达清楚,只是最后一句无礼的邀请,让现场气氛为之一变。不管是出手干架的,还是围观看热闹的,尽皆石化,并且同时发出千古一问:这是什么品种?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家学渊源,千古奇才,不简单啊! 他是怎么做到的?天下无出左右者,极品,极品啊! 极品你娘个头,不就是不要逼脸吗?我也能行,有甚可夸赞的。 不为人子的东西,怎么和老夫说话的?庶子,庶子……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小声议论,被等在院外的传令兵一嗓子给遮盖了。 “高欢,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儿?”传令兵刚走出几步,不见高欢跟上来,大声催促道,语气明显的不耐烦。 长孙尚天这时装出没事人的样子说道:“高欢,将军府传令叫你过去,赶紧的,磨磨蹭蹭,哪像是我带出来的兵,没有一点雷厉风行的作风,凭白的让娄小姐看本队主的笑话。呵呵呵……让娄小姐见笑了,手下人没见过世面,听说将军府召唤,都激动傻了。”转头又对高欢道:“到了将军那里,有啥说啥,有我给你兜着呢,没啥可紧张的,去吧,其他事回头再说。” 现场将要结束的石化状态,因为长孙尚天的这几句话,又将众人“雷”得外焦里嫩。 高欢没有心情搭理长孙尚天耍宝,而是拱手向出手帮忙的车夫娄三致谢,并不忘捎带着也向娄昭君微微颔首致意,然后阔步走向院外。司马子如也向娄昭君拱手行礼后,紧随高欢而去。 娄昭君还以为能和高欢说几句话,不曾想,他只是礼貌的打声招呼,这这这,这怎么可以。她刚刚举起的小手无奈放下,略作思索,便也追了出去。丫环兰草和紫娟见自家小姐跑了,相互对视一眼,摇头轻叹,也急忙提起裙角跟了出去。娄三将长孙尚天挡住,直到小姐消失在院门外,这才收起马鞭,迈开两条大长腿跟了出去。 城墙上的、院墙上的、房顶上的、树杈上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工匠、农民、商人、士兵,各色人等四五十人,因为一场别开生面的争吵会聚在一起,目睹了北魏神龟二年七月初八日北疆重镇夏末初秋的早晨,发生在一个小院里很有烟火气息的生活画卷,仿佛凝固成一种永恒! “走吧。”传令兵等高欢出来,简单的说了两个字转身就走。 高欢想打个招呼,探听一下将军找他究竟何事。可传令兵一副吊样,他也就失去了亲近的意思。之所以对一个传令兵上心,因为他太知道领导身边的人都不好惹,冷一句热一句,在领导心目中差老鼻子了。官场当中多少精干的能吏,就因为领导身边人的一句话,至死都不明白仕途之路是怎么断送的。你当领导都是慧眼识珠,明察秋毫吗?呵呵呵,不好意思,别做梦了,大多领导都是小心眼儿。当年,自己曾经的秘书小王,就和自己一家人相处的犹如亲人,一些自己不便出面的小事和想知道的消息,也都来自于小王的细心打探…… 高欢和司马子如跟在后面,小声议论了几句,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娄昭君追出来后直接钻进停在路边那辆华丽的马车,不远不近的跟在高欢他们身后。车上的三个小女子叽叽喳喳的小声说着什么,不时发出压抑不住的笑声。 见众人远去,李四尴尬的说:“长孙队主,你看这事弄的,没想到……” 见他还要继续往下说,长孙尚天气不打一处来:“去你娘的,差点被你小子害死,鳖孙,以后离爷远点儿。”说完不再搭理李四,冲着人群大喊:“猛禽猛兽,你两个畜生给爷滚过来。”嗓门大得吓人。 羽氏兄弟面带谄媚,屁颠屁颠的从人群中出来,很狗腿似的讨好道:“队主,您老请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们哥俩没有二话。” 长孙尚天二话不说,冲着羽氏哥俩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叫你给爷应付差事,叫你给爷没有二话……”哥俩被撵的像狗一样满院乱跑,抱头鼠窜。长孙尚天追打了一阵,喘着粗气道:“为啥不听爷的命令?嗯?谁给你俩的狗胆?” 哥俩委屈道:“好我的队主爷,我们哪敢不听您老人家的命令,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长孙尚天喘着粗气问。 “只是弟兄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意思下手啊。再说,贺六浑也不是那样的人。你要说他爱赌个钱,说个话本儿、讲个笑话啥的,我信。要说他偷盗,没人相信啊!李四那孙子,一看就没憋好屁,他是在利用队主你呢。”猛禽硬着头皮解释道。 长孙尚天恶恨恨的说:“爷有你说的那么蠢吗?啊?两个鳖孙,从今天开始,罚你们两个掏十天的茅厕。” “队主,十天太多了,一天行不行?”猛兽胖胖的小身材,听队主说要他哥俩掏十天茅厕,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小心翼翼的讨价还价。 “滚、滚滚,掏十天茅厕,一天不能少!”长孙尚天不耐烦的勒令道,再无商量的余地。说完,两只大花眼骨碌碌的乱转,不知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哥俩悻悻离去时,猛兽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再见到李四那杂碎,一定要给他灌三马勺大粪,呛死那个坏了心眼的、吃人饭不拉人屎的鳖孙。还有长孙尚天,不得好死的王八蛋。掏茅厕?哼!我掏你娘的鸡窝,掏你先人的鸡窝……你这个傻逼。”高欢的话他也听到了,和司马子如一样,也觉得用这两个字骂人,真他娘的爽。 猛禽则若有所思的说:“二弟,你发现没有,贺六浑那小子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时他可不是这样,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是啊是啊,你也发现不对劲?我还以为就我感觉不对劲呢。你看他今天那气势,啧啧啧,说实话,我都想跪了。”弟弟猛兽赶紧接话说。 听到弟弟说出如此没出息的话,作为兄长,猛禽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经过深思熟虑的一些经验教训告诉弟弟知晓。于是,猛禽拉下脸来,语气不善的斥责弟弟道:“去去去,瞧你那怂样,干啥就跪了?有点出息好不好?虽说我羽家现在破落了,好赖也算是大魏朝的贵族,以后不要这么没出息,明白吗?” 猛兽惊异的看着猛禽,不明白哥哥为何突然变脸。 见弟弟反应迟钝,猛禽只能暗叹一声,无可奈何的说:“算了算了,你这榆木脑袋,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说得对,高欢那家伙的表现确实不一样,平时一副谁都能在头上摸一把的和气样子,今天这是怎么啦?你发现没有,他看人的眼神,冷森森的,像是眼睛后面还有一双眼睛。怪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就说李四诬陷他盗马这件事,按照他以往的性子,要么就是把李四暴揍一顿,要么就是把事情说清楚拉倒,从来不见他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今天会如此得理不饶人?” 猛禽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下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加之对高欢的了解,确实感觉哪里不对头,但又说不出来。兄弟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出头绪。猛兽就问猛禽:“大兄,长孙队主让咱们掏茅厕,指的是哪个茅厕?” “你是猪脑子啊!当奴才还当上瘾啦?他让掏就掏?真以为我们兄弟是他的奴隶?昨天他一脚把为兄的尾巴骨都踢断了,你见他道过谦吗?哪怕赔偿一点汤药费也算他有点良心。可是,那人面兽心的玩意儿,几时把咱们兄弟当人看了?跟着他混,迟早要倒霉的。”猛禽通过昨天的挨打教训,已经幡然觉悟,不想再跟着长孙尚天一块厮混了。 “那我们以后上哪儿弄钱去?祖母她老人家眼巴巴的等着我们带吃食回去呢。”猛兽不无担忧的说。智商并不算高的他,流露出对祖母的诚挚孝心。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贺六浑不是说了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来路不正的财货,终究会给我们带来祸端。二弟,听大兄的没错,长孙尚天那就是个欺软怕硬,祸害良善,把牛皮吹上天的货。他为啥每次干坏事总要咱兄弟替他打头阵?所有好处他拿大头,咱们只能捡漏。我们这叫啥?人家偷牛,我们拔角,划算吗?不能再跟他瞎混了。大不了咱俩辛苦辛苦,进山里多打几次猎,怎么着也不会饿死吧?” “大兄说得对。不过,那掏茅厕的事咋办啊?”猛兽还是没有底气的问。 “别鸟他。掏茅厕?我掏他们家祖坟。先躲躲,过不了两天,这事他就忘倒后脑勺了。你也是,咋那么死心眼儿?”猛禽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弟弟说。 “那我们上午干啥?”猛兽征求兄长的意见。 “上午干啥?……先找找李四那鳖孙的晦气。娘的,谁叫他使坏心眼儿,连累我们兄弟受罚,老子先叫你难受难受。”猛禽恶狠狠的说。 兄弟俩百无聊赖的在路上溜达,无所事事的形象渐行渐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章 贱人欠揍(二) 长孙尚天恼羞成怒,突然发飙,让在场的人均是一愣。特别是司马子如,整个人还处在奚落长孙尚天的快感当中,突然耀眼的刀锋迎面而来,正要脱口而出的更加气人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冷汗蹭蹭的往外冒。 高欢眼疾手快,一把将司马子如推开,跨前一步,避过刀锋,从长孙尚天右侧探手抓住他的手腕,一个擒拿手,俗话叫“燕儿别翅”,长孙尚天手里的朴刀脱手而落,肥硕的身体以一个很难描述的姿势侧弯着,难受极了。 高欢既没有卸掉长孙的右臂让他脱臼,也没有从肘关节处向外给他掰折了,只局限在制止他进一步犯罪的限度。若不是因为“初来乍到”,特警专用的散打擒拿手你以为真的是传说中的花架子?呵呵,不怕告诉你,被这样的散打高手触及到各个关节,大都是粉碎性骨折,轻则住院三个月以上,重则残废。所以,高欢只是制止,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说了半天,也就是两秒钟的时间。高欢拿住长孙尚天手腕之时,护卫铁头也出手了。这是他的职责,家主临行前一再交代要负责他的人身安全,其他睁只眼闭只眼即可。因为怀中的刀被长孙尚天夺走,他只好赤手空拳上阵。身材虽不过七尺,但久经战阵,铁头身上自有一股杀气,钵盂大的铁拳不由分说直接砸向高欢的脑门。 高欢早已经注意到眼前这位眼高于顶的铁头护卫,见他要攻击自己,先是用膝盖冲着长孙尚天肥硕的臀部顶撞,没有想象的那么邪乎,不是飞出去,而是连滚带爬的摔出去四五米,说书艺人惯用的一个词叫“狗吃屎”,长孙尚天就是以这个姿势被摔出去。与此同时,同样一拳打出去,与铁头的拳头对撞,硬碰硬的砸在一起,想想都要倒抽一口凉气,只听“嘭”的一声,铁头倒退出四五步,涨红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来怀朔镇一年多,各色人等见了不少,这位高欢也不是不相识,从未听说他身手如此了得,见鬼了?行走江湖多年,军队也磨砺了好几年,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不出意外的话,手指关节严重损伤。 高欢之所以敢直接对轰,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夺舍的这具身体发生了特殊变化。以往面对这样的徒手搏杀,他是要用散打技巧击败对方的。重生后,原宿主的身体本来就打磨的皮糙肉厚,骨骼坚硬,又经过某种宇宙力量的分子重组强化,砸在松树上尚且树损人不伤,何况一位普通的护卫家将?真实的世界可不像小说中的武侠世界那样,动不动就“六脉神剑”、“降龙十八掌”,御剑于气,以气杀人,一掌打出去,山崩地裂,扯淡的想象不能当真的。现实世界的搏杀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拳拳到肉,骨断筋折,疼! “杀了他,给爷杀了他!”从地上爬起来的长孙尚天冲着铁头、李四和羽氏兄弟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羽猛禽羽猛兽,名字叫的凶猛,但心性软弱。别说让他俩出手杀人了,就算痛痛快快打一架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跟着长孙尚天欺负欺负弱小、收点保护费啥的,还勉强凑合,至于动刀杀人、与人搏命这种血呼啦差的事,想想都瘆得慌,还是算了吧。两兄弟一缩脖子躲进人群,只当观众不出头。 李四先前被高欢打掉牙齿,又经过言语威胁,早已经生了畏惧之心,此时见高欢居然和长孙尚天的护卫直接怼了一拳,虽不知胜败,但看铁头的样子怕是已经吃亏了。便宜可以占,但不能把命搭进去,这是起码的生存要诀。至于长孙尚天吼叫着要杀了高欢,好啊好啊,我同意,最好能把这王八蛋剁碎了……让我上?不行啊,我身子虚,跟个弱鸡似的,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有本事你自己来,正好也能满足我的心意。 长孙尚天见无人响应自己的号召,干脆自己与高欢直接对决。他还就不信了,你高欢有胆子伤我长孙尚天一根汗毛试试,我杀你全家。 这就叫底气,世家勋贵的底气,明欺负你,敢还手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高欢与铁头对拳,自己也被迫退后两步,这给了长孙尚天爬起来抢夺掉在地上的那把刀的机会。铁头的右拳受伤,可腿脚不碍事,听到长孙尚天的命令后,飞起一脚向高欢的肋下踹去。铁头的一拳一脚都是实打实的力道,虽不是生死搏杀,但是,一旦让他打实了,受伤是必然的。 给脸不要脸!高欢有些愠怒,对着铁头踹来的一脚,不退反进,瞅准对方的膝关节就是一脚,只听“咔嚓”一声,铁头的右腿诡异的向外侧弯曲,一个“人字马”大劈叉蹲坐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冷汗从三万六千个毛孔中同时沁出。 就在二人互踹的瞬间,长孙上天也捡起地上的朴刀正欲砍向高欢,却不料斜刺里一根长长的马鞭“啪”的一声缠住了他的手腕。长孙尚天使劲想挣脱,却是不得要领,就那么和马鞭较起劲来。 挥鞭者不是别人,正是暗中考察高欢的娄昭君示意她的护卫娄三出手帮忙的。给官宦人家当护卫,手上总要有些功夫的。铁头身手不俗,娄昭君的护卫身手同样不俗,一根熟牛皮制成的马鞭,平时赶车,战时就是武器。 高欢和长孙尚天同时看向出手之人,一位打扮得干干净净的车夫进入他两的眼帘。高欢投之以感激的微笑,毕竟这种时候敢于出手相帮的人,绝非一般人,更不会是梁山好汉,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那种江湖义气。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帮你?更何况,仅有一颗惩恶扬善的心是不够的,还要有这个能力。后世高欢的一位小友是名交警,偶然遇到几个社会人儿在欺负一位饭店服务员,这位小友正义感爆棚,大吼一声:“都别动,我是警察!”……结果,被几个小流氓一顿暴揍,住了三个月的医院,这就是能力与良好愿望不成正比时的代价。 车夫身后,站着三位袅袅婷婷的少女,一高两矮,组成一个品字形,与这种野蛮的场合格格不入。当高欢与中间那位女子眼神对上时,他的那颗已经几十年再也不曾悸动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这小娘子,还是人吗?这是女神啊! 女人的美,不能单以五官精致而论,还要配合修养和五官搭配。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是真名士自分流”,什么意思?就是内涵和外表要完美融合、有机统一后形成一种独特的气质,即使不施粉黛,亦能艳压群芳,仅仅是站在那里,不颦不笑,也能让万花凋谢,自惭形秽,这才是纯美!美的让人不敢亵渎,美的祸国殃民。这小妮子是谁?高欢脑海中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与高欢同时看到执鞭者的长孙尚天,见是一个车夫用长鞭缠住自己拿刀的手腕,正待破口大骂,忽见他身后站着的正是让自己心痒难耐的娄家小姐和她的两个丫鬟,眼看就要出口的脏话被硬生生的堵在口腔里没有释放出来。当他看见人群当中的娄昭君秋水一般的眼眸看着对面的高欢,妒忌之火马上又要冲上脑门子,恨不能立刻就把高欢碎尸万段。可是,理智却像一块冰,无情的告诫他,一定要冷静,不能再胡闹下去了。一则,铁头的一条腿看上去已经废了,别说护卫他这个主人了,就是自己能不能囫囵个离开都两说。羽氏兄弟和李四躲得比兔子还快,这三个鳖孙是指望不上了。虽然知道高欢不敢真的冲自己下毒手,但自己也打不过人家,有图自取其辱还不如就此收手。再说,最先喊打喊杀的是自己,这么多人作证,强行抵赖是没可能的。收拾高欢的目的,本来就是把一切可能与娄小姐发生关系的因素扼杀在萌芽状态,中心目的还是为了把这个祸国殃民的小浪蹄子拿下。如果为了一时之气,丢了胡瓜,捡了芝麻,岂不是本末倒置?现在当事人就在眼前,做过头了,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至于收拾高欢和司马子如这两个鳖孙,有的是时间。想通这一关节,长孙尚天丢掉了手中刀,刚才还满脸杀气的一张包子脸,顿时眉开眼笑,扒拉开挡在面前的围观者,冲着娄昭君款步走来。 “娄小姐早啊!呵呵呵……,我正在组织他们进行实战训练呢,怎么样,没吓着你吧?” 除了他本人,在场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娄昭君也被长孙尚天这突然变化震惊的一个愣神。还好,大家闺秀见惯了世面,些许出乎预料的场面还是能够应对的。她莞尔一笑,肃杀的场面顿时阳光明媚。 “这位长孙公子真是带兵有方啊!”娄昭君的话听不出讥讽之意,好像真的是在夸奖长孙尚天一般,和和旭旭的,像一双温柔的小手拂面,说不出的熨帖。奇了怪了,任谁说这句话,结合背景,定然会认定是讥讽,可娄昭君明明是讥讽,怎么听上去像夸奖? “谢谢,谢谢娄小姐谬赞,本队主尚需再接再厉。……不如这样,天色也不早了,我做东,请小姐吃酒。”长孙尚天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请求。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声叫唤打破了这种千年一遇的尴尬场面:“高欢,高欢可在?” 司马子如终于等到一个说话的机会:“高欢在此,何事?” “将军叫你去,有话要问,麻利点。”传话人说完就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十章 贱人欠揍(一) 东城门守城兵卒平时交接班的这个小院子里外,围观者越聚越多。 一直没有说话的高欢,终于不得不说话了,再这么让两个蠢货编排,自己的名声也要臭大街了。他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歇斯底里的李四的肩膀无限怜悯的说:“李四,你我同在一起当兵,怎么说也应该有点香火情,不至于为了满足你的贪婪就六亲不认吧?