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国》 正文 第一章 觉醒日 人世间。 大宋仁宗朝时,京师发生一场大瘟疫。时任参知政事的范仲淹奏曰,要请龙虎山的嗣汉天师张真人临朝,在京师禁院修设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以祈禳瘟疫。天子准奏,派遣殿前太尉洪信前往江西龙虎山。哪曾料想,这洪太尉上应天数,放走了镇压在伏魔之殿的一百单八魔君。 魔君降世,便是后来的一百单八位梁山好汉。 梁山事业从无到有,从草创初设到宏图霸业,成就了英雄传奇。奈何盛极而衰,招安后东征西战,前破大辽后平方腊,但也好汉相继陨落,或隐或亡,昔日之辉煌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逝。 真是唏嘘不已,可惜可叹。 九宫县,二仙山。 紫虚观内有处松鹤轩,是时清月高照,墙上松影斑驳,如水中藻荇。轩内吟诵经文的妙音突止,观里显得更静了,随处可听虫鸣之声。 良久之后,轩内传出一声叹息,接着苍老的声音响起:“时也命也。诸君上应星魁,今日运数皆尽。” “进来吧。”苍老的声音骤然再起,话音刚落时,紫虚观外疾趋而入一位道童。 “师父,师兄他”道童肃立轩外。 “一清先生了此尘事,可谓功德圆满。他的肉身三日之内便化作烟尘,尔等无须动作。” “是,师父。”说完,道童便转身出去。 他口中的师父便是法力高强的罗真人,能知卜未来c呼唤天神,祭起天罡五雷正法可斩杀一切妖魔邪道。今夜静坐于松鹤轩内,忽然心血来潮,便掐指一算,原来梁山好汉们气数已尽,相继离开人世。虽说真人修为极高,但想到人在天命面前的无能为力,不由得叹息。 道童离开松鹤轩后,瑶草琪花之中满是虫鸣,不少萤火闪烁夜间。忽然,罗真人的声音响起: “大限到来,岂容留恋?如今尔等离开了人世间,却不能回归天界,只因还需进入「弥留之国」,此间非凡尘可拟,亦非天界能管。盖天行有常,非人力所能及也。” 第三日,入云龙公孙胜的肉身果真化作烟尘。至此,一百单八梁山好汉尽皆陨落。 弥留之国。 时值仁宗朝嘉佑三年三月三日,整个神州之上的天穹为滚滚墨云所遮蔽,不时雷霆怒吼,闪电劈开黑暗。云端之上是金光万丈,祥和庄严;云端之下却是黑云压城,如临冥界。 一场暴风夜雨即将来临。 哗—— 一道闪电打下,厚重的墨云被劈开巨大的决口,庄严的金光射下来。金光之中,突然飞出数十上百颗色彩各异的光球,飞向神州各地。光球如同流星划过苍穹,最后消逝得无影无踪。 神州南部,广南东路。 从嘉佑元年开始,这里已经被干旱肆虐三年之久。此时五雷轰鸣,黑云滚动,对于饱受旱灾之苦的农夫而言,无疑是满天祥瑞。不少乡寨村落都在敲锣打鼓,载歌载舞,迎接这场晚来的大雨。 广州南海县,佛山镇。 “天象诡谲,邪魔降世!”何瞎子脸色凝重。 何瞎子原名叫半山,并非瞎子。他是长岭陂何氏大家族的一族之长,工书善画,鬼神堪舆之道有很高的造诣。他能卜测吉凶,预知天机,所以大家尊称他为何道长。嘴碎的则在背地里喊他何瞎子,说什么泄露天机者往往不得善终,迟早变成瞎子。 不过,这恰从侧面佐证何半山的神机妙算。 何瞎子刚说完这两句话,屋里便传出兴奋的叫喊声。 “是公子,是公子!”接生婆叫道。 何瞎子却没有一丝笑意,脸色却愈发凝重了,仿佛被天穹的墨云染黑了一般。只听他喃喃自语:“天象诡谲,邪魔降世。天意如此,天命难为。罢,罢,罢。” “恭喜何大人,是位公子。”接生婆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路跌跌撞撞。连续几个时辰的接生,已使她的老脸爬满疲惫,体力难续。 “富贵,给坐婆五石白米。”何瞎子从适才思虑中抽身回来,丢下话便往屋里走去。 作为何家的长工,富贵听了不禁暗暗咂舌。三年干旱导致米价疯长,时下白米可比银子值钱多了,实打实的硬通货! 放眼整个佛山,何氏算是大家族了。如今族长的长子出世,对于年过半百的何瞎子而言,区区五石米又怎能相提并论? 听到何瞎子的赏赐,接生婆激动的差点晕厥过去,呼吸因急促而发出“呼呼”声响,让人以为她喉咙里有吐不出的浓痰。 何瞎子走进里屋,先是抚慰脸色苍白的夫人几句,才去看襁褓里的孩子。 孩子出世不过半盏茶功夫,但见脸色光润,通体晶莹剔透,最奇异的是天生重瞳。这可是圣人之相啊! “圣人之相?”何瞎子暗道,“难道我卜测不准,不是邪魔降世?” “相公,”夫人见丈夫脸色有异,“孩子起什么名?” 何瞎子晃过神来,心里暗骂自己多疑,道:“何炎。” “何炎,何炎。”夫人默念几次,便明白丈夫的深意。烈日如火炙烤了大地三年,旱灾致使饿殍遍野,朝廷又赈灾不力,几近易子相食的田地。孩子如今降世,可要把这天灾人祸所造成的痛苦好好记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哇——”襁褓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这份痛苦,竭力哭出来。这清脆响亮的哭声却被屋外的雷鸣雨声所淹没,却使何瞎子脸露笑意。 孩子的出生,何瞎子第一次露出微笑。 “天象诡谲,邪魔降世。但我何半山的孩子不是邪魔,将来他必成为担荷万民痛苦的圣人!”何瞎子心道。 “老爷,”这时富贵没有踏入里屋,在门外恭敬道,“衙门的李大人有请。” 何瞎子眉头微蹙,心里有种不祥之感。 何瞎子来到衙门,在门外等候多时的侍仆接引他来到内院。 内院有一口大池塘,上面满是枯荷。如今大雨倾盆,打得枯荷发出哗啦哗啦声响,煞有风调。池塘中央筑有凉亭,檐角下打着灯笼,给人白昼之感。 “李大人,孙族长,陈族长,叶族长。”何瞎子来到凉亭,作揖道。 凉亭的圆桌摆满了各色佳肴,还有两瓶上好的米酒。旱灾刚过,能张罗酒席燕乐实属不易。众人还礼罢,齐同入座。 酒才过一巡,李大人道:“今日李某宴请诸位族长,除了联络情谊之外,还有一件要事想和诸位商议商议。” 众人心里嘀咕:“看来破财了” 果然,只听李大人继续说道:“广州府尹下了旨意,说广南东路风不调雨不顺,三年大旱更是史无前例,所以想修北帝庙,每年祈禳消灾,以保万民康乐c风调雨顺c五谷丰登。为了动员地方大族出钱出力,广州府会拨款一千两” 众人心里一阵暗骂。 李大人轻咳两声,压低声音道:“三年旱灾刚过,大家的难处李某也懂。但这北帝庙是利在千秋的大功德,不是几千几万两银子可以比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李忠竟是个孩子?! 飞马如电,数个呼吸便奔至眼前。一只大手抄下,抓起尚未反应过来的高俅,往马背上一丢,两人乘驭白马飞驰而去。途中有市井试图攻击他俩,无不被白马踢飞。如铁丝集束成的马尾,左右甩摆,发出呼呼声响。一人意抓马尾,五指尽断,鲜血汨汨而流,但伤者无丝毫痛苦之色。 高俅紧紧抱住乘者,气流使耳膜嗡嗡作响。他早已见识这群突然变得疯狂之人的诡异,看见这一幕依然心有戚戚焉。 “他们到底怎么了?”此困惑一直萦绕心头。 东街乃广州府仅次于官道的繁华闹市,长约莫三千尺,宽十八尺,往常商贩如织,人声沸腾。知府曾下令禁止私人马匹奔走,违令者杖二十,刺配充军。严刑威压下,以往富家子弟c浮浪地痞喜好骑马扰乱市肆,如今风气大改。高俅和不知名的乘者御马飞驰在东街,怕是惹起官怒,遣来捕役抓人。 想到这里,高俅谨慎地说道: “不知大哥要带小子往哪儿去?” 乘者沉默依旧。 高俅作罢,任其带走。 白马脚力非凡,不一会儿便跑出东街,沿着官道出城。临近城门时,只见乘者高举起玉牌,护城官兵不作阻扰。两人出城后继续飞驰,约莫奔走了半盏茶功夫,白马才慢慢停下。乘者伸手托住高俅的腋下,一抬一放,稳当地将其放下。接着大手一挥,扔下长条形包裹,话不多说便夹马离去。 “怪人!比城里那些商贩赌徒甚怪!”高俅远望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嘀咕道。 包裹着地时发出金属的碰击声,不知是甚么物件。他弯腰去捡拾包裹时发觉果真沉手,打开一看竟然是片刀刃。 没有把柄的刀刃。 “怪人,怪事,怪刀。”高俅苦笑道。今天怕是不宜出门,都是些甚么东西。 他重新包好刀刃,打算继续上路。四周尽是葱郁树林,时闻鸟语兽声。眼前只有府道延伸,别无他路可走。既然如此,沿着府道前进吧。 倒不是没有目的地,高俅心里正琢磨古镜显现的“佛山乡·长岭陂”。 广州府管辖整个广南东路,南海县是辖区内最繁盛地方之一。西江流经南海,绕过西樵峰时,分出一条水道,名唤汾江河,而此河所滋养的沃土便是佛山乡了。汾江河流经半途时却一分为二,将佛山乡划分成三地,长岭陂c来往桥和唐吉。 “杀死李忠。杀死李忠。杀死李忠”这个念头再次苏醒,从心灵深处生出,沿着血管蔓延,大脑,四肢,无不渴求杀死李忠。高俅眼眸里杀意滔天,身体因激动而微微抖动,咧嘴冷笑道:“挂念我么小猎物。” 走到西江时,落日西沉,夜幕开始接管天地。 西江滔滔浪滚,岸边水草疯长,一条船远远摇来。高俅见了,叫道:“艄公,且把船来载我,少不了你银子。” 此时天色已暗,唯见船另头站着黑色人影,手中桨橹轻摇,船便如梭般收拢而来。高俅跳上船去,艄公反手将长撸抻开了船,把橹一摇,小船便沿着江水而下。不多时,水流放缓,他把桨橹扔给高俅,让他来把船,自己则钻进船篷里。不一会儿从里面拿出锅碗瓢盆,以及干柴火折子,在船头开火做饭。 半个时辰后,饭菜香飘至。高俅不觉食欲大开,肚肠空空,才想起整日都没有米水入肚了。艄公矮身走过船篷,来船尾唤高俅一同吃饭。却在此时,明月高照,高俅之面貌洞然可见。 “艄公,这就来”高俅见艄公来请饭,欣然答允。忽见艄公脸色变化,静如止水的面目突而转为狰狞,双眸里的疯狂在月色之中愈显怪奇。他顺手抄起菜刀,难以想象素未谋面之人会有如此仇恨,但见他高举菜刀砍将过来。 高俅大惊,手中桨橹往前扫去,将艄公拍打下水。高俅无意杀人,想伸手将他救起,哪知艄公一见他出现就杀气腾腾,即便落入水中也想掐死他。吓得高俅急忙收手,眼睁睁地看着江水灌进艄公嘴里,不住地挣扎,慢慢地下沉,最后冒出来的气泡也破灭了。 掉落在甲板上的菜刀,倒映着月光,与天上明月c江面月色相映成辉。 高俅捡起菜刀,刀面隐隐显现出他的轮廓,模糊,灰暗,月色使它泛起淡淡惨白。想起艄公从船篷里出来的那一刻,原本相安无事的两人何以突然举刀相向?月光。——月光下他的面貌落入艄公眼中。高俅至今尚不明晓,为何素未谋面的生人见到他就突然变脸,似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心只想置他于死地。 “答案真相谁能告诉我?”高俅叹道。 收拾好思绪,他走至船头,见瓦罐里盛有米粥,小桌上摆有一碗豆腐,一碗水煮白菜,还有红烧鱼。不由多想,他捧起瓦罐喝起粥来,一整日没进食,实在是太饿了,没几口不见了半罐米粥。然后数指张开去抓豆腐吃,没碰水煮白菜,最后捞起红烧鱼来啃咬,吃得满地鱼骨。把鱼啃咬干净后,又捧起瓦罐喝粥。不多时便席卷完毕。 吃饱喝足之后,全身充满力气。他抓起桨橹,继续摇橹驶船。小船顺西江而下,走了半夜,离开主水道,驶进只有西江三分之一大小的汾江河。时间流逝,不觉月已西沉,雄鸡鸣晓,东方浮白。河岸两边开始可见人家,三三两两的矮房,袅袅升起的炊烟,还有几声犬吠声。这些都在告诉高俅,他来到目的地了。 佛山乡,长岭陂。 一个农夫担荷锄头走在岸边,睡意未除,不时打着哈欠。见前方有块木墩,他便放下锄头,坐在木墩上撸起裤脚,拍拍布鞋上的尘土和露水。不一会儿他就站了起来,担着锄头继续走。突然一个人影窜在眼前,并对他说:“汝好啊,咁早做田呢?” 农夫一愣,见来人头戴方巾,脸上蒙着黑布,不像是甚么好人。他点点头。 那人又说:“问汝啊件事呵,啊只李忠家么行呢?” 农夫见他乡音不纯熟,心生防人之意。听他要找李忠,正巧是同村的,便问:“汝找佢何事呢?” 原来此人是高俅,他蒙上黑布是怕被人看见面貌,引起麻烦。他听了顿时心喜,知道农夫开始放下防备,说道:“我系佢舅父,从细到城里住了,好久莫回来看看。这黑布,”他指了指脸上,“生的吓人。” “哦哦!”农夫终于露出笑容,“汝往前行,第三家就系啦。” “好啊,拜谢汝啊。得闲来喝酒。”高俅大喜,不敢想进行得如此顺利。正当他转身离开时,由于清晨露水重,又加上吹了一整晚江风,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止住喷嚏之后,他对农夫再次挥手以表谢意,却见农夫满脸怒容,手中的锄头劈砍下来。 他脑袋一矮,来个狮子打滚,躲过农夫的锄头。他瞧见地面的黑布,原来适才的喷嚏使蒙面黑布松落。农夫见一锄未中,继续抡起来第二锄。高俅手上无支架之物,只好再作打滚。 锄头接二连三地落下,高俅翻滚如球。 “啪——” 沉闷的碰击声响起。 “啊——” 紧接着是痛苦的哀嚎。 高俅翻身站起,恰见掉落在地的古镜收起金光。而农夫捂眼翻滚,突如其来的金光使他躲闪不及,烧灼了面目。 “咕咚——啊,啊”农夫掉进了水里,没挣扎几下便沉没。高俅捡起古镜,心里颇不是滋味。一个无辜的人就这样死去。他背后扛着一个家,有妻儿老小,可随他这么落水淹死而破碎了。 “我是个罪人啊。”他朝着农夫落水处鞠躬,满怀歉意地说道。 高俅再次蒙脸,向李忠家里走去。 乡里人往往会在庭院里栽种果树,养几只鸡禽,有些人还养了一只看门犬。李忠家的庭院甚大,两棵黄皮果树,一棵芒果树,只鸡在扒土。他靠近竹门时,犬吠声突起,吓得他跌倒在地。 “旺财!”稚嫩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大狼狗如闻圣令,夹着尾巴发出呜呜的声音。 高俅站起来,拍落裤子的尘土,再次走近竹门,说道:“汝好啊,问是李忠家里么?” 屋里寂静无声,只有在扒土的鸡发出咕咕声。 他再说:“我系带信的,有给李忠的信。” “呸,讹人鬼。”屋里走出一个妙龄少女,端的好容貌,却脸上微怒,“汝讲有李忠的信,天下名唤李忠的排到西江口囖,哪家李忠?” 高俅一怔,不想哪里得罪了她,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讲啊,只有我系李忠!”稚嫩的童声再度响起。 竹门前的大狼狗闻声顿时摇尾跑去,经过少女时,后者啐道:“没良心的狗东西,谁给汝吃喝的?” “汪汪。”大狼狗连吠两声,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跑,气得少女直跺脚。 高俅视线不曾离开屋门,大狼狗站在门前不住地摇尾,他知道李忠要出来了。为什么要杀李忠,他心里也不知道,昨日在赌坊时脑海里回荡着“杀死李忠”的声音,一股杀戮的渴望也充斥全身。 接下来发现了一连串的怪事,而这些怪事的答案和真相他只能在李忠身上寻找。 杀死李忠! “谁找我啊?”人影终于出现在门口,但见他伸手宠溺地摸着大狼狗的额头,后者的尾巴摇的更欢了。 “你,你系李忠?!”高俅顿时目瞪口呆,怎能叫他接受眼前之所见——李忠不过是四五岁的孩童! 李忠只是孩子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前世的记忆 “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我就系李忠。”李忠稚气未脱,棉衫短褂将他幼小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说话的时候婴儿肥的脸蛋一鼓一鼓的,颇显童趣。 “汝系哪里跳出来的讹人鬼?”少女见不得高俅只在意李忠而忽略了她,“汝不系讲有李忠的信么,在哪?拿出来供我们一睇。” “汝少讲两句。”李忠在背后神气十足地说道,像个训斥娘子的夫君。 “我偏要讲,要阿猫阿狗来管我?”少女收起手帕,径直走向竹门,上下打量高俅,突然抛出媚眼,说:“哟,哥哥长得靓吧,要不日头蒙什么脸?” 少女面容姣好,又正值青春,自然是风流俊俏。这么个抛媚眼来,高俅颇感难为情。最为尴尬的是,少女和那李忠的关系非同一般,更似童养媳。不知小两口闹了什么矛盾,现在把高俅夹在中间,隔空斗气呢。 “脱了不吉利的黑抹布,让妹儿睇个够,靓哥你讲好不好?”少女纤手皙白,指若削葱根,但见她轻倚竹门,用乡话软糯地说。 高俅顿觉兰香扑鼻。 “你就系故意气我的!待老爹回来,我告你状!”李忠嘟起小嘴,气鼓鼓地说道。 “告啊,告到官老爷那儿我也不怕。”少女突然转过身怼回去。 高俅满脸黑线,这俩儿在逗玩呢?突然,一阵沉重的鼓声在脑海中响起: “咚咚!咚咚!” 他抱着脑袋,发出“嗞嗞”的声音。 “离他远点!”李忠脸色忽变,大喝道。他迈开小脚急匆匆地跑来,一把拉住少女的手往后便跑,同时指挥大狼狗扑向高俅:“旺财,咬死他!” 少女被李忠的气势吓住了,他还是不足五岁的孩童啊,怎么发出刀口过活的暴戾来? 而此时的高俅,慢慢抬起头来,那双似曾浸泡过血海的眼瞳睁开之时,凶神恶煞的大狼狗收敛起吠声,夹着尾巴所在黄皮果树下,脑袋埋在前足里,发出呜呜之音。 “李忠,拿命来!”高俅嘴唇翕动,声音却从腹中发出。 “看你的本事如何了。”李忠话音未落,已经冲出两步,手里握着匕首。 高俅一脚踹开竹门,一个虎跳,接着是扫堂腿。李忠身体微收,不仅躲过了扫堂腿,而且身体形成弓状,顿时如放松的弹簧,整个人扑向高俅。人起刀落,直取高俅的心脏。后者本能地抓向匕首,一条血线飞出,但也夺下了匕首。 匕首是李忠最大的依仗,没了刀看他怎么横。 “嘿嘿。”失去武器的李忠不沮丧反而轻笑几声,他得意地向高俅挥手,手里拿着一条黑布和一块古镜。 “糟糕!”高俅心惊,“原来李忠对我早有防备,难不成我的身份早就泄露出去了?” 李忠年岁尚幼,但绝不能小觑。 “噹噹噹噹”急促的锣鼓骤起。不知少女从哪儿搬出锣来,极力地敲打起来。这形势倒像是早有预谋,一切都安排好的。 锣鼓声一起,左邻右舍的村民野夫纷纷走了出来,一旦见到高俅的面貌,无一例外都恨得咬牙切齿。李忠拉着少女退到庭院一角,笑看即将上演的打戏,想必他也知晓无关人等若见了高俅的面貌,便会丧失理智一般沦为兵器。 “挖好了坑等我跳呢。”高俅心道。适才李忠和少女闹的好戏,让他松了警惕。要不是杀死李忠这一欲念愈发强烈,他还真无法对小孩下手。现在好了,跳进了陷阱,倒成了猎物。一场处心积虑的猎杀变成了蓄谋已久的埋伏。 不一会儿,二十来人聚拢起来,手里拿着棍棒,满脸煞气。息之间,村民已经逼到跟前,雨点般棍棒随之落下。高俅顺手抄起一根三尺来长的木柴,隔开当面的长棍,可左侧的长棒已经挥来,重重地落在侧脸上。他忍痛反击,右侧又遭遇攻击。最后只能抱头缩在角落,任其棍棒落下,打在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哈哈哈,这撮鸟还想杀我?”李忠在旁冷笑,“地僻星在此!上辈子恨不能拆你骨剥你皮,这一世我们梁山好汉要将你们这些奸臣邪吏杀干净,奶奶的。” 此时他脸上稚气尽除,举手投足间颇有好汉气概。 但这些高俅听不清了,他的双耳开始流血,充斥着嗡嗡声响,而鲜血浸透了衣衫,如同缩成一团的血球。 “我要死了么”他仿佛在无尽黑暗里追逐光,所有光逐渐离他而去。他不停地跑,光飞速流逝,最后他不得不停下来,看着最后的光一点点地消逝。 “我大概要死了”黑暗里,他终于倒地,不再倔强地抬起头,任沉重的脑袋埋在沙子里。现在才知道,原来沙子是那么的冰冷。 好冷啊。 “尔等乱贼,吾今奉君之令来讨伐,速速投降,否则格杀勿论!”如洪钟一般的吼声在耳旁响起。 高俅挣扎着抬眼,远处出现一团光,里面竟有人类场景。但见大将身披铠甲,座下白马虎虎生威,手中朴刀挥耍的猎猎生风。他双腿一夹,白马奔驰而出,个照面便飞至敌人面前,手起刀落取下人头。他横刀喝道: “吾高俅在此,哪位反贼敢战!” 不想来将是如此人物,敌军一时悉悉邃邃,不见人出战。 “皇上,梁山好汉今已受降,招安事了,但反贼终究是反贼,一日不死反心难平啊。依臣之意,不如遣其北上平辽国。一来能挫挫辽之锐气,二来能伤梁山之筋骨啊。” “这宋江c卢俊义皆是我等仇人,今日倒吃他做了有功之臣,受朝廷这等恩赐,却教他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我等省院官僚,如何不惹人耻笑?自古道:‘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待上皇赐御食与他,于内下了些水银,却坠了那人腰肾,做用不得,便成不得大事。再差天使却赐御酒与宋江吃,酒里也与他下了慢药,只消半月之间,以定没救。” 回来了,前世的记忆回来了 “高俅啊高俅,想不到你上辈子是如此小人啊。”高俅无奈道。