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1.第一章 千里孤坟 题记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性德 《浣溪沙》 (一)千里孤坟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爹爹,快点,这边,这边你不会迷路了吧”一声脆脆的童声,一十岁童子总角青衣,满脸稚气,一边小跑,一边转过头来招招小手 “别跑那么快,小心点啊你!”景天无奈地叮嘱,一边也加快速度,怕他真的摔倒了。 一路幽僻,绿野满目,可是衬着这湿冷的天气,阴郁的时节,却也并不怎么赏心悦目。这条路,虽然一年只走一回,但是总不至于迷路,甚至路上的一花一树一石,景天都牢牢记刻在心里,只是每次景天都走得很慢很慢,因为即使岁月如斯,有些事情还是难以面对,没走近那个地方一步,心就伤的再深一些。 可是,该面对的永远也无法逃避。 “一年没见,你旁边又满是野花野草了,魅力不减阿。”景天对着石碑说着笑,好似他能听见,也会一起笑似的。 满目葱野中,只得一孤坟,遥遥不得见,唯付清风中。立碑上书:徐长卿之墓 每次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面对,没想到心中的痛,每次不是消减一分,而是增加一分,仅仅坟上寥寥数字,就足以击溃自己。白豆腐,你明明离我那么近,却是天人永诀!十年,时间已经很长了,可是为什么还是无法停止思念呢?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景天不禁叹了口气,眼泪不知何时已夺眶而出,滴落在这孤坟之上,及至那青衣童子走前,景天才慌忙用衣角拭去泪痕。 “爹爹,长卿爹爹的坟上好多杂草,我们一起拔掉吧。”孩子无论何时永远都是快乐,因为未曾知道何为心痛 “好的,我们来比赛吧。”长卿已经不在了,我不可以不让青儿快乐 荒山中,两个人,一大一小,比赛着拔草,欢声笑语骤时铺遍漫山遍野,可是一人是真欢乐,一人是真悲伤,又有何人知晓呢。 “哇,我赢了,呵呵”青儿看着眼前的胜利成果,不禁笑出声来,笑声如初谷黄莺 “嗯,爹爹又输了,明年我一定要赢回来!”景天装着不服输的样子,心里在想,这孩子笑起来真的…很像白豆腐。 “爹爹,我去那边找点水喝”青儿起身,跳着走开,路上看到一只蝴蝶,就又追着去了 “小心点,别走太远了!”景天有点担心,看着青儿的背影,不禁又想起坟里头的那个人,青儿越来越像那个人,有时候真不忍朝她脸上看去,看着那张和那人相似的脸蛋,心就多思念那人一分,偏偏青儿从小又很喜欢男扮女装。 就算心会受伤,还是忍不住再起身,来到那人坟前,旧坟如新。 “白豆腐,你看到没有,青儿都长成小姑娘了,也越来越像你了。”景天慢慢地抚着石碑的纹理,动作是那么轻柔,仿佛抚摸的不是冷冰冰的石碑,而是自己日夜牵挂的人。 “白豆腐,我好想你…好想好想……”景天再也忍不住泪水,再次泪流满面,身子也无力地依靠在石碑上,嘴中不断呢喃。 这十年,景天总是避免到这里来,除了清明,每次走到离坟墓十里的地方就再也不肯往前走了,  无非是不想自己再次崩溃,因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这样孤单的被埋葬在里面,若不是还有青儿,恐怕已经支撑不下去,早早下去陪伴了。 “爹爹,下雨了,看你脸上都淋湿了,快过来躲躲吧。”每次到此,景天都仿佛感觉到世间一切都不存在似的,不知何时下的雨,也不知青儿何时回来的心,有些许麻木了。 “不怕,爹爹有带伞,青儿,我们回去吧。”景天撑起伞,一手牵着青儿,头也不回地往来时的路走,但其实,他很想回头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心心念念的人,哪怕其实那只是一块冷冰冰的石碑,只是,今天已经到达他可以承受的程度了,心,再也受不起一点点哀伤的重量了。 风雨青黛,烟雨迷蒙,怎诉思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2.第二章 小儿心性 “青儿,吃饭了,天气冷了,菜不趁热吃就凉了”景天把煮好的菜端上来,粗茶淡饭,却也是有鱼有肉。 门外大雪纷飞,银装素裹,青儿从门外跑回来,拍掉身上落雪,依旧是男童装扮,可是才一进门,看到桌上的三付碗筷,眉头一皱,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 景天每次吃饭,无论早中晚,甚至是夜宵,都是摆上三付碗筷,一付自己,一付青儿,而那一付永远都不会被动的,是属于那个人的,一如景天的心,也一直是属于那个人的。 “我不吃了!”青儿故意把那付摆得整整齐齐的碗筷,扫落在地,瓷碗破碎的清脆声,也重重得打在景天心上。 “青儿!”景天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对青儿说话,脸上有看得出来的怒火,手中拳头抓得紧紧的。好像青儿打碎的不是一付普通的碗筷,而是一件珍贵得不能再珍贵的古董。 “爹爹想打我,是不是?想打就下手,反正青儿不是爹爹亲生的,青儿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青儿看到景天抓紧的拳头,不禁委屈得哭了出来,满脸通红。 “青儿…”景天看到青儿哭得满是委屈,不禁心疼起来,伸手过去帮她拭去眼角的泪,哪怕从她口中说出的,是多么过分的话 “不要碰我!”青儿甩掉景天的手 “我知道你和长卿爹爹的感情,可是长卿爹爹已经死了,死了十年了!”童言无忌,可是青儿口中的却是景天最不想听到的。 “而且,我是我爹和我娘亲所生,我希望我爹是爱我娘亲的,你知不知道啊!”说完便跑回房中,把房门也给锁上了 天下的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爹娘是相亲相爱的,青儿,也不过是个孩子。景天苦笑着,突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青儿,这个跟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年的女孩。 外面依旧一片白,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冷…… “青儿,快出来,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豆腐羹。” “青儿,你至少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生爹爹的气啊。” “青儿,你出来吃饭,爹爹就把上次你在店里看上的那把古剑送给你好不好?” “青儿,你把饭拿进屋子里面吃,爹爹不进去,就放在门外” ………… 像天下所有和孩子赌气的父母一样,遇上青儿,景天也都永远是输,可是无论景天如何软言相劝加利诱,青儿的房里一直都没有动静,房外的菜也纹丝不动,被景天拿出去热了好几回。 景天突然想起,青儿再小点的时候,很喜欢吃的糖葫芦,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天气,能不能买得到。 景天披了一件斗笠,冒着雪就出门了,街上冷冷清清的,走了好几条街,连个卖东西的人都见不到,哪里还有卖糖葫芦的?可是为了青儿,就是天上的月亮也要想办法摘下来。皇天不负有心人,当走到最后一条街的时候,终于让他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匆匆买下,便直奔永安当。 景天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看到永安当前矗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还不等他走前去,那个身影就像一阵风一样扑到他的怀里。 “爹爹,你去哪里了,青儿一个人好害怕……呜呜呜”景天怀里的小人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他身上抹 “青儿,不哭不哭,看爹爹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景天拍拍青儿后背,掏出了战利品在她面前晃了晃。 “爹爹,你就为了这个大冷天夜里出去那么久?”青儿拿着糖葫芦,看着景天身上厚厚的雪,鼻子又是一酸。 “晚饭是爹爹不对,不该对青儿那么凶,这个算是赔礼,青儿吃完就要原谅爹爹噢”景天摸摸青儿的头,笑得很温柔 “是青儿不对,青儿不该任性,青儿再也不敢了,爹爹以后不要一个人出去,青儿好害怕。”说着把景天抱得紧紧的 “好啦好啦,我们进去吧,这外面冷,小心着凉”景天一把抱起怀中的小人,突然觉得有点重了 重新把菜热了热,看着青儿狼吞虎咽得吃下去,总算是放心了,父女哪来的隔夜仇阿? “今晚青儿害怕了,要和爹爹一起睡。”青儿把总角放下来,发丝如瀑,抱着枕头,歪着头跟景天撒娇。 “好,今晚青儿就睡爹爹这里吧。”景天接过枕头,直接把这可爱的小人抱到榻上。 景天已经忘记自从青儿几岁开始,便不再与他睡在一处,青儿虽然很依恋他,却在生活方面异于常人的独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搂着她睡觉了。看着怀里熟睡的青儿,长长的睫毛,上面还挂着几滴未擦干的泪花,粉嫩的脸蛋,乌黑发丝,景天忍不住又想起那个阴阳相隔的人,那人,曾经也曾这样美丽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依偎着他……那段日子可能是他与他最幸福的日子,虽然,是如此的短暂,甚至短如焰火…… 景天亲了亲青儿额头,把怀中小人紧了紧,决定不再想那个人,要不然早上又起不来开档了。 只是,醒着时候可以控制,那,梦里呢? 泪滴珠难尽,容残玉易销。傥随明月去,莫道梦魂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3.第三章 故人到访 华灯初上,贵客来访 永安当外,一华盖悄然而至,这种尊贵的马车,恐怕这渝州城都找不出第二辆,绝对可以媲美帝王之辇 “云儿,下来吧”一贵妇人牵着一孩童下车,仆人赶紧拿出下车垫,生怕污了主人的鞋 那贵妇随意地挽着一个髻,可髻上的簪子却是价值连城的雪舞漫天,身着华衣貂服,披着一条狐裘围脖,虽富贵若此,却无半点铜臭之气,神情淡然,贵气逼人身旁所牵的稚子,也是一身富贵,一走一步,佩环叮当响,如同天音 究竟是何人,如此大驾永安当呢 “请问客官…”永安当伙计很是好奇,谁穿的这么富贵来当铺阿 “我找景天”不等伙计问完,那贵妇便直接说明来意,言辞间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好,小的这就通报景老板”说着便急急得往内庭跑去 此时,景天正把前些日子许与青儿的古剑拿出来,准备兑现诺言,难得的古剑阿,不过博青儿欢心,心疼也算了 “景老板,外面有人找你” “谁啊这么晚才来” 景天嘟囔着,不情不愿地走出店面 才一碰面,景天就是一愣,多久没有回来过了怎么突然回来了她…… “雪见” “这么多年不见,你就这样让我在外面晾着啊这就是永安当待客之道”已为人妇人母的雪见嫣然一笑,仪态万千 故人相对坐,暖茶围炉话 “这么些年不见,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我好做些准备”景天笑道,帮雪见满上一杯暖茗 “突然想家,就过来了,顺便带云儿认识些叔叔伯父”雪见抿了一口茶,姿容优雅不凡,早已脱去少女时候的大大咧咧 “云儿,也长这么大了啊,和云霆倒是很像”景天看着一旁和青儿戏耍的稚子,有着说不出的感慨 “这小子在家可调皮着呢,他爹有时都被他耍的团团转”雪见凝望着玩耍中的云儿,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幸福与甜蜜 “这样啊,倒是很像他娘亲从前哦,呵呵”景天开着玩笑,眼睛如弯月 “是么呵”雪见只是一笑置之,再品一口茗,淡然自若的神情,梳云掠月 “我还以为这么说,你要生气,要放在从前,你非追着我打不可”景天对雪见的淡定有些意外,或者说,是不习惯 “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还和从前孩童时候,净耍刁蛮任性吗”往事如烟,现在有的,只是追忆而已 “是哦,你都是人家的娘亲了哦”景天常听人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看到雪见,倒是信了 “你不也是人家的爹爹了” 雪见朝青儿努努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 “那倒也是”物是人非,青儿,还有一个爹,只是……想起那人,景天的眼眸就再难有光芒 “还是放不下吗”看出景天的心思,雪见轻轻问了句 景天黯然地摇摇头,花与萼,两参差,似人永别离。此生相见本无期,相思莫再思。 “难道就没有想过给青儿找个娘亲你这样一个人下去,也不是办法”往昔故人,雪见也希望他寒夜有人相伴 “和青儿这样俩人简简单单,也挺好的”景天从未想过要续弦,那人早已占据他的心 “都十年了!长卿大侠已经走了十年了,你不该放下也该放下了,就算你不需要妻子,青儿也需要娘亲啊,你看看青儿,整天这般男子打扮,哪里像个女孩子”雪见最恨就是他的放不下 “不必再说了!我心里从来容不下第二个人!”景天一捶桌子,茶杯里的茶水就不安分地溢出来 “呜呜呜…”云儿都给吓哭了,小脸通红 “云儿娘亲在这里,不哭不哭哦”雪见抱起云儿,疼惜地哄着,慈母之爱溢于言表 “爹爹,你不要那么凶,把云儿弟弟都给吓哭了”连青儿也看不下去了 景天不说话,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雪见哄好云儿,还是依旧坐着,只是一直品茗,不再说话,气氛尴尬至极 景天想要打破沉默“对不起,刚才是我太过激动了。” “不,倒是我多事了,你是否再娶,本就与我无关。只是可怜青儿自小没有娘亲,这没有娘亲的滋味,我是知道的。”雪见又想起自己的身世。 “我可以照顾好青儿的。只是你说她爱着男装,却是自小的习惯,我让她改也改不过来。” “是吗?若不是你自小就给她男儿打扮,她又怎么会喜欢呢?倒不如承认你想在青儿身上找寻某人的影子,看青儿,多像长卿!”话一出口,雪见就有些后悔。 青儿她穿一身惨绿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脸如桃杏,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瞳仁灵动,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人。 是这样的吗?记得青儿小时候,是自己看到有和长卿一样的小衣服卖,一时兴起就买了几件回来,还拿了一些小木剑整天给青儿戏耍,这才有了青儿喜穿男装的嗜好,至今很多不熟知的人,还以为青儿是男孩子。 若是这样,是自己错了吗? “天色晚了,我不便久留,下次再来看你们吧。”雪见起身,回头挥手招来云儿“云儿,我们回去吧。” “不嘛,我要和青儿哥哥玩。”看来云儿很喜欢这位“哥哥”。 “下次吧,乖,不乖下次不让你见青儿了。”雪见知道儿子的秉性,只能这样连哄带吓的。 “云儿,下次你来玩叔叔就带你到处去玩,好不好啊?”景天咪起眼睛,把云儿抱起来,逗耍着。 “好,要和青儿哥哥一起哦”云儿搂着景天的脖子撒娇 “好好好”景天只能满口答应,小孩只能通过衣服辨识男女,再解释也是白费力气 “回去吧,不用送了。”雪见搂着云儿上车,示意景天他们回去。 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景天忽然有些感慨,雪见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爱玩爱闹的小妹妹了,时过境迁,说得不过如此。 不知道如果你存活至今,是否也会有所改变,是开朗了,抑或是更加沉稳冷静?可惜人不在,一切转成空。 今夜月明入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5.第五章 没有如果(上) 十年之前,如果一切都没有改变可惜,没有如果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蜀山众弟子在练剑,白衣满地,剑气如虹,蜀山掌门在高处观看。 “白豆腐,又在大阅兵啊,不要太辛苦了哦。”景天凑前来,勾肩搭背的调侃长卿 “景兄弟,长卿只是在尽掌门的义务,作为蜀山掌门,依照门规第一百三十六条,掌门需”长卿不厌其烦地解释着,眉宇间全是飞扬的色彩,不怪乎是全蜀山仰仗的光芒。 “停停停”景天好容易上一趟蜀山来可不是为了来听他唠叨什么掌门门规的,虽然他也觉得,白豆腐神采飞扬的表情,散发着迷人的风采。 “景兄弟,找长卿有事么?”长卿本来还要详解一下所谓的蜀山门规给眼前的景兄弟听,其实,有时候只是希望眼前的他,能够再多了解自己一点,再多一点。 “我没事就不能上来啊?你哪条门规规定的?我说我好不容易才不开工跑来看你,你在这边和我大条道理的,也不请我喝口茶聊个天什么的,也太不厚道了吧。”景天假装生气地把脸别在一边,倚在栏杆上。 “那好,等长卿督促好弟子练剑后,自当好好招呼景兄弟。”长卿对于景天的无理取闹总是会心一笑,那种淡然舒心的笑容,好比柔和的月光,教人心生神往。 “啊?还要等你阅兵完啊?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谁叫人家是蜀山大掌门呢,等就等咯 景天就这样坐在栏杆,看长卿在下面教导弟子,长卿很细心,弟子的每个微小的错误都能看出来,并亲自做示范,阳光下的长卿,舞剑的长卿,耐心讲解的长卿蹁若惊鸿,婉若游龙。景天把每个长卿都尽收眼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他,也是一种幸福。或许,有多少的幸福,以后就会有多少的思念。 “景兄弟,你在想什么?”长卿吃了一口饭,看见景天端着碗一直在那里发呆,不禁问了一句 “在想你啊。”景天沉浸在白天长卿教授弟子的光彩中,不由得就说出来了,也没觉得这样说,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啊?”长卿可是被这个回答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脸上热热的,心想自己一定是脸红到耳根子了,还好,烛光也是微红的,跳跃的烛光映照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还有一颗跳跃萌动的心。 “没有,没有,我说错了,我不是想你,我意思是在想你白天教弟子的招式。吃饭吃饭”景天也自觉不对,赶紧解释完,把碗盖在脸上扒饭,因为景天也觉得自己此刻的脸,也一定很红,自己怎么就这么把话说出口了呢? 这顿饭吃得煞是尴尬,只有烛红摇曳,晃动着两颗不安的心。 世事无常,早上还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无云,谁会想到,晚上却是大雨倾盆? 而谁又曾想,蜀山的客房,居然也会漏水? 所以,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白豆腐,开门啊,你要赶我走也不用这样子,安排一间漏雨的客房给我吧?你这掌门的待客之道可真特别呀!”景天猛得拍长卿的房间,势要比雨声更大才罢休。 “景兄弟,怎么了?房间漏水了吗?长卿去帮你补一下吧。”长卿咋一想睡下,就听到敲门声,一开门,就看到景天抱着枕头立在门外。 “补什么补!我跟你挤挤就行了呗!”景天不请自入,径直把枕头丢在长卿床上,四处观赏,发现长卿的房间跟第一次进来时候,毫无差别,整洁干净,如入兰芝之室。 “那好吧,地方狭小,还望景兄弟不要嫌弃。”看到景天已经霸占好位子,长卿也不好拒绝 “不嫌弃不嫌弃,你穿的那么单薄,快点上来盖被子拉,小心你们蜀山的夜寒之气啊。”景天看着长卿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内里衬衣,弱柳扶风,不禁有些心疼。 “哦”长卿把门窗关好,便脱袜上榻。 “这么湿冷的天气,两个人睡也好,暖和点,你那么怕冷,睡里面去吧。”景天拉了拉被子,让出里面的位子。 两个人就这样并排地和衣躺着,忽然都有点睡不着。 “白豆腐,你睡了没有?”景天有点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 “没有,怎么了,景兄弟?”长卿恰巧也很想和人秉烛夜谈。 “我睡不着,不如聊聊天吧。”景天侧过身,想和长卿聊天,不想长卿也刚好转过身来,不经意间,双唇就这样碰触在一起。 长卿突然觉得自己双唇好像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再一看,就看到景天被放大几倍的脸,棱角分明,鼻若悬梁,眸似星辰,心中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就这样被轻轻拨动了。 景天也是吓了一跳,一念间,也要贪婪地看上几眼,柔美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如水的眼眸,若雪的肌肤,还有现在自己碰触着的,柔软的双唇,上天是怎样的雕画,才能有这么琪花瑶草般的人儿呢? 两人都顿了一下,仿佛被时光凝固住了,动弹不得。最后,还是长卿红着脸推开了景天。 树欲静而风不止,景天突然不想这个意外的吻就这么过去了,凝视着眼前的人儿,往昔心中百般的不为人知情思,就这样涌上心头,景天决定不再违背自己的心愿。 吻,便要吻到他的灵魂…… 景天的双唇再次封印上了长卿的朱丹长卿感觉到,这次,不是蜻蜓点水,而是像炽热的火焰快要把他灼烧,任他怎么挣扎,都只是徒劳,只能放任眼前人肆意掠夺他的美又像如夜色般的潮水,将他包围,沉溺,乃至窒息晕眩 景天贪婪地品尝着长卿的灵魂,还有那如水般的温柔,无意中发现眼前人似乎少了些气息,睁开眼,却想大喊傻瓜,哪有人人接吻到忘记呼吸的赶忙转移位置,让身下有喘息的机会,趁这时拔掉他的发髻,如瀑青丝垂下,衬托出珍珠白色脖颈诗意光泽。 本来长卿在瞬间觉得自己复活了,大口的呼吸着这救命的空气,可是不想景天却把目标转移到了他嫩白的颈项,火热的吻在上面游走,那种酥麻的感觉发散到全身,心里再怎么想反抗,身体却一丝丝的力气也没有 景天自觉身下的人儿变得更加绵软,便再次索上那甜甜的朱唇,双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游到那人腰间系带,不想却被一下子握住手腕,力气不大,但足以阻止景天想要做的事情 “不可以”长卿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吐出这句话 可惜景天早已燎火烧心,哪里管得了什么可以不可以突然心生一计,将双唇移到长卿耳边,往里呵上一口气,然后含住那欲滴的耳珠,用舌尖轻轻撩拨长卿顿觉全身瘫软无力,也有些意乱情迷,再难以自持,只能红着腮,任景天胡来 景天见长卿放弃挣扎,自知计谋得逞,便得寸进尺,将衣带一解,抛在一边,再去帮长卿宽衣解带,只见冰肌莹彻,皓如凝脂,不是女子,更胜女子景天又忍不住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印记,直把长卿逼得娇喘不堪 肌肤相交,若冰火相触,两个如画般的男子,就这样在玉枕纱厨之中,缱绻缠绵 此时无声胜有声,惟有雨声浓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雨恨云愁,直怨春宵短 退粉收香情一种,难忘巫山云雨共 夜色从浓重转成淡淡的晨曦,染白了窗户,雨后的阳光都有一种绿叶的气息,铺洒在长卿雪肤花貌上,引逗得长卿从梦中醒来 昨夜的疲累还未散去,长卿只觉全身都要散架一般,才想起昨夜不足为外人所道的痴缠,不禁又绝脸红心跳睁开眼,一张熟睡中的脸就这样映入眼眸熟睡中的景天,有着如同孩童般单纯洁净的神情,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好似梦中有甜甜的糖果一样长卿就这样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人,不禁出神:景兄弟的梦中,是不是,有我仅仅只是这样想着,就已经被自己吓了一跳 “白豆腐,你,到底看够了没有呵呵”长卿正出着神,不想景天已经醒了,那原本淡淡的笑容无限扩大,睁开一只眼睛向自己眨眨眼 这次,长卿彻底无地自容了,那张观之忘俗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低眉俯首,长长的睫毛也掩不住羞涩之情 景天看着眼前人羞怯之态,决定好好地把玩一番,便戏谑道:“怎么不看了?