贪婪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你选错了敲诈的对象。我现在诚心诚意的劝你一句,你已经离死不远了,适可而止还为时不晚。大魏律对盗窃罪的处罚是:脏一匹者,死!仔细琢磨琢磨我的话对你有好处。” 高欢转而对长孙尚天道:“长孙尚天,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知你因何突然对我下死手。我自己事自己知,犯不着和你叽叽歪歪。污我罪名之前,你应当先想清楚《诈伪律》的相关规定,欺谩、诈伪,夺人财物者,该当何罪?作为队主,你不能秉持公道也就算了,没人指望你成为一个正人君子。可你不能伙同他人诬陷于我,讹诈肥私吧?似你这等没皮没脸的上官,何以号令全队士卒?假如现在兵临城下,你这样的无耻队主,何来的忘死冲阵?” 高欢的话让长孙尚天瞬间石化了,他不敢相信,这王八蛋能说出如此蔑视上官的大逆不道之言。 高欢没有搭理目瞪口呆的长孙尚天,继续道:“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区区一匹马就让你遮蔽了双眼,埋葬了良心?无论怎么说,你我算是队友,说不准哪天就会一起上战场。以你利令智昏的心性,谁还敢与你共同对敌?做人不要坏了良心。” 高欢继续拉抬着围观者对二人的仇恨值,先从道德层面将李四和长孙尚天这两个蠢货打翻在地。他接着对李四说:“昨天傍晚你看见我牵了一匹马从外面回来,当时就起了贪婪之心。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你至少应该分分里外,或者和你愚蠢的同谋商量好了再下手。我明白,你们陷害人的手法之所以粗糙,是打心眼里没看得起我高欢对吧?我现在认认真真的问你一句,你平时是用眼睛看人呢,还是用儿看人?” 最后一问,引起现场哗然一片,人群中发出一片议论声。听到是不是用“”看人的问话时,再也憋不住的笑声先后响起。 已经石化的长孙尚天依然在石化当中。 被高欢尖酸刻薄的侮辱气得怒火攻心、脸红脖子粗的李四,不能就这么认输。长孙尚天是被他诱惑来的,今天不把那匹马讹诈来,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已无退路的李四决心纠缠到底,指着高欢咬牙切齿道:“你你,就是你偷的,要不然昨天那匹黑马哪来的?” “死鸭子嘴硬,有你哭的时候。至于我的马是买来的、捡来的、天上掉下来的,有必要告诉你妈?傻逼!”最后两个字说的声音虽小,周边的众人却都能够听到。司马子如看了看高欢,仔细琢磨了一下“傻逼”两个字的意思,顿时明白了其中含义。他觉得此时此刻用这两个字骂李四,再贴切不过,很过瘾。于是,对高欢的敬仰更进一个层次。 “怎么不关我的事?那就是我三叔家丢的马。你知道我三叔是谁吗?嗯?说出来吓死你。贺六浑,有些人不是你这样的穷逼能惹得起的,自不量力!”李四有点急赤白咧了。 “你三叔是谁,只有你娘最清楚,那是你娘的不传之秘,关我屁事。”高欢说。 他这话,围观者开始没反应过来。他三叔是谁,为什么是他娘最清楚了?仔细琢磨才明白其中暗含机锋。众人暗骂高欢这小子,太他妈阴损了,骂人不带脏字。这不就是说,李四他娘和他三叔有一腿吗? 哈哈哈哈……各种不怀好意的笑声此起彼伏,具有明显的火上浇油色彩。 这时李四也反应过来了,气得眼冒金星:“贺六浑,额日你娘……”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血水和着牙齿像喷泉一样从李四的口腔中激射而出。脑袋有点发晕,天旋地转,无数的小星星在眼前闪动。原地转了两圈,李四的身体终于像弱柳一般瘫软在地。这家伙,被高欢一巴掌给抽晕了。 “啊?!”围观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谁都不相信,平时人畜无害的高欢,发起怒来居然如此暴烈。没见他怎么使劲啊,怎么就能把李四的牙齿打掉,而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是不是打死啦?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李四悠悠转醒,耳朵里像住了几百只蜜蜂,嗡嗡之声不绝。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见围观者表情各异。又慢慢地站起身,直到看清楚高欢和司马子如之后,这才醒悟过来。脸颊火辣辣的,牙床撕裂般疼痛。手上是血,脸上是血,胸口也是血。李四不敢相信高欢当着长孙尚天的面出手打他这个残酷的现实,他开始畏惧了。 长孙尚天还在石化中。 高欢上前冷冰冰的说:“家中长辈是用来尊敬的,不是用来侮辱的。似你这样目无尊长的东西,与禽兽何异?从现在开始,你若再敢辱我长辈,我必杀你!勿谓言之不预!” 一旁观战的猛禽猛兽忽听高欢如此比喻,顿时不乐意了。特别是猛兽,翻着白眼说:“贺六浑,你什么意思?他一个泼皮无赖,拿什么和我们兄弟比?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高欢听猛兽不悦的语气顿时反应过来,兄弟俩的大名就是一对禽兽,说明鲜卑人并没有将禽兽当贬义,动物名称而已。猛兽之所以和高欢急眼,是因为他把他俩与李四相提并论,拉低了破落贵族的档次。贵族嘛,再破落也是贵族。明白了这个道理,高欢抱拳拱手表示抱歉,转头对李四说:“看来,你连禽兽都不如。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欺男霸女,巧取豪夺,你有那个实力吗?我今天抽你,是为了救你!别不识好人心。诬陷反坐,难道你不知道吗?不为人子的东西!” 话刚出口,自己都觉得别扭,再看羽氏兄弟俩一副“这还差不多”的释怀感,高欢也就释怀了, 满脸鼻血的李四,没有赢来半点同情,充耳的只剩下嘲笑了。 长孙尚天也被高欢环环相扣、抽丝剥茧的一套弄懵逼了,更被这家伙别具一格的骂人风格和倨傲的态度给震慑了。他一直假装“石化”,暗自评估得失。本以为平时吊儿郎当的兵油子和自己是同道中人,几次想拉他入伙不能如愿,没想到,这个平时嘻嘻哈哈的鳖孙,一旦认真起来,还真不好对付。大意了,太大意了。不过,平城首富的闺女,那是爷心目中的禁脔,无论如何都不是你可以惦记的。今天爷若是弄不出你屎来,算你儿紧。想到这里,一直处于石化状态的长孙尚天突然浑身打了一个机灵,神色变回正常状态说:“姓高的,就算你巧舌如簧,把黑的说成白的,但事实终究是事实。偷盗之事虽一时难以定夺,也不能说你就是清白的。此事先按下回头再说。但是,无故逃岗,打死队友,嗷,还没死,打伤队友,总是事实吧?”长孙尚天另辟蹊径,抓住高欢脱岗和打人的事说项。 什么叫纨绔?就是一些家境良好,不缺吃穿,整天惹是生非,有一定文化素质的小流氓。他们自打出生起,耳朵里装满了各种诡诈之术,挖个坑、阴个人,司空见惯。纨绔一旦认真起来,那才是真的不好对付。因为他们的父辈非富即贵,没有一个等闲之辈。 还没等长孙尚天把话说完,司马子如抢过话头说:“长孙,依我看,若不是有卵蛋拽着,你是真的要上天了。贺六浑是否涉嫌偷盗,那是狱队的职责范围。至于脱岗一事,你也别总欺负老实人。二队在你的督领之下,还有正常上值的吗?作为队主,半个月见不着你一面,怎么轮到贺六浑就成事儿了?再说,本公子受贺六浑委托,替他执勤了。不好意思,昨天找你请准,你不在队里,有人看见你又去欺负那可怜的刘寡妇孤儿寡母去了。在职期间,不思值守,却行欺男霸女之事,你觉得和高欢相比,谁的罪过更大一些?” 司马子如无疑戳中了长孙尚天的痛处。被人揭了老底,长孙尚天突然眼含杀机,怒喝道:“再敢血口喷人,爷要你的命!”长孙尚天怒骂道。 “喷不喷的你心里清楚,众人也明白。你也别肚脐眼儿粘毛—装逼了好不好?明说了吧,你故意找茬,意欲何为?”司马子如发现切中了长孙的要害,得理更加不饶人。 “你、你你……”长孙尚天脸红脖子粗、气得说不出话来,已经到了情绪爆发的边缘。 “你什么你,不会是收了李四的贿赂吧?长孙队主,大魏律规定,枉法无论多少,都是死罪。就算你是长孙肥的子孙后代也难逃一死,可不要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我这是为你好,这年头,好人难做啊!呵呵、呵呵……”司马子如气死人不偿命的嘴脸展现无余。 一旁观战的娄家小娘子,双眼冒出一连串的小星星。高欢的嬉笑怒骂,举重若轻,霸气侧漏,简直让人着迷。你看他剑眉倒竖的样子,你看他讥讽李四时嘴角微翘的神态,你看他闲庭信步似的稳健优容……怎就那么的让人想投怀送抱呢?她已经忘了先前关于韩家女儿的事,满脑子全是那个男人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她决定不走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和他见面。 就在此时,被严重伤了自尊的长孙尚天终于忍无可忍,夺过铁头怀里抱着的朴刀,毫不犹豫的向司马子如的门面砍去,生与死的一刹那,高欢出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九章 事出有因 李四原本是黄土高原上的一个陕西“冷娃”,因做下有悖伦常的勾当,事发后潜逃,历时四年,跨越三郡六县,流窜到怀朔镇时被抓了壮丁,成为一名守城兵卒,闲暇时干些鸡鸣狗盗的烂事。怀朔镇之所以有他一展所长的机会,得益于长孙尚天的到来,正所谓: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 长孙尚天是背负着父亲和岳父的双重期望,从洛阳来到怀朔镇来捞取军功的。时下的大魏,幸进仕途的通道堵塞严重,除非南下江淮与南朝作战获取军功,或是北上戍边捞取资历。作为洛阳长孙一族(不是拓跋皇族的长孙氏)的旁支,长孙尚天只能北上,以图后进。他的到来,时间不长便风生水起,这让社会上流窜多年的李四发现了一个“借鸡生蛋”的机会。为此,他以最卑微的态度接近长孙尚天,并有幸成为长孙尚天的第一批常随。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李四之流就会冲锋在前。日子久了,怀朔镇范围内的人都知道长孙尚天身世不一般,也知道他身边有李四这么一号人物。李四也依仗着长孙尚天的身份庇佑,四处敲竹杠、下绊子、巧取豪夺,只要有占便宜的机会,轻易不会放过,已经达到雁过拔毛的细微水准。些许中小户人家秉承惹不起躲得起的人生信条,大多报以避而远之的态度。实在躲不过,只要能承受得起,该破财就破费些财物,所谓破财免灾嘛。无形中放任了“祸水”的蔓延,一年多的时间,这帮人已经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长孙尚天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准确把握每一位受害者对被侵害的承受极限。他在人前所表现出来的粗野暴躁、无良浪荡、恶毒阴损、义薄云天、乐善好施、阳光正派等形象,全都是他为达目的施展的手段和为不同受害人设计的不同戏码和角色。如果这也算是一项生存技能的话,长孙尚天可以获奥斯卡小金人奖了。难得之处在于他心里有条底线,就是不把你真惹急了。有点像后世美国那位神奇的总统,把“极限施压”这一套玩儿的炉火纯青,但绝对不会一贯到底,把对方的神经彻底绷断了,拿捏的特别到位。这就在上层人物的印象中形成普遍共识,长孙尚天虽然偶尔行为不检,但不是大恶之人,够不上律法惩戒的程度,批评教育即可。 有了长孙尚天撑腰,李四之流越来越肆无忌惮,包括敲诈战友这种事也能干得出来。当然,干这种事要学会看人下菜碟,考验的就是施为者的胆量、眼色、脸皮、心智和手段。可以说,“厚黑学”的祖宗是基层小吏。高级别的“厚黑学”讲究不择手段,你死我活,但底线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小吏们的“厚黑学”就不太讲究了,他们能够做到“恬不知耻”。如果有必要,小吏的下限就是“没有下限”。能力出色的小吏,做事时能够把控至“妙到毫巅”,甚至能从上级领导兜里把钱拿走,对方还要千恩万谢。当然,把握不好,你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李四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有点膨胀的忘乎所以了,可以划归到“小吏厚黑学”当中的最低层级,实在是没有半点知识含量。他想借助长孙上天的身份达到自己的目的,瞌睡给了一个枕头,长孙尚天何尝不是利用李四达到自己的目的? 前天上午,百无聊赖的长孙尚天和猛禽猛兽兄弟正在街上溜达,忽然看见丁字街街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煞是惹眼。这样装饰奢华的马车,在怀朔镇这种蛮荒之地十分少见,不引人注意都难。更令人意外的是,车上居然款款的走下一位雍容华贵,面若桃花,丰润饱满的富家小姐,给土黄色的怀朔镇平添了许多华丽的色彩。只是,那位高贵的少女神色急切,像是打听什么事。 丁字街是小商小贩云集的地方,也是一天当中家家户户需要光顾的购物场所,居民们日常所需的米面肉油、酱醋盐茶、绸布皮毛、锅碗瓢盆、笔墨纸砚等杂货都集中在这一片,更是各类人等往来穿梭的必经之路。当然,谁家丢了猫、跑了鸡,也会来这里打听,也因此,长孙尚天才能一睹娄昭君的芳容。 长孙尚天初见娄昭君,顿时惊为天人,坚持了多年只钟情于中年妇女的“特别审美情趣”,此时也被他抛到了脑后。前方那女子,让他生出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手心出汗,让他胸闷气短,让他……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铁头护卫只负责他的安全,其他一概不管不问。长孙尚天曾经试图让他成为护卫和仆人二者兼备的角色,但铁头根本不理他这一套,怀抱朴刀,面无表情,一副武林高手的做派,只因为他是长孙尚天岳父的家将忠仆。 陪同长孙尚天一起无聊的禽兽兄弟,忽然听不到长孙尚天的谩骂之声了,回头一看,长孙尚天像根木头桩子似的立在路中央一动不动,好半天才魂魄归位。清醒过来的长孙尚天,一脚踢在猛禽屁股上,还不忘嫌恶的骂一句:“滚开,别挡爷的视线。”骂完猛禽,再想看那倩影时,美丽的身影已经转过身去了。 好心当作驴肝肺。被无端踹了一脚的猛禽心里咒骂:妈拉个巴子的长孙肥猪,爷诅咒你“生个儿子没儿,生个女儿当窑姐儿”。他一边心里咒骂,一边顺着长孙尚天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三个俏丽的身影,特别是左边那位身段娇小,婀娜多姿,走起路来如风摆杨柳一样妖娆,粉红色的袄裙衬托着一张肉嘟嘟俏脸的小妮子,简直就是一道世间少有的独特风景。 猛禽眼里的小妮子,不是娄昭君,而是她的贴身丫环兰草。要不怎么说,各人眼光不同,对美的感觉也不尽相同呢?在羽猛禽眼里,兰草就是美的化身,不被这样的妮子迷死,只能说明你是一块石头。此刻的羽猛禽,魂儿都被兰草勾走了,春心情不自禁的荡漾起来,仿佛世间只有兰草的存在。 “我的,那是我的,你个鳖孙,竟敢偷看我的女人?”长孙尚天虽身体肥胖,脚法却灵巧。他起脚一个侧上踢,似铁般坚硬的皮靴尖不偏不倚,正好踢在羽猛禽的股沟,只听一声脆响,羽猛禽的尾骨怕是被踢断了。彻骨的疼痛让沉浸在幻想中的羽猛禽突然像袋鼠一样向上蹿起,双腿夹得紧紧的,一跳一跳的直蹦高,嘴里还嘶嘶的抽着凉气,眼泪鼻涕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不是痛彻心脾,人类很少能发出这样独特的声音。 一旁的羽猛兽见兄长被无故责打,心里也愤懑。但是,一年多的“常随”身份让他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一天至少要挨长孙尚天两三次的无故打骂,为了年迈的祖母和自己能吃上一口饱饭,不管受多大委屈,兄弟两人都忍了。无论怎样的作践自己、讨好长孙尚天,不就是为了跟在其后面吃口残羹剩饭吗?忍了!忍一忍风平浪静。羽猛兽心里有气,又不敢发作,只能设法转移长孙尚天的怒火。他低头哈腰的来到长孙尚天面前问道:“队主,您老人家有何吩咐?” 长孙尚天觉得猛兽还有点眼头见识,但是,这鳖孙太他妈不会说话了。平时称自己“老人家”,怎么听怎么舒服,可今天听到这三个字,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去,打听一下,路边站的那位超凡脱俗的仙女是谁家小娘子。”长孙尚天吩咐道。 片刻功夫,猛兽将探听来的相关消息告知长孙尚天。个子较高的女子是平城首富娄内干的三女儿娄昭君,另外两个是娄小姐的贴身丫环,她们正在四处打听贺六浑的下落。 “打听贺六浑的下落?你没问问,她们找贺六浑何事?”长孙问。 “说是娄家小娘子有礼物要亲自交给贺六浑。”猛兽答。 “有礼物?还亲自?哇呀呀……这不是成心给爷添堵吗?你说是不是?”长孙尚天转头问铁头,怎奈,铁头依然一副超然世外的表情。长孙尚天只好又问猛兽:“她一个富家小姐,咋能委身下交贺六浑那样的穷鬼?你说,她是不是被贺六浑那牲口给糟蹋了,不得已委身于他?”长孙尚天抓着猛兽的衣领,将内心的猜忌转成问题向猛兽提出。 猛兽哭笑不得的说:“不知道哇!没听说他们认识啊?” “是吗?你不是说娄小姐要亲自给贺六浑礼物吗?”长孙尚天问。 “是啊,那漂亮丫环是这么对属下说的。”猛兽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 “是你娘的头。都亲自送礼物了,还能不认识?”长孙尚天在猛兽的后脑勺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对这个不开窍的蠢货无语了。 “属下的意思是,没听说他们认识啊!”猛兽委屈的说。 “等等,你的意思是,他们还没有勾搭成奸?”长孙尚天这才明白了猛兽的意思。 羽猛兽点头,见长孙尚天终于明白了,这才憋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我就说嘛,老子的盘中小菜,别人也敢动箸在先?你个小骚蹄子,万不能在夫君我睡了你之前失了清白!”长孙尚天煞有介事的小声骂道。突然又一次看向娄昭君的背影,脑补出娄昭君脱去衣衫时的情景,心里顿时痒痒的像猫爪一样难耐。 不明所以的羽猛兽一脸懵逼的问道:“队主,那娄家小姐是你老人家的外宅?属下怎么一无所知?” “快了快了,只要爷出马,哪有办不成的事?这风骚小娘子,早晚是爷的一碟精致小菜,想咋吃就咋吃。啧啧啧,珠圆玉润,如藕似雪,哎吆吆,馋死爷爷了……”长孙尚天眼里释放出淫邪的光芒。 听说那女子是平城首富的女儿,长孙尚天真的心动了。把娄家小娘子弄到手还怕没钱花吗?真是蠢的可以!就凭自己洛阳长孙家的地位,稍微露出点意思,这些小地方的女子见过什么世面,还不得主动投怀送抱?想到这里,长孙尚天成竹在胸,主动上前打招呼。可是,娄昭君从丫环兰草嘴里得知此人别有图谋,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他的求见。长孙尚天不死心,下午又找到娄家别墅,递上拜帖,帖子上还特别注明了自己的身份官职,家世背景。不料,娄家门房连大门都不给开,只说了一句:“我家小姐谁也不见”,便打发他离开了。回家后,长孙尚天气得连饭都没吃好,摔了好些个茶杯碗盏,二位家仆也被他抽打踢踹的鼻青脸肿、浑身淤青。然而,作为家仆,能被主人打骂,说明你还有点利用价值,否则,拉出去打死喂狗也是常事。 当天夜里,难以宣泄怒火的长孙尚天,将两个家仆强行拉进被窝,好一顿蹂躏,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后半夜沉沉的睡去。真是一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全能型选手,口味独特,男女老少通吃,根据不同的情绪,选择不同的对象,让人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大清早突然有人求见。