知晓前生之孽业,这世死于梁山好汉之棒下,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但见一头彪悍的雪白大马飞奔而至。 “嘶——”白马嘶鸣,四足发力,便跳进了庭院。前足踢起,两个村民即被踢飞。背上的乘者一跃而下,一手一人接连往庭院外面扔去。 “这”当他看见血肉模糊的高俅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是死是活。他连忙俯身探息,气若游丝,进的少出的多,只剩半条命。但他却为此松了口气,似乎只是小伤,不碍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从中倒出一颗猩红的药丸,捏碎洒进高俅嘴里,又取过水囊,喂其饮水。 “咳咳”高俅连咳数下,吐出了几口淤血。 “好嘞,死不了。”那人笑道。 他把高俅扶起,然后纵身一跃飞身上马,走之前对李忠说:“青山不转,绿水长流。李忠,洗干净你的脖子,他早晚回来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来往庄里的谈话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痛哭流涕的苦苦哀求显然无济于事,与黑色骏马融为一体的黑衣人步步逼近,朴刀拖在地面上发出招魂般的声音。 这些声音和黑马呼气声让高俅堕入了恐惧之中。他无助地挣扎,如溺水的孩童,无法呼吸,但光明近在眼前,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触摸到了 终于,一丝光从天而降,划开黑暗把他拉了上来。 “你醒来?我去叫公子。”铃铛般的声音。 高俅看着她的背影,翠蓝色的身影跑向光幕。他稍一挣扎,全身像遭受千万根银针刺插一般,疼痛如群蚁涌来。 “啊见鬼。” 他只好放弃弹动,留意于四周之环境。 墙面一幅早春农耕图,远山缥缈,轻烟弥漫,近处有数农牛河。农耕图下的木桌古朴,不知是哪种木料。桌面白瓷茶具,数椅,以及窗口投入的阳光。如此雅致的地方,主人家该是如何的神仙人物啊? “高兄,咱们又见面了。”熟悉的声音传来,随即光幕里走出一个白衣青年,手中握着折扇。 正是何炎。 “何公子!啊”高俅一激动便忘了伤势,又一次感受到全身的刺痛。 “你安睡即好,不必客套。”他坐下,让侍女退下,自己倒了杯茶。 “这是哪?” “来往庄,她没告诉你?” “哦” 沉默。何炎呷了口茶,说道: “看来你很不顺利,第一次嘛也正常。” “谢何公子救命之恩啊。”高俅侧面看着何炎,谢道。后者摆摆手,举杯吃茶。 “敢问何公子一事”高俅又说,但何炎又摆摆手,表示明白他心里的疑惑,继续吃茶。 茶尽,何炎站起,看墙上的早春农耕图。手中的折扇有节奏地击打另手手心,脸色时喜时怒,时乖时静,最后化作一声叹息:“仁者爱人,爱民者仁君,富民者圣君。自古历朝历代,逃不过治盛兴衰,万民也逃不过饥寒。为人臣者,上解君忧,下除民瘼,不亦圣人乎?” 病榻上的高俅听了内心颇为惭愧,试想前世的自己,贵为宰相,极享荣华,但上不能解君忧,且蒙君智,下不能除民瘼,且祸人间。当死于贼手!当死于贼手! “高兄不必自责,”何炎转过身来,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你前世的确罪该万死,这一世你要为此赎罪。但你务必牢记,你是你,前世是前世,他不是你。” 高俅没有明白。 “不懂也没关系。”何炎说,“小生只是想让高兄明白一事,梁山好汉可不是什么好汉,也是一群民贼。乱社稷,扰民生,罪一也;啖人肉,刃无辜,罪二也;争座次,间亲疏,罪三也。” “高兄啊,你和他们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但有一点你应该也知道,”何炎停顿一下,向高俅走近两步,以人畜无害的微笑继续说道:“你的使命是要「猎杀好汉」啊!” “「猎杀好汉」?”高俅心里咕咚一下,这两天的怪事不住地在脑海里回放。 “顾名思义,你重生此生此地,就是要把所有重生的梁山好汉猎杀干净。”何炎笑道。他脸上的笑令高俅不寒而栗,仿佛面对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头。 “不杀不行么”此话刚出口,连连苦笑。 “或许他们也带着某种屠杀使命重生呢,例如「屠杀奸臣」什么的,而且他们更得天庇佑,有某些天方夜谭般的能力。你该不会忘记那些「丧失理智的百姓」吧。” “行尸走肉!”高俅用力吐出这几个字,回想起那些突然疯狂的人,不禁后怕。“难道是梁山反贼在背后搞的鬼?!啊” 一激动又忘了伤痛。 “是不是他们搞鬼还不确定,但背后牵扯到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倒可以肯定。嘿嘿,能使普通人突然疯狂地攻击特定目标,这种能力也太惹人眼红了吧。” 高俅听了不禁吞了口口水,不知是惊骇于背后势力还是惊骇于何炎的阴森,或者两者都是一路货色。 “你的古镜不也很诡异么?”高俅冷淡道。 何炎一怔,随即笑起来,说:“高兄这般看小生,可真令人心寒啊。不过有一点想提醒高兄,对付李忠时,古镜尚能尽点微薄之力,但若换成了其他人,就不一定能帮上忙了。到时候我的人赶不上,高兄可就你说是吧,高兄。” 何炎肤色颇为白皙,说话时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声音清婉成趣,语音绕梁。有时流露出阴森之色,极显诡谲,如同冥界公子。他说完之后莞尔一笑,竟令高俅心跳加快。 “谢何公子的救命之恩。” “你说过了。”何炎后退几步,再次来到早春农耕图前,脸有陶醉之色。 “何公子想必很工于画墨。”高俅想打破这微妙的气氛。 “相传此画乃唐朝李绅真迹。”沉默一会后,何炎终于开口说,“他画和诗一样好,最喜《悯农》诗句,可真道出了天下生民的苦辛啊。高兄,你可知道我为何帮你吗?” 他没有转身,继续看画。 高俅沉吟良久,说道:“还请何公子明示。”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夫子的圣言深得我心啊。试想这么个国度,万民富裕,人人自由;富裕而盗贼灭,自由而法令除,没有战乱,没有霸凌,没有饥寒。东晋陶公曾经进入桃花源,黄发垂髫,并怡然自得。我们建个桃花源吧,名为「弥留之国」,意谓‘轮回中的今生今世’。” “奈何无君无臣,天地不容。梁山反贼重生之使命,便是阻止我来了!哼!”何炎忽现怒容,“但上天亦有好生之德,不忍苍生黎民受苦受难,于是给了一线生机。你们便是「弥留之国」的生机啊!对,你不必惊讶,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前世或奸或邪,你们猎杀梁山反贼,他们要将你们屠杀干净,这是天命使然,无人能改变的自然法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走。高兄,加入我们吧。” 这些话对高俅而言无疑是平地惊雷,石破天惊!亚圣所云是强调为君者要爱民惜民,但到了何炎口里却变成了无君无臣的护身符。同时万民富裕,人人自由,没有战乱,没有霸凌,没有饥寒,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国度啊,怎会不动心呢? “你前世的确罪该万死,这一世你要为此赎罪” “梁山好汉不是什么好汉,是一群反贼”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没有战乱,没有霸凌,没有饥寒” 终于,高俅下定了决心:“好,我加入你们!啊” 一激动又忘了伤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三年学艺 半个月后,高俅完全痊愈。第一次走出房间之时,来往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砖瓦檐墙无不跳跃着光影,庄内外数百棵柳树摇曳摆动,青砖地面如画水墨。 “真是好地方啊。”高俅一边流连一边赞叹,恨不得多长几只眼,好一览风光。 “哈,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背后传来揶揄,“你终于活过来了。” 高俅转身看时,原来是救他一命的白马乘者,说:“我是高俅,还没谢你救命大恩呢。” “高俅,高俅,嗯,前世风光着呢。”那人笑道,“金人瑞。这是给你的,以后出门记得戴上,免去不必要的骚乱。” 高俅接过,原来是副面具。自从李忠觉醒之后,高俅会莫名其妙地遭受旁人的攻击,戴上面具确是不得已的好法子。面具异常契合,而且质地舒适,视野几近不受影响,真是好手工。 “又承你照顾了。”高俅说着便把面具戴上。 “哈哈,少客套啦。走,喝酒去。”金人瑞不容他多说拉着就走。 厨子们杀鸡宰鹅,又有刚到庄的新鲜鱼虾,很快便置办了一桌子菜肴。开了几坛好酒,延请洪都c莫别等庄客,一起喝酒畅谈。酒过三巡,众人略有醉意,金人瑞便击杯说道: “诸位兄弟,今天除了喝酒还有一事,也是何庄主的意思。”听到是何庄主的意思,众人皆为一醒,“高俅是咱们新来的兄弟,武艺微薄,而诸位都身怀绝技,还请不吝赐教,传他两手,好为咱们的宏图发挥光热。” “金兄所言极是。”众人抱拳。 “谢诸位应承。那么金某先热个场,兄弟们见笑啦!”说完,金人瑞吩咐下人牵他的白马过来,并在庭院摆置“拟态关卡”。 白马显得不什么愉悦,正在发脾气。金人瑞三只手指发誓绝不是拿它来表演娱人,还准备上等的谷粮和白酒伺候,好不容易让金人瑞骑上。谁知桌前的高俅说了句:“这马比人还娇贵呢。”顿时惹毛了白马,疯狂地朝高俅奔腾而来。 酒席置办在庭院中心的凉亭下,凉亭雅致精巧,中间摆了酒桌后暴露了其过于窄逼的缺陷。这时白马奔腾而来,不亚于一座小山迎面撞来,惊得高俅往后躲避,但他人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白马转瞬便至,忽见它纵身一跃,前足向前,后足往后,背上的金人瑞压下身子,人马如同白色梭子一般穿过了凉亭!白马穿越凉亭后,缰绳一拉,人马立即停住,而白马昂首抬足长嘶,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 “好!”众人喝彩。 好马,好骑术。 “要是你能学到金大哥骑术之万一,纵横广南东路没人能拦下你。”洪都说。 “高老弟,洪兄的棍棒打遍岭南无敌手,有‘一条齐眉棍,万夫莫能前’之誉;莫兄箭术世无双,两副诸葛弩,左右齐开弓。你要能学到他们的本事,猎杀梁山反贼如囊中探物而已矣。忘了一样东西,”金人瑞从站在旁边的侍从手里拿过包裹,扔在高俅脚下,“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 高俅打开包裹,原来是他丢失在船上的刀刃,没有把柄的刀刃。 “受诅咒的魔刀?!”洪都失声叫道。 金人瑞点头,问高俅:“此乃唐朝古刀,传闻它极具威力,但不知真假,因为见识过它威力的人都死了,每一任刀主也遭遇不幸,所以被称为‘受诅咒的魔刀’。你敢用它吗?” 此刀失而复得,高俅相信冥冥之中此刀选择了他。只要杀尽梁山反贼,建立起「弥留之国」,遭遇不幸又如何?未曾听闻不流血之大业! “我当然敢用!”高俅说得斩钉截铁。 “好!不亏是庄主看中的人。洪兄,莫兄,咱们传他真本事,为大业又添上一股助力。”金人瑞说得意气风发,众人也听得意气风发。 自那一日起,金人瑞c洪都以及莫别亲自传授武艺。先是洪都指教棍棒c矛枪c朴刀等武艺,再由莫别点拨他箭术,最后才学金人瑞的骑术。待各门武艺精熟,三人要求高俅将骑术与箭术c棍棒等相融合。 时光荏苒,不觉三年已过。 广州城内,西关别苑。 “相公哦,你真是神仙下凡c财神托世啊。想不到短短三年你就在省城里置办了房产,这别苑太大了,我走了大半天都没兜个圈呢。累死了。”女子抹彩点红,发髻上琳琅满目的都是珠宝发饰,正舒服地躺在梨花木摇椅上。 “这才刚开始呢,以后论称分金银不是不可能。”一个看上去不足十岁的孩童说道,“西关别苑算是小意思吧,九牛一毛。” 女子一愣,在广州城里买下如此气派的别苑只是九牛一毛?当年听说要给人当童养媳,哭了三天三夜差点没跳水。刚过去时又逃跑了几次,被抓回来,又打又骂,还住了几个月的黑屋子。后来习惯了,麻木了,心想就这样过吧。可三年前某一天,这方才七岁的未来相公突然说他将来必定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少不了。听这些话其实挺幸福的,试想哪个女人不像自己的相公出息?哪敢想,三年后就住进城里,还是这么富贵的别苑 孩童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说:“娘子,我只想给你最好的。” 女子脸上发烧,心里甜滋滋的。真不敢相信他只有十岁,怎么小嘴甜的比浮浪子弟还不像话? “娘子,我李忠说的都是真心话。要是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李忠到底不懂少女心,他见娘子发窘以为她不乐意呢,急声说道。但话未说完,一根青葱玉指贴住他的嘴唇,女子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相信。” “公子,张官人求见。”丫鬟煞风景地出现。 李忠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引他进来。” “是,公子。”丫鬟退下。 “我先进去吧,你们慢慢聊。”女子脸上红热未退,起身辞别。 女子刚离开,门外便传来欢乐的叫声:“李公子,近来可好吗?” 但见一位约莫三四十岁的大官人走进来,头顶东坡巾,身着孔雀服。他见到李忠很是热络,弯下腰握住他的小手,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 李忠贴近他的耳旁,用平和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小心我剁了你双手。” 张官人一怔,连忙松手,站在一旁。 “我给你的事办好了?”李忠笑道。 “是,是的,李公子。”张官人恭恭敬敬地回答,“公子要找的人,在下已经掌握了确切行迹。就在广州城内。” “哦?很好,很好。”李忠负手而立,听了此话眼眸了闪过一丝厉色,自语道,“九纹龙史进,别来无恙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李忠的反击 广州城,史家府邸。 史家府邸坐落于东街,地价不是西关别苑可比拟。能在如此繁华闹市c寸土寸金之地修建府邸的大族,不过一手之数,而史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门官吏行色匆匆,在院公耳旁低语几句,后者趋步入内,来至前庭莲花池旁,一老者正在凝眉观鱼。院公离老者有五步远,恭敬站立,说: “报知老爷,有神医求见。” “呵呵,又是神医请吧。”老者有点恼怒。 他便是史家府邸的主人史太公。史家三代单传,史太公膝下只有一儿,单名一个进字。本来生长得健壮生猛,不料近前得了怪疾,延请了各种名医神医都无济于事,甚至病情加重,脸色大不如前。 昨日他令幕僚拟辞,能救他孩儿性命者,金千两,良田百顷,但凡欺世盗名之徒,必缚于官府。告示贴出后,自号神医半仙之流顿时销声匿迹。至今日黄昏时,方才有人求见。 史太公接见这位神医时,竟是十岁孩童,气得差点没叫人将之打死。好容易才压住了心头怒火,冷冷说:“阁下便是神医么?老朽所言并非儿戏,官府亦不会因汝系小人而轻罚” 这孩童便是李忠。他作揖道: “不才姓李,单名一个忠字。老爷太公所言极是,但令郎身患怪疾,不如死马当活马” “甚么死马活马!”史太公喝道。 李忠面无骇色,继续说:“活马也好,死马也罢,不才却能使令郎康复如初。” “好!要是你治不好,留下你狗命!”史太公怫然转身入内,李忠随之而入。 病榻上,史进面如金纸。见太公进来,强撑起身子问候。史太公疾步向前,阻止孩儿起身,“孩儿勿动,阿爹请来了神医。”然后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李忠。 李忠忽视史太公,径直走到床前,为其把脉。史进见神医竟是乳臭未干的孩童,心里一阵难过,暗道:“难道阿爹也不抱希望了么?也罢,也罢,日夜遭受头痛恶疾之苦,不若早日死掉。” 许久,把脉已毕。李忠道:“令郎日夜罹患头脑疼痛,因患风而起。” “是否要开颅取涎?”太公讥刺道。 李忠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原来史太公以华佗曹操之典故来讥刺,当下面不改色道:“令郎头风因邪道异术而起,非风涎所致。我有一法可救令郎,”说到此处,他脸色忽变,满目怒容,“但太公举止非礼,欺人太甚!李某便是得罚于官府,也不愿受这等鸟气!” 史太公听到有法可治孩儿的怪疾,又甚么“因邪道异术而起”,顿时心生希望,拜倒说:“老汉失礼,还请神医海涵!老汉三代单传,膝下只有这么个孩儿,望请施手救治啊。” 李忠连忙扶起史太公,说:“老爷太公放心,不出七天,令郎头疾便可尽除。” 史太公听了又要拜谢。 李忠见第一着棋得手,心里暗喜。当下开了张清热去湿的方子,吩咐说:“五碗水煎成一碗,分别在辰c午c戌之时服用。还有,须请来城里最好的刺花绣之高手匠人,以及九名高僧c九名道长。” 翌日,庭院里开坛作法。李忠见法事做的极其热闹,史太公在旁煞有其事地念念有词,不禁心里发笑:“哈哈,这下子唬住老家伙了吧。” “神医老爷,匠人请来了。”院公报知。 李忠听了暗道:“重头戏终于开幕了!” 史进房,病榻前。 匠人已和好颜料,正把银针放在火上烧烤。趁此间隙,李忠给匠人讲述要刺的花绣文青如何如何。匠人又问了一些细节,完全了然于胸后,准备开始刺青。但此时史进面如金纸,身体状况不佳,因此匠人踌躇不敢行动。 “担心甚么!”史进喝道。 匠人方才动手。花了一整天,在史进的肩臂胸膛刺了九条龙,但均未点睛。李忠取过银针,刺破指头,从中挤出鲜血,和进颜料里。匠人用这些混合了鲜血的颜料给九条龙点睛。当点第一条龙时,史进吐出一口黑血,每点一条便吐出一口血,血色由黑转淡,第九口时已是与常人无异之鲜血。 李忠见了大喜,暗道:“嘻嘻,好汉惜好汉,好汉的血也能唤醒好汉,假以时日必将觉醒。当那时,一个奸臣也跑不了!” 过了三日,史进痊愈。当日史太公杀鸡宰鹅,水陆具备,大设筵宴,奉李忠为座上贵宾。 又过两日。西关别苑。 张官人匆匆赶至。按李忠的命令,院公直接引其入内,来到庭院的凉亭下。时值夏日,荷花开满了一池塘,粉绿交间,不少艳红点缀其间。莲叶忽然抖动,想必是水里鲤鱼弄的动静。 李忠在等候多时。张官人行礼毕,低声说了几句话,使他心花怒放。李忠喜道:“张官人,你真是情报奇才啊。”他举手轻拍几声,但见管家抱着箱子来到凉亭,在宾客前打开,顿时金光灿灿。 “这里有一百两金子。”李忠示意张官人低下头来,后者连忙俯身贴近,只听细语:“这只是九牛一毛,跟着我干,称分金银!” 张官人不敢表露得太热切,依旧很恭敬地说:“谢谢公子!小人毕竟鞠躬尽瘁,以效犬马。” 张官人退下之后,李忠独自站在凉亭下,眼眸里杀意滔滔,冷笑道:“我不杀尽你们这些奸臣,我妄为梁山好汉!来往庄,嘿嘿” “啪啪”李忠拍掌,老管家从远处快步趋至,“把这「药方」送到史太公府上。” 史家府邸。筵宴。 史太公按李忠的意思延请了广州知府c通判c军使c都头等人。 席间,史太公试探道:“李神医,听说你找到了祸害犬子的奸邪道人?” “不错。”李忠放下象牙箸,起身对诸位大人抱拳,“这筵宴实则小人之意,还请望大人海涵。小人斗胆说些话,不仅事关史太公令郎之安危,还干系到整个广州府的存亡。” “放肆!”知府喝道。 “嘿嘿,”李忠冷笑,“知府大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别被安稳的生活腐蚀了你的心智。告诉你吧,若不听我的忠告,一个月之内整个广州怕是要拱手让人了” “啪!”都头拍桌而起,圆桌碎下一角,喝道:“他奶奶的!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小心你的嘴!” “可别忘了黄毛小子刚救了太公老爷的令郎。”李忠冷冷道。 众人听了皆沉默,算是默许他继续说下去吧。 “各位大人,小人失礼之处还请海涵。”李忠变得恭敬谦逊,“小人前不久得到密报,无意中发现了史太公令郎头风与奸人谋反之间的联系。