刚才不是看我看到入迷了吗?”一边还故意凑前去,让自己的气息彻底将他淹没。 长卿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把头垂得更低,好像一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煞是可爱。 景天实在爱煞他这可爱模样,随即在那如玉脸庞轻轻点了一下,长卿一惊,抬起头却见景天笑靥如花,认真地看着自己,说了一句:“长卿,我爱你……” 经过昨晚,景天已经无需再按捺自己的心情,释然心境。爱,便是爱,无需雕琢,无需掩饰。 长卿心底有种莫名的感动,好似有一个柔软地方在慢慢融化,眼前的人,竟让自己有种舒心的感觉 “景兄弟”但是景天是景天,长卿是长卿,虽然昨晚默许了景天的行为,可是到底心里还是一时无法接受这种现实 “不要发愣了,再不穿好衣服就赶不上早课咯。我想你这个掌门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吧。”景天知道他的迂腐,一切都要慢慢来,反正人都是自己的了,还有什么不放心? 吃完早饭,景天很知趣地自顾四处溜达,留长卿在无极阁做早课。 这个早课做得可真谓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心中所思所想,均为昨夜之事,情感的火焰越是压抑,就越是炙热,不管长卿如何逃避,都始终无法忽略自己心的声音。 正当迷惑之际,忽然听到门外有弟子议论的声音。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 “好像说有人在后山不小心坠崖了。” “是我们蜀山弟子吗?” “好像不是,有人看见坠崖的人不是穿着蜀山的衣服的。” “那会是谁呢,不是蜀山的弟子谁来蜀山啊?” “呀,你们说会不会是昨天来的景天啊?” “难说啊。” 听到这里,长卿的猛地一惊,再也坐不住了,就直冲后山而去。 “景兄弟”长卿在后山发疯的找着,山颠回荡着他清亮的声音。 “掌门,坠崖的人找到了。” “景兄弟!”长卿闻言立刻飞扑过去,结果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白豆腐,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景天站在他身后,一脸坏笑,灿烂无比。 “景兄弟,你没事吧。”长卿一把抓住景天,力度大得景天都觉得生疼。 “当然没事,坠崖的人又不是我,我就算坠崖也会御剑,哪会那么容易受伤。”景天对长卿的紧张很满意,非常满意。 “掌门,已经查清,坠崖的是一名上山砍樵的樵夫,因为落下来的时候被树木挡了一下,只受了点轻伤。” “好,帮忙把他送回家吧。” “是,掌门。” 这天长卿可过的真是尴尬无比,自己摆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却透露了心里的秘密,长卿看着满桌子菜,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再看看一旁的景天早就乐歪了,那表情好像无时无刻在说:好吧,你嘴上不承认,心里不知道有多在乎我呢。 “吃多点,看你瘦得。”景天不断地往长卿碗里夹菜,一边还是不断偷笑。 “长卿吃饱了,景兄弟请自便。”说完便起身回房,长卿实在是不想看到那张开始有点欠揍的脸。 景天当然要跟着进去了,不是让自便嘛。 一进房,景天就冷不防从后面一把把长卿搂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放开我!”长卿肃然若寒星。 “不放不放,我就是不放,我一辈子都不会放。”当初在山崖边生死间都没有放手,如今,怎么可能放? 长卿只觉身后之人搂得更紧了,骨头都快给勒断了,脸上淡粉如霞,微嗔入目。 “好啦好啦,我不笑你便是了,没想到堂堂蜀山掌门竟如此小气,连个玩笑都开不得。” 看着长卿脸皮薄的样子,景天总算是放过他,只是拥着他,顺便把头挨在他肩上,吸入他美妙的气息,淡淡的,好似幽兰一般,沁人心脾。 就这样被景天挨着,拥着,知道他在偷取自己身上的香气,虽然自觉脸红心悸,却也觉得很舒服,有一种被呵护的感受,不再想反抗,就任着他这样吧。 两人就这样不说话,静静地呆着,似乎所有言语都是多余的,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与宁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6.第六章 没有如果(中) 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这段时间景天抛下永安当的营生,在蜀山逍遥,和心爱之人一起的日子,总是分外甜密,虽然长卿的态度依然别别扭扭,可是较之前些时日,已经好了很多,景天深知,长卿心中有他的位置。 只是碍于长卿的身份,俩人躲躲闪闪,景天不断拉着长卿变换约会地点,还好勉强瞒过众人,只是,始终纸是包不住火的。 “掌门师兄,众弟子已经准备好早课了,师兄你是否已起身?”常胤在门外等候,心想掌门师兄一向很有分寸,怎么今日竟然晚起了,不知是否身体不适。 “糟糕!”长卿听到常胤声音,猛然惊醒,昨晚实在是陪某人胡闹太晚,以至今日竟忘记时辰起床。 “怎么啦?多睡一会啦。”景天睡眼惺忪,支撑着起来硬是要拉长卿睡下。 “还睡!已经很晚了,常胤师弟已经在催,如果被他闯进来当如何是好?”长卿甩开景天的阻拦,急急得准备穿衣服,无奈越急越乱,偏偏衣服在昨晚被扔的乱七八糟,一时间难以穿着好。 “掌门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常胤在外守候多时,担心长卿所以推门进来。 不料只见长卿与景天二人衣衫凌乱,遮挡不及,而二人的神色与肌肤的痕迹,让常胤就是用脚指头都能想象昨晚的春意盎然。 “掌门师兄你”常胤退出门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自己一向视之若神明的大师兄,蜀山的掌门,竟然干出此等不堪的事情! “常胤!”长卿加快速度穿好衣服,奔到门外,景天也清醒不少,趁此时穿戴整齐。 “常胤,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长卿急急地解释,眉头都快挤出水来。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样?”常胤质问长卿 长卿被问得无言以对,事情不是这样,那是怎样?长卿忽然不懂得怎样去面对别人的目光,特别是蜀山的弟子,他已经能够感觉得到,那种被鄙视与失望的目光,冰寒刺骨。 “师兄你好糊涂啊!你这样做,对得起师尊,对得起蜀山众弟子吗?原以为你放弃了紫萱姑娘,会一心修道悟道,福泽苍生,没想到你却唉!”常胤早就疑心他们二人,只是没有猜到是这样的结果。 “我”长卿被问得不知所措,内心愧疚难当。 景天一直沉默在旁,观察着长卿的神色,见他面有难色,就自顾而去。 长卿一时不察,也竟不知景天已走。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独斟定非浅饮,景天捧了一堆的酒回永安当,此刻的永安当空空的,没有人会来理会这个喝闷酒的男子,这个想念另一个男子的男子 自己凭什么去破坏他的生活,凭什么去要求他抛却一切和自己在一起呢哼,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一厢情愿,他从未说过喜欢自己,从未,不是吗一切都是自己,是自己的勉强,也许他也只是迁就自己,并不代表他的心,便同自己一般现在事已至此,自己有何面目留在蜀山,有何资格要他同自己一起接受世人的肤浅目光,他可是蜀山的掌门,威不可失的掌门若知有今日,当初就不该越过那一步,或许做朋友,也都是好的 现在,他有自己想要的清静与平淡,自己,何能不给一切,就当作是一场梦罢了 景天这般思忖,想起那日他为难愧疚的神色,心中苦楚就越深,杯中之物,就更灼喉人道爱情越是炙热,就越容易灼伤对方,这话想来也不假还是雪见那丫头冰雪聪慧,看出自己心事后便留书出走,现在应该逍遥山水了吧哪像自己这般作茧自缚,飞蛾扑火 景天再次端起酒杯,正准备一饮而尽,手中酒杯却被一把夺去,隐约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衣飘然,濯濯如春月柳,水木清华 呵,是自己看错了吗到底是思念过度,出现幻影了,哪怕是幻影,再看多一眼也是好的 “景兄弟……”那脱尘的幻影居然说话了,言语间透露出难掩的疼惜和哀伤,出现幻听了吗 “他怎会来他哪肯放下肩上重担,赔上清誉与我这市井之徒混迹江湖景天你这个傻瓜!呵呵呵……”景天放声大笑,笑声却满是苦涩,早失往日爽朗。 “景兄弟,我是长卿,我来了。”长卿伸手摸摸那烂醉之人,轻轻说道。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心中百般滋味,一时难以言明。 “白豆腐,真的是你吗?”本来以为是幻象,不想那幻象竟摸着自己的头,真实得很,景天一把抓住那只手,擢纤纤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并非梦中阿! “是”长卿还没说完,就被那人拦腰抱住,竟像孩童一般,依偎着哭泣起来,哽咽中满是心酸,知他在乎自己,却不想已到这种地步。 “我再也不离开,好吗?”长卿看着怀中的泪人,轻轻疼惜得说,眉目中难掩柔情万分。 景天用力地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猛地摇头,拭去眼中的泪,把所有相思都生生咽下,放开长卿干坐着。 相知却难相守,此等,最苦。可是又有何法呢? “你不必为我忧心,蜀山,长卿是再也回不去了。”长卿遥望远处,但见浮云处处,长叹一声“难不成你这永安当,也没有长卿的位置了?”当发现他黯然离开蜀山时,自己心底的声音才如此真切,那原以为放不下的一切,竟如这浮云一般,再也不重要了,甚至比不上他一个笑容真切。 “长卿”看着那张眷恋的脸,景天再也无法压抑自己“永安当的大门,永远都为你打开。”管他干不干扰,只要开心一天,也是好的。 二人相视一笑,独斟成对饮,人生之事,实属奇妙。而情之事,更是难懂。 长卿,便从此在永安当住下了。 抛却一切凡尘俗世,长卿也不过普通人,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但能说,普通不是一种幸福吗? 永安当生意冷清,但两人的日子却过得饶有滋味,粗茶淡饭,却不孤单。 景天经常拉着长卿四处游玩,春日踏春,夏日戏水,秋日摘果,冬日赏雪,惬意人生,不外如是。 有时候天气不好,不得外出,景天也想尽办法哄长卿开心。梅雨连绵,竟将大门锁起来,两人童心大起,等到院中积水,在这小小天地戏起水来,待到全身湿透,方得尽兴,相拥而归。这样的乐趣,岂是当初门规森严的蜀山可享到的?景天知他童年应该全无趣味,便时时这样尽心补偿,所作一切,但望他开心,仅此而已。 两个大男人总归不能手牵手光天化日去逛街,所以一般晚上出街,上元时节,花灯满天,景天便拉着长卿去酒馆,记得当时还要哄骗他喝酒,今日还俗,已无需忌讳,只是长卿认为饮酒毕竟伤身,不肯多饮,景天倒是想长卿喝醉,不仅仅是因为醉颜微酡,腮晕潮红,羞娥凝绿,很是迷人,更是想听听他酒后真言。原来长卿这么多时日,竟不曾说过一句爱慕,实在气人,他怎知长卿内敛,这爱或喜欢,怎会说出口?有些事在长卿看来,本就不必说。是夜星辰与华灯相映,  景天想听的,长卿始终没有说出口。 长卿生日那天,景天竟一古脑送了他二十八件生日礼物,林林总总,看得长卿眼花缭乱,戏称是不是连后二十七年的生日都帮他过了。 景天的回答却让他再次感动,长卿想来一世都不会忘记他所说的 “在我遇见你的前二十七年的生日,我都不曾陪你过过,这二十八件礼物,有二十七件是我补给你这前二十七年的生日的。但愿你后半生的生日,都能陪你过,好吗?” “只要景兄弟不觉得闷,长卿愿意许你一生。” “不要,我要你的生生世世。” 绵绵的情话,永远都不觉多,只是放在将来,句句都伤人啊。 被哄着入睡,吻着起床,这样的生活长卿早已习惯,本以为这样就是一生了,怎奈命运捉弄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杆南斗斜 “你看,怎么锁妖塔上有条裂缝?”巡视的弟子和另一个弟子说着。 “哪里有?你看错了吧。”另一弟子仔细看,也看不出有什么裂缝。 “难道我看错了吗?”巡视弟子再仔细看,却再也看不出来,仿佛只是一时眼花。 锁妖塔上锁万妖,本意是锁住妖邪,不想无意间便如养蛊一般,众妖在里头互相厮杀,弱肉强食,竟慢慢酿成大祸。 “不好!蜀山近日将有大祸降临!”自长卿为景天还俗,蜀山掌门,自然由常胤代替,今夜无意掐指,竟算出此等大事! 全蜀山顿时进入紧急戒备状态。 那一边厢,也是夜色如水,伊人青丝逸垂,临窗而坐,心事重重。 “怎么啦?今日一天都是这样满怀心事。”景天拿了件披风顺手披上,那人实在是太过单薄了,生怕一阵风就吹走了。 “没有,只是不知为什么老是心神不宁,好像要出什么大事一样,今日更见蜀山方向妖气重重,不知是否”将头随意偏向景天偎着,黛眉紧蹙,道不尽的烦忧。 “那要不回去看看?”景天试探着问,心中却不免生出其他心事。 “或许是我多心了,蜀山有常胤他们,料不会出大事。”长卿怎会不知景天心事,蜀山,能免则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7.第七章 没有如果(下) 锁妖塔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墙体近乎就要崩裂了,可是众人依旧没有看见,只是觉得肃穆之气越来越重了。 连远在南诏的紫萱也坐不住了,收拾行装准备留信出发。 “你这是要去哪里?”圣姑在紫萱身后,明知故问。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蜀山那边将有大事发生,危及苍生,我身为女娲后人,大地之母,怎能袖手旁观?”紫萱振振有词。 “是吗?果是如此?莫不是为了那徐长卿吗?”相处两百载,紫萱心事,怎会不知? “就算是为了长卿,又如何?你莫要拦我,若是那蜀山之事没有处理好,恐怕南诏,或是世上任何一地,都不得安生!”紫萱去意已决,谁也不能挡,一如两百年来对长卿的心。 “我不是要阻拦你,你说的对,这次之事涉及苍生,我们当需尽一己之力。只是想劝你一句,徐长卿不愿为你所还之俗,已为景天还了,你二人在他心中孰轻孰重,你要明白,不要再纠结不清了。”圣姑真替紫萱感叹,怎么这两百年,她就光长年岁,不长心呢? “我与他之情,早断于忘情湖畔,你无须再言!”紫萱一脸淡漠,她怎不知他现今的欢乐? “那样甚好。”二人便连夜携青儿出发,青儿酣睡,远不知将临之祸。 魔界也有一颗动荡不安的心。 “主人,何事不安?” “无须你这奴才多管!”魔尊只是一眼,那人便在电光火石间飞将出去,溪风这厮一死,这些蠢才真叫人心烦! 这蜀山之事,本不屑多管,只是那人居然还是放不下,千里迢迢从南诏赶来,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真不知那徐长卿有什么好,竟让她如此舍不下,纵然跟了景天那家伙,也不能让她心死。想着眼前又出现淡紫的身姿,风流尔雅,叫自己今世也忘不了。 天界的日子也不安宁。 “众卿,这蜀山之事,当如何是好,各位可有良策?”凌霄殿上,天帝询问众人。 殿中议论纷纷,却无人想出一条对策。 “不如再赐飞蓬将军神力,或许可解?”太白金星只能勉强献计,毕竟,飞蓬神将,难逢敌手。 夕瑶心中连呼不好,当初一个邪剑仙就差点让他丧命,而今才过上几天逍遥安定的日子,若是又背负起这等重担,又如何是好? “此事暂搁,看看再说吧。”再赐飞蓬神力?倒是不错,只是今日的景天…… 蜀山之巅,黑气笼罩,天地骤变,风云会际。 锁妖塔瞬间崩塌,一邪气直冲九天云霄,在锁妖塔旁巡视的弟子,不过一瞬,便死于非命,具成白骨,连喊叫还手之力都没有。 “弓虽出世,六界谁与争锋!哈哈哈哈……”只见那团邪气化为人形,狰狞面目,笑声刺耳,蜀山功力不够深厚的弟子,五脏皆为其震伤。 常胤立马率众弟子围住锁妖塔,想镇住此妖物。 “真是不自量力的黄口小儿!妄想再困住我!今日我便要血洗蜀山,一个不留!”只不过是随手一挥,便地动山摇,不少弟子纷纷坠崖,其他弟子也是勉强自保。 “这才只是刚刚开始,哈哈哈”弓虽妖魔之声,回荡在整个蜀山。 “不好!蜀山果真出事了!景兄弟,长卿要回一趟蜀山!”长卿本正和景天打趣,忽见蜀山妖气直冲九天,立刻拿起佩剑就要起身。 “等一下!”景天拉住他。 “景兄弟,蜀山毕竟是长卿生长之地,长卿不能不顾啊!况这本就是长卿的责任。”长卿恨不得马上就到蜀山。 “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去啦。”说着也拿出镇妖剑,当真把他想的如此小气,有难当然要相帮了。 二人御剑,转眼已到蜀山,而紫萱圣姑二人,也日夜兼程来到蜀山,并没有发现魔尊早在身后追随。 “常胤,我来帮你!”才站稳,长卿就开始施法,动作利落,不见一丝生疏。 “常交叉,我也来!”虽然功夫不济,但是仗着镇妖剑,还是有点便宜占的。 “真是天真啊,敢和我弓虽斗,好吧,我就把你们一网打尽!”弓虽长吸一口气,再猛地吐出,骤然风生云起,日月无光,众人皆被这狂风卷入其中 “长卿!”紫萱刚到,就见长卿与众人皆被狂风所卷,立马化身女娲真身,袭击弓虽 “女娲后人又一个不怕死的” 弓虽轻轻一挡,紫萱已被自己所发之力所伤,可怜紫萱虽有两百年功力,无奈疏于修炼,法力也是凡凡 “紫萱!”重楼先圣姑一步接着紫萱,看见心爱之人受重创,那颗不死的心又隐隐作痛起来,帮紫萱运气疗伤后,托于圣姑,便去应对那弓虽,谁伤了他的紫萱,就要谁尝尽人间苦楚! “魔尊驾临,好,若是以前还怕你,只怕今日只有你怕我的份了!”弓虽口出狂言 “那就看看是谁怕谁!”重楼纵横吟啸,一跃而起,魔尊威严,不容忽视 双把天魔刃,挥舞弹之间,出招于无形,气势如虹,霎时间天地无色,只剩二人,不,妖魔之战 “魔尊果然厉害”几个回合下来,弓虽占不到半点好处,还要分心操控龙卷之风,略显下势 “废话少说!”重楼乘胜追击 弓虽看到紫萱,心生一计,故意将功力击向地面紫萱之处,重楼不免奋身相救,分神之际,被弓虽击中 “卑鄙!”重楼好在有不死之心,自体恢复 “是你被那愚蠢的情感所累,反倒怪我卑鄙”弓虽冷笑,冷不防又击向紫萱 “你…”重楼努不可遏,尽全力解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绝对不可以! 分秒之间,弓虽被击中,撕成碎片 “哼!不过如此”重楼冷笑,不过杂碎一个 “你当真以为我是杂碎哈哈哈”重楼体内居然传出弓虽的声音 “我弓虽岂是那么好对付的我无形态,无论被抹杀多少次,也可以重新组合,不知道你这不死之心,如若被我撕碎,是不是也可以重组我实在好奇的很啊哈哈哈……”重楼突然觉得心如刀绞,好像被万虫所蛀,身体失去平衡,便坠落地上 “你这无耻之徒…”重楼重重地摔下来,心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在地上强忍着,一时起不来 “重楼…”紫萱见重楼面色苍白,无半点血色,泪水涟涟 “你竟为我而哭我此番便是死了也值…”看见紫萱落泪,重楼感觉到一丝温暖,哪怕心此时正被千刀万剐 “你这又是何苦呢”若不是因为自己,眼前的男人怎会理会这蜀山之事,堂堂魔尊,怎可能受这种苦楚紫萱有些感动,如果一开始便遇上他,那该多好可惜没有如果 重楼与弓虽力战,龙卷风中的众人也在想尽办法出去,蜀山弟子已经死伤大半,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飞蓬!”龙卷风中出现一女子的身影,水色的雾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夕瑶”景天一边抵挡风暴肆虐,一边奇怪夕瑶怎么可以在风中自在无碍 “飞景天,拿着这风灵珠!”原来后来灵珠散落之后,又再次回到夕瑶手中风灵珠属风,自然在风中无碍 景天把握灵珠,一手牵着长卿,长卿再携着众人,一个接着一个,飞离这龙卷之中 “总算是出来了,夕瑶谢了”景天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与飞蓬有着记忆羁绊的女子 夕瑶刚想说话,神色突然不对,柔软的身子就这样倒下了,口中吐出殷红之色 “夕瑶!”景天一把扶住夕瑶,长卿一把脉,经脉尽断,五脏俱裂,回天难救不过半会,气息全无,化为飞花 世人难解夕瑶意,夏慕冬思,感叹两茫茫 “竟然趁我不备逃出来,你们好大胆子!”弓虽已从重楼身上出来,重创了夕瑶 再看重楼,胸口破了碗口一个大洞,如果朝里看去,就知道不仅仅是心脏,而是五脏六腑,皆被蚕食一空,一世魔尊,竟然沦落至此 而紫萱与圣姑,也早吸去功力,并被施法,一手掐住自己脖子按在悬崖边上,想来不过些时候,不是被自己掐死,就是放手摔死崖底 “我的表演,是不是很精彩呢哈哈哈”弓虽炫耀着这一切,仿佛别人越痛苦,他就越快乐 “你”看着一个个朋友不是死去,就是备受折磨即将死去,景天早已怒气冲天,提起镇妖剑就直冲向前 “景兄弟小心!”长卿见景天想硬碰硬,也和常胤一起提剑向前 他们的拼杀,在已吸取魔尊等人功力的弓虽看来只不过是隔靴搔痒,不过一招一式,就将他们各自打得落花流水,常胤最后一招为护住大师兄,受创最重,性命垂危,其他弟子,均化为白骨,可怜诺大蜀山,竟只剩长卿一人! “常胤!你坚持住!”长卿硬撑着要帮常胤疗伤。 “算了,师兄,没有用的,不要白费力气”常胤阻止长卿“师兄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整个蜀山,都没有人曾怪过你”常胤撑着说完这一句,也没了气息。 “常胤!常胤!”常胤在众师兄弟中,与长卿的感情是最好的,回想往昔孩童时候,一起练武的情景,长卿实在悲痛,恨不得一剑结果了那妖孽。 “剩下你们两个,要不要求饶啊?或许我会考虑饶过你们。呵呵”弓虽大言不惭,整个蜀山都是他恶心的笑声。 “妄想!”景天提剑砍杀过去,弓虽却像玩游戏般,不还手只是躲来躲去,戏耍景天。 “真是愚昧,让我结果了你。”弓虽玩腻了,一手集起一个光球,向景天轰来,景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一个身影把他扑倒,硬生生地接了这一招。 那个人是长卿。 “长卿!”景天发疯地向长卿跑去,一把抱住他。 但见长卿胸口塌陷进去,气息微弱,口中所吐鲜血染红了景天的手,景天颤抖着把那血抹去,可是一下又一下,那刺眼的鲜红,却没有停止流动过,就这样滴落在景天的心上。 “景天”长卿支撑着张开眼睛,用尽所有力气把手够到景天脸庞,想要拭去他眼角的泪。 “你不要说话”景天握住长卿的手,凉飕飕的,没有什么温度。 “景兄弟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我一直都知道你想听什么,只是觉得来日方长我”长卿脸色也开始苍白,一句话竟然带出一大口鲜血。、 “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景天摇着头,他不要他死,任何人都可以死,唯有他不行! “不,我要说我喜欢你,我爱你”长卿又带出一口鲜血,在胸前开出一朵鲜艳的花,分外刺眼。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不要再说了。”景天有点泣不成声,他在害怕,在颤抖。 “这些日子,真的是很快乐谢谢你对不起以后的日子不能陪你过了若是来生有缘来生有缘再见”话未凉,长卿就走了,停在景天脸上的手瞬间滑落。 “不要啊长卿!长卿!”景天好害怕,从来都没有如此害怕过,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心碎了一地,无人捡拾。 正是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余如许?春纵在,与谁同? “倒真是情深意重啊,感人肺腑啊,无妨我送你一程,好与他黄泉路上做伴。哈哈哈”弓虽长笑,瞬间出招。 顿时间天雷动,风电闪,一道利光直达景天身上,再见景天,已是身披银色盔甲,脚踏风云靴,手执镇妖剑,眉宇间毫无神色,却让人生出惧怕之感的浓浓杀气。 “有趣,还会变身啊,你以为变成飞蓬我便怕你不成。”虽然被这杀气镇住,但弓虽仍不服输。 景天不言不语,完全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只是仗剑出招,招招夺命,弓虽也开始招架不住,变身无形闪躲。 “你尽管斩杀吧,我乃无形,你斩杀我千万次,也无法将我杀死。”弓虽瓦为无形,只露声音。 “哼!”景天竟然冷笑了一下,那笑声寒冰入骨,弓虽也听得心颤。 只见景天加快斩剑速度,快至无形无影,仿佛空气也开始可以被他斩成两半。 “你竟能使出斩无形!”弓虽躲闪不及,被景天斩伤,伤口竟不能愈合,反而腐蚀而去。 景天尽其全力,俨然是不灭弓虽心不休,斩杀力度与速度已非肉眼可以看清,弓虽终究败下阵来,每一刀都致中命门,最后弓虽已被景天斩成数十亿块,化为虚无。 弓虽即死,天地恢复原貌,只是那些死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8.第八章 回到现在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牛郎与织女尚且可以一年一会,但是为何我们之间的距离却比银河更难跨越 收回盘旋于天外的记忆,景天却收不回那万丈的情丝 那抹白色的身影,纯净而安宁,就这样像烙印一般,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底,随着心脏的每一刻跳动,仿佛不曾离去而每一夜的午夜梦回,都是他最欣喜却也是最恐惧的时刻,因为梦境越是真实甜美,醒来就越是残酷每时每刻每秒,每个往昔的画面,都在折磨着他的心灵,那颗早就疲弱不堪的心 冷风残月,此刻那温柔淡然地笑容在哪里他许的承诺在哪里不是说好相许一生吗为何他的一生,竟如此短暂景天在每个这样的夜晚都质问上天,问天,天无语 斯人何在 “白豆腐,你曾许我一生,你竟用这种方式做到了最后你又许我来生,可是当初紫萱等你两世,用了近两百年,而我,一介凡夫,能有几个一百年”景天每每思及至此,就感觉仿佛绝望就在眼前,今生今世恐不得见,万般回首,只剩从前 疏影斑驳,青山存恨正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无限相思,何寄何从 罢了罢了,景天一手挥去往昔日月,且让前尘往事随风飘,哪怕这前尘往事,有着恬淡幸福的味道,一切空自恼 天色不早,还是去把青儿接回来吧,始终不放心她在别人那里,她晚上如何肯安生想浩劫当日若不是青儿一声啼哭,他景天早就死于自己剑下,随那人生死黄泉,青儿是那人的女儿,那人在人世间最后的一点骨血,也是最后一丝牵绊青儿,是他苟存于世的最后意义,现在青儿就是景天的一切 正想着离开这伤心之地,眼底却闪过一个身影,纵然十年未见,却无比熟悉,那个身影,曾日日夜夜与他相伴,不曾别离可是,有可能吗 就算是一万个可能中只有一个可能,景天都不愿放过,哪怕每次的期望都只是更深的绝望,但那又如何只要有一丝见到他的机会与可能,就算是要他上天入地,都是好的 景天怀着忐忑的心情朝那身影走去,若是鬼魂,那他倒要问问,为何狠心抛下他十年不得相见,是怨他爱的不够深,受的折磨不够么若是梦境,他倒希望永世沉溺在这梦梦中,不要再醒来 越来越近,景天已经能够感觉到那股空谷幽兰的气息,亲切而熟悉,世上绝无二人! 十年的相思,十年的孤寂,都在景天身上涌动,景天甚至觉得身体的每一个触觉都不再安分,仿佛沉睡了千年的莲子,终于苏醒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白豆腐!”景天终于喊出来这一声,紧紧拥住眼前这个身影,仿佛如果稍一放松,那人就会像流水般,再次从他的手中溜走,不再回来,他不要再一次接受这种命运,决不! “啊!你干什么!”被人莫名其妙从后面近乎窒息地抱住,那人言语中皆是慌张和惊恐,开始努力地从景天筑起的围茏突破开去 “我不会放开的!我死也不要再放开!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景天增加了力道,把那人牢牢地锁住在自己的围城中,声音中已有哽噎之声,说什么他也不要再放手了,一个人的滋味,除了寂寞,还有难以言明的痛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那人听不到景天心中的悲寂,只是觉得奇怪的很,这样的深夜在这样的地方,除了自己还会有什么人难道是强盗不像,倒是像喝醉酒耍酒疯的人 “绝不会错!你就是徐长卿!我的徐长卿!”景天歇斯底里,好像是向全世界公告,这是我的,就算是阎罗王,也不能再次从我手中夺走 “徐长卿”那人微微一愣,他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用力挣脱了景天,他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哪怕那张脸上满是泪珠滚过的痕迹 借着朦胧月色,景天看清楚了那人的脸,修长睫毛朗目疏眉,面如冠玉,隐约中还有温润只气,不是朝思暮想之人,那还是谁 只是,他的装束怎如此奇怪那如墨的青丝呢若说是改修佛成了和尚,头上青丝却比那和尚要长一些难道是阴间的人,都要如此装扮可是极乐世界自己去过啊,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徐长卿也看清楚了眼前这人,年轻英俊的脸上布满苦楚,这一身打扮却一副古代人的模样,倒是与这古迹相衬得很,莫不是在拍戏的演员 “你是谁是拍戏的吗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看着眼前这个人,徐长卿觉得很奇怪,他很确定没有见过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仿佛曾经日夜相伴过般熟悉 “白豆腐,你在说什么啊我是景天呀,景天!”看到长卿用陌生的眼神问出这些离奇的话,景天的心又是一阵隐隐作痛,曾听说人死之后要喝孟婆汤,就会忘记前世今生,难道他喝了 “景天”好熟悉的名字,在哪听过呢就是想不起来了长卿淡眉微蹙,拼命在脑中搜索 “是景天,你再好好想想!”景天急切地抓住长卿的胳膊,却没有注意把长卿掐得生疼 “你这人好奇怪,拍戏就拍戏,怎么硬是说我们认识呢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你啊,你不要发疯,ok”长卿再次从景天手中挣脱,心想哪来的疯子阿 “什么拍戏啊我看你这身古怪打扮才像唱戏的呢,还有什么哦开啊,我没有疯!我只是想要你记起我!”月色迷蒙,映照出景天焦急而愤怒的脸 “对不起,我说我不认识你,难道你听不懂吗不要再纠缠我了,好吗”长卿语气加重,本来想一个人静静地在这古迹上寻找灵感,却不想从哪里蹦出这个疯子苦苦纠缠,真是扫兴! “纠缠”他竟突然说是纠缠,苦思十年,难道就是应当的吗景天被这有些刺骨的寒风吹得生疼,突然觉得有些冷,好像在冰窖一般 长卿看着眼前自称景天的家伙,痴痴地看着自己,居然眼神有着黯淡与忍耐的伤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心中有着些许的落寞还有,疼痛难道是因为这里寒气太重了么 长卿心微微恻了一下,不忍再看下去“好啦,夜深天冷,你早些回去吧,我也要回去旅馆了,再见”说完转身要走,却被人死死拽住 “不要走,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跪倒在地,带着哭腔,景天拉住长卿的衣角,就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这是干嘛快点起来,快点起来啊!”长卿急着要走,可是眼前这般场景,看来他是走不得了,只是为什么自己觉得,被扯住的不是衣角,而是自己的心呢好像心得深处有一个声音,让他不要走,不要离开这个人 “我不要再失去你了,白豆腐,不要再失去你了”景天的诉说更像是一种呢喃,一种无可奈何却不肯放弃的绝望。 这些,都让长卿忍不住要心痛,还有不舍。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此夜不寻常,寻常无此夜 夜凉如水若冰,一缕微风便让徐长卿打了个寒颤明明只是入秋的季节,怎就那么冷而且,早上还是个晴阳的天呢 这时候该拿眼前的人如何呢徐长卿无奈地想着,难道就任这疯子硬把自己留在这里吗不知道旅店的老板还会不会等他回去此刻,真的好冷徐长卿又缩了一下 等到先前的激动冷却,景天开始冷静下来,看到长卿微一颤抖,再看他这一身薄衣虽然奇怪,但可以看出来只有单件,实在是不敌这秋意,真是叫人怜惜,不住想要起身抱住他,给他一丝温暖,就一如那段短暂的岁月中所作的一般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景天突然做不到,因为眼前的长卿,对他是那么的陌生,还有恐惧,虽然硬生生地拖住他,但是却做不到让他惊慌害怕,做不到 但是,为他披一件薄衣总是可以的吧 微微颤抖的长卿突然觉得有一点温暖加在身上,回头便看到一件外衣,正披在自己肩上 “天冷,披上吧”景天心疼地说,满目柔光 “谢谢”长卿无疑被这一举措触动了,衣服上好像还有他余温和气息,那种感觉,好熟悉 “让我走,好吗”长卿尝试着问,明白眼前的人并无恶意,只是夜深了,不得不走 “你终归要走…”他,要走了,又要留下无限的落寞予自己 “这么晚了,我要下山住店,你也回去吧,说不定你家人正担心你呢” 景天眸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与无奈,仿佛一早预料却始终无法接受,这实在让长卿浑身都难受至极 “哦”景天,抛却梦境吧,青儿不还等着你回去 “那…有缘再见,拜拜”长卿实在觉得很荒唐,他要放自己走,自己心中竟已然有不舍,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而他,又是那么的奇怪,是这蜀山的魂么怎眼神那么凄清 看着长卿转身离开,景天觉得黑暗再次降临在自己身上,无边无际,自拔不能但是,留不住的,怎能留放开吧,一切都是自己的心魔罢了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凄凄寒风,眼中的背影在视线中渐渐模糊,是他已走远,还是泪湿盈眶这秋意当真萧瑟,难怪乎他会冷,还好把自己的衣服呢鬼魂怎么可能拿走东西莫非,一切不是虚幻 长卿下了山,走在空荡的大街上,夜里的街很寂静,只能依稀听到打更的声音,有点可怕可是越走长卿就越是迷惑:这小镇虽说古朴,但是这街道怎么也能仿古到如此地步,看上去还不像是当代的刻意,倒像是原本就是如此的,可是一个历尽千百年洗礼的古镇,也没有这么崭新啊还有最重要的事,为什么找不到来时的路了那个下榻的小旅馆呢难道自己今天真要露宿街头了,享受一下真正流浪的味道想到这里,长卿心中不免悲凉,今日,不还是自己的生日吗怎会有这样倒霉的遭遇 “我们真的是有缘啊怎么了找不到地方回去吗”一个带着些欣喜的声音响起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句话一点不差 “你”无端端被吓了一跳,长卿觉得今天自己的心脏接受了很多次的锻炼是他不是才分别吗再次相见莫名竟有喜悦 “如果不介意,就回永安当吧”景天挤出一丝淡然地微笑,下定决心才把话说出来,可是他却没有察觉,用的是“回”字。 “这恐怕不是很好吧。”永安当?什么地方?可是为什么觉得很安全,即使这一切非常奇怪,总归不能跟一个陌生人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吧,纵然自己现在是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白,那你要去哪里?”景天很不喜欢长卿对他的疑心,也不喜欢这样和他说话,冷冷淡淡,和白开水没什么两样,如是能像从前那样说说话,就是让他去死也甘愿阿。 “”长卿有些犹豫,这样的夜里,他又迷路了,能去哪? “走吧。”正当踌躇之际,却已经被人推着走了,本来如果自己不想去的话,别人也强求不得,可是偏偏脚也作出了选择。 “爹爹!”还是猜对了,青儿没有睡,吵闹着要等爹爹回来,看到景天,便如脱兔般飞将过来。 他已经有这么大的女儿了?长卿有些讶异。不过真正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小女生竟然也是古装扮相,还是男扮女装!不过为什么自己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男扮女装?明明雌雄难辨的装扮阿,连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爹爹,这是外乡的客人吗?怎么装束如此奇怪?”青儿在景天怀里把头一偏,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打量这个很奇怪很奇怪的人。 “哦,我们先进屋吧。”景天暂时不想向青儿解释什么,毕竟,长卿走的时候,青儿还那么小,不会记得的。 随景天糊里糊涂地进了永安当,长卿越来越觉得不妙,长卿虽然现在从事的是文学创作,可是大学里读的却是考古专业,至今也保留着这个业余爱好,对古物还是有些见地与研究的,特别是宋年间的,不知为何,对这段时间的东西,都特别感兴趣,所以才会来到这个曾在宋年间繁华一时的渝州城寻找写作的灵感,只是却不曾想生出这些事端来。 而眼前的庭院款式,格局,物件的摆设,桌椅的样式等,明显是北宋年间才特有的模样,再仔细观摹,确实是北宋年间的真品! 可是,看不出来眼前这俩父女,竟有如此的富贵,可以富贵到拿古董来做日常使用?等等,那些古物为什么那么崭新?还有这里不是影视城,怎么都流行古装打扮?样式按照年份来看应该不可能!长卿否决了自己心底突然升起的两个字。 “冒昧请问现在是什么年代?”长卿几乎是颤抖着问出这一句,嘴唇也因为温度而略显苍白,他希望景天能给个让他安心的答案。 “大宋英宗年间啊,怎么了?”青儿抢先一步回答了,疑心这人是不是个疯子?怎会连年份都不知道。 “不可能!”长卿瘫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被捉弄了,怎么可能?穿越?!虽然自己穿越文也写过不少,但是心里到底是不相信的,怎么可能发生如此荒谬的事情呢?而且还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怎么啦脸色煞白的,是不是太冷了”看见长卿瘫坐在椅子上喃着说“不可能”,脸色比这月色还清冷,眸子里有些无措,想拥住他给他温暖,却始终不敢越过这一步,他口中的不可能究竟是什么? “爹,我去端碗姜汤给客人驱寒吧。”青儿乖巧地转身,默想虽然此人着装奇特,可是看得出爹爹对他很在意,大概除了那未曾谋面的道士老爹,他,可能是第一个让景天爹爹那么在意的,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人来的不是寻常,身上气息,居然并不是来自…这个世界。女娲后人就是女娲后人,天生就有着非凡的灵感,哪怕一直身处这凡尘俗世。 “白…嗯,喝点吧。”青儿把姜汤端出来,景天就立马接过手捧到长卿面前,姜汤热气白烟,缭绕出一张真诚关切的脸。 “哦,谢谢。”习惯性地接过这份殷切,先把那些惊讶放在一边吧,方才一时失神还不觉得,现在回过神来,手脚都有麻木的冰冷,姜汤的热气,实在是诱人。 景天和青儿,一大一小,就这样坐在长卿对面仔细打量着眼前温温享受着姜汤的人,齐耳的短发有些许凌乱,单薄的无开襟的奇装异服,披着景天的外衣,没有下摆裙,却是一条深蓝色的裤子,不知是什么料子,短短的鞋也是奇奇怪怪,只是这些组合起来,却不能说难看,特别是衬着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若是穿成平常的男子衣裳,恐怕旁人看了也要说句“好清秀的翩翩公子”吧。 眼在一人,心思各异。景天看着眼前人,满目柔情,思绪早已飞到从前,当时也曾有这样的夜,静静地看着他把汤喝完,微笑着对他说很好,不同的是,那时那人是在怀里,暖香扑鼻,而今日,却只能这样对坐看着,仿佛中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物事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此刻青儿长长睫毛眨巴,眼波一转,瞄到景天的神情,再熟悉不过了,自懂事以来,几乎每天都要看到,只是每次景天总是以为自己掩盖的很好。雪见阿姨说的对,景天爹爹,也该是时候再找个人好好相伴,总不能这样孤单一辈子守着个死人的思念吧,那,眼前这人,如何? 长卿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心思,自己早已烦乱不堪,命盘骤然改变,怎能心无风浪? 或许,看得懂的唯有天上那轮永世皎洁的明月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9.第九章 故人今人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暖暖的姜汤不只暖身,还暖心,长卿已经能够稍稍镇定下来,远目窗外的月光,长卿莫名想起从前学过的诗句,不觉笑出声来,谁说“今人不见古时月”来着自己不就看见了吗? 景天看着眼前人的嘴角勾画出完美的弧线,多少次的午夜梦回中,也是反复出现这样的笑容,淡然舒心,叫人难以忘怀?而当如此真实地呈现在自己眼前,霎那间有些迷离得不可置信,梦境吗?再也受不起那些得而复失的刺痛了。他在想什么,居然自顾笑了?、 青儿看着她的爹爹沉醉在某个笑容里不能自拔,那种痴态恰似揉断愁肠却又不自觉地下陷,叫看者也觉凄然,眼前人,究竟有什么魔力?比之早逝的长卿爹爹,何如? “嗯,爹爹,青儿困了。”青儿揉着眼睛拉拉景天的衣角,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 “哦,去睡吧。”景天甚至不肯把视线从那笑容中移开,深怕一移开再看过去又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座位,一如这十年中的千千万万次的失望。 “那青儿回房去了哦。”青儿无奈地拉开椅子起身,在转身前一刻淡淡抛出了这么一句 “青儿今晚想一个人睡,爹爹和叔叔一个房间吧。” “什么?”景天意识到青儿说了什么,一回头,哪里还有青儿那个小影子阿? “真是不好意思,今晚打扰你们了” 声音清澈透亮,客套的话语中带着点愧疚 “没事”景天把门吱呀一声合上,转身点亮蜡烛,微弱的光芒昏黄了一室,简陋而温馨,一切还是十年前的样子,景天在心中长叹一声 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永安当只有两个房间那么穷呢? 又在心中暗骂了一句,青儿这个小机灵鬼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无端端把他们俩拴一起,明明这几天都缠着自己要一块睡的,这会倒好小被子小枕头可收拾得干干净净,平时可没这麻利劲,嗯,有阴谋 “还不睡吗”长卿手不禁婆娑上这精致绸面被褥,修工精巧,鸳鸯戏水,是他和夫人的卧房吧,那,女主人呢? “嗯”看到长卿饶有意味地抚床单被面,景天觉得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当时的他,也是这样地用手婆娑着,很喜欢很珍惜的样子,那床被褥,当初还是开着玩笑硬买下来,买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那么喜欢,也不枉多花了几个心疼得钱本来已经束之高阁很久很久了,怎么又突然出现在眼前了呢就好像这突然出现的“长卿”一样,莫名勾起最深的回忆。 “不好意思,要你和我挤”长卿见景天不肯过来,怕是嫌两个大男人一张床太挤了吧。 “是我家小院小的招待不周才是。”景天重新整理心情笑了笑,告诉自己那个不是原来的长卿 “还好,床不算小,呵。”又随口开了句玩笑,嘻皮笑脸下是谁遥远沉封的记忆在无情撕裂?当年的当年,也是这么和他开的玩笑,那时,无暇白玉般的脸就豁然红了,记忆犹新,而今同样的面容,同样的话语,却是不同的心情。 红烛摇曳不定,闪烁出不断跳跃的脸庞还有不断跳跃的记忆,不着痕迹地拨乱着心弦,有人起身去把窗合上,一室的昏黄跳跃总算安静下来,只剩下夜的静谧。 “晚上风大,我把窗关了。”景天对着床边的人尴尬地笑了笑,说出口之后才觉得更加尴尬,生生的说出这么句不咸不淡的话是为哪般。 “睡吧。”才安宁不了多久的烛光灭了,有人已经来到床边,或许看不到他的脸,会更自在些吧,同样的容颜,真真惑人心神。 “哦。”长卿在漆黑中解开鞋带,挪出身边一个空位拉过绸面被子睡下,心神却是有些不安,这里究竟是哪里?未来的路怎么走?还能回去现代吗?一系列的问题在漆黑一片中倍感清晰,一个接着一个袭来,还有身边这个奇怪的人,在黑暗中也可以感受到他炙热隐忍的眼神,他,在想什么? 景天也拉开被子睡下,把帷帐也卸下来,这些年来,除了青儿,景天的身边第一次有一个人睡着,就这么平静地睡在他身旁,很近很近,可以听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甚至可以听到他胸膛的怦然心跳,还有就算不用眼睛看也可以觉察得出皱起的眉头,在想什么呢,如此伤神? 景天突然觉得眼角湿润,明明受尽相思煎熬,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就在鼻息之下,咫尺之内,可是为何还是如同星际般遥不可及呢? 从前,只要长卿在身旁,就会忍不住靠近,甚至要耍赖地搂在怀里才甘心,可是眼前这个他,却让他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一靠近就天打雷劈,元神俱灭。 这个他,是,他吗? 不知道不知道,天下哪里来面容神色,甚至纯粹的声音都如出一辙的人呢? 可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他,却是死了,哪怕自己在心中默念过千百万遍这不是真的,也改变不了这个残酷至极的事实。 月转星移,窗外的淡光透过小小的缝隙爬了进来,刚好就落在那张精致的轮廓上,呼吸匀称,神色安宁娴静,睡着了。 景天抬起手,忍不住要触摸那酣睡的脸,可是手却在半空停住了,又无奈地收了回来,仅仅只触到那及肩的青丝,却也忍不住留恋那短暂的触觉,微凉在心底蔓延开来,就算人在眼前,依旧相思成灾。 突然身边的人往这边靠了靠,偎缩着,冰凉的身体想要拾取片刻温暖,柔软地贴了过来。 或许是冷了吧,景天笑了笑,还是和以前一样体寒俱冷么?以前这个时候,他也是这样,一入深秋,嘴上倒是不说,晚上总是这样不自觉得贴过来,自己就把他顺势圈在怀里,任那冰凉攫取温暖,心里却比之更为温暖。 现在,还要如此吗? 不敢,不敢。即使痛恨自己的胆怯。 一夜无眠,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故人今人,交织在一处,却始终连不成一个圆满的梦 黎明破晓,东方既白,静静端详身旁的人一夜,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心比眼睛来的更加澄明透亮,可以清清楚楚看见他,却不用被那张随时可以叫他一败涂地的脸所迷惑。 他在夜里转过几次身,有过多少句呢喃,梦里可曾有过欢喜,抑或是悲伤,眼珠转舵过几回,嘴角勾得有多高,甚至于有着几次呼吸几次心跳,都了然于心。从前也曾这样不眠静静看他一夜,只是那时是一时兴起,夹杂着甜蜜的玩笑,如今却只剩下悲凉,在寂寞无语的夜里,无限扩大直至天明也难以消散。 身边的人动了一下,要醒了吗?景天闭着眼睛,不想自己成为最先醒来的那个,但是,在爱情这场游戏中,谁最先醒来有关系吗?有些人喜欢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洒脱,有人却愿意沉醉其中不再醒来,却是殊途同归,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嗯?”长卿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只觉得白晃晃的光线有些刺眼,用手去挡,却无意间碰到枕边人,一张单纯干净的脸就这样毫无准备地闯入视线,清晨的阳光随意地铺洒在他脸上,却好似不愿弄醒他,任这孩童般的人酣睡。为何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好似当初当初什么时候见过 这里是?长卿环顾四周,古色古香,梨木雕花床,锦缎丝绵被,情烟如许的帷帐朦胧透出外面宋代的呈设长卿脑中又回想起那两个让他哭笑不得却不得不相信的字眼“穿越”,昨晚还想着是不是睡一觉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真真的叫做妄想。嘴角勾画出一个自嘲的笑意就想起身,却感受到身边透过衣衫传递过来的温度,原来他和自己挨得那么紧,心头顿时一热,难怪梦中也能感受到暖暖的体温。他,还没有醒吧?算了不要吵醒他,就这样先躺着好了,反正还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视线又重新落在那张脸上,真像个孩童,真不敢相信他都已经是一个十岁孩子的爹了,是传说中的娃娃脸吗?