满足了长孙尚天独特口味之一的家仆,岔开八字腿,尽可能的消除菊花处的不适感,别别扭扭的打开大门。听清对方来意,赶紧向长孙尚天报告。长孙尚天一听是李四上门求见,不仅有骏马良驹奉上,关键是其中有娄家小姐苦寻不着的高欢可以作为代罪羔羊,一夜不爽的心情顿时像破土而出的禾苗,别提多舒服了。昨天从娄家小娘子那急切的神情中不难看出,应该是很在意高欢这小子的。娄小娘子,小骚蹄子,叫你牛皮哄哄的不见爷,叫你不经爷同意就敢在外面招蜂引蝶,不管高欢和你什么关系,先得让他替你受点皮肉之苦,直到你未来的夫君我舒爽够了,咱们再讨论婚约问题,不信你不听话。还有高欢那个鳖孙,居然敢觊觎我长孙尚天的女人,哼哼哼,先拿你出出气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八章 无妄之灾(四) 娄昭君见高欢背抄双手,威风凛凛,云淡风轻的看着准备对他下狠手的那个死胖子,简直帅得冒泡。怀春少女,脸上瞬间布满嫣红。 李四见长孙被司马子如一席话噎得哑口无言,怕要坏事,壮着胆子冲着围观者大声道:“各位党里,镇军兄弟,我李四可以证明,贺六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盗马贼。”他这一嗓子喊出,现场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李四这一招先声夺人的把戏,确实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吃瓜群众当中顷刻间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善良的百姓们总相信眼见为实,一旦先入为主的印象形成,便理所当然的以为事情的本来面目就是自己看到的那样,于是,这种善良的非黑即白的是非观念,无数次的被有心人利用。被群体效应裹挟的烂好人,很容易成为思维单一的情绪性动物,甚至莫名其妙的成为有心人的暴力工具。 高欢家境贫寒的现状怀朔镇的人大多知道。至于穷到什么程度,就看关系远近了。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至今依然寄住在姊婿家,仅此一点,其社会公信力就大打折扣。十五岁以来,几乎没有媒人上门提亲,更无一户人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唯一的一次提亲,还是一个十三岁的残疾女子愿意招赘。不得不说这是社会地位低下导致的说服力弱化,可悲是可悲了一点,但是,现实是冷酷的,它不相信眼泪。 “是唠,高小子孑然一身,一文不名,鼠入家门,啜泣而出,要说他花费巨资买马,说给鬼听,鬼都不会相信,何况人乎?”一个声音慢悠悠的从人群中传出。 “这小子,平时看上去人模狗样儿的,没想到是个偷鸡摸狗之徒,真是人不可貌相,以后离他远一点儿。”一个以认识高欢为耻的声音响起。 “知人知面不知心,马粪蛋蛋面面光。”一个爱憎分明,为高欢英俊的相貌与品行不匹配而可惜的声音格外高亢。 “听说前两年还亲自去韩家求亲,真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癞蛤蟆。”这声音已经有了人身攻击的意思了。 听到高欢“想娶韩家小姐”这样的议论,娄昭君顿时脸色不悦,看向高欢的眼神像小刀子一样凌厉。好容易自己挑中一个良人,怎么能让他进入别人的怀抱?幸好是前几年的事,哼!娄昭君攥着小拳头,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将他搞到手! 长孙尚天见民意可用,大喝一声,“猛禽、猛兽,将高欢、司马子如这两个扰乱军纪的鳖孙给爷拿下!” “诺!嗯?这……我们不敢。”猛禽猛兽正看的热闹,忽听长孙队主命令,下意识的应诺,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头,立刻顿住话头,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面露难色。 也是,平素大家一个锅里搅稀稠,说翻脸就翻脸,哪好意思啊!何况,李四这小子满肚子坏水,一看就没憋啥好屁,说不定是利用长孙队主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故意栽赃陷害贺六浑。你要说让我们兄弟欺负一个流民、奴隶,至少是我们两能惹得起的庶民,那没说的。可你让我们去欺负司马子如这样的公子少爷,我们哪有那胆量啊?双胞胎兄弟,自是心有灵犀,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我们要小心,不能被长孙利用了。于是又一个小眼神递过去,心领神会,当然是采取老一套的脱身之计—装孙子。 听长孙尚天吩咐猛禽猛兽出马拿下自己,司马子如立刻怒了,刀子一样的眼神先瞥了兄弟俩一眼,然后撸起袖子准备干架。高欢示意他不要冲动。司马子如有点不解的看了高欢一眼,暗想,咦?以往像这样的场面不是你第一个冲锋在前吗?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仅不主动干架,还拉着我不许动,难道是真的怕了那长孙尚天不成? 高欢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在军队私斗,特别是以下犯上、以贱犯贵,轻则皮开肉绽,重则杖毙。 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的“官当”制度就是北魏时期。所谓“官当”,就是允许官吏以官职爵位折抵徒罪的特权制度。北魏前期,鲜卑人失手打死几个汉人几乎得不到应有的惩处。即使是故意打死汉人,也几乎伤害不到自身,最多赔偿几个钱了事,这里不存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刑不上大夫,刑不上贵族才是常态。长孙尚天虽是“五流”贵族子弟,那也是贵族,不是高欢这等身份的人可以比拟的。这些年来,虽然有姐夫尉景和司马子如这些朋友的关照,但是,骨子里的被人蔑视却不是靠别人的身份庇护能够帮自己抬升地位的。今天,高欢如果连这样的小坎都过不去,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尽管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是,对这个时代的认识依然流于表面化。因为前身只给他留下这具肉身和部分记忆,思维方式却是他从后世带来的。尊重生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样的法制思想在北魏几乎没有任何基础。杀人,杀鲜卑族以外的人,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如果是鲜卑人杀本族之外的人,更加不会被追究责任,或者说,很少有被追究责任的。 当然,任何社会,任何朝代,都有其治国理政的法律规范,不是谁想胡乱杀人都可以。只是,成熟的社会,夺人生命者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国家治理混乱的朝代,“枉法”就会成为潜规则,也是各级官吏升官发财,形成利益团体的手段。 北魏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少数民族统治中原的朝代,因为拓跋家族是从部落社会直接跨入封建皇权社会,缺少必要的统治理论和行之有效的统治手段,不得已,笼络了部分汉人当中的文人世子为我所用,又不给他们太大的权力,所以,北魏的国家治理一直处于“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状态。因此,发现什么社会不公现象,千万不要太认真。拳头硬才是王道,同时还要学会利用规则。长孙尚天这种小儿科式的敲诈,高欢当然明白,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究竟混蛋到什么程度。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被这两个无法无天的蠢货给栽赃陷害了。他虽不想惹事,但也绝不怕事,大不了拍屁股走人,相信这时代的人还拦不住自己。当然,能够以和平的手段息事宁人最好,“重新做人”至今,也不过才几十个小时,一千六百年前的这片土地,他还没来的及欣赏回味就匆匆离开,也太遗憾了点。再说,连这两个小混混都对付不了,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想到这里,高欢冷冰冰的说:“长孙队主,你说也说完了,闹也闹够了,适可而止了行吗?” 长孙尚天愣了,他不敢相信,连高欢这样的大魏犯官子孙也敢顶撞奚落自己,这世道啥时候变得可以以下犯上,把贵族不当贵族了? 高欢继续说:“高某想说,如果队主你是受人挑唆蒙蔽,错以为高某是盗马之人,高某愿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你听,化解误会。如果你是故意找茬,欲加之罪,那么,请赎高某无理,我没时间、也没心情陪你们在这里瞎扯淡。” “你说啥?你陪我等在这里瞎扯淡?现在是长孙队主在审问你,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我的天呐!世上居然有这么不开棱半(执拗、死脑筋、智障)的夯货,真是长见识了。”李四抢过话头反问,对高欢的评价越来越低。 “你给我闭嘴!”高欢突然厉声冲李四呵斥道,眼神像剔骨刀一样凌厉。他食指指向李四,语气如冰块一样寒冷的说道:“举报我偷盗的,是你吧?” “是我,咋儿,不行吗?”李四挺胸抬头,斗志昂扬的说。口音中带着一股后世河北唐山一带的味儿。这小子,一会儿唐山味,一会儿陕西味,也不知他究竟生长于何地。 高欢心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他用手指点着李四说:“告人偷盗,要拿出证据。没有证据的胡说八道,你觉得我会不会反告你诬陷?” 听高欢说话很有底气,众人的目光一齐射向李四,就连长孙尚天也看向了李四。毕竟无端诬陷他人的做法,一旦落实,是不被社会公德所容忍的。正所谓:人人心里有杆秤。庶民百姓的好恶,虽不能影响事件本身,但是可以平叛是非;不能明着批判,心里想想还不行吗?人心所向,往往会形成大势所趋。庶民虽微,奈何人多? 长孙尚天虽然目无法纪,肆意胡为,但什么事该做,什么时候做,他拿捏的很是到位。比如说现在,他忽然发现围观者的“同情心”有倒向高欢一方的趋势,便即刻收住狂野的心,冷静下来。 有句俗话说得好,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同理,纨绔不可怕,就怕纨绔不疯狂。纨绔疯狂,可以预期。纨绔怒而不发,说明他有更加危险的手段等着你,并且是防不胜防。 李四本来做贼心虚,见众人纷纷看向自己,只好硬着头皮故意挺了挺干瘪的胸肌道:“咋儿,难道那匹马不是你偷的吗?不怕告诉你,武川镇我三叔家昨天丢了一匹马,正好和你昨天牵回来的马一模一样,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 什么?这就是他笃定的理由?听明白其中漏洞的人都傻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八章 无妄之灾(三) “我叫贺六浑答话,与你相干?”有长孙尚天在场,李四今天算是豁出去了。他从来只敢和高欢这种地位低下的苦孩子叫板,还是第一次对司马子如这样的富家子骂脏话。生活的经验告诉他,自己就是一条走狗,只能狗仗人势的汪汪几声,表现的越是勇猛,越是能混的有吃有喝,忠心护主,总能得到嘉赏。 听到李四对自己出言不逊,司马子如怒极反笑道:“李四,你一个来路不明骗吃骗喝的混孙,敢对我骂脏话,我看你是耗子舔猫蛋,溜沟子(溜须拍马)不要命了。”说完,从旁边一名兵卒手中夺过一把长枪就要刺向李四。 面对司马子如突然的暴怒,李四吓得差点“飞流直下三千尺”,急忙双手护住脑袋躲在长孙尚天身后。 那位叫铁头的护卫见司马子如意欲举枪刺向李四,仓啷一声拔出佩刀护在长孙身前,一脸的蔑视表情。以他的武力值,根本没把司马子如放在眼里。 羽猛禽和羽猛兽兄弟俩则是各向旁边跨出一步,以免被司马子如手中的长枪伤着。至于李四和长孙的生死,不在他兄弟俩的考虑范围。这年头,谁能给口吃食就跟着谁混,但要搭上性命,不好意思,没那可能。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谁还能嫌自己命长呢? “司马子如,不要说本队主没有警告你,自己身上的虱子还没捉完,就想替人担责了?看来,高欢盗马一事,你脱不开干系,呵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很好很好,有本事、有担当、有骨气、有思想,你是大魏朝首位‘四有’新人啊!既然如此,那就连你一块儿治罪!”长孙尚天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变来变去。 高欢抓住司马子如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冲动。 “就是就是,连你一块治罪。”李四趁机煽乎:“队主向贺六浑问话,你也敢插嘴?还有没有点规矩?队主他老人家出身显贵,能亲自审问贺六浑,那是他高家祖上积了八辈儿大德了,你跟着瞎参乎啥?” 李四的这番表演,差点把司马子如气得吐血而亡。作为怀朔镇数得上的青年才俊,镇军当中身兼官、富两个二代头衔的混世魔王,视金钱如粪土的二世祖,纨绔中的智多星,司马子如何时被人如此奚落羞辱过?不是有句古话:泥胎尚有三分火气嘛,何况他还不是泥胎。今天,如果不把长孙尚天和李四这两个无耻之徒收拾一顿,往后这怀朔镇还有他的立锥之地吗? 说起来,司马子如还真不是任人欺凌的小角色。司马子如,字遵业,八辈儿祖宗司马模曾是东晋王朝的司空、南阳王,真正意义上的东晋皇家血统,身份显贵。五胡乱华的时候,不愿投降,举家迁往凉州避难。直至鲜卑人荡平姑藏(甘肃武威)统一北方,加之拓跋鲜卑和东晋的关系一直不错,这才不得已归附北魏,应诏迁往云中(内蒙古和林格尔、托克托县一带)。父亲司马兴龙,接替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水经注》作者,被人构陷贬官的郦道元的太守职务,现任河南南阳郡鲁阳太守,妥妥的地师级干部。他可不像高欢只能通过军功来改善社会地位,他是被老爹逼着离开祖母千般万般的呵护,到怀朔镇当兵打捞资历的。为此,他心里一直不痛快,离开祖母的溺爱,生活寂寥无趣,在怀朔镇买下一处大院子,没事儿时邀请一帮无良青年喝酒呷妓,胡吃海塞,属于“二逼青年欢乐多”那种群体。交往当中,司马子如欣喜地发现,高欢是他最欣赏的无良青年,机智、幽默、豪气、担当,讲义气,是个难得的玩伴。虽然穷逼一个,却从来不把钱当回事,有了花,没了算,不知愁字怎么写,异乎寻常的乐观。高欢有几句特别提气的话长挂嘴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该死朝天,不死万万年;人活一世,不过尔尔。前几年还闹出一个笑话,居然看上了青梅竹马的邻家女儿韩智慧。二波浪后生,虚火旺盛,见着女人,眼似铜铃,正常。可这家伙,不通知家人,也不请媒人,自己提着一包点心就上韩家提亲去了。据说被韩夫人一顿擀面杖给轰了出来。来怀朔镇当兵这几年,全凭这帮朋友帮助自己“荒度岁月”了,特别是贺六浑,这个色胆包天的夯货,没有他的日子可怎么过!所以,管你是长孙家的子侄,一个屁大的队主,惹着我司马遵业,叫你后悔爷娘把你生下来。原本以为长孙尚天不过是看高欢不顺眼,给个下马威,拿捏几下,最多讹诈点酒钱也就差不多了。现在看来是自己想错了,这孙子摆明了是要人命的意思,还要捎带上自己,日你个先人板板!这就不得不让他多加小心了。他收起平时稀里哗啦的形象,凛然之气四射道:“长孙尚天,有道是捉贼拿赃,捉奸捉双。尊下肆意胡为,随便给人戴一顶偷盗的帽子,你以为你是谁?怀朔镇不是你长孙家的私产,高欢也不是你长孙尚天的家奴,生杀予夺只凭你一句话,你做得到吗?” “你说啥?我没听清楚,要不你再说一遍?”长孙尚天掏掏耳朵问。 “没听清是吧?那好,我就再说一遍。我想说的是,你一个小小队主,肆意胡为,陷害属下,太高看自己了吧?哼哼,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祖宗长孙肥在世,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人定罪,你,觉得自己有践踏大魏律法的权力吗?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恶事做多了,小心报应。”司马子如语言犀利,逻辑清楚,态度倨傲,打心眼儿里没把长孙尚天当回事。可是,看在围观者眼中,司马子如却是一位不畏权贵的狭义汉子,讲义气、有担当、有谋略,能言善辩的青年才俊,翩翩佳公子。 “你个鳖孙,一而再、再而三的蔑视本官,信口雌黄,老寿星上吊—你是活的不耐烦了。”长孙尚天终于恼羞成怒。 “就凭你这样只会欺压良善的怂包也想弄死我?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我是不是信口开河,你心里清楚,众人心里也都明白。有什么阴谋诡计不妨说出来,大家研究研究,兴许能给你三瓜两枣。别的不敢说,拿出百八十两金子对我来说小意思。不如长孙队主考虑考虑?”司马子如暗含机锋,他要把长孙尚天和李四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往行贿受贿的圈子里带,看看是谁先死。也不看看马王爷到底长几只眼,就敢随便撩拨? 此时此刻,不仅上值的镇兵越聚越多,进出城门看热闹的百姓也堵在门口想要看个究竟。人群中,各种议论此起彼伏,既有对高欢偷盗行为产生质疑的,也有支持长孙尚天深入调查的,更有要求高欢拿出证据自证清白的,现场“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不远处的一辆华丽的马车上,一位貌若秋海棠一样的富家小姐,撩起窗帘,吩咐一位十三四岁的丫环过来了解情况。小丫环不一会儿就把事情的原委打听的七七八八,面露焦虑的回到车前,唧唧喳喳的小声向小姐禀报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姐听完禀报急忙下车,在丫环和家仆的保护下挤进人群,她要亲眼看看那位被自己一眼相中的郎君,面对这等局面是如何处理的。窥斑见豹,通过突发事件来了解一个人的能力和品行最是准确。 没错,她就是司马子如提到的娄家三小姐—娄昭君。小丫头一早出城,本打算回平城向父母摊牌的。她要告诉父母,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浊世公子,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想都别想。 从她跨入十五岁那天起,平城的世家大户、酋帅豪强人家就纷纷递上拜帖,希冀与平城首富联姻。有些性子急躁的家族,甚至已经按照娄家的地位开始准备迎娶这位秀外慧中的三小姐了。心高气傲的娄昭君,太了解那些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了,坚决拒绝嫁给此类男人。上门提亲的媒人被她领着自己的丫环护卫毫不客气的赶出娄家,一点面子都不给对方留。 父母觉得,女孩子嘛,能嫁一个家势不错的男子就可以了,跟谁过日子不是过,有什么可挑剔的。