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东皇后我跑路了[洪荒]》 1、测试 敖光又做了个梦,梦到了深海。 深海之中,满目黑暗。而在这黑暗之中,似乎有点点红光,顺着红光而去,能望见模糊的影子。 影子很大,像是一条大龙,可一切就仅限于此。想再细看,只能得到大团大团的雾。 再之后,他就醒了。 他很难去探讨自己是第多少次梦见这些,仿佛是在久远的某一日,这样奇怪的梦境就悄然而至,伴随至今。 敖光习惯性看了眼房内比他头还小的窗户,外头有了点光亮,是在龙宫巡逻的发光鱼。它们的职责与人界的更夫相同,只不过更夫是入夜而出日出而歇,它们则相反。 在小床上静坐须臾,敖光下来换好衣服。衣服是前两年东海龙王心血来潮,命人从自己库房里挑出的布匹做的。 五匹布,给十多个儿女们制衣,其中单是大太子敖阳一人就用去一整匹。敖光年纪小,轮到他的时候,基本上就只剩些边角料。不过哪怕是边角料,那也是天庭赏赐的神物。 那天敖光领到衣服后,回房上下抚摸了许久,最后挂到衣柜里珍藏。要不是常穿的衣服在族内一次例行切磋时被弄坏,他还真舍不得把这套衣服拿出来。 衣服这两年被他悉心打理着,每次洗得干干净净不说,还会用他那点微薄的法术熨平褶皱。所以,当那些兄弟姐妹早把衣服弄旧弄脏甚至丢弃时,他的依旧崭新。 漱洗完毕,穿戴齐整后,敖光开门出去。他的小殿在龙宫最偏远的角落,平日里没什么人会来,加上殿实在小得可怜,这儿就只住了四个人。除敖光外,还有一名老仆和两名守卫。 老仆是以前侍候过敖光母亲的,听说当初就是他带着尚在襁褓里的敖光千里迢迢前来龙宫认亲。余下的两个守卫,是虾兵和蟹将,是龙宫当家的王妃随便选了送来的。于他们而言,这种最低等的虾兵蟹将龙宫中有的是,出去两个也无妨。 那两个来这儿守卫的虾兵蟹将先前犯了点错,被一位王子从宫里赶了出去。可即便如此,享受过王子那儿的潇洒日子之后,再到敖光这儿受苦,他们自是不能接受。 于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就没怎么给过敖光主仆好脸色看,有时还会克扣他们的食物与赏赐。 有一回老仆爷爷在夺回食物时,被他们打伤了眼和腿,自此落下伤病,只能去做最下等的仆役。得知这事的敖光不顾那两人比自己高上一大截,上去就跟他们大打出手。最后自己落了个鼻青脸肿不说,还要被王妃罚禁闭。 至于那两个惹事虾兵蟹将不过只是挨了几句骂,罚了点口粮便完事。敖光极其不服王妃的处理,却被罚得更重,从那天起,他再也不愿相信那位王妃是什么公正严明之人。 见着敖光现身,那两名虾兵蟹将连个眼神都没丢来,顾自靠着聊天,说到兴头上时还哈哈大笑,仿佛自己才是这宫殿的主人一般。 敖光对他们心有怨恨,知晓他们对自己也是,懒得理睬,侧过他们就往另边去。他身后的笑声愈发加大,像是故意为之,听在耳里异常刺耳。 小厅边上即是厨房,没走几步路便能抵达。厨房比敖光的房间小一些,一个苍老的身影正弯着腰扇火,每扇两下,老人家就要直起点身子,捶捶有些酸疼的背。敖光见状,快步上前接走他手里的蒲扇。 “小殿下,不可。”那独眼老仆说。 “有什么可不可的?还有,不是说好不要叫我小殿下么?”敖光将老仆扶到边上小凳上坐好,拿过蒲扇接续他的活儿,盯着那咕咚咚响的锅问,“您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早上他们送了鱼来,我寻思给小殿下你炖个鱼汤,补补身体。”老仆慈爱地笑着。 敖光道,“我好久没喝过鱼汤。那今天我要吃两碗,不,三碗饭!” “好好好。”老仆不住点头,抬手抹了下眼睛,想到什么,说道,“我送他们离开的时候,听到他们提起过些天有个测试,说是要给大神选徒弟。” 大神? 敖光双眼登时亮起,但很快又垂了下去。 “估摸着又是敖阳罢?他打小就常跟在龙王身边,过去那些测试也都是他得第一。先前我还听他们说,有不少大神都向龙王提出要收敖阳为首徒,有些还就是九重天来的。” 老仆道,“小殿下你的本事也不输他。要不是龙王偏心,谁强谁弱还说不 准。” “但他就是这般偏心。” 这么多年了,这位龙王父亲从未过问过他的任何事。而他只有在龙族盛宴时,才有资格远远地看一眼上座的人。 很小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期望自己能分到东海龙王对敖阳十分之一,哪怕百分之一的关怀。可日子久了,他渐渐明白,想让东海龙王不偏心还没喝小鱼汤来得实在。 鱼只有拇指大小,三条小鱼炖出一锅汤,大多时候不过就是尝点鱼味。即便如此,敖光还是照自己先前说的,就只比白水有点滋味的汤,连着吃了两碗饭。能有小鱼汤喝,有什么好叫苦的呢? 老仆爷爷提过的测试在三天之后,敖光本不想去,打算团在小房间里看点老仆爷爷从人界带回的书。可老仆爷爷执意要求他参加,因为每次测试敖光都会出场,这回还是大神到龙宫收徒。就算选不上,瞧一眼也是好的。 敖光对这些大神大仙没太大兴趣,还没人界的书吸引他。不过他还是听从老仆爷爷的话,硬着头皮过去。为此,老仆爷爷还许诺等他回来就有一大碗鱼汤喝。 测试在龙宫主殿大厅,是敖光从未涉足的领域。他到达的时候,厅中已聚集了不少人,皆是摩拳擦掌模样。敖光看着自己那些信心满满的同父异母兄弟姐妹们,心中有点好笑,再如何厉害,到最后不还是要被敖阳抢去所有风头么? “大太子殿下到!” 外头传来的声音令那些王子公主们一下子泄了气,如敖光心中所想那样,他们也认为自己在敖阳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一阵脚步声后,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名少年入内。那少年生得唇红齿白,衣着光鲜亮丽,即便就只是匆匆一眼,都能教人魂牵梦萦。更何况,他现在就站在人群正中央,接受来自四面八方或是艳羡或是崇拜的目光。 敖阳从小就在父王母妃那儿得知,他是下一任龙王当之无愧的继承者。还未出生,他就已被封为太子头衔,而他的弟弟们都是在经历过数次历练之后,才得到这么个‘太子’封号。 但就算都是太子,敖阳依旧是最受尊崇的那个。更何况,他还有极强的修炼资质,引得数名大神哄抢。 这场测试毋庸置疑,定又 是他夺魁。不过,他对九重天的大神们没什么念想,除非是统领三界的帝俊与太一陛下。 他更期望的是上三十三重天去,听鸿钧老祖讲道。能听老祖讲道的神均为各族或天庭顶尖大神,而他正是要做龙神。 按着规矩,测试者是以年龄排序。而无论是在场的王子公主,还是测试仙官都觉着敖阳势在必得,便把他移到稍后些位置,让其他人先来测试。 说来也巧,敖光正好排在敖阳之后,他心想应当是轮不到自己,就这么乐呵呵地站在那儿看戏。 一如众人所想,这些测试者的血都无法驱&#xe863;测试灵石,连着测试了十多个,终于到达敖阳。 就在敖阳准备上前时,就听外头高喊龙王、王妃到,在场的王子与公主们都跪下迎接。 东海龙王与王妃这日盛装打扮,端的是一派喜气,像是早就料到自己儿子会中选一般。 拜过测试仙官后,龙王与王妃上座,四目无比骄傲地看着他们亲自培养的儿子。 敖阳有父王母妃助阵,心中更是自信,大步上前,用法术在食指逼出一滴血,落到测试灵石上。众人屏息静气,等待灵石自台上升起。 然而,那灵石仿佛是沉睡了一般,就这么一&#xe863;不&#xe863;地躺在那儿,就像先前那十多次失败的测试一般。 “这……仙官,会否是灵石里混了太多其他什么人的血,导致我儿的血无法被精准辨别。”东海龙王说。 前头那十多个王子公主们心中敢怒不敢言,于这老龙王而言,敖阳是他的孩子,他们就不是了么?都是流着他龙王的血,难道还真要分个高低贵贱不成? 那测试仙官对这个结果也有些不认同,听到龙王的话,忙说或有可能。而后,命身边随从换上一块新的测试灵石。不想换上新的灵石后,结果仍旧不变。 仙官、老龙王、王妃和敖阳四人的脸色霎时都不大好看,反观其他围观者倒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你不是说你儿子是万里挑一的修炼者么?就这? 王妃环顾四周,将众人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免愤恨。但她身份尊贵,不值得与这些低贱孩子置气,便对龙王耳语几句。龙王最喜她的娇声软言,连连喜悦点头。 “我儿 今日状态不佳,先让后面的测试者上来罢。”龙王说这话时,连看都没看敖光一眼,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那有些不开心的大儿子。 测试仙官心中虽有遗憾,但碍于流言蜚语,还是喊了后续测试者们上前。在他眼里,连敖阳大太子都无法驱&#xe863;灵石,后头的就更是不行。届时他还是会把敖阳的名字报上去,至于二次测试的时候,想必敖阳的状态已然恢复,他也就能瞒天过海。 敖光上去的时候,正好遇上敖阳下来。对方理都没理他,顾自回到自己先前椅上坐下。对于他的失败,敖光惊讶多于嘲笑,就这么个厉害人物都无法通过测试,看来这回还真是吓人得很。而且,他还是头一回遇到需要放血的测试,不知道会不会很疼。 在敖光靠近后,那测试仙官的侍从拿过一把施过净尘咒的匕首,在敖光食指上划开一个小口,翻转手掌,将血滴到灵石上。那匕首上施过法,伤口眨眼复原。 就在敖光还在惊奇伤口完全不痛且痊愈极快时,身前台子上鹅黄色的灵石隐隐&#xe863;了起来。不多时,那灵石逐渐上升,停在与敖光眉骨齐高的位置,缓缓开始转&#xe863;。 <p/ 2、上天 全场哗然。 那仙官看了会儿,冲不甚高兴的龙王和王妃鞠了一躬,“恭喜龙王,恭喜王妃。” “恭喜什么?”龙王没什么好气回他。 “这灵石颇新,回应迟钝。眼下既能启&#xe863;,自然是感应到敖阳大太子的血。”仙官面不改色道。 “不见得罢?” 众人看向声源,说话者是龙王四太子。这位四太子素来与敖阳面和心不和,眼下看他吃瘪,自然是要用力踩一脚。 “在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那灵石是在他后一位测试者滴血之后才有反应的。诸位不觉着这太过巧合了吗?”四太子平静陈述。 他心里自是不信那个看上去与仆从无异的所谓弟弟会有这么大本事,但只要能拂敖阳还有他那虚伪母妃的脸面,旁的又算得了什么? “放肆!敖闰,你竟敢质疑测试灵石?”东海龙王猛一拍桌,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敖闰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冲测试仙官道,“仙官方才说这枚灵石反应迟钝,那上一枚是不迟钝的?既然不迟钝,那为何敖阳无法驱&#xe863;它?若您还想说是因着测试人数太多,而无法辨别敖阳的血,我这儿有块九天玄石,可借仙官一用。” 九天玄石乃女娲与伏羲共同炼制出来的神石。有修道者曾言,二者之间的差距等同于小孙子遇上老祖宗。 测试仙官一听他这话,忙笑道,“无需劳烦四太子殿下,我等再次辨别便是。” 这样一个再常见不过的测试居然祭出九天玄石,这事要传回测试所,他铁定要被同僚嘲笑。嘲笑先不说,还可能要被革职。他修炼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抢到现在的官位,自然是不能一夜回归从前。 他转头看了眼上座,很显然,那两位也被九天玄石唬住,很快就答应了重新测试的请求。 重新测试的流程很简单,跟原先一样,取两块反响灵敏的灵石,分别放在敖光和敖阳面前。但不同的是,敖光依旧站着,而敖阳是坐着。两人同时注血,颇为奇怪的是,这回两块灵石都没有任何要&#xe863;弹的意思。 看到这一结果的王妃无比怨毒地扫了敖闰一 眼,龙王也是十分不悦。等待小半刻,灵石还是没有任何&#xe863;静,测试仙官命随从回收灵石。 就在敖光踏下台子,让位给上前的小仙官时,测试台上的灵石中央忽然显出条红色细线。细线一路延伸、增多,最终在灵石中形成个网。网不断扩大,充盈灵石内部。 目睹全程的测试仙官不由得睁大眼,数百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待随从回收好灵石,送到这儿由他封印时,灵石已全然变成血红,夺目异常。 “测试结果已出,本仙宣布,夺魁者是……小王子,你如何称呼?” 敖光报了名字。 “哦,是这位敖光王子。” 王妃皮笑肉不笑地向他祝贺,东海龙王面色铁青,但他得给这位要收徒的大神和测试仙官面子,随随便便说了句好,就说要宴请仙官,着龟丞相领仙官们去偏殿。 离开时还热络地唤上敖阳,闹得好像他才是本次测试的胜者。他们走后,那群王子公主们也都陆续散去,偶有几个不冷不热地对自己这个不甚熟悉的弟弟道了声贺。 敖光一一谢过,心底却是不住发怵。 他竟然赢了敖阳?五百年来,他可从来就没有机会与他一战,回回都是被其他兄弟姐妹们打败,连碰一下敖阳衣角的资格都没有。 “恭喜。” 敖光抬头,是神色如常的敖闰。他连忙躬身称谢,毕竟要不是他,自己还真没可能获此殊荣。 敖闰听到他的致谢,轻笑,“谢我什么?我不过是不想看到敖阳风光罢了。他不可一世这么久,总该有个人给他点教训。” “可他的确很厉害。” “厉害又如何?要是父王肯将敖阳修炼用的神器分我们一些,我们也能有这样的成长。罢了,不提这些,越想越气。你叫什么名字?我似乎从未见过你。” “我叫敖光,住在东南角。” 敖闰了然点头,“离得挺远,难怪我没印象。” 敖光讪笑,随后问起这回是哪位大神收徒。 “三重天的罢。要是更高些的,父王岂会同意让你们占便宜?”敖闰说完,离开大厅。 三重天?敖光心中一喜,他原想着自己日后只能拜个小仙做师父,庸庸碌碌地过完这辈子。如今居然能当 三重天大神的徒弟,真真是走了大运。 这般想着,他小跑着离开大厅,往自己所住的小殿去了。 宴客偏殿。 东海龙王命侍奉的女婢为仙官倒酒,佯作热情地招呼仙官吃菜。陪同的王妃与敖阳心里也都不大痛快,但还是强摆出一副好客的样子,向仙官介绍桌上的菜肴。 行了两杯酒,那仙官道,“三位的心思小仙明了,只是小仙职责所在,不敢疏忽。” 东海龙王赶忙抬杯宽慰,一连说了好些&#xe863;听话,末了问起他这次是要为哪位大神办事。 “是三重天的锦溪大神。” 话音刚落,龙王三人全然转喜。 锦溪大□□号他们听过,虽说位列神班,却是大神中靠末尾的。因着她是神农宫中一方药池的池水修炼成仙,又有女娲娘娘祝福,破格封神,执掌三重天天池。 可要真说她有什么本事,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出什么。跟在她手下学艺,还不及寻个修炼千年的小神。 测试仙官酒量浅,没几杯就醉倒。东海龙王命人将他们安置,复对王妃道,“亏得今日夺魁的不是我儿。要是真去那锦溪宫里,我儿这么多年的修行怕是功亏一篑。” 王妃取走他手中的酒杯,笑着说,“您也醉了。来人,送龙王陛下回房。”见夫君恋恋不舍的样子,她轻拍拍他的手背,低声说自己稍后便来,东海龙王这才安然离开。 “母妃,儿臣思来想去,心中还是郁闷。敖闰与敖光今日前后令我在众人面前丢脸,日后我又如何去管|教那些弟妹?” 王妃温柔地抚着儿子后背,说出的话却是恶毒,“敖闰不过是仗着有个女娲宫里来的娘亲撑腰罢了。至于那个敖光?人族生的贱种而已,如今又要去当锦溪的徒弟。就这么个渣滓,值得我儿这般&#xe863;气?” 敖阳想了想,轻轻点头。 龙宫东南角,敖光小殿。 “爷爷,您别转了,转得我眼晕。况且,您留神您的腿,可别又伤到了。”敖光无奈叹了口气道。 自打他将自己通过测试的事告诉老仆爷爷,爷爷就兴奋地拖着他那条瘸腿在屋子里不住转悠,这是他万分兴奋时的习惯。 “老奴这是开心。五百年了,终于有大神看到小殿下的实 力。小殿下,你可知那是三重天的哪位大神?罢了罢了,无论是谁,只要是大神,老奴就高兴。对了,小殿下什么时候&#xe863;身上天?老奴好去做准备。” “依着规矩,是三天后。” “好好好,老奴这就去准备。” 敖光起身拉住他,“这事不急,先吃饭罢,我饿得很。”老仆爷爷忙点头。 三日之后,敖光换了身干净衣服,将老仆爷爷替他收拾好的包袱放进储物袋里,跟随仙官们离开龙宫。 飞往三重天之前,为敖光收灵石的那位小仙官告诉敖光,因他道行不足,无法通过三重天的结界。而他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敖光以龙蛋的形式隐于他袖中,由他带去三重天。 敖光再三谢过,很快化作大蛋躲进小仙官衣袖中。又担心仙官袖口太大,自己会在中途飞出去,便在蛋上开了个小缝,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攥紧衣袖。 将至三重天时,装有测试灵石的锦盒剧烈震&#xe863;起来,一枚灵石更是连着盒子一道破袋口而出,朝上飞去。测试仙官急慌慌追上,余下随从无法独自解开三重天结界,也都随着长官升天。 锦盒一路向上,因着周围灵力愈来愈盛,锦盒骤然爆开,灵石没了束缚,飞得更快。测试仙官这才发觉,飞走的灵石上都带有敖光指尖血。 灵石横冲直撞,一直飞到九重天。九重天上,正有两位大神在打斗,一红一黑身影,四处乱飞。 黑色身影一个伸手,就把灵石抓进掌心,“这不是三重天的测试灵石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朱雀大神,玄武大神,小仙拜见二位大神。”那测试仙官飞到二神面前行礼。 玄武掂掂手上的灵石,又打量一回眼前仙的打扮,道,“你是测试殿的仙官罢?三重天那儿又有大神要收徒了?” “是的,这回是锦溪大神。” “锦溪?那估摸着又是神农的主意,缺人建药泉了。”玄武哈哈笑,把灵石丢还给测试仙官,“朱雀,方才不过是热身,咱们再来三百回合。” “好。” 言罢,二神又飞了出去,打将起来。 随同的小仙官哪里有这样的好运亲眼目睹两位大神打斗,自然是不愿离开,分作两队列在天兵天将们身侧。 一队支持朱雀,一队支持玄武,打到精彩处时,小仙官们纷纷都鼓掌叫好。 而正是这一抬手鼓掌,把还在奇怪怎么停下的龙蛋给甩飞出去。浅灰色大蛋直直朝朱雀与玄武处飞去,玄武以为是底下哪个仙丢来的助阵灵石,抬手就把它打远。龙蛋被他这么一挥,直往西方而去。 西方大殿之中,上神太一正与数位大神议事,因着交谈甚是激烈,不曾发觉有东西自身后大开的窗子里飞入。商讨良久,大神们起身告辞,太一也起身相送。 就在他起身的刹那,一个拳头大小的蛋骨碌碌地滚到脚旁,尽现在场所有大神眼底。 “这,这是颗蛋吗?”离太一最近的大神问。 他边上的大神看了好几眼,但还是不太确定地点点头,而后对太一拜了一拜,正色道,“陛下,您生蛋了。” 太一:“……” 其他大神听到这话,躬身齐声祝贺,“恭喜陛下生蛋。” 太一看着自己脚边的大蛋,陷入沉思。 <p/ 3、太一下蛋了? 太一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生出个蛋来。 揣着蛋回宫殿之时,他宫里的掌事神官青鸢、炎鸢姐妹都对他怀里的蛋产生疑问。只不过姐妹俩谁都没有多加询问,只是准备了精心制好的窝,供蛋孵化。 她们考虑过由谁来孵蛋,不过端详蛋身好一阵子后,她们一致得出结论,这蛋里装的不是鸟,所以该由太一陛下亲自来。 “…那本尊还真是该感谢你们姐妹俩的信赖。”太一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他这人生来这么多年,什么都不怕,就是对蛋提不起兴趣。他将一切归咎于那个老爱闹事的玄武,谁让他那个身子一缩,就像是缩进蛋壳里。 虽然龟壳与蛋壳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物。 大龙蛋安置在太一寝宫里,离窗子近。照炎鸢的说法,更容易吸取日月精华,助它破壳。 太一听她这话,忍不住讽道:“挨着窗子吸日月精华?那还不如躺本尊被窝里。” “陛下一言既出,可不能反悔。”炎鸢接住他的话头,回道。 太一这才察觉他给自己挖了个坑跳,可他是号令三界的上神,自然不能言而无信。于是,他这晚还真就让蛋跟着他一道睡。 而被他们议论的另一主角敖光,早在飞向太一议事殿时就睡了过去,晕的。 龙蛋内壳中的结界本就能阻拦许多声响,再加上敖光这人不睡则已,一睡就睡得很死,尤其是在这种全程无梦的时候。除非是他自己醒,不然能睡上许久。 太一就这么跟龙蛋一道睡了三四天,起初还有点别扭。时间久了,早上起来还会轻轻摸两下龙蛋,摸完了才着装前去忙活每日事务。 这天,太一例行摸完龙蛋,起身就要更衣。忽地,只听身后传开卡巴卡巴的响&#xe863;,转头一看,就见床上的蛋立了起来,中间还裂了个小缝。 太一心里一惊,要孵出来了吗? 他每日都在思索这蛋里装着的是什么,炎鸢说绝不是鸟,那或许是麒麟一类的神兽。无论怎么说,他太一‘生’出的蛋绝不可能是平庸之辈。 小缝越来越大,隐约能瞧见前肢,有爪钩。 太一 不敢发出声音,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小东西破壳而出。 过去好些时候,蛋壳忽然被顶了起来,露出张小小的兽脸,而比这张脸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额上生着两根粉嫩嫩的小角。 龙?我居然生出了龙?太一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巴掌大小的小龙。 小龙似乎刚刚睡醒,眼睛半闭半睁。不过它爬出蛋壳的速度却是很快。没一会儿工夫,就爬到枕头上,倒头继续呼呼大睡。 太一:…… 等太一自议事殿回来,那小龙已然醒来,被青鸢等神官围在当中。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一副好奇模样。 太一摆手让她们去准备饭食,青鸢他们难得不大乐意地退下。他们全是神鸟一族所化,还是蛋的时候就跟在太一身边,除了自家族鸟,从没看过从蛋里孵出的其他种族。 