太公令郎所罹患之头风,乃邪道施使「钉头七箭」所致。” 在座的有人听闻过此术之邪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所谓「钉头七箭」,施术者设立一营,营内一台,结一草人,人身上书敌人姓名,头上一盏灯,足下一盏灯,脚步罡斗,书符结印焚化,一日三次拜礼,至二十一日之午时。二十一日后,敌人的三魂七魄就会被拜散,此时射箭到草人上,如射敌人本体,草人和敌人都会喷出血来。” 众人皆惊,不想世上有此邪术。 “而施使此等邪术的道人,便躲在佛山乡来往庄内!知府大人,庄上还有个叫何炎的家伙,你大概没忘了他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出兵 知府眼中闪过复杂之色,轻叫一声“呀”。李忠知道,他反击的计划成了。 三年前他觉醒,得知自己前世是梁山好汉,而这辈子的使命是「屠杀奸臣」。刚觉醒时要不是得到风声,怕是已经死在高俅手下。吃了那一堑后,他暗中谋划了这场反击。能借官府的力量去帮自己杀人的关键,就是找到「共同敌人」。花了三年时间的探查,终于找到当年救走高俅的幕后主使,令人惊异的是,此人背景履历颇为不凡 “这何炎莫非是几年前在潮州暴乱那位?”史太公道。 “若是此人,广州的日子不好过了。李忠,你的消息从哪得来的?要是造谣生事,小心你的脑袋。”通判道。 “事关重大,全凭大人定夺。”李忠没有正面回答。 “无论真假,”知府终于开口,“我亲自带兵去探查。” “大人,此举万万不可!”众人大惊,进谏道,“可差人前去探路,若有动静,再出兵不迟。” “敌人会坐在家里等你们吗?别忘了敌人可是何炎,要是小瞧他,死在他手里的英魂是不会得到安息的。”知府大人看向众人,“明日一早,出兵!” 孙都头作为先锋,率一支十二人小队先行。 知府则率领五百厢军精锐随后。 在路上时,知府有点心不在焉,八年前潮州戡乱的记忆正冲击着他—— “都头,府衙被攻破了。知府大人没了踪迹!”士兵来报,他一边说一边抹去脸上的血水。 那时广州知府还是都头,潮州府衙的一名都头。他扔水囊给士兵,举起朴刀大喝:“虎豹团随我来!” 一支几十人的骑兵从城门迂回,火速赶去府衙。当他们到了府衙,只见熊熊大火。火海里传出一片鬼哭狼嚎,木料营构在火焰的吞噬下发出噼里啪啦声响,而大门处,正隐约走出一个人影。 人影在火光的映衬中变得明晰起来,那眼神令他每次回想都不寒而栗。 “反贼!留下狗命!”都头坐骑飞腾逼近,手中正滴血的朴刀已砍向了敌人。 “倏——”一支利箭不知从哪飞出,硬生生地抵开刀面,刀锋偏离敌人眉心,只削下一束长发,而敌人眼也不眨,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摆阵!”都头立即收刀,手中缰绳一动,骏马便从这场突变中安定下来。虎豹团随令摆阵,转瞬间从进攻阵型变为防御阵型,素质之高连敌人也微微吃惊。 阵型刚成,虎豹团已经剑入鞘c弩上手。 “倏——” “倏——” 两支暗箭飞来,都头手中朴刀挥动,便将暗箭砍断。同时喝道: “西北c东北!” 虎豹团弩箭离弦,黑暗处两人应弦而倒。 “少在这里威风,你的对手是我。”人影忽然发起攻击,三尺二寸长剑点向都头马脚,骏马躲闪不及,跪倒在地,把背上的都头甩了下来。都头一个驴打滚,手中的朴刀却从下切向敌人。 剑光一闪,朴刀一分为二。 “都头!”虎豹团皆惊。 “滚开!”敌人眼中射出冷锋,虎豹团为之一滞。这稍微停滞,四处杀出无数敌军,都是衣着破烂的流民,但疯狂的流民堪比训练有素的军队。可毕竟是虎豹团,潮州厢兵中的精锐,面对杀红眼的流民大军也临危不乱,保持着防御阵型。 知府摇摇头,不敢再继续回忆。 但记忆如毒药,一旦靠近便无可救药地沦陷。无论他如何克制,那些记忆还是如潮水般涌现——虎豹团全部阵亡,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全部死于流民之手。那些简直像魔鬼一样的流民,前赴后继地冲上来,杀死一个又出现两个,放倒一批又涌来一批,终于阵型被破,众人成了亡魂。 敌人一把长剑指向他的喉头,两人在旁目睹全过程。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开始大吼,又是大哭,最后无力地跪在兄弟们的尸体前。 “何炎,援军来了,我们撤吧。”敌人听了便收剑逃去。 从此,“何炎”经常进入他的梦里,使他安稳的生活不时地被血与骨的梦境所惊扰。 “大人,前面就是来往庄!” 知府一惊,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心胸里顿时充满了葱郁的自然生命气息,使他为之一振。那些恐怖的记忆消隐,取而代之的是为兄弟报仇的疯狂。 “传令给都头c军使,按甲计划来。”知府冷然道。 “是,大人。”传令使策马前去。 来往庄,此时一片宁静。 庄内外的几百棵柳树长得正茂,给庄园带来习习清风。 “断!”刀光忽现,臂膀粗细的木头拦腰截断。但见庭院里有赤膊大汉在习练朴刀,他那饱满的肌肉上汗珠密布,反射着阳光,远看金光点点。刀法凶猛有力,刀锋轨迹却缥缈无定,刀身带起阵阵风呼啸声。 “好!”屋檐下不知何时出现两人。 大汉收刀,笑道:“洪都师傅,莫别师傅。” “高俅,三年来你的武艺进步不少啊!何庄主知道了肯定很高兴。”莫别说道。 “全仰仗各位师傅教导。”高俅道。 “也不全是,和你的刻苦习练分不开。”洪都说道,“但你要切记,武道无止境,一日不可懈怠。你现在基础初成,多实战,在生死之间磨砺,才能打赢真正的好汉。” “呼——”细微的风声响起。 “小心!”洪都大喝,左手已抽出武器架上的齐眉棍,转身朝半空扫去,响起沉闷的一声“噹”,一支箭落在地面。 “什么人!”莫别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强弩连放数箭,墙头一人应弦而倒。 当与此同时,庭院之门涌进大量士卒,顿时利箭如雨。 “分头走!”洪都转动齐眉棍,万箭莫能过身。高俅跑向后院,莫别则往左厢方向走。廊角转弯处,莫别回头连发三箭,三名弓弩手倒下,敌军为之骚动。 这两秒的骚动,也为洪都创造了机会,一个打滚翻身,往庭院的墙边走近了数米,再纵身一跃,整个人便消失在墙的另一边。 洪都翻过墙来,官兵正追杀庄客。有妇幼步子较慢,没走几米便被赶来的官兵放倒,鲜血染红了土壤。 “混账狗东西!”洪都抢步上前,齐眉棍当头打下,脑浆迸裂而出。横棍一扫,两名官兵倒地难起。收棍朝左前搠去,连人带刀后飞数米。 一些庄客缓过神来,纷纷拿起兵器抵抗。庄客和官兵厮杀在一起,尸首遍地,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此时,莫别带领十来个庄客赶至,说:“左侧庄内的官兵已被我杀尽。” “洪师傅,莫师傅!后院清理干净。”高俅飞快跑来,身后跟着庄客。 洪都点点头,如此一来,中庭c左厢c后院的敌人尽皆杀干净,但由于敌人突袭,己方伤亡只会更为惨重。除却十数个丫鬟家眷,算上洪都c莫别和高俅三位头领,只剩下二十来位庄客。 “莫别,你带个庄客,负责护送妇幼离开。高俅,你带个庄客拦下敌人。其余人随我来。”洪都安排妥当,准备杀出一条血路。 庄外,大门前一百米,知府的精锐部队已至,排成两翼阵型。 “准备。”军使号令。每位官兵弓弩上膛。 “点火。”两排弓弩手点燃箭头,明晃晃的如几百双眼睛。 “发射。” “呼!呼!呼!” 几百发火箭射向来往庄,如群火鸦从天而至,吞噬木料营构,很快便有干燥易燃之物起火。火势遇风则长,轰轰烈烈地烧起来。 “发射。”又一轮火箭攻势。 不足一盏茶功夫,数千发火鸦飞至来往庄,后者淹没在火海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冤家路窄 高俅带着五名庄客冲出来往庄时,剧烈的火势蔓延全庄,火蛇贪婪地吞噬着木料。承重的木构柱梁一旦烧毁,整座建筑便轰然倒地。高俅看着居住了三年的来往庄毁于一场大火,心里颇不是滋味。他的瞳孔闪烁着火光,脸上的面具也闪烁着火光,手里的朴刀越抓越紧,嘴角因愤怒而抽搐。 “高头领,大局为重啊!”庄客劝道。 高俅点点头,收拾好情绪继续上路。 按照洪都的计谋,先由他吸引敌人,莫别带人随其后,走西方向,由水路逃走。至于高俅,则负责拦下追兵。 洪都从后门杀出,果然有大批官兵镇守。但他不与之正面交锋,而是从东侧突围。官兵见他想逃,自然追捕过来。洪都跳进官兵包围圈里,打杀一阵,一盏茶功夫便放倒十来人。一记横扫千军,逼退官兵之后撒腿就跑。官兵落后则放缓,逼急则砍杀,很快便把镇守后面的官兵吸引了半里之远。 庄客们相继死于敌手,最后只剩洪都一人。都头骑着高头大马,放慢了速度,冷冷地看着开始疲乏的洪都,居高临下的目光令人想起了嘲弄猎物的猎人。 “投降吧,留你条全尸。”都头满脸鄙夷。 “嘿,狗东西。”洪都骂道。他开始感觉双手乏力,因急促的喘息而咳嗽连连。这些迹象使官兵胆子愈发壮大起来,与围捕猎物的群狼一般无异。 “报告都头,有人往西方潜逃!”一名官兵赶来。 都头回头看去,果真人影幢幢,已跑出了数里之遥。“宰了这鸟货!”发觉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禁心头火起,举剑直指洪都,怒道。 “糟糕!”洪都暗叫不好。若此时让敌人往回追赶,莫别一干人等必将逃不了。但见他抖擞精神,手中开裂的齐眉棍再度施展开来。 “擒贼先擒王!”洪都搠倒两人,疾步冲向都头,抡起齐眉棍便打。都头挥剑挡隔,哪知洪都只是虚招,半路一掣,却往马肚子直搠。骏马吃痛,将都头跌落下来。 洪都见他落地,举棍点去。都头侧身劈剑,按住了齐眉棍,紧接着削向洪都的脸面。后者大惊,一个翻斗避开剑锋,手中长棍一挺,直中一位想趁机下手的官兵眉心,又往他腹下捅去,整个人朝着都头飞将过去。 都头后退数步,然而长棍随之赶来,重重地打在他的脑门上。 “哇!”一口鲜血喷出,都头双膝跪地,睁目而死。 洪都杀了都头,其他官兵却未散去,反而攻势愈紧。洪都力气早已用尽,没几回合便死在众人刀下,被剁成肉块。 另一处,来往庄的西方,正是西江,此时莫别等人已经悉数上船。时值盛夏,河水湍急,所以船只顺水而下,很快没了踪影。 杀了洪都,官兵原路折返,想去追赶莫别等人,不想遭遇了高俅的拦截。官兵所剩无几,又久经苦战,个个都精疲力竭,没几回合全部阵亡。高俅和余下的三位庄客,乘上官府的马匹朝东方逃去。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后面忽现五骑追兵,一边高呼一边发射弓弩。 “啊!”一位庄客中箭倒下。 庄客惨死在眼前,其余庄客震惊不已,心里打了退堂鼓,产生投降的念头。此念一起人就会稍作松懈,而骏马感受到主人的意图之后,不觉放慢了脚步。 “嘶——” 骏马后足中箭,把庄客跌落在地。庄客落地后刚想爬起来,数支利箭从天而降,把他们钉在地面上。 “混账!”高俅勒马回转,手中朴刀飞出,划破空气发出呼呼声响。追兵大惊,但闪避不及,一人被直穿胸膛而过。朴刀穿膛而过,稳稳地插在树干上,把柄尚有余震。 “呼!呼!呼!” 三箭齐发!三位骑兵应声落马,但见利箭正中心脏位置。 余下那位骑兵顿时乱了阵脚,原本是追杀穷寇的赳赳雄兵,不曾想转眼间倒成了瓮中之鳖!他策马准备逃潜,而高俅的骏马已经踏至眼前,但见他伸手抽出朴刀,绕着身躯转动朴刀,刀锋抹向敌兵脖子,一颗脑袋飞起。 “杀——”后方传来呼喊声,想必是知府的步兵赶到。 高俅立即策马驰去。 来往庄的位置较为奇特,三面环山,一条西江从群山中流出。此时高俅逃向东方,只要他在山的另一边绕半个圈,便可沿江而下,跑到官兵的大后方去了。如此一来,那些官兵向东追捕,而高俅向西逃去,两者背道而驰,算是成功潜逃了。 高俅乘小船西下,离官兵越来越远,而江水也开始由湍急转为平缓。脱下满是血污的衣服,扔进江里,传来从艄公那买来几件粗布麻衣。他见船尾罐子里盛有炖的稀烂大肉,便给艄公一些碎银子,才把大肉和白米饭吃得干净。 继续走一段水路,高俅下船上岸,决定走陆路。此时日已落山,夜幕开始降临。当他来到昱岭关时,天色大晚,虫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久,月亮从云雾里露出一角,银色的光辉洒满大地。这令人惊喜的月光降临大地时,虫鸣声因此停止了数秒。 “你终于来了。”树影里传出声音,只见人影闪动,树林里窜出十几个人。他们身穿官服,手持刀剑,显然是追捕他的官兵。人群自动分成两边,四人抬着步辇走出,步辇之上站着一位不足十岁的少年。 “别来无恙啊,高俅。”少年冷笑道,“大晚上的,戴着面具怕是要做坏事吧。” 高俅横朴刀于胸前,见此少年时不禁一怔,随之森然说:“原来是老朋友来看我了。怎么,李忠你想送上人头作见面礼吗?” “来吧,你们一起上吧,我还赶着去见老朋友呢。”高俅摆好战斗姿态,随时迎接敌人的进攻。但官兵没有立即攻上来,似乎等待号令,而李忠便是这群人的头领。 他笑道:“你的老朋友想必是何炎吧?” 高俅听了微微吃惊,很快他终于把其中一些疑问想明白了。来往庄存在这么多年,一直平安无事,何以今日突然遭受到官兵的围剿?原来背后有人装神弄鬼啊。不过话说回来,这李忠的情报能力也太恐怖了吧。 既然如此,此子今晚必须死! “有话留到明年今日再说吧,你的忌日随便你说”高俅纵跃向前,手中朴刀切向李忠。但官兵手中强弩发射,顿时八九支利箭飞来。高俅只好收刀点地,借力整个人翻身到半空中,避开了第一轮利箭。紧接着第二轮射向半空中。高俅单手按在朴刀上,然后再次借力飞得更高。 高俅重新落回地面时,第三轮利箭开始发射。只见他左手拖刀,一个驴打滚成功避开。当准备第四轮射箭时,高俅已经来到他们跟前。 “横扫千军!”刀光一闪,前面两人即被砍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魔刀·血刃 高俅行云流水般的进攻凑效后,官兵即刻扔下弓弩,换持长矛,四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人多我照样杀你们个片甲不留。”高俅横刀胸前,目光四顾,戒备官兵的突袭。 但官兵们没有发起进击,只是绕着圈子挪动脚步,似乎在等某个时机。突然,地面上投来一个黑影,高俅抬头望去,高石之顶站在李忠。 “地煞阵!”李忠在高石上发号施令。 官兵开始走动,只觉身法诡异,不明其中奥秘。 “先下手为强!”高俅朴刀一指,向前刺去。刀身未至,左右前方忽然伸出两条长矛。高俅大惊,连忙收刀抵挡。与此同时,正前方的长矛也劈将下来,而当他举刀隔开时,左右方位的长矛扫荡而至。一时三面受敌,高俅不得不后退数步。 原来地煞阵以八人为基数,八人分站于震东c兑西c离南c坎北c乾西北c坤西南c艮东北和巽东南八个方位。无论敌人攻击哪个方位,邻近两个方位上的人则发起攻击,此乃以攻为守c方位联防的阵法。敌人由攻转回防守之时,正对他的方位即发起攻击,逼他退回中心。 摆阵人数若得一十六人,后八人站在前八人之身后,且不断转动方位,如长蛇般随时露出毒牙。 高俅几番突围都无果而返,甚至险些吃上一矛。这些长矛经过特殊改制,当它抽回时,矛头上的倒钩可牢牢勾住敌人的兵器。如此一来,同伴便可趁机出矛,置敌人于死地。 李忠居高临下,像君王在观赏一场围猎,一群猎杀重重包围了猎物,不急于杀死,而是慢慢戏弄猎物,这给他带来强烈的感官刺激与满足。 “哈哈,无论你打哪个方位,都会遭到三个方位的攻击。地煞阵可是前世吴军师所创,就凭你也能破么嗯?这小子难道发现了破绽?不可能的,地煞阵是没有破绽的!” 高俅发现一个微小的破绽。 摆阵的官兵只有二十二人!原是二十四之数,不巧的是摆阵之前被高俅放倒了两个。阵法一道非常玄妙,能数倍得发挥群体的力量,但若有瑕疵,放倒成了累赘! “杀!”高俅再一次突围,进击兑西方位,结果依然被打将回来。只见他一个打滚,起身时在地面胡乱一抓,朝着反方向震东撒去,细碎的沙石便脱手而出,使前方官兵本能地后退,且艮东北和巽东南上的官兵也沙粒入眼,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这时,高俅的朴刀迎面刺来! 当震东c艮东北和巽东南三个方位的前排官兵出现变故,“长蛇圈”的官兵便立即上前补位。“换位时间”则由离南和坎北两个方位的人来争取。高俅挺刀刺向震东方位的官兵时,左右受到离南和坎北的夹击。 “去!”朴刀脱手,直取震东方位。刚补位上前的官兵躲闪不及,正中胸膛。而高俅使出一招“鸳鸯步”身法,避开了夹击。 由于摆阵官兵只有二十二人,震东方位伤一人c亡一人,恰好第三包围圈没人,一个缺口摆在了高俅眼前!他箭步向前突围,抽出朴刀之时使一招“风卷残云”,正在揉眼的官兵便尸首各异。 地煞阵的奥义之一便是“围”,在包围圈里把敌人耗死。如今包围圈被破,地煞阵随之瓦解,单个官兵又如何能抵挡高俅的狙杀?几个呼吸之间,官兵倒下。高俅气势凶猛,其余人不敢贸然出击。士气一衰,便溃不成军。 “风扬阵!”李忠喝道。 原本乱在一团的官兵听到号令,又重新振作。风扬阵两翼攻势缥缈如云c迅速似电,从不恋战,无论得手与否,一攻一收,张弛变化极为迅速;而中间攻势沉稳猛烈,打法大开大合,如山顶滚石,一发不可收拾! 高俅连连败退,突然大喝一声,抖擞精神后径直打向中间。 “给我破!”高俅疯狂地砍向敌方,硬生生地砍破风扬阵的脊梁! 风扬阵一破,官兵成了待杀之兔,高俅逮一杀一,迎二杀双。眼见官兵被屠尽,半空再度响起李忠的喝声:“云垂阵!” 但这一次高俅不再给机会他们摆阵,如苍鹰扑向小鸡,很快便把官兵屠杀干净。他抬头看向高石之巅,李忠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暗黑,说:“今晚,我拿你来祭刀!” “梁山好汉在此,乱国奸臣速速受死!”李忠大喝,但见他手持长枪,从高达数米的巨石上一跃而下,势如破竹。 “挨千刀的反贼!”高俅举刀迎战。 两人刀来枪往,斗了十数回合。高俅暗暗喝彩:“枪法好俊!不愧是梁山好汉!”两人又斗了七八回合,李忠终究年少,渐渐感到力怯,于是买个破绽,转身便跑。高俅挺刀直追,不想李忠来个回马枪,搠向高俅心胸。 高俅一惊,用刀柄隔开,反手削向李忠,两人跳出圈子外来。 “臭反贼!只会出下三滥!”高俅骂道。 李忠心头火起,他打斗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哪里忍得住别人胡说?于是大喝一声,长枪刺来。 高俅却不迎战,只是左右躲闪,嘴里却不住地骂:“直娘贼!狗屁好汉!依我看都是一群反贼,烂大虫!说甚么上应天星,怕是魔君转世吧。” 李忠越听越气,枪法变得杂乱无杂。但他的进击却变得愈发凶猛,高俅连连后退。一进一退,两人走了十数米。 “一百单八位蠢驴蛋,骗你们招安还真的信!哈哈!蠢驴蛋!哈哈”高俅一边退一边嘲讽,笑声在空旷的昱岭关回荡。 “混混账!”李忠彻底变得疯狂,像头疯狗扑向高俅。“招安”是大部分梁山好汉心头大恨,也是心头伤痛。 “你输了!”高俅使出“鸳鸯步”身法,躲开李忠疯狂的一击,然后手起刀落,插进了李忠的背部,穿膛而过深深没入地下二寸。 “混混”李忠死不瞑目,睁目怒瞪高俅,眼里满是愤怒,还有一丝悲哀。不知是为失败而悲哀,还是为前世梁山事业烟消云散而悲哀。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对于死人来说,世上任何一事都不重要了。 高俅也仰躺在地,实在是太累了。他摘下面具,让月光洒在脸上,嘴唇翕动,轻微地说:“这这月亮怎么是血红色的?” “嘶嘶”李忠的尸体发出怪异的声响,插在他身上的朴刀,此时正微微震动,发出嗡嗡声。高俅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银白色的朴刀表面上布满了血管,细长c鲜红而且正在蠕动,贪婪地吮吸李忠的鲜血。他的脸蛋变得消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不久只剩皮包骨,像具风干的蜡尸。而刀上的血管逐渐退去,变回原来的模样,只是银白的刀面上隐隐出现血光。 高俅抽出刀,刀面倒映出他的面影。只见发梢在风中飘荡,身后的树影变得妖娆。一股充满怨念的声音散落在天地之间,“血我要血”。声音愈变愈大,如歌如泣,天地幻变,昱岭关不见了,高俅此时置身于战场之中。“血!哈哈!血!”一把血红的刀刃留下一条诡异的血光,一颗头颅飞起,紧接着是喷涌而出的血浆。血刃愈发的兴奋,疯狂地杀戮。鲜血染红了大地,洗红了苍穹。高俅横刀置身此中,脸上露出邪异的笑容。 