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芳传》 正文 前言 张德芳(1946年11月14日一今),祖籍安平市绥德县金凤镇,出生于傅州市石乐县坪头镇坪头村,其父张怀玉,其母李慧珍,作为家中长女,下有一弟一妹。 张德芳的出生,因抗战胜利而多了些苦尽甘来的意味,所以,备受父母宠爱。少时即爱以大姐居之,率乡邻孩童游戏山间,颇有将领之风。其家和睦,弟妹相恭,生活虽苦,却亦有童年之趣。后以大龄之身携弟入学,因父亲张怀玉为老师,耳濡目染之下,跳级高小毕业。 1964年,张德芳嫁于贾家庄石岚村人氏——石岚山。石岚山高大健壮,善言敏行,一生辛苦劳作担起了全家重任。夫妻二人,白头相守,共育两子一女,虽有坎坷却终都苦尽甘来,成家立业。 张德芳一生跨越七十多年历史,历经社会变迁,却仍有少女情怀,书卷雅气,在寻常人家颇为罕见。许是受其父母影响,在她的回忆里,均能品味到安贫乐道的幸福,偶尔抒怀亦是隽永之极。 全书以张德芳的回忆,分阶段写作九章记录其一生。从幼儿带有新奇和崇拜目光的记载,到中年被困于生活俗世的淡然,再到现在豁然深省的自白。张德芳在每个阶段的记忆里,都展现了那个时代给予过她的真情回馈。何为人的一生,这便是。 《张德芳传》不求真实还原,但求将铭记于心的记忆完整呈现,不加任何修饰和佐证,不参考任何资料和建议。我们相信,能随口道来的故事才真实影响人的一生,而那些模糊了的或本该忘记了的,无论怎样去回想都难免带了些主观推断,于成长无太多裨益。 编者语 人的一生,首先受时代的制约,要归于当下的律法和民俗,其次受环境背景的制约,要忍受生来的不平等和相应的成长资源。而这一切,始于自己认知的,是来自父母交予的价值观,他们用爱不断去扩充我们的思想,让我们有能力用学习的力量,在他们的引导下,走出自己的人生。 因此,有这样的一些先决条件,才有了张德芳似乎命中注定的这一生。因与果之间,若非大际遇,她的人生轨迹便一直会被一丝若隐若现的力量所牵引,直至生命的终点,直至完成使命的交托。 可人生天地,除了妄不可说的命中注定,我们依然可窥探到某些品行带给人的运势影响,比如善良c真诚c勇敢和责任。而且,生命的轨迹虽无法预测,但尽可能的增多其人生阅历,丰富其人生爱好,亦可以达到修正改良的作用。 还有最重要的,人为什么而活,也许混沌世间,我们或说为,但人之于世如沧海一粟,载不来千秋功过,人所拼命追求的或许身死即消,无人追悼。我们活着,或许仅承自父母和天意,他们的千万年传承,才交予了我们对这世间的一切留恋。 所以,我们生来便不应辜负父母的爱,我们生来便理应载起父母的愿。正因此,我们才能认清自己不过岁月途中的一个交接者,不骄不躁c不惰不馁,过好自己的一生,而不负所爱之人的期盼。成也罢,败也罢,好也罢,坏也罢,都不过俗世加之的纷扰迷途,既不爱那便转身绕过。千万年的传承才是自己永生的信仰,从那里,我们汲取力量,汲取奋进的动力和担当。 我们希望籍此书达到的目的,便是想挖掘出那份本来便属于自己的历史,不论过往多么辉煌或屈辱,它都能在那里时刻给与我们警醒和反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主人公寄语 当我听说要给自己写传记时,你知道我有那么一瞬,仿佛便觉得是有人要扒下我穿起的衣服,甚至是皮肉,一开始是惶恐,后来便觉得疼痛起来。 但自从有了这个念头,过往的一幕幕便让我有了迫不及待想讲出来的,而且,经这一番梳理,我才发觉事情好像并没那么不可与人言,我之所以有开始的担忧,无非是从没有讲出来的机会罢了。 当然,说归说,我的故事却似乎太过乏善可陈了些,我曾一度害怕自己说的太过平淡而让人失去听下来的。所以,我本来想尽可能的描述细致,让整体呈现的更为丰满。但编者的意思却更多的站在为我梳理一生的同时,替我解惑当时种种。 这样一来,我似乎并不用因为旧有的认识,而加载更多新的烦恼和遗憾,比如别人对当时事件的不同解读等。毕竟过去的已然过去,真相对我远不如后续的发展更为重要。若是错,我也已错了一生,不能回头的事还是少做复原的好。 所以,经编者的提点,我索性放开了自己的认知,仅凭回忆作起了这本书,也许有很多错漏,但那是你们后来人的理解了,我的人生,这些错漏并非重点。而且,我也希望,将来的某一天,你可以在自己的传记里记录下你所认知的这个世界,并稍微补全我和你共同拥有过的人生。 这样,一部部由此整合起来的传记,才能真正体现我留在世间的印记。而不是加在我的传记中,将你们的所有记忆都一一剥离。 以往,我们只在脑海中回想记忆里的某个片段,却从来没将所有的记忆做全盘整理。因此,当我将所有的事都一一道来,然后又看着它们一行行形成文字,供我阅读品味时,我竟有了黄粱一梦的错觉。 那些我曾隐隐揪心至今的东西,那些我曾愤恨不平抱怨至今的东西,那些我曾充满执念遗憾至今的东西,原来,都不过一抔黄土,早已飘散远去不可回。放在人生的长度里,它们似都微小的会惹人发笑。 豁达这两个字,我也曾常常念叨,以为自己做的不错,但如今想来,其实更多只是将其隐藏,并选择了遗忘。真正的豁达,必如我现在这般觉得无比通透,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看不开的,反正自己已做不了什么,再大的遗憾和期盼,对别人也只会是负担。 