只不过,他们忤逆不了太一,只得在忙完事后,再寻个机会继续观赏。 小龙见那群漂亮姐姐与哥哥离去,心中猜想眼前这俊美神官定是有身份之人。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床上躺着,但见这阵势,他应当是到了仙官们口中说的三重天。 于是他滑下床,变成人形,恭恭敬敬地朝太一行了一礼,“弟子敖光见过师尊。” 太一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人界五六岁孩童高的小龙娃,微微蹙眉,“谁是你师尊?” 敖光眨眨眼,把身子弯得更低,“是您。” “本尊是你爹。” “……” 直至炎鸢来请饭,敖光都没从这仙尊自称是他爹的疑问中走出,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傻里傻气。 真丢人,不是,丢龙。 敖光捂着半张脸想道,接着吞下一口饭。霎时,眼睛腾地亮了起来, “这个好好吃,这是什么?”他又含进一口,这回嚼得更久了些。 炎鸢道,“是蒸鱼饭。” 说着,她的眼神不住在敖光身上打量。果然是陛下亲自孵出的蛋,生得竟这般好看。 “是那种拇指鱼么?我最喜欢吃这个。”敖光眯眼笑。 “拇指鱼是什么?我等用的是后花园池子里的鱼。”炎鸢说。 她越看敖光心中越是喜欢,这孩子跟他们一样都是蛋生,还是对他们神鸟一族有深厚恩情的太一陛下 亲自孵出来的。无论从哪里看,都合炎鸢的心意。 “你还要吃吗?”她看向敖光身前干净的碗。 敖光轻轻点头,炎鸢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嘱咐他慢慢吃。 太一封神之后,对口腹之欲没这么看重,每日餐点可食可不食。侍奉他的神鸟一族多是食用草木或生肉,对这等鱼虾蟹没太多兴趣。 至于宫里的那池鱼,是神农先前带来的,说是他养的药鱼。因着总被其他鱼欺负,得寻个安稳点的地方,而九重天上如他那般种着不少药材又有充沛灵力的神殿只有太一宫。 神农一开始还会抽空来看看他寄养在这儿的鱼,久而久之,不知是贵神事忙还是有了旁的鱼,极少来这儿走&#xe863;。 那池鱼自由奔放地生长,一度超出池水的承载范围,令炎鸢等人头疼不已。如今来了爱吃鱼的敖光,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舒出口长气。 敖光吃过饭,跟着炎鸢回宫。 他依旧是住在太一那儿,太一没有下命令,炎鸢他们也不敢替他做主。 回宫之前,敖光在一方池子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池子映在月光之下,波光粼粼,衬得池里的小龙更是耀眼。 太一还没回宫,换上新衣服的敖光乖乖坐在床边,见炎鸢要拿走他穿来的衣物,忙出声阻止。 “这太旧了。”炎鸢说。 敖光抿唇,“可我很喜欢它。”这是他从小到大穿过的最好的衣服,当然,身上这件除外。 炎鸢看着他,小半晌后才道,“那我让他们改改,这衣裳实在有点丑,上不得台面。” “多谢。” 炎鸢微微一笑,领着神官们离开。 敖光撑着床沿,摇晃着光溜溜的小脚丫,左右转头。他还是头一回完整地查看这个宫殿,这儿比他那个小殿大上数倍,不,数十倍。 可宫殿内的摆设很简单,简单都有点怀疑这儿与三重天无关。 他曾幻想过这些大神们的府宅模样,应当是比他那个龙王父亲用了无数珍珠和珊瑚装饰的宫殿还要精致华美。不想真的涉足于此时,所见所闻全然颠覆他的‘以为’。 大抵真是应了老仆爷爷过去常说的话,越至高处的神,越是无欲无求。 想到老仆爷爷,敖光心里就有点难过。不知道 老人家在龙宫里过得好不好,那两个虾兵蟹将有没有再借故抢他的东西? 以前他在时,他们都敢那般肆无忌惮,如今自己压过敖阳一头,想必小心眼的王妃不会善罢甘休。要是她故意给老仆爷爷指派极难的事让他做怎么办?会不会默许虾兵蟹将欺负他?有没有伺机克扣他的食粮? 敖光越想,心越是揪得慌。想着想着,他就坐不住身子,直往殿门冲去,不想撞上进来的人,一下子跌到地上。 “何事慌张?”太一关门,上前伸手扶他。 敖光谢绝,自己撑地站起,说,“我想回龙宫。” “回去做什么?” “我担心,担心他们会对老仆爷爷不好。”敖光的声音闷闷的,隐约有些哽咽,“他年岁太大,身上又有伤。那些人总变着法子欺侮他,我在龙宫时就时常护不住他。眼下我走了,他们恐怕会变本加厉。” 太一道,“既然你都说自己在时也无法护住他,那你现在回去有何用处?” 敖光沉默垂头。 “若你真是放心不下,天亮之后可将那人名姓与长相告知炎鸢,她会遣人前去龙宫探看。”虽然太一还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自己养大的蛋会有龙宫和什么老仆爷爷的记忆? 大概是前世记忆未曾清去罢。 他一如既往地摸摸小敖光的头,着他上床歇息。敖光心中疑惑三重天的仙尊们怎么总爱摸他的头,明明他已有五百岁。 龙族的五百岁换算成人界算法,约为十五六岁,人界十五六岁的少年有些都已成亲生子,不再有长辈会摸他的头。而他应当也是如此,说来好笑,他今天一整日被摸头的次数是五百年来的数倍。 “仙尊,弟子有话想说。” “说。”太一捏了个法诀,眨眼间换了一身轻便衣装。 敖光眼神亮堂,“这个法术我以后也能学吗?” “这个?这再简单不过。你想说的便是这事?” “不是不是。”敖光忙摆手,小跑到他面前,“弟子想说,弟子已长大,不是个孩子了。” 不是孩子?太一上下打量这只到自己膝盖的小龙娃,心中莫名有点好笑。 他在心里笑了两声,面上依旧不&#xe863;声色,“就只是这个?” “是的。仙尊不信 的话,可以看我的拳头,石……诶,慢着。”敖光惊愕地来回翻转自己的手,又不住摸自己的脸,指尖碰到额上龙角时,骤然怪叫一声。 我,我变小了? “你原是少年之身?”经过好些时候,太一才得知他怪叫的缘由。 敖光猛烈点头。 “放松,本尊要探你的丹田。”言罢,太一将手贴到敖光身前,所到之处,晕起温暖金光。 在金光浸润之下,敖光逐渐升起点倦意。 等太一收回手,准备告知结果时,只觉怀里一重,小龙娃已然倚着他睡得打起小呼噜。他轻轻摇头,把孩子抱回床上,替他掖好被子后,自己也翻到另边睡下。 至于旁的事,明日再说,反正玄武逃不走。 还在四神宫大快朵颐的玄武突觉身后一凉,转头连看了好几眼,确保无他物入侵,这才继续嚼口中食物。嚼了没多久,青龙风尘仆仆自外头进来,坐下一口气喝了半壶茶。 朱雀停了筷子,把壶又给续满,问,“你这模样还真是少见。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青龙掰了一小块糕点入口,“就是原本要护送到锦溪那儿的弟子不见了。测试所派了十多个仙官寻找,都未找到。” <p/ 4、兴师问罪 “这叫不是什么大事?”朱雀与玄武一齐吼道。 青龙掏掏被吵得有点疼的耳朵,另手将剩余的糕点丢进嘴里,“我话还没说完,你们一个比一个激&#xe863;做什么?”玄武催促他快说。 “测试仙官找不着,那是他们法力太低。” 朱雀道,“所以,你查到了?” “嗯,那弟子如今正在九重天。”青龙顿了顿,“只是,我尚且还不明到底是落入九重天何处。” 玄武继续吃他的东西,边吃边哼哼笑,“就这样还笑别人法力弱呢?” 青龙抬手冲他就是一个爆栗,“你当九重天是人界么?想查就查。不过,我听护送那弟子的测试仙官提起,他们曾在九重天上看过你二人打斗。” “你总不会觉着是我把人私藏了罢?”玄武瞪圆眼。 “说不准。”青龙笑了两声,低头又吃起新的糕点。 边上朱雀思索片刻,看向玄武,“你还记得我们那天打斗时,你打走过什么东西么?” “有这回事?” “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不过我隐约感觉,那像是个蛋。” 双神四目齐刷刷看向玄武,后者猝不及防险些被口中汤烫着嘴唇。 “不,不会这么巧罢?”玄武干笑两声,心虚缩头重新开始喝汤。 修道者讲求一个‘缘’字,有的人穷尽一生,都不见得能求得一次。而玄武则属于不想求也会被硬塞到手上的那类人。 因为,太一来了。 太一与四神是多年好友,却极少涉足四神殿,上回拜访这儿,还是被喝醉酒的玄武硬拽来的。仔细一算,也都是千年之前的事。如今他突然到访,且来势汹汹,如何想都不觉着会是好事。 朱雀早早备下他最喜的茶点,还紧急召回正在忙碌的青龙和白虎,抓起预备睡回笼觉的玄武,无比粗鲁地用布巾在他面上干搓几下,拽着人就到大厅会客。 太一这次不是独自一神前来,他身侧还跟着个小娃娃。小娃娃生得粉雕玉琢,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弯如月牙,朱雀瞧他第一眼就心生喜爱。 小娃娃不认生,却很乖巧,始终挨着太一坐着,圆圆的小手捧着茶碗边吹边喝, 那脸上的笑意便是在饮下茶后显露出来的。 玄武可没朱雀这心情欣赏小孩子,他眼下肚里可堆着一股子气。不顾朱雀阻挠,他径自坐下,倒茶就喝,喝完之后对太一道,“扰人清梦这事,我以为只有神农爱干。” “你是人吗?”太一反问。 玄武冷哼,“你看我这张脸,哪里不像人?再说了,这大冷天的,不冬眠难道还要出去耕种?我又不是神农,一年四季都得种药材。” 朱雀上前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他别说话,复坐下客气询问太一来意。太一抬杯,余光瞥向身旁喝得专注的小敖光。朱雀当即明了,拱手道了声恭喜。 “恭喜什么?”玄武插话。 朱雀与他耳语两句,玄武的脸色很快由恼怒转为惊奇,最后浮现出几丝笑意。最后,他学着朱雀先前的样子,朝太一又是抱拳又是挤眉弄眼。 “做什么?太丑了。”太一皱眉。 玄武:“……” 不一会儿,青龙与白虎归来,太一见着他们,起身让朱雀他们陪敖光玩,顺道用密音同他说了几句话。朱雀面色如常,心里却是打起小鼓,但还是遵从命令,笑着跟敖光搭话。 “陛下可是有吩咐?”青龙走到稍远处才出声问前方上神。 太一转身,“本尊听闻尔等近日在找什么人?” 青龙三言两语将实情告知,“锦溪处有神农另送一批药仙前去协助,当是无碍。只不过我是这测试所的长官,对此事难辞其咎。”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尚未当面同陛下道一句恭贺,那孩子生得与陛下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认真的?” “自然。我与白虎看到那孩子第一眼便知是陛下的血脉,不知陛下可曾为其取了名字?” 青龙四神向来不是会恭维他人的主,在他们眼里,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太一知晓他这话诚挚,只是说敖光生得像他,听着总觉得别扭。 “他自称敖光,本尊便不再取新名。” “敖光?当真是个好名字。”青龙点头。 须臾,他恍然觉察到什么,忙问是哪个敖哪个光。太一如实转告,青龙不免有些诧异,心说陛下的孩儿竟和要送去锦溪那儿的弟子 同名。 太一与敖光只在四神殿待了两刻钟,回程时朱雀将自己获知的情报以密音传来。确认猜想的太一回复两句,带着敖光踏云而去。 “我说陛下这是转了性?以前他总说不喜孩子,说会跟两位小金乌殿下一样闹得天翻地覆。如今却特意带个孩子到我们面前转悠?”玄武的脸颊被糕点塞得鼓鼓的,说话时还不留神往外头掉出点饼渣子。 “你咽下去再说话。”朱雀道。 白虎静静喝茶,看哥哥们迥异的神色。好一会儿才说,“我倒是觉着,那孩子怪有趣的。” “小虎,难不成你也想生一个玩?”玄武问。 白虎没理他,继续喝茶。 朱雀拍了玄武额头一巴掌,又朝青龙招手,请他到一边说话。青龙二话没说,起身过去。 “方才陛下让我探查了敖光的丹田,你猜我发现什么?”朱雀道。 “什么?” “他受了内伤,”朱雀停了停,压低声音,“是玄武打的。” 青龙很快觉察到不对劲,忙问道,“难不成那孩子就是……” “应当是玄武那天不留神把蛋打到陛下那儿去了。我问过陛下是否要将人原路送回,陛下却让我到天道学院寻些启蒙用的书籍来。”朱雀似笑非笑,“听这意思,陛下是打算收下那孩子?” “当是如此。”青龙正色回应,“既然已寻见丢失的弟子,那我便能召回那批仙官。终日放他们在三界乱窜,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你打算如何解释他的去处?” 青龙道,“这是白虎的事。” 不消半个时辰,太一帝君宫中添了个小殿下的事传遍三界四海,万物皆为此事欢欣不已,纷纷筹备起庆祝事项。 就在神州大地为此事欢庆之时,又传出新的消息,太一帝君不收任何贺礼,若真要送,送去女娲娘娘与神农二神宫中便可。至于三重天锦溪走失准首徒之事,很快就被大家抛到脑后。 女娲殿香火更盛之时,女娲娘娘正同神农一道研制新药膳。听闻太一宫中喜讯后,女娲娘娘心中短暂有过不解,但这困惑很快散去。 在这位大地之母眼中,世间万物都是他们的子嗣。而神农向来只关心药材,对这事不甚关心,连孩子是男是 女都没过问,不过还是命宫里的药仙给太一宫里送去好些药草。 外头热闹非凡,太一宫里平静如常。 敖光全然不知自己在一夕之间就从东海龙王不受宠的第十七子一跃成为太一帝君宫里的小殿下,他近日都待在宫里学朱雀送来的启蒙法术。 从四神殿归来后,太一便同他说他受了很重的伤,以致只能保持如今这孩童样子。若是要强行恢复原样,顷刻间就会爆脉而亡。 那弟子难不成要一直以这模样示人么? 疗好伤即是。 于是,自那天起,除去必要的解手、沐浴外,敖光都是在宫里对着法术书度过。每日早起晚睡,有时太一回来晚了,还能见到捧着书睡得流口水的小奶娃。 一日,太一得了空闲,无需前往议事殿,便只身前往药园。 晌午,太一前往药田群不远处的小亭。青鸢已备好茶点,静立等候。待人坐下,青鸢沏好茶,布上精致糕点,糕点皆以药材制成,是神农先前送来的方子。 太一饮进一口茶,对青鸢道,“神农先前托本尊种下的药材已长成,晚些时候你派几个人送去他宫中。” “是。” “你有话想说?” 青鸢踌躇着开口,“小神只是在想,是否该让小殿下拜师学艺?小殿下天资聪颖,却始终对修炼不得法门而入。废寝忘食这些天,不见任何成效。” “你认为何人适合?” “或可送小殿下前往天道学院启蒙所。” 天道学院为修道者所设,不立门槛,而启蒙所顾名思义是专为新接触道法的修行者建立。 在青鸢看来,敖光空有五百年岁数,道行却是差得颇远。要不是有龙蛋保护,且玄武当时只使了一成力,那时的敖光早已是蛋碎龙亡。 沉默许久,太一才缓缓道,“照你而言,本尊及不上启蒙院那群下仙?” “小神不敢。”青鸢赶忙施礼,“请恕小神逾越,陛下方才之言是打算亲自教导?” “你们都抱着这心思?” 青鸢颔首。 太一微笑,“本尊不教。” “……” “小光生得讨本尊喜爱,但道行实在太差,本尊瞧不上。”太一施施然道,“但你的提议不无道理。他这样懵懂乱撞,不见得能撞出 条路,还是得找个引路人。” “陛下心中可是已有合适人选?” 太一含进一口茶,平静道,“没有。” 三日之后,青鸢自太一处取得一方卷轴,卷轴展开后比她人还高。上头字迹刚劲齐整,写的皆是青鸢再眼熟不过的道号。 炎鸢不明所以,凑过来扫了几眼,道,“这些不都是先前放话说自己要收徒的大神么?陛下这是打算做什么?” “陛下自有他的考量。”言毕,青鸢出殿,以指为哨,召来数名神官。 待神官们列队完毕,青鸢抛起卷轴,停在半空,伸出食中二指,将上头的道号逐一用法术分发。分发到任务的仙官化鸟飞走,名字分发完毕,姐妹俩殿前也空了。 “到陛下宫中这么久了,他们还是头一回出门罢?”炎鸢感叹。 青鸢望着远去的七彩神光,浅笑认同,“这还得多谢小殿下。对了炎鸢,先前陛下命你前往东海龙宫寻那位老仆,为何至今未去禀报?” 炎鸢以手挠挠脖颈,“姐,说出来你可不要骂我。” “数千年来,你何曾见我凶过你半句?” “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炎鸢甜笑着抱住青鸢的胳膊晃了晃,把头靠上她肩头,想到什么,笑容有所收敛,“我依着陛下的命令和小殿下的画像去了东海,你是不知道东海龙宫那些水族有多无礼,还有只不知道是虾还是龟的水族居然还想偷我的乾坤袋。” “他们无不无礼,晚些时候我自会听你细说,且先说陛下吩咐你办的事。” 炎鸢深吸一口气,“那老人家不见了。” <p/ 5、雪山饮酒 据炎鸢所言,那老仆爷爷是某天突然不见的踪影。 谁都不知他何时消失,又往何处去。 姐妹俩相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将这事如实上报。帝君可听万物心声,她们是瞒不住他的。 太一听完全程,问,“那人从何处来?” “听龙宫的人说,他从前在一名人族女子身侧侍奉。女子难产而亡后,他孤身一人带着孩子前来投奔东海龙王,而那孩子便是敖光小殿下。” “东海龙王怎知那定是自己的亲儿?”太一问。 炎鸢道,“因那老仆手中持有龙王信物,且婴孩身上确有东海印记。” 因着方便管理,四海龙王在自己的臣民与子嗣身上都给予印记,每个龙宫的印记都不一样,而臣民与子嗣的更是截然不同。 “小神还有一事想禀报陛下。” 太一颔首。 “小神此次是隐瞒身份入的龙宫,东海龙王只当小神是锦溪大神身边的仙官,待小神算不上友好。且小神用真言咒自龙宫仆从口中探得,小殿下与那位老仆这五百年来在龙宫并不好过。”最后的几个字,炎鸢几乎是磨着牙齿道出。 要不是这回下凡,她还真不知道东海龙宫里竟这般藏污纳垢。她原以为每个大族都会像他们神鸟一族那样相亲相爱,和睦共处,不想龙族却是连亲生父子、兄弟姐妹之间都会勾心斗角。真真是教她开了大眼界。 她的心声全然被太一听清,太一未置一言,屏退姐妹俩。 神鸟们拜访大神府邸之事如火如荼,飞出的鸟几乎遍布整个九重天,一时之间,九重天之上神光尽显。它们在外头忙活,太一宫里同样没有停歇。 敖光自先前不留神练得走火差点加重伤势之后,太一着人收回所有书籍,又命炎鸢带他到宫里转悠。 太一宫占据整座大山,用飞的也得飞上十多天,更何况这只是能够开放给敖光使用的区域。剩余那些遍布结界,属太一私人领域,是众生眼中的禁地,靠近一步就是个死。 一个多月来,因着无人提起,还有太一那模棱两可的态度,敖光自始至终都以为自己在三重天。 他五百年来从 没有机会上天,如今见到这样大的天地,乐得找不着北。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变为龙身在天上飞,感受洁白又柔软的云,迎合冷冽却不伤人的清风。 有的时候,他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切磋时自己那群兄弟姐妹提到的九重天,他那时的确向往过九重天。可如今他在‘三重天’过得逍遥自在,倒对九重天没有太大念想。 再者说,九重天之上多是德高望重的大神,想必不会有如仙尊这样总是爱冷着一张脸却很耐心的神罢? 想到这里,敖光停住身子,躺倒在一片云上,银灰色的尾巴一甩一甩。 他好像从未问过仙尊的名讳。 “本尊道号朔曦。”初一为朔,太阳为曦。 这自然是个随口诌来的假名,太一心觉眼下暴露自己真实身份,为时尚早。天界神仙颇多,敖光五百年来就只在深海里打转,除去那几位大名鼎鼎的大神外,他还真没听过旁的什么人。 而他哪里晓得,这些日子与自己同吃同住的仙尊正是那率领众神于仙魔大战中打败魔族罗睺,拯救无数生灵于水火的战神太一呢? “弟子敖光见过朔曦仙尊。” “听你唤了一个月,本尊还是觉着难受。仙尊为仙,本尊是神。” “那弟子……” 太一道,“唤本尊朔曦神君罢。” 敖光应下。 三日后,青鸟传信,请太一赴宴。 这宴为好友鲲鹏的接风宴,太一自然不能缺席。他交代青鸢、炎鸢姐妹俩照顾好敖光,驱双火凤车前往九重天北面。 北面有座长年不化的雪山,他们这批大神常到这儿饮酒望山。后来,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在这儿建起了个小宫殿,宫殿正对雪山,风雅闲适。 太一抵达小宫殿时,殿中只有白虎与青龙,询问之后才知,余下的都跑去雪山山脚挖早年埋着的酒。 九重天大多都是酒闷子,最爱喝酒的当属神农,不过他往往只喝自己酿的药酒。 自小宫殿建好后,九重天上就渐渐有个规矩,只要是相约到这儿饮酒作乐的神仙,必定得在那雪山里埋上一壶酒,赠后来者饮用。 而鲲鹏他们则是要去挖帝俊过去埋在这儿的酒,那是羲和娘娘亲自酿的。每次酿成,娘娘总会请 上一群|交好的大神来品尝,就连向来对各种神界美酒不屑一顾的神农都来会讨一杯。 如果说神农药酒是众神需费上大把时光和代价才能换得的物什,那么羲和娘娘酿的酒便是他们用换取神农药酒十倍百倍时光代价都不见得能换得一口。 眼下这千年难求的佳酿有整整一壶,还是陈年的,鲲鹏他们怎能不心&#xe863;? 太一算是这群大神里最不爱也不能喝酒的,鲲鹏总嘲笑他是三杯摔。但对于羲和的酒,他也是抱有满满期待。佳酿启封,香气飘遍,鲲鹏几人都使劲嗅着,生怕便宜了同席。 平日里他们常用茶碗饮酒,如今用的却是琉璃小酒杯,杯口只有食铁兽眼珠大小。饶是如此,饮酒之时他们还总得小心翼翼,生怕因&#xe863;作太大,不留神洒出点酒液。 饮了半杯后,鲲鹏持筷夹菜,问斜方用筷子剔羊骨的太一,“听闻你生了个蛋?可喜可贺。是雄是雌?” “是条小雄龙。”玄武率先道,“你是不知道,那孩子长得,啧啧啧,比陛下顺眼多了。” 太一扯了个笑脸,“兄长与我生得相似,怎么不见你这般评价他?” “帝俊陛下器宇轩昂,英明神武,是三界第一美男子。”提到帝俊,玄武眼里满是崇拜。 太一暗暗翻了个白眼,顾自喝酒吃菜。 鲲鹏对他们这你来我往的场面司空见惯,他现在更好奇那个蛋的事,继续问道,“所以,那小龙真是由太一药池里的药鱼所化?” “你在说什么?”朱雀疑惑。 “难道不是么?我回来时就听那些神仙一路这么传的。” 按鲲鹏转述,三界四海中对于这位小殿下的描述是,他原为神农赠予太一的那方药池中的大鱼,某日女娲娘娘拜访太一宫时,那条大鱼恰巧从池中跃出,娘娘一眼便发觉它有神缘,于是赠它祝福。后那大鱼化龙,太一帝君收他为子。 听完故事的五神:…… “他们还真挺能编的。”朱雀皮笑肉不笑地说。 鲲鹏道,“据说这是从人族传来的。