呵,不知道捏在手里是什么感觉?就这样手伸了过去,却还是停在了一厘米之外,还是不忍心吵醒他。可心中却隐隐一直觉得那双闭着的眼睛会在下一刻猛然张开来吓自己一跳,莫名其妙的想法,是不是因着这样的奇遇所以连思想都开始奇诡起来了呢? 长卿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等着那个自己可以预见的惊吓,可是一直等,那双眼睛却始终紧紧闭着不肯张开,安静如昔。多少年后的长卿才知道,其实那双眼睛一直跟随着他,不曾离开,就这样看着他,只是这时他没有发觉,也不知道景天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在对待着他。 昨晚好像睡得很安稳,出乎意料,其实一直不习惯与别人共用一张床,大学的时候寝室有同学过来借宿,不好拒绝,却是整夜整夜地睡不安生,第二天顶着个超级大的黑眼圈去上课,还被同学取笑为国宝,把脸都给气红了。昨夜却是比自己一个人睡得还要安稳,是因为昨天太累了吗? “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了,爹爹还不起来开档,是不是要永安当关门大吉从此饿死青儿呢?”门外传来一阵碎步声,接着就是一把稚嫩的女声洋洋洒洒地响起来,打破二人的无限心思。 “哦,就起来了,你不要乱说话,让客人见笑。”景天无奈地睁开眼起身“小女让您见笑了。”干净利落地穿好衣服,不敢看那双恍若明镜的眼眸,万千话语纠结在喉头只问一句 “昨夜睡的可好”或许千言万语,也抵不过一句贴心的问候,问一声好与不好 “嗯,睡的很安稳”长卿也起身,身边空了,身体却还能感受到那残留不去的余温,昨夜,是谁并肩相贴今晨又是谁,迫不及待地抽身离去 窗外一览无云,秋日胜春朝 “叔叔,吃饭了”青儿甜甜地叫长卿过来吃早饭 “谢谢”长卿正望着窗外院子里的秋梧桐出神,梧桐叶落,秋色如此,莫不赞叹 多少年,这张永安当的桌子上终于又多了一个人,那付本以为永远也不会有人帮衬的碗筷终于也有了用武之地,起起落落间,是平民百姓家的温馨,从一个饭碗到另一个饭碗 “我去开档了,在家要乖哦”景天摆摆手,摸摸青儿的头,边走还边呢喃“半天收入就这样没有了,今天这个床可赖得真贵。” “都说长大不要摸我头啦。”青儿嘟囔着梳理头发,转身就看到长卿尴尬地站在后面干笑着。 看着景天淡淡瞄了自己一眼就径自出了门,连一句交待也没有,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嘛?按道理与他不过是时光交错中的萍水相逢,陌生得不能再陌生,就这样把一个陌生人领进家门留宿就已经够奇怪了,现在出了门一点交待都没有,放着这一院子还有这么一个水灵的宝贝女儿,半点不设防,就不怕他是个歹心四起的坏人,帮着他变卖家产兼拐卖儿童吗?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古人民风淳朴吗? “你不是个坏人。”青儿瞪着一双墨黑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机灵地洞穿一切,像谁呢? “是吗?你就那么相信?”受不住那样粉团精致的面容与可爱的表情,长卿蹲下身来,拉近青儿,指尖点上玉琢翘起的鼻尖,想逗一逗她。 “爹爹信你,青儿也是。”小小人儿气势却半点不输,满脸稚嫩却写满坚定。 一阵秋风过处,梧桐叶落,飘起一院清秋。 真是一声梧桐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徐大作家总是忘不了这些在那个时代早就被抛弃的调调。 “叔叔,可不可以麻烦你帮忙扫一下院子的落叶?” 一声脆脆的童声,如同风撞到银铃,无心之中自有心,银铃过后,长卿就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把扫帚。 唉,谁说梧桐不是愁,这讨厌的梧桐叶,一点也不美,一点也不。 “我回来了,今天那个顾客可真是难缠,你们知道…”景天踏进院门就开始抱怨,唧唧歪歪,脚上还沾踏到刚飘落下的梧桐叶,一抬眼却是有万句话都给咽下去了。 “长…卿……?”景天眉眼是不相信地挑起,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不是他,还是谁? 白衣飘带,素纱袖子,骨簪上绕着整齐的乌髻,整个装束简单干净,不带一点凡俗之气,一双墨黑瞳子清澄透亮,唇却是三月桃花般的粉红,背直挺挺端坐在桌前,微微地向着他笑,仙风道骨,了无凡尘。 景天觉得从前与今日的影像终于重叠在了一起,故人今人,就是同一个人,仿佛千年万年都不曾离开,就这样端坐在那里,如同佛前莲花,香远益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10.第十章 人生如梦 落叶飞,鸿雁归,望穿苍穹为谁? 不过为的是身披夕阳而归的时候,有人等候在桌旁,仅此而已,平淡,却是人生所求 无论未来如何,只要有他便已足矣 不敢置信地上前,双手按在他的双肩,低下头把他看个真真切切,鼻息就在咫尺之间,俩人连呼出的热气都在对方脸上散开 “长卿,你终于回来了”心酸多过欣喜 长卿无措,想要说话,看着眼前认真地脸话就堵在喉头吐不出,想要挣扎,双肩被紧紧掐住,挣脱不得,一张温润如玉的脸涨得通红 “错了错了,爹爹,他不是长卿爹爹,他是叔叔啊”青儿见情势不对,立马上前抓住景天的手想要掰开,稚嫩的手关节泛白“早上我见他身上的衣服弄脏了,你的衣服他不怎么合穿,我就…”小姑娘解释起来有些窘困“我就把长卿爹爹的衣服翻出来给他,刚刚好…” “不!他就是长卿,徐长卿,你的长卿爹爹呀,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他!”景天听不进任何解释,抓着长卿的手不但没有放,反而又用上几分力,眼睛已经一片赤红,如同入了魔般。 当一件事情牵扯进了情与爱,便开始谢绝逻辑,谢绝理性,求不得则焦躁难安,若舍去则顿失魂魄,不疯魔不成活。 “爹爹,他不是长卿爹爹啊!他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他是别处来的,他不属于这里!”青儿声嘶力竭,稚嫩的童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话说得通天响,本就不愿说出来,一旦说出,一身气力就被抽空一般,晃晃荡荡。 “我不管他从何处来,只要他是徐长卿,就是我的徐长卿!你倒是问问他,是不是徐长卿?”景天的目光锐利得可以杀人,却不晓得先伤了自己,任眼睛睁得再大,也挡不住眼角已经汹涌而出的液体,源源不断,一如那无数个思念至深的夜晚。 “我是叫做徐长卿,但是绝对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位吧,你认错人了,我是从别处来的,根本不可能是…”长卿被肩上的力道抓得疼痛,双鬓间已经渗出晶莹的汗滴,顺着轮廓滑落,眉眼已经拧在一起,原本桃花色的唇被咬得发白。 话到半截,就被温热的唇堵在喉头,唇瓣颤动,紧紧相贴,鼻息就热乎乎地扑到眼前,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眼前只有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燃起的火焰,挣扎想要躲开,却被按住一丝不能动弹,  “放开…”开口想要拒绝,却只被吻得越深,不经意间就被对方顺势滑进口中,苦苦痴缠躲避不得,感觉整个人都要陷进这无限的深渊中,狠下心来反咬一口,趁着对方疼痛失神一瞬,用尽最后得力气推开 “啪!”空气中,一个响亮的巴掌消散开来,化为景天苍白的脸上五道明晰的红痕,任咸涩的泪水滚落,唇边有着丝丝的腥甜。 还有一个狼狈夺门而出的白色背影。 “爹爹,长卿爹爹已经死了。” “我知道。” 院子里的梧桐树静静站着,一阵风影浮动,又带走了几片淡黄叶子,还有几许萧瑟的深秋。 长卿木然地穿过不知名的街道,一遍一遍,街边的喧嚣吵杂渐渐变成一片安静,如血的残阳也渐渐换上略显晦暗的新月,只有脑海中还在一遍一遍重复播放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恍恍惚惚,如同做了一场模模糊糊的梦,梦醒了,却又时时忆起,举手及唇,嘴角还残留着他霸道的气息,无力抗拒。顺着轮廓滑落,手竟是湿的,是他的…泪,不知觉伸到嘴边,苦涩难当。 打倒五味瓶也不过如此,震惊,愤怒,羞耻,难堪,悸动……长卿从未发觉得情感可以交错复杂到这种地步,就如同从未预料自己会落入举目无亲的过去,更加没有猜到自己的第一次亲吻,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被一个自称景天并把他当作另外一个“徐长卿”的男人所夺去。 原来古代真的也是有同性之恋,还居然被自己遇到了,想起以前也曾写过的耽美作品,真真是讽刺。原来有些事情敲打起键盘来来轻而易举,真正来到跟前的时候却并不一定能够接受,这就是所谓的叶公好龙吗就这样自嘲地想着,笑出声来,低垂的眼帘下却有着分明的透明液体滴落在青石板上,同样的苦涩难当。 天雷滚滚,成群结队从天边席卷而来,带来阴郁的乌云,咆哮成闪亮的白光,刺眼而另人生俱。电闪雷鸣之际,茫然的心一闪而过的是谁的笑容,堪比阳光,又是谁的沮丧,落寞至深。 青石板一点一点被打湿,溅起天地间氤氲模糊的一片,雨水冲刷着早已冰冷的脸庞,和着泪水一同湿透身上的轻纱白衣,本来冷清的陌生街道因为这场雨更加冷清,诺大渝州城仿佛只剩他一人在街道游荡,远远看去如同一只无所依托的孤魂野鬼,飘忽在人间,只等一场雨,便魂飞魄散。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爹,下雨了。”青儿倚在门框望着屋外落雨潇潇,檐下雨水成丝,连成一副天然的珠帘,模糊了门外的梧桐。 “哦。” “这雨不知道要下到几时?”青儿伸手去撩拨珠帘,雨丝被搅得有些乱。 “是吗?” “他不认识路。”青儿把手伸回来,拍掉手中的雨水,溅落了一地。 一屋沉寂,如石入水,却不起半丝波澜。 “他没有地方去。”青儿回过头来,双手整整发髻。 一声瓷器跌落的脆响,满碎白瓷,宛如如雪落花。 “我给他穿的衣衫是夏末初秋的,很薄,今晚的温度…” 院子的门被猛然撞开,一个人影拽着一把竹节伞飞奔而出,连最后一句话也没有听完… “哎…何苦呢?”倚着门框的小人眉头一皱,和某人很像很像。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秋雨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在人间,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也淋湿了一颗焦虑的心。 景天握紧油纸伞,在无人的街狂奔,搜寻,如同一个失了心的疯子,无所顾忌。 一遍一遍,一条长街接着一条长街,只要视线中有一丝白色,就燃起一份希望,只是这样的希望总是无情地被雨水一次次打落。 颓坐在街角,伞孤单地被丢弃在一边,雨水便再无阻挡地落在他的头上,掺进发丝中,顺着那张苍白的脸又在衣衫上晕染开来。 他究竟去了哪里?这样的天气他的身体承受不住的。手抚上那道还没有消退的红印,还有唇边的血痕,不该那么糊涂的,他…终究不是他,何必逼迫他呢?何必执着呢?可是他,明明就是他呀,那个他。景天闭上眼,还是他,铺天盖地,一如这场雨,叫他无处可逃。 他,会在哪呢? 他以前最放不下的地方是…… 在雨夜里,蜀山更显潇湘寂寥,残垣断壁,无限哀情。 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长卿拖着沉重的身躯一刻不停地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目标,竟也能飘到蜀山,不能不说是一种因缘际会。 从前也去过许多名胜古刹,或是遗留古迹,都没有像这座破败的道观让他难忘喜欢,而且很亲切,就好像曾在这里住过好久好久的熟悉,闭上眼就真的甚至能看到这座道观原本雄壮威严的模样,多少次在梦中也看见过。 很多人都相信轮回,一世一世地生老病死,再喝上一碗孟婆汤,忘却万般舍不下的爱恨情仇,一世一世地重新来过,往返循环,生生不息,却是生生世世都要受爱恨情仇的纠缠,至魂飞魄散方休。 长卿原本不信,因为梦中经常出现的场景,就更加不信。 人生总是教人悲伤多过,前世人生既然忘却,又何苦再忆起,不如活在当下,可是这个当下,却不是原来那个当下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谁也不认识,也没有谁会认识他,除了…长卿立于风雨之中,唇抿成一条直线,思绪又回到那个夜晚,那个清晨,还有那个傍晚,为什么仅仅两天时间,却要他接受那么大的巨变?从小到大,他总是拥有着比别人更多舛的命运,一夕之间,幼年丧亲,成为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儿,入住孤儿院,看似天真却也是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明哲保身都尚且不及,无奈却偏偏喜欢多管闲事,逞强的结果是伤痕不断,长大自立了,终于可以离开,终于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自由自在,一支笔就可以创造出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没有世俗一切烦恼,可以在这片疆土纵横驰骋,可是只是一个不留神,就再次堕入前路迷茫的境地。未来的路,究竟在何方? 以前也曾想过,他的出生是否就是一场错误,自从疼他爱他的父母撒手人寰后,从来都没有谁在乎过他,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想去哪里,想要什么…从来都没有人真正在乎过,二十多年,除去父母健在的那几年幸福,一直都是以一个透明人活在别人的视野中吧,自始至终,他在这个或是那个世界里,都是多余的。 闭上眼,泪水混合着雨滴再次滑落,心头深埋的那些往事就这样涌上来,渐渐把他淹没,好像要让他窒息晕眩。迷蒙的天地间,一个白衣逸尘的男子,带着无人知晓的悲怆,静静地矗立着,挺拔如竹。 “长卿!”烟雨中,一人一伞渐渐在视线中清晰,焦急担心让那张俊美的脸有些扭曲。 他果然在这里!在看清楚雨中那袭白衣之后,快步行走变成急不可待地飞奔,顾不上迎风的雨打在身上,不过半会,那张写满忧虑的脸就到了长卿眼前,原本空无一物的头顶被遮盖起来,昏黄的伞为他创造出一个温馨的天地,多久,没有人这样为自己撑伞了?太久了,久到可以忘记了。 “长卿!下午的事…对不起…我们回去吧”景天低声地道歉,怕再次惊扰他,只能把想要紧紧抱住改成轻轻相拥。 “怎么这么烫?”才碰触到他的肌肤,一阵滚烫的炙热至怀中传来,在贴上他的额,温度可以比拟夏日午后的炎阳了。 长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焦虑难安的脸有些模糊,话语也好似从天边传来,好遥远好遥远,只有软绵绵的怀抱有一点真实感,很舒服。可就是连眼前这人的焦虑担心,为的也不是你,而是他的“长卿”。长卿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长卿!长卿!…”景天看着怀里的人眼神一阵忧伤,然后怀中就是一重,那人苍白的脸上只有紧闭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水珠。 再也顾不得那手中的伞,天上的雨了,打横将他抱起,御剑之奔永安当 迷蒙之中,长卿听到有人远远呼着他的名,一遍一遍又一遍……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荫,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这位公子只是淋雨受冻,再加上肝气郁结,才有此症,不必过虑,待老朽开个方子,吃上几天再好生调息一番,没有大碍的” 回春堂的大夫笔走游龙过后,收拾药箱离开。 “有劳先生了。”听到先生的话,悬着的那个心终于下沉了一些。 窗外的雨依旧不停歇地下着,青儿把伞拿给先生送先生出门。 景天来到床边,手探上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依旧烫得可以煎鸡蛋,顺带抚过眉心,依旧是拧成一处,不免感叹:你究竟心中有多少的烦忧,要这样日日夜夜皱眉?自己的眉头也不知不觉中蹙起来。 半个时辰后,药煎好了,药香如蝶,翩跹满室,将他扶起喂药,认真而仔细,不时用衣袖擦去他嘴角滴下的药液,他依旧没有清醒,任着他把药咽下,又重新躺回塌上,静静地看着他,淡雅如月。 “水…”原本抿紧的唇突然漏出一丝话语。 “来,长卿。”景天立马倒了水,扶起娇弱不堪的人靠着自己,把水伸到他嘴边。 长卿眼睛没有睁开,迷迷糊糊就着景天的手把水喝光,又重新睡去。 雨开始变小了,新月朝云外微露出娇容。 “冷…”这次抿着的唇中有着颤抖的声音。 景天将棉被紧紧裹着他,又把家里的被子都拿出来覆在他身上,再把火炉点燃,他依旧颤抖着叫冷,咬得唇都有些苍白。景天顿了想了一下,躺到床上将他紧紧拥住,用自己的体温将他包围,脸颊相贴着,滚烫的身躯就这样窝在他怀里,安稳地睡去。 景天把脸埋在他的颈间,却不敢睡着,倾听着他的呼吸心跳,还有微微的颤抖。 “热…”过了一个时辰,大概是药力发作了,长卿脸上身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湿透了衣衫,又用手去扯掉被子。 景天一骨碌起身,帮他把汗擦掉,换上干的衣服,却怕他着凉,不敢把被子拿开,这一忙乎天就开始亮了,看着熟睡中人的面孔,景天眼皮有点撑不住下垂,视线渐渐模糊… 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 鸟鸣清亮,长卿从梦中挣扎醒来,就发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一般,虚弱得连起身都不能。垂眼床边,一个疲惫的身姿正静静地趴在床沿,呼吸均匀,安静却有掩不住的担忧和疲累,明显一夜未眠。 他…为我守了一夜吗? 自从父母离世,从此,无论病痛如何都不再曾有人为他这样守夜。心底又被什么触动一般,柔软而温暖,好似现在不是萧瑟深秋,而是暖暖初春。 可他…为的是我吗 心念一转,心尖又像被匕首划过一样,竟能感受出滴血的滋味,而温暖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万年冰窖的寒冷。 “对于你来说,我也只是他的影子吧。”艰难地伸了手去抚摸熟睡中的人的发,凄然一笑。 如若不是有着与他相似的容貌与姓名,我之于你,也是多余的吧。你那样的疼惜与关爱,却终究不是为我,而是为他。 长卿又是无声的苦笑,白皙的脸黯淡无关,原来他连被爱,也是错爱啊…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秋绪,十年离索。错,错,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11.第十一章 平淡生活 只愿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啊,你醒了”景天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就睁开眼睛了,看到的就是已经早一步醒来的长卿,手还停留在发尾 “嗯,咳咳咳…”长卿对上景天的眼神,正想着怎么解释开来,却经不住喉咙一阵痒,猛咳起来。 “先不要说话,来,喝口水。”看到长卿咳嗽,景天整个心就乱了,他记得当年,有人就是这样咳着便咳出血来,接着就发生了他最不愿发生的事实。 景天扶起软弱无力的长卿,边帮他拍背,边把水递到他嘴边 就着景天的手喝水,长卿突然想起昨晚迷蒙之中似乎也是景天这样递水给他的,心头不觉一暖,犹如春风拂过冬寒 “慢点,别呛着”关切的话语在耳边吹过,长卿觉得麻麻的,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吗 靠着景天胸膛暖暖的,很舒服,不想离开,果然是烧迷糊了可是他想要照顾呵护的人不是他啊怎么可以这样自私欺骗别人的感情哪怕最脆弱的时候这样想着,长卿又勉强支撑着离开那个难以拒绝的怀抱,接过景天手里的茶杯:“你照顾了我一夜也累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景天怀里一空,手里的茶杯也被夺去,心,也就空了。为何,他总是这么讨厌自己,就算在病痛折磨中也是如此? 不敢真的放开他,景天就暗暗在他背后撑住他,等着他把水喝完,再扶着他躺下,一时二人无话。 “好好再睡会吧,病刚好点,别再累着着凉。”景天看着一脸苍白的长卿,又用手帮他掖了掖被子。 “你也去睡会吧,昨晚麻烦你了。”语气里全是客气,伤人而不自知的客气。 “不打紧的,你睡吧,我去看药好了没。”不肯看到自己吗?那还是走开好了。 景天默默起身,转身离开,离开前还小心关好门窗。 门才关上,屋里显得有些空荡,长卿这才觉得,是有些空荡… 后来的日子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过去,每天景天都来看长卿,依旧是喂药,递水,送吃的,无一不微,无一不细,只是两人之间的话除却这些,就再无其它了,那天的事情,更加谁也没有再提起。永远的客客气气,仿佛两个人只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朋友,比萍水相逢好些,却离知音知己甚远。 就是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长卿的病一天较一天好,脸色也一天较一天红润,又开始可以在院子帮忙扫梧桐叶了,又开始可以逗青儿笑了,可是,冬天也就这样来了,院中的梧桐树落得连一片  叶子也没有了,长卿的头发有些长了,衣服也换成冬天的棉衣。 “爹,他们真的很像吗?”青儿看着院子人失笑地问景天。 院中长卿捡起一片梧桐叶藏在袖子里,笑意漫上清俊的脸,春天好像在他的笑容中更近一些。 “像,一样的傻。”景天也笑了,看着院中的人,眉眼中的温柔又再加几分。 “不许说我亲爹傻。”青儿故意调皮得撅起嘴,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煞是可爱。 “他又不是你亲爹,林业平才是呢。”景天刮了刮青儿的小鼻子,被冻得红红通通的。 “不都是同一个人来着,有什么不同?”青儿不服气。 “不同的,不同,毕竟转过世。我也知道自己的前世,非常不同。”景天把青儿的小棉袄拉紧,已经病了一个,再病一个可了不得。 “那是,威风凛凛的神界飞蓬将军和贵气十足的龙阳太子,还有这永安当的小伙计,不同,确实不同。”青儿认真地看看景天,忍不住笑出声来。 景天一时无语,这丫头损人的功夫究竟是遗传谁的?记得那俩都不大会耍嘴皮子的,还有,不该让她知道太多的。 “不过…”青儿看到景天一脸窘迫,目的已经达到,方才笑着说“飞蓬和龙阳我都没有见过,所以我还是觉得爹爹现在这样最好。” “是吗?”景天像被夸奖的孩子,眼睛闪闪发光。 “嗯。”青儿很认真地点点头“无论我是谁亲生的,我还是最喜欢景天爹爹。” 景天突然觉得老来安慰了,所谓天伦之乐就是如此吧,真好。 “他跟我说过他是从未来,就是很久很久的以后来的人。”青儿挨着景天说话。 “是吗?”景天只是淡淡的一句,要是换在从前,大概早就唏嘘不已了,可是经过这么些离奇古怪的事后,还有什么能让他大吃一惊的吗? “很久以后来的…”青儿似乎是有所思,又好像故意提起“他,会是他的来世吗?他不是最喜欢转世吗?连相貌名字都一样,要说两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鬼都不相信。” “或许吧,名字一样倒不是什么稀奇事,指不定哪个地方满大街都叫徐长卿呢?你又没见过徐长卿,你就知道样貌也相同?”景天又伸手去捏那个又红又冷的小红鼻。 “跟你说正经的你还开玩笑,我当然知道他们长得一模一样。”青儿笃定。 “哦?”这次轮到景天有些惊奇了。 “镜子,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青儿指着院中的人说。“怪不得我第一天见他就有些眼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说不定真是转世。” “随缘吧,转世也好鬼魂也罢,我不想勉强。”景天眼睛像是盯在那人身上似的,再也离不开。 “我想也许这就是你和我娘不同的地方。”青儿起身,坐得有点乏了,要出去走走,可惜还没有下雪,要不然就可以打雪仗了。 