天地再度变幻,高俅站立在巍峨的高山之下。它遮蔽了太阳,它的影子笼罩大地,天地一片黑暗。“轰隆隆!”高山动了,竟然“俯身”下来,一个巨大的头颅凝视着高俅,高山原来是个巨人!“小子!你便是我的主人么!”声音轰轰作响,如雷鸣降世。高俅毫无惧怕,反而露出邪异的笑,说道:“嘿嘿,成为我的刀吧!”“那看你的本事了!”话音刚落,突然一条火焰萦绕的黑龙俯冲而下,穿过高俅的胸膛。 “哇!”现实中,高俅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刀身。“嘶嘶”刀身沾染鲜血后不住地颤动,而刀身的鲜血慢慢消失,全被它吸收了!当此刀吸干吮净鲜血之后,刀刃发出淡淡红光,不久又变得银白如初。 幻境里,黑龙穿过高俅胸膛之后,巨大头颅发出足以撼动天地的笑声,连说三次:“很好!很好!很好!” 话音刚落,幻象消逝,高俅又重新站立在昱岭关。 “从今日起,你就叫魔刀·血刃吧。”高俅森然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青楼女子 南海县,龙泉酒家。 在郊外清洗干净身上的血污,又换上从农舍偷来的粗布衣服之后,高俅才敢入城。杀了李忠,他无须再担忧引起“行尸走肉”的攻击,于是摘下面具放入包袱里。 他刚走进酒家,小二殷勤走来,招呼道:“官人请坐。” “快将酒卖来!”高俅坐定,昨晚一场恶战,到现在不曾有酒水入肚,焦渴难耐。 “要打多少酒?”小二问道。 “只管筛来,拿大碗!”高俅把包袱和朴刀放在桌面。小二跑得勤,很快便上酒来。高俅举碗便尽,连吃三碗酒方才停罢,问:“有甚么吃酒的?” “鱼鲜和大肉,刚煮了一只狗。”小二道。 “鱼来一尾,大肉炖烂了就来两碗,还有一只狗腿。”高俅道。 很快,红烧草鱼,鲜鱼汤,红烧肉,白切狗腿,两碟菜蔬,把一桌子摆满。高俅大喜,端起红烧肉便吃,吃尽后又用手拿起狗腿肉片蘸酱吃,肥大的狗腿转眼就吃干净了,连打一个饱嗝。他吃一口鲜鱼汤,觉得无味,便放下,继续吃酒。小二在旁筛酒,高俅连吃三碗,这才放慢速度,用竹箸来吃鱼。 “停箸!都给我停下嘴来!”一阵粗鲁的喊声传来。 高俅循声看去,原来是官府的人。两个捕役,一个眉清目秀,手里拿着一沓纸;一个满脸胡茬,手里握住水火棍。他继续吃酒,不理会他们。 满脸胡茬的捕役环顾四面,众人都停下箸来,唯有一个汉子充耳不闻,还在继续吃酒。他不禁大怒,抢步过来,抡起水火棍砸在桌面上,坏了桌角和震翻一碟菜蔬,吼道:“鸟东西,停下来!” “大人,这是”高俅气定神闲,问道。 眉清目秀的捕役见此人气度不凡,不似一般闲人,连忙过来止住同僚,对他说道:“这位兄台,我们有使命在身,需要查问些事。兄台不是本地人?” 高俅见他谈吐斯文,便放下酒碗,抱拳道:“小弟从广州城里来。不知大人有甚么使命,小弟能帮则帮,绝不敢留力。” “看你妈的鸟!”另一捕役对其他人吼道。众人纷纷转过身去,不敢再多看。 “兄台莫见怪,我这位兄弟虽然火气暴躁,但性情直爽,适才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他姓张,我姓李,不知兄台贵姓。”清秀捕役道。 “原来是张大人和李大人。小弟免贵姓余。”高俅道,“不如咱们一边吃酒一边谈如何?”不待他们应承,转声叫道:“小二,继续打酒来,有甚么下酒的只顾上。” “承余兄厚意。”李捕役道。 他们换了一张桌子坐下,高俅则把包袱和朴刀轻放在旁桌,李捕役眼角余光扫过他的朴刀。小二很快便重新摆上各色酒菜,三人一边吃酒一边说话。李捕役摊开手中的画像,说:“这些都是广州知府下令悬赏的人头。何炎,悬赏一万金” 高俅听到“何炎”不禁心里“咕咚”一声。他接过画像一看,果真是何炎。第二张画像是他的师傅金人瑞,第三张是莫别,第四张嘛,正是高俅!只不过画像是戴着面具,此时他收起了面具,一时不好辨认。 “一万金!”高俅假装倒吸一口冷气,“知府大人还真舍得下本儿。” “余兄弟,你有所不知,这何炎可是反贼头子,几年前轰动朝野的潮州暴乱就是这家伙一手策划的!这莫别,也是反贼头领之一,就在昨日,知府派遣几百精锐去围剿来往庄,将所有反贼都屠杀干净,偏偏跑了这家伙!”张捕役连吃了七八碗,嘴也吃开了,便无所顾忌地说。倒是李捕役浅斟慢酌,不敢多喝,是个很谨慎的人。 张捕役说到把反贼屠杀干净时,高俅眼眸深处寒光一闪而过,但表面依旧平常,继续热络地吃酒。李捕役一直在偷看他的反应,不知是否发觉他眼光有异。然而这已经使得高俅浑身不自在。 三人又吃了几巡酒,两位捕役便起身告辞。张捕役对酒家里吃酒的人挨个问遍,方才离去。待他俩远去,高俅扔下二两银子,也离开了龙泉酒家。 “南海县城也挺热闹的嘛。不知金师傅c何公子在哪呢,这地方太大了。”高俅独自闲逛。高俅待在来往庄三年有余,见到何炎的次数不过双手之数,师傅说公子在筹谋着「大计划」呢!后来金人瑞也常常离开来往庄,一去便是数月。问他们去哪,他们总是回答:“南海。” “啥几把「大计划」啊?要跑来这种地方”高俅左顾右看,觉得无趣。 “大官人,进来喝两杯么?”柔软黏糯的声音惊醒了高俅,循声看去,但见杏红柳翠c秦楼楚馆,又闻燕语莺啼c丝竹靡靡,原来是一处青楼。 “大官人,莫在外面闲看啦,进来好好瞧瞧吧。”老鸨走了过来,虽说年过半百,但在胭脂水粉的扮装下,风韵犹存。那十来尺的路程,走得花枝招展,娇喘吁吁。不由高俅多说,一根藕段一般的手臂挽了过来。高俅只好跟着进去。 真壮观! 刚入大门,中央筑起一座高台,上有细水逶迤流下,沿着小巧珍珠贴成的河床。空中结扎中各式精致华灯,灯罩会缓缓转动,纸面幻变出不同的画像,同时流传出宛转小曲。而灯光映衬在高台的珍珠河床上,仿佛一条五彩斑斓小河流淌而下。 最令高俅惊讶的是,高台之上竟有女子在翩翩起舞。 “她是我们的头牌,名唤清烟尘,卖艺不卖身。”老鸨见高俅目不转睛,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忍不住说。 “真是仙女下凡尘啊!”高俅叹道。 一支舞毕,女子行了个万福礼。 “啪啪”舞姿令人叹为观止,高俅鼓起掌来。 女子居高临下,冷脸如霜地看了高俅一眼,便转身离去。可这一转身,高俅的魂儿也被勾走了,看着清烟尘的背影,突然有点失落。 “滚开!区区一个妓女也敢不给我朱强面子么?”二楼传来吵闹声。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推开阻挠他的人,径直走向长廊。 “烟尘不是妓女”老妈子想拉住他,却被甩开。 此时清烟尘已走下了高台,走在连接二楼的长廊,看见迎面走来的朱强,依旧冷面如霜地往前走,似乎并未看见他。 朱强哪曾忍耐得下这口气,一把抓起清烟尘手臂,恶狠狠地说:“今晚敢不陪我,我就将这里夷为平地!” 清烟尘轻笑。 朱强顿时看呆,不觉松开了手。 清烟尘说道:“奴家不过风尘女子,又怎敢不顾公子颜面呢?”说完转身离去。 见清烟尘要离开,朱强想留下她,除了嘴里发出“啊,啊”轻响,以及那微微抬起的右手,却没有强行挽留之举。而清烟尘回眸一笑,更是彻底使他安静下来,沉浸在这一刻的幸福之中。 “这家伙是谁?”高俅颇为愤懑。 “他姓朱名强,是县令大人的令郎。这个南海县,怕是没人敢和他作对的。”老鸨低声说。 “哦?是么!”高俅狠道。 老鸨心里一惊,眼前这位公子也是狠角色。 “嘿,我的好妈妈!”一个醉醺醺的汉子突然张开双手把老鸨揽入怀中,“来,咱们去喝几杯!”不由分说,便把老鸨拖走。 老鸨倒不惊讶,客人喝醉酒,失了礼节也合情合理,只要给足了银子,什么都好说。她一边随汉子去喝酒,一边让其他姑娘去招呼高俅。可其他姑娘尚未走进,一个神情阴郁的中年人擦肩而过,低声说:“跟我来。” 高俅便向其他姑娘挥手,示意不用来招呼他,而他跟上了中年人。他们径直走到三楼,这里突然变得安静,空气里的幽香更是清淡,不似楼下的浓烈。 “这里。”中年人停下,示意高俅进去。 “梅花妒。”高俅念读了房名,才除鞋走进。 “你终于来了,高老弟。”熟悉的声音。 “何公子!金师傅!”高俅惊喜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何炎的忠告 “好久不见了啊,你还好吧”何炎说。 高俅鼻子一酸,泪水立即涌了出来。他差点没扑到他们的怀里,好好地哭一场。这两天如地狱一般,也不知如何过来的,神经一直绷紧。昨日之前他还只是刻苦习武的学生,外面有何炎与各位师傅当担着,遮蔽了风雨,从轮不到他来操心。可昨日的那场剧变,他一下子成长起来了,不得不独当一面。想起庄客们接二连三地死去,洪都师傅被剁成了肉块,莫别师傅的情况还尚未明了他就难以承受心里的悲痛。如今见到他俩,仿佛孩子见到大人,忍不住倾诉心里的 “高俅,你成长了啊虽然这种成长的方式很难受”金人瑞说。 高俅哭了好一阵子,感受压抑的心绪得到了舒缓,才收拾心情。他双眼发红,哑着声音说:“公子,师傅,我们要给他们报仇啊!!” 何炎点点头,说:“这仇我们一定会报的!但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我们还要耐心地等上一段时间” 高俅以为他在犹豫,便扑倒在地拉着何炎的双手,哽咽地说道:“何公子,你一定要给他们报仇!你不知道,他们死的有多惨。他们,那些官兵昨天袭击来往庄,许多庄客还没反应过来就命丧黄泉了。剩下的庄客,为了让家眷亲属得以逃跑,拼命拖住官兵,全部都死了,一百多人全死了!洪师傅被剁成了肉块!!” 何炎忍住心里的悲痛,他扶起高俅,脸色阴郁c语气坚毅地说:“高老弟,你听我说,你要相信我,这仇,我一定会报的!不仅是杀人偿命,而且要十倍,百倍地偿还!我要让全部官兵给死去的兄弟陪葬!我要广州府衙化为灰烬,以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们!!”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高俅心间振荡。神仙给凡人许下承诺时,声若雷霆,势如海啸,气似飓风,让凡人相信这些话。怕也不过如此。何炎便是天神,一个复仇天神! 来往庄是他生活好几年的地方啊,那些庄客如亲人一般,洪都更是情同手足了,却全部死于非命。但现在他必须压抑住悲愤。 听何炎这般说道,高俅这才稍微稳定了情绪,接过金人瑞递来的热毛巾,擦拭脸上的泪痕。他把热毛巾放在桌面,背上的朴刀和包袱也放了下来,双手捧着热茶,觉得心里有点暖意。 “你给我们详细讲讲,昨天发生的情况。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你都讲出来。”金人瑞说道。 痛定思痛,以勇者的姿势回到那悲痛之中,找到有利于未来的蛛丝马迹,才是男人的正确选择。 高俅强忍悲痛,从敌人突然来袭说起,庄客如何丧命,洪都如何吸引敌军以至惨死c莫别如何护送妇幼离开他都一字一句地详细讲述。 “啪!” 金人瑞听完后拍案大骂:“混账东西!” “你说,李忠在昱岭关伏击你?”何炎问道。 高俅一怔,不知何炎为何在意这点,点点头。何炎见他点头,眉头却皱得更紧了。繁多的信息在脑中旋转,知府突袭来往庄来往庄极其隐蔽李忠为何肯定高俅一定会走昱岭关过了昱岭关便是南海县他们就在南海县 “是李忠!”何炎突然说道。 “什么李忠?”金人瑞不解。高俅也一头雾水地看着何炎。 “是李忠通风报信。”何炎看着金人瑞和高俅,食指敲击着桌面,斩钉截铁地说,“发现来往庄的是李忠,借官府力量来消灭来往庄的也是李忠。” 李忠要消灭来往庄,原因不言而喻,因为他得知高俅住在此庄。高俅看着何炎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 “他对付来往庄其实是为了杀我吧”他神情变得惨凄,落寞地叹道,“兄弟们的死,全是我害的” “高俅,要是你只会责怪自己,也太让死去的兄弟寒心啊!”何炎说,“你要明白,那些兄弟不是因你而死,他们是为了「弥留之国」而牺牲的!要让他们死有所值,不是自责,不是报仇,而是打败官兵,打败府衙,打败大宋,建立起「弥留之国」!!” 高俅心里一震。 “想想那些死去的兄弟,”何炎继续说,“他们的梦想便是建立「弥留之国」啊,让他们的女人孩子,孙子孙女,以及所有后代,都能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乱,没有饥寒的国度啊!若是自责便能救赎自我,你想得倒美!” 最后一句话使高俅颇为惭愧,终于下定决心地说:“公子你说的对!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一个人活下去!我要带着他们的梦想活下去,也是我高俅的梦想!” 何炎满意地看着高俅,拍拍他的肩,说:“我们一起奋斗吧。还有一件事”说着他伸手去拿高俅的朴刀,刚抓起朴刀却立即丢下,不住地说:“血都是血”眼眸里充满了恐惧。 金人瑞不解,这朴刀通身银白,哪有什么血? “他叫魔刀·血刃。”高俅说。 何炎缓和过来,不再尝试去拿刀,看着高俅说:“想不到你成为他的主人了。我要说的事便是关于此刀。李忠前世为梁山好汉,上应地僻星,他的精血可非凡物。血刃吸收了那些精血,终于从沉睡中觉醒,若你能继续喂他精血,假以时日必能恢复巅峰。到那时,像李忠这种货色,不过一刀的事。便是三十六天罡来了,你也有一战之力。在此之前,如果碰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位,记住我的话,跑!!” 自从血刃觉醒后,他握住此刀便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力量,这让他充满了自信。无论遇上哪位好汉觉醒,他觉得只有血刃出鞘,必能杀敌。 “跑?”高俅反问道。他相信何炎之所以这般郑重其事地叫他跑,是因为他根本不知此刀之威力,“何公子,此刀” “跑!”何炎打断他的话,神色肃穆,“家父曾和梁山好汉打过交道,曾经这般形容三十六天罡——他们就是地狱里的魔君!他们可是恐怖的存在啊!” “好好,弟弟听话便是。”高俅半信半疑道。 金人瑞知道这徒儿的脾性,没有交过手是不会轻易服输的,担心他会轻敌,便说:“高俅,听何大哥的话准没错。” “嗯!”高俅点头,为了转开话头,他问何炎:“何公子,你曾经对我提及要离开来往庄的原因,是要筹谋一「大计划」” “这就是我们今天找你的真正原因”金人瑞说道。 “你们在找我?”高俅打断道。 “不然你还以为我们是在青楼偶遇呢?”金人瑞骂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清烟尘的舞 高俅脸上微微发热,讪讪一笑。何炎忍住笑意,揶揄道:“高老弟想必是来这里勘察敌情吧。”高俅听了更窘了,脸蛋红扑扑的。 “说回正事吧,”金人瑞收拾好笑容,压低声音说,“高俅,我们筹谋「大计划」好多年了,原本是要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才启动的。但昨日来往庄遭到突袭,想必是走了风声,我们只好提前启动。先从南海县开始,策动一场起义” 起义?高俅心跳不觉加快了,心里闪过一些想法:“这可是谋反啊,那我们岂不是真的成为反贼了?不对,不是谋反,是在创造更美丽的未来。更何况,不死点人,拿什么去祭奠死去的兄弟?好啊,起义好啊,就该起义” 待金人瑞说完,何炎低着嗓子安排事宜,让金人瑞去联络各地兄弟,要高俅去探查给李忠报信儿的人。 正说话间,雅间外传来吵闹声。何炎等人立即提高了警惕,他们现在可是重金缉拿的罪犯。突然,闯进一名醉汉,浑身散发着酒气。 “是他?”高俅认得他,就是适才拖走老鸨的醉汉。 醉汉醉眼熏熏,见到高俅等人,咧嘴笑道:“哟!在等我吃酒呢!”说着他便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混蛋,别过来!”高俅立即拿起桌上的朴刀,然而刚触碰到刀柄时,一声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音响起。高俅抬头看起,何炎两指正夹住醉汉的小指,而小指向后折叠成直角。 “好快!”高俅目瞪口呆。何炎坐在他对面,刹那间便冲到醉汉跟前,还出手折断了一指。此身法早已超越了凡人吧! “嘿嘿!”醉汉似乎丝毫不觉疼痛,依旧醉醺醺的,嘴里还发出令人厌恶的笑声,“嘿嘿嘿快走嘿嘿” 高俅一怔,似乎听到醉汉连绵不断的笑声中杂夹着两个其他字音。 青楼的门口,一群官兵走进,领头的是张捕役和李捕役。 “真是贵宾呐!张大人,李大人,今儿想找哪个妹妹来陪?”老鸨花枝招展地迎上来,却被他们拦住,李捕役粗声粗气:“我们在执行公务,快快带路!” “老鸨,我们奉朱大人的指令,来这里找几个人。”张捕役抱拳客气道,“具体房名已查清,便是宝地的雅间‘梅花妒’,还望带路。” 老鸨只得乖乖带路。李捕役挥手道:“你们几个把前后门都把守好了,要是飞走一只苍蝇,叫你们好看!其余的,随我来。”说着,便带了人和张捕役一同进入,径直走向“梅花妒”。 不多会,便来到目的地。但闻雅间内传来吆喝声,张李二人相视点头,就冲了进去,门外的阴郁中年人如何也拦阻不了。 “站住不杀!站住不杀!”李捕役挥耍着大刀,而张捕役则四处寻人,但除了一位醉汉,就只有高俅了。 “哟!这不是张大人和李大人吗!怎么,两位大人也有兴致来往此处?”高俅见张李二人闯进,惊喜道。 “两位大人,相请不如偶遇,咱们来个不醉不归如何?”说着,醉汉走向前来便伸手想拉李捕役,哪知李捕役反手擒住醉汉的手腕,一扭,“咔嚓”一声骨裂。 “啊——”醉汉发出惨叫。 “呸!狗东西,少给我玩花样!”李捕役啐道。 此时,一直保持微笑的张捕役森然道:“原来余兄在此雅饮,叨扰了。我们走。”说着便流星大步离开。临走前,李捕役给醉汉肚子来了一拳,把他打倒在地,然后恶狠狠地瞪了高俅一眼,方才离去。 待他们都离开后,高俅连忙走出“梅花妒”,叫门外的阴郁中年人去延请大夫。然后他站在走廊扶栏处,往楼下看张李二人的背影。张捕役突然抬头张望,目光和高俅对上,他阴冷一笑,便头也不回地带人离去。 “这家伙很有心计啊!” 想到自己被他跟踪,高俅便全身不舒适。所幸有醉汉通信儿,要不然这里必会闹得鸡飞狗走。当他转身走回雅间“梅花妒”时,脸色却严肃起来,心里正琢磨:“这醉汉到底是什么人?” “醉汉呢?!”高俅大惊。“梅花妒”空无一人,原本倒在地上的醉汉却不翼而飞了! “混蛋,他到底是什么人!”高俅骂道。忽见桌面留有一张纸条,他拿起来看,上面凌乱地写着四个字: “龙泉酒家”。 高俅把纸条揉成一小团,丢进嘴里吞掉,然后拿起朴刀和包袱,离开雅间。下楼时,清烟尘又在高台上起舞,她一天要跳十二场舞。但见姿态飘然,颜容丽然。烁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此舞至善哉,至美哉! “真美啊!”高俅叹道。 “好!好!跳的真好!这是五十两银子,赏给清烟尘!”吆喝声在二楼传来,原来又是那个朱强,县令的儿子。 “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啊!”高俅有点嫉妒,但又觉得开心。有人送钱给他喜欢的女人花,虽然心不好受,但却能改善她的处境,也算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吧。正当他感慨时,二楼突然爆发骚乱,碗碟摔烂的声响,桌椅移动的摩擦声,姑娘的尖叫声,一时间各种声音扭作一团。 高台上,清烟尘依旧起舞,并不会为骚乱所动。但舞姿忽然变得诡异离奇,丝竹配乐更是给人质地锐利c脆硬之感。音乐是昆山玉碎凤凰叫,而舞姿则是老鱼跳波瘦蛟舞。至于舞者清烟尘,冷如霜的俏脸上,抹上一丝愉悦的微笑。 仿佛她做了某件事,其中的幸福感令她极为迷醉。这微笑让高俅想起他用血刃杀人时,浓郁的血腥味令他感到十分兴奋。 突然有人喊叫: “朱公子死啦!!朱公子死啦!!” 整座青楼顿时乱成一片。县令儿子意外身亡,可是轰动全城的大事。 楼下的老鸨慌忙跑上去,饮者嫖客也纷纷停箸张望,更有人匆忙跑出去,不知是延请大夫还是给县令大人通风报信。 唯有清烟尘,依旧起舞。 “啪啪”高俅情不自禁地鼓掌。但他不得不离开了,转身离开吧,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倒不是怕闻讯赶来的官兵,而是这舞姿啊。温柔乡,英雄冢。何况还不是英雄? 舞毕,清烟尘目光落在高俅离去的背影,不觉停了半秒。她轻捻起裙纱,走下高台。在她右手食指处,缠绕着一根极为纤细的红线,以及一根银针。 银针的一端,隐隐留有血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追查 龙泉酒家。 