所以,太一,这事是真的?” “你说呢?”太一睨他一眼,“不过,其中有一条是真的。” 众神有了兴致,异口同声问是什么。 “娘娘路过本尊 宫里的药池时,的确有一条鱼跃出水面。” “然后呢?”又是五个声音。 “然后?它就被飞过的火凤吃了。” “……” 太一满意地看着友人们脸上僵住的笑容,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风宴过半,青龙忽然问起鲲鹏这次远行的目的。鲲鹏饮进一小口酒,敛起笑容,“老祖先前遣弟子传信,说是人界出了几名魔修,命本尊前去验明真假。” “后来呢?” “魔修的确是魔修。不过都是些低等魔修,无需本尊出手,手下就已将他们治好。不过,谁能想到这么多年了,魔族还是不死心。” 朱雀道,“没有罗睺,他们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但这等小事,老祖岂会派你前去?” “我原先也是这般想,就在那儿住了好些日子。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晚才回来,后来还真是让我查到点东西。”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引得玄武与白虎不住催促。 鲲鹏又饮下一口酒,“我查到……嗯?我查到什么来着?哎呀,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果真是老了。” “你这人好没意思。”玄武气呼呼道。 鲲鹏只是嘿嘿笑。 良久之后,杯盘狼藉,不胜酒力的玄武、白虎先后倒下,青龙因着近日事务繁多,很快趴在桌上睡去。朱雀原本还能撑,可他实在舍不得停杯,最后还是把自己给灌醉了。 “太一,你醉了没有?”鲲鹏倒晃自己的酒杯,打了个酒嗝后问道。 太一道,“有点醉了,我要去山上吹风。” “你才喝了多少就要去吹风?那我也去罢?”鲲鹏摇摇晃晃地走出大殿,变作遮天大鸟飞往雪山山顶。 山顶之上,站着身姿挺拔的太一。 他转过身,神色冷峻,“你想跟我说什么?” 鲲鹏化为人形,一改原先醉态,眼神清亮,朗笑道,“果然是多年老友。” “说正事。” 鲲鹏似是做了好一番心理活&#xe863;,许久才说道,“我在那儿感觉到了庚辰的气息,非常微弱。但我相信,那一定是她。” “鲲鹏,近万年了,你该醒了。”太一眼底难得闪过一抹悲伤,“庚辰她已经死了,且还是魂飞魄散。” 于修道者而言,肉身不过是躯壳,没了这副,还有 下一副。可没了魂魄,即便是神仙都无可挽回,更何况当时的庚辰才刚刚封神。 说来也是可笑,庚辰是他们这群友人中最早踏上封神台的,她是神魔大战这批贡献最大的大神中少有的女神,亦是龙族始祖。 而谁能想到,正是这样一位强大到近乎无敌的女神,却在九天玄雷劫中烟消云散。这事来得极为突然,太一他们赶到时,见到的只有满目疮痍。 鲲鹏在山中待了一百天,日以继夜地翻石刨土,却连庚辰一块鳞片都未寻得。后来,他引来天火,将那山烧个精光。 这些事太一他们皆看在眼里,近万年来,他们都刻意避开与庚辰有关的事,生怕鲲鹏触景生情。 却不想,最先提到这个名字的,是当初竭力想要遗忘的鲲鹏。 “太一,你也知近万年了。这一万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她的一切我都深深烙在骨子里。太一,我的好兄弟,那就是她的气息,我断然不会认错。” 太一嘴唇抿成一条线,沉思好半晌,说道,“何处?” “天界。” <p/ 6、启蒙 太一显然是不相信庚辰在天界,但他也无法怀疑鲲鹏。 连续以神识探访整个天界数日后,太一不得不确信,那只是鲲鹏的错觉。 若庚辰当真存活,她不会这样冷漠地旁观鲲鹏的执念。那样炽烈又执着的情感,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太一没有告诉鲲鹏结果,总归给他留点念想。哪怕只是虚无。 鲲鹏在九重天的宫殿里歇了几天,期间常有大神拜访,或是请他饮酒,或是托他处理先前遗留的事务,倒还真是没留出多少能供他悲春伤秋的空档。 太一对这局面深感欣慰,不再过问。 青鸢之前派出的神鸟们陆续飞回,除去几位恰好闭关修炼的大神外,全员皆提交拜贴,称不日后会来拜见。 青鸢与炎鸢对望一眼,似乎早有预料。 接见大神们的宫殿安排在太一宫南面的高山,山顶之上有座专门会客的宫殿。 太一仍在议事殿审阅奏折,由青鸢代为会客。炎鸢则带着敖光隐在云中看热闹,云朵正对大殿长阶,可将来访者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要做什么?”连着看了几人,敖光问道。 炎鸢道,“他们是来求徒的。” “求谁?神君吗?” “收陛下为徒?痴心妄想。”她盯了敖光须臾,“他们是来应征启蒙师父。用你的小脑瓜想想,整个宫里有谁需要这样的师父呢?” 敖光仔细思考一番,有些惊讶地指指自己,“难道是我吗?” “真聪明。” “可是为什么不是神君呢?”敖光遗憾低下头。 炎鸢道,“陛下道法高深,你道行还太浅,不适宜修习。万一出个好歹,陛下定然心疼。” “心疼?神君会心疼我吗?”敖光睁大点眼睛问。 “为何不?这些大神便是陛下亲自命我等请来的,我还真是没见陛下这般关心过另人。” 听她这话,敖光心底升起几许暖意。 挑选启蒙师父的流程极其简便——看敖光眼缘。 第一轮,就是炎鸢陪同敖光在云里瞧。来一个,她问一个。 敖光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位分这么低,不敢对大神们妄下评论。但在炎 鸢循循善诱之下,他还是鼓起勇气表示喜恶。 这轮下来,划去一半名字。 直到欢送大神们离开,炎鸢手中小册里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名字。青鸢还要同其他神官们收拾残局,着她先带着小殿下回去。 敖光变回原型靠在火红大鸟背上,身后上是十来只毛色不一的大鸟,一行穿过云端,绚烂耀眼。 落在大殿长街前,大鸟轻放下敖光,变回炎鸢模样,嘱咐变回人形的鸟官们带敖光去洗澡,自己转道前往书阁。 太一这几日常待在这儿研制新阵法,顺道核实鲲鹏那天提过的魔修踪迹。 得了准许,炎鸢轻手轻脚入内,外头神将转眼合上门。 “结束了?”太一的目光始终落在模拟阵台上。 炎鸢行了一礼,“是的。” 一道金光闪过,册子落到阵台空格处,无风自翻。翻页途中,太一不曾落下一回目光。 册子啪地一声合上,太一的手正好也挪了一方阵旗。 “就这些?” “是的。” 太一摆了下手,那册子回到炎鸢掌中。 “陛下,可是要下令?” “先一人轮三日,看成效。” “是。” 册子上有十位大神,每位三天,恰好凑足一个月。青鸢按大神的道行以低到高排序,这样也能迎合敖光的修炼程度。 敖光知晓会有新的启蒙师父来,高兴地在床上直打滚,被太一一把按住脚丫子不许继续放肆。 “神君,我要有启蒙师父了。”他兴高采烈地冲身旁还在看书的太一说。 太一嗯了一声,继续用法术操控手中的书。 “神君你以前也有启蒙师父么?” 不用转头,太一也知晓敖光正用他那圆溜溜的黑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他想了想,“有罢。” “是哪位大神?”敖光的小脑袋凑近了点。 太一陷入思考,过了会儿回答,“应当是鸿……轰炸了整个九重天找药材的神农。” 他轻拍了下敖光的小脑袋,示意他可以去歇息了。敖光点头,当即滑进被窝里,圆圆的小手捏着下巴处的被子,小声说了句神君明天见。 “嗯,明日见。”太一伸指在他额上一点,放出一枚安神咒,孩子很快睡熟。 而后,他松出口气。 方才差 点念出老祖名号,暴露自己身份。要知道,能受鸿钧老祖启蒙的,普天之下只有那么几位。再蠢笨的都能很快道出这几位大□□号,更何况是敖光这个小机灵鬼。 不过,对于神农是朔曦神君的‘启蒙师父’这一说法,太一终究还是难以接受。就莫名有种突然低了自己老友一级的感觉,着实不大爽快。 于是,这夜太一睡得并不算安稳。 翌日。 “陛下今日神色似乎不佳?”朱雀依着惯例,迎了太一入殿。 太一在正中央长桌前坐下,“本尊向来如此。” “听闻陛下为小殿下请了启蒙师父?” 太一伸手取来份奏折,顾自查阅。 “玄武说,小殿下很开心。” “他知道个什么?”太一冷道。 朱雀道,“小殿下年岁不高,但好歹已通人事。陛下还是莫要这般苛责罢?” “本尊说的是玄武。” “…那是小殿下亲口同玄武提的。陛下有所不知,我等那日赠了小殿下一枚传音石,小殿下每日都会与我们交谈许久。但大多时候,都是玄武在同小殿下交流。”说罢,朱雀也开始他这日的公务。 上座的太一收紧握着奏折的手,神色复杂。 因是首日,授课的大神只教了半天,剩下的就由敖光自行回去理解。敖光拜过神师,跟着来接他的神鸟回宫吃饭。 学堂设在太一其中一个神宫中,为此,青鸢还特意挑了个最小的,但敖光他们回主宫还是费了点工夫。 炎鸢给备了一大桌子菜,说是庆贺小殿下头天下学,直吃得敖光肚大如盆,绕着殿外小径走了许久才勉强消下。 “炎鸢姐姐,你们当初是在哪位大神座下启蒙?”前往修炼殿时,敖光忽然发问。 炎鸢立刻回道,“是朱雀大神。” “朱雀大神?真是羡慕。不瞒你说,我们龙族上下都期盼有一日能受青龙大神点化,哪怕只有那么一下,就算是当场死去,龙生也无憾了。” “那青龙大神不是很尴尬么?他刚点化完,弟子就死了。” 敖光哈哈大笑,笑完之后,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的头。 炎鸢回回都会说供敖光使用的修炼室不大,但在敖光眼里,这儿起码是他龙宫住所两倍大,或许还 不止。 他修炼的时候,炎鸢都在门外守着,这个时候,她五感六觉总是提至最强,生怕错过一丁点儿危险。 敖光刚按照神师教导的方法运转完一周灵气,怀里的传音石骤然亮起光芒。 他取出点了两下,里头很快传来轻快的少年声,“小殿下,你在做什么?” 是玄武。 “小黑,我在修炼。” 依着朱雀的吩咐,玄武自称小黑与敖光交友,其余三神则化名小红、小青、小白。 虽然朱雀甚是不满意玄武给自己取的称呼,但为了不惊吓到小殿下,还是忍住了驳语。 “修炼?哦,今日是你启蒙的第一天,如何?” 敖光一五一十地把授课时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他,玄武听完,道,“现在都这么短么?我记着我当年启蒙的时候,整整花了一千年。” “一千年?” “对啊,老祖……哎哟,你掐我干嘛?” 敖光忙问怎么回事,就听清朗声音接替,“老祖宗觉着玄武记性不好,又异常顽劣,得多加修炼稳定心性。” “小白,你今日不去西边割药草么?” 这日休假的白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被自己下了禁言咒的玄武,无声地痛骂他两句,后笑道,“日日割草,草就不长了。歇息几天,届时能见到更好的。” “这就是东海边上那些捕鱼人常说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罢?” “正是。” 相谈片刻,敖光便说自己要温习功课,邀白虎晚上再谈。白虎应下,笑着同他道别。关闭传音石阵法的同时,他也解了玄武嘴上的禁锢。 “可憋死我了。不是,小虎你干什么呢?你知道话憋在心里没法吐出来是件多么难受的事吗?”玄武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白虎只是安然打了个哈欠。 等他总算倒完,白虎&#xe863;&#xe863;身子,换了个舒服位置坐好,道,“你方才想说什么?老祖?” “对啊,难道不……诶,还真不行。” “我要不拦着你,你是不是还要把自己跟通天在三十三重天打架的事也给抖出来,让小殿下帮你评理?”白虎挑眉问道。 玄武左右转转眼珠子,干笑两声。 “你还真打算这么干?” “当初可是通天有错在先,我不服气。” 白 虎叹气,道,“信我一句,你刚才要是真让小殿下为你主持公道,我保证没多久你就要被青龙和朱雀联手揍到服气。” “……” 一个月的启蒙眨眼就过。 不知是不是敖光的错觉,他总觉着自己似乎是学到点什么,但却又出现了许多困惑。不过,他的法力运用得倒是比先前熟练了些,体内灵力也有所增加,但对于他的内伤而言,还只是杯水车薪。 结束启蒙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太一破天荒地问起他对这群神师的看法。 “神君要听实话?” 太一回他一个眼神。 敖光支着脸认真思考半晌,摇头。 “不喜欢?” “喜不喜欢,我是没有资格说的。只是觉着似懂非懂,有几位神君授课时说得还很快,弟子还没来得及请他们重复一遍,他们就往下一处去了。” 太一拧眉,继续问,“可有中意的?” “弟子真的能说么?” “但说无妨。” “弟子觉着,他们说的那些还没神君偶尔讲的睡前故事有趣。有位神师更是奇怪,整整三天都在谈论帝俊陛下,夸赞陛下如何英武,如何有大智。” 太一不自觉抿了抿唇,“你不爱听?” 比起战神太一,处事大气、性情温润的帝俊陛下更得爱戴。就连太一自己,都觉着是追逐着兄长的背影一路走到现在。 敖光环顾四周,确保无人偷听,挨近小声说,“弟子更崇拜太一帝君。” <p/ 7、大师祖的贺礼 太一强按住上翘的嘴角,平声问,“为何?本尊过去可听说,如你这个道行的修行者,大多是更推崇帝俊。” “弟子自然尊敬帝俊陛下。帝俊陛下功绩高,为人沉稳,听闻还时常下凡救济苦难者。可神君不觉着,这样活着很累么?相较帝俊陛下,太一帝君虽说同样掌管天庭事务,可他更为自由不羁。弟子以为,世间万物都及不上自由珍贵。” “另外,当初若不是太一帝君拼死列阵诛杀魔族罗睺,又怎会有如今的三界太平呢?”敖光见对面人垂头不语,即刻停住,问道,“神君,弟子是不是说错话了?” 沉默须臾,太一抬眼。 “若有一日,太一要收你为徒,你如何想?” 敖光登时将头摇得飞快。 太一凝眸,眼底蓄起点寒意。 “弟子不配。”敖光轻声说,随后扁扁嘴,看上去像是要哭出来,“况且,弟子只想跟着神君学艺,不想拜其他人为师。” 既然当初测试灵石选择了他,他便是该拜在神君座下。三重天如何?被嘲笑又如何?上了九重天难道就不会被嘲笑么? 那儿强者诸多,如他这样修为的,在那些强者眼里不过是只蝼蚁,吹口气都能弄死。倒不如留在这儿,至少不担心有一天会被舍弃。 “哪怕是这三界主宰?你都不愿?” 敖光吸吸鼻子,“弟子不愿。” 最后,敖光还是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哭声很小,泪珠子却是连续不断,晕湿他腿间的一小块毯子。他哭得投入,丝毫不知自己的心思被眼前人听得一清二楚。 太一盯着这涕泗横流的小脸蛋良久,忽然笑出声。 “神,神君,你笑什么?”他这么一笑,敖光就不敢哭了。 其实敖光没打算哭,起初害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接着是听到神君的问题,担忧神君有一天会撵他离开这里,诸多情绪汇总,霎时爆发。 太一隔空取来一方帕子,为他擦脸,含笑道,“本尊只是发现,自己已然忘记该如何为他人启蒙了。” “神君的意思是……”敖光心里隐隐升起一股期待。 “自明日起,先跟 着本尊学艺罢。” “是!” 敖光睡下后,太一静静望着他还留着余红的鼻子,轻笑摇头。 测试灵石将本来前往三重天的敖光送到九重天,后他又被玄武失手打飞。九重天这样大,那日议事殿中又有那样多的大神在场,龙蛋却偏偏落在自己脚边。 即便太一再想反抗,都不得不承认,这大抵就是天意。 “也就是说,太一决定自己教那个小娃娃了?”鲲鹏听得朱雀分享,仰天大笑。 朱雀点头,“听炎鸢说,陛下还特意到书阁里翻了好些天的柜子,最后才从高处角落找到几本老祖赠予他的启蒙道法。” “你看你看,我就说不要乱说话罢?当初他还跟我们说要把书给烧了,你说要是真的烧了书,看他现在要去哪里哭,没准能再哭出个四海。”说完,他笑得更凶。 朱雀也跟着笑,笑完之后。他摆正脸色,“我今日可不止是来跟上神一道取笑陛下的,还有旁的事想问。” “几千年的老友,至于这么客气么?有话直说。” 朱雀谢过他递来的酒,清清嗓子,道,“上神这回前往三十三重天,单单只是授命查魔修之事么?”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鲲鹏又是一阵笑,结束之时,手掌一翻,就见掌心之上躺着个乾坤袋。 “这是大师祖命我送来给你们四个臭小子的。我只是如实转述他的话,你要是生气,下回见到大师祖的时候亲自朝他撒泼便是。”话音刚落,他胳膊就挨了一掌。 “朱雀!你这孩子真是不听话!” 朱雀道,“这句绝对是你自己的。” 鲲鹏撇嘴,又取出个更大点的乾坤袋,“这个是前两日大师祖传送到我这儿的,说是要给小光的礼物。” 朱雀接过乾坤袋,看看上头的结界,又看看鲲鹏的脸,“所以,你又偷看了?” “没看到。谁能想到老祖这回这么狠,要不是我躲得快,这张脸怕是保不住了。” “好奇心害鲲鹏呐。” 朱雀在这儿饮了两杯,又吃过几口,&#xe863;身回去。鲲鹏送他到殿外,眼见天边再无朱红鸟影,这才抚着他脸上两道新伤痕,心有不甘地回去。 心中刚想了两句不太好的话,就听天际轰隆直响,一 道雷唰地落下,在他殿前空地上砸出个小坑。 鲲鹏凑近一看,弥漫焦气的坑里写了三个大字—— 臭小子。 一看字迹便知是大师祖的手笔。 鲲鹏:…… 朱雀将乾坤袋交予炎鸢后就回了四神殿。炎鸢的好奇心同鲲鹏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对大师祖与老祖还是有所敬畏,不敢轻举妄&#xe863;,只是乖乖把东西放进太一宫里的小桌上。而后,跟着其他神官们一道去给敖光准备晚饭。 有鸿钧老祖的启蒙书在,太一的授课相较预期轻松了些。敖光悟性极强,那些个许多大神需反复琢磨的道法,他一点即通。 考虑到他的伤势,太一在教授实战法术时,刻意压住自己的灵力,只用半成力向他示范,但还是不留神打坏了十多间小殿。 这样的小殿他手上多的是,倒没什么感触。敖光那张小脸蛋却是皱得紧紧的,不住询问是不是要耗费许久才能修补好。 耐不住孩子老是苦哈哈地瞟他,太一临走前打了个响指,那些被打坏的小殿眨眼复原。随即又拍拍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敖光,催他离开。 “神君,这个法术我以后也能学吗?” “你有想修补的东西?” 敖光道,“要是以后我的衣服破了,就不需要穿针引线缝补。就这么啪地一下,它就变回原样了。” “衣服破旧就同炎鸢提,她会为你拿新的,本尊这儿还没穷到需要小娃娃穿带补丁的衣物。” “东海龙宫其实也没这么穷呀。”敖光嘟囔。 太一在想明日授课内容,不曾听见他的话语。 万事尽毕,一大一小回宫。 刚踏进殿门,敖光一眼就看到放在桌上的乾坤袋,小跑上前就要打开。 “小心!”心字刚落下,太一就听到敖光一阵惊喜的叫喊。 乾坤袋内不住飞出物什,很快堆满寝殿。 敖光跑过去瞧瞧这个,摸摸那个,还试着提起一个看上去很轻实则重得要命的布袋。 “神君,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好重啊!” 太一还在疑惑自己刚才所见之物真伪,听到问话,快步上前。只见他轻而易举提起布袋,解开上头系带,随口道,“灵石。” “灵石?难怪这么重。” 敖光只见过低等灵石 ,那种只比普通石头轻一点,他在龙宫的时候每个月能领到两块,能用将近一个月。而袋子里装的是最高等的,但因着数量实在太多,以致于同样拥有庞大重量。 “再去瞅瞅罢,重物莫&#xe863;。”放下布袋后,太一柔声道。 没等他说完,敖光吱溜就跑远了。 大师祖这回送来许多礼物,药材、食物、衣服、灵石、书籍,只要是他能想到的,都送了许多来。 敖光转了半个时辰,才看完一半,准备看下一个布袋时,瞥见夹在两个布袋之间的信。 信有两封,一封写给太一,一封写给敖光。 “连我都有吗?”敖光拿过信,有点不舍得拆开。 他还是头一回收到别人给他写的信,心里难免有点紧张,拆信的手微微颤抖。信只写了一页,字算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 【亲爱的小光, 姑且称我一句大师祖罢。前几日才从小祖宗口中得知你的消息,故迟这么多日才送上贺礼,望见谅。贺礼清单在你师尊处,如有疑问,可前去问他。 你师尊是个不太好相处的臭小孩,但心肠很好,遇事只管寻他,他很乐意被人依赖。前几日自小祖宗处听闻你过去经历,深表难过,但如今你已上天,一切皆是过往。 愿你莫再伤感,珍惜当下。 另,日后得空可与你师尊一道下凡来玩,我会为你们备上最好的酒菜。】 落款‘安’。 安?是这位大师祖的名么? “神君,那个……神君?你怎么了?”敖光踮脚在太一眼前晃了晃。 太一回神,收起手中信件,扯出个笑容,“如何?你信里写了什么?” “是大师祖写的。”敖光二话没说就把信送过去,“他在凡间么?” “他是凡人,自然住在凡间。” 敖光愕然,“既是大师祖,那应当是神仙啊?怎么会是凡人?” “有点复杂,你只要记得他是大师祖便可。” “那小祖宗呢?是他的师尊?” “不,那是他的道侣。且,大师祖才是这位小祖宗的师尊。” 敖光小拳头蹭蹭脑袋,显然是有点难以理解大人们的关系。太一扫完他的信,放回信封送还,问他是否还要继续看礼物。 “真的可以吗?” “ 你要是想看,可以晚半个时辰歇下,明日晚一个时辰开始授课。” 敖光大力拍掌,放下信件就往剩余的礼物堆里跑,挨个探头看里头装了什么。 静立小半会儿,太一想到什么,上前检查乾坤袋。袋上如他所想,的确有个阵法,而解阵方法,他从未教过敖光。 沉默半晌,他叫了敖光一声,问道,“你方才是怎么打开这个袋子的?” 敖光大半心思投在礼物上,等了一会儿才道,“我的手靠近它时,它忽然震了一下,然后就自己打开了。”倏地,他转过头,“原来不是神君你的手笔么?” “不是。” “那应当是大师祖或他的道侣罢?”撂下猜想,敖光又转了回去,再度沉浸在拆礼物的兴奋中。 若换成其他阵法,或许有这种可能。