看着院中的人将青儿高举过头,两人都笑得灿烂,景天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有他,有青儿,有永安当,都是他珍惜的一切呀,最好的他都拥有了,夫复何求?有些事强求不得,一切随缘就好了。 “你们不要玩太久,屋外风很大,小心着凉!”还是忍不住鸡婆提醒玩得正欢的一大一小。 “哦,知道了。”异口同声地回答,又不约而同地笑成一团,拥有两张酷似的脸蛋的人啊。 “他们倒是亲近。”景天口气酸酸的,说不清是因为青儿,还是长卿,反正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非常不好,于是… “你们再不听话进来我就挠你们痒痒了!”其实话还没有说完爪子和人就奔过去了,两人都笑着惊呼着四处逃窜,顿时院子里打闹成一团。 果然,相似的人连弱点也一样。景天变笑着伸爪子边暗暗地想。 即便春日不来早,冬日犹戏胜春朝。 立冬转眼即到,大雪纷飞,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对不起。” “啊?”景天正加完床下暖炉里的碳准备就榻,被窝在被子里的长卿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打了个措手不及。 入冬的时候,青儿又吵着要一个人睡,还拿出什么“我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让景天苦笑不得的论调,硬是让景天卷铺盖驱逐出境。没有办法,景天只好回去和长卿挤一张床,晚上点上暖炉,再往被窝里一钻,两个人到底还是暖和点。 “我都知道了。”长卿低下头,但是隐约还能看到皱着的眉心。 “你知道什么了?”景天还真不知道他知道什么,只是知道今天回来就觉得他怪怪的。 “关于你,还有那个徐长卿的所有事情”长卿眼神复杂,似乎在想着怎么说“青儿全都告诉我了。”原以为自己的经历奇特,不想青儿告诉他的,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都说人生如戏,他倒是觉得青儿说的比戏里演的还要精彩曲折,比他往常写的悬疑小说还要出人意料多几分,却又不得不相信,一种近乎直觉的肯定。 “是吗?”没有长卿预料中的惊奇万分,只是淡淡地一句,好像刚才他说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让常卿不知如何作答。 “天晚了,睡吧。”打破沉默,景天掀开被子睡下,却是连灯也忘了吹灭。 “我…”长卿还是决定说出来比较好“我会是他的转世吗?如果是的话…”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明天再说吧。这青儿也是,好好的和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景天打断他的话,起身伸手拿过烛台吹灭,顿时屋子暗了下来,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怎么不打紧呢?如果我是他…”长卿发现自己说不下去,如果我是他,那下去呢,又能怎样?自己也没有想过。是要再续前缘,还是以身相许? “你不会是他,你是你,他是他。即便你真是他的转世,你也不必背负他的记忆,所以也不必心存愧疚或是多做打算。我没有想过要你替他做些什么。”黑暗中,景天的话倍感清冷。 “可是…”怎能不在意,前世债今世还,若是真是负了人家的,又怎么能安心待下去?景天这些日子日日夜夜对着自己这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究竟用的是怎样的心情?长卿一时心头堵得慌。 “如果你真的要补偿才会觉得好过点的话,”景天的声音再次在黑暗中响起“那就再让我抱着你一晚,就一晚,好吗?”后面的语气近乎带着哀鸣的乞求。 “好…”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即使没有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刻骨铭心的那些事,这样让人心生怜悯的哀求也是难以拒绝的。 长卿立刻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拥住他,后背贴上他暖暖的胸膛,腰连手被他圈起来,头就靠在他肩上,脸颊贴着脸颊,鼻息就在耳边,温暖而安心的怀抱,多久没有被人这样抱过了?好像在梦中的那个怀抱啊。 突然觉得脸颊上冰冰凉凉的,长卿用手一摸,是景天的泪,他,居然哭了。 心里不由得一紧,像是针扎的一样,又像这泪直接就滴落在心尖,冰凉刺骨,比这立冬的天气还要叫人寒上几分。人心本就不是铁石做的,他这些日子所为,怎能不感动呢? 经不住这疼痛和寒冷,长卿反身抱住他,景天不由一惊,旋即又把他抱得更紧,依旧是脸颊贴着脸颊,不同的是,胸膛贴上了胸膛,脸颊上又多了一个人的泪水,一样的冰凉叫人心酸。 “你哭什么?我又没有欺负你。”景天轻笑,用手擦去长卿脸上的泪水。 “若是我欺负你呢?”长卿也好似玩笑一般回他。 “我…”景天正想回答,不料唇竟被人抢先封住,说不出话来。 眼前人这一吻欺得实在笨拙,却突然得教景天不知所措,大脑已是一片空白,只是反射性地回应他,就着他越吻越深,幽兰若谷的气息将他包围,吻到情动之时,整个人都觉得燥热如六月天,而对方就如同清凉的山泉般能解这暑气。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景天渴望那消暑的清泉,手开始在长卿身上不安分地游走,细腻的肌肤,顺滑的纹理,叫他的手都贪婪地不想放开,而他每到一处,怀里的人就是一抖,就这样蛇行至长卿腰间衣带之处,只要轻解罗带,这样的夜就是天堂了 可是残存的一丝理智却陡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阻止他,那扯着罗带的手怎么也解不开努力让自己推开怀里的人,结束掉那个让人头脑发热的吻,好叫自己冷静下来不被烈焰灼伤,却止不住彼此的喘息 “我说过只是抱着你一晚,我不想食言亦说过你不必背负他的记忆替他做些什么”景天怀里空了,温度也开始下降“我不要你这样来补偿我。” “不…”不是这样子的,我不只是…其实长卿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不是什么?不是因为愧疚所以想要补偿?不是因为怜悯所以想要以身相许?不是想要情债肉偿?” 景天再次打断长卿的话“难道这样替他做了,你就甘心吗?” 几句话每句都宛若快箭直中长卿心间,直问得长卿哑口无言。 要说什么呢?不敢反驳不是,可是…人心确实是复杂的东西,心中所想还是不知如何开口。只能任着眼泪双垂,无声无息…… 沉默,沉默笼罩在黑暗中更显凝重,压得人都有点透不过气。 “不说了,睡吧。”景天知道他压低着声音在流泪,每一滴都是一根针扎得他心疼,再次把他揽入怀中,温柔吻去眼角的泪迹,他所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他知道有些话是伤人,可是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就再也说不清楚了。 黑暗中紧紧相拥的人影,明明那么靠近,两颗心却离着一道鸿沟,谁多进一步都将永无止境地沦陷。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12.第十二章 前世今生 梦里人间几百事,生生世世苦轮回。梦外日月千万逝,风风雨雨笑泪痛。 昨夜一事,其实谁也没有了睡意,任着心酸与痛楚肆意蔓延,无力抵抗,却也隐忍着不叫对方知道,坚持到最后长卿终于抵不过开始沉重的眼皮,在温暖怀抱里迷迷糊糊就到了天明,挣扎着从梦中醒来,短暂而不安的梦境,支离破碎却有着明晰的感觉,快乐的,忧伤的,幸福的,绝望的,一应俱全,犹如亲历了一世一世的生老病死,生离死别,只是醒来时就只剩下短暂的碎片。 抬头便可触及他的脸颊,他还拥着自己,紧紧地一刻都不曾放开过,温暖如初地包绕。不再是黑暗的夜了,终于可以看见他的脸,英挺俊朗的面容,本来是标准的娃娃脸,怎就有了岁月的沧桑感悄悄爬上了呢?将手抚上他的眼角,泪,居然还是未干的?心中又激起千层浪,眼前这人昨夜究竟流了多久的泪,直到天明吗?长卿只顾着感慨替他垂泪到天明的人,却没有发现自己醒来时,眼角也是湿润的。情本双刃,伤己伤人。 爱上他了吗?长卿扪心自问。可是自己却也给不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印象中的爱情,应该是开心之中融化着甜蜜,不舍之中连带着缠绵,可是这段情,还未曾开始,就已经充满苦涩,还未曾熟悉心动,就已经相伴心痛,就如同一场戏还未开场就已经被告知是个悲剧。这样的爱情,很累很累,哪怕他有心走下去,可眼前这人,愿意陪他吗?他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来到这里的,如果开始了接受了,哪天又突然回去了,那这人不就要再次尝试失去了吗?还要是得而复失,想想都觉得残忍,他怎么舍得。所以,宁愿不要开始好了,无论爱或不爱,都不忍心看到眼前的人再受到伤害,再受煎熬了。 这边长卿这样打算,那边厢的景天何尝没有想过。他,是徐长卿,但又不是,可能是转世,亦有可能不是,他人在这里,却又属于另一个世界,牵扯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纠结得如同房梁上纵横交错的蛛网本来已经慢慢接受的残酷现实,慢慢归于平静的心,由于他的出现,再次陷入感情的漩涡之中不能自拔自己的心疼惯了,可以接受这种泥足深陷,可是他呢本来平静正常的生活被别人往日的情感羁绊强硬闯入,搅乱,若是背负着别人的记忆陪自己走下去,对他来说怎么都是不公平的,哪里有人肯为别人背情债的哪怕那个别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前世不公平,对他太不公平了,自己决不要一段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的恋情,哪怕那人临走之前的确许了他来生,他也不要他受委屈而且如果有一天他必须回到原来的地方,自己又何必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一个不怎么快乐的痕迹呢 二人同床异梦,不想却是殊途同归,为对方多过为自己可惜情之为物,本就容不下半点计算 雪后初晴,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洁白无瑕,宛若满地的梨花,空气中还是冷意不减,只是带着若有似无的冷香,许是哪家的梅花树开花了吧 起床之后,两人皆按下昨夜之事不表,依旧客套地嘘寒问暖,仿佛昨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两人的眼角泪痕却明晰地提醒着各人的心情 青儿喜雪,大清早便在院子里推起雪人,玩得不亦乐乎,也不顾小手被冻得通红景天走过去一看,青儿堆了三个雪人,看装束分明是这永安当里这三人,心犹然一顿,想回头看看那人的表情,却怎么也转不过头,青儿过来拉他去看雪人,也就作罢了 十年情思百年渡,不斩相思不忍顾。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吃饭,开档,回家,睡觉,日子似乎没什么不同,只是两人越来越生分,也越来越沉默,勉强撑起来的笑脸,连青儿都嘟囔着比哭还难看 转眼就到腊冬了,天气冷得越发不像话,雪跟不要命一样下个不停,连景天都偷懒窝在家里不出去,好动好玩的青儿也天天裹着毯子蹲在火炉旁,动都不想动 “这么冷的天,喝点酒暖暖身”景天吃饭的时候拿过长卿桌上的酒杯,满上一杯热过的酒,那双大大的眼睛柔情四溢 “谢谢”端过酒杯抿上一口,果然从喉头暖进胃里,又暖上心头只是这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一时无话,这些天连吃饭青儿都觉得别扭,这冷冷清清的日子,比这鬼天气还难受,她也很想喝一杯那种热热的酒,听说味道不错 “小孩子不能喝酒!”景天拍开那只伸向酒壶的小爪子 “哼!”我才不是小孩子呢!青儿撅起嘴哼哼,可也不辨驳,因为这些大人啊,怎么说也不明白 “这酒不甜,青儿你不爱喝的,下次若有些果酒倒是可以让你尝尝”长卿又抿了一口酒,对着青儿轻笑了一下,这笑容让人有种早春的错觉 “小孩子不能太宠,你不要惯着她。”景天给自己斟上一杯,一饮而尽。 “是你你宠她多一些吧。”长卿想起平时景天一副拿青儿没办法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微红的脸颊不逊三月桃花。 景天盯着长卿微醉的俊颜,恍惚有些失神,这就是所谓的人面桃花吗? 青儿看看景天,又看看长卿,突然觉得有种有爹又有娘叫做家的感觉,真好。 这顿饭吃了很久,最后青儿说要回屋看书,留下两人在厅里就着小菜长饮,暖暖的酒,的确很适合这样的天气。 青儿走后,顿时便冷清许多,相对无言,不是没有话说,却是不知要从何说起,只任酒杯来回往返,一杯接着一杯,将要诉的衷肠都喝进肚子里。 “够了,你深秋才病过一场,这样陪我喝下去,就不是暖身,是伤身了。”景天按下长卿举起的酒杯,不经意触碰到那人指尖,凉冰冰的。 “不碍事的。”长卿推开景天的手,一饮而尽。伤身哪堪比伤心啊?千杯酒,解思量。 “你这又是何苦?”明明不胜酒力却偏要逞强,真不该拿这酒上桌,或许,更不该闯入他的生命。景天也拿过酒壶满上,醉笑陪君三千场,不诉离伤。 两人对饮,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点滴在心头。 不知是几更,只知酒壶中再也倒不出半点酒,心却犹然是空的,这才相依相扶着回房。 不晓得撞倒了多少物件,也不及去开灯,酒气盈满了一室,才踉踉跄跄摸到床边。谁知脚下一绊,两人便交叠在一起摔倒在床上。热乎的酒气喷在彼此的耳边,连肌肤都开始发烫, 二人之间再无半点间隙。 相思成灰,成灰亦相思。 理智当前的时候,可以隐忍可以漠视,可是酒后酣热之际,迷醉恍惚之间,还有谁可以假装不在乎,不正视自己心里的感觉?醉里且贪欢笑,要愁哪得功夫? 爱情如蝉,一早诞生,却深埋地下,不声不响,暗中生长。待到某日破土之时,声嘶力竭,让人猝不及防,所以也来不及抵抗。 黑暗中,是谁先一步将唇覆下,又是谁将手勾上谁的脖子,还有那些抛诸脑后的打算,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的心紧紧贴在一起,生了根一样不再分开,怪道要说情根深种。 情动,纠缠,缠绵,缱绻……彼此往事在脑海中不断浮现,记不清谁是谁,他是他或不是他,都无关紧要了,只要他爱他,他亦爱他,便已足够了。 “景…兄弟,我…记起来了。”交缠之际,长卿睁开蒙着水气的星眸,在他耳边带着娇喘低声呢喃“我…真的…是…长卿。”前世今生历在眼前。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若是来生有缘来生有缘再见”遥远的记忆被眼前人的话勾起,那人许下的承诺,何曾食言?纵隔千山万水亦等闲。 嘴角勾起心融蜜,将唇再次封住,心意已明,此时无声胜有声,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次日,酒醒,甜蜜依旧。 “对不起,让你等了十年。”把头斜靠在他胸膛,全身酸软得不想动,就把全部重量都托付给他好了。 “我们之间再也不要说这三个字,”他低头轻啄了他额头,墨黑的瞳望进去柔情似水“还有,是十一年零一个月了,不是十年,傻瓜。” “对了,在这里不知不觉就住了半年。”时光似箭阿,谁说不是呢? “白吃白住了半年呀。”某人刮了他鼻子一下,恶劣地说。 “我这不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了吗?”笑意也漫上挑起的眉眼,存心要逗着他玩。 “你”景天被他的调笑吓了一跳,以前可总爱瞪着眼闹别扭呢,既然他要接招,就决不能放过,故意凑上前来,“那你准备许多久?” “那要看你能让我白吃白住多久了,”故意躲开他的欺进“若我说许一生,你可养的起?” “还好永安当这阵子生意兴隆啊,”景天招架道,心想他这耍嘴皮子的功夫从哪学的?幸好自己也不赖“不过你那年生日,我说过要你生生世世”话到唇边悄然覆下,再甜腻的情话,始终不比深深相吻来的甜蜜。 “长卿,你变得和从前有些不同了。”吻够了才放过怀中的人,拥着在耳边细诉。 “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躲开耳边的热气,什么话老是要在他耳边说,惹得他酥酥麻麻的。变?他好歹也是红旗下二十一世纪新时代的青年俊秀,哪能和从前一般迂腐? “变坏了,不过”景天扳过他躲避的脸,硬是要在他耳间说话“我喜欢” 抬头,俊美无比的轮廓写满情深,墨色的眼瞳再无半点玩笑之意,眼前人是认认真真地说这一句“我喜欢”的。这样的人,怎能负他? 勾上他的颈项,献上深深一吻作为回答。唇舌绞缠,不离不弃。 果然是变坏了,景天措手不及边回应边暗自偷笑,究竟他是从哪来的,变得呵,那肯定是个很有趣很有趣的地方,有机会真想去瞧一瞧。 美人在怀,就算是清爽的早晨也渲染得暧昧不已,管他黑夜白天的,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那些丢失的时光,通通都要补回来! 满室春光无限好,争与飞雪竞冬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13.第十三章 女争父宠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不知道爹爹会不会喜欢”青儿快步跨进家门,风神四起,墨黑色的发丝还沾着飘落的残缺梅花瓣,在进门的一刻握紧了小手藏着的东西,嘴角勾出一丝不为人知的笑,身姿灵动,倒似那天界的小仙子下凡 “爹爹,爹爹”青儿跑到坐在院子里的景天和长卿面前,声若出谷黄莺,瞳若石中墨玉,带着闪闪发亮的期待 从前相思若几许如今怜取眼前人失去,才知道珍惜失而复返,才知道要更加珍惜在他们两人心中,如今一起的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都是难能可贵的,来之不易的,所以哪怕每天多在一起一刻,生命都仿佛开出千万朵灿烂无比的花,撒遍阳光和雨露的甜美 两人在一起,总能聊很多,好像要把这十年间要说但没有说的话都说给对方听似的,景天说的最多的是未来,未来两人要如何,青儿长大要如何,两人老了又要如何,似乎在未来那么长那么遥远的岁月,都要现在就开始细细规划,说着说着就好像真的未来就近了,就在眼前了,末了还要缠着长卿说说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世界是怎样的,与现在有什么不同,是不是是个人人都很快乐的世界长卿谈的最多的倒是从前,从前两人如何初识,两人如何共同患难,两人又是如何历尽艰辛在一起,末了还要询问在分开的岁月里,景天究竟做着什么样的事情,过着怎样的生活,从前的记忆如同一页页老黄纸被掀开,说着说着往昔的甜蜜酸涩就和今日重叠在一起,交缠着不肯分开,历历在心头。 其实景天不愿提从前,因为他知道对于现在的长卿来说,从前只是前世的记忆,若是总是纠缠,长卿多思多心恐又生感伤,而且这十年间的苦思,旧事重提,怕长卿又要为他心疼了,所以,只要他现在快乐,从前不提也罢;而长卿想法恰好相反,他知道景天最是留恋从前,景天对他最深的感情,最快乐的记忆都在从前,而未来还是遥远而陌生的,他正是从对于景天遥远而陌生的未来来的,他不要景天觉得他是不真实存在的,而且他急切地想知道景天在分离的岁月,有着怎样的辛酸苦涩,有些痛苦,他要和他一起分担。 一旦两个人相爱相知,便不知不觉地要先为对方着想,不愿对方受到一丝伤害,看不得对方独担一份苦痛,眼里全是对方,谈笑间的你闪我避,为的都是对方。景天和长卿惺惺相惜,这些日子就都从蜜糖中洗过一遍一样,这种甘甜,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恰天气奇佳,深冬已过,初春降至未至,邻家的梅花争相绽放美姿,一个不小心就伸过了自家的墙头,可谓是灰砖尽头一点白,美哉美哉。景天便拉着长卿在梧桐树下的石凳,品自家茗,赏他家梅,谈各自笑,依旧是那些话题,依旧是那些笑容和亲昵,鸾凤和鸣,琴瑟和谐。 你侬我侬间,不免就冷落了这小小人儿的小小声音,青儿叫了几声爹爹,都不见个回应,沉着气上前拉了拉景天的衣角,景天回过神来见是青儿,笑笑眨着眼睛示意她去外边玩去。 “哼,给你!”这回青儿可不依了,本来这几天就憋着一股气,这下子气更不打一处来,一张脸刷地铁青,把手里的东西甩在景天身上转身就跑,眼角还挂着一些晶莹透亮的液体。 “青儿!”景天顿时傻眼了,起身要叫,只看到青色的小影子早夺门而出,无声无息,只留下一扇半开的门。 摊开青儿甩在他掌中的东西,景天又再次愣住了:墨色绸面的荷包上,一只金光闪耀的龙栩栩如生地腾在上面,恐怕一回神就会飞天而起腾云驾雾。 有些不经意间忘却的往事重新浮现。 “哎呀,荷包破了!”景天看着荷包的小窟窿惊呼,这个漏财啊! “破了啊,青儿绣一个荷包给爹爹吧。”小小的脑袋凑过来看。 “青儿会绣?”青儿舞刀弄棒更擅长吧?什么时候也学女红了? “现在不会,不过青儿会学。”小家伙信誓旦旦“等到明年爹爹生日,青儿要绣一个荷包给爹爹。绣什么好呢?”小家伙歪着脑袋想“啊,绣金龙,黑绸面的,飞龙在天!”黑色的瞳子亮晶晶,让人误认为天上星星都落到这小女孩的眼眸里了。 “青儿真乖!”某人有种老来安慰的感觉。 “难怪她要生气。”把事情的来由说给身边的某白色豆腐听,引来他的强烈谴责还有“我们去找找吧,青儿在外面走丢了怎么办?” “哎,怎么一生气就往外跑,都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果然是亲父女,性情这般相似。景天撇了长卿一眼,看到一张念女心切的脸,沉思了一会幽幽地道“我知道这小家伙去哪里。” 每次离家出走,只会去一个地方。 湖面光洁如镜,山色风光皆收湖底,镜湖,湖如其名。 哼!早知道就不求着邻家婶婶教她绣荷包了,还偷偷省着零花钱买料子针线,辛辛苦苦地绣上一年了,白白糟蹋她的手艺了! 他他他!都是他!爹爹现在就知道对他一个人好,以前好吃的总是夹到她碗上先,有好玩的必定想着她,自己说的每句话爹爹都记着,上街总会惦记着给她买糖葫芦吃,有空就会带着她到处去玩,可是他来了以后,好吃的爹爹都先让他吃,好玩的都给了他,自己当着面说话他都听不见,上街就会给他买东买西,有空就只会拉着他一处说话玩笑,还要她回避,哼,爹爹有他就不要自己了,早知道就不要引狼入室,不要撮合他们在一起,这样爹爹就会永远只疼她一个人。 青衣童子立于湖边,一张小脸气得涨红,心里骂尽千万遍,化作泪水涟涟,入湖圈圈点点,荡开了平静的湖光山色。 哭闹累了,青衣童子蹲下身来喝水,湖水依旧如镜,明晰地照出童子的面容,柳眉星目,俏鼻朱唇,肤若凝脂,若是去了眉目间的怒气,活脱脱一个灵气逼人的仙童。 自镜湖中瞧见自己的模样,青儿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又止不住涌出来,仿佛潮起千层浪。 “从小到大,就会偷偷看着我傻笑,看着我发呆,又看着我悄悄地流泪不让我知道,又买来这些衣服给我穿,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还真道我不知道吗?你不过是养着我想着他而已,看我不过就是为了看他,什么爹爹,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你思念的他的影子他的替身罢了!如今他回来了,我是多余的了,你自然就不要我了”青儿拿起石头,用力地扔向湖里,湖里原本明晰的人影被打破,扭曲开来,可是随后又恢复平静,又再次把石头扔到湖边,一次又一次,可惜依旧会出现那张脸蛋,似乎千年万年都不会改变,如同一些事实,永远也改变不了。 “我讨厌这张脸呜呜”最后不得不放弃,泪又一滴一滴落入河中,晕开了那面镜子。 “唉,这傻青儿和她亲爹争什么醋啊,不过果然是林业平的亲女,都那么爱吃醋!” 景天藏在不远处的小树丛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傻瓜,爹爹怎么可能不要你呢?”青儿正伤着心,突然有人从后面把她一把抱在怀里,吓了她一跳。 “放开我!谁是你女儿?”小手来掰开大手,掰不过就掐,小指甲都掐进肉里面去了还挣脱不开。 “你就是爹爹的宝贝女儿,爹爹的心头肉。”景天收紧怀抱,安抚着怀里那只挣扎着要逃出来的小野兽。 “我林青儿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你姓景,我姓林,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挣脱又挣脱不过,手指甲掐得都快出血了那手都不放开她,口气决绝,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 “胡说!