趁现在年轻,选个合适的好人家嫁出去,不仅了却了父母的心思,也给闺女找个良好的归宿。等到了十七八岁变成老姑娘了,谁还要?凭娄家的家势,能给人作妾吗?当然不能!可是,这死妮子,偏偏有自己的老主意,非要自己择婿,势不妥协。岂有此理!这不是丢娄家的脸吗?全天下,哪有闺女家家的,自己给自己找夫家的?丢祖宗的脸啊! 与父母难以沟通,又不屑于求人帮忙,为了躲避父母没完没了的逼婚,性格刚强的娄昭君一气之下从平城跑到怀朔镇,打算在这里躲一阵子。她家在怀朔镇有规模不小的产业,有一百多家奴附户常年驻扎这里帮着打理产业,放马牧羊,耕种粮食。家里人每年夏天都要来这里避暑,小住几个月,冬天回到平城过冬。这次她是生气出逃的,不料,从平城来到怀朔镇就要进城门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双眉入鬓,鼻梁高耸,眼露精光,唇红齿白,英气逼人的青年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不知为何,看到那个身影,没来由的,她的小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一会儿又缺一拍。这是怎么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看那么一眼,怎么会让人心跳暂停?更让人不能相信的是,自己居然把心底的话当着丫环兰草和紫鹃的面脱口而出:“此真吾夫也!”真是不知害臊为何物,想想都让人脸红。可是、可是他长得真的很帅气,那么挺拔,那么英俊,那么与众不同啊! 那天回到别墅,还未整理洗尘,就迫不及待的打发常驻这里的娄管家发动人手,一刻不停的去打听那个人的一切信息,并设法找到他,自己和车夫娄三以及二位丫环也加入其中。企料,相关的资料倒是了解了不少,但人却没见着。一连几天,跑遍了怀朔镇的大街小巷,就是见不到那人的踪影。好容易打听到他和一个叫司马子如的形影不离,结果,连司马子如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娄昭君只好假意说有东西给那个人,让司马子如带话,希望见面云云。说来也是巧,一大早,在这种情况下遇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八章 无妄之灾(二) 听到长孙上天突然对他昨天的去向发问,高欢立刻明白了其长孙尚天今天一大早一反常态的用意。不就是借题发挥,想给我紧紧扣嘛,娘希匹,至于吗,绕这么大弯子?明白了这一点,高欢放下心来解释道:“我昨天因为……” 长孙尚天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继续发问:“为何不请准?” 高欢:“我昨天……” 长孙尚天:“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上官吗?嗯?当值期间无故逃岗,你把军纪当啥了,儿戏?” 高欢:“我……” 长孙尚天:“我啥我,你还有啥话说?” …… 长孙尚天:“既然无话可说,说明你已知罪,而且认罪态度很好。依照军律,无故逃岗仗责五十军棍。看在你态度还算端正的面子上,嗯……本队主就发发善心,把这五十军棍先给你记下。” “什么就五十军棍?”高欢终于说出一句话。 “咋,不服气?呵呵……”长孙尚天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四、羽猛禽、羽猛兽和铁头,冲着已经围过来看热闹的十几个观众说道:“各位都听到吧?本队主刚才是不是夸奖他认罪态度端正来着?我这里话音刚落,我们的高公子就翻脸不认账了,你们说是不是?” “是!”与长孙尚天同来的四人异口同声的答道,声音特别洪亮。 “你看看、你看看,围观者都能作证,你未经允许,私自逃岗,且态度恶劣,拒不认罪,特别是蔑视上官这一条,最是讨厌……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要不咱两换个个儿你看中不中?”长孙尚天肥嘟嘟的脸上写满了诡异。 高欢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说:“总得让属下说句话吧?” “本队主不让你说话了吗?啊?”长孙尚天突然大声咆哮起来:“无故逃岗你还有理了?居然敢蔑视上官,谁给的狗胆?鳖孙!反了你了!别说本队主三天不来队里检查,就是三十天、三百天不来,城门里飞进一只苍蝇,是公是母,爷知道的一清二楚。昨天就该你当值,为何私自逃岗?你以为本队主是瞎子、聋子、寺庙里的泥胎不成?还在背后诽谤上官,罪加一等!你可认罪?”一连串的强词夺理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感觉有点懵逼。 这肥猪不知又要冒什么坏水了。这是除长孙本人之外的所有人的同感,包括他身边的几人。 高欢和司马子如对视一眼,好像猜错了长孙尚天的真实用意。以他俩对长孙上天的了解,这孙子针对高欢的五十军棍采取记账方式,说明他这是老鼠拉木楔—大头在后面。 脱岗之说纯属找茬。现在的怀朔镇还有人恪尽职守的看守城门,绝不是因为职责所系,责任心驱使,而是因为把守城门是普通兵卒唯一可以获得“计划外收入”的地方。所有进出城门的人,只要身份地位没有威慑力,都有可能被守卒过筛子,或多或少要牺牲一点财物。所以,长孙尚天指责高欢未经请示无故脱岗,纯粹是欲加之罪。司马子如私下议论他三日打鱼两日晒网已经算是一种“粉饰”了,真实的情况是三十天不打鱼,六十天不晒网,他所谓的来城门检查工作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向城门守卒收取保护费,二是收拾那些不太听话的兵卒。 罪加一等?你大爷!几十军棍下来,不被你打死也要残废。高欢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冷,暗自叹息,这孙子已经脱离了“打架斗殴、调戏妇女”的低级趣味阶段,开始向“私设公堂,任意解读法律”的层次升级了。在高欢看来,这长孙尚天应该是玩儿了林冲老婆,又将豹子头逼上梁山的高衙内的祖宗,怎么看都像是一脉相承。要是让他的诡计得逞了,自己岂不是要变成残疾人?老子上辈子是刑警,整天就是跟你们这类流氓地痞打交道的,可不是什么吟诗作赋的文化人儿,任尔拿捏!想挖个坑,随随便便将老子埋了,你小子还嫩点儿! 高欢正自想着,长孙尚天接下来的话更是如五雷轰顶般响起:“本队主再问你,有人举告你逃岗期间,行盗窃之实,你可认罪?” 卧槽!如此说来,强力给自己按个“无故逃岗的罪行”,真正的指向是那匹宝马良驹。我说嘛,逃岗是主观故意,脱岗可能是工作失误,二者性质完全不同。好一个长孙尚天,为了敲诈一匹马,不惜要老子的命,够狠!看来,前面的“诬罔之罪”和“无故逃岗”只是餐前甜点,偷盗大罪才是正餐。这可不是什么刁难敲诈,这是要人命的节奏!不分青红皂白,不问事情缘由,连珠炮一样发问且不给你申辩的机会,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长孙队主秉公办事,程序合法,当着众人的面调查落实,谁敢说这是“枉法”?尼玛!阴险到明目张胆的程度,作为曾经的警察,高欢佩服之至。后世要是有这样的执法环境,自己岂不是可以草菅人命?你大爷的!你说定罪就定罪,你说打几军棍就打几军棍?再说,不经过侦查,不收集证据,不经过公诉,不经过审判,你一个小小的队主就把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的程序都包办了?难道这就是大魏王朝的法制环境?太儿戏了吧? 作为曾经的刑警,对法律的历史沿革还是知道一些的。虽然北魏的法律条文留世的内容极少,但是,关于北魏律法沿袭汉代大部分法律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特别是《盗律》和《贼律》,差不多是照搬过来的。汉《贼律》规定:盗脏五匹以上,弃市。何为弃市?就是在闹市当中,或者人群集聚的地方,将犯人枭首示众。大魏律更狠:脏一匹,枉法无多少,皆死。这里的“脏”,即指受贿所得,也包括偷盗所得。所谓“匹”,即一匹绢帛,或者与之等价的货物、钱币。 长孙尚天对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让他不惜下此狠手?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权力,万一这家伙背后有人,上下通气,栽赃嫁祸,再来个屈打成招,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自己岂不是冤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如此急迫的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不会仅仅是为了一匹马吧? 长孙尚天的下马威没把高欢吓住,倒是把一直冷眼旁观的司马子如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时反应不过来。心想不对,这不是长孙尚天的风格啊!这小子坏事做尽,但都是假他人之手,似这等肆无忌惮的敲诈勒索还是第一次见识,且是直接要人命。日他个先人版版,换套路了?司马子如狐疑的看向高欢。 高欢则看向跟在长孙尚天身后的李四,想到长孙尚天今天反常的变化与平时阴测测的笑面虎模样大相径庭,他以为他基本上明白了其中的猫腻,看来,满不是那么回事。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样无法无天的蠢货把自己给陷害了。曾经上位者的气势隐隐再现。 “贺六浑,队主问你话呢,耳朵塞驴毛了?”上蹿下跳的李四狗仗人势的跳出来说。 一旁的司马子如见是李四说话,气不打一处来,心说,长孙尚天胡作非为也就算了,你李四算哪根葱?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了吧。于是,他冲着李四阴森森的说:“谁的裤腰带掉了,漏出你这么一团死烟烂气的臭肉。”话说的很不雅,但是,司马子如认为,此时此刻,只有用最粗俗的语言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愤怒。 平日里,他们这帮兄弟很是抱团,无论面对什么情况,也不论对错,只要有人敢欺负其中一个,大家就一致对外。他们不欺人,但也不怕人欺。除非你是天王老子,或是惹不起的大官豪帅,不然的话,就算你当场占了便宜,事后也要扰的你全家不得安宁。今天,虽然呼延狼、厍狄盛他们不在跟前,但是,就他和高欢俩人又怎么样,还怕了你长孙尚天不成?虽说你背后有靠山,难道我司马子如就无依无靠了么?何况是李四这种来历不明的小杂碎。他虽然不知道长孙尚天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凭他对高欢的了解,断无偷盗的可能。因此,司马子如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为高欢站台,撑起场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八章 无妄之灾(一) 姐姐家离东城门一二百米的距离,因为家里没有早点可吃,高欢想到街上看看,毕竟民以食为天嘛。吃饭问题既是个人的最大问题,也是统治者的最大问题,谁不把老百姓的吃饭问题当回事,早晚会出问题。天下所有的问题,最终都是围绕着吃饭问题展开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所有的宏图霸业,千秋伟业,用世上最美的语言描绘出神话般的世界,最终的落脚点就是吃和拉撒睡。吃的可口营养,喝的绿色环保,拉的干净卫生,撒的痛快淋漓,睡得安稳宽敞,这是本源,一切都是围绕着人的这些基本需要而升级改变,但又万变不离其宗。 高欢现在就是没有话语权和分配权的无产阶级,连吃一口早点都成了奢侈生活。看看太阳的高度,现在应该是早晨八点半左右,还没有来得及调取记忆,想清楚到哪里解决早点的问题,就被司马子如“劫道”了。话还没说几句,又被老穆和呼延狼给搅和了一下,眼看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和司马子如两人勾肩搭背不知不觉到了东城门营房,至于司马子如去娄家的提议高欢连想都没想。尽管他已经记起娄昭君就是自己未来的媳妇,可现在的他“死后”还不倒4八小时,昨晚还在梦中看到老妻“无着无落、失魂落魄”的模样,今天就去私会鲜嫩嫩的鲜卑小妹妹,就算自己想,老天爷也会发下霹雳劈死自己。 “哎哎哎,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司马子如说。 “你说什么?”高欢想着关于吃饭的深刻问题,忘了司马子如说什么了。 “我说,上午反正也没啥事,不如我陪你去娄家,问问三小姐到底找你何事。”司马子如很是好奇,力争参与进高欢的私生活当中。 “不去。”高欢断然拒绝。 “为什么?平成首富,牛马满谷的娄家最受宠爱的三小姐找你,这是多么令人好奇的事你居然无动于衷,装的吧?”激将法都用上了。怀朔镇的青年得无聊到何种程度才能为了看热闹,不惜送钱、陪笑,还要用激将法? “没时间陪你瞎扯淡。”高欢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说。 “你……狗肉上不了席。我他娘的小妾都六七个了,你都二十三了还没开荤,不着急吗?”司马子如恨铁不成钢的说。 高欢心想,后世三十三岁的狗男女们不想结婚的有的是,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当然,这事只能腹诽一下,不能说的。这年头,男十五、一家主,女十三、娘一般。意思是男人十五岁就要娶妻生子,另立门户。女子十三岁就可以嫁做人妇,生儿育女了。身子骨还没长开,造孽啊! “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一会儿还要上值,谁像你,三日打鱼,两日晒网,拿军纪不当回事。”高欢调侃道。 “看守城门也不缺你一个,请会儿假能死啊?装什么正经。再说,三日打鱼、两日晒网,应该是长孙尚天那鳖孙吧,和我扯得上关系吗?”司马子如说。 还没等高欢答话,忽然,一个怪异轻佻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背后诽谤长官,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着绿色襦袍,外披红色丝质宽袖长衫,白色的纶巾束发,脸上敷着厚厚的一层白粉,手里拿着把折扇无节律的摇着,眼神迷离,嘴角斜斜的向左上方翘起,迈着方步,摇头尾巴晃,胖的像球一样的物体从院门外“飘移”进来。 高欢看见这个漂移进来的物体大吃一惊,暗道:这不是那个害的自己痛不欲生的任尚天吗?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是穿越而来?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又从前记忆里比对了一下,确定,这人就是队主长孙尚天,自己的顶头上司。身后跟着四人,一位是一脸谄媚的李四,就是昨天傍晚进城时遇到的那个眼神猥琐、说话阴阳怪气、做人小气、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李四。另外两个人分别是羽猛禽和羽猛兽双胞胎兄弟,也是二队的两个兵卒。第四位是跟随长孙尚天从洛阳而来的贴身护卫,长孙尚天叫他“铁头”。据说,一身铁头功夫甚是了得,只是,怀朔镇的人还没有人亲自领教过。 高欢和司马子如对视一眼,心说坏了,惹上这位粘包赖,断没有好果子吃,轻则破财,重则伤身,这已经是被怀朔镇众多兵民印证过的结果,今天怕是难逃被讹诈的命运了。 “说啊,继续继续,本队主是怎么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的?啊?可爱的小欢欢,好好当着众人的面说说。”长孙尚天以扇击掌,一步三摇的走到高欢近前面露讥诮的说。 高欢和司马子如面现尴尬,实在是无话可说。背后议论上官,还被当事人抓个正着,怎么着也是理亏,哑口无言就是他俩现在的表情。 长孙尚天眯眯着一双大花眼,慢条斯理的上下打量着高欢,突然,重重的一记耳光抽向高欢俊俏的脸庞,嘴里还念叨着:“最讨厌有人长得比我好看了,最讨厌……”。 高欢略一后仰,轻轻躲过这一记突如其来的耳光,眼里顿时露出寒芒。 “咦?还会躲?”不管高欢是不是生气,他见一巴掌抽空,有点措手不及,差点一个踉跄把自己给摔了,便恼羞成怒。第一次没抽着,那就接着抽,直至抽到为之。嘴里的念叨改换了内容:“小欢欢,你学坏了,咋不听话了呢?站着别动,让本队主抽过瘾你就没事了,乖,听话。咦?咋还躲?” 高欢灵巧的躲开长孙尚天连珠炮似的耳光,脸色也随之冷凝起来。 因为太过肥胖而抡不太圆的臂膀抽打了一阵,不但没有沾着高欢的衣襟,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心底的小火苗“嗖嗖”的往上蹿。他双手扶膝等气喘匀了这才说道:“不让本队主过瘾是吧?你有种!有种你就躲着,一会儿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算我失礼了,我给你道歉,对不起。”高欢说着,郑重其事的抱拳躬身行了一礼。他可不想在重回人间第一天就得罪上级。在军队,无论哪朝哪代,得罪上级都是大忌。 “阿欢,你这是干什么?要道歉也是我司马子如道歉,还轮不着你替我背锅。”司马子如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在怀朔镇,他比高欢吃得开,哪怕是眼前这位人神共愤的长孙尚天,也不敢轻易拿捏他司马子如。可高欢就不同了,以他在镇军当中的地位和家境,随时随地都有一大帮人能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哎吆,这不是司马大公子吗?咋地,你以为你就没事了?真是幼稚的可爱!李四!”长孙尚天头也不回的叫道。 “小的在!”李四声音洪亮的答道。 “大魏军律规定,诬罔之罪,该咋处罚?”长孙尚天明知故问。 “掌嘴一百,枭首。”李四说出这条军律时,自己也吓了一跳。 “听到了吗?我的司马大公子,还有我的小欢欢……”长孙尚天嘴角上斜,敲打着扇子,继续着他的话题:“头颅这东西可不是韭菜,割了一茬还能长出一茬,咔嚓一声,没了,永远也长不出来了。咋样?是让本队主抽几个耳光过过瘾,还是继续躲着?” “你说诬罔就诬罔?……差不多行了,我们也不是吓大的!”司马子如真恼了,不就是个劣等纨绔吗?你当爷怕你啊? “不急不急,你的事等会儿再说。逼嘴硬没用,一会儿就让你尝尝鞋底抽嘴的滋味儿。”长孙尚天貌似和善的道。 高欢看着长孙尚天这副嘴脸,内心一声长叹。两辈子为人,都离不开与这种人渣打交道,真他妈晦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些人渣,出手轻重都不合适。算了,眼前的事不管怎么说自己一方有错在先,没必要和这等小混混较真,忍忍得了。 他想忍,别人不一定给机会,长孙尚天皮笑肉不笑的奚落立刻在耳边响起:“高欢,高公子,高大官人,你老人家昨天弄啥去了?”长孙尚天一口浓浓的河南口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七章 老友新朋(二) 两人勾肩搭背的往前走。对于高欢近几个月来应接不暇的创新词语,司马子如感觉很费脑力。他曾几次深入高欢的“狗窝”探查,除了半部《论语》之外,实在没什么高妙的书籍。不知道那些新鲜词汇他是打哪儿学来的,百思不得其解!司马子如恍然道:“说哪儿了?哦,真的是娄家小娘子的丫环在找你,说不定真有什么好事呢。