但这个阵法当初是太一所制,用于感应魔族气息,后经鸿钧老祖改良,添上防护与攻击的效用。 可就算老祖再神通广大,也无法令法阵记住素未谋面的小光的气息。那么,小光究竟是如何打开它的? 想到这里,太一不由得又抬起自己那封信。信上文字遒劲有力,却只写了一句话—— 是缘,亦是劫。 <p/ 8、梦境 鸿钧老祖的批语无一不应验。 可太一不知,缘是怎样的缘,劫又是怎样的劫。他身有探古窥后的本事,可对鸿钧老祖的判词,这能力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罢。 第二日说好只晚一个时辰的修炼,因敖光贪睡,延至午后。深感惭愧的敖光主&#xe863;要求帮炎鸢整理贺礼,没等炎鸢反对,提着几个轻的袋子就跑。 太一有个宫殿专门用来放置礼品,敖光慕名而往,发现殿里只有三面墙的木柜。经炎鸢介绍,这些柜子里的空间可以无限延伸,能够容纳无数物什。 “那找东西的时候不会很累吗?”敖光问。 炎鸢拿过他手里的小袋子顺手递到身侧神官手里,监督来往神官们装物,“不需要找,念名字便是。” 见敖光似懂非懂,她便念了个物什名字。 其中一个抽屉应声推出,从其中飞出她需要之物。 “回去。”物什落入原处,抽屉归位。 敖光哇了一声,“看上去好厉害。” “东海龙宫没有这样的储物空间么?” “大抵是有的罢?不过我应当是没机会使用。” 炎鸢忆起她在东海龙宫听到的那些事,宽慰道,“无事。日后你想要的话就同我说,这样的柜子我们有许多。哪天不够用了,再到神农大神那儿拿就是。” “去神农大神那儿拿?” “对,对的。”炎鸢用力眨了两下眼,“神农大神为人和善,只要你用药材跟他交换,他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敖光道,“什么都可以么?情报也行?” “除了稀有药材外,基本都可。不过,我们没去他那儿换过情报。” 换哪种药材最有用的情报么?她可没兴趣。 “你想问什么?” 敖光目光略微闪躲,“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如果神农大神那儿真能换取到情报,敖光想询问有关他娘亲的事,还有关于那个奇怪的梦境。说起来,自他来到这儿就再也没有做过那个古怪的梦。 午饭之后,敖光照例在长廊里散步。廊前种满各色花草,还有一方池塘,池水清澈,能瞧见好几尾色彩斑斓的大鱼在其 中游窜。 平日里多是炎鸢陪着他在附近打转,这日她需监督那些神官归纳贺礼,于是换成青鸢相陪。 青鸢不似炎鸢爱说话,但敖光每回问的问题都会详细告知。敖光走了几十步,问道,“青鸢姐姐,你做过梦么?” “过去常做,如今倒是少了。炎鸢倒是常会同我提起她前一夜梦见的事,昨日她还说梦到自己被猎人射中,差点成了烤鸟,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觉着翅膀疼。”提到自己这个活泼的妹妹,青鸢脸上总是有止不住的笑意。 “小殿下难不成也梦到了什么?” 敖光点头,“不过那很模糊。而且,不止一回。” “老祖曾言,修道之人所梦之事并非寻常。或许,这是个预言梦。” “预言?” 总不会是预言他日后会被囚在那儿罢?又冷又黑,想想都觉着可怕至极。 “不过,梦境终究还是因人而异。小殿下不妨将梦境写下来,兴许陛下有法可解。” “此法可行。” 敖光说干就干,结束本日修行时,还真是把他的梦境写下来递交太一。只是他在龙宫没正经学过写字,字又小又丑,还不会做文章,想到一句就写一句,看得太一满腹疑云。 “你还是口述罢。” “是。” 他几句话把梦境交代完毕,太一逐字逐句理顺,问,“没了?” “没了。” “很冷的地方,一团雾,可能是龙的生灵?” 敖光点点头。 “本尊知晓了,届时替你算一卦。” 敖光问:“神君,你会做梦吗?神仙的梦也会和我们的一样吗?” “本尊不做梦。” 不是不做,而是不能做。 太一的梦大多是预言梦,且全部是恶梦。当初神魔大战便是他梦里的一个片段,那般哀鸿遍野,苦不堪言的画面,他不想再经历。 “那不就是会少了许多乐趣?”敖光说。 “乐趣?”太一好笑地看着他,“对于你们而言算是乐趣。至于本尊,本尊希望永远都不做梦。” 敖光鼓了鼓脸颊,“看来神仙也是会有烦恼。” “那你还想当神仙么?” “想。不过,如果真能位列仙班,弟子想要做一名能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的仙官。”敖光挺起小身板骄傲道 ,“但是眼下三界太平,应当不会有水火罢?” “怎么没有?”太一说,“你东海龙宫倒灌一回,不就能水淹一大片?” 敖光忙摆手,“断然做不得,天道会惩罚,而且百姓也是无辜的。” “你有这份心便是最好。” 晚饭之前太一离宫,敖光一个人优哉悠哉,奔去库房找炎鸢说话。 鲲鹏备了两人份的酒菜,遥望天边踪影,笑着挥手。又在太一落地时,大步上前迎接。 “知你要来,酒菜都备好了。”说完,搭着太一肩膀就把人往殿里拽。 两口菜下肚,鲲鹏问道,“这当真是你儿子说的?” “他不是我儿子。”太一咽下一块炙烤鹿肉,“你能掐会算,应该早就知晓他的身份。” 鲲鹏装傻说不知道。 太一知他想看自己笑话,不过鲲鹏不是玄武,不会将他的糗事满天庭宣传,于是把敖光的事同他说了,末了还道,“他的确不是我儿子,却比儿子更亲。” “你这辈子真打算就这么过?不娶妻也不生子?太一,这三界四海有多少人爱慕你,你真就要这么伤他们的心?” 太一道,“怎么?天道也没规定神仙必须成亲,你们为何总盯着我?” “还不是想看看老祖说的‘缘’究竟是什么模样。” 听至此,太一手一顿,杯中酒顺势洒了点,落到桌上。 鲲鹏眯眼,试探性地问,“你的缘不会真的出现了罢?万年,真的近万年了。快,太一,跟我说说是什么人?神族?人族?草木族?水族?总不会是魔族罢?”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太一将杯里剩余的酒饮下,“没人。对了,你这脸是怎么回事?玄武又找你打架了?” “你觉着就玄武那小爪子能伤着我?”想起这事,鲲鹏心里就不舒服,一连灌进两杯酒,“还不是大师祖那个乾坤袋闹的。” 太一了然,说了句活该。 “我就是好奇。话说,朱雀把东西送到你宫里了罢?里头装了什么?” “很多东西。这么说罢,哪怕小光大手大脚地花用,也得花个几千年。” 鲲鹏低骂一句,“大师祖也太偏心了。” 两道惊雷伴随他的话落下,这回不落地成坑,而是直接把鲲鹏的 偏殿给劈了。太一探知此景,拍拍老友胳膊,道了句节哀。 “你该庆幸老祖这回只是劈房,下回估摸着直接劈你。” 鲲鹏道,“那我就把雷引到你宫里去。”而后,他问起太一突然到访的缘由。 在他的印象中,太一不大爱到旁人宫里做客,总嫌这里摆设乱,那里脏。当然,他还得保持天庭权威,更是不能四处乱串门。 “有个梦境需要你解读。” 鲲鹏瞪大眼,“你做梦了?” “如果是我,你觉着你还能在这儿悠然饮酒?” 确实如此。 要是太一做梦了,帝俊早就召集九重天所有大神齐聚九霄灵殿共商对策,哪里还能由着鲲鹏在这儿揶揄他弟弟? “说罢,我好久没听别人与我谈他的梦了。” 太一将那几个关键图象道出,鲲鹏闭眼掐指便算。好一会儿,他猛然睁开眼,道,“这是谁的梦?” “你算到什么了?” “先回答我,这是谁的梦?”鲲鹏话里少有的急切。 “小光。” 鲲鹏听完,直说好几次不对。 “怎么不对了?” “黑寒之处,牢笼,似龙之物。他梦见的应当是叛龙玄岚!” 玄岚,为庚辰一族之龙。神魔大战之时叛变,归顺魔族罗睺。罗睺殒身后,玄岚被帝俊下令剥去龙筋,丢进极寒之地受永世玄冰噬骨之刑。 “我若没记错,行刑之后,帝俊陛下就下令清了所有人的记忆。除我们几个外,无人再知玄岚。还有,在丢入极寒之地前,我们轮流探过玄岚的丹田,法力尽失。太一,小光当真不是庚辰一脉?” “不是。” 鲲鹏的眉皱得更深,“我心中有三个猜想,你想先听哪个?” “全部。” “一,他是玄岚魂魄托生,但依你的法力不可能探查不到蹊跷;二,玄岚抑或是什么人将这些传到他的梦境里,至于理由尚且不明;三,”鲲鹏舔舔嘴唇,声音比先前轻了不少,“他是罗睺。” 太一打了个响指,又是两道雷,将摇摇欲坠的偏殿彻底劈塌。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太一冷笑,“你不想我连这儿也劈了罢?” 鲲鹏赶忙摆手,给他斟满酒,“都是兄弟,不要&#xe863;不&#xe863;就塌人房子嘛,其 实我还有个推论没说。” “放。” “既然那孩子能得你这般喜爱,有可能是仙魔大战中哪位战死将领转世。不然,你无法解释自己在见到他第一眼就心生欢喜罢?” 太一举杯,“如果他真是哪位神将托生,那么东海龙宫就不见得会有太平了。” “好端端的,你提那儿做什么?” “没什么。” 太一没有久留,离开前鲲鹏千劝万胁,他就把自己打塌的宫殿修补了一半。至于剩下的一半…… “又不是我打坏的。受着吧,当是你乱说话的教训。” 放下这话,太一驾云而去,登时无影无踪,留鲲鹏在身后狂骂他没良心。 太一没有回宫,而是径直前往极寒之地。 帝俊曾下过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此地,但他与太一是特例。 极寒之地寸草不生,所见之处唯有冰棱。玄岚就关押在极寒之地最深处,是这儿最寒冷的地方。 那是个用万年寒冰制成的牢笼,坚固无比,数道树干粗细的铁链缠绕于龙身,&#xe863;弹不得。听得脚步声,巨龙的眼睛微微&#xe863;了&#xe863;,脸上似有点笑意。 “我不会逃。” “本尊不是兄长。”太一道。 玄岚颇为惊诧,“太一?真是稀客。” 太一不理会他后面的寒暄之语,驱&#xe863;法术探查他的丹田,内里空空如也。 “你与帝俊一样,都这般多疑。”玄岚低笑。 太一道,“但你却不曾如庚辰那样宽厚。” “你没有资格提她!” 玄岚的身子激烈颤抖,铁链深入两分,上头的冰针扎入他体内,淌出的血登时凝结成冰。眨眼的工夫,他身上已结起数个血冰柱。 他却像是没有感到任何疼痛,继续吼道,“若不是你们,她不会死!” <p/ 9、练字 太一愕然,“你知道她的死因?” “不,我不知道。”玄岚此时仿佛觉察到自己身上那些伤处,声音变得有些细弱,“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又如何,我救不回她,救不回……” 他就这样呢喃着,随即自那牢笼里传出阵阵苦痛的龙吟。 太一打了个响指,龙身上的冰柱悉数断开,伤口也渐渐开始愈合。而后,那巨龙的眼皮缓缓落下,再度陷入沉睡。少有的安详。 太一向来不会多此一举,甚至当初也是他提出要将这罪龙流放到这孤寒之地。 只不过,神魔大战已过去万年,他对玄岚的怨怒有所消退,加之他如今也养着条小龙,在面对他的同族时,心里难免会产生一丝怜悯。又伫立牢笼之前一些时候,他隐踪离去。 依太一的法力,来回不过半盏茶工夫。可这次他需想清楚许多事,便减缓飞行速度,待得夜深,才回到主殿寝宫。 不讲学的日子,按习惯,敖光早早就会沐浴完毕睡下。而今日他却端坐在桌边看书。 太一上前准备唤他去休息,就听啪嗒一声,他支撑在脸颊处的手滑到桌上,头也直直朝下斜去,眼看就要撞上桌沿。 太一两步上前,伸手扶住他的额头,对方顺势滑进他的怀里。他这才发现,敖光不知何时睡熟,且眼皮上还贴了一对画得颇为逼真的眼睛。 太一小心将纸取下,丢到桌上,心想这当是玄武的点子。 他们过去听鸿钧老祖讲道时,玄武总爱打瞌睡,有一回被突击巡视的大师祖抓个正着,挨了好一顿罚。 自那次之后,他就想尽各种法子躲避惩罚,而这个法子就是其中一种。只是太一有点纳闷,眼下又不在听学,小光贴这个做什么? 就在他疑惑时,怀里的小娃娃&#xe863;了&#xe863;,轻轻道了句神君。 “为何不睡?” 敖光揉揉惺忪睡眼,“神君不在,我睡不着,就下床来看书,没想到最后还是睡着了。”他说完,嘻嘻笑了两声。 “那这个?”太一看向桌边那两张纸。 “这个是小黑教我的法子,说是能提神。” “提他的头还差不多。”太一冷 斥,“日后他若是教你这等法子,听之任之,莫学。” 敖光心中不解,但还是乖乖点头。 回床盖好被子后,敖光仰头瞧太一,“神君,弟子再也不敢了。” “嗯?” “神君看上去不甚喜悦,是因为方才的事么?弟子日后不会再犯了,还请神君切勿再&#xe863;气,以免伤了身子。” 太一微愣,轻拍两下他身前被子,“与你无关。只是本尊今日见了位老友,心中有些感慨。” “那也是如神君一般厉害的大神么?” “厉害?大抵是罢。” 敖光道,“有机会的话,真想见见他。” 太一神色一凛,话语却依旧温和,“睡罢,明日还要听学。”敖光应下,合眼重新睡去。 望着眼前不过咫尺的恬静睡颜,太一心中那些焦躁不安的心绪逐渐缓和,最后静如一汪春水,不复先前的波涛汹涌。 敖光的学习进程比预想的要顺利许多,上半天的学问教完,下半天就能融会贯通。 太一原打算顺势开启更深一层的道法教授,可回收小考的答卷后,他当场断了这个念头。 因为敖光的字实在是太难看了。 他第一回见到孩子的字时就觉着丑,但那是他一笔一划写下来的,不好多加苛责。 而这回,不知是敖光分心想出去玩,又或者是旁的什么理由,字比上回还要丑上许多,且笔划异常潦草。不仔细辨认,还真看不出他到底在写什么。 偏偏太一出的题大多又需要长篇大论解释,孩子写得痛苦,出题者自己批改得也是全程皱眉。 “神,神君?”敖光放在桌下的小手攥在一处,小心翼翼地望前方频频皱眉的太一,“是不是弟子答得不好?” “没有。”太一闷声回道。 若敖光字丑又答得不好,他倒是能发一回火。偏偏孩子答了满分,这火就不知该往何处发。 半个时辰后,敖光收回他的小考卷子,右上角用朱红笔写了个‘上’字,紧巴巴的小脸登时舒展开来,喜不自胜地开始晃小拳头。见他这般高兴,太一更是吐不出任何责怪的词句。 太一的授课形式均参考鸿钧老祖书中所写,这些法子也在天道学院中得以传承。依老祖定下的规矩,每位修道者除学 习必要的道法外,还要学习各类法术。 按照师父们的意愿,设置小考、大考。小考多是随堂考试,考的多是学过的道法解释或运用,属文试,考试结果为上中下三等,得下等需补考。大考则是武试,每年一次,一次考上十天半个月,每次大考全院弟子必须参加,规模庞大。 而敖光的大考则是七天一次,在太一设下的幻阵中打斗。幻阵囊括三界各个角落,有时是天界,有时是人界,有几回敖光还跟几名魔兽大打出手,事后得知,它们都是当年仙魔大战时天庭俘虏的魔兽子嗣。 一开始敖光还真是抱着侥幸心态,觉着太一不会对自己下狠手,可不想对方根本没留后手。 幻境幻的只有景,敌人皆是真实的,受的伤流的血也都是存在的。 后来,敖光就再也不敢怠慢,每次都尽全力对待,因此法力也提升得非常快。但他受的伤着实有点多,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进行大考,而是让他先跟宫里的神鸟一族们练手。 而这日下午,敖光恰好就要前去与一名神官对战。他饱饱吃过一顿,小憩片刻,整装精神抖擞地到学堂的对战室。将要靠近对战室大门时,两名神官飞来,化为人形朝他行礼。 这是一对双胞胎。 双胞胎异口同声地告诉敖光,下午的对战取消。又引他去平日里听学的宫殿,说是太一的命令。 敖光疑惑,不过他从来对太一的话言听计从,就安然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等候。 不多时,太一果真前来。 “何以这样盯着本尊?”他刚进殿就接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全然无法忽视。 敖光问,“神君还要讲学么?” “不讲。” “那……”话还没出口,敖光就见小桌上霎时出现纸笔,小脸一下子就垮了,声音隐约有点发抖,“突,突击小考?” 太一觉着他这受惊的模样十分有趣,暂不打算告诉他实情。压住上勾嘴角,正色道,“怎么?不愿?” “愿,愿的。” 太一出的题刁钻古怪,随堂小考敖光都是赌着一口气在写,现在忽然来个突击小考,怕是要他的小命。 见敖光的头越来越低,桌下小手愈发不安分地搓来搓去,太一隐然油生 起自己是不是玩得有点过火的想法,于是很快说道,“别怕,不是突击小考。” “真的吗?”敖光的脸上登时灿烂如日光。 这小坏蛋还学会骗人了?太一无奈。 敖光傻乐两声,问起纸笔的作用。 “练字。”太一回得轻描淡写。 “啊?那还不如小考呢。” 要知道敖光最烦练字,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字难看,可每回真坐下来练字,没写两个字就觉着身下椅子跟放了一排针似的,怎么坐都不舒坦。久而久之,他便不会专门腾出时间做这事。于是,这字也就自由发展,越写越怪。 “在三界走&#xe863;,少不了要用书信探路。”太一难得苦口婆心地教导,“就你这个字,日后少不了要被其他人嘲笑。” “真的要练吗?”敖光轻声问。 太一道,“依你自己意愿来。若是不想,本尊会命青鸢将你的东西迁去偏殿,再为你寻个不要求弟子书写好坏的师父。” “神君你这分明就是威胁。” “那又如何?” 敖光皱巴起小脸蛋,暗暗生了会儿闷气,最后妥协地拿起一旁毛笔。想到什么,问道,“弟子是要先从自己的名字开始写起么?” “按这个来。”说完,桌上多了本书。 书的封面封底全为金色,书名用刚劲却又带着几分不羁的字写就,独四个字——太一之书。 “太,太一?这是太一帝君写的书么?” “嗯,照着上头的字练即可。” 敖光心里没底,问道,“会否有些逾越?” “逾越什么?本尊说行便是行。” 听他这般坚决,敖光不再多言,低头开始从第一页的第一个字开始学起。 这字帖是太一过去闲来无事编写的,当时是抱着日后手把手教自己孩子学字的念头。谁能想到,万年以来,别说孩子,连个意中人没有。 大师祖先前知晓这本字帖存在时,还向他讨过,说是要拿去天道学院当书法课的范本。太一连着拒绝好几回,被鸿钧老祖用雷劈了好几个宫殿。那时鲲鹏觉着他脑子不对劲,怎么把一本字帖看得这样重,就连太一自己都茫然不已。 而眼下他倒是有些明白了。他的心血终究是不会费在任何不值得的人身上,哪怕他 必须得学会当一名爱三界万物如亲子的天庭大帝。 他拥有人族的七情六欲,人心再公正,也总会有所偏向,而敖光正是他的偏向。 至于理由,他贵为一介上神,想对什么人好还需要理由么? 不知是因为椅子坐着舒适,还是太一的威胁起效,敖光这回练得异常专心,期间就只是起身去放了几次水和遵循太一指示起来活&#xe863;筋骨,余下时间就都坐在桌前写字。字虽然还是那样惨不忍睹,但也算是个小小的进步。 这天之后,每隔一日敖光就会来练字,风雨无阻。头三个月太一都会紧盯着他,后来他还是会陪同,但大多时候都是敖光在下面安静练字,他坐在正当前的桌上批阅奏折。 又过去一月,敖光的字总算是比过去瞧上去端正美观了点,但比起字帖还是差了好几个三重天。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用三重天来形容两物之间的差距,当然,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眼中的‘三重天’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三重天。 这天的字练完,敖光就不用来听学。 倒不是他已学成,是因着太一邀约前去参加天道学院大会,暂时放了他的假。道法的学习和幻阵打斗暂停,但午后的练字与对练不停。 天道学院大会每三百年举行一次,与会的都是天界神榜能排上号的大神,他们会聚集在一处探讨道法与自己下凡时的所见所闻,用大师祖的话来说,就是个学术研讨会。 大会过去都是帝俊参加,但如今羲和娘娘将要临盆,帝俊着实脱不开身,便嘱咐太一代劳。 “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坐在寝殿,翻过一页书的敖光低语。 读去大半本,他在书里夹上一片梧桐叶,出殿活&#xe863;身子。骤然,一只火红大鸟飞过天际,他认出那是炎鸢,发声喊她。 炎鸢见状,落地停在他身前,这回倒是没化为人形。 “姐姐这是要往何处去?” “药池里的鱼这几天无精打采,小神打算到神农大神那儿求点药。” 敖光急问,“能带我一起么?” “可以。” 炎鸢刚说完,敖光就返身跑过殿,回来时腰间挂了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 “走罢!”敖光无比期待地说道。 <p/ 10、拜见神农 炎鸢很想告诉他,其实按太一宫与神农宫的交情,取点药材是随随便便的事,顶多偶尔招呼一句。 但她现在是‘三重天朔曦神君’手下的神官,只得在敖光面前演场戏。 神农的宫殿与药庐都在九重天,可炎鸢这回需要的全是最普通的药材,得去三重天拿。她腾空之前用翅膀施了个法术,敖光眼里看着他们是在向前,实则早就向下变换了好几重。 两炷香后,他们抵达神农设在三重天的药所前。 药所前排了很长的队,好些神仙怀里还抱着病恹恹的小兽。离敖光他们最近的一只小兽觉察到什么,微微睁开眼,用鼻子嗅了嗅。敖光见它生得可爱,下意识伸手去摸,不想那小兽突然嗷呜一声,险些咬了他的手。 “小仙官,真是对不住。”小兽主人,一位笑得和善的仙子道。 敖光忙摆手说是自己的错,又转头去找炎鸢。炎鸢正向另侧站立的仙官出示自己的腰牌,那仙官只看一眼,便让出道来。随后,炎鸢招手唤敖光过去。 “为什么我们不用排队?”在外殿小径走了几步路后,敖光问道。 炎鸢定是不能提及太一身份,便道,“记着宫里的药园么?大多是神农大神托陛下看护的,于情于理,神农大神应当得为我们开个方便之门。” “原来如此。” 他们来的这间药庐里比较冷清,林林总总加起来不过三四人。听过炎鸢描述的症状,那药君很快写下方子,遣小徒弟去取药。 太一宫里没有普通药材用的药炉,所以他们得等药君将药制成药水后才能离开。这种药水所用的药材不多,但熬制步骤有点繁杂,最少需要小半时辰。 “要是小殿下觉着闷,可以四处走走。”炎鸢倚在药庐外的廊柱前晒太阳,“这儿都是药田,小殿下可去辨辨书上写的那些药草,省得陛下问起时又答错。” 太一教授的功法很多,除最基础的道法和实战外,还有阵法演练、药草辨别和敖制、法器炼制等。