人生不过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节 爷爷和奶奶 我是张德芳,我的的名字是我从未见过面的爷爷——张恩举给起的,是爷爷念奶奶过去对他的恩德,便结合了奶奶的名字“秋芳”中的“芳”字而来。爷爷说,生女用德芳,生子便叫念秋,所以,我还有一个弟弟的名字是叫张念秋 据说,爷爷祖上也算是书生世家,但在他小时候,祖父遭小人陷害,被灌了汤似的一把便赌输了他大半家产,祖父悔悟过来,气不过要跟人理论,但赌场无好人,经自己手出去的东西,哪可能还要的回来。 祖父因赌输了的事羞愧难耐,生了场大病后,又自暴自弃的吸上了大烟,将家产彻底败光,没几年就辞世而去。祖父离世前才又幡然悔悟,哭的作不出声来,只是嘀咕着他无颜去面对列祖列宗,要祖母好生活着,将爷爷抚养长大。可祖母一个小脚女人,过惯了好日子,又哪能受的了这番打击,整日里以泪洗面,身子骨日渐虚弱下来。 祖父辈上一直是单脉相传,他爹娘在其小时候就俱都离世。而祖母这边,爷爷也是后来才打听到,祖母是背着娘家人偷偷跑出来才跟祖父结的婚,因为娘家人不同意,祖母仅留了张字条便跟着祖父背井离乡的来到这里。祖母原指望来个木已成舟,等日子过好点,孩子再长大点,就一同回去认亲,可没想到,祖父好生攒下的家产竟败的如此利落。 可能是脸面撑不住,祖父过世后,祖母至死都没去求助她娘家,甚至都没告诉过爷爷,她是有娘家人的。祖父过世时,爷爷才岁,祖母勉强靠着变卖她积攒的首饰和剩下的房产将爷爷又拉扯了几年,便很突然的倒下了。 那年,爷爷十二岁,靠着街坊们帮忙,将仅能容身的一间破屋也质卖后,才将祖母跟祖父安葬在一块儿。爷爷尽管后来听说了祖母有娘家人一说,但他终其一生,也没打探出他们住在何处。爷爷那时一个人走投无路,在街上流浪了好多天可就差行乞了,才终于被村里的一个木匠给接济了过去。 那木匠正是后来奶奶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祖父。外祖父本有三个孩子,但大儿子溺水而亡,二儿子战乱走丢,仅剩的就是那年才堪堪六七岁的奶奶,而外祖母也在生奶奶时,难产死去,更是苦命的一家人。 外祖父叫秋元水,身子骨倒还算硬朗,但那年已有五十上下,比活着时的祖父还要大许多。爷爷忘记了他们两家是否曾有来往,不过,外祖父说他是看着祖父一步步打拼出来的,常还教育他的孩子向祖父学习,可转眼就发生了这些事,让他心下也是唏嘘不已。 外祖父接过爷爷时,其实本是想着要当个儿子养的,先是开导了一番,让爷爷振作起来,接着又带在身边,让他给自己打下手,甚至后来还让他进私塾去上了学。可就这样过了几年,爷爷跟外祖父相处的越来越融洽,外祖父看的也是越来越欢喜,再之后,干脆就撮合起了他和奶奶的婚事,再不提当儿子养的事。 奶奶叫秋芳,比爷爷小五岁,待奶奶十二岁时,他俩就订了婚。这之后,爷爷重新活络了心思,四处寻找祖父生前的亲朋好友,打探着想谋求份稳定的差事。爷爷毕竟是书家门第,外祖父怜惜他,后来送他去私塾,就已彻底放弃了让他接手自己木匠铺的念头。 最终,爷爷进一大户人家当了管事的跟班,后来,又凭着学问进私塾给人当了老师,这才慢慢稳定下来。又过了几年,爷爷和奶奶正式结婚,并在1920年时,生下了父亲张怀玉,也不知这算不算命中注定,此后奶奶就再没怀上过孩子。 父亲十岁时,外祖父病重,爷爷便在县城找了个名医帮其诊治,为了不来回折腾,后来爷爷干脆就携家北迁在县城安下家来。但也只过了两年多,外祖父还是去世了,被爷爷安葬回了老家。 据父亲说,那些年战乱频繁,各地都在抓壮丁,街上时常会有暴乱出现。有次,奶奶上街被逃离的人群推倒在地,摔伤了身子便一病不起,医生也只说让她好好修养却无法根治。爷爷心急奶奶,看着县城一片乱糟糟的模样,又听说镇里也被临时管制起来。爷爷害怕奶奶无法有静养的环境,也害怕再出什么事,便索性买了个驴车,一口气躲到了被大山包围的小村子里。 爷爷那时只听说县里往东不远就能进山,却不晓得那路究竟有多难走,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奶奶的身体也看似好了许多。爷爷他们搬到县城时,质卖了老家所有家产,加上多年的经营和授课,倒攒了些家底,所以,爷爷虽然只打算着临时住在这山里,却还是大手笔买了一串院子。 可好景不长,先是听说外面打起来了,接着又说进山的路被大雨崩塌,奶奶的身体也只似回光返照般好了几个月,就瞬间熄灭了生命之火。父亲那时被这连番的不幸遭遇,着了怕,看着爷爷每日里只是静静的呆坐着,他也只好以沉默应对,但眼睛却不敢离开爷爷,生怕一眨眼,爷爷也悄然离他而去。 可爷爷最终还是走了,睡醒的父亲,只在床头发现了一封信和一个小包裹,从此就再没了爷爷的音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节 父亲 爷爷消失那年,父亲才刚刚十七,独自守在破旧的院子里,他亦曾产生过无数轻生的念头。 父亲从没有透露过爷爷留下信的内容,信很长,几乎有一个小本子那样厚。而我每次见父亲拿出信时,他都会正襟危坐在那里,满含泪水的在心里长久默念着,有一次父亲读出了声,才被我不小心听到了几句,但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些话的内容,只记得我当时听的心里很难受,便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还吓了父亲一跳。 