高俅把朴刀放在桌面,叫小二切一斤熟肉和半只烧鹅,再筛两角酒。他一边吃酒一边四顾,却没法看到可疑人物。 “听说朱公子死啦!就在半刻钟前。”旁桌低声细语。 “呀,县令大人那位宝贝儿子么?” “可不是他么,你猜死在哪?猜不到吧,青楼” 另一人惊讶地捂住嘴,害怕叫出声来。良久才放下手,悄声说:“真晦气,死在那种地方县令大人有什么动静么?该不会扫荡青楼,将它夷为平地吧” “以他的脾性,肯定会!唉,最可怜的是那些青楼女子,这叫飞来横祸。” 高俅感到不安。官兵若是查封了青楼,把她们全抓进牢里,清烟尘岂能独善其身?想到那曼妙的身子遭受牢狱之灾,心里难免痛苦。“我应该去救她!”当他准备掏钱结酒钱时,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 “欸欸,高公子遇到何事要如此赶?” 高俅抬头看去,原来是行踪神秘的醉汉。他左手骨折处已用纱布仔细绑缚,暗黄色的膏药渗透出来。不待高俅延请,醉汉已拉开长凳坐下,端起桌上的酒便吃。转眼间三碗酒下肚,用手袖抹抹嘴角,不住地赞叹:“好酒!好酒!你也坐下吧。” 高俅心生厌恶,恶声道:“你少来烦我,小心宰了你!” 醉汉不为所动,笑道:“嘿嘿,什么叫恩将仇报?这就叫恩将仇报。在青楼时谁给你们通风” “你还真想死不成?!”高俅突然出手抓住他衣襟,整个人便揪起来。 “嘿嘿,你不会杀我的。要是我死了,恐怕你永远不会知道谁给李忠传的话”醉汉歪着脑袋,醉眼惺忪地看着高俅,一脸无赖气。 “哼!”高俅一把将他摔倒在地,抬头吼道:“看什么看!”众人为其气势所慑,不敢再看。醉汉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尽是得意的冷笑。他坐定后端酒便吃,谁知高俅一手夺过酒碗,脸上似笑非笑: “你大概了解我的身世吧,严刑逼供恐怕没人比我更擅长了。你是聪明人,知道那些话儿不该说,那些话儿最好乖乖说。” 醉汉哈哈干笑两声,脸上也似笑非笑:“我们来打个赌,如果我屁都不肯放半个,我能不能全身无损地离开这里” 高俅眼眸里杀机闪现,随时会拿起桌上的朴刀去砍人。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喝叫声:“都他妈的给我滚!” “张捕役c李捕役?糟糕,中了这醉鬼的计!”高俅暗叫不好。 “余兄,你可不能走。”张捕役拦下高俅,果然是冲他来的。 “断手的还不给我滚?!”李捕役吼道。醉汉慌忙离去,临走前回头看了高俅一眼,嘴里露出冷笑。 “你是余兄的朋友吧,你也留下吧。”张捕役突然拦下醉汉,后者终于惊慌了,忙道:“不,不,我根本不认识他。” 没想到有此反转,高俅脸显夸张之色,抱拳道:“张大人,李大人!这位兄弟我真的不认识他,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还请放他走吧。” “我们爱放谁放谁,要你多嘴!”李捕役察觉不妥,一手拽住醉汉,气势汹汹地对高俅叫道。 高俅心里暗喜,这李捕役真是好耍。 “余兄莫怪,我们也是奉旨行事。县令大人的令郎遭遇不测,但凡在那里出现过的,我们都要带回去问话。还请余兄跟我们回去。”张捕役道。他一挥手,几个同僚便走上前来,要带他回衙门。 “这姓张的阴险无比,跟他回去还能出来?”高俅心里一狠,手中朴刀左右搠击,放倒了官兵。李捕役大喝一声,抽刀迎战。张捕役忙退一旁,而醉汉趁乱逃跑。 自血刃觉醒后,高俅还未舞动此刀。但见血刃所过之处,隐隐留下血痕,诡异非常。李捕役天生大力,又耍的一手好刀法,数年来未曾在打斗中吃过半点亏。两人一交手,李捕役暗叫:“好凶猛的刀!”不到三个回合,不可一世的李捕役竟然败下阵来。 高俅也不恋战,逼退李捕役之后,朴刀挥动便把长凳挑起,径直砸向官兵。他转身一跃,破窗而逃。 张捕役抢步上前,往窗外看去,只见高俅已经远去。原本手到擒来的人,却三番四次让他逃走,气得张捕役不再顾及风度,破口大骂:“操他娘!” 高俅终于找到了醉汉的行迹,悄然跟在其后。 醉汉托着伤手,百无聊赖地走在街上。经过包子摊时,摸摸肚子,便坐下准备吃茶。摊主朝他挥挥手,听不清讲了什么话,想必是见醉汉着装破烂,当成要饭的了。醉汉一拍桌子,然后指着桌子大叫,摊主立即转变了态度,对醉汉点头哈腰的。他一手放在桌下,一手在桌面扫,原来醉汉拍出几十文钱。 摊主端上一屉大肉包,一壶茶,一碗凉粉,一碟咸菜。醉汉抓起肉包大咬,顿时满口肉汁。 正监看着,耳边突然响起: “官人,来碗米粉不?”店家见高俅久站不走,碍了生意,便问道。 高俅才回过神来,掏出三十文钱,“来一份吧。” 很快端来米粉,他正准备吃的时候,忽见一个小乞丐向醉汉讨饭。醉汉骂骂咧咧,但还是给他一个肉包子。小乞丐不断地鞠躬,一边咬肉包子一边走开。没多久,醉汉风卷残云般吃干喝尽,用袖子抹抹嘴角就离开。 高俅也悄然跟上,却在经过包子摊时,那摊主热情地拉着他,说什么一定要尝尝他家的肉包子。眼见醉汉远去,高俅举起朴刀喝道:“滚开!”摊主吓得哆哆嗦嗦,忙说:“客官慢走,客官慢走。”高俅不再理会那摊主,匆忙跑前去,但还是跟丢了醉汉,大喝:“混账!”惹来路人的异样目光。 这时,他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是适才的小乞丐。小乞丐跪在地上求饶: “哎哟!对不住,大人!对不住啊,大人!” “算了,你走吧。”高俅挥挥手,不愿多事。 小乞丐站起身来就小跑离开。高俅才察觉怀里的钱袋不见了,骂道:“臭要饭的!敢摸我的钱。”说着便气冲冲地去追赶那小乞丐。 小乞丐路儿熟,每高俅追近时,他三拐五弯又跑远了;可当高俅远远落下后,他又放慢速度。两人一快一慢,你追我赶的,便离开了闹市,来到早已破败的城隍庙。 “他娘的,别让我抓住了”高俅有点气吁,走进城隍庙想歇息一会。 “哟,高公子!别来无恙嘛!”高大的塑像后传来声音,一个人影慢慢走出,竟是醉汉。 “别以为你自投罗网我便会让你好过”高俅冷冷地说。他要把今天的晦气全撒在醉汉身上,不好好折磨一番,难以解心头烦躁! “欸,我的高公子,可别弄错了。不是我自投罗网,而是你自投罗网。啪啪”醉汉拍掌,塑像后走出二十来位乞丐。 高俅一怔,说:“杀一群臭要饭的怕辱没我的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血染城隍庙 “臭要饭的,臭要饭的!不要加个臭的好不好!”人群中跳出一个刀疤男,凶神恶煞地瞪着高俅,双拳紧握而发出骨响。 “铁牛,”醉汉在旁冷然道,“这位是高公子,咱们不得无礼。高公子是何许人也?是城里的富贵公子。什么是富贵公子?可以睡最骚的女人,可以吃最烈的酒,可以天天吃龙泉酒家!这就是富贵公子。铁牛,告诉咱们高公子,你脸上的刀疤是怎么来的?” “是富贵子弟叫人砍的!”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小乞丐从人群里钻出来。原来是摸走高俅钱袋那位,此时他的小眼睛里燃烧着仇恨,“那天实在太冻了,铁牛哥向人讨饭时,双脚冻的站不稳,不小心蹭了一下那人的衫角,他就叫人砍了铁牛哥!你们没个好东西!” 铁牛脸上的伤疤像条大蜈蚣,听小乞丐说起往事,不由得咬牙切齿,大蜈蚣因肌肉紧松而蠕动。“人生在世,贵贱有命。我铁牛也认了。”说到这里,他突然指向醉汉,“但我铁牛绝对不允许他人伤害我恩公!” “原来如此,”高俅暗道,“这混蛋收买了人心,让一群乞丐对他死心塌地。” “铁牛哥,恩公的手便是他打折的!我们要为恩公报仇。”小乞丐叫道。此话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随时会有人冲上来。 “大家听我一言,”高俅并不想杀害这群无辜,尤其是听了小乞丐那几句话之后,“你们恩公的手” “我的手被打断跟你有没有关系?!”醉汉截断话头抢道。 “有。”高俅点头,“但” “那你陪我手来!”醉汉不给机会他解释,话音刚出便抡起木棍打向高俅。其他人不知真实内情,听到恩公的手与他有关,便以为是他打断的了,见恩公动手,他们也一拥而上。 高俅举刀挡隔,反手以长刀柄往醉汉胸膛一搠,后者飞退数米之远。 众人见恩公被打,更加群情汹涌。高俅恨醉汉不让他解释,此时遭受众人围攻,更是心头火起。飞腿放倒一人,又扫倒一人,当他起身之时,铁牛从供桌上扑来。其时容不得他做出其他动作,顺手把朴刀迎送,当他反应过来时,朴刀已经没入铁牛的腹部。 “哇!”铁牛吐出鲜血。 “铁牛哥!”“铁牛!”众人惊叫。 高俅也顿时呆住,他完全不想杀人。抽出朴刀时,刀身微微颤动,上面沾染的血迹逐渐消失,仿佛蒸发了一般。躺在角落里的醉汉,察觉了这诡异的变化,指着朴刀颤颤地说:“血,血,不见了!” “嗯?!”高俅突然转身逼近醉汉,眼眸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其中射出的目光使醉汉一边打颤一边后缩。 “杀了他,为铁牛报仇!”醉汉突然吼道,又转为痛哭,“好惨啊,铁牛你死的好惨啊,呜呜” 众人从铁牛的死中缓过神来,醉汉这么一吼,他们的愤怒自然而然地落在高俅身上。“杀死他!”“为铁牛报仇!”一时间所有人都冲上来,不顾性命地进击。 手起刀落,领头者倒下。伙伴踏过尸体,继续进击。接二连三,前赴后继,尸体遍地,鲜血缓缓流淌至神像底座。高俅使动朴刀飕飕作响,砍c削c切c搠,刀刀入肉见血。橙黄的落日余晖从窗台映入,整个大殿红光嚯嚯。那些尸体死不瞑目,睁大双眼,瞪着伫立大殿中央的高俅。 他持刀而立,两行血泪滑过脸颊。阳光拉长他的身影,一直延伸到神像前。而泥塑的神像,因年代久远而斑驳残破,不经意看去时,更似地狱的魔君。如今与高俅交相辉映,真是两尊魔王! 或曰魔鬼。 此时他即血刃,血刃即他,只剩下屠杀的欲念。可他内心深处仿佛站着一个孩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倒下,倒在血泊里,在血泊里挣扎,然后慢慢地死去。这些悲愤在心胸中激荡,最后化作两行血泪。 南海县城,某房。 黄昏。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在梨花木桌面留下光影。桌前有一男子,约莫三四十岁,头顶东坡巾,身着孔雀服,正将写好的笺牍仔细卷好,塞进桌面的孔洞里。孔洞旁有小篆刻字,一个“丁”字。桌面但凡有十个孔洞,分别以十天干为名。 “叮——” 男子闻声抬头,但见墙上嵌有十二木牌,以地支别序,此时“午”木牌正左右摆动。他按下桌面边缘的“午”按钮,一张笺牍从窗棂飞入,落在桌面上。他拿起狼毫笔,饱舔墨水,在笺牍上写下蝇头小字。写毕,他仔细卷好笺牍,塞进桌面“甲”孔洞里。 “叮,叮,叮——” “有人来了。”男子站起身来,走到桌对面的橱柜处,转动白瓷。但见整面墙往后移动二寸,接着另一面墙升起,新墙中央挂着一幅苏东坡墨宝。那张梨花木桌子沉下地面,两块木板弹起,弥合了洞口。无须多久,房内装饰便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原貌。 “原来是你,清烟尘。”男子打开房门,见一女子正穿过庭院。阳光透过桂花枝叶,在她淡绿衣裳上留下凌乱的光影。原来是青楼卖艺女子,清烟尘。 “不然你以为是谁,张官人?”清烟尘轻笑。 “使者。”张官人道,“南海即将起事,为了避免重要情报泄露,上面决定撤走分堂。” “原来张官人要升迁了啊。”清烟尘说。 张官人没有回应,脸色静如止水。他迎引清烟尘入房,亲自煮茶,当白气混着茶香袅袅升起时,他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你为何要杀死朱强?何炎他们提前起事,我的行程更急促了。” “敢对我无礼,死得那么痛快便宜他了对了,你能把我从牢狱里捞出来,不能多捞几个么?说到底,都是我害了她们。”清烟尘道。 “死的可是县令的宝贝儿子诶,哪那么容易捞人?重感情,可不像你哦,李师师。”张官人道。 “我今生叫清烟尘。” “好好,清烟尘。这事由它去吧,不杀也杀了,何炎要造反就造反吧。” “张官人,你别全都归咎于我。说到底,还不是怪你给情报那李忠?来往庄被剿灭,各县城开始严防,大肆搜查,他们才会提前起事的。”清烟尘撇嘴。 “对,对,连你都能想到的事,我如何不知道?但,这是上面的指令。上面叫我把情报卖给谁就卖给谁,轮不到我来说事。”张官人有点无奈。 “什么叫连我都能想到的事”清烟尘不乐意了。 “欸,欸,这不是重点。”张官人忙说。 “那你说说重点,找我来何事?”清烟尘道。 “救一个人。”张官人说。 “高俅?”清烟尘迟疑一下,说道。 “你认识他?那好办了,你赶去城隍庙吧,醉鬼也在那!”说到醉汉,张官人忽现怒容,“混账东西!街头卖包子的小贩传来消息,醉鬼找茬要弄高俅,还叫上了一群要饭的” “这是”清烟尘插嘴道,“救人的缘由?” “不,他们只是去送死。我心疼我的眼线就这么白白去送死啊!”张官人气道,突然看到清烟尘满脸黑线,急忙回归重点:“史进觉醒了,正赶往城隍庙。” 清烟尘倒吸一口冷气,喃声道:“天罡终于觉醒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遭遇强敌 南海县城,城隍庙。 “轮到你了,”高俅道,“下去陪他们吧。” “你,你别过来。求求你了,饶过我吧,看在我救过你们的份上,我是你恩公啊,你可不能恩将仇报!这,这是有损阴德的!”醉汉已缩到墙角,退无可退了,但高俅还是步步逼近。 “你要是杀了我,张官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就像来往庄一样,全烧了”醉汉变得有点癫狂,开始口不择言。 “原来是你们啊”高俅眼中寒光一闪,朴刀便落在醉汉面前。血刃离他脸面仅差毫发,散发出来的血气冲击着他的精神,如无数只手在拉他下深渊。 “张官人是谁!他现在何处!”高俅吼道。 “我说,我说,说了能不能放我”醉汉道。 “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高俅森然道。 突然,他脑海中出现了诡异的声响: “咚咚!” “地贼星时迁现已觉醒。” “杀死时迁。”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杀戮欲念席卷而来,高俅双目血红,手中的血刃也因兴奋而微微颤动。 “啊——”醉汉倒地痉挛,发髻散乱下来。一股熟悉的气息散发开来,令高俅微微吃惊,却随即冷笑,说道:“真是天助我也!” 此时,醉汉也慢慢站起身来,一边解开缠绕伤口的纱布,“冤家路窄啊。能手刃天下第一奸臣,不枉我是梁山好汉!” “区区一个地贼星,给我喂刀都不配。”话音刚落,高俅已纵跃前进,朴刀从天而降,直取时迁! 时迁一个打滚躲过攻击。朴刀砍空,没入地面数寸。高俅双手一扭,朴刀竟掀起数块地砖,砸向时迁。到底是梁山好汉,空拳便击碎地砖,但地砖刚除,一面银白锃亮的刀刃当面劈来。这次躲闪不及,整只右臂被劈下。 “我的刀说,你的血糟糕透了” “奸贼!你不得好死!”时迁骂道。 这时,落日西沉,夜幕降临,一轮新月高挂夜空。城隍庙远离闹市,寂寥无声,安静得像一池死水。 “啊——”惨叫声突然响起,惊飞林中栖鸟,噗的飞起一大片。 高俅手刃了时迁,这个刚觉醒便遭遇屠杀的梁山好汉。他提着朴刀走出城隍庙,四周昏暗无光。他拾级而下,头顶屋檐上传来声音: “别来无恙吧,奸贼?” 忽闻瓦片动静,又闻衣衫在风中拂动的猎猎声响,紧接着便是落地声。这时,来者在高俅身后说:“明人不做暗事,我叫史进,上应天微星,人称‘九纹龙’!” 高俅知道来者不善,不想却是天罡之一的史进。 “若遇到他们任何一个,跑!”高俅想起何炎对他的忠告。 但凡习武之人,多少会带点痴性,总想知道自己武艺到了哪一境界。尤其遇上了高手,更忍不住想去比试比试了。 “你想在这里打,还是下去打?”高俅指了指台阶下的平地。 “下面吧,毁了城隍庙有损阴德。”史进跳上栏杆,沿着扶栏飞奔而下。 “好身法!”高俅道。 两人来到平地,相去十来米。高俅用刀,史进使枪。 “有什么遗言?我倒可以帮你一把。”史进挥动了银枪,准备进击。 “若我死了,帮我救一个人!”高俅一脸坚毅,有了死在此地的决心。 “谁?”史进右脚一点,身体便向前跃进数米,银枪舞动,像一轮明月打来。 “清烟尘。”高俅使刀迎战。 “噹——”刀枪相交,高俅感到右手麻痹,虎口隐隐生痛。 “好!我答应你!”史进收枪飞踢,脚尖点在刀柄上,高俅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史进翻身而过,使出了回旋踢,手中银枪随之螺旋一圈,搠向高俅。 高俅才刚跪倒在地,后背便受了一脚。速度之快,根本不可能防御。他后背受力,整个人飞将出去,而敌人的银枪紧随其后。高俅强扭身躯,艰险地避开银枪。忽见银枪落地,枪头刺入地面,史进借力跃上了半空。他收枪提起,抡成半月圆,打向高俅。此时,高俅还在地上打滚。 高俅大惊,这史进的速度实在太迅猛了!他横刀抵挡,银枪猛烈地砸在刀柄上,巨大的冲击力震伤了内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就是天罡的实力么”高俅突然感到心灰意冷。 “送你上路。”史进见高俅已无战意,便举起银枪向他心口插去。眼看就要插进心口,史进却突然收枪,往身后扫去,响起“叮”的一声。史进趁势抓起地面的高俅,一转身便甩了出去。 “卑鄙。”黑暗中传来骂声。 “彼此彼此。”史进道。 黑暗中走出一人,竟是一位女子。高俅吃力地爬起来,抱拳道:“谢姑娘救命之恩。” “别误会,我是来取他性命的,不曾想过救你。”女子冷声道,“你不是想死么?” 高俅看向女子时,大吃一惊,原来是清烟尘!心里顿时凌乱:“她是来救我的么?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怪我不爱惜自己性命,她也担心我么?” “你走什么神!”清烟尘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生气,斥道。 “你是谁?”史进道。 清烟尘不再理会高俅,回应史进道:“来取你性命的人。” 史进冷哼一声,举枪来战。但刚才跃出一步,他便停下来,手中银枪转动,响起一阵“叮当”声响。他骂道:“臭婆娘,用什么银针!” “我一个女子人家,不用绣花针用什么?堂堂七尺男儿,竟怕了女工,说出去不怕人家笑话。”清烟尘讥刺道。 而身旁的高俅却听到她细语道:“快走!” 高俅急道:“我不走!我还没衰到让女人来救!” 不远处的史进一怔,笑道:“要不我到边上歇歇,让你两口子先闹闹?” “狗贼!你胡说什么?”清烟尘气道。手中银针已然射出,史进闪到一边,避开了银针。当他刚落地,第二轮银针飞至,只见他舞动银枪,挡开了大部分银针。第三轮银针射来时,史进不得不后退,离目标越来越远。他几番想靠近,无不被银针逼了回来,始终难以接近。 “我拖住他,你快点滚!”清烟尘以银针压制住史进,对高俅叫道。但高俅就是放不下脸面,不肯丢下她一人逃跑,气得清烟尘大骂:“你这没脑的混账!老娘叫你滚就滚,哪这么多废话?害死了老娘,做鬼也不放过你!” 高俅窘得耳根子发热,一咬牙便转身逃跑。不远处的史进见高俅要走,又进击几次,奈何清烟尘的银针实在太猛烈,难以突围,气得大骂:“臭婆娘!敢说不是你的相好?” “老娘爱救谁就救谁,你管得着么?更何况,”清烟尘突然放低了声音,像对自己说,“他临死也不忘要救我。以为我入狱了,真是傻。”原来,适才高俅对史进说的话全落在她耳里了。 史进见她突然脸露娇羞之色,像新婚的小娘子,忍不住啐道:“不要脸的东西!我九纹龙不陪你玩了。”说着也离开此地。 高俅狂奔于夜色之中,泪水迎风散开,心里的小男孩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今晚太窝囊了,竟然丢下心爱的女子不顾,自个儿逃跑! “没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他在不停地自责。 激烈的情绪在心胸间回荡,本已被震伤的内脏受不了这般刺激,顿时心血涌了上来。他感觉头晕脑胀,不慎摔入了灌木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起事前夕 安猎户家住城西,那天打猎归来已是半夜。路旁灌木丛里有一团漆黑影子正蠕动着,他走进看时,原来是个人,伤得不轻。他便把伤者抱回家。他略懂医道,前庭后院种了不少常用的药草,不想今夜派上了大用场。把脉,开方,煎药,喂饮,待伤者安稳入睡时,已是东方破晓。