在他出远门前,还给敖光留了辨别草药的作业,说是回来之后就要考他。 敖光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但对 药草着实没辙。他老觉着每种药草都是绿油油的,生得都是一个模样,看上去几乎一样的两种草,偏偏有的是野草,有的是药草。 在太一知晓他分不清这些之后,就更喜欢拿极其相似的药材摆在一块叫他辨认。 十株草敖光起码能错七株,剩下的三株不是记错名字就是记错用处,每当这时太一就会刮他的鼻子嘲笑他,且当晚还没有睡前故事听。 “那药田里有没有猛兽看守?我好准备武器。” 敖光认真的模样逗得炎鸢直乐,笑够之后,她说道,“只有仙将。麒麟一族只爱守卫自己的家园,没大工夫到天界来。” “好,那我走了。” 炎鸢点头,嘱咐他届时到这儿来汇合,若是不识路可以问沿途的神官。敖光答应,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长廊中。 药庐看似不大,其中的小路却是不少。敖光绕来绕去,最后把自己绕得迷糊,看每棵树、每块石头都长得一样。 他又不好在别人的宫殿里做记号,只得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里头乱转。不知转了多久,忽见不远处有间小木屋,他心道有救,赶忙过去。 屋外立着一圈栅栏,他刚刚靠近,那些栅栏突然跟活了一样攻来。栅栏顶上尖头锐利,还闪着光,像是淬了毒。 敖光原地起跳,那栅栏便从他脚下飞了过去,没等他松口气,那栅栏去而复返,与其他几个栅栏一道排列。 “一字长蛇阵?”敖光惊讶。 这种阵法他跟太一学过,是最为简易的阵法。用阵者将人以一字排开,如蛇一般站立。阵法看似普通,却有很强的攻击和防守力,破阵者同时对付头尾,否则就容易中招。 当初太一教授他这个阵法时,用的是一排阵旗,敖光每局都输得一败涂地。眼下他面对的可不是软趴趴的旗子,而是极可能要他性命的尖木桩。 所以,此局许胜不许败。 没等他多想,那栅栏阵骤然攻来,敖光登时选择打飞离自己最近的栅栏,攻向首尾。不想这栅栏像是长了眼睛,在敖光出手的瞬间,首尾全部退后,当中三道栅栏直直朝他飞来。敖光以一打三,栅栏攻势迅猛,闪躲同样极快,敖光好几回都落了空,差点被尖头所伤。 连着打了数十个回合,敖光开始有点气喘吁吁。这种阵法是用灵力控制,攻阵者自然也需要用灵力应对,虽说他现在功力提升不少,但一口气打这么久的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稍稍顺好气,他摸向腰间的乾坤袋,袋里装着几枚暗器,是太一先前授法后赠他的,说是威力颇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使用。 敖光想了想,最后还是收回了手,继续用太一教他的法子破阵。一连踢断几根木桩,使尖头钉在身后的树干上后,那栅栏的攻势有所减慢,只是它们一下列长蛇阵,一下又列雁回阵,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有些捉摸不透。 又打了十多个回合,折去一大片栅栏,敖光的呼吸愈发加重起来,额上汗珠豆般滚落,模糊视线。 而恰在此时,尖木桩席卷重来,敖光施力要抵挡,却发现自己光是站立就已经耗去不少气力,更何况是与它打斗。 木桩飞得极快,敖光挪步欲躲,不想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而那木桩径自向下,直朝他面门而来! 敖光猛然闭眼,出乎意料,想象的疼痛并未到来。 随即睁眼,只见那木桩就停在他鼻尖不过一寸之处,只要他往前一点,就会被那毒物所伤。一阵风过,那木桩骤然朝后飞去,那些被敖光打断或钉在树上的残部也都逐一飞回,顷刻之间拼接回原先模样。 不会又要来一次罢?敖光有些绝望地想道。 但那些木栅栏只是安然归位,并且让出一条通道。待得恢复点气力,敖光支撑着站起,慢吞吞地走过去,而在路过木栅栏时,他用了眼下能保持的最快速度。 木屋内的摆设很简单,无桌无椅,只有一面大药柜和工作台。工作台上正放着许多药草,药草旁的药杵和石轮一个捣药,一个碾药,像是被什么人用法术操控着。 “小小阵法费了你这么大工夫,看来你太一的功力减弱不少。”一个清润男声由远及近。 敖光转头,就见身侧小房里走出一名披头散发的男子,男子生得俊朗,着一身绿衣,手上正抱着个石钵,边说还边捣药。 看清来客面容,男子咦了一声,道,“你不是太一?” “弟子敖光,见过上神。” “龙族?”男 子笑了一声,“吾可许久没见着龙族了。龙族小娃娃,吾是神农。” 敖光身子一震,将背弓得更低。 这位便是神农大神,如他知晓的那样平易近人。 神农变出张椅子,着敖光坐下,自己则走到工作台前继续忙活。换上新药重新开始研磨后,神农道,“我方才还以为太一又要到我这儿练阵。” “太一帝君常来这儿么?” “不常来,但他每次来一定会把吾的阵破个精光,然后顺走不少珍贵药材。方才你那破阵方法有些像他,吾便下了点狠手,应当没伤着你罢?” 敖光摇头。 神农大神定然是手下留情,不然他这条小命早就交代在这儿了。 “来,服下。”神农送来一枚乌黑药丸。 敖光没有伸手,不解地看着他。 “益气补血,强身健体。”神农说。 敖光将信将疑地吃下,不多久,丹田微微发热,那些消耗的灵力渐渐聚拢回来。他赶忙起身道谢,神农只是微笑,“还未问你因何前来?” 敖光把自己跟着炎鸢前来求药和在这附近迷路的事都给说了,神农一路听着,手中依旧不停捣药。 末了说道,“相见即是有缘。小光,方才你提到炎鸢,那你便是他们提过的小殿下?” “上神知道我么?”敖光颇为吃惊。 “听过几回。先前听闻你在寻启蒙师父,可有进展?” 敖光又把那些事说了,神农听完哈哈大笑,“同他们相比,你口中那位朔曦神君的确厉害许多。对了,他既说当初在我门下启蒙,那你便唤我一句师祖罢。” “是。” 太一的徒弟唤自己师祖,是怎么听怎么高兴。谁让太一总爱到他这儿顺手牵羊,这回让他吃点亏算是补偿。 不过这孩子也是天真,朔曦这样明显的名号,自己一听便知是太一,怎么他还傻乎乎地以为是什么三重天大神? 哪个三重天大神能教会他破神农药屋前阵法的?没有一个! “师祖,您这是在做还神丹么?”敖光走到工作台前,指着那些药草问。 神农一听,好看的眉皱起,“再说一遍,什么丹?” 敖光以为他年纪大,有点耳背,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神农:…… “你觉着哪个 像用来制还神丹的药草?”神农问。 还神丹是每位修道者必学的丹药,属最初级的丹药。这等丹药在神农这儿多是新收的小徒弟或点化封仙的草木一族所制,药君往上的神仙都不会再碰,更何况是上神神农。 敖光一连指了好几株,指完后冲他扬起一个自信满满的笑脸。他每说一个,神农的脸就黑上一分,等他说完,神农的脸都能拿去烧火。 “你跟着朔曦学了快一年,就学了这个?”他有些不耐地说,“炎鸢是送你来气吾的罢?” “错了吗?” “当然!全错了!”神农怒道。 一向温和的人突然生气,是件极可怕的事。敖光被他这样一吼,登时收回笑容,低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神农这人平日里很好相处,可一遇上药草的事就有点失控,但他好歹都活了这么多年,对他人的喜怒哀乐还是颇为敏锐。 “对不住,是不是吓着你了?”他带着点歉意问。 敖光当即摇头。 神农叹了口气,“旁人的徒弟错就错罢,偏是他的徒弟。” 他可在太一那儿安了不少药田,万一孩子哪天不小心认错药,把那些珍贵药材拿去混用一通,真的就是在他心头剜肉。 “既然你说你师父这些日子不在宫里,无人授课。那你就先留在吾这儿,好好分清楚还神丹究竟是用什么药草做的,而吾现在做的又是什么丹药。”神农恢复先前的友善语气,话里却还是有股子不容拒绝的意味。 敖光又喜又怕地答应下来,有那么一瞬,他无比想念那位总爱逗他玩的朔曦神君。 <p/ 11、太一首徒? 相比敖光这儿的心惊胆战,太一那儿倒是显得热火朝天。 天道学院成立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参加天道学院大会。除本在大会邀约名单中的大神外,一些没有与会资格的修道者也都蹭了相熟大神或是家族的光,就只为在大会中远远看太一那么一眼。 而这批修道者中最为注目的,当属敖阳。 敖阳非神非仙,却因着极佳的修炼根骨和领悟力,受到会上不少神仙的青睐。可他对于他们的示好只是礼貌性地回应,并不打算深交。有太一帝君在,这些大神又算什么? 大会开了半个多月,他只是在第一天遥遥望过太一身影。大会按神仙高低阶分作数个院落,敖阳即便有大神推介,但还是住在离太一极远的院子。 且太一的院子每日门庭若市,连排在最末的仙官都是从六重天来的,如他这样的小小龙王大太子自然是不够看。 然而,敖阳岂能轻易放弃这个能够一步登天的机会。虽说他先前对那些大神的问询都保持不同意不拒绝的态度,但架不住他天资傲人,深得那些大神们欣赏。后来,还真就让他得到个机会,以某位大神忘年小友的身份同他一道拜见太一。 太一因着敖光的缘故,对东海龙宫的人算不上亲近。见着敖阳虽是低眉顺眼,实则骄傲自满的模样,没由来的一阵厌烦。 “听闻帝君宫中新添小殿下,我这位小友特意从东海带来贺礼相赠。祝小殿下万事遂心,平安健康。”说着,那位大神以眼神示意敖阳。 敖阳当即领会,着身旁侍从取来两个大锦盒。第一个盒里装着的是他母妃遣数千人寻了几百年才凑齐的七色海螺制成的风铃,除风铃外,是整整一盒明珠,每颗明珠约有牛眼大小。草草一算,东海龙王至少大半个身家都献上来了。 而太一只是淡淡一瞥,侍奉在他身侧的神官赶忙命人将东西收走。敖阳心中隐隐有些愤恨,可转念一想,太一帝君何许人,自然对他这些俗世玩物提不起兴趣。 “陛下,弟子这儿还有一物奉上。”说着,敖阳手掌一翻,变出个卷轴,双手交予上前的神官。 那神官只打开一眼,目光骤变,快步呈到太一面前。太一接过,上头记录的赫然是魔族所用的修道之法及阵法,部分阵法太一已在神魔大战中破解,而其余的却是从未听闻。 “此物从何而来?” 敖阳听得太一问话,心中大喜,忙行礼,答道,“是弟子父王一位老友所赠。父王得知近日魔修层出不穷,扰乱三界秩序,特嘱弟子将此物献予帝君。” 太一嗯了一声,低头看着卷轴上的图文。 那旁观的大神觉出敖阳真实目的,他自己本也中意这位龙王大太子,但若是敖阳成了太一首徒,自己何愁不可驾着他的东风扶摇直上? 想到这里,他说道,“陛下,大太子此举当真是解决了如今的燃眉之急。” “小小魔修不足为虑,何来燃眉?”太一冷道。 大神自知说错话,不再多言,而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得太一青眼的敖阳也因为这句话对大神心生埋怨。 半碗茶后,陪侍的神官发觉气氛有点怪异,便主&#xe863;谈起本次大会,问大神是否有中意的徒弟人选。 天道学院大会是大神们的聚会,但有的时候大神们也会在会上收比自己低不少阶的小神为徒弟,像敖阳这类蹭大会的修道者也是会伺机傍上某位大神,一飞冲天。 提到这事,那大神侃侃而谈,说了好些自己的所见所闻,字里行间还时不时夸赞敖阳是不可多得的修炼奇才。 他活在七重天这么多年,听到最多的便是哪位大神举荐的弟子连太一宫都没踏入就被遣送回去。 能送去太一帝君那儿的自然是万里,甚至是十万里挑一的魁首中的魁首,而在他看来,敖阳比这些魁首还要强上许多。 这样的奇才,陛下当是不会放过。 太一不傻,早在他们进来那一刻就心知他们葫芦里装着什么药。本以为还要再迂回婉转好些时候,他们才会提到这事,不想倒是还挺快。 “金泉神君谬赞。”敖阳佯作谦逊。 他自然知晓自己有多优秀,但在太一这等上神面前还是得收住锋芒,以免惹恼大神,对自己留下坏印象。 太一徐徐道,“既是谬赞,就不必在本尊面前多谈。” 金泉神君:“……” “帝君,小友不 过谦虚罢了。” “是么?”太一眼底染上点笑意,望向敖阳,“你当真如他所言那般优秀?” 敖阳语塞。 继续谦虚,只怕帝君会以为是金泉神君在夸大;可承认自己是个良才,又会显得狂妄。纠结再三,敖阳还是把这个问题抛向金泉神君。 金泉神君收到他的眼神,回道,“帝君有所不知,先前神农大神曾亲口向东海龙王提起要收大太子为徒。” 神农一心炼药,对收徒一事向来兴致缺缺。先前伏羲大神为他物色过一批弟子,不是被神农药倒,就是被神农出的题难到自&#xe863;退出。在他面前,太一的挑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可脾气古怪且要求苛刻的神农居然会主&#xe863;要收敖阳为徒,看来此子确实有点本事。太一忍不住想道。 金泉神君见太一若有所思,想是有戏,飞快地与敖阳交换一个眼神,继续称赞敖阳,听得侍奉神官频频向敖阳投来赞许的目光。 “听你之言,此子确为少有的高等资质。那为何不曾拜师学艺?”太一说这话时,眼神刻意扫过敖阳的脸。 敖阳不曾察觉他眼底的冷意,还以为是自己的资质令他有所&#xe863;摇,道,“通天大神曾言,弟子当是追随上神学艺,方可不负弟子天资。” 终于来了。太一收回眼神,低头喝茶。 忽然,自太一袖间飞出一束金箭,直面敖阳而去。敖阳极速闪避,与之缠斗,太一这口茶喝完,打斗也结束了。 围观的金泉神君与侍奉神官皆惊叹不已,要知道以他们的实力想要对付太一袖箭至少需要几个来回,可敖阳却只用了一口茶的工夫。 不可不称绝。 金光沿原路回到太一袖中,他面无表情地轻轻点了下头。&#xe863;作不大,却是令敖阳与金泉神君心潮澎湃。能得到陛下肯定,看来此事能成。 须臾,太一淡淡开口问道,“本尊有一事不解,不知东海龙王大太子可否解疑?” 陛下能主&#xe863;寻他问事,想必是满意他方才的表现。再看侍奉神官艳羡的眼神,看来自己拜师的事当是指日可待。 “陛下请问,只要是弟子知晓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倒不是什么难题。”太一顿了顿,“本尊不过想知,既 然大太子有这般本事,又为何会在三重天锦溪收徒测试时输给比你弱上许多的庶弟?” 此话一出,敖阳心中那些喜悦与期待轰然而散。 这件事虽说他母妃不住用言语劝导他释怀,但还是命龙宫上下三缄其口。先前有无意中提到这事的兵将,被龙王的亲卫丢到岸上活活被太阳晒死。但太一不是龙宫这些小兵小将,他们铁定是无法对他施以惩罚。 金泉神君显然是第一次听得这事,不住问敖阳是否确切。敖阳的沉默道明答案,他胖胖的大脑袋飞快旋转。 不多时,转向太一说道,“陛下,若只是一次失败就否定大太子的天分与努力,怕是不妥。” “照你所言,他是集天赋与勤奋于一身的人才,对罢?” 金泉神君忙称是。 太一道,“既然如此,本尊为何不考虑他那位能胜过高等资质天才的庶弟?金泉神君,你待如何?” “是,是这么个理。但是……” “本尊乏了,送客罢。”说完,太一起身就走。 坐在客位的敖阳目光呆滞,察觉太一离开,连打几名阻拦神官,追上太一身影,大声道,“陛下,弟子当日只是身子不适。方才陛下不是肯定弟子能力么?陛下,弟子几百年来不愿拜任何大神为师,正是因为弟子仰慕陛下。若能得陛下垂青,弟子死而无憾。” 仰慕本尊?只怕是仰慕本尊的地位罢?太一冷笑。 但他还是转过头来,平静地对敖阳道,“你既这样执着,本尊便再给你一个机会。本尊问你,你拜本尊为师究竟为何?” “自然是为黎民苍生。” 太一面上更冷,“不必以此等空话敷衍。本尊再问一次,你要什么?” 望着他投来的眼神,敖阳恍然像是失了神,情不自禁回答,“我要当龙神!我要让所有人都屈服在我脚下,称我为王!” “本尊明白了。”太一打了个响指,消失在长廊之中。 在他离开后不久,敖阳回神,怔怔地环顾四周,全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金泉神君与敖阳拜见太一帝君无功而返的事很快传开,不知是什么人故意而为,还是流言本就容易走偏,传到最后竟传成太一有意收敖阳为徒。 而太一始终都在 自己的院落研究敖阳呈上的卷轴,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就没有出面否认。于是,那些人便以为是他默认,对敖阳更是愈发恭敬起来,仿佛他已然成为太一首徒。 而真正的太一首徒眼下却是有些愁眉苦脸。 从那天之后,敖光就跟着神农住在那个小木屋里,整日跟着他看护药田、辨认药草,还要学习各种丹药的炼制方法。 神农不让他&#xe863;手炼,就是背各种配方,敖光后来连做梦都是药草多少株,用大火还是小火。有的时候,这梦话说到一半,就会被神农叫醒,跟着他学习新配好的丹药。 在这儿学习七八天后,神农嫌他个小,力气不大,赠了他一枚能够暂时遏制他内伤的丹药,短暂让敖光恢复到原先的少年模样。 但时效只有一个月,且药效只有一次。饶是如此,敖光还是万分感激他的慷慨,毕竟这枚丹丸用了许多珍稀药草,而且还是神农亲自炼制。 要知道,能得到这种待遇的,除敖光外,只有那几位上神。 为数十块药田浇完水,敖光敲敲自己有点酸的身子,回屋喝了口茶。茶杯刚落桌,眼前忽然飘来一行字,上头写着药草名与数量。 敖光记下,冲无人之处道,“神尊稍等,弟子去去就来。” 那一行字随风散去,算是神农的回应。 他这些天依照神农给他的地图来回过数次医庐,如今已是轻车熟路。不过神农这回要取的药在另一个热闹些的医庐里,那儿常有神仙前来就诊,取药相对费时。 医庐管事药君认得敖光,见他过来,直截了当询问他的要求,而后返身亲自去寻。这回的药草数量有点多,敖光等了好些时候才到手。清点完毕,药君打包递上,敖光道谢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一人恰巧由远及近,与他擦肩而过。骤然,那人停住身子,倒头跑到敖光面前,讶道,“敖光,果然是你。” 敖光望清对方面容,不禁皱眉。 <p/ 12、锦溪与朔曦 来人是敖光一位庶兄敖旭,因着基本上不走&#xe863;,两人的关系不好不坏。 不过这位庶兄总喜欢往敖阳跟前凑,还老是仗着自己是龙王的儿子在外头欺凌弱小,敖光对他没多少好印象。 “你这大包小包的是要往哪里去?”敖旭故作热络地问。 敖光回说是替神尊取的,又暗示自己需早些回去。敖旭不理会他的暗示,继续问道,“你在三重天生活得如何?我听说锦溪大神很喜欢让弟子去打扫药园,大家每天都弄得脏兮兮的。” “是么?我不清楚。” 敖旭这话是故意说的,因着他见到敖光的衣服只比自己穿的好一点,且衣袖、裤脚都沾着不少泥巴,心想他定然过得不好。他原先妒忌敖光能被三重天大神选中,眼下看人过得不好,心里倒是好受了些。 “对了,锦溪大神有教你新法术么?好歹是大神,应当有不少学问罢?”敖旭又问。 敖光疑惑,“锦溪大神为什么要教我法术?她又不是我师尊。” “那你师尊是谁?” “我师尊名朔曦,也是三重天的大神。” 敖旭回忆一番,“没听过。我先前听他们说是锦溪大神,看来是弄错名号了。对了,过些日子是大太子的生辰宴,你打算送什么贺礼?” “我送,他就会收么?”敖光有些不耐。 “你现在怎么说都是三重天大神的首徒,这点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敖旭特意加重‘三重天’的咬字,“啊,都这时候了么?不同你多聊,我还得为王妃娘娘取药。” 敖光叫住他,“王妃生病了?” 那可真是件喜事。 “不,只是例行来取她宫里的日常用药。你不知道,原来王妃宫里的药都是出自三重天药庐的,不像我们,用的都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 敖光轻笑一声,同他道别。 回去之时,神农已炼完今日份的丹药,正在处理其他药草。对敖光晚归一事,只是说了句下回早点回来,便接走他手里的药包,用法术开始研磨。 “桌上有饭菜,吃完之后替吾去巡一圈药园。” 敖光称是,在桌前坐下。神农这儿的饭菜没 有太一宫里的香,可大多是药膳,吃完之后益气养神,干起活来特别有劲。且他还是依着敖光的体质和伤势专门为他烹调,不过敖光问起时,他总会说是让他试药。 “神尊,我有一事想问。”扒进两口饭后,敖光问道。 神农坐在他对面捣药,随口哼了一声。 “东海龙宫王妃常来您这儿取药么?” “取的什么药?” 敖光摇头,他哪里知道王妃取什么药。 “这些神仙常来三重天取药,只要不是珍贵药材,吾皆不知。嗯?你方才说东海龙宫,是你家么?” “是的。” 神农依旧顾自捣药,“取便取罢,不&#xe863;吾的宝贝们就可。对了,先前教你的辨认法子可都学会了?等巡视完,吾要考你。” “尽管考。”说完这话,敖光就想咬舌头。 “不错,吾喜欢你这魄力。” 敖光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顿时感觉口中的饭菜都不香了。 东海龙宫。 敖旭酣战完一轮,伏在女子身上喘粗气。那女子显然还未从床笫之欢中脱离,面上满是红晕,手还不住在后背抚摸。 待得余韵消退,那女子嗔怪道,“你这回怎回来得这样迟?我都想得要发狂了。” “你是想我,还是想我的二两肉?” 那女子凑过去同他亲吻,娇笑道,“都想。好哥哥,还是你对我好。” “那你便多替我在王妃面前美言几句,让我多得点好处。我有了好处,自然不会亏待你。” 女子冷哼一声,“你们男人的嘴啊,都是骗人的鬼。不过,我乐意听。” “好红篱,不枉我这番真情厚谊。”敖旭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话说,我今天见着敖光了。” “就那个没用的人族?见着了,然后呢?” 敖旭把今日见着敖光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红篱,红篱听得直笑。 “果如娘娘所想,低贱的人族果然就只能做些低贱的事。不提他了,倒胃口。趁着还没交班,好哥哥再同我欢一次罢?” “遵命。” 白浪翻滚,吟声四起。 二刻后,红篱同其他婢女交班,那交班婢女见她面色潮|红,均是一阵偷笑。这等孟浪行径她们心知肚明,要是哪天怀上孩子,没准儿还能母凭子贵, 做一回东海龙王的儿媳妇。 