哈哈,阿欢,看在你我兄弟的份上,看在弟弟我为你顶班的份上,如果是好事,那就见面分一半。” “那要是坏事呢?”高欢乜斜着眼睛问他。 “坏事?坏事当然是你兜着啊!这种事还用问吗?”司马子如理所当然的回答。 “司马遵业,想不到这么丧心病狂的想法你都能毫不犹豫的说出来,有个性,不愧是我高欢的好兄弟。”高欢也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好说、好说,你不是常常教导我们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也是按照你的指示办事,谨遵你的教诲,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要不然你怎么会是我们的老大,我司马大官人只能屈居老二呢?”司马子如信誓旦旦的说。 高欢表情突然僵住,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司马子如这小子居然敢占自己便宜。娄昭君,那是你未来的嫂子,你小子竟然要和老子分享,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吗?高欢冷冷的瞪着司马子如,等着他合理的解释。 见高欢终于反应过来了,司马子如乐得差点背过气去,捂着胸口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挺直身子说:“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嘛,不要介意、不要介意。不耽误你的正事了,赶紧的,兄弟我陪你走一趟娄家。”说着拉起高欢就要走。 两人正说得热闹,远处传来愤怒的叫骂声。寻声望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如脚底生风的脱兔在前面狂奔,后面一位中年人手提棍棒紧追不放,二人转瞬间便到了高欢近前。 跑在前面的小伙子急忙向高欢求救:“欢哥,快拦住他,快。” 后面追来的中年人破口骂道:“驴日的狼崽子,今天不打断你一条腿老子姓、姓、姓你的姓。”这姓穆的骂人也不过脑子,驴怎么能日出狼崽子?一定是气昏了头,只管骂着爽了,忘了这两种动物根本不搭边儿。 高欢和司马子如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看姓穆的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像是装假,弄不好真敢打断阿狼的一条腿,而且最大的可能性是打断阿狼的“中腿”。 呼延狼被人追着往死里打的场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被老穆追打,定是又飞檐走壁的进了穆家小姐的闺房。这小子没治了。如果你偷入小姐闺房是为了一亲芳泽或者干些不能描述的勾当,也算不枉男子汉的气概。这小子缺德就缺德在他不是为了美色,而是为了美色的首饰。更可恶的是,拿了首饰以后非要在人家小姐少妇脸上画两撇八字胡,以此证明自己来过,真是缺了大德了。知道的,说你小子猴性,喜欢玩闹,并没有坏人家闺女清白的意思;不知道的,自是以为你吃干抹净不说,临走还要卷走小姐少妇们的首饰,这比明抢更令人愤怒。 小姐们被轻薄了自不敢大张旗鼓的对外宣传,已婚妇女可就不一定了,特别是那些欲求不满的已婚妇女。据说某些有钱人家的妾室自打被呼延狼“入室”之后,茶饭不思,整天魂不守舍的等着这个无形浪子再次光临,还亲自做好点心,傻傻的等着这货上门。也不知他究竟对人家做了什么,不但没人恼恨他,还处处为他辩解。如果是一位女子这样,还可以理解为暗生爱慕,可凡被他光临过的女子都这样,这就有点怪了。难道这狼崽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技能和不外传的闺房秘术?此事至今仍为怀朔镇最高机密之一。真可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高欢和司马子如身后是一棵数丈高的大柳树,树干足够双人环抱,树冠足有半个打谷场那么大。呼延狼见躲无可躲,像灵猴一样三蹿五蹿就上了树冠中间,及时躲开了老穆的棍棒重击。 老穆追至树下,手中的棍棒没有砸到呼延狼却砸在树干上,咔嚓一声断为两截,气得老穆胸腹起伏,也想象呼延狼一样爬上去,奈何能力不足,只好仰头看着藏在树冠中的呼延狼大骂道:“你个驴日的小狼崽子,我日你祖宗,你给爷爷下来,看爷爷不扒了你的狼皮,抽了你的狼筋。” 司马子如见老穆暂时伤不了呼延狼,就上前劝解道:“穆叔,生这么大气干嘛,阿狼的性子你老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爱胡闹了点,也没啥坏心眼儿,一会儿等他下来我替你教训他。” “你教训他?哼,你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当我不知道是不是?”老穆显然不买司马子如的账。 “您这话怎么说的,小侄是那种帮亲不帮理的人吗?阿狼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你老愤怒至此?”司马子如也不恼老穆的态度,继续劝解。 “你问那个狼崽子,他他他、他坏我闺女的名声,日他祖宗,今天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老穆越说越气。 “穆叔,不许你血口喷人。我咋就坏了你闺女的名声了?我我我、我只是和慧儿妹子说了几句话,她非要给我几件首饰作为报答,能怪我吗?给你,就两只金耳环,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树上的呼延狼很是无所谓的找着自己以为能搪塞过去的理由,并且把老穆家女儿的金耳环从树上扔了下来。 “听听,你们俩听听,这个不要逼脸的东西说的那是人话吗?气死我了!”说着又在地上寻到一块石头向呼延狼藏身处砸去。 司马子如急忙抱住老穆的后腰,高欢捡起地上的耳环擦去上面的灰尘,寻思着该不该出面调解一下。他努力回忆这姓穆的中年人,隐约有些印象,好像开着一家不错的饭庄,也算怀朔镇的富裕人家。 这边吵吵闹闹的,有人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三三两两的就要过来,高欢就说:“穆叔,你家闺女还未出阁,你这么大声吵闹,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这话一出,老穆愤怒的情绪转向高欢,但高欢说的确实有道理,别人一无所知,如果自己再闹下去,黄泥巴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愤怒的老穆终于冷静下来了,看高欢的眼神也渐渐平和。 高欢把耳环递给老穆继续说道:“阿狼就是个不懂事的货,他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做法怀朔镇谁不知道?我相信他并未做出什么坏规矩的事,您就别生气了,吵吵嚷嚷的对闺女的声誉不好。我向您保证,阿狼真要是做了坏事,不用您出手,我们兄弟也会废了他给您一个交代,您看这样行吗?” 听到这里,老穆也觉得只能这样了。追又追不上,真要打也未必就能打的过。但他还是不放心闺女的清白,就冲树上的呼延狼说:“你给老子说清楚,到底有没有碰我家慧儿?有一句假话,老子后半辈子啥也不干了,追到天边也要宰了你个驴日的。” “穆叔,您老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呼延狼对女色没兴趣。别说是你家慧儿,就是公主郡主我也不放在心上。”呼延狼信誓旦旦的说。 “你说啥?对我家慧儿没兴趣?我日你祖宗,我家慧儿哪点配不上你个偷鸡摸狗的鳖孙?不行,我还是要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敢不敢再出来祸害人。”老穆被呼延狼瞧不起自家闺女的话伤自尊了,刚刚平复的火气又被挑动起来。 司马子如冲树上的呼延狼骂道:“闭上你那张臭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烂人,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啊?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再敢无端惹事,就他娘的滚蛋,少说你认识我等,跟你丢不起人。” “好好好,我听司马哥哥的,再也不敢了。老穆叔,我真的啥也没干,你老就不要再闹了,我这就下去给您磕头赔罪,好不好?”呼延狼见司马子如真的不高兴了,也不敢胡闹了,顺坡下驴,并且像一只长臂候三两下就轻轻地落到了地上。 高欢暗自吃惊,这小子身手这么好,难怪入室行窃如履平地,好好操练一番定是一个精干的特种兵,呵呵,捡到宝了。 呼延狼落在离开老穆丈余远的地方,连磕三个响头,请求老穆原谅。老穆胸中的恶气这时也消得差不多了,见这狼崽子确实不像是做了坏事,便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如果再敢踏进穆家院子半步,老子和你不死不休。”说完扬长而去。 呼延狼见老穆去远了,这才腆着脸谄媚的笑着说:“欢哥,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到处都找不到你的影子,这才手痒痒的……” 高欢被他这理由气笑了,骂道:“狼崽子,照你的说法,还怪上我了?” “哪里哪里,这不是寂寞吗?”呼延狼搓着手不好意思的样子。 “那好,既然如此,就交给你点事办。你现在去我家,马厩里有一匹黑色的马,你骑上它替我去个地方。”高欢转头伸手向司马子如道:“借我点钱,过几天加倍奉还。” “你借钱干什么?”司马子如向后退出两步,警惕的问道。 “问那么多干啥,你就说借不借吧。”高欢一副你爱借不借的口吻。 “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你就不能低三下气一些?向人借钱而且是常借不还,咋还那么得理呢?……说吧,借多少?”司马子如说着从腰间取下一个精致的荷包一脸厌弃的边说边掏钱。 “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就是置办九个人用的锅碗瓢盆,能用就行。”高欢还不知道现下的物价水平如何,也来不及搜索记忆。 司马子如听他如是说,将荷包里的金子挑出来,将剩下的半袋子铜钱递给高欢道:“够不够就它了。”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又问:“你置办九个人的餐具是什么意思?家里来亲戚了?也不对,你让阿狼出去办什么事,难道你小子在外面偷偷的养外宅,还一下就是九个?” 高欢白了司马子如一眼,懒得回答他不着调的问题,对着呼延狼说:“你拿着这些钱买一口大一点的铁锅,再买些粮食,其他的你看着买,够用就行。东西置办好以后就去城南那处废弃的车马店,有人在那里等着。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其他不必管。他们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明后天有时间会去的。” “就这些?”呼延狼问。 “就这些,快去快回。嗷,对了,我的马腿上有伤,你注意着点。”高欢叮嘱道。 呼延狼走后,司马子如问高欢:“都是些什么人?你可不能胡来,贩卖良人可是要砍头的。” “想什么呢,你借我两个胆我也不敢买卖良人。”高欢不愿意说起这事,关键是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但是也不能让司马子如胡乱猜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打猎回来的路上救下几个从蠕蠕那边逃回来的灾民,他们不愿意回老家,想在怀朔镇住下来。我一时还没想出办法应对此事,先给他们一口吃的,回头再说吧。” “原来是这样,懒得管你,随便吧。”司马子如觉得不会有什么事,便不再追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七章 老友新朋(一) ……一处残垣断壁上,一名书生手摇折扇,双眼迷茫,嘴里哼着一段昆曲《桃花扇》:“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一位中年妇女痴痴呆呆地站在十字路口,眼眸空洞地看着远方,一辆辆风驰电掣的汽车从她身边掠过,她依然视若无睹,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是什么。 ……一位英俊的年轻警察从办公桌上收拾纸笔,神情落寞的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环境,然后默默的离开,没人相送。 金鸡报晓,高欢迷迷糊糊睁开眼,瞅了瞅周围,这才清醒过来。摸了摸脸颊,发现是泪水,不禁唏嘘。虽然是一场梦,但梦的情节太过真实,就像是发生在现实生活中一样。那书生是自己,那妇女是老妻,那青年是儿子。 起床后,愣怔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一切,精神有些恍惚。理智告诉他要面对现实,可感情上还是接受不了,他只能苦笑,世事无常,人生无常啊! 洗漱完毕,也不见姐姐叫他吃早点。假装若无其事的到厨房看了看,根本没有开火的迹象。古人不吃早点的吗? 猜对了,这里的中小户人家一日只有两餐,一干一稀,农忙时加一餐。怀朔镇的军粮要靠关中调拨,按月发放,镇民则需要自己在农田里刨食。这里的土地非常贫瘠,蒸发量是降雨量的十倍,草原开垦成农田,产量少得可怜,最高产的高粱也只有亩产一石,百斤左右。小麦、糜子、黍子、荞麦、莜麦等产量更低。在这看似闲置的土地一望无际,只要你愿意开垦,还真的没人管你。至于收获的果实能不能落入你的口袋很难说,所以,这里的粮食比肉类更金贵。 “贺六浑,王八蛋,钻到哪个温柔窝里舒坦去了?三天不见你的面,小身板受得了吗?”一个稀里哗啦的说话声惊醒了低头走路的高欢。 高欢定睛一看,一位年约二十来岁,一米七左右,身材消瘦,相貌清癯,面色白净,鼻梁细直,嘴唇薄而红,眉毛不算浓,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透着机灵目光的青年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出现在面前。记忆搜索定格:死党之一,司马子如,字遵业,官二代兼富二代,有能力,有头脑,有辩才,能把死人说活了的那种。没什么正经理想,也没有宏伟的人生规划,混吃等死型。 见高欢面色呆滞,以为他又要装傻充愣的回避自己的问话,就说:“别他娘一副故作呆傻的表情,这一招用过了,不好使,老实回答本公子的问话。” 如此不着调的语言风格,特别像后世骑兵连的一帮死党在一起时挥洒自如、心无城府的那种轻松感,仿佛有种又穿越了的错觉,他喜欢这种没心没肺的感觉。 “……你说什么?哦……我那个……我哪有你那么不堪?”高欢突然语塞。 司马子如掐着高欢的脖子说:“老实交代,是不是新开的那家平康坊?我听说里面新来了一位清倌人,长得美若天仙,风情万种,非千金不得谋面,你是不是被那狐媚子把魂儿勾走了?” 高欢挡住他的魔爪说:“滚你的蛋,为兄我守身如玉,当世少有的青年才俊,能去那种消磨意志的地方?再说,我有千金吗?猪脑子。” 司马子如想想道:“嗯?……哦,好像不太可能。以你的财力,最多也就是吃口野食的水平,平康坊的清倌人你的确沾不上边。也只有我这样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才能与那紫娟姑娘相互倾心,演绎一段荡气回肠的人间佳话。”他这么说着,差一点连自己都相信了,脸上呈现出无限美好的遐想。 高欢趁司马子如意淫时,把他的脏手掰开,揉了揉脖子,看着司马子如猪哥似的贪婪表情,真不忍心把他从意淫当中唤醒。可是,又担心他走火入魔,便鄙夷的讥讽道:“注意你的哈喇子,会恶心死人的。” 司马子如听到高欢不无讥讽的语气,收回神来说:“不告诉我是吧?你可别后悔,我可是有关于你的重要情报,有能耐你就继续瞒着我。” 高欢不相信司马子如能有什么关于他的情报,还重要。他是什么身份,怀朔镇唯一的超级大龄穷小子,“重要”一词就没在他生活中出现过。知道他想知道分开三天的情况,就不告诉他。因为他们几个酒肉朋友很少分开,而且是不知去向的分开。即使有人要离开一段时间,也都互相打招呼,告知去向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是彼此要为对方顶。 司马子如很无节操的笑着说:“不说也可以,呵呵呵……你懂的。” “……好、好,我说。我去前山打猎去了。”面对这个无赖高欢只好服软。 “打猎?还有谁?为何不叫上我?” “就我一个,没别人。”高欢一本正经起来:“初四那天本来是想叫上你们几个一起去武川那边,听说有几只老虎的踪迹。结果孙浩被他大兄叫去帮忙查阅黄册了。去你家,候管家说你出门了。厍狄盛和呼延狼都不见人影,我只好就近碰碰运气。”高欢态度端正的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我到云中看我祖母去了。老人家捎话来说想我想得心口疼。你不是曾经告诉我说心口疼是什么心脏来着?嗷,对了,是心脏病。” “心脏病?”高欢惊呼一声,难道这时代就有了这个名词了?高欢试探着问司马子如:“你是说,我告诉过你心脏病这种病?” “是啊,怎么了?难道你小子又是胡编乱造骗我的?”司马子如觉得高欢的问话不对头。 “哦、哪里哪里,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骗你呢?”高欢急忙解释,但是脑海里却在想,我怎么会在未穿越之前就说出这些现代名词呢?难道真的是所谓“跨时空交流”?即使自己曾经看过那么多科幻小说、科幻电影,包括许多科学猜想,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和幻想啊!自己的奇遇会是后世所有科幻中的另外一种? 司马子如没察觉出高欢的异样,接着说:“我怕老人家得的是你说的那个病,急忙赶回去,你猜怎么着?呵呵,老人家正红光满面的教训我阿爷(父亲)呢。那声音,中气十足,哪像个有病的样子?就是想我了,怪我阿爷把我一个人扔到怀朔镇。听老人家这么说,我的那个心啊别提多顺畅了,呵呵呵,一连陪了她老人家两天,寸步不离,把老人家哄得抬头纹都没了……咦?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我祖母了。……前天下午我从云中回来碰到孙浩,才知道他也没见着你,要不然你以为本公子能掐会算,专门替你当班?” “嗨,说起这事吧,也他娘算我倒霉。那天我没找到你们几个,后来想想干脆一个人到前山碰碰运气。当天晚上进了山,后半夜又差点被一场大雨卷走。前天上午终于被我盯上一群北山羊,一直追到中午才瞅机会射杀一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个蠕蠕孙子想抢我的猎物。当时我就想,虽然司马子如那个累赘、哦、不好意思,虽然你不在身边,但咱兄弟什么时候让蠕蠕小虫子欺负了?当时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二话没说,弯弓搭箭就先干死一个。原以为就三个蠕蠕毛虫,哪曾想是十三个!另外十个在山背后藏着呢。我日!面对这种危局我就想,假如我是司马子如此时该怎么办?” “跑啊,以一对十三,不跑等死啊?”司马子如已经被高欢的讲述代入剧情。 “对啊,我把自己当作是你,按照你的一贯作风,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跑出去一百多米了。