安猎户伸伸懒腰,救死扶伤使他感到全身心舒畅,一夜不睡还精神饱满。于是他把昨日的猎物剥皮腌好,才上床休憩。 破晓的晨光驱散县城的水雾时,城东的城隍庙里惊起一声尖叫,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从庙里跑出,脸上尽是可怖之色。 他朝着衙门跑去。过了两个时辰,那人脸上带着新伤,以及张李捕役返回。李捕役还在抱怨:“下次吵我睡觉,腿都打断你!” 报官那人摸摸脸上的伤口,心里充满了委屈。 张捕役则道:“待会儿你到衙门拿个药膏贴贴,说我叫的。” 那人连忙拜谢,嘴里却说:“不敢不敢。” 李捕役走进城隍庙,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即便久经案场的他也忍不住反胃。晨光透进来,遍地的尸体,死不瞑目地睁大双眼。 “张大哥,你看这家伙。”李捕役道。 张捕役沿水火棍所指看去,墙角的死者不是别人,正是醉汉。他倒没有死不瞑目。 “兄弟,真是多事之秋啊。这几天城里不安宁,死了这么多人。仵作验尸,小王记录在案,小钱到外面看看”张捕役道。 这时,一名小吏气喘吁吁地跑来,对张李二人道:“朱大人要见两位。” 县衙门,后院。 一个清癯中年人站在鱼塘旁,时而撒下鱼粮,池里的锦鲤你争我抢,溅起水花。老仆匆匆走进,低头道:“大人,他们来了。” “请进来吧。”中年人视线未曾离开争夺鱼粮的锦鲤。 很快,张李二人随老仆进来。中年人挥挥手,老仆退下。 “朱大人。”张李道。 “追查c缉拿城隍庙凶手的事,就安排小吏去吧。你们现为捕头”朱大人道。 “谢大人!”张李不想突然升官,连忙拜倒。 “起来吧。官越大,责任越大。我对你们有期许啊,也希望你们能为我分分忧。”朱大人道。 “万死不辞。”张李道。 “真是多事之秋啊。”朱大人叹道,“前两日,知府大人重兵围剿来往庄,烧了庄园,杀死几十名庄客,这些损失对何炎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何炎这反贼啊,像条疯狗,迟早会咬你一口。但你不招惹他,他会给你几年安稳日子过,你若招惹他,立马扑咬过来。知府大人烧了来往庄,杀他弟兄,他更是不顾一切地扑咬过来。我的儿子给知府大人间接害死了。” 朱大人死了儿子,几代单传的命根子突然没了,活着便成了茫然的航行。没有港湾,没有方向,随波飘荡。 “大人” 朱大人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说:“怪责同僚做事有欠考虑,却不去猎杀疯狗,我朱某还不至于如此糊涂。张官人来了情报,叛乱就在这几天。你们带着衙门那些人,和营里的乡兵做好准备。至于广州府衙,他们会派遣厢军精锐前来救援。你们下去吧。” “是,大人。”张李退下。 “这张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张捕头暗思。 广州西北方,石门镇。 宗祠的天井照下光亮,数位乡绅耆老齐聚一堂。忽然大门响起敲打声,三声急促,一声缓慢。 “是孔琏来了,开门。” 大门拉开,一个儒雅书生走进,大门又随即紧闭。他抱拳道:“诸位长老,晚生失礼,请包涵。” “孔琏你少来这套。”一位乡绅道。 “孙族长已等候多时,开始吧。”此人蓄有长须,银白如雪。他一开口,众人皆点头同意。 “我孙得福便不多礼节了,直接说正事吧。何公子来了指令,要我们石门镇派遣三百乡兵攻打广州。”孙得福道。 “那个臭小子又搞什么鬼名堂?!前些年在潮州搞事,死了多少人?如今又要搞事,正是要气死我们这些老家伙!”一位耆老道。 “何公子一旦在南海县起事,广州府衙必定出兵前往。到时广州兵弱,我们趁虚而入。三水镇的叶孝祥也会派出五百人来相助。”孔琏道。 “如此甚好,”孙得福道,“我们一旦破了府衙,立即撤退。” “好一个围赵救魏。”长须耆老道,“我们的人必须隐蔽身份,不可给镇里惹来灾难。” “长老大可放心。”孙得福道。 广州西边,三水镇。 住在郊外破庙的大汉伸个懒腰,准备去城里找点活计,好换些米粮填肚子。他忽然瞥见庙前石碑被人破坏,断碑处还有用锅灰画的纹案。他连忙走进细看,依稀可知这是一个镰刀的图像。他抬手遮住纹案的左边,右边似个数字;又遮住右边,左边也似个数字。 大汉拔腿就跑,赤脚奔向镇里衙门。 不到一刻钟,他便跑到衙门,气喘吁吁地大叫。一急一缓,一强一弱,反复叫了数次。很快,侧门有人引他入内,穿过前庭,来到一个凉亭下。 大汉行礼毕,低声道:“叶大人,何公子来了指令。”然后在叶大人耳旁低语,后者不住地点头。 “你下去吧。院公,带他去吃早饭。饭了要给他五两银子。”叶大人道。 大汉大喜,这五两银子能生活半年有余了。 西樵峰,依傍北江,前去官道不远。从广州由官道前往南海县,路经西樵峰,穿过昱岭关便是。 半山腰修建了不少干栏式房屋,错落在竹林间。时闻鸟语虫鸣,又见清溪蜿蜒而下,是起居的好去处。一个飞奔在山路间,至外突的站台上时,朝上发出拟鸟声口哨。而山上一处栈道,闻声出现一人。站台上的人手持红白双旗,比划出各种体式,不懂旗语之人,根本不知其意。 栈道之人收到情报后,急忙跑到大堂。 “报,昱岭关出现官兵把守,有两三百人。”探子报告。 “看来官府也听到了风声,知道咱们要起事呢。”坐在左侧的人道。 “再探。”陈头领让探子退下,对那人道:“何公子真看得起我陈不语啊,让我在官道拦下广州府衙的人。我这里能拉弓使刀的怕没几百人吧。军师,你有什么想法么?” “何公子此举确实冒险了点,但无不合乎情理。”军师道。 “哦?愿闻其详。”陈不语道。 “何公子一旦南海起事,广州府衙必将遣兵救援。由广州府到南海县,除了官道便是水路。西江水流湍急,正直风季,官兵很大可能取道西江,顺流而下。至于官道嘛,费时太长,又耗兵力,不是上上之选。” “如此说来,咱们不必拿下昱岭关,直接在官道设卡即可?”陈不语喜道。 军师点头,道:“某尚有一计,保官道不失。” “愿闻其详!”陈不语大喜。 佛山乡,长岭陂。 莫别将来往庄庄客之家眷安顿妥当后,金人瑞奉何炎旨意来到长岭陂,找到莫别。由于起事就在这两天,所以两人重逢不曾好好聚聚,便马不停蹄地勘察地形。 “前面再走两三里路,便是西江。”莫别道。他对长岭陂较为熟悉。 两人继续策马前行,不久就听闻滔滔水声,一条大江横在眼前。金人瑞凝视江水良久,叹道:“何公子令咱们在这里拦住广州府衙的厢军,江面如此宽阔,可不好拦截啊。” “金兄有所不知,往上走十里路,西江两岸相距不过二百米。届时咱们岸边埋伏数百弓弩手,以火攻船,必能拦下厢军。”莫别道。 两人往上游奔去,宽阔的江面突然收窄。 “我们两岸皆埋弓弩手,才能万无一失。”金人瑞道。 勘察完地形,两人策马返程。当日就集结几百乡兵,直奔西江。去岸边五里处,他们留下半数人马驻扎,其余人乘船过江,在另一边驻扎。又令探子到上游监视,若见官船顺流而下,便回营告知。 到那时,两岸便会有几百弓弩手等着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凌晨爆炸 五更天,南海县城依旧昏暗与寂寥。三辆木板车缓缓而行,车轮发出咿呀声响,敲锣的更夫见了绕道而行,至于巡夜的衙差,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捂鼻走过。 车夫戴着斗笠,继续推着木板车前行。路经一户人家,便在门口处停下,然后小跑到门旁,抬起摆放在那的木桶走回。他先是掀开木板车上的大桶,一股刺鼻的臭味汹涌而至,然后提起木桶往大桶里倒。倒完之后,把木桶放置在第二辆木板车中。 他们是收集夜香的粪农。夜香是好肥料,对农人来说是无价之宝。进城收集夜香,能得到主人家的赏钱,为他们洗刷干净木桶,又得另一份钱。细水长流,小钱能变大钱。 粪农几个推着木板车,从西街收到东街,从外城收到内城,不久就来到了衙门。 他们绕到衙门侧门,那里已摆放着几个木桶。粪农走去抬回木桶,将夜香倒入大桶。他们见四周悄然无人,把第三辆木板车的大桶打开,从里面提出几个小木桶。这些小木桶上下密封,极为沉手。他们小心翼翼地抱起小木桶,绕了衙门一圈,在每个门口都放了两个。小木桶的腰眼间,还设置了一个小机关,他们扭开小机关,里面竟然盘旋着一条细长的索引。把索引小心拉出,捋直了,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索引。 他们拔腿便跑。 索引滋滋作响,一朵小火花慢慢移动,一直上升到木桶腰眼。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击毁了县衙的门墙,也惊醒了全城。 “衙门方向!快!快!”巡夜的衙差闻声急忙赶往现场。 突然,漆黑的小巷里窜出几名黑衣人。他们身法敏捷,显然受过训练,下便把几个衙差放倒。夜色里,衙差尸体下流淌出黑色物质,大概是血吧。 城东,营房。 巨大的爆炸声传到这里,哨兵闻声望去,但见城里火光冲天。他竭力地敲击打鼓,雨点般急促的鼓声便是集结号。营房人影悉邃,从个平房里走出,在草场前集合。 “里面出事,大家随我来!”骑兵都头喝令。一百多名骑兵从营房出发,直奔火光处。紧随其后的是几百步兵,皆手持大刀。马力劲足,虽夜色昏暗,但老马识途,加上骑兵技术熟练,所以跑得马步如飞,不多久便远远甩开步兵。 大约跑了十里地,衙门已在望,突然前方骑兵尽皆摔倒,人马各处。面对如此变故,后方骑兵竟能勒马停稳,可见骑术之精通。 “是绊马索!”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杀出长矛队。长矛刺向马背上的骑兵,极为迅猛,眨眼间便有数十人落马。骑兵射出长枪,反手便把背负的弓弩上手,呼呼数声,便有敌人倒地。长矛队却不退反进,刺人不成便刺马,双方顿时陷入混战。 这时,一支大刀兵杀出。他们挥刀砍马脚,若马伤人翻,落地即有大刀伺候。有骑兵跳将下马,以身搏杀。亦有骑兵撤退,但长矛队穷追不舍。 敌军骑上官马,绝尘往回奔去。而步兵此时赶至,迎接他们的却是迅猛的骑兵,顿时死伤无数。而敌人的弓弩手c大刀队杀至,双方厮杀成一片,最后敌军大胜而归。 衙门。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朱大人惊吓而觉,夫人小妾丫鬟奴仆顿时乱作一团。朱大人使管家唤来长工c马夫c杂役等男丁,配置长枪大刀,以防不测。他坐于高堂,男丁把守大门,家眷则聚于里室。 “衙内捕役等人很快赶至,待营房兵力一到,咱们才出去查勘。”朱大人心感不安,敢炸衙门的绝不是什么善类,没有足够的兵力,不能轻举妄动。 “报!张捕头c李捕头已到。”院公道。 “快请!”朱大人离座亲迎。 “小人来迟,让大人受惊了。”张捕头匆匆赶至,忙道。 朱大人看后面跟着几十捕役差吏,手举火把。火光照映下,只见他们装束干练,孔武有力,朱大人心生欢喜,道:“待营里兵力赶至,咱们再全城搜查。发信号,令城门官兵严守,不可放走一只苍蝇。” 使者领命,从怀里掏出信号弹,走至一旁发射。一颗火星飞天,夜空亮起五颜六色的烟火。 “哟,放烟火庆祝什么呢?”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什么人?!”李捕头挺枪向前,喝道。 张捕头暗惊:“身旁潜有敌人,我们竟然毫无知觉。” 人影走近,李捕头冷笑道:“我说是何方神圣呢!原来是通缉犯!何炎,看你今日往哪走!” “不可轻举妄动!”朱大人叫道。此人敢夜里潜入衙门,潜伏在身旁却无人能察,令朱大人本能地感到危险。 “还是朱大人明白事理。”何炎道,然后对李捕头道:“大猪头,凭你手中的小牙签能留下我么?” “不要受他激将法。”张捕头担心李捕头受激出战,落入敌人之手。为今之计,就是等待援军。 “说谁猪头呢?!”李捕头果然中计,挺枪搠去。 “糟糕!”张捕头暗叫不好。 但见人影恍惚,清脆的金属声响起,紧接着是枪头落地的叮当声。众人定睛一看,大惊失色,只见一把长剑横在李捕头喉前,而他的长枪只剩半截。 “好俊的身法!”张捕头暗道。 “这把剑削我的脑袋怕是须臾之间吧。”朱大人暗想。 “公子,这种粗活留给咱们就好了。”黑暗里再度传出声音。话音刚落,火把熊熊点起,但见一群满脸血污的黑衣人出现。 “你们终于来了。”何炎道。 “没想到这里的官兵有些手段,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杀尽,我们也损失了不少弟兄。”头领道。 “难怪援军还未赶至,原来遭遇埋伏了”张捕头暗道。 朱大人听了此话,心顿时凉了半截。 城西,安猎户家。 安猎户打猎回来时,已是三更天,但高俅还是昏睡不醒,不由担忧道:“都睡一整天了,怎么还不见好转?” 他点起蜡烛,小心靠近高俅,只见后者满头大汗,嘴唇翕动似在胡言乱语。安猎户把蜡烛安置案头,连忙烧来热水,洗净手巾为他擦拭。又按昨日药方煎药,可喂饮时难以入食,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别杀我,别杀我”高俅说起了梦话,“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他又梦回前世,一匹萦绕着黑气的高头大马迫近,马背上的大汉身披铠甲,头盔所露出的脸面亦燃烧着黑气,难窥其真容。他手执偃月刀,刀面晃出的光亮使高俅异常恐惧,不住地退后。 “嘶——”黑马突然高举前足,踏向高俅。 “啊!”高俅惊惧而觉,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你终于醒来了,谢天谢地。”安猎户喜道。他忙从厨房里端来一碗稀粥,一些肉丝混杂其中,“来,喝碗热粥吧。” 高俅伸手要接过热粥,一阵诡异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地灵星安道全现已觉醒!地灵星现已觉醒!” 两人相视大惊,热粥从手中脱落,摔得满地都是。 “真是巧啊”高俅颤声道。 安猎户后退了几步,看着墙边的弓箭和刀剑,一语不发。良久后才叹声道:“我这辈子只杀过动物,不敢想有拿刀杀人这一天。我,我前世可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啊” 声音里满是无奈。 高俅再次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房梁,道:“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说不定下一个梁山好汉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命运弄人! “前有时迁,后有安道全,哈哈,”高俅苦笑,“都是我的恩人啊。” “杀死安道全!杀死安道全!”脑中的声音回荡着,一股杀戮欲望慢慢升腾,一口一口地吞噬着他的意志,他抱着脑袋在床上打滚。安道全担心,一靠近看时,高俅突然抬头喝道: “快滚!要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安道全一怔,原来高俅双目发红,却满脸泪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城楼公审 “既然命运如此安排,那么我们决斗吧。”随手拿起墙角大刀,冷然看着高俅。 此时高俅已然被杀欲所控制,拿起朴刀时,发出几声冷笑,道:“地灵星排名五十六,血刃应该喜欢。” 高俅举刀进击,安道全横刀迎战,两人斗了十数回合。安道全暗惊:“果然是条汉子!”嘴里却道:“你这本事可杀不了梁山第一头领。” “当然杀不过。”高俅道,“拿你们的血来祭刀,那就说不定了。” 安道全一交手便知道此刀不凡,来去之间隐隐透出煞气,是一件魔物。 “此刀什么名堂?”安道全问道。 “好,让你死个明白。”高俅道。 两人并未息战,一边打斗一边讲述了此刀的来历。安道全听了之后,眼眸里尽是光彩,暗道:“好刀!好刀!不知此刀巅峰时有无与宋江一战之力。” “你的血它很喜欢!”高俅道。 “三十六位头领人人都能取你的命,怕你早晚得死。”安道全道。 经过几番恶战,高俅对朴刀的使用愈发精通。即便安道全名列五十六,高俅亦有招架之力,甚至隐约站于上风。 “哪能想那么多?觉醒一个便杀一个,解决了地煞七十二,再去杀天罡三十六。宋江和你的差别,不过是他活得久一点。”高俅道。他一招横扫千军逼退安道全,一招千树梨花紧随其后,打得他连退数步,道:“你们的区别仅此而已!” 不待他立稳,高俅一招直捣黄龙,朴刀搠向安道全胸膛。此招胜在出刀疾速,对手稍不谨慎便会命丧黄泉。 安道全却撒开大刀,敞开胸膛迎接。高俅大惊,想抽回朴刀时,却已经插入胸膛。安道全嘴角露出笑意,道:“答应我,一定要杀了宋江为了赚我上梁山,竟然杀了我相好” 话未说完,安道全便死去。血刃微微颤动,开始它的饕餮美食。高俅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何悼唁,良久之后连连叹气。 不知安道全与梁山好汉有何过节,以至于来世还如此憎恨。 “既然是恩公所托,那么我便以血刃之名起誓吧。”高俅抽出朴刀,毅然道。经过安道全鲜血洗礼的血刃,银白色的刀身出现淡淡的血色,隐隐有黑色煞气萦绕。 他走出屋外,城中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火光冲天。 “终于起义了么?”高俅道。 城楼。 东方开始破晓,晨曦透过云层,驱散了县城的所有昏暗。全城的老百姓被锣鼓喧天所吸引,纷纷聚合在城楼前。 不知何时,城门前的空地搭建起两层高台,第一层整齐叠好几百条尸体,第二层却跪了一排犯人,他们胸前挂着“贪官”“狗贼”“奸臣”等木牌。 “各位父老乡亲!”城楼传下声音,“跪在高台上的人你们可熟悉么!” 高俅混在人群之中,忽闻此声觉得很熟悉,循声看去,城楼上果然是何炎。自爆炸不过一个时辰,不想他就拿下了县城。县令朱大人披头散发地跪在他脚边,而由何炎来对全城人们讲话,俨然成了一城之主。 人群中混有何炎的人,话音刚下,他们便带头吼起来:“剥削百姓的贪官!”“残害忠良的奸臣!”“扰乱安宁的狗贼!” 但多数人不敢开口,这可是犯上作乱的大罪啊。 “父老乡亲!”有人走上了高台,大声说道,“前些年,广南东路大旱,田里颗粒无收。官府不开仓赈灾,还偏听邪道,说什么因为得罪了神灵才会有大旱的,要修建北帝庙,每年供奉北帝才能风调雨顺。都是狗屁!他们是趁机敛财,中饱私囊,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你们的灾难不是天灾,是人祸!是这些狗贼带来的灾难!” 人群开始骚动,大家悉悉邃邃。 “打倒狗贼!”高台之上声如洪钟。 “打倒狗贼!”人群中有人附和。想必是何炎安排的细作,带头喊几次后,人群三三两两地跟喊,最后群情汹涌,声浪排山倒海! “打倒贪官!”“打倒贪官!” “打倒奸臣!”“打倒奸臣!” 高台之上举起右手示意人群停息,然后道:“父老乡亲们,王法有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些奸臣贪官,乱王法,害良民,今天就地正法c替天行道!” 说着,他跳下高台,从同僚手里拿过火把,点燃了堆在高台下的干柴枝。大火吞噬着高台,迅速蔓延而上。跪在高台上的官僚,不住地摇头,发出呜呜声。 高俅看着那些犯人,他们或痛苦地挣扎,苦情地哀求,绝望c无助c悲哀;或挺着腰,昂着头,愤怒c憎恨c正义。一人扫视人群时,突然停下,怒瞪着高俅,原来是李捕头。他眼里燃烧着火焰,恨不能啖肉喝血。他身旁的张捕头也看了过来,脸上却是鄙夷之色。大火终于蔓延上来,火蛇席卷着他们,吞噬着他们。黑烟滚滚,尸臭熏天,还有骨头在火中发出的声响。 “哗啦!”高台坍塌,激起满天火星。 “接下来,”城楼上传来声音,“是审判罪魁祸首!” 人群顿时哗声一片,原来是朱大人。何炎将县令大人押在城楼垛口处,一把利剑贴在他的脖子上,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果长官坏透了,他下面的人必然腐臭不堪,这就是乱自上作。此县出了这么多贪官污吏,县令大人难辞其咎,必须就地正法。所以” “滚开!”朱大人突然撞开何炎,然后纵身一跃,跳下城楼,叫道:“我怎能死在反贼之手!” “押来。”何炎挥手。顿时,城楼百来个垛口都押上官兵。人群突然出现哭声,响起“不要杀他”的喊声。这些官兵由乡里招募而来,人群里有亲人也不足为奇。有人试图跑出人群,却被人拦下,他只能哭喊着:“求求你们放过他,求求你们。” “助纣为虐。