至于东海龙王会不会把儿媳妇再扶成媳妇,那就全凭龙王自己喜好。 “来了?这回倒是快。”王妃正坐在梳妆台前,边上几名婢女围着服侍。 红篱福身,接过婢女递来的木梳为她梳头。 “都下去罢,留红篱侍候便是。” “是。” 婢女们相继离开,王妃看着镜中风韵犹存的自己,又转移目光瞧红篱认真梳头的脸,“是从哪位殿下那儿来?” “回娘娘,是敖旭殿下。” “把药吃了,本妃还不想看到有孙儿诞生。” “是。” 红篱服下她手边的药丸,继续为她梳头。 “可是从他那儿探听到什么?” “他今日见到了那个人族。” 王妃讽道,“区区三重天小徒,还不够入本妃的耳。” 红篱应和,随后又道,“但有一事还是想禀告王妃。” 见王妃不阻止,红篱便把敖光师父不是锦溪而是朔曦的事说了。王妃一开始不以为意,后来越咂摸这个道号越觉着哪里不太对劲。等东海龙王前来她宫中时,将这事告知。 东海龙王今日服了些补身子的药酒,比往常猴急得多。王妃还来不及问出疑惑,就被阵阵愉悦之感打败,雌伏在龙王身下哭叫。行至半夜,响&#xe863;方止。 翌日。 王妃熬了敖阳从三重天领回的药送去书房,东海龙王正在听手下治水官上报前几日水患之事。 听得外头通传,忙打发了水官离开,水官问自己提的建议是否可用,龙王随口应下,催促他快走。 “有劳爱妃了。”龙王接过一饮而尽,又张口接走王妃递来的蜜饯,全程眼神都在王妃脸上、身上打量。 王妃满意地看着夫君被自己迷得五迷三道的模样,更是风情万种地撩了撩鬓边落下的发,道,“妾可是打扰陛下议政了?” “自然没有,他本就要走了。” “那就好,若是妾耽误了陛下治理东海之事,那妾心里真是哀痛。” “爱妃哪里痛?让本王看看。” 王妃一阵媚笑,躲开东海龙王的碰触,同他在书房玩起追逐战。追了好一会儿,她故作要跌倒的样子,摔进龙王怀里,龙王顺势抱着她亲了两口。 “陛下莫要心急, 妾今日是有正事来问。” “爱妃问,本王亲热,这不冲突。” 王妃轻轻推了他一下,“陛下!”龙王被她这么一喊,倒是消了点兴致,坐直身子问她所为何事。 “陛下可还记得那个前去三重天学艺的敖光?” “四海姓敖的这么多,本王哪里记得什么敖光敖亮的。” 王妃道,“他可是陛下的孩子,也是那个让阳儿出丑的贱种。” 提到这事,龙王板下脸,怒道,“原来是他?爱妃想说什么?” “红篱同妾说,他的师尊并非锦溪,而是一位名为朔曦的大神。” “锦溪,朔曦?名字倒是相近,应当是那位测试仙官记错名字了。怎么?爱妃难不成还觉着那朔曦大神有问题?” 王妃摇摇头,“只是觉着有点古怪,哪有取这种道号的?更何况,朔曦二字包含日月,哪位神君敢取这样的名字?” “为何不能?这道号又没什么禁忌,只要不取罗睺,一切皆可。”东海龙王不以为然道,而后牵起王妃的手在嘴边亲了一口,“莫不是王妃觉着那个没用的孩子会被哪位上神相中?三重天的上神,本王可闻所未闻。” 听到这话,王妃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了回去。就那贱种的资质,去三重天还真是便宜他了。 敖光猛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抬眼看突然避他如蛇蝎的神农。 “怎,怎么了?” 神农问,“伤风了?” “不太像,总觉着是有人念叨我。” “是你师尊罢?天道大会那么无聊,还不能出门走&#xe863;。要吾说呢,与其参加什么大会,还不如到吾这儿除草浇水来得自在。小光,你说是不是?” 敖光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我还没去过那儿,不好妄下定论。”他老实道。 神农又开始捣药,顺道用法术取来两本书,“先前给你的书都读熟了罢?从明日开始学这两本。” 敖光伸手翻了两页,有些高兴,大多是先前朔曦神君教过的学问。 “看你这表情,你师尊我徒弟给你讲过了?那我换了?” “别别别。”敖光忙护住书,“就它们了。成吗?” 神农本想拒绝,可忽然想到要是自己一下子让孩子学太多东西,学成自然最好,但 要是一不留神学傻了,太一回来之后铁定要找他讨说法。 就太一那胡搅蛮缠的样子,过去自己不小心打碎他一个花瓶,都赔了一柜子药草。现在就他对敖光这宝贝劲儿,要是孩子真有点什么,自己可能得把整个药园都给赔进去。 不值,真的不值。 于是,神农改口道,“可以。不过,吾会不定时抽查你的学习成果,希望你不要让吾失望。” “是!”敖光抱着书,笑得只剩两排牙。 神农看着他的笑脸,不由得怀念起从前。过去一会儿,他说,“吾记得吾过去有位友人,她也同你一样,看到药草就头疼。过去吾嘱她帮吾除草,结果她一棵杂草未除,反而把吾花费三百年种植的仙草给拔个精光。” 敖光抿嘴忍笑,问,“不知是哪位上神?弟子日后可是有机会拜见?” 原来上神也不是什么都会的啊? “她么?”神农手中的药杵落得迟缓了些,“她死了,死了许久。” “对不住。”敖光说。 神农冲他微笑,“有时看你对着药草犯难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像她。若她还活着,吾还真想把你引荐给她。” “敢问神尊,这位上神名号为何?” “庚辰。” 敖光大惊,“龙神大人?弟子听闻龙神大人是在九天玄雷劫中丧生?此事为真?” “真真假假的,那又如何?死就是死,为何还要去在乎是如何死的呢?” “神尊教训的是。” 将书收进房中小柜后,敖光取了大门外锄头前去药田。刚走了两步,就听外头一女子道,“小神锦溪求见上神。” 锦溪?不就是敖旭跟他提过的他的‘师尊’么?她怎么来了? <p/ 13、回家啦! 锦溪同样注意到敖光,冲他稍稍欠身。 她是来领药草的,与神农交谈一会儿就离开。敖光跑去门口送她,得到她温柔一笑和两片甘草,含在口中带着点甜味。 “你原先就是要去她门下么?”神农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惊了敖光一跳。 敖光走回去重新扛起锄头,“大抵是罢?说起来,她还真是平易近人。” 锦溪身材纤细,走步如扶柳,说话轻声细语的,话前三分笑,一见就很招喜爱。 神农捣着药,道,“你要真到她门下,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为什么?” “以后你多来这儿走&#xe863;,就会知晓缘由。有时听说可没有亲眼所见来的实在。”说完,神农抱着药罐进屋。 在神农这儿学艺的日子过得不快不慢,但眨眼间还是度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敖光身上的药失效,醒来之后又变回先前那个小豆丁模样,他有点遗憾地冲铜镜前的自己叹了口气,打起点精神前去神农那儿听学。 这一个月来,药田被他日夜悉心照料,长势喜人,还长出品质更好的药草。神农乐得多喝了两碗药茶,随后赠了敖光大包小包的药草作为谢礼。 这些药草大多是给更高阶层的神仙服用,东海龙王以前上天求了许久,最后还是看在他那位老母亲的面子上才拿到三四株,那时龙宫上下就已是沸腾不已。 而现在,这些耗费东海龙王大把精力和财力求回的药草就跟野草似的,一捆一捆地打包,看得敖光心里五味杂陈。 “嫌少?等着,吾再去拿。” 敖光来不及阻拦,就见眼前又多了几堆药材。 他如今能凭气味辨别小部分药材,轻嗅之后,发现大多是高等药材。如果以人界的买卖衡量,在这里随便拿一小包,就能在人界买下一座城池。 神农随意一扫满满当当快占据半间屋子的药材包,问道,“还想要什么?” 敖光忙摆手,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确信这真是赠予自己的礼物,才一点点收进乾坤袋。 “你这小娃娃怎么还这么胆小?” 神农大手一挥,药包们全然飞上半空,尽被一只乾 坤袋收进。袋子落下,自己系到敖光腰间,敖光低头一看,就见这乾坤袋上还绣有神农宫里的记号,是一株药草。 “算算时间,青鸢应当要来了。” 青鸢每回前来不拿药,反而还送药,神农很是中意她。至于炎鸢,只要她不降落在他的药田,踏坏那些苗苗,他同样欢迎。只不过,这丫头每回都是如此。 “怎么?瞧你这样子,是还留在吾这儿么?”神农见敖光不语,难得调侃道。 敖光摇头,他还是想回朔曦神君宫里。只是在这儿生活了一个月,或多或少还是有了点感情,再者说,这可是神农大神啊!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不见得能望到一方衣角的上神! 能多看一眼便多看一眼,日后出去还能当个美妙经历分享。虽然他感觉,这段经历压根儿跟美好扯不上任何关系。 “有人来了。”神农骤然严肃。 敖光一怔,小心脏不由得也提了起来。难不成是有人要偷药?又或者是要来攻击三重天吗?他前几天去送药时听到有人提到最近魔修四起,难不成真打上天了? 随后,他听到神农低骂一句,人影唰得一下就往门外冲。敖光紧跟其后,只见屋外尘土飞扬,一片迷茫,只能听到木头不住断裂的声响。 旋即,一股劲风袭来,他正想躲避,这风却跟长了眼睛似的,绕过他往上而去,把屋顶给掀了。 敖光:“……” 他好像有点明白这是谁的手笔了。 “别&#xe863;,不然我就下药了。”敖光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拽了过去,一颗殷红药丸正抵在他唇前。 这药丸敖光有印象,像是神农先前用各式毒草炼制而成的万毒丹,还送了好几瓶给敖光。 “神农,都一万岁的老头子了,居然挟持小娃娃威胁敌人?低等。” 一听这声音,敖光面上止不住的笑意。 是朔曦神君! 神农不甘示弱,冲着前头依旧沙尘蒙蒙的方位道,“对付你太,太简单了。”天知道他方才差点喊出太一的名字,继续道,“看在小光的面子上,吾解阵,进来喝茶罢。” 话音刚落,就听屋内叮咣乱响。神农心道糟糕,赶忙松开敖光跑进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屋内满目狼藉,好在药草都 没有收到损伤。 “这招声东击西,本尊用得如何?”太一掀开边上小帘,自其中走去,笑问道。 敖光心中大喜,扑过去抱住他大腿,太一摸摸他的头,眼底笑意更甚,将之举高抱到怀里。 “好个屁。这么久不见,你就是这么对老友的?”神农一改往日温雅,破口大骂。 太一大笑,“你这阵法布得太差,本尊不过是好心指导一番。至于你这小屋子嘛,住了几千年,你没腻,本尊都看腻了。趁此机会全然换一通,有个新气象。” “象你个头!”神农强压住火气,“小光,你以后可不能学他,要学师祖这样广纳百川、待人平和,明白么?” 敖光转转眼睛,不知如何应答。 “师祖?”太一疑惑,“你什么时候成他师祖了?” 神农道,“小光是你的徒弟,吾是你的启蒙师父。乖徒儿,叫声师父来听听。” 太一眯起眼,后槽牙吱嘎吱嘎直响,可他又无法道明身份,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喊了句师父。神农心满意足地点头,大方原谅他砸坏自己屋子的‘罪行’。 毕竟房子重建不过是一道符的事,可让太一吃瘪却是千年难遇,尤其还是能让他喊自己师父,是怎么想怎么舒坦。 “神君,你们的关系不好么?”敖光小声问。 太一瞪一眼不住偷笑的神农,柔声道,“不大好,日后少来这儿玩。” “诶,太,朔曦,你可别教坏小光。小光,师祖是什么人,你心中应当有计较。”想到什么,神农在空中比划几下,一道白光钻进敖光衣里。 敖光低头一看,就见身前多了条红绳,红绳之上悬着一枚刻有神农宫印记的木牌。 “以后要是想来,直接捏碎木牌便是。放心,木牌上有修复符,可无限使用。” 太一提醒敖光,“还不谢谢他?” “多,多谢师祖。” 神农又是一阵笑,太一则是后悔说上这么一句。 二人没久留,神农也不打算留他们,尤其是太一。但玩笑归玩笑,离开的时候,神农还是送了自己老友好些珍贵丹药。 而作为这一个月教授敖光的谢礼,太一送了神农一间更新更漂亮的房子,还赠了自己宫里的十多个无限空间木柜。更重 要的是,他还重新布置了神农门前的阵法,这回别说是偷药的小神仙,连帝俊来了都得烦恼一番。 当然,他太一依旧还是能瞬间破阵。 来时炎鸢带着敖光飞了许久,回去时几乎是眨眼之间。 但敖光想多看一会儿云彩和由七彩神鸟搭成的彩虹,太一便放慢身下云速,再次把敖光抱到自己怀里。 敖光的头发长长不少,来回转头的时候,小头发总搔上太一的脸和下巴,闹得他痒痒。可看着敖光笑得灿烂的脸,他却又不自觉地跟着弯起嘴角。 “神君,你笑了。”敖光目送七彩神鸟们离开后,转头惊道。 太一茫然,“本尊很少笑么?” “这倒没有。就是觉着似乎很久都没有见到神君了,一下子有点没有缓过神来。”敖光松出一口气,“弟子还以为要很久之后才能见到神君。毕竟这等大会不是总爱开个千八百年么?” “又不是老祖讲道,待那么久做什么?”太一好笑地看着他,“看够了么?看够了,我们回去。” “好。” 青鸢、炎鸢领着不尽其数的神官立在殿前大道等候,待他们落地,众人行礼,声音响彻云霄。 太一微微颔首,牵着敖光朝正大殿走去,众神官跟随。 依着吩咐,炎鸢领着一批神官去存放大神们送来的礼物,青鸢则前去准备热水和饭食。 敖光一直好奇太一是在哪里洗澡,于是这回他特意洗了个极快的澡,以迅雷之势跑回寝殿,不想太一已然换好新衣,坐在桌前看书。 “你小脑袋瓜成日都在想什么?”太一轻点了下他的头。 敖光道,“弟子纯粹就是好奇嘛。” “本尊听大师祖提过,在他们那个世界看了他人的身子,便要同那人成亲。难不成,你想成亲了?”太一戏谑地看着他,对方却是有些迷惘。 “成亲?就是两个人拜天拜地再相拜,一年之后就会有孩子吗?” 他幼时贪玩跑上岸时,恰巧撞见过人族娶亲,来迎亲的人还以为敖光是过路看热闹的,分了他一块饼吃。饼很甜,还有点粘牙,不过敖光很喜欢。 再后来,那对夫妇添了孩子,孩子见到敖光的时候,会啊啊啊地拉他头发玩。敖光被拉得有点痛,好 一阵日子没再去瞧。 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太一听到他的心声,回道,“除非修道成仙,不然那对夫妇早已轮回。” “这样么?”敖光有点失望地垂下头,“那神君日后也会成亲么?” “不会。” “为什么?”敖光登时扫去郁闷,好奇地看着他。 太一思索半晌,说,“你呢?” “不是弟子问你么?怎么又问回来了?” 太一不言,只是静默着看他。 敖光认真考虑,许久才道,“还是不了。神君当知晓龙宫那些人的嘴脸,过去老仆爷爷陪我受苦,已是万分对不住他。日后断不能再让弟子的妻儿,如果有的话,再去经历弟子受的那些苦。” “若本尊为你撑腰呢?” “神君总不会替弟子撑一辈子腰罢?弟子会努力学艺,争取在神君出手前把那些人都赶走。”敖光笑出一排小牙牙,“对了,神君此次前去天道学院大会可是有遇上什么趣事?” 太一若有所思,最后还是摇头,“无聊至极,真不知兄长是如何坚持下来。” “神君有兄长吗?” “兄长与本尊乃一胞所生。”太一道。 敖光感叹,“真好,我也想有这样的兄弟。” 他又问了些帝俊的事,太一只能拣些在他眼里看上去没那么惊天骇地的事说,然他眼中的小事对于敖光来说皆是惊世骇俗。 最后,敖光忍不住问他,“神君,你真的只有三重天大神的实力么?” “自然。” “三重天大神都这般厉害,那帝俊与太一两位陛下岂不是能翻天覆地?” 太一好笑又好气,“本尊何时翻天覆地过?那是盘古大神。” 不过他以前倒是在跟玄武打架时把天打破个小窟窿,差点闹出大祸。好在补救及时,那些伤亡的生灵也都被女娲娘娘和神农救治。但作为始作俑者的两人,被伏羲大神和鸿钧老祖轮流教训,最后还因此禁足三百年。 每回想到这事,太一就觉着万分糟心。 敖光用手指挠挠自己的小脑瓜,隐隐觉着哪里不对,敛神注视眼前人。 <p/ 14、收徒宴 太一被这小眼神瞧得有点脊背发毛,问道,“有事?” “神君说自己不会翻天覆地,可弟子方才似乎没有提到您。” 太一愣神,发觉自己先前说漏了嘴。就敖光这聪明劲儿,兴许已经猜出自己的身份。他少有得泛起点紧张,深吸一口气,准备在对方揭穿他之前说出实情。 “不过用爪子想也知道,太一陛下和帝俊陛下是不会对我这么个凡龙有兴趣的。话说,大会里都讨论什么?当真如神农大神说的那样,有许多大神会一道切磋道法,打上三天三夜么?” “你为何会这样想?”太一问。 敖光发愣,“难道大神们聚在一块不会打架么?那看来还是弟子知之甚少。” “不,本尊想问,你为何对自己这样没信心?太一也好,帝俊也好,收徒只求缘分。若只以资质授道,远的不提,就如今这四神之一的玄武,就他那个修养,若不是老祖一视同仁,他能到现在这地位?” 太一至今都无法理解敖光这种总是莫名开始否定自己的脾性是从何而来。说老实话,要不是因为那群大神不敢&#xe863;他太一的人,他敢相信,以敖光这资质,刚走出九重天就能得来一大群大神哄抢。 敖光垂眼,牙齿不住咬着嘴上的皮皮,好一会儿才说,“如果神君见过东海龙王大太子敖阳之后,就不会觉着弟子想法不对了。在他面前,所有人都会黯淡无光。” 敖阳?太一莫名觉着这名字有点耳熟。 他努力回忆,过了一会儿才有了点模糊影子,这人似乎是那个能与自己袖箭对战的敖光的哥哥?不过应当不是他亲生哥哥,他生得贼眉鼠眼,没有敖光这般讨人喜爱。 “他很厉害?比起青龙又如何?” 不知是哪句话戳中敖光的笑穴,他突然趴在桌上大笑。 笑了小半晌,说,“神君你这不是欺负人么?青龙大神可是所有水族的楷模,您拿他与敖阳比,一时间还真不知道你是在嘲笑谁。” “青龙资质是这群上神中倒数第二。如果你口中的那个敖阳连青龙都比不过,那他就没有任何能让你感到卑微的价值。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区区个小太子又算得了什么?” 敖光小声道,“可我连太子都不是。” “本尊想到一件事,”见敖光骤然瞪大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太一微微一笑,“本尊好像还没有正式收你为徒罢?” “好像是的。” “那就三天后罢。” 直至临睡前,敖光都难以理解自己这个想法如脱缰野马的准师尊。 太一向来说做就做,但他从未去过其他大神的收徒盛会,便按鲲鹏给的建议,只请了素日交好的大神们。 收徒宴当日,太一宫张灯结彩,放眼可见通红一片,是临时被放了两天假的朱雀的主意,说这样喜庆。 但受邀前来的大神们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这哪里是觉着喜庆,分明就是在变相拱人夸他的毛色亮丽。 正午,混沌钟响了三声。 盛装打扮的小敖光牵着青鸢和炎鸢的手走上正大殿前的长阶,太一正坐在殿中央高座,严色以待。 离高座还有一臂距离时,青鸢与炎鸢松手退下,敖光转身,收回右手叠在左手上,朝天地跪拜。后又起身,将手平置在身前,额头下地紧贴手背,高声道:“弟子敖光,拜见师尊。” “天地、诸神见证,即日起,敖光便是本尊首徒。”太一自高座站起厉声道。 平日里总爱与他调笑的大神们也都一副肃穆模样,静望大殿上下这对师徒。 三拜之后,即是大神们上前祝贺。他们的贺礼全然在来时就交予青鸢等人,就不再在这儿重复,到时敖光自己去拆便是。对太一而言,这些贺礼可有可无,他最在乎的还是他们的祝福。 为首的是伏羲与女娲两位大神,他们事前就从朱雀那儿得知太一隐瞒身份一事,心中感到奇怪。后获知敖光在东海龙宫境遇,便顺着太一想法,隐去自己名号,只让敖光以为二人仅是四五重天的大神。 女娲与伏羲两位大神一道将手放在太一准备好的灵石上,分别注入一道神力。接着是神农、鲲鹏,两人不知谁先谁后,猜了几局黑白配,鲲鹏胜,由他先去。再之后是朱雀四神,待玄武输完灵力,青鸢上前回收已然呈现多种色彩的灵石。 “且慢。”自遥远天际传来一个清和男音。 朱雀四神 躬身行礼,一齐道,“陛下。” “这等大事怎能缺了本尊。” 来人俊美异常,与太一有六七分相似,只是太一面部轮廓刚毅,而他的则更为柔和,看上去令人顿生亲切。 帝俊。 太一有些意外,他命青鸢邀请的首位宾客便是帝俊。但羲和娘娘即将临盆,想必帝俊眼下分|身乏术。 帝俊拜过女娲四位上神,笑道,“你们见着本尊很意外?放心,这只是本尊的其中一个分影而已。” 玄武道,“我还想这样大的事陛下不会缺席。小红,你输了,接下来一百年的打扫都由你负责。” 朱雀忙用眼神示意他少说两句。 “无妨,今日是大喜之日,诸位随意便是。”帝俊看向青鸢,“是进行到哪一步了?” “回陛下,四神刚注完灵力。” 帝俊了然,“看来本尊来得可巧。”说完,他上前在石头上注入自己的灵力。 回身时,朝敖光走去,蹲下同他平视,轻问,“你便是敖光罢?” “是,弟子敖光见过神尊。” 即便帝俊只保持一分神力,可敖光依然感觉到眼前这位神尊身上的威压强得可怕。 有那么几次,他都忍不住要跪拜,这并不是他的错觉,而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太一在身旁悄悄用自己的力量化解。 “倒是个漂亮孩子。”帝俊说这话时,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他身后的太一,“我这弟弟随性惯了,也孤单惯了,日后劳你多加照看。” “谨遵仙尊之命。”敖光毕恭毕敬地回道。 帝俊颔首,不知怎的,他蓦地偏了下头,随后伸手停在敖光左眼。收掌之时,原本黑亮的眼眸闪过红光,红光转瞬即逝,除他之外,只有始终温柔注视这儿的女娲娘娘察觉到这一变化。 “你爹娘是谁?”帝俊问。 敖光压根儿没想到眼前神尊会问起这事,足足愣了好些时候才小声说,“我爹是东海龙王敖逸,我娘……我不知道我娘姓甚名谁,只知她是一位人族女子。” “竟是半人半龙么?” 平日里龙宫里的人总爱拿他的血脉取笑,所以敖光最是憎恨有人在他面前提这事。可帝俊说这话时只有诧异,又隐隐带着点喜悦,并无任何鄙夷之感,倒是令 敖光放松了些。 “看来,你二人果真是有缘。”言毕,帝俊直起身子,走到女娲娘娘旁。 太一对兄长突如其来的行为与问话有些不知所以,不过他知晓兄长自会有他的道理,便接过青鸢奉上的灵石,四指收拢。霎时,只见指间金光四作,璀璨夺目,竟是要与日光争个高下。 “伸手。” 敖光照做,手心忽然一重,只见一枚变得只有他一半手掌大小的十色灵石安静躺在上头。 