谁说你是孤儿?你有两个爹爹呢。”景天听到青儿说得如此绝情,心就揪起来了,又见宝贝女儿落泪,楚楚可怜,当真就像个没人要的小孤儿了,这心就撕裂开了,这就是为人父的心酸吗? “我没有爹爹,你不是,他,更不是!”小野兽突然狠狠一口咬上“敌人”的手臂,趁机挣脱开来,一眨眼就要逃走了。 “青儿,你真不要爹爹了吗?”景天低头,手臂上落下一排红色的小牙印,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只是想着青儿这次的气可生大发去了,指不定真的要离开,当初失去白豆腐那种心酸苦痛又好像一下子来到眼前,再重演一次。 “是你们先不要我的,你有他就够了,他有你就够了,还要我这个女儿做什么?”陡然间,心里的弦都绷断了,青儿将心中的委屈愤恨都一并吼了出来,泪如雨下。 “傻瓜,爹爹什么时候说过不要青儿了?”景天蹲下去,用手轻轻擦去女儿眼中的泪“爹爹知道因为长卿爹爹回来,最近冷落你了,是爹爹不对,可是青儿要相信爹爹,青儿是爹爹和长卿爹爹的女儿,是爹爹最宝贝的东西,不存在什么替身不替身的问题,青儿就是青儿,爹爹的女儿,永远都是。” “你骗我!你们大人都爱骗人!你和他都不知道多巴不得我走,好没有人碍着你们!”青儿怒气冲冲,别开脸避开景天的手,梨花带雨间有着小小的倔强与不甘。 “青儿”景天努力地把青儿转过去的小脸又转回来,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不管她的大力挣扎,也不舍得放开“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青儿是爹爹心头的一块肉啊,自从爹爹把青儿抱回家,看着青儿一点一点的长大,当初青儿只是在怀里那么一小点,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只会哇哇地哭,可是爹爹只要把青儿抱在怀里,就不哭了,爹爹知道,青儿是认得我这个爹爹了。到了后来慢慢的,青儿会呀呀地说话,叫的第一声就是‘爹爹’,从这第一声开始,爹爹就觉得你就是爹爹的女儿,不管你身上流着的是谁的血,你,林青儿,就是我景天的女儿,捧在手里别在心里的女儿。”景天缓缓地述说,力求每一个字都清晰明了地落在青儿的耳中,摸着青儿的头发,自己眼中也开始模糊起来“还有长卿爹爹,虽然他才来我们家没有多久,但是他有多疼你你知道吗?你要什么他都会给,知道你喜欢冰糖葫芦,又嫌外面那些不干净,所以在家里偷偷学做着,他一个拿笔的,火都没生过,怎么做得来这些?可是为了你,他做到了。其实他始终认为女孩子还是穿回女装比较好,可是陪他每次路过成衣店,他总是要挑好几件男童的衣服,看到贵了,就央我说等攒多点钱一定要记得给你买。他常常都在猜想想你喜欢什么,爱玩些什么,他说从你出生他就不曾在你身边呆过,对你一无所知,实在亏欠太多,所以现在他想多了解,多疼你宠你。只要看到你,他就有永远也收不尽的笑意,他说每次看到你,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他从心底就像开了花一样高兴,这就是血脉相连啊青儿,你怎么能忍心不认他呢?” 青儿低着头不说话,泪晕开了景天的衣服一大片,如同开出一朵别致的花。 许久之后,久到镜湖开始披上一抹淡紫色的霞光,青儿缓缓抬起头,长长的黑色睫毛挂着冰晶,楚楚动人。 “我知道你们待我很好。可是爹爹不是因为青儿和长卿爹爹长得很像,才对青儿好的吗?”小姑娘抽着鼻子,皱眉头问道。 “不是的,青儿你长得比他可爱多了,呵。”景天用手指刮过青儿粉嫩的鼻尖,轻笑道。 因着他这一句,破涕为笑,女人都是需要赞美的,女孩也不例外。 “以后不许不理我,不许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不许只带他上街,要每天都买糖葫芦给我吃,上次在永寿堂看中的那把匕首要记得帮我去买”回家的路上,青衣的稚子骑在她爹爹的脖子上,如流水般说出她一千零一个愿望,而作为一名父亲的景天,只好无可奈何地全盘接受女儿的无理要求,并且只能暗暗期待这个清单不要太长太长。 许久许久之后 “我绣的荷包你要天天带着,不许弄破,不许弄脏,不许弄丢不许叫我帮忙洗碗,不许不让我出去玩,睡觉的时候要同我一起,我怕黑” “什么什么?”一直保持点头状态的景天好像听到一些非常不人道的无理要求。 “我绣的荷包你要天天带着,不许弄破,不许弄脏,不许弄丢” “下一句。” “不许叫我帮忙洗碗,不许不让我出去玩。” “我怕黑” “再上一句” “不许叫我帮忙洗碗,不许不让我出去玩” “林青儿!”谁惯的!连爹都敢耍?景天青筋暴露,就差头顶冒烟就成一烟囱了。 骑在他脖子上的青衣童子笑得花枝乱颤,犹如三月桃花,晚霞在她脸上有着别样的风姿。 夜晚,清辉满室,灯烛明灭之时,某人向某人讲述了这段悲惨经历,并心算着答应下的那些条件中有多少件是要白花花的银两的,结果得到这样一个回答: “你说我一个好好的女儿交到你手里,被你惯成现在这样子,我要不要兴师问罪一下?”某人自从在那鬼地方回来之后,就一直很会说笑,特别是冷笑话。 “明天我生日,青儿都表示了,你有什么表示没有?”某人有张良计,他自有过墙梯。 “这”这段时间快活不知时日,长卿连他的生日都给忘了,更漫说礼物了,况且某人好像除了钱什么都不缺,而恰好钱这东西他也缺。 “既然你没有准备,不如把你自己送给我好了,呵呵,先让我拆开验收一下?”景天笑得好像要偷腥的猫,打蛇随棍上,翻身将语气猖狂的人压下,细吻如雨,不容他半点抵抗,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月色如瀑,某人看起来特别能引起馋猫的食欲啊。 “唔”说错一句话就被吻得差点透不过气来,以后还是不要说话好了。在酥麻酸软的感觉漫上脑海时,尚存的一丝意识这样告诉长卿,接下来就开始是一片空白了。 “爹爹,爹爹,我做噩梦了,今晚过来跟你们睡好吗?”这时门外的童声脆脆响起,时间拿捏得人畜无害。 “林青儿!”景天被某人猛地一把推开后惨无人道地控诉。 而某人在奋力推开不肯放开的景天之后瞪了一眼,又迅速地穿好衣服去开门,情潮未退再加上羞却难当,整个人就是一个熟透的红樱桃,可爱而馋人,这让景某人心中又多了几分怨恨,嫉妒的悲鸣:女儿果然比我重要,悲哀啊悲哀。 夜凉如水,可是这屋里三人一床可暖和了。 谁叫你要欺负我?老爹也没得商量。梨木雕花大床,挤在两人正中央听着景某人磨牙的声音的青儿笑得甜如蜜糖。 白露堂中细草迹,红罗帐里不胜情,此时何情?天伦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14.第十四章 舍与不舍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春回虽晚,可春雨绵绵,一连就是下了几天,滴滴答答的打在灰瓦上,宛如一曲天然的伴奏,回旋在这个小小的庭院之中 外头细雨缠绵,屋中的人就出不了门,见这雨中有诗意,便也手痒起来,搜来纸墨笔砚,细细描摹,提笔回转间,均现男子出世的婉转与温润,如竹如松,一袭白衣胜莲,不沾半点烟火之气 “白豆腐,写了些什么”屋中另一英俊不凡的青年一脸调皮,躲在背后把头凑到前面,贴着他耳朵低问,询问的声音带着孩子气却不失磁性,叫听的人面上羞涩,白皙的脸陡然一粉,白莲转眼间幻作粉莲 “没什么,你不要看了”粉莲般的男子把纸一收,掩住不叫后面那人看见,修长的指节皙白胜纸 “你不知道我好奇心很重的吗”后边的男子一笑,把头抵在他的肩上,身子前倾抱住,作势就要来夺,顽皮之色显露无遗 “不过是一些古人写的诗词罢了,你不爱这些的”见后边的人来夺,就越发要藏,却发现整个人都被圈住了,藏,无可藏 “你不给我看,怎知我不爱呢”后边的男子把脸都给贴上来了,惹得他脸上就是一阵滚烫,后边那人还不放过,偏要转过脸亲上一口,顺滑细腻,果然是上等白豆腐,便要再次品尝。 “你做什么?青儿还在呢。”已经有粉莲再幻作红莲的长卿推开准备再次吃他豆腐的景天,指了指门口的青衣小童,他是不迂腐,可是也没有开放到在小孩面前上演儿童不宜的场面。 “那你是给我看呢,还是给我看呢?”景天甩出一个奸笑,意思很明显,你不给我看,再儿童不宜的我也要上演。 “算了,我怕了你了。”长卿别过脸躲过攻击,把藏在手里的墨宝乖乖奉上。 执手展开,字迹隽秀飘逸,挥洒间大气又全无半点霸道,龙飞凤舞又不似无章可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实乃上仙之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景天朗声诵读起来,尔后又细细回味,莞尔一笑凑前挑眉“字好,诗好,不过你这诗中的‘君子’,指的是谁?”那神情十足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孩。 “反正这君子不是你。”长卿朝前坐坐,想要逃离他的势力范围。 “那是谁?”他退他便进,偏要像街角卖的麦芽糖一样粘着他,得寸进尺。 “还给我!明知故问,你不是知道吗?”被他问烦了,低着头反问一句,手抓着夺回来诗,指节泛白。 “我不知道啊。”嘴角再次勾起,就爱看他这样,景天故意把话吹在他耳边,热热的扰乱人的心绪。 “不知道,你便猜吧。”长卿把头垂得更低,恍若红莲低头俯首,摇曳出一池风光。 “我猜不出来。”景天还就偏要追问到底,虽然这答案嘛了然于心,可是还就非要某人亲口玉言一番,头抵着他的肩,手扳过他的脸,唇即刻覆下去,迅速得不容他有一丝的反抗机会,柔软甜美,犹如在品尝一个温柔似水的梦,即便千万次亦不觉多。 “你…青儿在…”一不留神就被“当众”占了便宜,瞪大了眼睛还不敢大声叫喊,只能小声地埋怨,推挪了几下自知不能,就只好朱唇紧闭无声地任人品尝,心里祈祷着青儿万万不可转过身来,实在是非礼勿视啊! “你还不肯说吗?”半响,景天把唇移到长卿嘴角轻道,好让那满脸涨红的人肺部有空气的片刻进入,为下一轮的攻势作好充足准备。 “景兄弟…”长卿真的觉得新鲜的空气太重要了,决定不再坚持,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低声说“是你。” “是,谁?”笑着再把唇覆上又移开,再次吻着唇瓣问到“刚才我没有听清。” “是你,诗中君子是你。”对上他的眼,再把唇移到他耳边回答。是你,从来都是你,永远都是,我见之欢喜的君子。 景天傻笑了一下,仿佛整个天堂都被搬到了他脚下一样开心,情深惟有…深吻,唇再次落下,原本以为退让就可以自由享受清新的空气的某人再次绝望了。 “爹爹。”女童的声音细如蚊,可是某人还是听到了。 “哎哟!”景天用手抚上自己的唇,再一抿,甜腥的味道在口中弥漫,这白豆腐,推开就推开吧,还学会咬人,这算不算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青儿…”长卿瞪了景天一眼,温柔地用眼神询问,脸还是忍不住有些发烫。 “我…我回房了。”青儿看看景天,又看看长卿,欲言又止,最后蹙着眉回房了,转身的瞬间,分明可以看到她半边的淡色青衣都被雨打湿,晕染成深青色,想来她在门框倚着看了半天的雨,出神得连雨泼入檐竟也不自知。 “青儿这丫头是怎么了,连着几天都这样,不是看着雨走神,就是看着我们欲言又止,再不就蹙着眉心事重重的?”景天不再逗笑,把手放在长卿的肩上,眼睛看着青儿消失的方向,忧虑也爬上了他的眉头。 “是啊,最近饭也吃的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长卿把手搭在景天手上,黛眉微蹙,活脱脱又一个青儿。 “这女儿越长越大,心思也越来越难懂啦,女儿心,海底针,看不见,捞不着。” 景天拉过搭在手上的手细细描摹,接着十指紧扣。心里暗想不要是被哪家的坏小子勾引了,要是的话不打断那小子双腿才怪!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青儿,睡了吗”景天敲了敲青儿的房门他和长卿商量再三,还是决定由景天去问个明白,毕竟女儿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还没,进来吧”门被拉开,青儿从里面走出来,虽然极力地想要保持微笑,可惜昏黄的灯光下眼角未干的泪痕还是出卖了她的悲伤 屋里只挑了一盏小灯,窗户没关,风透着雨进屋,把微弱的灯光搅得忽明忽暗。 “青儿最近有心事”景天伸手揉了揉青儿蓬松柔软的发,温柔地问道,有些事要问就要开门见山 “我…没…”青儿不敢抬头看景天,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转眼间眼眶中又有湿润之意,那么残忍的事实,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我们父女之间还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得的吗?”景天蹲下身来,微笑着看着青儿,流露出一种属于父亲的怜爱。 “爹爹…”青儿抓紧小拳头,憋着脸才能让自己不哭出来,自己若是哭了,爹爹肯定更加伤心的,可是有些事情就算残忍,也非说不可了。 “嗯?”景天洗耳恭听。 “南诏来人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小脸蛋上两行泪珠滑过,滴落在景天的衣服上,犹如两片凋落的花瓣。 “他们要…你回去?”景天顿了很久才能够平下心来问青儿,脸色不知是不是因为灯光摇曳的关系,明暗不分。为什么这世上的事总没有个圆满呢,这平静喜乐的日子才过了几天? “嗯。”青儿抿着唇点了点头,开始泣不成声,小身体微微颤抖,青色的衣角也跟着摆动。 景天静静地看着青儿,他最宝贝的女儿在他眼前无力地哭泣,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 “南诏发生叛乱,争相夺位,他们需要一个王室血脉,去稳住江山社稷,平息叛乱,青儿是女娲后人,王室正统的公主,青儿不能抛弃我的子民!”青儿忽的抬头,眼中依旧有泪,只是多了份坚定,多了份担当,这些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稚童身上的东西。 “所以青儿决定回去?”这次轮到景天开始止不住颤抖,心如刀绞,叛乱吗?责任吗?女娲后人?江山社稷?为什么要青儿这样一个孩子去承担那些大人犯下的错误?为什么是…青儿呢?他的…青儿 “嗯。”依然是点了点头,可是却又已经忍着泪不去看景天了,她爹爹的心情,她完全可以理解,就是因为理解,才会不忍。 其实景天多想青儿此刻哭闹着说不去,然后他就可以拍拍青儿的背,像以前千万次所作的那样,宠溺地说:“不去,咱不去。”景天发誓从未像此刻一样希望青儿遗传到紫萱的任性,可惜他错了,青儿和某人一样永远眷顾着苍生,青儿不可能抛弃她的族人,哪怕她只是个十一岁的孩童。 “不可以不去吗?或者我们一起去,等叛乱结束了,再回来?”景天带着一种哀求的语气跟自己的女儿讨价还价,即使知道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可是还是忍不住要抱一丝希望。 “青儿一定要去的,那是青儿的故乡呀,青儿还没有去过呢。”青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景天终于知道,这世上最凄然的笑容就是强颜欢笑,而此刻这种笑容居然出现在他女儿身上。 “你,不要爹爹了吗?”景天知道这样问很残忍很残忍,可是那是他的女儿呀,他心头的一滴血一块肉,就这样随便地被人剜走,很痛很痛,想必那个人会更痛吧。如果能留住女儿,现在残忍又有什么关系呢? 青儿一愣,向后退了三步,屈膝,跪下,叩首,一,二,三,每一下都重重地击打在景天留着血的心上,他知道,女儿是非走不可了。 “爹爹,青儿不孝,未能侍奉两位爹爹左右,辜负爹爹这十年来的养育之恩。”青儿的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跪在景天的面前。 青儿,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懂事?爹爹舍不得你留下来好吗? 这些话景天只能永远埋藏在心底,再也说不出来,他一生只求团圆二字,怎就这么难呢?那个他才刚回来,这边女儿就要走了,安危未卜,难道人生得到什么,就一定要失去什么吗? 景天上前扶起青儿,细细端详,从前的婴孩居然长成一个少女了,长到可以对他说不能抛弃她的子民,长到可以跪叩着说不孝,他的青儿,十年孤独的光阴啊,若是没有青儿,真不知道会是怎样青儿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都曾是他治愈伤痛的最好良药,他心头唯一一处温暖,他的软肋,而今,却要离开他,去一个连他都没有去过的地方,举目无亲,动荡不安,生命堪忧。 “好吧,去睡吧,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觉吧?今天终于把事情说出来,好好睡吧。”景天抹干净青儿额头上和衣服上的灰尘,什么都不想再说,女儿要走,再拦也是没用的,倒不如让她安心睡觉,这些天女儿的黑眼圈没少让他心疼。 “爹爹…”青儿叫住转身要离开的景天,想着要如何开口,另一件事。 “怎么了?”景天没有回头,不想青儿看到他脸上的泪,青儿已经背负太多了,他不想再增加一份愧疚。 “爹爹也早些睡吧。”青儿揪着衣角,嘴唇被咬得泛白,爹爹伤心至此,怎么忍心叫他再受刺激? “哦。”景天没有回头地走出房门。 青儿已经不忍去看景天落寞无奈的背影,迅速关上门,倚在门上,呆呆地望着摇曳的灯光流泪。 爹爹,我要如何向你说出另一件事?我如何忍心告诉你,你将失去的不止青儿,还有…他呀?失去,已经是悲惨至极,何况是得而复失?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天,怎就待你们如此不公? “怎么你也淋了一身雨?”刚进房,长卿就瞧见景天全身都被雨水打湿,连忙拿来干衣服给他换上。 “不过几步路,雨又不大,就忘了撑伞。”景天勉强笑了笑,心想怎么跟他说,跟他说才认了没几天的女儿,就要走了呢? “你去青儿那里,她有说什么吗?”长卿把门关了,连绵细雨就都被关在门外。 “没没什么,小孩家家的,就是这脾气,被我惯了的。”景天想要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变了个模样。 熄了灯,放下罗帐,两人平日里就喜欢这样挨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会话,说着说着也就拥着入梦了,只是今夜,很不平凡。 “景兄弟,青儿的生日快到了,你说买什么生日礼物给她好呢?”长卿突然问起,言语间还带着笑。 “是快到了…”青儿的生日快到了,只是她生日的时候,还在不在?景天不敢去想。 “你说买聚宝斋的青凤剑给她好,还是摘星阁上次看中的玉骨簪好?她好像都很喜欢。”长卿没有注意到景天的心情异样,把头轻轻靠在他身上“还是买玉骨簪吧,女孩子总该有些首饰,她那些宝刀宝剑什么的已经很多了,首饰倒是没几件,也难得她喜欢。” “我还是第一次和青儿一起过生日呢,说来可笑,这么多年来竟然才第一次和女儿过生日。” “你说青儿这老是女扮男装的,要不要送她去学堂?说不定还遇上个梁山伯呢。” “青儿现在就长的很标致了,再长大点就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了,不知道到时候哪家公子有那么大的福气能得她心意,那时候穿上喜服肯定更漂亮了。” “不好,还是不要让她那么早嫁,多留她几年吧,你说可好?” 长卿说起青儿总是眉飞色舞,要是放在前几天,景天肯定要笑话他婆婆妈妈的像青儿的妈多过爹,可今天他什么玩笑的心情都没有,只想着若青儿离开了,这人怎么办?现在相处有多大的快乐,将来离别就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如果…如果青儿现在要走了呢?”景天打断他的憧憬,小心翼翼地问。 “青儿怎么可能离开,这世上她只有你我两个亲人,她能去哪?除非是南诏…”长卿不以为然,青儿还小,怎么可能离开?听说南诏的事,可是那么久都没有来找,恐怕早忘了吧。 “是南诏,”景天收紧手臂将他圈住,做好最坏的打算说出实情,毕竟他是青儿生父,他有知情的权利“她是南诏的公主,有些国事需要她的辅助。”故意不提叛乱的事情,任何父亲都不会同意将女儿置于危险之地的,即使那是拥有超越凡人灵力的女娲后人。 “你在开玩笑吧,有什么国事是需要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去辅助的?”长卿觉得心漏了一拍,不是的,肯定是玩笑,景兄弟用来吓他的玩笑。 “长卿,青儿是女娲后人啊,那是她的责任。”景天怜悯地看着长卿不可置信的样子,仿佛在看着自己的痛苦,再次一点一点漫延开来。 “景天,你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长卿紧紧抓住景天的衣襟“快,快告诉我那只是你的一个玩笑,你的一个恶作剧!” “是真的,对不起。”景天吻向长卿的眼角,因为他知道那里已经有泪。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离开?她还不过只是个孩子…”她只是个孩子,爱玩爱撒娇爱吃糖葫芦,十一年都没有离开过这渝州城一步,怎么可以放心让她去到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长卿想来想去,却只想到“责任”二字,可是这二字太重了,怎么就要青儿去承担了呢? 景天纵是舌灿莲花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因为那些话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只能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没有办法改变事实,至少可以给他一个可以依靠可以流泪的港湾。 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谁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15.第十五章 父女相别 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人来了吗去叫青儿吧”长卿看着门外落轿的人,转头对景天说话,声音淡然平静,可是却掩饰不了苍白的脸色 时光总是最无情的,任你多想留住都无动于衷 今天,是青儿的生日,可是,却也是青儿离开的日子,他们何其残忍,选择这一天到来 永安当门前,一群异族打扮的人分外起眼,不过他们倒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在细雨丝中静静等待,同样等待的,还有那顶装饰奇特但显华贵的轿子,它在等待着尊贵的主人 暮春,仍旧有些冷 长卿半蹲将青儿身上的薄袄拢了拢,薄袄下是苗族少女的装扮,第一次,还是第一次看到青儿着女装,上身为浅绿色窄袖对襟短衣,下身穿墨青百褶裙,短不及膝,婀娜动人“五溪衣裳共云天”,这苗族服饰穿在青儿身上,果然与众不同。 他的青儿,本来就与众不同,就因为这与众不同,所以才要离开。要是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那该多好啊。 “青儿,此去南诏,地远路遥,要好好保重自己。” “青儿,去到那里要多听大人的话,不要太顽皮了。” “青儿,南诏地理气候异常,容易水土不服,要注意身体。” “青儿,今天是你生日,这是你喜欢的青凤剑和玉骨簪,爹爹送你做礼物。” “青儿……” 再多的话也诉不尽别离,再深的情也留不住要走的人。 “长卿,青儿……该走了。”景天拍了拍他肩膀提醒,其实自己心中更为不舍,可是看到他这副模样,却不好怎么表现出来,只能是长痛不如短痛。 “长卿爹爹,景天爹爹,你们别那么伤心啦,”青儿拉住他们二人的手,眨眨眼睛微笑着安慰他们“我又不是去送死的,只不过是回老家一趟,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做什么?”暮春的雨,打湿了乌发上的玉骨簪。 “对啊对,青儿不过是回老家一趟,没什么好伤心的,再说,青儿,都长大了。”景天配合地挤出一个笑容,可惜雨都飘进眼眶里了,这笑容有些勉强。 半响沉默,是谁的喉咙在暗暗哽咽? “爹爹,我…该走了,珍重。”千言万语都终究要别离,转身离开,就已经开始思念,会永远永远记住的,永远永远。 “青儿!” “青儿!” 两人同时失声喊出,又怎能说谁又比谁更不舍?身生之情,养育之恩,哪一样不是切肤之痛? 不能回头,绝不能回头!