正法。”何炎不为所动,继续下令。一根长矛刺入官兵的后颈,鲜血喷涌而出,然后再被推下城楼。 “押来。”垛口又押上一批官兵。人群又爆发出哭喊声。 “正法。”同样的遭遇。 “够了,停下吧”高俅暗道。看着那些被拿下的官兵,一个个像稻草一样飘下城楼,心里感受到痛苦。来往庄弟兄遇难,这些官兵遭屠,可他们都是无辜的。杀了头领,九泉之下的弟兄也安息了。 “不要再杀了”高俅喃声道。不知怎的,眼里竟然闪烁着泪花。尤其是听到人群里的哀求声,才想起这些官兵都是爹娘生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怎么能随便杀害?他开始低语,声音逐渐增大,最后朝着城楼歇斯底里地大吼: “住手啊!混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进击广州 这突如其来的大吼显然起到了作用,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周围的人投来复杂的目光,前面拦住人群的起义军都面面相觑,是该把他揪出来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呢,还是直接忽略他,继续行刑。他们看向城楼,把决定权交给主子。 何炎看向人群,发现是高俅时微微一怔,但并未有过多的热情,依旧冷着脸。两人对视良久,空气因此骤冷,安静笼罩着人群。 “杀。”何炎挥手,降兵即如稻草般飘下。他的视线不曾离开高俅,一副我就杀人你能怎么着? “混蛋”高俅低声骂道,“为了彰显你的权威么?” 他一步步走出人群,由于他的一吼,众人皆为其气势所折服,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起义军见他走进,冷声道:“停下。” 高俅似乎没听到,继续往前走。起义军不禁大怒,他感到威严受到很大的伤害,举起长枪搠去。 长枪如蛇,但未及目标跟前,忽见红光一闪,枪头竟然断落在地。 “魔魔”那人扔下枪杆子,吓得连连后退。众人不知转瞬间发生了何事,还在疑惑朴刀明明背负在身后的,怎么倏忽间便跑到手上了呢?还斜举着干嘛至于那凶神恶煞的家伙,一把长枪搠出,怎么枪头就断了呢?这质量也太差了吧 城楼上的何炎颇为惊异,几日不见武艺竟然精进到如此地步。 很快,官兵尽数屠杀。高俅并不打算饶过他们,他出了人群,朝着城楼走去。几个起义兵围了过来,试图将他拿下。 “滚开!”朴刀一扫,出现一圈红光,起义兵即被放倒。其他人见了都不敢靠近,不知是怕他还是怕他手里的刀。 “喝!”城楼上的何炎突然纵身跳下,左手执绳,右手拿剑,沿着墙壁飞奔而下。人群纷纷喝彩,如见神仙。 高俅不顾往日情分,举刀来战。何炎刚落地,手中的剑便如雪花一般飘落,而迅猛的朴刀顿时迎接不暇。长剑忽然当头劈下,朴刀横举抵挡,谁知是虚招,半途剑影飘忽,转劈为刺。朴刀慌忙拦下,不料仍是虚招,长剑刺到一半,往上一挑,竟然打落朴刀。 人群又喝彩。 朴刀一脱手,一把长剑直指喉头,却在贴着体肤那一瞬间停住。如此精妙的剑法,众人见所未见。 “好俊的剑法!”高俅也赞道。 何炎收剑在后,弯腰去捡朴刀。高俅突然叫道:“小心。”他突然缩手,像受惊的鸟雀,才想起此刀旁人不可触碰,否则容易遭受反噬。 高俅拾起朴刀,抱拳道:“得罪。” 何炎视线停留在朴刀上,刀身显现出淡淡的红色,隐约有黑色煞气萦绕。但很显然,高俅还不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即便如此,足以完全压制一般人。 “与我杀去广州府衙吧,我们真正的仇人在那里。”他看向高俅,后者给人的感觉变了,多了一层苦涩。 高俅摇摇头。 何炎一怔,不想他竟会拒绝。他不敢直视何炎,后者的目光让他受不了。两只大手按着他的肩,微怒的声音迎面扑来:“你不想报仇了?” “够了,我们已经报仇了。”高俅终于直视何炎,说道。 “那你也把「弥留之国」给忘了!”何炎怒道。他很少发火。 “我没忘!”高俅突然吼道,但又转为平静,“我不愿以这种方式去创建。” 何炎一怔,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声又转为苦笑,最后冷笑道:“高俅啊,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幼稚啊?不流血的革命,让大宋皇帝主动把位子让出来,各地豪强士绅把土地奉送,你觉得,有可能吗?” “我不知道。”高俅迟疑道。 “混蛋!”何炎突然出手,一拳把他打趴在地。然后叫道:“向义,集结兵马,打向广州府衙!” 很快,一千兵马气势汹汹地从南海县城出发。 马蹄所扬起的烟尘随风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天边尽头。高俅抱着朴刀往回走,回忆起来往庄,习武三年,畅谈「弥留之国」,一切仿佛就在昨日。没有战乱,没有霸凌,没有饥寒的国度,却以战争,滥杀无辜去创建,多么讽刺啊。有不流血的途径么?高俅没有答案。 “啊!救命啊——”一声尖叫使高俅回过神来,他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正猥亵女子。 “住手!”高俅大喝。 彪形大汉一怔,不知谁如此大胆,竟敢来坏他的好事?迎声看去,一个青年提着朴刀走来。在他眼里,青年如同一条竹竿。 “妈的,”大汉放下女子,揉手,扭头,一阵骇人的骨响声,突然抓起长凳,狠狠砸向青年,一边骂道:“找死滚远点!” “啊!”旁边的女子害怕地捂住双眼,这一长凳下去,怕都成为肉酱了吧。待四周安静时,她才放眼看去,只见大汉停顿不动,抡到半空的长凳掉了下来,而青年站成进攻姿态,手中的朴刀正捅进大汉的肚子里。 “好!”围观的人群觉得解气。 虽说官兵被屠尽之后,城里潜伏着各种犯罪,但只要人内心的正义还在,这片城就不会走向寂灭。 “谢官人。”女子拜倒在地。高俅连忙扶起她来,嘱咐她回家待着,等广州府衙派遣官兵前来接管县城,才好出门做事。 但他心里颇感不安。如果何炎的作战计划成功,广州府衙派遣的官兵会在西江和西樵峰遭遇埋伏,那时候死伤无数,不知哪方能胜。即便府衙胜了,何炎这支强兵壮马气汹汹地杀来,还有一战之力么?更何况还有两簇人马攻打广州,府衙自身难保吧。 “高公子好武力。”身后有人道。 转身看时,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阁下是?”高俅抱拳道。 “在下姓张。”中年人道。 高俅上下打量此人,突然朴刀上手,道:“给李忠情报,让来往庄灰飞烟灭的张官人,可就是你么?” 张官人丝毫不惧,笑道:“既是在下,也非在下。高公子可听在下几言?” “我和你可没有好说的。”高俅脸色一沉,朴刀杀向前来。 “城隍庙一战,我可救过你性命!”张官人道,朴刀随之而止。 “清烟尘和你什么关系?”高俅收回朴刀,问道。 “既是朋友,也非朋友。”张官人道。 “先寄存你的脑袋,待你说完再杀不迟。”高俅道。 “谢高公子。”张官人作揖,嘴角露出笑意,问道:“你说何公子此番攻打广州,胜算几何?” 高俅没有任何回应。 “按理说,胜算有六成以上。广州府衙得知南海叛乱,必将派遣重兵前往。由广州府至南海县,有水路和官道可走,为了争取战机,很大可能走水路,沿着西江而下。只要在西江两岸设伏,以火攻之,不敢说能取胜,但消灭一部分官兵并不困难。若此时他人领军攻打广州府,剩余的官兵是打道回府呢,还是继续前往县城?很大可能是返回。试想,当他们返程之时,何炎又带着兵马杀去,相当于干他们屁股,胜算有六成不出奇吧。”张官人道。 高俅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颇为惊讶,这张官人的情报能力也太恐怖了吧。 “可实际上,胜算不足一成。”张官人道。 “此话怎讲?!”高俅终于按捺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天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张官人说着便走,高俅紧跟其后。他们走在大街上,往时热闹的街市如今冷清了不少,一些摊位依旧开市,却见三两地痞无赖在闹事。路人行色匆匆,不时东张西望,眼光里满是谨慎。 “看吧,他们只会带来恐惧。”张官人道。这时他们离开了大街,拐进一条小巷,沿着小巷来到一处草地。高俅四处张望,但见野草横生,偶见蜥蜴c花蛇,是人迹罕至之处。 “他们的理念不是你能理解的。”高俅冷声道。 “哦?什么理念?天下为公?大同世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邻里和睦?”张官人讥刺道。他并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往前走,穿过草地,翻过小土堆,来到一处竹房。张官人推开门,前庭种满了艾草,长廊两边是花圃。 “内人平日里喜欢弄些花草。”张官人道。 高俅走在长廊上,花香扑鼻,令他颇感到愉悦,平静道:“百姓靠辛勤劳作养活自己,业余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不会因为课税而家破人亡,那该多好。” “为何你跟着何公子去攻打广州府衙?”张官人突然转身看着高俅,问道。这令高俅感受到压力,以为他咄咄逼人。但张官人显然没有,他问完之后,继续往前走。 “我不喜欢他做事的方式。”高俅沉吟道。不知为何,高俅愿意向他透露心声,或许是高俅太渴望倾诉了。 “嗯。”张官人没有回头,轻声回应道。这让高俅感到有点失落。他们没有再谈这个话题,一路沉默。 他们最后来到一处池塘,一角种满了翠竹,不远处是丘陵。一条小溪从山里流出,流经池塘,然后又蜿蜒进山。显然是人工改道。 “可以说了吧。”高俅道,语气里似乎隐藏着请求。 “原本胜算高达六成,如今却不足一成,原因既复杂也简单。”张官人道。他饶有深意地看着高俅,嘴角笑意颇为微妙,使人浑身不自在。听他这般说,一个念头突然闪现,高俅惊道: “有人走了风声?!” “只要有风声,便会有人听到。”张官人诡异一笑。 “又是你们搞的鬼!”高俅寒光一闪,手中朴刀挺起。 “我的人头已被你寄下,就不待我说完话么?”张官人又一笑,见高俅的刀没有搠来,继续道:“来往庄作为你们的秘密场所,数年来官府未曾发觉,但我们一出手,它的位置就暴露无遗;何炎作战计划缜密,却走了风声,以至于全军覆没,我是说有可能全军覆没。「风声」,只要听到了「风声」,任何牢不可破的工事都如豆腐般脆弱,稍加用力,土崩瓦解。” “你听出来了吗?实现你们理念的「道路」,便是情报。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听到了「风声」,原本需要付出血的代价,如今四两拨千斤,找到节骨眼,用力一撬,那些阻碍的城墙,不就倒了么?” 高俅开始迟疑,张官人知道,他的话起作用了。 “「弥留之国」不一定得是实体,许多官员,许多律例,许多捕役,许多军人,这和当今朝廷有何区别?利用情报去斩杀奸邪,惩处强豪恶霸,引领百官走向清廉c爱民,这样不就是三代以前的大同世界了么?「弥留之国」就建成了!”张官人道。 高俅眼里闪烁着光。不用流血,不会伤及无辜,正是实现他理念的完美道路。去告诉何炎吧,他一定很高兴。 “原来你根本不了解他。”张官人知道高俅的想法,“枉你们还称兄道弟。何炎是彻底的革命党,他要改朝换代,让当今天子退位,从而建立他心目中的「弥留之国」。情报,终究是阴谋一途,非光明大道。” “无论他是否愿意,我也要去救他。”高俅道,说着转身就走。 “你去了,反而把他害死。”张官人在身后道。 高俅一怔,回身问道:“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不去救他,他万无一失;你若去救他,他可能死在沙场。”张官人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你凭什么保证他不会死?”高俅反问道。想到广州府的重兵,他便不寒而栗,何况是他们完全掌握了何炎的行踪? “我们家主子来了,他要谁死,谁难逃一死;他要谁活,阎王无可奈何。但如果你去送死,你的兄弟必然战到身死。自己想死,我家主子一怒之下,可能还真成全他。”张官人说到主子,又是崇敬又是骄傲。 “你们到底是谁?”高俅问道。张官人背后的势力实在恐怖,且不说他们无所不知的情报能力,将情报运用得如此巧妙,非一般组织能比。 “天网。” 昨日三更天,何炎尚未起事。 一支军队从广州出发,由官道前往南海县。路经西樵峰时,忽闻鬼哭狼嚎。众人俱骇,又见林间四处飘荡这绿色火焰,认识者叫道:“鬼火!鬼火!”军队开始乱了阵脚,再来听这些鬼哭狼嚎时,更觉诡异。 “叮当叮当”一阵铃铛声响,从漆黑的森林里传来。 大家惊惧地四处看,除了越来越近的铃铛声,以及依旧缥缈的鬼火,却不知任何鬼影。 “那边是什么?”眼尖儿的伸手指去,声音颤抖地道。 只有一团鬼火。忽然,鬼火抖动几下,一张鬼脸伸了出来。 “鬼啊!”军队顿时溃散。 林间每一朵鬼火都冒出一张鬼脸,鬼脸快速飞向人群。突然有人倒地,更多的人倒地。他们倒地之时,只觉胸间一痛,临死前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中箭了。有垂死挣扎的,终于看清所谓的“鬼脸”,不过是一张脸谱。 唱曲儿的脸谱。 消灭了敌军之后,脸谱摘下,是一张普通人的脸。 “军师这招真是太神了!”有人说道。他便是占据西樵峰的陈不语,领何炎之命,拦下前往南海的官兵。 “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取得了胜利。”陈不语大喜,下令道:“点火,回山寨。” 众人点起火把,驱散四周的黑暗。忽然,如雨点一般的利箭射来。 “有敌人!灭了火把!”陈不语叫道。但已经太晚了,敌人似乎早已准备妥当,并不给他们时间。不过一盏茶时间,两百多号人全军覆没。 “去灭火,然后前往西江。弄出动静者,斩!” 火把迅速被扑灭,在幽暗的鬼火映照下,草丛里,岩石后,灌木边,任何一个能藏身的地方,都晃晃地有人影耸动。一支上千人的军队潜行至此,而无人察觉,真是恐怖如斯。至于官道上的尸体,若放在光底下去看,竟然是群老弱病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兵败 西江。 明月躲在浓云里,天地漆黑不见五指。时闻夜莺啼鸣,走兽捕食的声响,还有昆虫的叫声。去西江岸五里处,金人瑞与莫别的扎营地,忽有探子回报: “报,上游发现官船。” “兄弟们,准备作战。”金人瑞道。 几百人迅速集结,前往岸边埋伏。不到一刻钟,一行官船顺流而下。夜色中,但见官船甲板黑影晃晃,又见船身吃水较深,众人以为这便是运兵船无疑。待官船走至,一声令下,两岸伏兵尽皆点火射箭。沿岸上百米,几百上千支火箭射向官船。 官船遇火则燃,火光照亮了整条西江,原来甲板上扎满了稻草人,并非官兵。官船突然转变航向,朝两岸靠来。火箭愈发猛烈,射在船板上如下起雨来。火船离岸越来越近,金人瑞心感不安,暗道:“这船恐怕有诈!” “全员后退!”金人瑞叫道。 话音未落,官船尽数发生了爆炸,剧烈的冲击波炸飞了上百人。众人倒地呻吟,双目刺痛,却不敢用手去触碰。官船炸得四分五裂,上百米的江面都熊熊燃烧。 “是石油,这东西粘稠似水,却漆黑如墨,遇火则燃,极易发生大爆炸。”莫别道。 “果然有诈。撤退!全员撤退!”金人瑞叫道。 完好的去挽起重伤者,轻伤的自己跑,全线数百名伏兵准备撤退。可四周突然想起喊杀声,密密麻麻地亮起一大片火把,他们被包围了。数百骑兵,步兵更是不计其数,黑压压的都是人头。 “投降不杀!”军使喊道。 “狗贼!拿命来!”金人瑞举枪出战,气势汹汹地冲向敌人。其余人见头领独自杀出,也纷纷出战。 莫别跺脚道:“唉!真糊涂!如果全死光了,谁给何公子报信?” 官兵从西岸后方杀至,可见西樵峰据点已被攻陷;右岸突现重兵,又以空船计诱敌,恐怕何公子的计谋走了风声。如果何公子南海事毕,那时将会进击广州,可就是自投罗网了!所以必须有人活着突出重围,给何公子报信。 “放箭。”军使一声令下,上千人拉弦放箭,一张大网般的箭头从天而降,如暴雨般消灭了他们。 广州城。 “三更天,小心火烛。”更夫敲锣喊道。 城门两侧置有大量货仓,临时存放着待检验货品。明日一早,便会有专人来检查,合格者才可流入城里。仓库大门都有大锁锁牢,上面还贴有封条,非官府人员不能撕毁。而此时一个黑影逐一经过大门,拨弄着大锁,片刻之间就开了锁,然后转下一间仓库。 大锁打开,仓库门却悠悠拉开,一颗脑袋伸了出来。脑袋东张西望,四周黑洞洞的,鬼影都没一只,只有远处传来更夫的喊声。于是他溜了出来,在仓库门敲了数下,只见脑袋一颗接一颗地出来。而其他仓库也有人影遛出,空地上聚集了数百人。 “分头行事!”为首的低喝道。他转身准备行动,突然身躯一震,便倒地不起。 “孙族长!”旁人急忙走近俯身,不知族长出了什么情况。 “伏低不杀!”懒洋洋的声音落下,自仓库顶。众人抬头看去,忽然亮起火光,不知何时仓库顶上站了一排人,左手火把右手弓弩。有人看向倒地的孙族长,一支利箭穿膛而过,后背露出血淋淋的箭头。 “就凭你们?”有人道。 “你是孔琏吧。”仓库顶问道。 “便是老子。”孔琏道。 “你转身看看四周,看我凭什么。”仓库顶冷笑道。 “伏低不杀!”四周传来声音。话音刚落,也亮起火光,只见密密麻麻的火把,空地顿时亮如白昼。 “我们把火把扔过去都能活埋你们,你说凭什么?”仓库顶道,“识相的,扔下武器,否则灭了你们石门镇!” “石门镇”三字出口,众人才骇然。他们不怕身死异地,却怕连累家中老小。 “我知道你们为贼人所胁迫,并无造反谋逆之心。现在给你们最后悔改机会,投降者不杀,也不秋后算账,更不连累亲属。”仓库顶又道。 “啪啪啪”众人连连丢下武器。 “孔琏,你不投降是吧。”仓库顶道。 “狗贼!不杀你”孔琏尚未说完,一支利箭已穿喉。 其他人跪倒在地,脑袋贴在地面上。突然,头顶传来声音:“全杀了。”众人大惊,刚抬头,便遭遇了密密麻麻的利箭。 “不杀你们全家,到阎王那感恩去吧。”仓库顶道。 广州府衙,内院。五更天。 “报与知府大人,城内石门镇反贼已尽数剿灭。三水镇的反贼在路上被剿灭。西樵峰c西江岸的反贼也尽数剿灭。” “下去吧。” “是,大人。” 知府大人转身回到厅堂,一位方巾羽扇清癯男子正坐主席。知府大人恭敬道:“能有天网协助,真是三生有幸啊!” “情报能得金主赏识,是它无上荣光。”男子道。 “总堂主大可放心,情报的钱以及您的报酬,某早已备好。”知府大人道。 “大人,咱们的约定可不要忘了。”总堂主道。 “我不杀何炎,您给我准备替代品,且保证真品五年内不再出现。我杀了替代品以示天下,到时何炎再现,在他人眼里只是一种反叛旗号而已。总堂主一诺千金,爱惜信誉与爱惜羽毛一样,保证五年就绝对是五年,某放心的很。”知府大人道。 “很好,承蒙大人谬赞。为了答谢大人,在下还准备了一份贺礼:一个月之内,皇上的赏赐便会传来,到时升官发财不过是水到渠成。”总堂主道。 “公子,前方是昱岭关。” 何炎立在马背眺望,昱岭关林木葱郁,两边是连绵丘陵,至昱岭关突然低陷,成双龙戏珠之地貌。 “去探。”何炎道。 探子策马前行,走到半途时翻身下马,钻入道旁林子,极速跑向昱岭关。过了约莫半柱香时间,探子又从林子里钻出来,上马返回。 “报,昱岭关无人把守,却插有一旗。” “旗子什么案头?” “红色,镰刀,还有龙。” “是陈不语。看来他们打了胜仗!弟兄们,过了昱岭关就是西樵峰,咱们在那里稍作歇脚。”何炎喊道。如今他有一千多人马,加上西樵峰和西江两处人马,接近两千。若石门镇与三水镇得手,伤了广州府衙的元气,他们的胜算就大多了。 何炎等人继续前行,经过昱岭关时,果然见有红旗飘扬。过了昱岭关,他们沿着官道前行,不过十里路,西樵峰便在眼前。真是好山!云遮峰顶,日转山腰;钟声悠扬,仿似荒古;林木参天,怪石盘踞;山泉叮咚,翠鸟嘤嘤。 来到山脚,已有门客通报。通信兵以旗号传递,倏忽之间便通知山里,而山里的号令也传至山脚。门客道: “拜过何公子。陈头领因今晨战事受伤,不能亲迎,还请海涵。陈头领适才传来旨意,要小人延请公子与众位兄弟上山歇脚。” 何炎迟疑,这一上山恐怕误了战机。 “何公子,金头领与莫头领也在山上。”门客见何炎迟疑,忙道。 “既然如此,我们上山吧。”何炎道。 门客引领何炎诸等人上山。山道不宽,只能容五人同时通过。一千多人沿着山道,如一条长蛇蜿蜒前行。何炎走在前头,穿过了林荫山道后,峭崖陡壁忽现眼前。