敖光正为灵石美丽光芒所折服时,朱雀上前,双手送上一个锦盒,锦盒之中是一条七彩丝线,是取七彩神鸟颈羽制成,有极强的防御之效。太一以指在坚硬灵石上钻出个小孔,亲手将丝线穿入。 这种细致活他还是第一次做,连着失败了好几次,到后来敖光都想自己&#xe863;手。 好不容易将丝线穿入,除帝俊、女娲、伏羲三神外,在场的大神与侍奉神官们都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忘记关闭灵识的太一听到此起彼伏的舒气声,拳头不由得紧了紧。 敖光戴着师尊亲手为他系上的项链,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不过他这小脑袋想破大天都不知道,这块灵石究竟有什么作用。 在前往侧殿小宴时,敖光耐不住困惑,问了离自己最近的玄武。 “当然是保护你啊。”虽然我感觉太一真是有点多此一举。 这话玄武自是没有当着敖光的面说出,他是故意说给太一听的。虽说他向来爱跟太一打斗,可对于太一的本事他还是颇为信任,他的徒弟三界谁敢&#xe863;一根指头?上赶着巴结都来不及。 敖光听完玄武的话,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光是神农一位大神的力量就够对付三界许多生灵,没想到居然还有他师尊以及其他八位他从未听过名号但看上去就很厉害的大神。 不是敖光自负,他真心觉着现在的自己都能去单挑魔祖罗睺。 “十位上神对付一个罗睺?这也太看得起他了,本尊一人足矣。”听到敖光心声,在前方较远处的太一傲然开口。 帝俊同样听到孩子的想法,面上笑意更甚,“看来你今后的岁月不会寂寞。” “我也是这么想的。”太一道,“兄长,你方才是在测试他的根骨?” “不 是。”帝俊还是那副笑模样,只是目光稍显冷峻,“不过是想知道这孩子的来处罢了。你眼光不错,这的确是个好苗子。” “不是魔族?” “不。他不仅不是魔族,且假以时日,他还会成长为摧毁魔族的最后一道武器。” 太一讶然,“我为何不知?” “天机不可泄露,你还是安心养伤罢。”帝俊拍拍他的肩膀朝前走了几步,骤然又停住脚步,“太一,老祖嘱我向你传一句话。” “什么?” “日后若遇上重大抉择,闭眼捂耳,只听你的心。” 直至宴席开始,太一都没懂老祖这话究竟有什么含义。不过,他还是一如往常牢牢将这话记在心中。 敖光在宴席上跟玄武比赛,吃到最后两人都扶墙大吐特吐。玄武吐完之后还要继续比赛,被朱雀和青龙一人架一只胳膊提回四神殿,临走前还顺道带走神农送来的丹药。 敖光吃得没他多,可吐完之后整个身子都不大痛快,吃过神农的药,又枕在女娲娘娘怀里好些时候,才有所好转。 “当真无事?”女娲娘娘用法术烘干他被汗浸湿的额发,轻柔问道。 敖光很少听到这样的温声细语,在他五百年的春秋中,他不止一次想象过自己娘亲的长相与声音。如果他娘亲还活着的话,定然同眼前这位女神一般温柔。 “你可以唤我一句母亲。”女娲娘娘说。 “这……弟子不敢。” 女娲娘娘笑着望他,眼底是道不尽的慈爱,“无妨。” 她并不是眼前这孩子的亲生娘亲,但她是大地之母,这一句母亲,她理所应当。 敖光踌躇须臾,轻轻唤了她一声母亲。 是夜。 太一看着抱着小龙布娃娃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敖光,不知所措。 布娃娃是宴席结束后从寝殿传送阵上拿来的,是鸿钧老祖送来的贺礼。娃娃做工精致,一看就是大师祖的手笔。 “你真有这么喜欢这个?”太一问。 敖光&#xe863;作一顿,“喜欢娃娃,也喜欢母亲。” “那本尊呢?” “自然也是喜欢的。”敖光咧嘴一笑,又开始翻滚。 太一屈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本尊突然想起,本尊的礼物似乎还没给你。” “您也要给么?是什么呀?”敖光当即坐起身,正襟危坐。 太一点头,坏笑道,“明日便知。” <p/ 15、太一的礼物 敖光的礼物全然摆放在库房中,占据一半宫殿,另一半是太一从天道学院大会带回来的礼物山,由神官们分门别类放置。 青鸢派来协助的神官们熟知每位大神的宫印,很快为敖光排除不少错误选择。但最终还是留了个如小山般的贺礼堆,让敖光自行分辨。 那群大神们在送礼时会烙上自己的印记,但为安全起见,他们还会再在礼物表面设置阵法。这种阵法神鸟官们破解不了,只能由敖光自己来。 敖光阵法学得很好,瞬息间就破解了好几个结界,但这些都是神农与鲲鹏的手笔。解封的礼物们都被身旁神官带去分类摆放,一来二去,很快就拆掉礼物山一角。 但这小山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要想在这么多的礼物中寻找到太一那一份,还是如海中淘沙,颇费一番工夫。 好不容易完成一座小山的探索,敖光有些脱力地坐在地上。炎鸢送了茶点过来,二人在殿后小花园里坐好,敖光连着吃了两大块糕饼,又饮下小半壶茶,这才觉着身子畅快了些。 “看来陛下这回还真是出了个难题。”炎鸢为他续杯,递上一块桂花糕。 敖光接下,有些哀怨地说,“师尊眼下应该是在某个角落里嘲笑我罢?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小殿下怕是误会陛下了。照小神所想,陛下应当是借此契机传授小殿下学问。” “什么学问?” 炎鸢道,“那些我等无法解开的封印不都是小殿下亲力亲为破解的么?大师祖曾言,纸上得来终觉浅。小殿下同陛下学了这么久的阵法,虽说偶尔会在实战中使用,但那毕竟只是陛下一人所设。而如今拆封礼物时需破开来自四面八方、灵力不尽相同的阵法,这对小殿下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最佳训导?” 敖光觉着她的说法无不道理,又咬下一口饼,“所以,这就是师尊要赠我的礼物么?” “此事小神就不甚清楚了。” 经炎鸢一番话后,敖光寻找礼物时更有劲头,还试着边拆边学,真就学会好些与太一传授的全然不同的阵法与结界。 这天临睡前,敖光郑重向太一行 了一礼,对他的‘礼物’表示最诚挚的感激。不想太一只是淡然点头,翻过一页书,有点懒懒地说,“这不过是其一。” “竟还有比这更宝贵的么?” 太一不作声,敖光权当他是默认。 三天后,敖光找到太一赠他的第二份礼物,是一条金线,金线之上挂着个青铜钟。敖光试着甩了甩手,那小钟却是没有任何&#xe863;静。 太一帮他将金线系在左腕,道,“此钟平日不会发出声响,但在性命垂危之时,会助你逃过一劫。” “这钟有名字么?” “混沌。” 敖光怔住,混沌钟?这不是太一帝君的法器么? “本尊征得太一准许,借了点混沌钟之力制成此钟。” 实际上,这小青铜钟就是缩小后的混沌钟,不过只有其十分之一的力量。哪怕仅十分之一,都够打败许多神仙。 敖光小心收回手,问道,“那弟子可以给它取个新名字么?都名混沌的话,只怕会造成误会。” “这本就属于你,一切由你做主便是。” “多谢师尊。” 太一共送了三份礼,在敖光为小青铜钟取名‘点星’几天后,最后一份礼物现身。与前面两件不同,它是自己来的。 是头小兽,通身雪白,唯尾巴尖带一抹灰,状如老虎,额生鹿角,声似猫叫。 敖光在枕边见到它第一眼时,险些被吓哭。他小时贪玩,听人界几个小孩怂恿,跑去逗了一个老婆婆家的猫,被那猫狠狠挠了三道口子。自此之后,他见着猫、虎这等兽族都会绕路走,省得又会受伤。 太一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一人一兽对峙的画面,与其说对峙,倒不如说是敖光在一味躲避。 他走到墙角,摸摸缩成一团的小徒弟,不想对方却是抖得更厉害。好一阵子,孩子&#xe863;了&#xe863;,抬头委屈巴巴地看他。 “发生何事?”太一轻声问。 敖光抬起右手,抬到一半停下,好半晌又重新往上,指向正在不远处毯子上舔毛的小兽,连着说了好几个它字。 太一转头一瞥,道,“你怕它?” “嗯……”敖光说完,又把头垂回腿间。 太一闻言,扬袖将小兽传送到别处,抚着敖光后背不住安慰。经过些时候,敖光总算是缓和下 来,抓着太一的手站起。他双腿还是微微打颤,声音也有点发抖,说了好几回太一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一将孩子抱回床上,安抚似的摸他的小脑袋,“那是麒麟一族与白虎一族结合诞下的幼崽,在神农药园里温养数百年,上月才破壳而出。你分不清药草,它又是自小在药园里长大,本尊便去神农那儿把它讨了来。” 他轻叹了口气,“是本尊失策。” 照太一的想法,等敖光伤势再恢复一些就送他下凡历练。而历练难免会受伤,要是他那迷糊性子又犯,错把毒草当药草吃下,那真就是在躺着等死。有这么一只能辨清世间药材的灵兽跟随,百利无一害。 “没,没有。”敖光小声说,伸出小手握住太一两根手指头,“师尊能这样为弟子着想,弟子感激不尽。”说着,敖光就有点想哭。 除老仆爷爷外,还真就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他甚至都觉着,在这儿学艺一年遇上的温情比自己在东海龙宫五百年遇到的还要多上许许多多倍。 太一变出块帕子给他擦眼泪,说道:“你若不喜,本尊便让它守药园。时候不早了,先去吃午饭罢。” 敖光答应,撑着床沿滑下,坐到小桌前吃饭。吃了两口,有点愧疚地看着太一,“师尊,我方才是不是很丢人?” “有畏惧之事,不算丢人。” “那师尊有害怕的东西么?”敖光咬着筷子问。 太一舀着碗里的汤,偏目思索,须臾回道,“害怕谈不上,顶多是觉着棘手。” “是什么?” “几只小鸟。” 敖光听到回答,不解道,“可师尊的宫殿里,除师尊与弟子外,全都是鸟。” “这不一样。罢了,不提他们,闹得本尊头疼。” 用过午饭好一阵子,敖光前去午睡,太一等他睡熟,飞往议政殿继续忙碌。 三界近日没什么大事,稍大些的事当属东海水患,但前段日子已然解决。 大神们齐聚一处,例行禀报其日常公务。等最后一名大神说完,这会差不多就能到头。临结束前,离太一最近的大神问起小殿下近况。 “整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瞧得本尊都羡慕。”太一 道。 对面一位大神道,“小神听闻四殿下又烧了座神宫,希望小殿下日后莫要这般顽劣。” 四殿下即帝俊第四子,一只金乌,最是调皮捣蛋。他平日里最爱的就是去烧神宫玩,有时还会去烧大神们的衣服,没等大神们发难,他扇扇翅膀,又都给还原了。 帝俊回回惩罚,他回回不怕。不过惩罚倒是有效,他过去是每天都要烧一回,现在是每月烧一次。 太一闻言,道:“就小光那小不点,本尊不信他会翻了本尊的殿。” 众神对笑,向他拜别。 出了议政殿,太一径直往九重天的神农宫飞去。神农在奇数重天都设有宫殿,全凭自己喜好装饰,三重天那个他住得最久,因此也就最旧和最随意。 奇妙的是,神农不光各重天有自己的宫殿,且各宫殿里都有他的分影,而九重天的则是本体。 “你怎么又来了?吾这儿可没第二头灵兽。”神农摆弄架上晒着的药草,嫌弃道。 太一顾自坐下饮茶,“你能想象吗?小光怕虎和猫。” “是吗?那就把灵兽还吾,吾再寻别的给他。” “你想得倒美,那灵兽吃了本尊多少神草?岂是说放就放的?” 神农皱了下脸,走到他对面坐下,“那小光不喜,你总不好逼着他喜罢?” “的确如此。”太一摩挲杯壁,“话说,你这儿当真没有那种吃完就能忘记恐惧的药么?” “恐惧来自于人心,无情便无畏。吾这儿绝情丹、忘情水应有尽有,你当真想要?” 太一睨他,“你还是留着自己吃罢。”神农笑,起身又去鼓捣他的药草架。 “太一,听吾一句,凡事顺其自然就好。” 接下来十多天,无论有意无意,敖光都能从各处听得关于那小兽的消息。小兽如今暂居宫中药园,炎鸢给它搭了个小屋,不过小兽不怎么爱住,大多时候都是席地而睡。 小兽的性子不似敖光想得那般凶猛,它的利爪时常是用来刨土,方便看守药园的神官们耕种。它很少会叫唤,只在肚饿时响上那么两声,神官们听了就会喂它吃灵兽草。 在太一宫侍奉的神官里,炎鸢与小兽走得最近,大抵是因着她与麒麟、白虎两族都有深交。小兽偶 尔会黏她,但这还得看它的心情。哪天心情不好了,就算是炎鸢喂它吃得饱饱,它也懒得朝她翻一下眼皮。 每回探望完小兽,炎鸢都会把这些事或多或少地分享给敖光,听得久了,敖光不免也有点心&#xe863;。 太一隐约觉察到敖光的变化,但他什么都没说。正如神农所言,一切顺其自然即可。 若小光愿意接纳他的恐惧,那是最好,要是不愿,他再遣人去养一只新的来。 论时间,他太一有的是。 又过去几日,敖光大起胆子同炎鸢提起自己想跟她一道去药园。炎鸢欣然同意,以保万无一失,她又唤了两名灵力高强的神官在敖光身边陪侍。 太一宫有好几处药园,这儿是离正大殿较远的一处。敖光只在刚来那几天路过,不曾踏足。 眼下他心中充满着一种奇异的心情,那是由对未知的期盼和惧怕交织而成的复杂心绪。而当他真正去面对药园和小兽时,这份心情却慢慢退散。 小兽饱食餍足,正躺在草堆上晒太阳,雪白的圆肚皮在阳光之下水润光滑,似乎是感觉到什么,它的鼻子微微一&#xe863;,随后睁开一只眼。金眸触及到敖光的小脸蛋时,唰地睁圆,喵呜一声翻身就往敖光这儿奔来。 敖光下意识躲到炎鸢身后,探出脑袋瞧小兽。小兽没再行进,如初见时那样歪着头看它,眼底带着几许茫然。 “小殿下,莫怕,它不会伤人。”炎鸢安慰道。 说完,她示意身边一位神官上前摸小兽的头,小兽只是缩了一下,不出声也不攻击。敖光见状,稍稍松出一口气,不大放心地问,“它真的不会伤人吗?” “不会。”炎鸢说。 敖光犹豫片刻,慢慢往前挪&#xe863;步子,伸手飞快地在小兽头上碰了一下。似乎是因他&#xe863;作太快,那小兽都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盯着他瞧。又一番心理斗争后,敖光再次尝试,这回他摸得稍久了点,三下。 小兽呼噜噜地叫唤两声,在他收回手时张口咬住他的裤腿,直往边上一个大鸟窝拖。敖光慌神,可脑海登时又是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那小兽已停在鸟窝前,前掌滚着个珠子玩。 “嗷呜。”它叫了一声,左前掌往前一挪,一颗珠子骨碌碌滚到敖光脚前。 跟随他们前来的炎鸢提醒,“小殿下,它应当是想同你一起玩。” “要怎么玩?这样么?”敖光蹲下,学着小兽模样用手掌按着珠子前后滚&#xe863;,小兽见了叫得更欢。 滚了一小会儿,小兽像是有点腻烦,钻回小窝去找新的珠子。敖光见了,松出口气,收手预备起身,目光偶一下瞥,登时愣住,后捡起珠子来回查看。 怎么越看越像东海龙王王妃的陪嫁之物?敖光腹诽。 <p/ 166、恃宠而骄 敖光对这事起了兴致,跟在小兽屁股后头捡珠子。小兽仿佛是读懂他的心思,真就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小窝里所有的珠子都给叼出来,敖光一数,有七颗。 他本以为这是全部,不想那小兽屁股晃晃,又从先前它晒太阳还有打滚的草丛里接连将珠子滚出,珠子又大又重,敖光再怎么捧都捧不住,便收入炎鸢变出的盒里。 一下午的工夫,就在拱珠子和收珠子里悄然飘去。最后,敖光掂掂小兽的‘成果’,足足有一盒之多。 “这全是它的玩物么?”敖光咽了好几口唾沫,不甚相信地问。 炎鸢道,“大抵是的。就这质地,作为它的玩物也不够格。只不过小殿下不喜欢它,倒不必给它留那样好的东西。” 要不是炎鸢面色如常,敖光真会以为她在变着法子贬低自己。 要知道,王妃对这些珠子视若珍宝,如非重大盛宴,是绝对不会让它们亮相。这么多年,他就只在老龙婆千岁寿宴时见王妃在腰带上缀过一颗,没想到今日却能见到这么多。 “炎鸢姐姐,这些玩物是从库房里取来的么?还是有专人送来?” 炎鸢道,“待我去询问一番,尽快禀报小殿下。” 敖光道谢,把装有珠子的锦盒交还,转身就要离开。刚走了两步,就听身后一阵嗷呜,那小兽四脚刨地,箭似的向他跃来。快撞上人时,它前爪慌忙刹车,不想后心不稳,整个身子前翻,四脚朝天跌在敖光身前。 “嗷呜。”它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四爪不住蹬着,却还是保持仰卧的姿势。 敖光忍不住笑出声,边上神官们也跟着笑。笑了一会儿,一名神官上前拎起它的后颈皮,就要送回赶来查看情况的药园看守官。 “姐姐稍等。” 敖光一声呼喊之下,那神官停住身子,小兽顺势挣脱,跟逃难一般又跑到敖光这儿。这回倒是不再叫,就是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视敖光,仿佛他是个负心人。 在这样眼神攻势下,敖光难免有点心软,想了想说道,“要不,先让它到我那儿住几天?” 神官与药园看守官皆遵命,后者还 送上一本饲养手册,上头写明小兽的吃喝拉撒时辰以及喜好,临走前还给小兽套上项圈,说是以防它哪日突然发狂伤人,后将咒语以密音传给敖光。 小兽回程时是交由抓它的那位神官抱着,敖光虽说对它生了那么点怜爱之情,但心中还留有当年的阴影,不敢与它靠得太近。小兽像是知晓他的心情,没怎么闹腾,就这么乖乖地靠在神官怀里继续晒太阳。 “小殿下可是想过为它取个名字?”走下一座云桥时,抱着小兽的神官问。 敖光:“它没有名字吗?” “陛下命人送它去药园时只说好生照顾,却是未提它的名字。想必是希望由小殿下您来取罢?”神官姐姐说着,低头冲睡熟的小兽一笑,“小神感觉,它也抱有相同的心思。” 敖光左手抓抓脖子,有点为难,“我曾听他们说,如果取了名字,它就是你的所有物。可……” 他说不出后面的话,这回只是试探,如果真的克服不了恐惧,他还是会请他们将小兽送回。要是就这么轻易给它取了名字,只怕到时候会放不走它。 敖光过去见过一只被主人家取了名字的狗,无论主人如何打骂,那狗都不愿离开,最后冻死在门外。 这只小兽不见得会与那条狗走上同样的道路,但取名之事还是得延后再谈。 神官得他回复,不再多提,只是同其他几位神官一道送小兽去洗澡梳毛。 待敖光再次见着它时,小兽已然恢复先前雪球样子,跳下神官怀抱,停在敖光坐着的小凳前,同他大眼对大眼。 小兽的窝暂时搭在寝殿内西南角,方便敖光睡前醒后都能见着它。窝是重新搭的,用的是大师祖过去画的一个图样,建屋符在地上一爆,眨眼间变幻出图中之物。 小窝形态如缺了一角的团子,敖光瞧着有些古怪,不过小兽很喜欢,钻进去就不肯出来。 原先敖光是要送它住偏殿,担心它这待不住的性子会吵到师尊。太一却说无碍,因着它在自己面前不敢造次。但听敖光逐渐开始张口小兽闭口小兽,他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起来,就好像是有什么宝贵的事物被旁人占有了一般。 不过,他很快发觉不该如此,自己贵为上神,犯 不着去同一只成天就知道吃玩睡的小兽多加计较。即便,他在面对敖光和小兽亲热玩耍时会连书上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七天之后,小兽终于拥有属于它的名字——霜金。 霜取自毛色,金为眸色。 不过敖光往往只喊它作小金,起初霜金是不大乐意听他这么喊,愣是同他赌气不愿进食。饿了两顿后,敖光甩甩手里的灵兽草,它就屁颠颠地跑过去,任敖光冲他小霜小金霜金一通乱叫。 一日夜晚,敖光听完太一说的睡前故事,突发奇想地问道,“师尊,天界会下雪么?” “想看?” “只是问问,所以会么?” 太一道,“天庭若非必要,无雨无雪,本尊这儿更是如此。”他为太阳化身,所经之处灿烂明媚,又岂会容雨雪存在? “是吗?看来是弟子多想了。”敖光说完,拉起被子闭眼就睡。 直至鲲鹏又请老友们去雪山饮酒,太一才从玄武口中得知那问题的深意。 “小殿下早前同我说过,如果他日后养了灵宠,定要与其在雪地里追逐打滚。只可惜他这些年既无灵宠,东海周围又从不落雪。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灵宠,你却说天界从来无雪。”玄武撕下一块烤仙鹤肉,暗自摇头。 太一不满道,“他怎么不同我提?” “提什么?让你施法下雪?”玄武拧眉,“你没发觉他很少会向你提要求么?吃住穿用,你太一宫给什么,他就收什么。我听炎鸢说,那些送他的贺礼,他也都是拆了再完好收进库房。说真的,要不是你心血来潮要送他一只灵宠,我敢担保,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开口。” 经他一言,太一这才发现这些天与敖光相处时自己觉察到的不对劲并非无中生有。 青龙适时插言,“东海龙族甚多,他又是个私生子。私生子不说,母族还是人族。四海常有水患,尤其是这东海,人族对之早有怨言。一来二去,血统不纯的小殿下自然就会成为龙族众矢之的。” “正如青龙所言,小殿下这些年不得父王重视,又受兄弟姐妹排挤,还时常被小兵小卒欺侮。陛下觉着,在这等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敢无拘束地同年长者谈条件么?”朱雀道。 太一沉 默。 全程安静喝酒的神农放下琉璃杯,“吾曾问过他缘由,小光的回答是,他怕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又如何?本尊还怕他不肯骄。”说完,他起身就往天边飞去。 鲲鹏疑问,“诶,太一你去哪里?” “下雪。” 他说得轻巧,做起来却是不易。 太一道法高深,一场雪难不倒他。只是他这宫里常年只有日照,雨点都不见有一滴,忽然要下雪,只怕宫中死活物都无法承受。 所以,他得找个折中法子,既要让这场雪下得自然,圆了敖光的心愿,又不能伤到他宫中一草一木。 “要不,你去趟三重天?”鲲鹏望向一本奏折都没看完的太一。 他这几天均是如此,奏折没看两行就开始发呆,有大神上前说事,得说上好一阵子,他才反应过来。鲲鹏忍不住打趣他不像是在为徒弟而是在为情儿发愁。 太一回怼他,“你有过情儿吗?” “情儿没有,但爱过。”鲲鹏强撑笑脸。 太一知他又想起庚辰,忙与他道歉。 “无事。