至于爷爷的下落,父亲说,他是去参军了,但去哪儿参军,参了什么军,父亲一辈子也没查出个下落,后来随着父亲的过逝,那信也就再没见到过。和信在一起的那个包裹里,有爷爷留下的全部家底,和半块手镯。手镯据说原本是祖母留下来的唯一遗物,是她交待给未来儿媳妇的,只是后来不小心给摔碎了。 碎裂的手镯,安葬奶奶时埋了一块,爷爷带走一块,给父亲留下了一块。那手镯已不能再往下流传,却是未来再相见时的一个凭证,更是各自的一个念想。 过去的事儿,父亲很少提,只是在高兴的时候会跟我们感慨几句。但父亲曾说过,他早年最大的遗憾,是弄丢了他和爷爷奶奶的合照,那些逐渐模糊掉的面庞,让回忆变的冷漠且让人害怕。所以,在我记事之前的回忆里,父亲的事儿便大都是从母亲那里打听而来。 父亲张怀玉,果真如名字般,心有锦绣温软如玉。这句话从母亲那里听来时,让我很惊讶,因为母亲亦是小家碧玉的模样,受着父亲疼爱,却想不到在她心理,对父亲亦是如此歆慕,恩爱之情溢满我心。 年轻时的父亲肯定是一表人才的,在我出生后去看他的样子时,他也依然很是英俊,虽不像山村里人那样粗狂硬气,却依然带着坚定和阳刚,再加上些读书人的儒雅之气,父亲,其实跟山里人显得格格不入。 父亲有一米七左右,眼神清亮却不苟言笑。在爷爷走后那段时间,父亲更是沉默寡言,终年也说不了几句话。父亲那时沉寂了半个月后,在村里的富户,王家那里租了几块田,便准备以此为生,并期盼着爷爷回来找他。 王家是当地大户,地主出身,和邻近的村子都有生意往来。而当家的王福才膝下两子,当时正愁没个能人管教,所以看父亲读过书,便联合周边富户,重启了一间废弃的私塾,让父亲帮忙授课,父亲自然是应承下来。 私塾在邻村,据说那里曾有过举人授课,所以沾沾福运也是好的。私塾开启后,一共也只有富户家的五个孩子来上学,每日里,父亲挨个接了去,授完课,再挨个送回家。在路上的时间倒比授课还长,给父亲的工钱也少的可怜,这一来倒毋宁说是在帮忙带孩子了。 那几年,父亲授课期间,也没拉下种地,只是第一次接触,头两年的收成也只堪够糊口。若不是有热心的山民帮忙指点,照父亲不吭气的姿态或许一辈子也学不会种地。 父亲寡言,但以父亲的外貌和教书人的身份,在那个年纪还单着身,着实吸引了不少姑娘的垂青。远近不少媒婆几乎都踏平了家里的门槛,父亲持不住,便都以等爷爷归来给自己做主的由头而拒绝了。事实上,父亲几乎每月刚领了授课的工钱,便都会去外面打探爷爷的消息。这一来,父亲寻找爷爷的消息也就传了开来,不时有人从外面带回各种传闻,只是没有一个给予了确切下落。 一九四几年的时候,日本鬼子进了村,就像电视上演了无数遍那样,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头一次鬼子的扫荡中,父亲的房子就被烧塌了,村子里的人横死无数,很多女人也都没能幸免被欺凌,可活下来的就那样都当了顺民。 父亲原以为,日本鬼子糟蹋完东西,抢完粮食后,就会撤了,毕竟,这大山里没什么可攻占的地方。可日本鬼子半年后又来光顾了,而且在村子不远设立了驻点,虽然人不多,但每每都会强征村民去修建道路和壕沟。也不知怎么,父亲在那段时间竟学会了日语,并当了日本鬼子的翻译。 初时,父亲顶着无数人的唾弃来往于村子和日本鬼子驻地,家里时常有各种威胁的血迹和脏物被丢进来。直到有次村民们亲眼看见父亲在和日本鬼子争吵着什么,拉扯间,他们撕裂了父亲的衣服,还生生折断了父亲的一根小指,而衣服下的各处伤疤更是触目惊心。直到父亲去世时,那些疤痕有些还清晰可见,父亲为此也就穿了一辈子的背心,从没光膀子过。 也许是父亲的遭遇,让村民醒悟过来,而不再被针对,父亲也从汉奸的身份被他们当做成谈判代表。之后的几年,父亲被日本鬼子领到各处去传话,虽也有伤人举动,但庆幸的是那期间再没发生过大的抢掠杀人行径。 父亲没怎么提过他的翻译史,我好奇的紧,曾问他是如何在其中周旋的。父亲说,达到共赢的方法很多,但绝不是烧杀抢掠,把住这个底限,尽量争取每一次和解就够了。我当时脑子一抽抽,又说,那不还算汉奸。父亲脸色白了一刹那,说,我亦曾怀疑过,但我站的立场在这边,我对自己做的事问心无愧。 父亲或许对他曾经的这一身份有芥蒂,之后就很少再提。日本鬼子走后,村里人推举父亲当村长,也被父亲婉拒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节 姥姥和姥爷 打我记事起,姥爷就瘸着腿,不大能下的了地,终日在床角坐着,虚弱的包裹了一席床被在身,披散着零星几缕发丝,满是皱纹的脸上,强眯着小眼望着窗外,久久不会动弹。 姥爷老朽的模样让我害怕,小时候总没敢拿正眼瞧过。姥爷受我嫌弃,但父亲对姥爷却很尊敬,也是长大后,我才明白姥爷的不易。 姥爷家在办私塾的那个村子里,父亲与他也算是老相识。他们头次见面,是姥爷偷偷观看了父亲授课后,被姥爷请到了他们家。当时,姥爷也只是下意思的想结交认识一番,听闻父亲不止会学问,还是从外面来的人,想必见识多,就请着坐下喝口水。 姥爷叫李铁牛,他自个儿打爹娘死后就是光杆一个,但除了穷,身子板就和他的名字一样硬实,而且长的也还行,所以就被家里无子的姥姥一家给看中,也正如,他们给姥姥起的名字——胡换子一样,姥爷入赘进了胡家。 姥爷和姥姥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头胎就生了个男孩,但姥爷前半辈子让他遗憾的是,后来的两胎却都是女儿身,他没能给自己的祖上传下辈来。 