上千米的山崖裸露,不曾见一颗树木,只有一长段栈道修筑其间,连接山脚与山腰。 何炎走完了栈道,回头望去,只见栈道上满是人。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了心头,使他感到焦虑。 “门客何在?”他回身时却不见了门客,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大胆反贼!投降免死!”忽然,前方窜出一支官兵。军使扔来几个包裹,滚至何炎脚下。包裹也随之散开,里面竟是人头。定睛看去,原来是陈不语c金人瑞和莫别! “陈兄,金兄,莫兄!”何炎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前进的路 栈道前后受堵,一千多人全困在上面。 “有什么话留到黄泉之下说吧。”军使冷道。他见何炎起身,右手按剑,随时拔剑攻上来,笑道:“别说我没告诉你,栈道下装有火药,我一声令下便可把上面的人炸成火灰。” 何炎一震,恨声道:“放了他们,我跟你们回去。” “哈哈,你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你没资格谈条件。”军使道。 “你到底想怎样?”何炎喝道。 “嘿,嘿,注意你说话的语气。我这人不经吓,要是吓得一哆嗦,把栈道给炸了,可怨不得我哦。”军使道。 “你到底想怎样?”何炎压低声音道。 “哟,有这么求人的么?”军使问旁人。 “这是在恐吓你呢!”副军使道。 “你可别乱说,人家何公子重情重义,怎么会置兄弟们生死不顾呢?”军使道。 “求你放了他们。”何炎忍声道。但声音因为愤怒而变扭曲,像丝竹乐器的变音。 “啥?”军使歪着脑袋,一手放在耳旁,阴阳怪气地问道。 “求求你,放过他们吧!放过他们吧!求求你们了!”何炎突然双膝跪地,嘶声裂肺地喊道。 “何公子!”有人喊道。 “我便是死也不愿让何公子受辱!” “弟兄们,杀出去!” “杀了那些狗娘养的!” 栈道上声浪如潮,此起彼伏。栈道也因为群情汹涌而摇摇晃晃。前后两端的士卒不听何炎命令,直接冲向官兵,双方随时开战。军使见反贼开始失控,急忙道:“放箭!火攻!炸死他们!” “住手!”何炎喝道。 但军使一声令下,外突站台上的官兵扣下机关,弓弩上的火箭便射向栈道底座。束缚在那里的火药逐一爆破,栈道与人均炸毁。一些侥幸逃离栈道的人,也没法逃脱官兵的弓弩。一千多人转眼间灰飞烟灭,只剩崖壁上的焦黑与栈道的残骸。 “杀死何炎者,赏金万两!”军使叫道。 “很好,不能拉些人给弟兄们陪葬,我会死不瞑目的。”何炎站起来,拔出利剑,冷冷地看着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官兵。 栈道爆炸冲击波影响了此处的岩层结构,空地边缘变得松动,根本不能站人。官兵试图逼迫何炎后退,以至于摔下悬崖。弓弩手上膛技术娴熟,箭头蜂至。何炎剑法精妙无比,来回一扫便是一地箭头,同时一个侧身翻转,落地时脚尖点地,整个人往前跃去,便来到了官兵跟前。 剑光一闪,两人倒地。他趁势跳上了山道,与官兵厮杀。从左路杀前十余步,由往右杀去,斜坡上尽是官兵的尸体。道旁花草林木染上了血迹,斑斑点点,地面则积聚成细流。一条血流沿着山道流淌。 “杀死何炎者,赏金万两!” “杀死何炎者,赏金万两!” 军使远远躲在后面,但他的声音却在山间回响,更多的官兵杀来。 纵使何炎剑术精妙,也经不起长时间厮杀,渐感吃力。身上的血痕多起来,呼吸愈发急促。 “去死!”一根长矛刺来,他终于躲闪不及,刺入了肚子。 “喝!”何炎挥剑削断长矛,却不敢贸然去拔出矛头。而左右官兵如河水般奔来,连绵不断,似乎永远杀不完。 他又举剑杀死两人,却不再继续进击,而是转身一跳,纵身飞下了悬崖。 远处的军使见他跳崖,不禁大喜,叫道:“找到何炎尸体者,赏金万两!” “嗷呜——” 是虎啸! 充满威压的吼声在山间回荡,惊起大片鸟雀。 众官兵面面相觑,不敢贸然下山找人。忽然有人叫道:“咱们还斗不过一个畜生?为了金子,死一百次也值得!” “说得对!”有人应和。 于是官兵们涌向山脚。 山涧,一只华南虎跳进水里。它朝着水中央的浮尸淌去,一口咬住浮尸衣物,将它拖到岸边。它敏捷地跳上岸,伸爪去抓起浮尸,驮在背上,一摇一摆地离开。 由于栈道炸毁,他们不得不绕道下山。待他们终于来到山脚,却怎么也找不到尸体。 广州府衙,内院。 “大人,军使求见。”院公道。 “快请。” 很快,院公引领军使入内。 “如何?”知府问道。 “贼军全部剿灭,何炎跳崖身亡。”军使道。 “他的尸首呢?”知府又问。 “尸首却不见了踪影。怕是卷入了暗流,失踪了。他跳崖前已受了重伤!”军使道。 “再派人去找找。”知府显然不安心。 “是。”军使退下。 “大人银库有故!”通判匆匆走来,面带苦色,颤道。 自天网找上门来,知府心头就萦绕着不安。这次能一举摧毁何炎的叛乱,天网的情报起到关键作用。但天网的开价不低,以至于成事后,知府心生悔意,不愿给报酬了。除了价钱不菲,天网的总堂主还附加一项条件:不准杀何炎。这不是与知府心意对着来么?所以,知府明面上与他合作,暗地里却想用官府力量与之对抗。这时通判说银库有故,难不成心里的不祥应验了? 知府大人急忙离开内院,走向银库,一边走一边嘀咕:“我可是派了几倍侍卫把守那里了,怎么还会出事?” 他一进银库,顿时欲哭无泪,偌大的银库竟然空空如也。 “大人,银库找到的。”通判赶至,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递给知府。 打开折子一看,里面写着: “我的知府大人,你也够大胆的。看在何炎没有死去的份上,这次只拿你点银子,留下你狗命。好好准备吧,未来某日何炎会亲自找上门,向你讨几千兄弟的血债!!” “他没死,他没死”知府大人脸色惨白,喃声道。 一辆马车晃悠悠地走在田野上,经过一块块金黄色的稻田,一条人力挖出的沟渠,以及三两草屋。 一颗脑袋百无聊赖地靠在车窗,看着乡村风光,连连打着哈欠。 “张官人,怎么还没到?”脑袋缩回车内,对他的同游道。 “快了。”张官人闭目休息,随意答道。 “快了!快了!一个月之前你就说快了!”他显然很不满意张官人的回答。 张官人睁开眼看他一下,又闭上,慢悠悠地说:“高俅啊,你这性子是做不了情报的。” “谁谁说我要加入你们的?”高俅努嘴道。 张官人不再理他,继续睡觉。高俅觉得无趣,又伸脑袋出去,看着千遍一律的风光。 马车又继续走了一个月,突然某一天停下了。张官人用手肘怼醒熟睡的高俅,两人掀起车帘布,但见黛瓦白墙的房屋错落于竹林之间;一条瀑布从山间泄下,撞击水车,溪水沿着竹筒流入水田;又见水牛懒洋洋地泡在水里,不时喷出水花;老汉坐在一个奇怪的木头人胸膛里,双手摇着它的肋骨,木头人双手一上一下,竟然像人一般在插秧! 一辆木板车徐徐驶来,车上少年道:“欢迎来到机关城!” 说着,他掰动扶手上的摇杆,木板车缓缓转弯。少年回头对他们说:“你们跟我来吧。” 张官人一脸微笑,似乎很享受这个地方。至于高俅,他满脸惊讶之色,完全没有适应过来。他捅捅张官人,低声问:“机关城是什么地方?” “天网的总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六堂弟子 张官人和高俅都是闷葫芦,一路无话,沉默的如水里的芦苇。两人跟随少年前行,路过的村民向他们点头微笑。 “这是好地方啊,就像就像桃花源!”高俅想起东晋陶渊明《桃花源记》里“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记载。他自小混迹于坊间,少有读书,而在来往庄时,随何公子读了些诗文,《桃花源记》无疑最得他欢心。 “你读过书?”张官人歪着脑袋问道。 高俅脸上发热,心里嘀咕着:“有旁人在呢,这般揶揄我,真不够意思。” 少年回头笑道:“这位兄弟” “我姓高,单名俅。”高俅抢道。 “高兄弟,你可别往心里去,张堂主喜欢开玩笑。”少年道。 “兄弟贵姓?”高俅想岔开话题,问道。 “免贵姓车,单名一个文。”少年抱拳道。 “车原来是车兄!这木板车真不错,比走路不不,我是说这车很不错。对,我是说车”高俅满脸通红,心里早已骂自己几百遍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高兄,你是个善良的人啊。但我是不介意的,我的腿不行,但我有车,车便是我的腿,总不能嫌弃自己的新腿吧。我新旧都爱。我姓车,也得靠车出行,这是上天的安排,是命数。接受命数才是生存之道。”车文拍拍板车的扶手,像拍着老朋友的肩膀。 板车碾在土路上,发出咿呀声响,这是他老朋友的笑声吧。 “我这老朋友啊,老了,整天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太唠叨了!”车文佯怒道。 “爱你才会唠叨啊。”高俅笑道。 “爱你才会唠叨,说的对啊”车文却叹道。声音里突然平添了感慨,使得他坐车的背影孤独起来。 突如其来的安静,高俅颇感不适。他轻肘一下身旁的张官人,挤眉弄眼地求救,可后者只给他一个白眼,以及幸灾乐祸的笑。 “哟,咱们的张堂主终于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份安静。 “见过钱堂主。”车文抱拳道。 “俗礼就免了吧,尽学老齐那一套!”凤凰木下依靠着一位中年胖子,头顶圆形宝冠,身着黛青鱼纹服,手中玩弄着两颗小球。小球通体黝黑,难辨是何物。 “这是黑玉核桃!”钱堂主见高俅双眼盯着他手里的核桃,得意道。他看向张堂主,一手指着高俅,道:“你可是几年都没推举学徒了。这位是从哪捡回来的?” “哈哈,别来无恙啊,方孔兄。”张堂主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惊喜道。 车文忍不住噗嗤一笑。钱堂主回头瞪了他一眼,他连忙捂住嘴。高俅才反应过来,所谓“方孔”二字其实是“钱”的别称,想不到外表斯文的张堂主肚子里满是坏水。 “小文,由我来带路吧。”钱堂主道。 车文抱拳称谢,继续走大路离开。而他们三人则走田埂,穿过水田和小树林,来到村落里的井口处。水井口径超过三米,四周用青石板细密地铺了一圈,外围砌了二尺高的石栏。那里聚了十余人,他们见高俅等人出现,便停止了交谈。 高俅心跳突然加快,他发现清烟尘也在其中。他迎着众人的目光走来,其实心底里只在乎清烟尘的目光,如此一来,他感觉在清烟尘的秋波中走来。 “今年我又迟到了,还请诸位堂主海涵。”张堂主笑道。 高俅看在眼里,心里暗道:“他才不理你们海不海涵呢。” “看在你终于推举新学徒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吧。”说话者身形修长,一字胡修理得整整齐齐,举手投足间给人正义凛然之感。 “先谢过习堂主。”张堂主抱拳道。然后他伸手把高俅推到面前,道:“自我介绍一下吧。简单点。” 高俅清清嗓子,作揖道:“在下高俅。” “没了?”张堂主一怔。 “请多多指教。”高俅又作揖道。 “噗嗤。”清烟尘忍不住轻笑。 “好吧,真给我长脸。”张堂主捂脸道。 随即他放下手来,整理方巾服饰,然后一手朝天一手朝地,面向西方,肃穆道:“繁荣昌盛,生生不息;恢恢天网,千秋万代。” 语毕,他转向众人,道:“开始吧。” “今年有新学徒,按照先例,由我来简略介绍天网。”习堂主道,“天网设六堂,分别是天机堂,刺客堂,机关堂,中丞堂,宝钱堂,以及万兽堂。六堂主每三年须推举一名学徒,每年进行一次考验,成绩达到甲等才能正式加入天网。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堂主随我来。记住,不该说的话,千万别说。” 习堂主临走前,警告其他学徒。 六位学徒留在水井口,而六堂主离他们十几米远。 “嘿,新来的!你眼神瞧哪呢?” 说话间,一个黑影射向高俅,千钧一发之际黑影突然改变了轨迹,紧贴着高俅脸庞向上飞去。高俅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只见黑影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又飞回那人手里。他伸手托着黑影,投来挑衅的眼光。这时高俅才看清黑影是何物,竟然是只机关鸟! “你没事吧。”一只白皙的手伸来,是清烟尘。 “没事。”高俅没有去拉她的手,一个蜈蚣跳起身,双手拍拍身上的尘土。 清烟尘收手,倒不觉难为情,给他介绍道:“这黑大个儿叫段照夜,万兽堂弟子,通百兽之语。他是前年进来的,去年成绩丙等。” “今年若还是丙等,恐怕要降为庶民了!”那人冷笑道。 清烟尘白他一眼,回头对段照夜道:“段大哥,别理他。接着这位呢” “小生郑屠,宝钱堂的。兄弟要是瞧得起,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小生必定竭力相助。”郑屠抢道。只见他头戴软塌帽,手里握住翡翠珠算,说话时小眼睛会眯起来,像在估算客人的身价。 “小郑,别占新人便宜。”有人忽道。 “顺道介绍自己呗。”清烟尘道。 “我是中丞堂的左判目。” “也称左判官,生性刚直,是非分明,深得习堂主喜欢。去年刚进来就得了丙等成绩,以后要是遇上了麻烦,可找他帮忙。至于郑屠嘛,人唤‘郑蚂蟥’,你懂什么意思了吧。”清烟尘道。 “我的好姐姐,你怎么断人衣食呢?”郑屠苦脸道。他看向高俅,又变成嬉皮笑脸,道:“买卖嘛,价格好商量。” “至于那个嘛,白鲁行,机关堂的天才!”清烟尘翻了个白眼,最后俩字咬的重,“不过呢,他有这个本钱,看到他手里那个机关鸟没有?便是他的得意之作。去年被推举进来,成就便是乙等,今年有望拿到甲等,成为机关堂一员。” “不是有望,是绝对拿到!”白鲁行满脸得意,很满意清烟尘对他的评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遇袭 “你们相互熟悉了吧,”堂主们返回井口处,张堂主道,“天网实际如何,你慢慢去体验吧。” “是,堂主。”高俅道。 “我们出发吧。”张堂主道。 各堂主带着门徒离开,很快井口处只剩他俩。 “呼!”见他们远去,高俅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堂主拍了拍他的肩膀,“天网也不能免俗啊,明争暗斗的。第一次见面,差不多吧。各堂之间,同门之间,学徒之间,真真假假c尔虞我诈c明争暗斗” “堂主,你读过不少书吧,这么多成语。”高俅笑道。 “臭小子,揶揄起我来了!” 高俅吐舌头。 “不过,你要牢记一点,也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无论如何也要顾全大局!所有的恩怨c偏见c情仇都得搁一边,一切以大局为重。这也是天网发展壮大的根本原因。” “他们都走远了,我们也出发吧。”张堂主见众人早没了人影,决定启程,“一边走一边给你上第二课,熟悉机关城的概况。机关城后方,也就是我们来时所经过的地方,是千顷良田,此处是村落,有三千余户人家。穿过村落,便是郭城,中央是「知失场」,左右皆是坊间。南区有「刺客」c「万兽」c「天机」三大坊间群,北区有「机关」c「宝钱」c「中丞」三大坊间群,这些坊间囊括百业,甚至机关堂制作机关器物的部件也能从中购得。穿过郭城,便是天网的核心领域,宫城。两城间有条廊道,名唤「观风廊」。” “宫城正中有一处高塔,名为通天塔。其形像蘑菇,又被我们戏称为蘑菇塔。此塔坐落于整个机关城中轴线上,而沿中轴线铺砌的大道便有了「天路」的叫法。天路两旁是雅舍,各一百单八间。若从南区雅舍的窗户望出去,可见朱雀塘,塘外是刺客殿,万兽殿,以及天机殿;若从北区雅舍的窗户望出去,则是玄武池,机关殿,宝钱殿,以及中丞殿。你要记清机关城的总览图景,以备有需之时。” 他们步伐轻快,不觉村落已走大半,远远可见城墙。 城墙高达七米,垛口安置有强弩。张堂主道:“这些强弩是机关堂新品,射程超两百五十米。将来有机会上城墙时,可以仔细看看这些强弩,它们左边是箭槽,里面的箭可自动填上弩腔,扣动扳机能连续发射,甚至一次能发射十支箭,较之诸葛连弩更为凶猛。” 高俅看向城墙,垛口处的强弩极其冷漠,仿佛只要敌人出现,它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之歼灭。 他们又走十来米,忽见城墙垛口下方五尺挂有人头,这一排血污早已凝黑的人头约莫二十颗。张堂主却不惊奇,对高俅道:“这是中丞堂炫耀成果的方式,美其名曰‘杀鸡儆猴’。你猜这些是什么人?” “细作。”高俅想了想,道。 “为何?”张堂主问道,但更像是在考试。 “在朝廷里‘中丞’负责察举非案,行监察一事。我猜想中丞堂在天网中的职责也差不多吧。”高俅道。 “呃算你对吧,天网有规定,不能对学徒透露太多细节,各堂的运作与名单你自己去查吧。这些人头是中丞堂揪出来的细作,别以为机关城固若金汤,危机四伏着呢。我们内部的暗斗,外边潜入的细作,随时可以毁灭这里。”张堂主叹道。他眼眸深处闪烁着痛苦之色,看到了危机却无能为力,使人泪沾裳啊。 “顾名思义,咱们天机堂的工作就是收集情报。”高俅见堂主感慨,于是把话题岔开。 “收集情报固然重要,把情报带回来,若自己深陷困局,又如何把情报传出去,这都是咱们的基本素质。至于如何利用情报去造局,去搅局,去破局,天网每个成员对此都应有相当的觉悟。这是你的第三课。”张堂主伸出三根手指。 “堂主,要不你接着上第四课,给我讲讲传送情报?”高俅道。 “传送情报的第一件事就是伪装情报。最常见的手法是暗号,也有藏头诗c反切码之类的。机关堂曾研制一种「蓝水」,用它写的字变干后会消失不见,若你洒点水,那些字又出现了。” “这,这,这”高俅说不出话来。 “张堂主!”突然,旁边竹林里窜出一人,叫住了他们。 高俅转身看去,一个矮胖子正拂开竹枝,手上的玉扳指在翠竹的映衬下更显光泽。他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容,嘴角大黑痣一颤一颤的,长在上面的一根毛也随之抖动。张堂主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拍拍脑袋,“哟,这不是孙掌柜么?” 见张堂主一脸谄谀,高俅心生鄙视,堂堂天机堂当家,至于对商贾这般客气么? “这位是?”孙掌柜和张堂主热络地打完招呼后,手掌一摊,指向站在一旁的高俅。 “今年的学徒。” “哟!原来是张堂主的高足啊,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说着他便双手抓住高俅的右手,“小商在天机坊间群经营几尺店面,还请多多关照。” “孙掌柜那还叫几尺店面呢,您可是咱们机关城的捐税大员哪。”张堂主恨不得把他捧上天去,身旁的高俅一手捂脸,这种油腻的场面不忍直视。 “张堂主,小商有事请教”他突然放慢了语速,脸色古怪地看着张堂主。 “你在这等等,我和孙掌柜到竹林里谈谈。”丢下话,张堂主便与孙掌柜走进竹林。 村里人喜种竹子,无主之地便会种上一茬,多则数百少则数十。虽他们走进竹林深处,但枝叶终不掩其身影。高俅站在道旁,远远地看着他们。初始相谈甚欢,不解一个高高在上的堂主为何会与市井商贩投缘?不久,只见矮胖子孙掌柜神情激动,双手不住地挥动,而张堂主交叉双手,一脸冷漠。 “终于闹翻了?”远处的高俅喜道。 突然,孙掌柜从袖筒里抽出匕首,刺向张堂主。后者躲闪不及,小腹中刀,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衫。 “啊!”高俅大惊,反手便把后背的朴刀卸下,执刀向前。但未走几步,他感受头晕目眩。 “怎么回事?”高俅倚刀而立,身体开始软绵无力。他右手手背浮现黑色,想起此前孙掌柜曾经抓住他的右手,突然恍然过来,“他妈的矮胖子,小心裁在我手我剥你的皮” 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地上。 眼前之景变得模糊,只见张堂主身形踉跄,一手压住伤口。他一记扫堂腿,不想孙掌柜虽然发福肥胖,但身法甚妙,脚掌往前一点就后退了数寸,恰好躲开了攻击。随即他反手握住匕首,虎扑上前。 张堂主右腿扫荡而过,顺势滚了一圈,离孙掌柜数尺开外。此时他虎扑前来,张堂主疾速后退,突然左手一挥,三颗黑色小球掷在地上。 “轰轰轰!” 小球爆炸后射出浓厚的烟雾,整片竹林很快便笼罩其中。 烟雾滚滚而来,倒在竹林边上的高俅也终于晕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