你们一个个天塌了都不见眨个眼,怎么对这事就这样避前避后的?话说,你想了这么些天,想到办法没有?” 太一摇头。 边上听二神对话的大神按捺不住疑惑,道,“雪山没有雪吗?” “雪山当然有。”鲲鹏想当然回道,登时双眼一亮,“合着我们现在是穿鞋找鞋。太一,别发呆了,听到我们说的没有?” “没有。”回答得理直气壮。 鲲鹏:“……” 敖光知晓师尊要带他出门游玩,乐得在床上打滚。要不是怕太一责骂,他还打算在床上翻上几十个跟头。 临睡前,他止不住嘴地问是要去哪里,需要带什么,有什么人陪同等等。太一头回觉着这孩子的威力能抵得上他殿内十几只鸟。 “去了便知。”太一拍拍他身前被子,“要是睡过头,本尊可不等你。” “那我睡了,师尊明日见。”敖光鱼一样滑进被窝。 “明日见。” 太一想过敖光见到雪时的各种神情,喜极而泣的,兴奋的,惊讶的,却不想敖光只是淡然地眨眨眼,还弯腰按住骚&#xe863;的霜金。 “师尊,这便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么?怎么什 么都没有?只有山,而且还是白的。”敖光搔搔脑袋,“是霜金的家?” “这是雪山。”太一道。 敖光愣在原地半晌,太一困惑,低头探看孩子的脸色,孩子登时松开他的手跑远。 等太一在这茫茫一片雪地里寻见敖光身上的红色斗篷时,敖光正与霜金在推雪球。他手小,霜金爪子更小,一人一兽还相对而站,球没推多大,劲儿倒是耗去一些。 “霜金过来。”太一命道。 霜金哼哧哼哧跑到他腿前,太一伸手一指,它又撒着小胖腿跑到敖光身边。两手四爪齐齐发力,还真就推出个大雪球来,等这个推不&#xe863;了,敖光就跑去推新的。 玩腻了推雪球,他就开始同霜金打雪仗,霜金一身白,只要把尾巴藏好,敖光就寻不见,结果好几回都丢到太一那儿。太一不恼,反倒抓了把雪把霜金给打出来,一童一兽又开始新的追逐打闹。 雪山这儿昼夜随神仙们的喜好而至,敖光要是想玩,这白昼就一直存在,要是玩得累了,开始犯困了,这夜就来临。 这夜他们就宿在雪地上,霜金躺敖光怀里,敖光枕在太一胳膊上。而太一,睡不睡随意。 敖光望着漫天星辰,仰头对太一说,“师尊,您是听到我的心声了吗?” “本尊活了万年,一听问话便知你心中所想,又何必去听心声?”太一俨然忘记自己当初是如何傻乎乎地抓着老友们问询,“小光,日后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直说即可。在本尊这儿,不必拘谨。” 敖光抿唇,轻问:“那我可以时常来玩么?” “可。” 敖光欢呼一声,险些吓醒还在做美梦的霜金。 “师尊,您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神!” 太一心道,那是自然。 两人一兽在雪山待了三天两夜,回宫之时,依旧是青鸢等人来迎。 “陛下,神农上神在等您。”青鸢道。 太一颔首,着她带敖光去歇息。 青鸢没&#xe863;,道,“上神说事关小殿下,需他同行。” <p/ 1、7、请柬 神农是来送请柬的。 太一即刻拒绝,若非必要,他几乎不出席这等场合。 “说是给你的吗?真自恋。”神农取笑,“是给吾乖巧又可爱的徒孙。” 敖光指指自己,瞪大眼睛。 什么样的宴席能惊&#xe863;神农亲自来送请柬?而且居然还是邀请他的?难不成是九重天的?要是赴宴了,会否有幸见着帝俊陛下和太一陛下? 太一本不想探听,但孩子心里实在有点吵,听完之后,他反而觉着逗趣。别说帝俊太一,连伏羲女娲都抱过他,同他谈了好久的话。 “拆开看看罢,吾也好奇是何事。”神农道。 敖光称是,小手在信封上搓了搓,上头封印即解,弹跳出一张黑金手卡。他兴冲冲翻开浏览,没读两行,嘴角垮下,漂亮的小脸皱起,像是要吃人。 【他怎么这副表情?】神农忍不住用密音问同样奇怪的太一。 【这东西你从哪拿来的?】 神农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通。 原来这信是由青鸟送来,寄往三重天朔曦神君徒弟敖光处。青鸟压根儿不知三重天何来的朔曦,当是寄信者记错名号,便把信送去锦溪那儿。锦溪在神农那里见过敖光,以为他仍在神农处学艺,则托小徒弟将信转交至神农。 “所以,这里头究竟写了什么?” 神农飞快看了一眼太一,示意他没有用密音。 太一轻咳一声,看向面色愈发难看的敖光,“小光,可是出了什么事?” 敖光慢慢收起信,鞠躬谢过神农,缓缓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请柬是东海龙宫送来的。” 神农道,“都快一年了,他们才想起要为你办个拜师宴么?”太一也嗤之以鼻。 敖光摇头,“是东海龙王大太子千岁生日宴,着弟子回去庆贺。” 还要带上贺礼。 贺礼敖光现在倒是能拿出来,只是他着实不太想见着那些人虚伪的嘴脸。 这等家事神农不好再过问,作势让侍奉神官带他去瞧太一宫里新种下的那些药草。 太一喝下一口茶,摸了下敖光低垂的头,“你想去么?不愿的话,那就当没收到。”他太一的徒弟不应为这等小 事烦恼。 “不太想去。只是不去的话,又觉着不甘心。” “宴会定在何时?” 敖光说了日子,太一回说还有几日,够他好好考虑。 “话说回来,怎么只有弟子收到?照理而言,不应当是师尊带着弟子前去么?弟子过去见着的均是如此。” 太一道,“小小龙宫,还不够格请&#xe863;本尊。” 敖光认为他说得不无道理。毕竟是与神农大神交好的大神,哪怕仅在三重天,也足够让东海龙宫那群人卑躬屈膝。想到这里,敖光忽然又高兴起来。 “你这小子还真是奇特,方才还是愁眉苦脸,眼下却又兴高采烈的。”太一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走罢,他们应当备好热水候你沐浴了。” “好。” 趁敖光还在小池玩水,太一转道前去药园。 神农还在检查每株药草,还着边上跟随神官在小册里记录药草的长势,不曾注意太一现身。过去一会儿,转去另边药田时,神农突然开口,“你这儿有多余的鸟吗?” “几只?” “守园的,要经验丰富。” “晚些时候本尊命青鸢给你送去。” 神农笑了两声,请神官继续测量,自己和太一一道去边上小亭小坐。 “吾听闻那位大太子也去了天道学院大会?还受到你的称赞?” 太一给自己斟了杯茶,“你怎么跟玄武一样,耳朵这样长?” “此事为真?” “称赞不曾,只是见他摆弄,给了点眼神。”太一放下茶杯,“不是小光和你今日问起,本尊还真是忘了有这么一个人。” 神农回忆道,“吾记着那位大太子似乎根骨不错,对药理信手拈来,还算合吾心意。” 太一听到这话,先前那些被抛去九霄云外的记忆霎时回来了点,零零散散地同神农说了。 “吾想收他为徒?东海龙王怎么不说你太一要让位给他?”神农这人欣赏爱药惜药之人,但不是见一个就要收为徒弟,至少亲传徒弟不行。 小光除外。 太一道,“本尊那时就觉疑惑,你神农就算再爱收徒,倒不至于什么人都要。” “吾有些想不起那位大太子的模样,他与小光生得像么?” “丑。”太一说,“丑而不自知。” 经过 一天一夜的考虑,敖光还是决定赴宴。太一对此不置评语,这是小光的家事,他没必要干预。 “可是,弟子就以这个样子回去么?”连续试着恢复原本面容失败后,敖光略显疲乏地问。 太一等他服下归元药,调整好气息,才道,“本尊探过你的丹田,经脉仍有凝滞。一旦冲破凝滞,以你现在的灵力足够自行疗愈。” “也就是说,我就不用当小孩了?” “应是如此。” 敖光不住拍掌,拍完掌后,肩膀倏地又垂了下来,可又该如何破解呢? “你赴宴期间,本尊会探寻合适方法。” 其实太一一度想过用自己的灵力强行疏通,只是他的灵力太过强劲,与玄武的力量会在敖光体内打架。以敖光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强盛的两股神力,极易爆体而亡,太一万年才得这么个中意小徒弟,自然是不愿他受这样大的伤害。 敖光得到他的允诺,顿时放心不少,走到太一对面蒲团上坐下。 太一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话直说。” “弟子不知该送什么贺礼。”敖光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弟子想过将那些大神们赠弟子的礼物取出,却又觉得可惜。” 按敖光的想法,东海龙王这回必然请了许多大神前来,且依着他的性子势必要当着众宾客的面拆贺礼。 要是他送的东西次了,丢的可是他师尊的脸。他丢脸任意,反正东海龙王那群人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可师尊绝对不行。 太一道,“既是觉着可惜,便好生收着。那是他们赠你的,想必也不愿在他人那儿见到。本尊还以为你在烦恼午饭吃什么,原来是在想这等小事。届时炎鸢会为你办妥,不必多想。” “午饭不也是小事么?” “至少比东海龙宫这事大。” 敖光下凡那天,炎鸢送来一件新斗篷,是神鸟们联合送上的拜师礼。因着是手工制作,前几日才完工,暂存炎鸢处。 斗篷合身又轻薄,送来之前太一还在其中加固两道阵法,一道攻击,一道防御,又存留自己一小部分神识,助敖光能短暂恢复原先模样。 但效用只有三天。 似乎感觉到自己被忽略,停在敖光脚边的霜金嗷呜一声 。它身上套着与敖光同色的斗篷,材质却是不同,用的是虎毛与麟角,它年岁尚小,还只能着族内送来的衣饰。 “小殿下可有遗漏?”炎鸢问。 敖光摇头,抱起霜金,化龙趴在变成大鸟的炎鸢身上。他原想着自己去,炎鸢说她正好要下凡办事,可捎他一程,这才有如今画面。 大红鸟飞至东海上空,于云端放下敖光与霜金。敖光嘱霜金在自己背上站牢,俯冲入海,瞬息没了踪影。炎鸢停在云上好一会儿,确保无恙,安然离去,飞往东方。 快到东宫大门时,敖光变回人形,霜金顺势从他背上滑下,四脚朝天趴着。眼前冒了好一阵金星后,霜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奔回敖光怀里,冲长大的小主人嗷呜叫了两声。 “进去之后可别乱叫。” 霜金蹭蹭他的脖颈,以示明白。 龙宫门外立着两名虾兵,敖光上前表明身份,他们便用手中武器合力开门。这两名似乎是生面孔,对敖光还算恭敬,并未表露出任何令他不适的神情。 穿过一条长径,便到宴客厅。厅中已来了好些宾客,相谈甚欢,没怎么注意到道行尚浅的敖光。 负责待客的小龟引敖光落座,桌子在偏角落的位置,但比那群不曾拜师学艺的龙子龙女靠前。同桌的宾客大多是生面孔,有两位认出敖光,同他打了招呼。 敖光想起他们似乎是自己送药时见过的神仙,颔首微笑后,问对面那位脸色微微苍白的仙官,“您的灵兽痊愈了吗?” 这位仙官的灵兽便是之前咬过敖光的那只。 仙官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事,忙说已经好了,又谢谢他的惦记。 “痊愈就好。它今日也随您前来吗?” 仙官摇头。 躺在敖光腿上的霜金忽然蹭蹭他的手,像是不满他关心旁的灵兽,敖光捏了下它粉嫩的小肉掌以作安抚。霜金哼哼两声,换了个舒服位置重新靠好。敖光瞧它这慵懒样子,莞尔一笑。 “那是敖光吗?”稍远桌上一人问道。 这儿坐着的皆是龙王庶出儿女们。听到问话,另一人说,“好像真是他。方才他进来时我就觉着眼熟,敖旭不是说他成日都在做苦活吗?我怎么瞧着他过得还挺好?” “对啊 ,先前他不留神露出点衣袖,我瞧着像是比父王穿得还好。” “可别胡说吧你,父王那些衣物可是从六重天霓裳神官处购得。敖光只是个三重天神官的徒弟,哪里能穿这样好的衣物?诶,敖旭,你不是说他过得很不好吗?” 被众兄弟围观的敖旭冷嗤道,“你们觉着哪个神官不要面子?哪怕平日里过得再苦,参加宴会时总不会还穿得破破烂烂罢?是想让与会宾客嘲笑吗?” “说的也是。所以,这敖光真的过得不怎么样?”离他最近的龙子问。 敖旭面上满是嘲讽,“听说每天不是在药园里种药,就是在给小神仙送药草。你们觉着这种日子能有多好?” “合着三重天也就这样呗?”最先提到敖光的龙子说。 “少说两句,父王来了。” 东海龙王这日盛装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上天述职。随他而来的还有一位中年男子,男子进来时,全桌宾客都起身行礼。 “居然是清德神君!”那桌其中一位龙子惊呼。 “要知道神君往日只出席朱雀这等大神举办的宴会,从不下凡,大太子真是好大的面子。”话里全是酸溜之气。 东海龙王满意地收取众人或诧异或艳羡的目光,心说清德神君算什么,本王还有更大的后招。念及自己听到的消息,他心中就止不住笑意,碍于身份,面上还是严色。 “神君,请随小王来。” 在一众参拜之下,德清神君平静朝前,路过其中一桌时,他骤然停住脚步。 “神君?”东海龙王疑惑看他。 只见这位德高望重的神君快步走向还在逗腿上灵兽玩的敖光,拱手含笑道,“清德见过小殿下。” <p/ 18、天生日宴第一天(上) 敖光闻声,抬头看去,只觉眼前男人有几分眼熟。 脑子飞快转了两圈,讶道,“清德神尊,好久不见。”说完,还抱着霜金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要是旁的小辈有这样&#xe863;作,清德神君早已负手而去。而这回他只是呵呵一笑,问起陛下的近况。 敖光猜想他问的是自己师尊,便道,“师尊一切都好。” 清德神君颔首,还想与敖光再叙两句旧,但吉时将至,再加上身旁东海龙王间接或直接地催促,只得与敖光暂别,往主桌而去。 他落座后,其他桌上的宾客才逐一坐下。 敖光同桌的神仙相互丢眼神,时不时还朝敖光这儿投来,等敖光发觉,他们又很快转移目光,装作是在瞧别处。 神仙们尚且如此,更不必说那些没有仙籍的龙族中人。在开席之前,那两桌窃窃私语,探讨的中心全是敖光与清德神君相识一事,反倒将今日宴席的主角——大太子敖阳忘得一干二净。 敖阳与王妃母子俩面上带笑,心中却是对这个二次令自己蒙羞的庶子又恨上一分。 对于清德神君之事,主桌之人同样有几分兴趣,只是清德神君难以搭话,就算好不容易与他说上两句,又很快被沉默打回。就算是难得靠祖父功德使神君卖面子出席的东海龙王都难以从他口中挖出半点缘由。 随开席后龙王的致酒辞和大太子袭人风华的表演,场上众人一时忘却敖光这个小插曲,大多数人心中都觉着应当是他蹭了自己那位师尊的福气。 毕竟三重天不少大神都是从神农大神宫中扶持而出。神农大神人脉之广,借他的力量还真是有可能结交到如清德神君这等高阶大神。 话虽如此,那些人还是朝事不关己一心给怀中灵兽喂食物的敖光投去嫉妒不已的目光。 “对了,你们注意到他带来的那只灵宠没?长得好生奇怪。”坐在敖旭身旁的龙子忽道。 敖旭咽下一口菜,“似鹿又似虎,看上去像是药兽。” 药兽,顾名思义是养来作为药草的灵兽。角可入药,皮可制衣,血肉能做膳食。 这等喜好是从另一位醉心炼丹的大神 处兴起,他宫中珍藏的许多丹药正是用自养的药兽所制,后神农也开始饲养。 不过神农没有如他那般残忍,其门下药兽最后多是行辨药与种药之责,他宫中好些使唤神官便是药兽幻化而成。 那问话的龙子又道,“带个药兽来参加生日宴?莫不是要把它当作贺礼?就那四不像的模样,能有什么益处?” “三重天多的就是药草与药兽,那位朔曦神君估摸着也就只能拿出这么点家当。可谁能想到,咱们的大太子从小就见过不少珍稀药材,王妃娘娘更是能直接从神农大神处求药,这等怪异小兽又怎会入他们的法眼?” “看来,接下来要有好戏看了。” 众人一阵哄笑,原先对敖光识得清德神君而产生的羡慕和不甘荡然无存。 敖光自然是不知道那群人对自己抱着的讽笑心思,只专注给霜金喂食。东海龙宫这回下了血本,奉上的菜肴都以高等食材烹调,吃进嘴里每口都是在烧龙王家当。 可不知是本能排斥龙宫,还是早饭吃得有点多,敖光对一桌佳肴提不起半点兴趣,甚至还觉着及不上他早饭喝的粥。 他只当是自己想念三重天的家,哪里晓得太一宫中日常吃用是远远胜于这等高级宴席呢? 霜金是陆兽,先前为抵御深海强压耗费不少灵力,加之它眼下还在长身体。即便对这些菜颇为嫌弃,但还是为了上头的灵力勉强吃下一些,况且还是它的小主人亲手喂的,不吃白不吃。 在太一宫时,敖光就时常与它一道吃饭,只是每回敖光想喂他时,都会被明着在看书实则放出神识观察四周的太一阻止,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机会,霜金铁定是要好好珍惜。 不过再好吃的菜吃多了也是会腻,就在敖光不知道喂进第多少口时,霜金打了个饱嗝。 嗝声之大,直接盖过台上奏乐声,适时龙王几位宠姬正在台上跳舞,被这么一嗝,底下人反倒大笑,臊得舞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表演草草收场后,龙王近日最疼的那位宠姬气恼落座,看得龙王一阵揪心。要不是桌上坐着王妃与不少大神,他早就上赶着搂美娇娘到怀里好好哄一番。 而闹出&#xe863;静的霜金全然不觉发生何事,金眸 半闭半睁,像是要睡去。不知是何时养成的习惯,吃得七八分饱,它就会去睡觉,在睡梦中调和身上灵气。 敖光发现它的变化,拉来斗篷盖在霜金身上,登时霜金眼前漆黑,一溜烟儿地就睡熟了。 这场宴席如不出敖光所想,应是要办个三天三夜。眼下半天未过,他就隐隐生起退却之心,听着那些算不上走心的恭维话,他就觉着一身鸡皮疙瘩直立。 趁着有神仙起身如厕的工夫,他也顺势溜出去透气,顺道去找老仆爷爷的踪影。 炎鸢当初回去后第一时间就告知老仆爷爷失踪之事,后来还派了几回神鸟下凡调查,得来的都不是好消息。敖光实在不好意思再让炎鸢因私废公,很快叫停这事,虽然炎鸢一直都说那群神鸟巴不得下凡游玩。 敖光头一回感觉自己所住的小殿这般远,无人守殿,想必应该是耐不住馋劲跑去讨杯水酒喝。 前殿倒是干净,大抵是因着虾兵蟹将常在这儿走&#xe863;,时常会整理,而敖光过去住的后殿却是灰尘漫天。连着施了几个净尘咒,才可见物。 看来老仆爷爷是真的很久没有回来了。敖光心想。 如果他在的话,哪怕是要遭受冷嘲热讽,也都是会把敖光的小屋给打扫得干干净净。敖光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觉着老仆爷爷离开龙宫也好,至少不用总被这些人欺负。可转念一想,又担心他那样年迈的身体会否支撑不住,就此逝去? 敖光不敢再想,关上房门走到书架前。书架凌乱不堪,想来应是自己或老仆爷爷离开这儿后,虾兵蟹将来这儿搜找过。 他们过去就很喜欢偷进敖光这儿找值钱东西,有回还被敖光撞见,他们根本不知自己有错,还狡辩说自己是来抓贼,敖光二话没说就把他们赶了出去。 见那些老仆爷爷带回的书安然无恙,敖光松了一口气,施咒去除上头灰尘,把全部书籍都装进乾坤袋里。 这个乾坤袋是太一先前赠他的,说是连通他的无限空间库房,要是敖光回龙宫后有什么想带走的,直接把东西丢进乾坤袋就行,哪怕他要把整个龙宫都装进来都可以。 连着取了半架子书后,敖光开始向另一半进发。取书的时候,一本小册子 从缝中掉落,啪嗒一声,把听觉敏感的霜金给吓醒了。 敖光拍拍有点受惊的霜金,将手中书丢进乾坤袋,弯身捡起地上的册子。这本册子他眼生得很,封面无字,翻开之后看了两页,不免诧异。 里头是图画,画的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的故事。看到某一页时,趴在敖光肩上的霜金伸出前爪搭在画上,嗷呜叫了一声。 敖光辨认好一会儿,才认出上头写的是‘麒麟’,又详细看了看画上神兽和霜金,“你们长得还挺像。”霜金哼哼两声,像是在说‘那是自然’。 这本册子记载了好些事,如女娲造人、神农尝百草等等,敖光坐在书桌前捧着小册子看得津津有味。 册子上的故事大多都是太一与他说过的睡前故事,但听别人说跟自己亲眼看是不同感受,不过相比之下,太一说的故事更为丰富有趣。 “咦,怎么没了?”敖光冲着后头出现的一大片空白疑惑。 照他所知,这里当是神魔大战的内容,可大战只是开了个头,就什么都没有了。要说避讳,想要竭力掩盖这事的只有魔族,谁让他们当初输得一败涂地,如今现身三界也会人人喊打呢? “霜金,你知道理由吗?”问题一出,敖光就感觉自己有点傻。 果不其然,霜金只是嗷呜一声,用那圆圆的金眸好奇地盯着敖光。敖光尴尬一笑,收起册子继续整理。 两刻钟后,总算是将书架搬空,就在他准备抬起书架放入乾坤袋时,书架一角骤然亮了一下。光亮很短,近乎是眨眼之间就消去,敖光心中一紧,忙凑上前去。 这个书架是老仆爷爷亲手做的,说是给敖光的百岁礼。敖光那时还不怎么会说话,咿咿呀呀的抱着架子就不撒手,等他长大了点,老仆爷爷就会刻意在书架上留点法术教他,有时是留点信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书架是他与老仆爷爷之间的传话板。 光亮出现在书架左上角,敖光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预备收起时,书架又亮了一下,这回比先前的长了点。 敖光蹙眉,赶忙放下书架,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下一次的光芒。不多时,书架再度亮起,这回比较短。在后续光亮出现 之前,他赶忙变出纸笔记下。最后,图上显出一个八卦阵来。 这个阵法他有点眼熟,似乎是太一过去教过的。但太一说他道法尚浅,还无法参悟其中奥妙,只浅谈即止。 敖光郁闷须臾,见书架不再闪亮,便将之收起,又把绘有八卦图的纸小心折好收进怀里,等回去之后再去询问师尊。 环顾四周,确认已无什么想带走的物什,敖光离开小屋。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返回来在门上施了一个咒。 这咒法是玄武先前在传音石里教他的,专用于整蛊,一旦有心术不正的人想要开这扇门,都会在顷刻之间变成一只癞□□。 他偷笑两声,抱着霜金离开,不曾发觉身后水墙上显出的虚影。那虚影的独眼看向紧闭的房门,似是有些满意,很快隐去踪影,消失不见。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