青儿咬着牙,痛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可是依旧掀开轿门,坐了进去,她是南诏的公主,不是单单就是林青儿。 “起轿!” 轿子承受着主人小小的重量,晃晃悠悠开始起身,轿夫的每一步,都踩在三人的心上,沉重无比。 细雨绵绵,没有人记得撑伞,冰凉的雨,偷偷渗进透凉的心。 “停轿!”一声清脆的童声划破雨空,犹如闪电。 “公主,这……”随从有些为难,国难当前,公主可千万不能变卦,虽然小小年纪就承担这些,连他也觉得不忍。 “我叫你停轿你没听见吗?放心,我不反悔。”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成,这件事情她决定要说出来,哪怕很残忍。 “是,公主。” 细雨中相拥的二人,再没想过眼前的人会再次出现,向着他们飞奔而来。 “爹爹!”扑进他们怀里,却只能说得出这两个字,其他的都化作无尽的泪水泛滥开来。 终究只是个孩子,再坚强的性格,再高贵的身份,也不过是个刚满十二岁的孩童而已,本来就应该承欢膝下,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雨一直下,不大,却湿人心。 景天把女儿紧紧拥入怀中,孩童的哭声,让他把先前的顾忌都抛却开来,女儿从来都是他的心头肉,每一滴泪都像用针刺在他的心上,他强忍的泪,他强颜的欢笑,都如同脆弱的瓷片,被一一打破,撒落在地上。 长卿同样心痛难忍,泪一滴一滴地伴着雨滴掉落在青儿的发间,每个父亲都不希望被儿女看见自己脆弱哭泣的一面,可是这……情何以堪啊? 三人就这样在门口相拥而泣,雨天的街分外空荡冷清,处处都诉说着离情。 “公主……”此情此景随从也为之动容,骨肉分离,唯残忍二字,可是南诏已经不能再等了。 “好,我知道了。”青儿从爹爹的怀里抬起头,收回孩童的泪水,又恢复了淡然坚忍的神态,她要面对的,是整个南诏的子民,她,是他们最后的依靠。 再次转身离开,没有听到呼喊,因为呼喊她也不会再次回头,谁都知道,这次,将是一去不复返。 “再见了,爹爹,该做的青儿都做了,就看你们能走到哪一步。青儿不能在你们身边了,珍重。”放下门帘,青儿低着头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轿外,雨恨云愁。 没有青儿的永安当,立刻就冷清下来。 别愁离绪仍在,但生活依旧要继续下去。 “这是什么?”把长卿硬推去洗热水澡之后,景天从衣服中摸出一封信。 刚才青儿扑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她不着痕迹地往他衣服里塞了一样东西,仿佛不想让人知道,飞龙探云手他是教过青儿的,看来学得不错,差点连他也不知道。 “看看青儿写些什么。”景天打开信封,青儿娟秀的字迹随信笺展开,景天一字一句看下去,句句惊心触目,难以置信,一纸看完,景天的手都拿不住这薄薄的信纸了,信笺飘着落到地上。 他,宁愿从来没有打开过那封信。 窗外雨初歇,却无风雨也无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16.第十六章 情非得已 离人泪,迷人醉。 自昨日青儿离了永安当,雨停了一阵又复下起来,滴滴答答地下了一夜,长卿与景天就听了一夜,皆不是因为有那番闲情逸致,一个是心系女儿,另一个则除却这件事却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乱得心情,辗转间谁亦不得安眠。 天明见晓,竟是两相无眠却也无话。 窗外听得有鸟鸣意,这等雨天也不知怎生的鸟儿来,细辨之下却是杜鹃。杜鹃啼血,哀鸣之声入得耳来只觉更是悲伤,偏生又久久不得停歇,回荡在楼舍庭院之间。 梨花木制的床,锦绸缎子面的被,因惜长卿惯有些怕风,顾一直景天睡外头,长卿睡里头,好得照应。长卿今见景天天明不起,虑其亦然思女,又兼恐其还要顾及自己神伤,便硬撑着先起来,方才起了一半,却料不及防被一把抱住,这一拥抱却与往日有些不同,满怀的说不清是温暖还是冰冷,只觉得稍稍诧异。 “景天……”明明那么亲近,为何会有种即将离别的直觉?好似这拥抱已是永恒。 “白豆腐…”景天思及信中所提,自是苦涩难当,却又不可说起,只想着把怀中之人永世圈着在身边才好呢。 “对不起…”被放开怀抱的那一刻,长卿耳边似乎掠过一声微不可及的苍茫,一时间怀抱空了,心便空了。 “我先去做早饭吧,青儿不在,早饭还是得吃的,永安当也不能就此关门大吉,是不是?”转眼间,景天已然起身站在床头,低头笑着同他说话,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细看眼前这人,笑意淡淡盈眉,眉梢眼底藏泪,却会同自己无论悲伤欢乐,共度此生,再也无法分离,心底明白情根早已深重,悲伤中却得一丝安慰。 不及半响,景天做好早饭,不及思量中手中拿着三人的碗筷,便已摆上,转过身时突然想起有一付碗筷却是再也无用,咬咬牙抹去眼前那个青色小小的身影,颤着手把其中一付收回,复才转身离去,回来却还发现长卿不见人影,只得回房去找。 房中却是没人,回廊之上,见青儿原先的房门大开,景天一叹气,已是猜到个七八分。 长卿的确在青儿房中,不坐不走,呆立房中,青儿的房间原本格局精小,不想青儿走后,只留着空荡荡的感觉,叫人心里极不舒服。 “白豆腐……”景天搭上长卿的肩膀,略略也有些不忍。 “我原只想着过来叫她去用早饭,不想…不想却忘了…她不在这里了。”话既及此,虽控制着住音调,背影却不住得在颤抖,景天用手去按倒还是按不住,最后只得整个人复又从后面环住他,把头埋进他颈窝,真切地感受他每一分的哀伤,从房门望去,地上两个人影交叠在一起,难分难舍。 “长卿,你现已如此悲伤,教我如何待你好呢?”景天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静静地发问。 往后几日二人皆过得愁云惨雾一般,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过得几日,景天竟连永安当也当真关门大吉了,日日借酒消愁,起先还是买酒来家里喝,长卿也陪着有一杯没一杯得喝着,只当是抒发心中的离女之情。 如此渐渐过得了几日,景天竟撇下他不管不问,自己每日流连烂醉于酒馆之中,夜不能归,原先还谅他与青儿感情颇为深厚,一时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家中事务料理如常,还时时出言相劝,景天自是不理会,反喝他多管闲事。长卿隐隐觉得事有异常,不想后来竟是变本加厉,不仅在外赌钱闹事,兴起时更是引狐朋狗友来永安当聚众赌钱喝酒,永安当一时乌烟瘴气,各色三流九等人物进出如自己门。 长卿见了忍不住要来劝,不想被他一手撂翻在地,头更是磕到了桌脚,额头磕破鲜血直流,沿着桌脚滴到地上,鲜红的血正如四月的红花,艳色如火。 景天动了动,长卿以为是要来扶他,却不被他冷眼看了一眼,鼻腔里泄出一声冷哼,便从里间胡乱抓了一些钱银出来,摔了门径自去了,长卿心内顿时凉了半截,寒如冰雪,头上的伤也自是不管,瘫坐在地上。 此时风云尽淡,庭前花开无声,叶落无常。 长卿夜里挑了盏油灯在客厅等门,油灯闪烁难明,变幻莫常,他便看痴了,心中想着从前的时光,那些个情意绵长,那些个月朗明清,只看得油尽灯枯,景天却还不见回来,迷迷糊糊胡乱就着桌面睡了过去,痴看时流泪的泪痕犹自挂着。 朦朦胧胧正是半梦半醒间,闻得一阵酒气,接着突然觉得被人捧着脸细细亲吻,额头上的伤也被舔得清凉一阵,身上亦觉出有人正在替他宽衣解带,无意识间想得是景天回来了,又复要迷糊睡去。不料冰凉的手触及肌肤,一下子竟醒转过来。 睁开眼正是景天回来,亦不曾点灯,把他抱了放在桌面上。景天见他醒来,也不言语,亦不理会,自顾自亲他摸他,只是不似先前半点温柔,手段尽是粗暴,身上的衣袍也被他胡乱扯破,扔在地上。 “景天,你醉了…快住手!”自二人情投意合起,欢爱本属平常,长卿虽或时羞怯,却从未拒绝,但当下他只觉得羞愤难当,意欲推开景天却不想反被反手制住,双手被扯下的发带缚在桌腿。 “住手?啧啧……好像有一个月没碰过你了,你这骚货当真不想吗?”景天一手扣住他下颌收紧,鼻息中满是酒气凑近,冷笑戏谑间,一双眼眸冰冷如霜,不带往日一丝情意,皎月之下,若原野兽类,有可怖之色。 “你这些时日究竟怎么了?不要这样说话,快放开我!”长卿见景天看他与往日都不相同,时下情景,心中又惊又恼,更带得几分心寒,偏又反抗不得,略显无助。 “我平时最恨你这贱货这般假正经的嘴脸,明明又贱又骚到了骨子里,偏偏还装出一副清高的假模样,真让我恨不得把你按在地上狠狠来上几回才好。”景天狠狠地说着,又凑到他脸上重重地蹭几下,另一只手游走到长卿下身要害处来回揉搓,长卿咬紧唇不肯发声,却也是憋得气喘不定,红潮粉面,景天又将手绕到□□,长卿扭动着身子要避却避不开,手指猛得进入复又立刻出来,惹得长卿再也收不住声音,“啊”叫了一声出来。 “果然是天生的贱货,刚才还说不要呢,现在…呵呵,很想要吧,不过是一下而已就这样子了,装不下去了吧?啧啧,这一个月都不知道你这骚货怎么过的,莫不是另找了男人插花?”说着又用牙齿重重地咬下长卿胸前的红茱萸,长卿痛得喘息不断,又复叫出声来。 “你不要胡说八道!没有,没有……啊!”长卿被他这样俗不可当的话语和粗暴的手段两相折磨,心里像被刀绞一般,又急欲分辩,不想景天趁这时骤然进入,没有润滑,没有爱抚,没有温柔,毫不怜惜,端的是硬生生的粗暴,这是第一次景天这样对他,长卿身体和心里都跟撕裂一般疼痛,连着多日的委屈和忿恨,都化作两行泪水,兀自流了下来。 景天见他痛苦流泪,却也跟没见到一般,自顾自继续攻城略地,长驱直入,越发起劲,啃咬之处也是力道劲狠,不留半分温存体贴,长卿一颗心早已遍寻不着,身体也渐渐痛到麻木,只当是行尸,任他胡为泄欲,听着他粗重狂乱的鼻息,也再无半分感觉。 及至天明前夕,景天才闷哼一声抽离开来,竟带着些许鲜血滴落在地,恰巧与早上的那抹干了的暗红色重合在一起,开出别般的妖异。 天已然破晓,景天自穿上衣服,回屋拿了钱又复出去,绕过桌上的长卿,竟跟没有这个人一般,再不去看一眼,转身出门,一瞬间便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长卿摊在桌上,门外有风穿堂过,身子是冰冰凉凉的,心也是冰冰凉凉的,伤痛,愤恨,无助等情绪也渐渐随风化去,心像早被人剜去一样,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魂魄也痴痴得丢了半截,泪水仍旧不自觉得流着,如同永无止境似地,空洞的眼睛只呆呆地看着门外天渐渐亮至明晃,才慢慢地解开手上缚着的发带,再慢慢地慢慢地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来,也不去清洗沐浴,只是缓步至院中,坐在石凳上,看着院中的梧桐发呆。 四月人间芳菲尽,而四月的梧桐才初开花,淡黄色的花簇成团,在风中摇曳如云,偶有花飞叶落,疑似凤凰着地。 “他……在想些什么”长卿摇摇头,目光呆滞,再也想不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17.第十七章 似梦非梦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那日夜里凉了一夜,早上在院子又吹了风,兼着内心煎熬,肝气郁结,长卿终是病倒在榻,身上发着热,喉咙如同火烧,盖着厚实的棉被,还是冷得直发抖,颤颤的倒像是秋天寒风中的残叶。 窗户没关紧,被风一吹一开一合,长卿烧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又是迷迷糊糊的神志,哪里还顾得上去关窗,便由着这窗一开一合响着,听着听着倒是睡着了。 景天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了,是第几天了?忘了。长卿迷糊睡着前这样想着。 寒冬已经很远了,可是春天也快结束了,然暮春四月,天气却是极好的,蓝色的天,闲静的庭院。 在长卿睡着的那一刻,那一开一合的窗终是被合上了。 睡梦中的长卿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醒来后却是记不起全部。 梦中有儿时的自己,躲在角落中默默发呆,又有前世在蜀山的日子,练剑修道,还有…他。 梦中的他对着自己笑,灿烂如同晴日里的骄阳,他眨着眼睛对他说:“长卿,我爱你……” 他又对他说:“我要你的生生世世”眼底里满是藏不住的温柔甜蜜。 他还看见他抓着弥留之际的自己,一句又一句得叫着:“长卿,长卿…”那是潜藏着绝望的深情。 转过身他又拉紧他,带着哭腔求着他“不要走,不要走” 接着还是他,拥着他一遍又一遍地笑着说“我喜欢着你呢,白豆腐” 可是下一刻,笑着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扭曲,冰冷彻骨的眼神可怖得如同地狱里来的恶魔,好像随时都要把他拉进无尽的深渊,啃咬他的骨血。他害怕恐惧地挣扎说不要,可是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他看见自己被丢在地底的火炽中烤,炽热得要把他熔化,接着又变成冰窟,寒冷得要把他冻僵。而他却只是站在高处看着他,冷冷地笑着,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物。 心里都是苦痛,可是叫出来却是没有声音的,那个人站得太高,听不到,听不到他在叫喊 景天,景天…… 他叫得越用力,那个人离得他越远,直到看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漆黑,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就好像儿时一样,只剩自己。 “长卿,长卿……”有一个声音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他,叫的是谁?那样深切焦急。是……我吗? 是我!我在这呢。 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回应不了那热切的声音。 “长卿,长卿…我的白豆腐。”那个声音还在呼唤,带着点点的愧疚和着急,还有深情,好像永远不会放弃一样,真好,永远都不会被放弃,真好。 黑暗中有人触摸了他的脸,亲吻了他的额头,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得不可思议,小心翼翼。 他努力得想要睁开眼,从长长的梦中醒过来,睁开的眼前,却还是一个人也没有,空洞的屋子,没有一丝人气,没有人,没有任何人,只是梦,睡吧睡吧,带着意料中的失落。 刚闭上眼,又有被温柔包绕的感觉,为什么只是在梦中呢? 那就永远在梦里好了,这样想着,又迷蒙在梦里。 这次梦见的,是上次他生病的时候。 他在他身边,低低呼着他的名字,温存无比。 他喉咙如火烧,就着他手里的水一饮而尽,不抬眼也能感受到他眼光中的怜惜。 又感受到他在迷糊中喂他喝药,药很苦,可是被他一口口的逼迫着喂下去,却是清甜的。 还有他,小心地为他掖好被角,视他如若珍宝。 这要不是梦,该多好啊。 不是梦,就好了。 “长卿,长卿…”遥远的声音再次从天边传来,带着温暖的诱惑,寻找着迷失的灵魂。 等长卿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日了,感觉出了一身汗,烧退了,身上也好多了。觉得口干舌燥,不觉得咽了口水,竟有着丝丝苦涩的药味,鼻尖流连着药香,难道……? 怀着小小的期望,抬头望了望屋内,精致仍无二致,依旧是空荡,连茶杯壶具皆安静整齐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现下的他,怎会回来?自嘲着自己的愚蠢的幻觉,竟把美梦当真,嘴角的笑泄出的是苦涩。 原来屋子并不觉大,现今却空得可怕,可叹这就是物是人非了么? 病好些了,力气也回来了一些,长卿想要支撑起身,却是头晕目眩,肢痛体酸,一个不措跌倒在地,手肘碰到了床脚,红了又紫了一块。 这时门那边突然也响了一下。 “谁?谁在那呢?景天吗?景天……”病煎愁绪转纷纷,长卿心念一动,顾不及身上多种疼痛,也不知哪里借来的力气,硬是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门边。 可是,门后边,什么也没有…… 再也提不起力气了,长卿顺着门框坐下,突然想起那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几乎都是他。 都是他。 什么时候,自己连梦里也逃不了? 对着他,连自己都失去了。 可笑又可悲,可悲又可怜。 两行清泪随风落,自是梦中痴心人。 月满星辉,映出庭院几许,梧桐树下,树影摇曳中有着谁的身影与叹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18.第十八章 本非命定 又过了几日,长卿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只剩几声零星的咳嗽,却想景天几日间竟都不曾回来,心中不免牵挂,依旧为他点灯等门。 夜至二更天。 “大爷,你这手是往哪里放呢,真是讨厌。” “大爷,这是你家吗,嗯?” 伴随着几声娇滴甜腻的女声,长卿循声望去,只见得景天左右搂着两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子从正门进来,一路说说笑笑,暧昧不断,不时已到屋内。 浓烈的脂粉味和酒味夹杂在一起,搅结成一种呛人的窒息,卡在长卿的喉咙。 “哟,大爷,刚才远远看屋里有人,奴家还以为屋里藏了个美娇娘呢,没想到是个英俊的白面书生。”其中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娇嗔着拿帕子挥到长卿的脸上,长卿本能得躲开了,心里一阵作呕。 “涟漪,你看这官人害羞的,你就别逗他了,呵呵。”穿浅绿裙子的女子笑着冲红衣女子说了一句,又挨在景天身上“大爷,我说你怎么一带就带我们两个人,原来怕这官人害羞,给带屋里来了。” 景天搂着左右两个女子亲昵一番,又斜眼瞥了长卿一眼,颇玩味得笑了笑,对着左右说“他呀,玩不了女人的,只能给男人玩,就跟…就跟你们春风楼里的那个…什么来着?”景天好像想不起来的样子,低头想了一下。 “是不是跟我们楼里的小倌一样啊?”红衣女子顺着景天把话接下去,然后饶有意味地笑了起来。 “对,小美人你真聪明,他呀,就和你们楼里的小倌一样,呵呵。”说着笑着低头亲昵得亲了红衣女子几下。 “原来大爷藏的不是美娇娘,是美娇男,哈哈。”绿裙女子也拿着手帕遮着嘴笑了起来。 “景天你不要欺人太甚!”长卿瞪着和她们笑作一团的景天,越来越陌生,这还是原来的他吗?长卿攥紧拳头的手心出了汗。 “我怎么欺人太甚了?难道我说的话是假的不成?还是你想今晚和她们一起……”景天拿手扣住长卿瘦削的下巴,凑近前去…… “放开我!”长卿打掉景天的手,将他推开一段距离,静静地盯着他一阵,别过脸去悠悠开口“你从前不这样的。” “我从前怎么样?温柔深情?还是专一认真?”景天扯起嘴角,摊开手道 “别傻了,我只是玩玩而已,不过就是图个新鲜,哪里会对一个男人认真呢?” “我不相信!”长卿被话里的箭一矢中心,疼痛中犹在挣扎。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从前的一切只是一个玩笑,只是一些幻影。 “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把话说清楚,我以前只是玩玩,现在腻了,不想玩了,就是这样,我现在可是只喜欢女人。”景天搂紧怀中的人,轻浮地摸了几把,惹得那女子娇嗔不已。 长卿站在那里,觉得世界一片冰凉,把他冻结在这个景天给他画好的牢笼里。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即使从前对你还有一点认真的话,那不过是对蜀山的那个徐长卿的罢了,和现在你这个没用的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只不过是个替代品。哪怕你是他的转世,你也不是他,就好像林业平不是顾留芳,龙阳不是飞蓬一样,你,永远不是他。”景天搂着怀中的女子走过长卿的身旁时又回头说了这几句。 你,永远不是他。 这句话在长卿心里久久回荡,像一根刺,戳穿他最后的底线,将他满满的那些期望,一点一点地泄掉开来。 原来无论多么努力,都还是成为不了他心中怀念的那个人,死了的,终究还是死了的。 就是因为认清楚了,才会想要像垃圾一样把他丢掉吗? 冷冷的风迎面拂来,二更天的夜,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从街头一眼就可以望到结尾,通透冷清,要是人也可以这样一眼看透,那该多好。 “这位公子请留步,且让老朽赠你一卦,何如?” 长卿循声回头,但见一白发老翁坐在卦摊前,卦上招牌大字写着“算天机”,这样的夜这样的时辰,在这样的地点出现,诡异的很。 但是长卿还是坐下来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是单纯走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一坐。 “公子是测字还是看相?”老朽抚须而笑。 长卿提笔随手写了个“心”字。 “公子求一有‘心’人啊,看来是求姻缘咯”算命老翁把字仔细端详了一下,摇头叹了一口气。“可惜可惜,公子寸心错付啊,正是你有‘心’来他无‘心’,你有情来他无情,他不是也不该是公子的命定之人,公子姻缘线另有所牵,若是苦苦纠缠于此,也只是孽缘啊。” 真是这样吗?我有心,他无心,终是落得个伤心。 “恕老朽冒昧一问,公子可是从未到之日那里来?”老翁摸了把白如雪的胡须。 “你怎么知道?”长卿一顿,不禁心中讶异。 “算命者自知人之来处命数,你的命数竟不在今日之人中,却在明日之人中,实属不寻常。”老翁顿了顿,颇有深意地说下去 “而且老朽还知道,若你近日不回所来之地,恐有性命之忧。” “你本非这个地方的人,命数便不应在这里,而你因机缘巧合误入,自与天地自然有所违背,天地久遵自然法道,自是与你本体相冲,尽力消弭你这不合之人,若是长期在此地流连,不过一二年间,终会敌不过天道自然冲力,逐渐消失殆尽。” “你遇上这巧合是机缘,遇上老朽也是机缘,老朽算出五日之后便是五星连珠之日,到时候时空有逆转的瞬间,你算好时辰去到你来之地所,自能回到来处之未来,由此便可解性命之忧。” 从来处来,由去处去,是这样的道理吗? 来这里走的一遭,最终还是梦一场,烟消云散吗? 只是这梦醒了,就可以真的当做一场梦就忘记吗 心,就不会如此疼痛吗? 长卿回味着算命老翁的话,如同孤魂一样毫无知觉地缓缓站立起身,走开,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你说得很好,这锭银子归你了。”“算天机”的卦摊上摆上沉甸甸的银子。 “谢谢这位爷,小的也只是照着爷说的做罢了,没有什么。只是下次爷你还有这样的生意,照顾着点。”白发老翁看见银子眼中有掩不住的喜色,放手上掂了一下,又慌忙收进怀里收好,一付怕被抢走的样子。 “下次?这样的事做一次就够了。”来人看着消失了某人的街角,眼中有掩不住的伤痛。 “是是是,小的明白,天色已晚,小的走了。”老翁边收摊边想,这些人真是奇奇怪怪的,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不这么晚还陪他们疯。 夜实在是很深了,浓的化不开的夜色把人紧紧包裹在里面,看不出喜怒或者哀乐,连月光也照不清楚人的脸。 天街月色凉如水,心凉亦如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19.第十九章 回到起点 黎明前的夜,最黑,也最冷 长卿此时却再无感觉,心如同被人剜出一个空洞,风一吹便可透过,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或者说已经失去控制身体的意念,恍若堕入河流之中,随其漂流浮沉。 还是回到永安当,他人生故事开端的地方。 出乎景天的预料,长卿并没有急着离去,永安当依旧是热菜热汤,一尘不染,对于他的态度也毫无转变,甚至比之以前还要热情,仿佛那些伤害都不曾出现过。 因为决定要离开了,所以才想好好过几天吗?当这样的念头爬上景天的心上时,都是一阵刺骨的痛。 多日来的为难与冷漠,折磨与侮辱,在让长卿痛心的同时,景天心里滴的是鲜红的血,可是不是这样做,怎能叫那呆子恨他怨他,不叫他恨他怨他,怎能让他狠心放下,安心离开?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若不是当初非要和他在一起,就不会让他陷得那么深,痛苦,或许会少一些。 天意难违,这就是对他的惩罚吗? 五天,这么一点日子,很快就如流水从手指缝间滑过。 