那次,父亲在客厅喝水,母亲便躲在里屋的帘子后偷眼观瞧了他,只是父亲没见着,后来的几次他们也都错过了见面的机会。这一来二去的,父亲和比他小几岁的舅舅也就认识了,他们偶尔会坐下攀谈,姥爷就在一旁傻乐着。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样子,想着舅舅以后也应该会出人头地。 可没想到,日本鬼子祸害最惨的就是姥爷一家,那次残忍的抢砸和屠杀,将姥爷的所有希望都给毁掉了。先是大姨被她们侮辱自尽,后来舅舅反抗被她们残忍刺杀,若不是姥爷将母亲藏起,又拼死护住了挣扎的姥姥,真不知他们是否还能活下来。但姥爷最终还是被他们刺了几刀,伤了肺,瘸了一条腿。而上院姥姥的爹娘两人也因这次事,一个活活被气死,一个悄然投河自尽 父亲知道此事时,是日本鬼子有天带他去驻地的路上,他们绕路进村时,被父亲正好瞧见——这如废墟一般的院子下,门上贴着白条,门口,正有个打扮干净的女孩探头探脑的往外看着。父亲当时心理就有点慌,赶忙转移了日本鬼子的注意力,将他们带走。 后来,父亲抽空来到姥姥家,发现这女孩不知怕似的还在门口晃荡,便一把扯进屋里,气急败坏的揉乱了女孩头发,又找了些灰底抹在她脸上。你是谁家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若被门外那群畜生看到你,可有你好果子吃?父亲有些气恼的对女孩吼叫着,却没有听到被吓了一跳的女孩悄声嘟囔着说,还不是因为在等你。 父亲没等来女孩的回话,却听到了里屋几声咳嗽,他这才发现了躺在床上的姥爷。没来得及讶异,只几句话,父亲就知道了这里的变故,而且也知道了,那女孩正是他们家剩下的唯一独苗。 父母在回复这一段场景时,都各自指认对方哭鼻子,甚至被对方主动抱在了一起。当时的场景已不可考,父母的回忆也总是到此就断了下来。但自此,父亲便对姥爷一家上了心,时不时会去看望一二,并小心维护起来。 在父亲的印象里,姥姥以前是待人和气c心地善良的,但那次变故后,姥姥的性情大变,变得尖酸刻薄又厉声蛮横,跟谁都是一副要吵架的样子,甚至会有些神经质的喝骂。而姥姥整个人,也从原来的瘦弱娇小变得粗圆壮实起来,也可能正因此,后来的日子里,姥姥一个小脚女人居然就撑起了这整个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节 母亲 母亲在家里遭遇变故的那年,才刚满十五,若不是她的姐姐还未出嫁,或许她都也已订了婚。 母亲叫李慧珍,跟大姨都随姥爷姓,是村里的一位老先生给起的名儿,名字好听,人也真的聪慧如珍宝。 姥爷在我记事不久便去世了,而姥姥除了跟人唠些家常,别的话也从不多说,所以,听老人们讲故事这件事,在我身上就成了泡影。而关于母亲小时候的事儿,非是母亲说,我就再不知道了。可惜,母亲对那次事前的回忆,跟我们谈来是彻底忘却的。母亲的故事,只从认识父亲那一刻起,才有了声色。 据母亲讲,父亲发现母亲在门口张望那件事,委实是,姥姥姥爷曾多次口里念叨过他,让她也便觉得,好像只有父亲能给她们一家带来些期望。所以,母亲才开始下意识的留意起父亲的行径,想趁着有机会时将他喊来。而至于母亲吸引父亲时,那拙劣危险的行为,只能说还是太年轻了。 可那么大的变故,许是父亲真的施了魔法,在我看来,母亲却并未受那次变故的影响太深。 从父亲揉乱母亲头发那一刻起,母亲就讶异起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侵犯,并且无丝毫反感的接受下来。直到抗日结束前,都保持着披头散发的状态,脸也脏的一塌糊涂,好多年,母亲甚至都记不起她当年模样是如何。 那些年,母亲肯定是害怕的。姥姥本就有些重男轻女的性子,变故发生后,姥姥对母亲就从不加以辞色,动辄喝骂不止,而姥爷就总是沉默着。死气沉沉的家,若不是父亲每隔十几二十天会去一趟,真不知母亲还是否能撑的下来。 不过,母亲也并未因姥姥的蛮横和姥爷的沉默,而变得反叛起来。因为她对那时最深的印象是——月光下,姥姥独睡在侧,一个人静悄悄的泪流满面,而姥爷则坐靠窗边,睁着眼看向漆黑夜幕长久不语。也许是这些画面,柔化了母亲的心,让母亲更富有了同情和悲悯。因为我相信,母亲的这一特性,后来也长久的影响到了我,并让我觉得,生命的可贵就在于珍惜! 父亲对姥姥一家的影响是巨大的,即使如姥姥,在父亲来家看望时,都会露出笑脸,且较为热切的攀谈几句。有时,父亲正赶上饭点,就带上几样吃的,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也只有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母亲才又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活的像是个人。 后来的日子就不断重复,直到日本鬼子走后,父亲就主动上门向母亲提了亲,也没有用媒人,一切都显的合情又合理。 据母亲说,那时日本鬼子走了没多久,街上人们各各都显得喜气洋洋,仿佛压在胸口的一座大山终于给卸了下来,说话都硬气了许多,人人都大声呼和着,偶有些唾骂,听的也很是得劲。 这种喜气也影响了姥姥和姥爷,连续几天将家里收拾停当,刚刚换洗了衣裳,重整了妆容,父亲就像踩着鼓点似的,恰恰好的,敲开了她们家大门。