哈哈哈……”高欢说的兴致高昂,却不料又蹦出司马子如听不懂的词。关于经常从嘴里往外蹦“新词儿”的事,与他关系密切的人都习惯了。 “一百多米是多远?”司马子如听得出神,一个从未听过的度量单位让他不得不问。 “我说一百多米了吗?哦,是一百多步。”高欢急忙打岔纠正。 司马子如已经习惯了从他嘴里蹦出稀奇古怪的新名词,追问:“后来呢?” “后来我摔下山洞昏过去了,昨天中午才醒过来,这不就晚了一天吗?”高欢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无意中做了一个后世欧洲人习惯的动作。 司马子如脸上的肌肉抽搐,盯着高欢,他想看清楚这张满口谎话的嘴是怎么长的。直到高欢狐疑的目光看向他,这才翻着白眼咬牙切齿道:“编,继续编,编的再神奇一点。摔下山洞,还昏迷了两天,怎没把你摔死?” “是不是人?咋还盼着我死呢?”高欢不解司马子如愤怒从何而来。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是摔下山洞的样子吗?嗯?再说,前山哪里来的山洞?连撒谎都撒的是死人谎……”司马子如在他的肩膀上怼了一拳,语气不善的质问道。 高欢一时高兴,忘了自己已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听司马子如如此说,也觉得不能自圆其说。既然解释不清,就干脆哑口不语,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司马子如见拷问不出想听的内容,就顺坡下驴说:“爱咋咋地吧,随你舒坦好了。不过,我最最尊敬的摔不死的高大猛士,想不想知道关于你的消息?”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高欢也想转移话题。 司马子如突然变得诡异起来,表情奸诈,肢体语言轻佻,转着圈上下打量高欢,神色非常的猥琐。直看的高欢非常的不自在,不得不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实交代,你是何时勾搭上娄家小娘子的?”司马子如一副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什么耧家、杷家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高欢觉得莫名其妙。 “装,继续装。”司马子如鄙夷道。 “我装什么装,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说我走了。”高欢说。 “平城娄家,真定侯娄提的孙女,平城首富娄内干的三女儿,娄、昭、君。”司马子如对娄昭君三个字加重语气。 高欢仔细想想,不认识这个人,就说:“平城娄家,关我屁事?” “你真的不认识?”司马子如见高欢的表情不像作伪。 “这种事有必要骗你吗?”高欢笃定的答道。 “不对呀,她家的小丫环指名道姓的要找你,说她家三小姐与你约好了见面的,有东西要给你。现在差不多半个怀朔镇的人都知道你小子勾搭上娄家三小姐了。你想想,这种坏人名节的事,一个奴婢敢出来骗人?”司马子如越发的狐疑起来。 “什么就坏人名节了?嗯!?照你这么说,谁家闺女认识我高某人就坏了名节,那怀朔镇还有清白女人吗?”高欢觉得被司马子如伤了自尊,说话声不自觉的就提高了。 “你没那么大的影响力。还怀朔镇没有清白女人……癞蛤蟆打哈气——口气不小。除了韩轨她妹妹把你当个宝,你以为还有谁家闺女愿意认识你?” 高欢腹诽:司马子如这种人真他妈不会聊天,一张口就把天聊死了,还能不能让人自我标榜了?我玉树凌风,我人见人爱,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些溢美之词说出来还不得让你怼死?等等,突然心念一闪:娄昭君,著名的“九龙之母”,中国历史上最最牛气的女中豪杰,高欢的结发妻子,我的老婆……额的那个神啊!这就遇上了?历史记载不是说小丫头看见高欢站岗时的伟岸身材、英武相貌,惊呼说:“这才是我想要的丈夫啊!”高欢也因为老婆丰厚的嫁妆才有了马,并因此才当上了队主……可是前身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小妮子,而且现在自己缴获了属于自己的马……难道历史轨迹已经开始发生了改变?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还娄家小姐找我?骗人你能不能编个靠谱点的理由?”高欢说。 “靠谱?什么是靠谱。”司马子如又有点迷糊,感觉最近跟不上高欢的节奏了。他哪来的那么多新词?虽然猛一听不解其意,一旦听他解释清楚,那些新词还很有意思,感觉不用那个词就不得劲,奇了怪了。 高欢自知又失言了,忙解释道:“靠谱就是合理、可靠、可信度极高,明白了吗?没文化真可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六章 古镇新人(三) 高娄斤抓住尉景话中的语病,毫不留情的予以奚落道:“你少给我酸文假醋的瞎拽,还要谋,你要谋算谁?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还要学人家拽文,口风大,不怕闪了舌头?” “好了好了,你俩不要吵了。”高欢顿了顿说:“我只是觉得自己都二十三了,也该自立门户了,不能就这么赖在姊夫家混吃混喝吧。虽说阿姊、姊夫大人大量,不嫌弃弟弟游手好闲,可镇上的人说的那些闲话实在是不好听,总不能一辈子装聋作哑,当作没听见吧?再说我也不是要搬进军营。”高欢说的很没有底气,尽量找一些不要伤着姐姐、姐夫的理由。 “爱嚼啥舌根就让他们嚼去,你有多大能耐我心里有数。搬出去单过,谁给你洗衣做饭?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哪有多余的钱给你另置房子?积攒一两年,和小璨的新房一并盖了。” 姐姐不愿意弟弟搬出去,一是怕没人照顾,也有经济拮据的困窘,言语中难免透着无奈和心疼,这让高欢心里一暖,很难再说下去。不过,话既然说开了,那就干脆把话说清楚了,免得造成家人之间的芥蒂,这也是高欢所不愿意看到的,哪怕他和他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就冲着夫妻二人真心实意的关爱,他也不能让他们感到失望,甚至是齿冷。 “我是这样想的,先租个便宜点的房子住下,油米柴盐这些常用的东西我自己想办法置办,洗衣做饭我自己总要学会的。实在不行,不是还有阿姊你帮助吗?我都二十三岁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让阿姊一个人忙里忙外,我也不忍心。重要的是,我不缺胳膊不缺腿,一直赖在姊夫家,但凡是个正经人家,都会低看我,谁家愿意把闺女许配给我?”高欢耐心解释着理由,他知道,从这个角度突破最有说服力。 高欢说完,姐姐和姐夫都不说话了。尉景喝粥的声音更响了,高娄斤则悄悄的抹眼泪。尉亮像一只胖胖的肉虫子在高欢的怀里蠕动,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高欢为他扒好的一枚煮鸡蛋,两只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滴溜溜的扫视着三位长辈,屁大点的小东西就知道察言观色了。沉闷的气氛中,各自想着心思,只有咀嚼的声音。 从饭堂出来,高欢长长的舒了口气,情绪有些复杂。到马厩里为豹子检查了腿伤,发现伤口已经结痂,满意的拍了豹子丰满的臀部,重新为牠包扎了一下,正待回房,身后响起尉景的声音:“咦,这是谁家的马?” “我的。”高欢转过身看着尉景说。 “你哪儿来的马?”尉景脸上写满了疑惑。 “捡来的。”看尉景又是一副像看到那条鹿腿时的表情,高欢便失去了解释的兴趣,还他一个爱信不信的表情。 “捡来的?明天再捡一匹给我看看。” 傍晚进城门时,李四说的就是这句,高欢简直无语了。 见高欢无言以答,尉景脸色瞬间冷下来,语气不善道:“说吧,趁现在还没有败露,把事情说清楚,兴许我还能帮你,别不知轻重。” “说什么,小人之心,我是那种人吗?”高欢嗤之以鼻。 “你以为你在镇里的声誉很好吗?平时要不是我给你兜着,不知有多少人要洗涮(揍)你呢,自以为是……” “我有那么讨人嫌?” “你以为呢?” 高欢看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认真道:“就知道你不信。算了算了,实话跟你说吧,这次进山打猎,无意中碰到几个蠕蠕人,他们想袭击我,让我干掉一个,其他人都逃了,丢下一匹伤马。就这匹,看看,神骏吧?这可是难得的大宛良驹。豹子,快和姊夫打个招呼。” “滚一边去,你把我当牲口了?不过,确实是匹好马。”忽又觉得哪里不对,便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这马不是你偷来的?” “能不能把人往好想?我的品行你还不了解?从小到大,你啥时候见我偷盗过别人的东西了?”高欢质问道。 “没有吗?那谁、谁、谁家的鸡,不是你和司马子如干的?”尉景反问。 “鸡鸭这些吃的东西不算,说值钱的。” “偷就是偷,一根针也算偷。我是干啥的,狱队,你们几个那点龌龊事以为我不知道?笑话……咦?前山怎么会有蠕蠕人?是普通的蠕蠕牧民,还是兵卒?”尉景的关注点转移的有点突然。 “我哪知道?有区别吗?”高欢道。 “区别大了。如果只是普通牧民误越国境,撵走就算了,犯不着生死搏杀。如果是兵卒,一定是蠕蠕探子。正是秋收季节,有蠕蠕探子出没,你说会怎么样?这事你没和别人说起吧?”尉景说。 “还没来得及。……你咋知道是蠕蠕探子?”高欢没反应过来,稍显懵懂的问。 “猪脑子。你打猎的地方是咱怀朔镇的后方,如果出现的不是细作探子,你以为咱俩还能在这儿聊天打屁?”尉景好为人师的做派。 “为什么?”高欢问出一个自己也觉得很蠢的问题。 尉景以手扶额感慨道:“你可愁死我了。后方出现敌方武装兵卒,说明一定有大规模的军队在附近,我们已经被人抄了后路。这么明显的态势你都看不出来,这几年的兵你是咋当的?算了算了,你一个大头兵能懂个甚。我们上层这几天也在私下谈论蠕蠕犯边的可能性。这事说了你也不懂。”尉景自我感觉良好,也懒得给高欢解释。 高欢心想,你一个狱队,放在后世,也就是不入流的股级干部,连副科级都算不上,怎么就自认“上层”了?这位姐夫可真够那个的……不过,自己这个和平年代穿越而来的灵魂,虽然当过兵,转业后从事的是刑侦工作,毕竟对战争不敏感,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尉景这样的人,常年生活在边境线,战争是他们年年都要面对的事,所以,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能与战争联系起来。 高欢明白了姐夫询问的意思,就把自己遇到几个貌似蠕蠕牧民装扮的人和自己发生冲突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正好契合了尉景关于蠕蠕细作的判定。 尉景沉吟不语,一副忧国忧民的神色。 高欢心说,这个便宜姐夫,太他妈能装逼了。他不无讥讽的问:“你们几位上层是怎么考虑的?”高欢把上层两个字咬的很重。 尉景听出高欢对“上层”二字的讥讽之意,也不为己甚,若有所思的道:“每到草原大灾,丑奴就要跟朝廷要粮,不给就抢。前些年粮食不缺,给也就给了。可现在,长平仓里除了耗子,一粒粮食都没有,饿死的庶民成千上万,打家劫舍的土匪遍地都是,你想,这日子能安稳吗?怀朔镇还算好的,听行商脚夫们说,秦州、冀北、肆州那边已经饿殍遍野了。” “不是还有军粮吗?”高欢问。 “军粮怎么能随便乱动?即使把灾民全饿死了,军粮也是不能乱动的。这是军纪,违反了,可是要杀头的。说你小子屁也不懂,你还不服,就知道和那几个混孙飞鹰走狗,真是不学无术。以后多学点文化,多长几个心眼儿,再这么混下去可怎么得了,愁死我了。”尉景恨铁不成钢的瞅着高欢直拍脑门。 高欢觉得姐夫分析的有道理。看来,这姐夫能在鲜卑人把持的军队里混个“狱队”的小官当当,也不是全靠运气,至少他能够从有限的信息当中意识到战争的可能性,说明脑袋里装的不全是浆糊。虽然性格显得有那么一点轻浮嘚瑟,但大方向不亏,属于略有瑕疵。 原高欢毕竟只是一个底层小兵卒,对于只有领导才能获得的信息,他是不可能知道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闲暇时喝酒、赌钱、混日子,是他每天最大的追求。今天的他,已是“旧瓶装新酒”,有必要直观的认识这位便宜姐夫。史书对他的记载仅有只言片语,值不值得投入感情,还需要近一步观察。 本来还想多说几句,话到嘴边,尉景却说:“好了,你也三四天没好好休憩了,有事明天再说。另外,遇见蠕蠕兵和缴获战马的事,我明天一早会和段将军说的,你就不要管了。”说完又摸了摸“豹子”柔顺的鬃毛,若有所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没说,径自回房去了。 高欢在马厩里站了一会儿,下意识的在身上乱摸,因为他的烟瘾又犯了。好想抽一支香烟啊!可惜只能想想。没有香烟的日子太难熬,如果有机会,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香烟这玩意鼓捣出来,造福天下所有同道中人,并且让香烟成为大魏朝第一奢侈品,比女人们用的胭脂水粉更让人趋之若鹜,垂涎欲滴……鬼扯!还是洗洗睡觉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六章 古镇新人(二) 高欢的姐夫家在离东城门不远的丁字街口,也是商贸集散区。 能在城里有居所的,大部分是军户、匠作、商业零售及各种服务行业的人家。在城外围着镇城四周搭建的简陋茅草房或者地窨子土窑子里居住的当然是穷人、流民、乞丐以及失去劳动能力的人们。城里的人或多或少有朝廷的专项物资拨付和镇军供给提供保障,即使不在保障范围内的,凭着自己的本事吃饭也能存活下来。城外苟活的那些人,大多是这几年从中原和南朝因战乱逃难而来的灾民,自生自灭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除主街外,其他街巷大多只有三米宽左右。大户人家不多,二进的院子多集中在子城附近。 天色渐渐暗下来,在记忆牵引下回到家门口,看着这处破败的小院,高欢生出“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他静静的驻足了约一刻钟,最终下定决心进入院子。这也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将与这院子里的人结缘,开始一段未知的新的人生旅程。 凭借记忆,将马牵到马厩和姐夫那匹心爱的枣骝马拴在一起。 姐夫尉景在镇军中担任“狱队”一职,算是管军纪的小军官,不入流,但镇军府还是专门给他配备了代步工具。这就像后世的公车一样,油料消耗也是军队支出。对于这匹六岁的有些消瘦的枣骝马,尉景可宝贝的不得了,他把它作为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对待,骄傲自豪的感觉时常表现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坐骑是有“公帑补助”的。 正在吃草的枣骝马见来了生客,顿时紧张起来。“豹子”斜眼看了看它如临大敌的怂样,趾高气扬的走到马槽边,嘴唇灵活的像少女的手指挑挑拣拣的吃起草来。高欢在紧张兮兮的枣骝马身上摸索了几下,这马才安静下来,好在“豹子”知道自己是外来者,也嗅出母马的气味,装出一副“好男不和女斗”的做派,谁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家是女性的缘故。 从马厩出来,按照记忆的指引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火折子复燃,找到了一盏洋油灯点燃,迅速熟悉了一下房间里的摆设,努力让新身份和旧记忆重叠。然后打水洗脸,换了身干净衣服,正待拿着可怜的猎物到姐姐的房间汇报成果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女人平和的略有些嗔怪的声音:“咋才回来,是不是遇到啥事了?”女人关心的问。 从这毫不见外的关心语气中,高欢马上判断出这是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姐姐高娄斤。 “哦……遇到点事,回来晚了,让阿姊操心了。”高欢尽可能地想着用原主人的语气说话,生怕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而且一再叮咛自己少说多听,逐步过渡,毕竟不能单靠记忆就能完美融合两个相差一千六百年的灵魂。 高娄斤愣怔了一下。小弟今天怎么了?说话这么客气。出去几天,做什么亏心事了?想想不大可能,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就说:“饿了吧,正好饭熟了,过来先吃饭。”姐姐说完转身离去,高欢拿起鹿肉跟在后面。 姐姐家是一处由三间土坯房和马厩、羊圈、鸡窝、柴房圈成的小院。东侧是姐姐一家的卧房,中间是厨房,西侧一间是高欢的综合性卧房。马厩、羊圈、鸡窝靠高欢一侧。象征性的院门,一米左右的院墙,这家庭经济状况不是不富裕,是很不富裕。看来,改善经济条件是首要任务。 姐夫,哦,这年代应该称为姊夫,更文雅一点应该称姊婿。姐夫尉景盘腿坐在炕上,见高欢提着猎物进来,一边转着碗边喝高粱面糊糊,一边不屑地说:“出去三四天,就拿这么点东西回来,好意思啊。” “要不你出去几天试试?那可是一条鹿腿。”现在年龄大了,和姐夫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唯唯诺诺。 他将鹿肉放在门后,也上炕盘腿坐下,姐姐盛了一大碗高粱面糊糊递给他。热乎乎的高粱面糊糊散发着粮食的原味,瞬间勾起了高欢的食欲,但这种糊糊状的食物色泽发黑,让高欢感觉不敢下嘴。可转念一想,无论这碗糊糊多么难喝也要喝下去,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硬着头皮喝了一口,感觉没那么难以下咽,还有一种特殊的清香,便连续喝了几口。又夹起一块腌咸菜试了试,觉得还行,加之这位便宜姐姐是个讲卫生的,几样餐具也没什么怪味,这便放心吃起来。 桌上的羊油灯,火苗小的只有蚕豆那么大,屋里的光线勉强能看见人。没看见大外甥尉粲的人影,不知道又去哪鬼混去了。五岁的小外甥尉亮,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眸愣愣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什么?那是一只鹿?”尉景问话的语气像是见了鬼似的。 “一条鹿腿。”高欢说。 “鹿呢?”这口气,简直了。 “拿去救灾了。”高欢说。 尉景狐疑的看了看高欢,仿佛明白了什么,说:“打猎这种事,难免空手而归。这次没有收获,下次再来,有什么呀?不能为了面子,跑到街上买一条羊腿充数对不对?贺六浑,你咋还学会撒谎了?”越说越不像话。 “小人之心。”高欢懒得搭理这个嘴巴阴损的便宜姐夫。 “到底是咋回事?”姐姐高娄斤知道弟弟不是那种装门面不要命的人,她觉得一定有什么特殊情况。 “阿姊不要担心,确实是和别人联手猎到一只鹿。对方人多,拿了大头。”高欢说。 “是这样啊……好啦,有总比没有强,明天给你们炖鹿肉吃。小粲和小亮馋的眼睛都快红了。”高娄斤揶揄的说着,还用筷子点了点儿子尉亮的脑门儿。 高欢把尉亮揽进怀里,摸了摸他的头顶说:“快让阿舅看看,是不是眼睛都馋红了?” 尉亮没有搭他的茬,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怎么这么看着阿舅?”