这五天,景天没有再找长卿的晦气,但是还是不敢给他好脸色,依旧是冷冷地,对比长卿的热情,简直就像冰川贴热火。 五星连珠,天之异象,时空逆转,风起云卷。 今日便是五星连珠之日,他,就要离开了。 怎么还不走?景天抬头看看,时辰快到了,长卿却还在房里。 心里一万分的舍不得他走,却有十万分的舍不得他死。 他让他死过一回,怎么可以让他再死多一回? 见长卿还未准备出发,怕他耽误时辰,便去房里找他。 打开房门,就见长卿立于窗前,长身如玉,回头望向他,又似有无尽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眼底深深都是绝望与无奈。 我知伤你太深,过了今天,就没有人再那么伤你了吧。景天边走上前边想,忍住要把眼前人紧拥入怀的冲动。 “长卿……”景天才要说话,却被一个炽热的吻堵住了。 双唇相接,双舌纠缠,多日来的冷落与理智此刻都被浓浓的情意燃烧殆尽,此刻二人心中所想的皆是对方,你来我往间恨不得把对方吃拆入腹,衣袍委地,最后任由□□没顶…… 迷蒙间,景天感觉长卿走了,走之前还静静地看了他好一阵,他只能假装睡着,任长卿用眼光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脸上来回。 “谢谢你,我走了,勿寻。” 只言片语,留在短笺之上,隽秀的字体却再也找不回主人了。 他走了,真的走了,再也回不来,在一个没有他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景天忍不住就要哭泣,却陡然发现没有眼泪了,伤心过度,总是没有眼泪,只能随着心裂开口中,听听那种声音。 夜里的蜀山风很大,对于徐长卿,这是他生长的地方,在这里有过无数的岁月,发生过无数个故事。但是对于他这个“徐长卿”,却只发生过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遇见景天。 初遇他时,便被他那执着与慌乱所震住,第一次,有人抓着他哭泣,求着他不要离开,仿佛他就是最重要的那个,第一次,他和“重要”这个词有所关联。 再到后来的许多,他热切地亲吻他,他曾为他生病而着急,他顾虑着他的感受,他感受着他的喜怒哀乐,这样许多许多,他早就和他的生命连结在一起,纠缠不清,密不可分。 终于还是明白了,即使没有前世那个徐长卿的记忆,他这个“徐长卿”,还是会爱上景天,而且早已爱上,深入骨髓,割舍不得。 爱情,早就是一种命运。 本非命定之人?不,是天意弄人吧。 长卿看了看天,五星快要连在一起,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声。 景天最后还是跟来了蜀山,就算看着他走,心里会难受,他也要再多看他一眼,能看一眼,便是一眼。 躲在暗处,看他摇头,看他轻叹,看他穿回第一次见面的衣服,一时间,便觉得他离自己已经好远。 他曾经的希望,是使他快乐幸福,离开他,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会快乐与幸福吧。 五星开始连珠,夜空中扭出一条五色彩带,流光溢彩充斥着整片天空。 他,就要走了,就在这一刻。景天一眼不眨地盯着长卿,他要留下他最后的影像。 突然,他看见长卿拿出一柄匕首。 他要干什么! 在景天诧异的当口,长卿已将匕首高高举起,对准自己的心脏。 “再见了,景天,我爱你。”长卿说出最后的话语,像是完成了最后的心愿,嘴角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不!”景天冲了过去,他这是要干什么!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长卿陡然睁开眼睛,匕首没有刺入自己的胸膛,却握在景天的手里,鲜血淋淋。 “景天?”他怎么会来?心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为什么还不肯让我离去?为什么还要摆出这样痛苦的表情?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景天抢过匕首扔在地上,双手握住长卿的肩膀质问“你为什么要寻死?为什么不回去好好活下去?谁允许你死了?谁允许了?” “我不是让你不要来找我了吗?”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很累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快回答我,为什么要死?”他要他活,不是要他死。 “你不再爱我了,我…不想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长卿抬起头与景天四目相对,笑得凄然  “我宁愿死在有你的地方,死在你还爱着我的回忆里。” 景天的心被深深剜了一下,长卿的眼神便是那行刑的刀片,一片一片切割着他的心。 “我不爱你你就要去死,你是个白痴啊?”嘴里骂得凶狠,手却极其温柔地将他深拥入怀,轻声说“没有我,回到你那个世界,或许还可以爱上其他人,也会有其他人好好爱你。” “再也不能了,除了你,再也不能了。”长卿低低地回答道。 “傻瓜,大傻瓜。”景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将怀里的人再牢牢拥紧,就连成线得落下。 “景天……”长卿觉得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就是为了不让你消失才拼命赶你回去的,谁知道……你真是个死脑筋的傻瓜。”景天看着长卿,心中不知该欢喜还是忧愁。 “那些都是故意做给我看的?”长卿不管什么消失的,他只是想确定景天的心。 “那是当然,要不是为了让你死心,我怎么可能那么狠心对你,知道吗?”景天吻过长卿的眼角,继续轻声说“当你心痛受伤时,你可知道最痛的那颗心不在你的胸膛,它在这里”景天指了指自己的心。 “景天”长卿眼睛也开始湿润“你也是个傻瓜。” 景天低头,吻住了长卿。 我们都是傻瓜,相爱的傻瓜。 片刻之后,流光溢彩的天空再次被黑暗占领,五星早已再次移位。 “我想知道真相。”长卿平静地说。 景天便把当日青儿把信塞给他,兼之以后种种说与他听,再拿出青儿的信。 长卿展开信,是青儿的笔迹: “景天爹爹在上, 女儿不孝,远游他乡,心中有一要事相告,却实不忍说出口,只好寄语于信上,望见谅。 长卿爹爹本为未来之人,由于因缘际会来到当世,但青儿算出这于天道不合,天道实难容忍,便会使天地之力予消除这不该之变数,若加以时日,不出一二年间,长卿爹爹定抵受不住逆反之力,命数逐渐消亡殆尽。 青儿又以天力算出,四月十五便是五星连珠之日,此五星连珠有逆转时空之效,若长卿爹爹返回来时之地,便可回到其来之所。 事关长卿爹爹性命,望景天爹爹权衡斟酌。青儿言尽于此。 不孝女青儿敬上” “原来如此,为何不让我知道?”长卿收回信笺。 “让你知道你会安心离开吗?” “不会,就算是要消失,我也不想离开,永安当就是我的家。” “可是,我不想你消失,算了,现在只能见步行步,再想其他办法了。” 景天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如果上天只给他们一二年的幸福,那么就先把这一二年的幸福过完再说,已经错过五星连珠,暂时没有其他办法。 景天望向远方,山下那是渝州城,他们的家就在那里。 “不对,长卿你看!”景天突然发现不对劲。 长卿顺着景天手指的方向看去,山下灯火通明,夜景向来如此,没什么奇怪的。不对,怎么是灯火通明呢,而且……难道…… “这里不是原来的蜀山了,这里是……我原来的世界。”长卿看着景天说着连自己都要怀疑一下的事实。 可是,山下的电灯和流动的灯光告诉他这的确就是事实。 “肯定是刚才五星连珠的时候我冲了过来,所以我们一起过来了,太好了,你回来了,你不用消失了!”景天欣喜若狂,抱住长卿就往脸上亲一口。 “对不起,连累你离开属于自己的世界。”长卿并没有多么高兴,景天因为他离开自己原有的世界,离开永安当,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无所有。 “你说什么呢,就像你所说的,我也不会想要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景天摇摇头,坚定地说。 “可是……”长卿还是心里很难过。 “没有可是,我以前听过你说起过这个世界,好像蛮有趣的样子,这下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你可要罩着我哦,呵呵。”景天的笑脸灿若星辰,比夜空的星光还要灿烂。 长卿突然觉得,幸福,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幸福的证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20.第二十章 重回旅馆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剪着短发的景天穿着不怎么习惯的t恤牛仔裤在大街上东张西望,如同所有从古代穿越到现代的小说中的主角一样,对这个现代世界充满着好奇。 “啊!这是什么?那么奇怪的样子?” “看看,那个人怎么那个样子?他手里拿着什么?” “这东西好高啊,居然比蜀山的塔还要高!” “长卿,那个长方形的东西是妖怪吗?怎么把人困在里面说话?” …… 晚上从蜀山下来,长卿为了避免显得过于奇怪,已经帮景天买了现代装束换上,也买了剪刀把两人和衣服很不搭的长发剪掉,还特别叮嘱他看到什么都不要过于大惊小怪,可惜景天刚下山来,就把他的话抛在脑后了,东盼西顾上蹿下跳地问个不停,长卿虽然无奈,但也乐于替他一样一样耐心解答,景天本就不笨,再加上以前长卿也曾说起过,所以一经说明,也很快接受。 长卿带着景天就这样一路走到一年前他住店的那个旅馆,虽然已经过了一年,放在旅馆里面的东西还被保留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总是要去碰碰运气的,要不然刚刚花了些钱已经身无分文的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打开旅店大门,长卿带着景天走到前台,准备开口询问,哪知…… “呀,徐先生你那么快就回来了?”旅店前台的服务员小姐微笑地对他说“还带了朋友回来啊。” “你……记得我?”长卿瞪大眼睛有些惊讶,一年前的客人还能记得? “徐先生你开玩笑了,你今天晚上才开的房间,不过出去一会,怎么会记不得?何况徐先生你这么显眼…”说到后来前台小姐脸都有点微红。 一会儿难道不是一年吗?长卿有些疑惑,不过他相信前台小姐不可能欺骗他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对于他来讲穿越了一年,可是当时空逆转的时候,把他送回来的是在原来的时间点上。 “徐先生?”看见长卿失了神,前台小姐有些不解。 景天对前台小姐笑了下,也赶忙用手肘碰了碰他,毕竟初来咋到的,很多事情他还不大会应付。 “哦,没什么,只是我出去的时候弄丢了房间的钥匙,想问可不可以……”长卿收回思绪,又想起钥匙好像还在……古代 “这……”美丽的前台小姐皱起了眉头,好像有些为难,想了一下而后说“本来按规定是不可以的,但是我可以确认徐先生是房间的客人,所以还是可以破例通融一下的。” 前台小姐拿出长卿所在房间的钥匙交给长卿,然后调皮地对他眨下眼睛:“不过徐先生可要答应保密哦,要不然我饭碗可要丢了哦!” 长卿接过钥匙向前台小姐道谢“当然当然,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不会说出去的。” 随后带着景天往“一年前”的房间走去。 这显然不是一家高级旅馆,长长的走廊铺着劣质的红地毯,墙上贴着的是古旧的壁纸,有些地方已经剥落了,楼板也有点低,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长卿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 “看来白豆腐你挺受欢迎的嘛,呵呵。”景天边走着便看着长卿坏笑。 “你说什么呢?”长卿显然有些会意不过来。 “刚才那个女的肯定是喜欢你,你这美男计使得很不错嘛。”景天挑挑眉头搂过他的腰,故意逗长卿。 “你这说什么呢…”长卿脸一下子微红,躲过景天的手,小声地说“还有,这还在外面呢,让人看见……” “胡说,这哪里来的人啊?”景天指着空荡的走廊促狭地笑,把手搭在长卿腰上,“还有,谁敢说一句不是,小心我景天把他舌头割下来。” “景兄弟,这里是21世纪法治社会,你千万不可以乱来啊。”听到景天的狠话长卿突然有些担心如果真有人说什么惹怒景天该怎么办。 “知道啦知道啦,一路上你都啰嗦多少次了,我是开玩笑的啦,呵呵。”景天笑着拉过长卿,硬是趁着他不防备在脸上亲上一口。 “景兄弟!”长卿摸了摸脸颊,顿时又小红了一把,再看看周围,确定没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瞪着眼睛看景天。 景天看着长卿这幅神经兮兮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的,心里有个问题突然就这样浮了上来,决定要找个机会问一问。 “到了。”长卿拿出钥匙打开锁,推了门进去打开灯。 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出来是间简陋的单人房,里面的摆设物品和长卿离开前别无二致,如果不是身边的景天在,长卿真仿佛觉得这一年的时光好像是不存在一样。 “还好,手机钱包证件什么的都还在。”长卿拿过床上的背包翻翻,东西齐全,暗自庆幸。 “啊!”景天一进屋又露出孩童一样的好奇神态,左摸摸右碰碰,结果一不小心碰到电视上的按钮,电视传出画面和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被吓到了?那个是电视机,可以通过它看到很多地方的消息和图像的。”难得看到景天像个小孩一样被吓到的的样子,长卿觉得很搞笑。 “这个…叫做电视机?可以看到人像?”景天又伸手摸了摸电视机“看起来和你们蜀山的宝贝有点像啊,不过这个大了点。” “可以…这么说吧。”长卿有点黑线状态,知道一下子要解释清楚是不可能的,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时间不早了,我们轮流去洗澡然后睡觉吧。”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确实是有些累了。长卿拿出换洗的衣服给景天,然后带着他去浴室。 “白豆腐,这就是你们洗澡的地方?怎么连个洗澡桶都没有?不过这镜子倒是蛮亮的。”景天看着有着大面镜子摆在奇怪东西却没有浴桶的浴室发问。 “这里没有桶的,不过有花洒,你看,这样子开水,就可以洗了,洗完这样子关掉就可以了。”长卿打开水阀和热水器,教景天怎么开热水。 “这倒是挺方便的,不过这热水到底从哪里来的,难道通着温泉?”景天敲了敲出水的水管。 “这个嘛……”长卿思索着怎么讲比较好。 “算了,管他哪里来的,可以洗就好了,呵呵。”看见长卿想得那么费心神,都把眉头弄成川字型了,景天赶忙阻止,把心神用在这种地方实在不应该。 “那好吧,你先洗着,我出去了。”长卿说完就要走。 “你不和我一起洗呀?”景天拉住长卿,一把搂进怀里,眨巴眨巴眼睛又往他脸上来一口。 “这……景兄弟,来之前不才……”长卿脸上飞起红晕,说的话越来越小声。 “是哦,白豆腐之前还很热情很热情哦。”景天装出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让长卿的脸彻底红透,和煮熟的虾很有一拼。 “不过……”看到长卿这么有趣的样子,景天决定再逗逗他“我刚才有说要怎样吗?我好像只是说要一起洗澡而已吧,难道白豆腐想歪了,还是自己很想……” “不是,我没…没有。”长卿突然觉得舌头开始打结。 “呵呵呵……”长卿的样子彻底逗笑景天,“好啦,我逗你玩的啦,真的只是想一起洗而已,天比较晚了,看你也比较累,这样比较节省时间,可以早点睡。不过如果你精神很好想拒绝的话,呆会到床上倒可以先干点别的事情。” “不用了,我没那么好精神,还是一起洗吧。”长卿听到后半句赶紧答应,他可不想被累垮。 “好咯,白豆腐一起洗!”景天欢呼,长卿无奈地去拿衣服进来浴室。 浴室的水声哗哗啦,两个人在里面洗澡洗头,长卿拿了沐浴露和洗发水给景天用,景天也学着长卿把洗发水搓出泡沫,帮着长卿洗头,景天一下子不小心倒了好多,结果弄得整个浴室都是泡泡。 “这东西真好玩!”景天弄着那些泡沫乐此不疲。 “不要光顾着玩,好好洗。”长卿拿起花洒帮他冲掉泡泡,真不明白这么大个人还那么喜欢玩。 “白豆腐。”景天突然叫了一句。 “啊?”长卿正在专心地冲掉两人身上的泡泡。 “你是不是特别害怕被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景天想起刚才想问的问题,觉得藏在心里不好,便直接问了。 景天发现无论是以前在永安当的时候,还是刚来到这个世界,凡是有其他外人在的地方,长卿总是要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尽量不和他有亲昵的动作,特别是在这个世界,更是神经绷紧到极点,即使没人的地方例如刚才的走廊,也更加小心留意,就怕被别人看见。 “我……不想别人…”长卿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他,是很害怕被别人知道,是很害怕别人的眼光,特别是在自己所在的世界里,可是他知道这样子回答,对景天很不公平,景天从来都不在意那些。 “我们又没做什么害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害怕躲闪呢?”景天搂着长卿,在他耳边说“难道我们以后都要这样偷偷摸摸一样地过一辈子吗?” 这个问题长卿也回答不了了,是啊,要躲闪一辈子吗?可是让别人知道的话,后果可想而知。这个社会是很进步,但不是进步到人人可以接受得了他们这种关系的。 “好了,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见长卿为难的样子,景天又不忍心再逼他,只好作罢,吻上他因为热气蒸红的唇。 “无论以后如何,只要我们还相爱着就好了。”深吻过后,景天拥着长卿淡淡地说。 氤氲的空气中,模糊的镜面显出相拥的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当时只道是寻常》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短暂归途 第二天,总会是个晴天。 阳光散漫地游走在青石板上,他们两个人散漫地在阳光下闲逛,大街上人不多,比之昨晚的繁华霓虹,不知清净了多少,只让人有一种时光交错的错觉。 暖暖的,懒懒的,喜欢的人在身边,一切都很美好。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 幸福总是充满迷幻的颜色,让人忘记思考它是否也会像泡沫或者烟花一样,美丽却又短暂。 泡沫和烟花都有消失的时刻,可是没有人会忘记它们的绚丽,起码绚丽的时刻是不会想要想起消失的悲伤的。 “接下来去哪里啊”身边的人突然发问。 “啊?”漂亮的眼睛有点茫然。 “我问你接下来我们去哪里?”一手敲到身边人的头上,受不了他这呆呆模样,虽然很可爱。 “就这样四处走走啊。”本来最开始出来就是来找写作灵感的,所以来这个小镇本来就是来随性旅游的,只不过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事情而已。 “我是说这之后呢?你总不是住在这里的吧?”趁着没什么人景天捏了一下长卿的手,心嗔道怎么变笨了呢? “我住的地方?你就那么想去啊?”他住的地方可是喧闹的大城市,没有这小城镇来的宁静悠闲,不知道他刚来会不会不习惯。思索着就又开始皱眉头。 “你就那么不愿意我去你家啊?不愿意养我啊,你当初可是在我家被我养了差不多要一年。还有白豆腐,再皱眉头小心我忍不住……”景天一脸戏谑,“亲你。” “没有,”虽然这里人不多,但是好歹也是光天白日的大街上,这种亲密动作还是不要为好。长卿连忙解释“只是害怕你一下子不能适应,而且……”我住的地方根本不能说是家吧,一点家的样子也没有。 “我景天堂堂永安当当家的,当初好歹也是一救世大英雄,有什么不能适应的?”景天拍拍胸脯“冰来火掩,土来水挡!” “噗”忍不住笑了,他景兄弟的语文程度啊。 一阵悠悠的音乐从长卿的口袋里传来,长卿摸出手机,是出版社编辑的号码。 “你好,王编。” “小徐啊,你这几天跑哪去了,稿子呢,我还等着你交稿呢?”手机那头是一把着急的男声,隐约中有些火气。 “哦,我在外地呢,稿子你放心,回去就交给你。” “稿子都没教就往外跑,真是的。大作家,那你要快点啊,就这样啊,拜。” 看来是非快到回去不可了。长卿放下手机,叹息一声。 “那什么人哪?对你那么凶?”隔着手机也能听到那边人传来的责怪的意味,景天也觉得不满。 “是工作上的事情,也是我交稿太慢了,怨不得他。” “白豆腐,你刚刚拿的那个能和别人通话的东西是蜀山的通迅仪吧?只是外观怎么不太一样?改头换面了?”怪不得他家白豆腐的好脾气,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他手上的那个小东西上。 “这个叫手机,其实…和蜀山的通迅仪的确也差不多,只是比较先进,不过在这里几乎人人都有一个,改天我也买一个给你好了,方便联系。”把手机拿给身边的人看,耐心解释起来。 “好啊,记得教我怎么用,好像这个玩起来比那破通迅仪复杂了一点。”景天笑了起来,阳光瞬间都没有他灿烂。 要快点融入他的世界才可以,要快点再快点。 景天在心里默默许愿。 隔天他们就打包好启程了,走的时候旅馆的柜台小姐依旧面带微笑,只是多了几分不舍,心里嘟囔着这么那么好看的帅哥,都不住多几天? 其实长卿所在的城市并不是离得很远,坐客车两三个钟头就可以到了,只是长卿还是有点担心第一次坐汽车的景天。 “那么担心做什么,不就是坐个车嘛,我景天大爷还怕坐个车?”看出了身边人婆妈的担心,忍不住出言安慰。 “还是把这个晕车药吃一片下去吧,免得晕车。”长卿还是不放心,拿出准备好的晕车药。 “不用不用,我御剑都不晕还能晕车?”飞一个白眼,推开长卿拿来的白色药片。 这御剑和坐车能一样吗?话虽如此,但还是执拗不过他,只好随他了。 结果就是,从车子开动到到达目的地,景天吐了一路,怎么都止不住,连带着车里的人看见了,也一并吐了,车厢里呕吐之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都是酸腐的味道,差点连司机都把持不住了。 好不容易挨到到站了,长卿扶着把胆汁都呕出来的景天下车。 景天第一句话就是“这车真不是人坐的,呕……” 其实长卿住的地方离车站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是鉴于某人暂时对于车辆过敏,所以只好徒步过去,等到到了地方,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到了,就是这里了。”长卿拿出钥匙,叮叮当当得开了门。 入眼是个不大的房子,或者可以说很小很小,东西摆放整齐却还是略显拥挤,没有开灯,所以整个屋子都有种阴冷暗淡的感觉,让人不是很舒服,家具地板都有些蒙尘,可能是主人几天不在的原因。 长卿穿过屋子打开屋子电灯的开关,又找了块抹布把凳子抹了抹,让景天有个可以坐下的地方,然后从饮水机倒了杯开水递给他。 “这就是你家啊?我可终于到你家来了。”景天苍白的脸色掩不住的兴奋,好像忘记了刚才身体的不适,接过水就想四处转转了。 “你先休息一下,刚才都吐成那样。几天没住,我这屋子还得收拾一下,你先等着。”长卿硬是按下要起身的景天,随后开始打扫起屋子来了。 景天岂是个听话的主,坐了一会就开始和长卿抢活干了。 两人边闹腾边干活打扫,地方又不大,没几下功夫就搞好卫生了。终于可以好好坐下来休息一下了。 “嗯,你这地方真不错。”景天四面环顾,观赏性地点点头。 “哪里不错了,阴暗潮湿又狭小的。”这么一个小小的天地还是本来租给他的大娘要去外国和儿女团聚,所以很便宜才卖给他的,但就是这样也花光了当时他所有积蓄,他当时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冬天干燥,潮湿点刚好互补,而且地方小点两个人住起来才温暖啊。”景天笑笑,凑上前顺便亲一下,末了还舔舔舌头。 “是是是,你景兄弟总是有道理。”长卿用手背抹抹脸颊上的口水,也开始笑了起来,有他,这里总算有点家的味道了。 谢谢你,景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