没有什么多余说的,各自感动一番后,重新祭奠了死去的舅舅c大姨c外祖父和外祖母,就应着父亲的意思,开始操办起了他们的婚礼。 父亲在此前,其实还干了件大事,那就是将他后来所搭建好的棚屋,一把火又烧了个干净。作为和日本鬼子有过接触得人,所有迫不得已接受过的事物,都随那场火成为了往日云烟。 父亲火烧屋子后,只身仅提了一壶酒,浑身上下一个铜板都没留下。而那壶酒,也成为了他迎娶母亲的唯一聘礼。 日本鬼子退走后,父亲反倒开朗了不少,接连几件事,都显的出人意表。而且任谁都没想到,父亲居然成了远近乡邻里那时第一个结婚的人。那几年,别说没人敢结婚,其实就连生孩子的事儿都少有人做,生怕再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村里适龄的未婚男女倒积攒了一堆。 父母的婚礼,是在院子里的废墟中举办的,都没来得及怎么清理,远近的乡邻来了许多人,大家都为这一刻感到开心,很多人都自备事物来此庆祝。父亲在婚礼中,也没有多的话,只是象征性的宣告了一番,而全无流程。废墟中,坐立的人,各自说笑和悲哭,那样子的欢聚场面,听来都让人感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节 我 1945年,在扎根山乡的第十个年头,父亲放弃了继续寻找c等待爷爷归来的举动,选择和母亲结婚,选择在一个叫坪头村的地方彻底安下家来。那年,父亲二十六,母亲十九,相差了整七岁,却终于苦尽甘来。 也就在第二年,坪头村,村西头靠近沟渠的一条深巷子边,破瓦矮屋的一间屋子里,“哇”的一声,年轻的母亲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女儿,也就是我——张德芳。 坪头村建在一条河渠的两旁,绵延数里,向上蔓延至半山腰,是坪头乡下最大的一个村子,那时少说也还有四五百人。但经过一次抗日,我却几乎是那段空白时期里,最早出生的一个人。所以,跟我玩的同龄人中,一直便属我最大。 坪头村一直便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大灾之后,我的出生,还是给人带来不少希望,村里人对我的关爱可比后来的女孩们多很多了。而且,可能因为父母过往坎坷的经历,他们对我要显得更加疼惜一些,生怕再受到什么伤害。所以,我出生后,就像被包裹在一个充满关怀的胶囊中,度过了无数个没心没肺的日月。 我曾努力结合父母给我的记忆,回想自己最早有印象的那些场景,可最终想起的,大多已不太确认那是否真实发生,还是我根据描述幻化而来。不过,我依然刻画出了那样一个场景在脑海,将它当做了我最早的记忆: 那大概是我三四岁左右时,家里仅东厢房勉强修复完好,院子里堆满了各种杂物,我站在门槛前向外张望,看到挑着扁担进院子的父亲,高兴的往外奔跑。父亲那天担着刚从山里采回来的石头,应该是很累了,但我却不懂这些。我扑向腿已虚弱,尚未站稳的父亲,竟直接将刚调整好筐子避免将我碰到的父亲撞倒在地。 随着石头重砸在地上的声音,父亲也喘着粗气趟在地上,双脚还将我勉强护在腿间。我惊吓着探出脑袋向前看去,正好和抬头相视的父亲对了眼。接着,记忆里就只剩下了父亲带着咳嗽的爽朗大笑,和母亲略带焦急的嗔怪。 小时家里的房子,从我出生后,就在不停的抽空修建着,只是进度很慢,慢的我都忽略了它究竟是何时才真正建成。其实,相比同时期的村里人,抗战后的几年,各家虽都欢欣,却并无多少精力去盖房,有个能容身的茅屋便也能凑活。可后来,等村里人缓过劲儿来,都在重修院落时,父亲却还在一担一石的维持着进度,连村里人的好意帮忙都拒绝了。 和父亲有一样打持久战念头的,还有我的姥姥。 在我四岁时,姥爷去世了,父母曾多次劝姥姥搬来和他们一起住,可姥姥不肯,一个人守在破旧的大院里,说,那儿的家她还没住够。 姥姥对过往的执念很深,与父亲重修院落不同,姥姥几乎是对房屋在作复原,每一砖一瓦,都要按着印象去做。父亲说,那是姥姥心理的一个执念,每加一瓦,内心的伤痛便会减去一分,放手让姥姥自己去做,她才会觉得开心。 所以,日后我每次去到姥姥家,便几乎都能看到她对着砖石在用着心。不过,父母也并不完全放手不管,该有的安全措施和料材,父亲都会提前备好,并由我这个无事的小监工,时时盯着。当然,若有什么大工程,也还是需要众人一同帮忙的。 我就是在那样一片残破的废墟中长大,绕着满村子都在修葺的院落里来回奔跑,听他们让我小心的吆喝声,听砖石压在泥浆上的啪叽声,那像是给我自己所盖的一座庞大迷宫,每天都快乐的不能自已。 而事实上,打我记事起,村里的人们便都已是一副乐天派的面孔了,希望总是抹去伤痛的最好办法。 那时的条件现在想来其实很苦,只是当时我们并不觉得。我曾每每要跟着父母去山里挖野菜,连翻几座山头,都只能挖到一小筐,走的又饿又累,回来却也只能喝口多加了菜的小米饭。遇上灾年,若连野菜都挖不到,吃没了积攒的粮食,冬日里也会有饿死的人,但我们都相信这些日子会过去,所以,让人惊异的是,那时竟没人会觉得那是一件多么需要令人过分悲伤的事。 除了那些事,我当时还常沉迷于,在村子的各个角落里翻找钱币。门槛下c院墙跟c大树旁c石磨中也不知他们明明视若性命的钱币,却为何洒落的好像到处都是。初时,我知道钱币能买吃的,便开始留意翻捡,后来竟也攒了大半钱罐——母亲说,我要攒着给自己当嫁妆。 