高欢疑惑地问,又摸索了几下小家伙的头顶。 “阿舅,你怎么用右手拿箸?” “怎么了?”高欢狐疑道。 “阿舅不是左撇子吗?” 高欢愣怔了一下后迅速保持镇静:“嗷……阿舅左手受伤了,所以才用右手。”为了以后不再引起麻烦,他又加了一句:“阿舅可以左右开弓,小亮不知道吗?” “是吗?阿舅教我,我也要左右开弓。”尉亮奶声奶气的说。 “好好好,阿舅教你,不过你要先表示一下。”高欢脸上写满了溺爱。 尉亮撅着小屁股爬起来,在高欢的脸颊上啄了一口,算是完成了自己的“表示”。这是他们舅甥两个平时交易的砝码。 高欢把尉亮搂在怀里,狠狠地在那肉嘟嘟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见小家伙缩头缩脑的躲着他,禁不住发出爽朗的笑声。 听到高欢说受伤了,姐姐焦急道:“快让阿姊看看伤的重不重。” “崴了一下,不打紧。”高欢说完还故意活动了一下手腕。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只听见喝糊糊时发出的呼噜声。见高欢闷头吃饭,像有什么心事,高娄斤就关心的问:“阿欢,是不是有啥心事?尽管和阿姊说,别自己闷在心里。” 高欢见姐姐问了,就顺便说出自己想要搬出去的想法。姐姐高娄斤听明白弟弟的意思后,冲他翻了个白眼,连话茬都没有接的意思,这让高欢觉得很是尴尬。 不料姐夫比姐姐的反应更火爆,听高欢要搬出去,觉得是对他这个做姐夫的有意见了,顿时冷着脸说:“你这是甚意思,怕我养不起你,还是家里人慢待你了?”尉景的话音有一点三晋之地的味道。 “你这叫什么话嘛。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不同意就算了,干嘛把话说的那么难听。”高欢说。 “说的轻巧,你从这里搬出去住进兵营,别人咋看我尉景?家里就多你一张嘴吃饭?还是姊夫我嫌弃过你,哪里对不住你?你这么不声不响的搬出去,不是膈应我吗?我尉景在怀朔镇大小也是个军官,来往的都是有身份的人。知道的,说你是自己要搬出去另过,不知道的,以为我尉景连自己的亲舅子都容不下!长点心吧。”尉景的话已经有了三分火气。 高娄斤见丈夫语气不善,似乎误会了弟弟的意思。再看弟弟哑口无言的样子,顿觉心口疼,冲着丈夫同样语气不善的道:“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干嘛发这么大火?你是多大的人物,嗯?小弟要搬出去住,哪里就伤着你的脸面了?你有那么大的脸吗?” “你你你,你这婆娘说的是甚话嘛,孺子不足于谋。”尉景被妻子呛了一句,一张黑脸憋得暗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六章 古镇新人(一) 夕阳晚照时,怀朔镇宏伟的城郭终于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座由夯土筑成的城池。城墙高约十米,周长约四公里左右。整面南城墙,以城门为中轴,两侧各建有两个突出于城墙的马面,这是典型的汉人筑城风格,马面突出于城墙的作用,是便于弓箭手从侧面攻击登城的敌人,有瓮城的防御效果。城门头建有飞檐斗拱的木质门楼,城墙四角建有四个角楼供观察瞭望之用。因为需要,城墙依地势而筑,南北两墙看上去长短不一,本该呈正方形的城郭,由于南墙两端向内折回一些,因此城垣平面呈不规则五边形。一条清澈的五金河由西向东穿城而过,在城中分叉,一条东流,一条北流。五金河两岸还有几眼水井,防止被敌人围城断流之后困死城中。记忆中还是在当骑兵的时候到古城参观过几次,只不过,那时参观的是废墟,眼前却是完整的北魏边城。 八十年代初,军营也没什么娱乐设施,星期天,约上连里的文书和几名历史爱好者,几次来怀朔古镇遗址、赵长城遗址、秦长城遗址、北魏长城遗址参观凭吊,发千古忧愁。 每每立足于长城之上,总有一股壮怀激烈的澎湃感。想想也是,就在自己卫戍的脚下土地,从春秋战国到秦汉隋唐、宋元明清,历经几千年,多少风云人物在这里留下他们的痕迹。赵武灵王、蒙恬、吕布、王昭君、花木兰、成吉思汗……还有那些极富盛名的专有名词胡服骑射、秦直道等。 那时的古城遗址基本就剩下一个轮廓,土墙在岁月的风雨侵蚀中坍塌成一个个的土堆,依稀能在脑海中虚拟出城郭初建时的宏大和壮观。如今亲临历史原貌,与留在记忆中的废墟一一对应,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考古工作者的猜想与真实的历史相比,说实话,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怀朔镇镇城,始建于神二年(公元433年),由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下令修筑完成。其所处位置,北上可通至山后的漠南草原,南下可通过稒阳道(今包头市昆都仑水库一带河谷)进入山南的敕勒川平原,可谓咽喉要道。发生在这一带的故事,产生于这片土地的诗歌,历经千年不朽。花木兰替父从军,从河南商丘一路北上,渡黄河,过稒阳,出阴山,怀朔镇就是最前沿的战时补给基地。吃饱喝足养足精神,深入广袤的大漠与柔然(蠕蠕)人大战,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最经典的“巾帼英雄”。十二年里,花木兰多次在怀朔镇修整疗伤。据考证,木兰小姐姐生于公元412年,卒于公元502年,享年90岁,葬于陕西延安。她一个河南商丘的小妮子,为何要安葬到延安?还不是战争后遗症闹得?据说,花木兰死前的几年,总回忆铁血疆场的日子,每每梦回吹角连营,沙场秋点兵。……也就是17年前的事。 关于木兰小姐姐十二年时间内瞒天过海,没有暴露女子身份这段历史悬案,记得当时战友们讨论了几个来回,各种结论五花八门。 来自杭州的那个外号叫“苏武”的小子,就是被高欢在风雪夜救回来的那个南方兵,大胆推测:“花木兰小娘子,一定是长一副男人样子,一般人看不出来的嘛!假如是我们江南女子,杨柳细腰,点绛朱唇,嫩的一掐都是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的嘛!侬晓得哇,江南女子水灵灵的……” 和高欢一起被送到骑兵连的山东兵、外号“鲁智深”的家伙说:“俺估摸着,花木兰长得忒丑,人人见了想吐,管她是不是女银(人)?” 连队文书有点文化,想问题比较复杂一些。他以为:“花木兰应该有自己单独的军帐,或者找了一个可以单独睡觉的特殊理由,并且十二年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后来,花木兰当将军了,自有单独的营帐,也就不是问题了。……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大家都知道她是女人,假装不知道,掩耳盗铃嘛,互相给个面子。……要么就是还有其他女人一起生活,比如给军官暖床的营妓之类的。因为要树立花木兰为典型,部队的文书……哦,古时候应该称刀笔吏、文吏、军吏,对,就是这些军吏们,写先进事迹材料的时候忽略了这个问题,所以才导致这千年疑案嘛!”文书结合自己的身份特点,得出不一样的结论。 …… 正在高欢魂飞天外,美美的回味这些历史碎片时,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城头上传来,打断他美好的回忆。 “贺六浑,你还进不进城?”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高欢向城头看了一眼,见是位中年人,就没有与他计较,牵着马往里走。 一老一少两位守城兵卒,老的叫刘三,少的叫李四。刘三平时对人爱搭不理,见了高欢只是撩了撩眼皮,示意他快进门。李四二十来岁,性子跳脱,见了高欢,摇头尾巴晃的上前打招呼,但语气却缺少尊敬:“这马不错,哪来的?”李四拍了拍马背,眼里透着贪婪与不屑。是对马的贪婪,对人的不屑。 “捡来的!”因为没法解释,所以不想解释。记忆中对这小子没啥好感。少说话,多观察,新的自保法门。 “捡来的?真是好福气,明天也帮我捡一匹。”李四讨厌高欢应付他。 “无聊!”高欢径直往城门里走。 “这马是偷来的吧!”李四追着高欢的背影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句。 “关你屁事!”高欢头也不回的说。 “吃马粪了吧你,嘴咋那么臭。”李四碰了一鼻子灰,脸色难看的冲着高欢的背影啐了一口,嘴里嘀咕道:“咋呼啥?不就是一匹马……嗯?这么好的马,你说捡就捡?哼,说不定在哪偷……肯定是偷的。”李四想想高欢一身破衣烂衫以及马腿上的裹伤处,顿时觉得自己的推断不会错:高欢牵着的马定然来路不正。 “关你的城门吧,球迷性眼(窝囊)的。眼馋的话直接下手弄来就是了,背后瞎嚷嚷算什么本事。”刘三教唆道。 “三叔,你看看贺六浑那怂逼样,明明穷打的炕板响,还鼻孔朝天,装出一副不理神仙的样子,给谁看呢。”李四越说越来气。 “咸吃萝卜淡操心。穷人才叫装逼呢,富人那叫派头,你装一个给我看看?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喝不上羊汤说羊汤膻,最看不上你这种有心没胆的怂货。”刘三不屑的践踏着李四的心灵。 “好好好,算我二寡逼(多事)行了吧。让你把我糟蹋的……不过那匹马真是不错……”李四不由自主的贪婪本色顺着眼光追逐着高欢远去的身影,嘴角微微翘起,一个不错的注意计上心来。 一旁的刘三察觉出李四的神情,暗自好笑,知道自己的激将法起作用了,便不再多言。两人合力将厚重的城门关上,结束了一天的辛劳。夜班的守卒还没有及时来换班,还要等一等才能离开。李四嘴里骂骂咧咧埋怨接班的兵卒…… 高欢懒得计较李四恶毒的讥讽,他现在急需要借着夕阳的余晖在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镇城里走一圈,把记忆和现实吻合起来,以免碰到知根打底的老熟人露了底。所过之处,与擦肩而过的人们客客气气的点头招呼,不敢多做交流。所幸交情都不深,人们行色匆匆,也没有人愿意和他闲聊几句的意思。 街道很是规整,横平竖直。三条主街,两条东西向,与流过镇城中心位置的五金河平行。另一条南北向,有木桥连接,贯通南北,与其中的一条形成“丁”字型。三条街道都可容下两辆马车并行,这也是战时兵器物资运上城墙的主要通道。 街道两旁,商铺、匠铺和民居混杂在一起,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舍,参差不齐。古朴的塞外边城,在初秋的余晖下,显得错落有致,别具一番风韵。因为此地是一个多民族杂居之地,建筑风格迥异,几处汉魏融合风格的建筑在这座土黄色为总基调的镇城里,显得有点鹤立鸡群。还有十几顶白色尖顶穹庐极不协调的矗立在镇城东南角的一块空地上。 镇城里套有子城。子城是军政机关办公要地,也是镇军将领、豪富人家家居所在地。镇将侍卫队也屯驻于此。子城的位置在城西北角,五金河从西城墙中段入城,在城中分岔后,一个分支从北城墙穿出,正好将子城环抱,与主城区通过河流分开,形成物理上的隔离,以桥连接。 四个城门内侧,两边都建有营房,用一道围墙和一条道路将镇军和镇民分割开来,镇民未经允许,不得踏入军营半步。 寺庙建在城西,灰瓦红墙,规模虽小却气质独特,与山西太原的千年古刹“晋祠”几近相同,属于典型的北魏寺庙建筑风格。河水从寺前流过,香火还算旺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五章 拦路抢劫(三) 几个党里幸存者组织起来的北上逃难团体一起出发不久,因为要去往哪里的意见不统一又分作几股,出雁门,过朔州,翻山越岭一路北上。沿途想要停下来,可是各地涌来的难民越聚越多,不仅肆州、并州的难民,还有冀、定、相、瀛等几个洲的难民先后向北部六镇一带集中。此地本就人烟稀少,能够容纳的难民早已超负荷。各镇、堡、戍、垒,家家户户紧闭大门,不再接纳灾民,无奈,只好继续北上。王石他们这一波四十多口人来自一个党,一路乞讨,走走停停,于延昌三年年底进入武川镇辖区。屋漏偏逢连夜雨,深入此地后他们不幸迷路了,广袤无垠的大草原连个鬼影都看不见,乞讨都没地方可去,一口一口省下来的粮食也都见底了。众人见前途渺茫,就想着干脆返回去算了。可此时的他们连回去的能力都没有了。 一天夜里,正当大家集中在一起边烤火,边啃食草原上捡拾的冻死的动物尸体,一边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天使”出现了。 两位行脚商人,揣着魔鬼的心思,带着“天使”的面具,给绝境中的难民带来了来自草原的“福音”,声称可以帮助他们寻到落脚之地,同时还画了一个香喷喷的大饼,说只要到了目的地,想种地就种地,想放羊就放羊,一切随他们愿意,报酬丰厚。就这样,在希望之光诱惑下的四十多晋地灾民,死马当活马医,被两个油嘴滑舌的行脚商人骗到草原深处,用四十多条人命换了二十只羊,脚底抹油—溜了。从此他们这些原本出来寻找活路的人却走上了生不如死的奴隶道路。一个只有二十幢的蠕蠕小部落将他们分别买了去,男人们戴上脚镣成为苦役,女人们则用鼻环穿起来成为。 上个月,蠕蠕内部发生乱战。据说是丑奴听信谗言杀了自己的儿子祖惠,并清洗了儿子的拥护者。这样的内部混乱正好让王石他们觅得了一线生机。混战不仅使整个部落的蠕蠕人死伤殆尽,交战中燃起的大火也把大片干旱的草场烧得寸草不留,马群逃窜,羊群四散,机会就出现在这场大火席卷草原之时。 近五年的摧残,还能活下来的仅有三十来人。蠕蠕人自顾厮杀,也不管这些奴隶的死活。奴隶们趁机砸开锁链逃出生天,一路上又无巧不巧的汇聚到一起。大火中烧死的牛羊野兔草原鼠遍地都是,也给他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食物补充。快到大魏国境时,能凑在一起的仅剩十五人。继续南下的途中少吃没喝又死了六个老人和孩子,目前剩下的九个奄奄一息的难民,一位六十岁的老人,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二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一位十岁的小男孩,女的仅存四位。当年总共八位女性成为,命运一个比一个悲惨。其中一户蠕蠕人家最为禽兽,祖孙三代六个男子糟蹋一名女子,三个月不到那女子生生的被折磨死了。 大清洗开始后,另一家三个壮年男人和前来围剿他们的七八个武士激烈拼杀,双方全部战死,毡房里只剩下六十多岁瘫痪的祖父和一个两岁的婴儿,那婴儿是其中一个女奴被强奸后生下的孽种。因为有了孩子,她被卸下鼻环,大火来临时,她当着那老家伙的面把婴儿扔进火海,用一块石头把老家伙砸成肉酱,自己也葬身火海。 四位幸存的女子当中,有王石的妻子,一对母女和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此女子正是那位六十多岁老者的儿媳,她被割去了舌头,早在五年前就失去了说话的功能。这对母女的遭遇稍好一些,四岁的女儿也是“孽缘”产品。只是,这家蠕蠕男人临死前良心发现,亲手打开此女的鼻环锁链放她们母女逃生。并惭愧的说,叫她不要记恨他,能活就活着吧。 高欢本来对什么蠕蠕人、匈奴人是无感的,虽然他从前身的记忆情绪中能感受到对蠕蠕人的愤怒,但是,严格的意义上来说,那些情绪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但是,当得知这些人的苦难遭遇,他的心一样揪的难受。他知道这种发自内心的不舒服来自于哪里,他更知道这种不舒服自此以后的一千五百多年间,这个民族还要经历多次。 熬煮了三波,九个饥民总算吃饱了。饿急的人,吃的太饱容易撑死或者是蛋白中毒,高欢深知这一点,劝他们少吃一点。终归是无济于事,破陶瓮里的肉粥最后连点儿渣都没剩,包括骨头也被这些人嚼碎吞噬了。 豹子看来已经认可了高欢这个新主人,独自在周边安静的吃草,看不出要跑路的样子。 高欢坐在一棵树下,手里拿着一截草根下意识的在嘴里咬,半眯着眼睛想着心思。刚才还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一帮人忽然态度谦卑的站在高欢面前。 “大家坐吧。”高欢情绪不高,语气平淡。 老者斟酌再三后说:“老朽再次代众乡亲感谢恩公的救命之恩。我等能够活下来全凭恩公的一念善意,恩同再造啊。” “老人家请不要这样说,任何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出手帮忙的,恩公之类的话就不要再说了。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高欢随意的问。 “老朽过来就是想请恩公帮着拿个主意。”一听这话,高欢也暗骂自己嘴贱。这不是没事找事吗?问那句废话干吗?作为一个路人自己已经尽力了,不要干与自己能力不相称的事,哪怕你做的是善事。 “我等已经商量过了,就是想听听恩公的意见。恩公看上去年纪虽不大,但经验老道,见多识广,武艺超群,定有办法让我等草民脱困。如果真能过了此关,定为恩公树立长生牌位,世代供奉。”老者说。 听他此话,高欢急忙制止:“别别别,我可当不起你们的香火供奉。再说我能有什么主意?不瞒你说,我都不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办。”高欢这时也不得不面对自己的现实,所以他的话并无推脱之意。 可是这话在对方听来却是另外一层意思,众人脸上失望的表情一览无余。高欢只好补充说:“我没有骗你们,看看我这身行头,都快成布条了,你们还不明白吗?看见马腿上的伤口了吗?在救你们之前我也是从蠕蠕人的刀口下逃出来的。马也不是我的马,那是被我杀了的蠕蠕人的马。” 众人见他不似推诿,身上的衣服和他们的也差不了多少,便信了他的解释。可他们还是需要他的进一步帮助。 这时王石说话了:“今日之恩,王石无以为报,如果恩公不嫌弃,我愿为恩公当牛做马,终身认恩公为主。”这是要主动为奴了。 “王兄万万不可。”高欢急忙阻止。 王石突然跪在高欢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说:“说实话,我们已经不能再回家乡了。回去那里能不能活下去不知道,关键是没脸回去。既然恩公今天救下王石夫妻两条命,我夫妻二人的命从此就是恩公的了,生杀予夺,全凭恩公一句话。” “我们也愿意为奴为婢。”身后响起那位带着小孩的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怯怯的。 高欢扭头一看,男女老少静悄悄的围着他,眼里是哀求渴望的目光。他一生最怕这种目光。 你们愿意为奴,我也得养得起才行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明天去哪里找饭辄呢! 除了老者、四岁的小女孩和王石的妻子,其他人都围着高欢跪下来,有点逼宫的意思了。 想想他们的遭遇,确实是没脸回故乡了。唉…… 看出高欢的为难,王石说:“主公你那么好的身手,教教我们几个如何打猎,先过了眼前这一关。我们就在怀朔镇城外挖几个地窨子住下来,掏鼠洞、挖草根、套田鼠,掏鸟蛋,想方设法熬过这个冬天,不怕没有机会。” 众人也附和着说:“是啊,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再苦再难的日子也会过下去的。……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还有啥样的坎过不去?” 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下,高欢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不过奴隶一说就免了,他还没办法适应“奴隶主”的角色。归宿问题暂时有了着落,大家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一路上几百次提起的“接下来怎么办”,如今在恩人的应承下也可以缓一缓了。