捡钱币,让我开心了好久,但听说陆续有人挖出了前人埋下的好几箱银元后,我竟看不起自己去一个个捡钱币这样的行径了。所以,我加入了村里挖宝藏的大军,但最终一无所获,也便慢慢丧失了那样的兴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节 我眼中的父母(上) 对父母的记忆,隐匿于长久的相处岁月里,能记住的却不是太多。 打我记事起,父亲就已然有了三十多岁的面庞,高鼻梁c宽嘴唇c大眼睛c粗眉毛,岁月在他的脸上划下了道道纹影,却并不显粗狂,五官也搭配的刚刚好。父亲在外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对我却肆意的皱弄着一张好玩的脸,特别是那双略带忧郁的眼,时而清亮欣喜,时而幽深宁静,总是能对我造成莫大杀伤。比如,父亲通常是不会拿手脚或言语教训我的,他只要使起那双圆瞪的眼,我就知道自己再不敢做作下去了。 父亲相比村里人,那时的个子算高的,有一米七左右,身形略有些瘦削,但身姿挺拔,自有一股英气在身,再加上村里少有的读书人气质,在我看来,父亲英俊中又不失儒雅,即是现在也可以算作是美男子般的存在。 当然,给我留有最深印象的还不止如此,父亲的衣服也在母亲的料理下,显的干净利落。 我印象中,那时的父亲总是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灰色布褂,母亲将它洗的干干净净,父亲怕脏,干活的时候,便细心的折好放在一边。布褂跟了父亲好多年,哪怕后来不再穿,都依旧被父亲放着没舍得扔——那是母亲送给父亲的第一件礼物,衣服上也缝满了母亲对父亲的心血。所以,那么多年,灰色布褂给我的记忆,倒比父亲当时的容貌让我记忆更深些。 而相比父亲给我的崇拜,母亲则让我羡慕。 母亲有近一米六的个子,不胖不瘦,皮肤细嫩,五官搭配的也刚刚好,眼神清亮,嘴角间笑起来时会有颗小小的酒窝,总爱梳一条长长的辫子,穿一身素色的短巧衣裳,显的干净灵动。 是的,在母亲身上显现出来的灵动,是让我感到最惊奇的一件事,历经那么多,她却没有沾染上村里人那种颓丧的气息,双眼清澈而又带着难言的喜意,总是能带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小时候,无论我受了多大的委屈或悲伤,只要母亲眼带微笑的看着我,甚至都不用她来安慰,我便觉着心理踏实而温暖,瞬间就止住了想要哭闹的冲动。那时不懂为什么,长大后,才知道母亲身上带着的是一种幸福的味道,它能治愈我心灵的所有创伤。 可是父母的般配,却不仅在外貌和气质,更在他们长久以来配合出的默契和自然,往往一个眼神便可知悉对方的意图,并做出恰当反馈。父母常日里的话不多,却能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安排的有条不紊,便可见一斑。 现在的小孩们总说秀恩爱,我却很早就体会到了这种被吃狗粮的感觉。比如,我到现在都觉得男人给女人梳辫子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可这样的事,父亲给母亲做了一辈子。 母亲的头发黑长油亮,拖到后背的辫子随身子摆动跳跃着,总是显的莫名好看。而最主要的,是那尾辫子是属于父亲的,每日清早,父母各自洗漱一番,母亲就会静静坐在镜前的凳子上,等待父亲给她编织不同的样式。看母亲略带娇羞温柔的模样,看父亲手持发丝认真梳理的模样,那样的画面,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小时候,我也曾盼着自己的头发快快长长,好让父亲帮自己梳头。可惜,这个特权永远只属于母亲,而我竟从未留出过那样的长发。 父母虽都是聪慧的人,父亲后来亦当了一辈子的教书匠,可他们对我的说教却屈指可数。 我记得有次,我耍了顽劣性子,觉得好玩,便偷拿了家里不多的钱币,还故意将抽屉上的锁子砸开,造成被小偷光顾的假象,想看父母发现后着急的样子。 果然,这很快就被母亲发现了,母亲焦急的喊了父亲,一同里里外外的找寻了许久——小偷可能留下的痕迹,却徒劳无功。见母亲委屈的快哭出来,我忍不住偷笑,才被母亲发现了端倪。 在母亲愤恨的逼视下,我怯怯招了供,父亲拦下要过来揍我的母亲,也是一脸严肃的看着我,好半天,那时空气里宁静的啊,吓的我眼泪都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 但不久,父亲突然噗嗤笑出了声。父亲说,其实,我一早就怀疑是你干的好事,家里这个抽屉放置的位置并不显眼,小偷不可能只恰好砸坏这个抽屉便偷到钱,而且发生了这种事,你这个小财迷居然淡定的坐在那里,你不觉的这是有破绽的嘛? 父亲的拆穿,让母亲反应过来,父亲竟一直在看她的笑话,母亲好气又好笑的追着父亲打闹了一阵。后来,母亲被父亲抱在怀里安抚住,父亲才又对我说,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所以,我相信你并无恶念,但信任总会因很多小事发生改变,现在我相信你,但你母亲却因为不知状况而真的着了急,这样,你在她心中便肯定要打下些不好的烙印,你希望发生这种状况吗?父亲见我摇摇头,才又道,那你知道该怎么挽回吗? 忘记了后来可有指点,但我知道,我当着母亲的面,磕头道了歉。 这件事,我可能当时还不懂太多。但“信任”这二字却印在了我心理,对我影响至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节 我眼中的父母(下) 父亲爱读书,亦爱藏书,为此还特意打造了一个高大的立式高脚书柜,放在逼仄的屋内一角。父亲的书,多半是从村里各家淘换而来,还有小部分则是从市集购买而来,那时似乎有很多绝版了的古书可以淘到,父亲时常会因此兴奋好多天。可是,父亲也常遗憾的念道,若非日本鬼子那场火,当年爷爷他们随着驴车拉来的书籍,才叫珍贵。 不过,父亲学问虽高,却从不认真教母亲读书识字,只是有暇了,会念些故事给母亲听。似乎父亲就是这样,秉持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让母亲远离了进一步陪他在文学上作伴的可能。而若非母亲在父亲长久的耳濡目染下认识了些字,或许母亲到老,都可能还是个文盲。 村子在解放后不久,军管会组织重新开办了学校,校址还是选在了当年父亲教书的那间私塾里,父亲也被他们请去重新教了书。军管会那次的组织动员力度很大,几乎是挨家挨户劝家长送孩子去上学,甚至私塾所在的东河沟村,还有位七十多岁的老秀才被请出来帮忙给授课。 最后首批入学的学生大概有五十多个,我最终被父亲以家里事多给拦了下来,为此我愤恨了好久。直到多年后,父亲才说,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在那个年代,读书越多会越觉不快,融入当下环境就好,女人不必有这些无谓烦恼,而且当时的政策显的太过急躁,他便有意的将我往后拖了几年。 父亲的道理不多,却总是能将人唬住,将我们都安抚在他的羽翼下,听之任之。但,唯有一次,母亲做出了反抗,却也让母亲后悔不迭。 那年大概也是在我五岁左右时,父亲带我去逛市集,从书摊淘了本不知道叫什么的书,显得很高兴,甚至还由着我买了跟糖葫芦,可最终却忘了母亲交待购买的小米,只买了两颗给母亲用来补身子的鸡蛋。 那天玩的很开心,我骑在父亲肩头,赶回家时已过晌午。我高兴的向母亲呼唤着,可进门才发现,母亲正躺在床上一个人流着泪。 忘记了当时交涉过什么话,母亲见父亲拿着书,便强坐起了身子,一把夺过摔在地上,哭闹着还踩了好几脚,父亲生气的推过母亲,和她争吵起来,可接着,母亲又去摔了父亲的书桌,父亲这才意识到家里可能发生了什么。 原来,那天上午,母亲晾晒粮食时,突然感到一阵肚子疼,勉强喊人叫了村里大夫来,一检查才知道,因为虚弱,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流产了。母亲又气又痛越想越委屈,所以才忍不住拿父亲最关心的书发起了火,因为母亲当时只觉得,这都是父亲太缺乏对母亲的关心所致 母亲说,她那次最后悔的便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伤了父亲留在村里的最后一丝读书人骨气。母亲还说,原来你看他好像和这些村民一样生活在村子里,但支撑着他的是完全不一样的精气神,那是他骨子里的骄傲,绝不容许任何人践踏,但是我却毁了它。虽然这看似不影响一个人的继续生活,但内心总会空落落的感觉丢失了些什么,我亦觉察的出来。 这事如今想来,我却觉得母亲也是借机在向父亲表达她的不满,因为他们中间似乎始终隔了一堵文化的墙,父亲不俯身,母亲便永远够不着。所以,事后,父亲陆续质卖了他的所有收藏,并将书柜改作了它用,家里除了授课的书本,就再没见过其他书籍。 此后,按父亲的话说,其实他痛快了许多,因为没人相和,看那么多只徒添胸中压抑。那里是坪头村,那里有他的妻子和孩子,他首要得先去养活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节 弟弟 母亲流产后,又隔了一年才生下了弟弟念秋,而那时,我已经八岁。 我曾问父亲,为何弟弟要与我隔那么久才出生,父亲笑说,因为你长大点了就能帮你母亲照顾弟弟了啊。这话害我当时翻了个白眼,所以,哪怕父亲又说,因为家里当时不富裕供养不来的理由,也被我当借口给忽略掉了。 弟弟的出生,对我来说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我第一次与如此小的生命亲密接触。面对他,仿佛瞬间便激发了我内心潜藏的母爱,忍不住,想抱他在怀里,想去亲吻他,想给他任何我觉得好吃好玩的东西。这样时时想照顾他的兴奋,直到我意识到自己失去受宠的地位后,才宣告结束。 说实话,有父亲和母亲的基因在,我们家传承下来的孩子外貌都不算差。弟弟相比父亲少了些英气,却也多了母亲的精致,从小虽肉呼呼的像个笨小孩,但也只更显可爱。 弟弟出生后,我惊诧于他那一双柔软的肉胳膊肉腿,时常忍不住就上前去掐一把,那时不懂手劲儿,总是能把弟弟弄哭,但我觉得弟弟哭时的样子也很可爱,反正有母亲管着,我对此乐此不疲。 不过,这很快就让我觉得,有弟弟的烦恼总归是要大于快乐的。弟弟醒的早,每次醒来都会哭闹一番,有时母亲哄都哄不住,所以,害我自那也养成了早醒的习惯。我醒的早,自然就起了与弟弟比较的念头,他若没醒,那我就趴在他一旁,将他逗弄醒。虽然这样一来,便总会挨上母亲几句骂,但我却因此发现了个转移自己被骂的小技巧,那就是将弟弟弄哭,弟弟哭后总是要哄一阵子的,这样一来,母亲的气也就容易撒到弟弟头上而忘记了我。 