心结解开,入夜后,女人们这才在不远处的一个积水潭里清洗肮脏不堪的身体。水声中夹杂着低低的啜泣声让这个初秋之夜显得凄凉,沉闷。 第二天天蒙蒙亮,高欢一个激灵从睡眠中醒来。上辈子抓捕罪犯“蹲坑”时养成的习惯,穿越了十六个世纪也没法改变。野外生存,他历来都是靠着某种可以依靠的物体坐着睡觉的,而且睡得不踏实。他叫醒王石和另外两个少年,又到昨天打猎的那处地方找鼠洞、挖粮食。皇天不负有心人,真的让他们又找到几处存粮的鼠洞,里面的草籽果仁足有十多斤。不仅如此,他们还幸运的猎到一头小鹿。早餐是鹿内脏煮成的杂碎汤,既解渴又止饿。饭后,十个衣衫褴褛的人扛上肢解好的鹿肉和几斤鼠粮浩浩荡荡的向怀朔镇进发。本来高欢想让豹子驮一点鹿肉,让几个骨瘦如柴的饥民减轻点压力,结果豹子根本不吃这一套,像见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躲避着,坚决不让气味怪异的鹿肉靠近自己。高欢见豹子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只好摇头苦笑,暗骂一句畜生,还有洁癖! 一路上,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总算把他们的基本信息说清楚了。这些人来自肆州雁门郡所属的一个里,叫王家窑。全里人都姓王,逃难时的四十三人如今就剩下这几位了。那六十多岁的老者叫王怀,字解忧,识一些字,是里里的教书先生。被割了舌头的“哑女”是他的儿媳。俩少年今年十五岁,一个叫板凳,一个叫树墩,都是小名。那对母女,母亲王齐氏,女儿乌日。小女孩对母亲不是很亲近,也许是母亲在家里的身份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吧。好在她只有四岁,人生观尚未形成。 下午申时左右到达怀朔镇南门外约十里左右的地方才停下来。这里有一处废弃的院子,夯土墙基础还在,屋顶的椽檩不翼而飞,看上去应该是废弃的车马店、驿站之类的遗迹,矗立在怀朔镇通往平城的道路旁。院子很大,房间也很多,足够容纳下一百多人。高欢让他们想办法把房间收拾出来先凑合一晚,他明天会带些用具过来。太阳落山前他必须进城,否则只能等到明天了。 安顿好这一切,一人一马,向着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怀朔镇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五章 拦路抢劫(二) 看着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七八个被饥饿折磨得脱了像的悲惨模样,高欢为难的直嘬牙花子。丢下猎物转身就走,情理上讲无可厚非。可若是以人格高尚、“三观”奇正来要求,高欢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再说,这点猎物只够他们塞牙缝儿的,看他们一个个盯着野兔野鸡贪婪的眼神,貌似没有一头牛的食物量是喂不饱他们的。想要真正救活他们还需要大量的食物才行。荒郊野外的上哪儿找东西给他们吃?还有一点,就他们现在的体质,走路都困难,仅仅吃一顿饱饭最多能维持三两天的生命。之后呢?虽说不关我的事,但既然答应救人一命,总要想想办法尽力才行,无非是费点功夫嘛,对不对? 一瞬间高欢就说服了自己。他把那位领头的青年叫过来,吩咐他跟自己到周边再寻找一些可以果腹的东西,草根野果也行。他的这个简单举措落在这些人眼里那就是菩萨心肠,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代名词,感激的眼神拦都拦不住。 大半生以来,高欢就是一个“欺硬怕软”的人,见不得这种哀求、感激的眼神。上一世的高欢已经死球了,不怕泄露一个秘密。他曾经执法犯法,私自放走一个用菜刀砍死自己亲生儿子的父亲,因为那畜生儿子强奸了他自己的女儿。追逃过程中,在另一个城市的废旧物资回收场地他见到了逃逸中的一对老夫妇,听说了案发的全部经过。导致此案最终成为“积案”的原因是那位老者妻子哀求的眼神……高欢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从专业的角度讲他不够格,从人性的角度讲,他很想亲手宰了那畜生! 带头大哥名叫王石,众人称呼他石头。石头说附近有野兔和黄鼠出没,可惜他们体力不足追不上,也打不着。高欢笑笑说你只需要领我过去就行。王石走到一位躺在地上的女子跟前说了几句话,这才领着高欢向北走出三四里地,果然有黄鼠出没。这小东西鬼得很,两只大眼睛滴溜溜、萌呆呆,和松鼠长相差不多,很是讨喜。也有人叫它拱鼠,因为每当天气晴暖的时候,它会坐在穴口东看看西看看,见人则交其前足,拱而如揖,非常可爱。这小东西身形肥硕,足短善走,遇到危险会以极快的速度窜入洞穴。黄鼠和其他鼠类一样有秋天储蓄豆、粟、草木果实以御冬的习惯,并且预备几个小窖,别而贮之。知道它习性的人常以水灌穴而捕之。黄鼠肉味极肥美,如烤乳猪般香脆,美食中的佳品,有此物充饥,这些人一时半会儿饿不死了。高欢用仅剩的五支箭射到一只兔子,一只斑鸠,另三支箭想要射几只黄鼠却射空了。他把已经用过的箭重新捡拾回来插入箭囊,以备不需。对于黄鼠再一次施展他“投石击物”的独门绝技,不一会儿,七八只肥嘟嘟的黄鼠应声倒地。 石头被高欢的独门绝技惊得目瞪口呆,本来饿得“飘飘欲仙”的身体居然因为心情变好而恢复了一些力气。生的希望,总是能创造奇迹。 捡回黄鼠的同时,石头用手在鼠洞口挖掘。高欢问他干什么?他说黄鼠为了过冬都会存粮,鼠洞内应该有粮食。高欢经他提醒也明白过来,二人蹲在地上开始挖鼠洞。“狡鼠”同样有三窟,有的是卧室,有的是幌子,有的是仓库,并不是所有的鼠洞都能挖出粮食。 有高欢的匕首帮助,二人挖了十几个鼠洞,终于找到两个,内里总共有差不多五斤左右的草籽、果仁等混在一起。因为是初秋,存粮不足。 救命的鼠粮啊!王石捧着那些混着泥土的鼠粮潸然泪下…… 复杂的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王石脱下外衣将这些救命的鼠粮和着泥土一起包起来,又提起其它猎物小跑着返回小树林。高欢想帮忙拿一部分,他断然拒绝,生怕高欢抢走似的。 回来的路上,高欢从石头口中得知,他们这些人都是来自肆州(今山西忻州)的乡党(汉时分乡、里、伍,北魏分党、里、邻,都是当时朝廷在农村基层的所谓“三长制”组织名称,相当于现在的乡、村、组,叫法不一,却一脉相承)。他们是响应朝廷“就食北镇”的号召,从肆州地震灾区出来逃难时不小心走过头进入蠕蠕辖地,沦为奴隶。五年多了,终于逃出生天。一路南下逃亡途中死了大半,剩下的这些人如果再没有吃食,三天内也该死完了。而那几个女人全部被蠕蠕畜生糟蹋的不成样子。 高欢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几个女人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这年代,虽没有明清时期女人失节后,不是被浸猪笼、就是上吊自尽那么保守,但是,汉人礼义廉耻的教化也已形成普遍的乡规民俗,对于女人的清白也是看重的。 二人把收获的猎物和杂粮交给那位老者,老人也不嫌脏,直接抓起一把放在嘴里边嚼边哭,并且对着高欢再次下跪作揖说:“感谢恩公救命之恩,老朽代众人给恩公叩头啦。呜呜、呜呜……” 这时,不管男女老少都真心实意的给救命恩人高欢下跪。生的希望焕发出人性的光辉,感恩之情和劫后余生的侥幸让众人禁不住泪水沾襟。 这场面是高欢两辈子第一次遇到,对于这些人的遭遇他没有切肤之痛,但曾经时空对生命的尊重,对弱者的同情,让他绝不可能视而不见。他将跪地的老人搀扶起来,并招呼众人赶紧把杂粮收拾一下倒进半截残破的陶瓮里。众人这才听他吩咐将杂粮简单拾掇了一下倒进那冒着肉香气息的半截破陶瓮里,又在旁边积存的雨水潭里舀了一些水添加进去和肉汤煮在一起。高欢拿出一点盐放到里面,乱七八糟的一盆肉粥居然有了扑鼻的香味。 那位躺在地上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少妇,也就是王石的妻子,双眼空洞的盯着天空。她对人生已经失去兴趣,如果不是夫君王石怕她寻短见,一刻不离的守护着她,早在一个月前被救出来的时候她就自尽了。一个多月来,王石背着她穿越几百里大漠草原,多少次都把生的希望留给她。今天也是因为她几次饿晕过去,他们才在这片小树林里歇息下来,发现旁边有几汪积存的雨水,总算没让所有人脱水而死,并且选择抢劫一途。只是没想到,抢劫未遂,却抢来一位救命恩人。夫君不计较她已被玷污的清白,可是她,真的还有脸活在人世吗? 这世道,吃人啊! 延昌元年四月(公元512年),京师洛阳及并、朔、相、冀、定、瀛六州发生大地震。恒州之繁峙、桑乾、灵丘,肆州之秀容、雁门地震陷裂,山崩泉湧,当场死亡5310人,伤2722人,牛马杂畜死伤三千余。延昌二年四月,肆州秀容郡再次发生地震。可怕的是,从此开始的余震居然持续了一年之久,直到延昌三年上半年才停止,这是有历史记载的。高欢当年工作的城市也发生过著名的“六·四”地震,阅读这段历史的时候,特别予以留意,记得很清楚。 天灾不可怕,可怕的是天灾伴随着人祸以及大地震之后的次生灾害叠加起来更加无法抵御,不是所有朝代都能像后世的“汶川地震”那样,从中央到地方,从组织到个人,众志成城,让灾难中的汶川真正“雄起”。灾后重建的汶川小镇美的不可言说。 北魏朝廷因为无力救灾,把本该中央政府主导的救灾工作一推六二五,诏令灾民“就食北镇”了事。啷个意思?意思就是朝廷管不了,你们各凭本事,只要能活着到达“北部六镇”,那里地广人稀,野生动物无数,漫山遍野的牛羊,可以保证各位过上衣食无忧的快乐日子。 眼前这些人就是地震之后的幸存者,只可惜他们逃出虎口又入狼窝。震后的三晋大地进入五月,热浪滚滚,埋在废墟里的尸体没有及时清理出去,瘟疫悄然流行开来。朝廷只是下诏让地方州郡开仓放粮用以赈灾,其他的配套措施一概没有。各受灾地区都是旱灾、水灾、震灾叠加,哪有精力全面照顾?除了有能力得到照顾的那一部分人,庶民百姓基本处在自生自灭的边缘。由于没有“大灾必然伴有大疫”的相关知识,那年入秋以后,几个党里加起来三千多口人死的只剩下不到一千人。眼看在当地是活不下去了,幸存下来的乡党互相串联,决定依照朝廷的政策到塞外去谋一条活路。经过协商,各家拿上仅剩的些许粮食和衣物相约北上就食,以躲避瘟疫和旱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从头,折腾旧山河》正文 第五章 拦路抢劫(一) 豹子的腿伤基本无碍,只要伤口不撕裂,慢慢的骑行还是可以的。吃饱喝足,高欢的心情好了很多,跨上马背以后忽然有了一种登高望远的感觉。多年没有过这种体验了,想当年飞马狂奔如履平地的舒爽感渐渐地从每一个汗毛孔复苏。 老刘,你个老小子,一定想不到老子会在一千六百年后的同一片土地上和你隔空相望吧?哈哈哈……打死你也不会想到滴。……你也不必要太自责,虽然你无心之失毁了老子的后半生,其实我不但不恨你,还要感谢你个老家伙的成全,不仅一劳永逸的治了我的头疼病,还让我躲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借尸还魂。在这里,遥祝你“不得好死”,穿越一千六百年来与我相会,咱俩继续下棋聊天,顺便发展几个新麻友,闲暇时打个小麻将,欢度余生,哈哈哈……那该有多爽啊!来的时候记得多拿点…… 正当高欢沉浸在对老友的思念之中不能自拔之时,一个声音从路边的树后传来。 “呔,那人,你站住!”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听到呵斥声,高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说这人咋这么没礼貌,和人搭讪问路不该和气一点吗?他随即表情木讷的问:“是在叫我吗?” “废话,除了你还有谁?”说话的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发狠,可听上去还是不够凶悍有力。 “叫我有事?”高欢依然沉浸在先前的情绪中。 “抢劫!”一句抢劫说完,路两侧的乱石后面站起五六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男人。几人手里拿着棍棒、树枝、镰刀,还有一位干脆拿起两块碗口大小的石头作为武器,“鼠”视眈眈的将高欢围在中间。 骑在马上的高欢看着眼前这几个比乞丐还要乞丐的家伙,也从思念的忧郁思绪中回过神来,发现对方确实是如他们声称的那样:抢劫! 为首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手里一柄生锈严重的砍柴刀连刀柄都没有。身后助威的劫匪从十岁至六十岁不等。 高欢乐了。这显然是一群被饥饿折磨得快死的饥民,浑身散发出遮盖不住的死气,哪有半点匪气。他漫不经心的问那首领:“你们是强盗?” “是,咋啦?”那带头大哥挺起瘦弱的胸膛,一口山西晋中一带的方言。 “不咋,……为啥要抢我?我都穷成这样啦。”高欢学着他的语音说,同时伸开臂膀让对方看清楚,他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少废话,你有马,还有那些……”带头大哥直奔他们要抢劫的重点,并且指着马背上驮着的那些猎物。 “饿急了吧?”高欢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惧怕之意,这让劫匪们很受伤。他这句话问出来等于再一次戳到了劫匪们的痛处,几双死灰复燃的眼神盯住马背上的猎物,干渴的嘴里终于流出了久违的哈喇子。 看见劫匪们贪婪的表情,高欢心软了。看看这些人的行头,再看看他们浑身上下剔不下二两肉的身材,不用想都明白,这些人是遭了大难了。给他们留两只兔子聊表寸心吧,他可没有见了乞丐绕道走的习惯。不过眼前这几个家伙已经变质了,正在向真正的土匪强盗转化。给他们食物可以,但不能惯他们的毛病,这是一名老刑警的坚持。 正犹豫间,劫匪代表带头大哥大喝一声:“把马留下,滚球蛋!” 看来是等不及了,真抢啊。高欢突然面色冷凝,剑眉倒竖,一股强大的威势从破烂的衣衫中散发出来,巨大的无形压力让一帮随风就能刮倒的土匪愣怔了一会儿,就见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经不住这气势的压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接着后面助威的五六个土匪也纷纷跪倒。 带头大哥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说好的抢劫呢?怎么成了跪地求饶啦?能不能有点土匪的气节? 没等他想清楚原委,率先跪下的老者拽着他的衣襟直接把他拽倒在地。所谓“人老尖、马老滑”的谚语这时就体现出来了。什么叫经验?这就叫经验。老者见高欢的气质和体质,立刻就看出他们这几个干柴棍儿似的人,站都站不稳,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不跪着求饶还等啥?等死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高欢措手不及,本来是想先拿这位带头大哥开刀,教训一番后再给他们留点食物,跨时空的完成一位公安局长扶危济困的正义使命。不曾想还没等自己动手对方就跪倒一地。卧槽!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好不好?能不能有点土匪的专业素质?凶狠霸道、满嘴脏话、野蛮嗜血、环眼虬髯的往那里一站,口中暴呵:“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那样才对嘛!你们这一跪,下面的戏我还怎么往下接着演?真是的,不好玩,算了,按照他们的套路来吧。 “大、大、大侠,帮帮我们吧!实在是没办法,快饿死啦,呜呜呜……”第一个下跪的老者说着便哭了起来。 咦?这老头演的也太投入了吧?这简直就是表演艺术家的做派嘛。电视剧《康熙王朝》中扮演康熙那个老头儿……叫什么来着?就那个把康熙演得就像康熙本人复活了似的那个老头儿……眼前这老头儿完全可以和“康熙”老头儿比肩,而且毫不逊色。 “帮帮我们吧……呜呜、啊啊……”众土匪七高八低、嘶哑的哭声顿时响了起来,让本就恓惶的秋景充斥了更多的凄凉。 卧槽!这帮死跑龙套的,配合的天衣无缝,简直可以称作“完美”。看那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哭得情真意切,鼻涕都流出来了。那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好像是“干打雷不下雨”,显然是对角色的内心把握不够准确。这俩货明摆着是混饭吃的,滥竽充数。 那带头大哥本来还拧着劲不肯服输的样子,见众人哭作一团,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强撑的身体塌了下来,把他那骄傲的脸深深的埋在双手中间,肩膀微微的抖动,没有嚎啕、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所有声音都没有,他使劲的压抑着自己,想尽量不要丢人现眼,可悲伤的情绪像决堤的江河怎么也控制不住,一个尽管骨瘦如柴却眉目坚毅的小伙子终于恸哭失声。 他,看上去真的很伤心。 高欢的心突然像是被人狠狠地拽了一下,一紧一缩的非常难受。听到这恸哭中夹杂着委屈、伤心、悲痛……各种复杂而且分说不清的情绪,仿佛是自己内心深处在悲鸣。女人的哭声让人容易产生怜悯,而一个男人的哭声,往往会让人震惊。 高欢确实被这场面震惊了。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没有过不去的坎,哪有六七个大老爷们集体恸哭的可能?他明白了,这群貌似土匪的饥民一定是走到绝路上了,否则断不能如此。现在他也失去了逗弄他们的心思,恢复到一本正经的状态说:“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跪着不起,哭声越来越悲伤,那种发自心底的绝望顺着男人们的哭嚎之声蔓延开来,高欢也有点鼻子发酸。他决定帮他们一把,再次说:“都起来吧。” “我们不能起啊!求大侠帮我们一把。”老者继续着他的悲鸣。 “好,我帮你们,不就是几只猎物吗?给你们就是。”高欢豁出去空手而归,让姊夫那张臭嘴讥讽吧。 “不够。”一个十来岁的小土匪真情流露。 “不够?难道你们真的想要吃我的马?那不行,这是我兄弟,就算你们想吃了我也不能把马交给你们。”高欢不答应他们的要求。 “大侠误会了,我们不是要吃你的马,是是是……嗨,一下子说不清,大侠跟我来。”那老者说着艰难的站起身来,佝偻着身躯引领高欢走到旁边一片小树林里。 眼前是一副更加凄惨无比的场景。大大小小三四个女人蓬头垢面的坐卧在地上,眼神散乱,全都是了无生趣的表情。这场面让高欢片刻时间再一次震惊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高欢忍不住发问。 “大侠你就别问了,只求你给一口吃的,救救我们。”老者说。 “好吧。”高欢把马背上的猎物一股脑的卸下来,吩咐几位能动的饥民拾柴架火。 “不用啦、不用啦。”几人二话没说就要生吃那些猎物。高欢立即制止,要求他们必须烤熟了再吃。十八九个饥民这么个吃法,每人平均不到一口。最好是能够用水熬煮,连汤带水的混个水饱也行,救活一个是一个。 那老者虽然也快饿死了,但他毕竟年岁最大,还保持着一点清明。斥责两个要生吞野物的后生,叫他们赶紧烧火煮肉。有了食物,众人的人性开始回归。男人们收拾猎物,女人们起身拾柴的拾柴、垒灶的垒灶,默默无声的干起活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