有了弟弟后,我的出玩多少受了些限制,被要求照看弟弟睡的是否安稳,帮弟弟换尿布,给弟弟喂水,还要抱着弟弟哄他睡觉,止他哭闹。再大点,还要照看弟弟不能摔着,不能乱翻东西,不定时的监督弟弟吃饭,带他玩耍。慢慢的,这似乎就成为了我的一种责任,那样,当他叫我姐姐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心安理得。那时的兄弟姐妹之间,才有着更多真感情。 生弟弟那会儿,母亲的奶水不足,我贪馋几口,母亲都不让。后来母亲还特意在村里给弟弟找了奶妈来,弟弟认奶妈做了干娘,小时被疼的不得的了,长大后也都一直有来往,看弟弟因此显摆,每每都会让我嫉妒一番。 弟弟相对我,不算太调皮,但脑子活泛后,学会了恶人先告状。似乎要将我以往撒在他身上的气都要给还回来,话都不利落,小嘴就嘚啵嘚的讲个没完,而且装的很认真的样子。可父母还就吃他这一套,每每大事化小,小事就化在我身上,着实让我气恼。 父亲在弟弟出生后就变得更忙了,每天早出晚归,清早先扛着农具到田里干活,完了再赶去学校教书,中午便在学校带着家里做好的干粮吃了,下午上完课再继续到田里干活,等天彻底黑下来,他才能赶回家,而这时,我通常都已睡下。 那段时间,有时我都觉得父亲是不是不在了。有次我一个人带弟弟,突然很想父亲,就抱着弟弟偷偷去学校看他。 去往东河沟村的学校,少说也有十几里,路不好走,弯弯绕绕的。那时,弟弟才一两岁,我一路生怕摔了他,好些较滑的路,都是跪坐着蹭过去的,胳膊和脸上也被划了好几道口子,路上休息了几次便哭了几次,但不知道是哪来的心气,我一直就那样撑了过去。 那条路我原本跟着父亲走过多次,从没觉得那么难走,可能是多了个孩子,也可能当时父亲在,总之我是越走越气,甚至后来都觉得是父亲在做鬼,所以,当我一看见父亲所在的学校时,就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后的事情我便不记得了,只听说父亲后来给我做了很丰盛的好吃的,才将我哄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节 妹妹 弟弟之后,又隔了一年多,妹妹就出生了,那是1955年,我十岁。 妹妹叫张悯静,这回是父亲给起的名字,一为静默哀悯母亲流产的孩子,二是盼妹妹能心怀恩悯处世守静。父亲说,那个世道下一穷二白,前途并不明朗,所有人都只是靠着一股解放后的亢奋,往前走着,但世有不谐,悯静于世便最好。 妹妹像母亲,生的要比我漂亮些,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笑起来很是可爱。妹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小就显的比较文静乖巧,不怎么哭闹也不会太粘人,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四处瞅着,若有人与她对视,她便呵呵呵的笑个不停。 妹妹出生后,我帮忙照看孩子的任务就更重了,有时两个孩子一同哭闹起来,真是让我气的会发疯。好在,弟弟懂得与我耍心眼后,觉得妹妹也是我要与他争抢的对象,便开始对照看妹妹变得格外上心。这一来,反倒莫名减轻了我不少负担,只是有时连妹妹都碰不得,害我有些哭笑不得。 妹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自然深得恩宠,家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必定会先想到要去给妹妹,只是妹妹懂事从不贪多骄横,有什么也都会想到要给我们分享,那认真起来嘟囔着小嘴的模样,着实可爱。 因为父亲给母亲梳辫子的缘故,我对这一手艺也很是痴迷了一阵,那时妹妹的头发稍长,我就会拿它来做实验,反反复复一天能梳好几回,梳的好脾气的妹妹都受不了我,开始向我乖巧讨饶,见我都会躲的远远的。 许是美好的生活总会经受一些敲打。妹妹三岁那年,得了场怪病,初始只是浑身疼痛难忍,却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可渐渐的,妹妹已经痛的起不了身,身上也开始出现大片淤青。这下父亲着了慌,四处去寻访名医,试了好多方法,可妹妹的病情就不见好,甚至日渐消瘦,痛的连话都开始无力讲出。 那些天,妹妹躺在床上,明明痛的难忍,却并不曾喊叫哭闹,反而看我们哭泣,她却在安慰说没事,一张青灰色的病容面庞,甚至还努力挤出笑脸,要跟我们说笑。母亲心疼的每日里以泪洗面,弟弟亦紧紧的抓着妹妹的手,时刻看护在旁。 那是我第一次见证一个人的生命流逝,是多么可怕,也是我第一次疑惑,人为什么生来如此快活却还要死去,既如此那人又为什么而活。我没有多想,只是悲伤的感觉天地都失去了色彩,想要泄愤,想要呐喊,想要抱紧妹妹,将她的生命留住。 妹妹病了有十多天,眼看就要不活,邻居们都已上门来劝慰操办后事。可有天,父亲在外两日,突然胡子拉碴的领回一个和尚,我们都以为他是来超度的。却不想,那和尚只是站门口一望便扭头就走,出去不多时手里多了把药草回来,然后又找了跟擀面杖,就着他的破碗,将药草捣了些汁液出来涂抹在妹妹全身。 那时,我们都已麻木的不知所措,只任由那和尚忙碌着,偶尔按他吩咐做些事情,倒要看他是在做什么,心里想的,却显然已是听天由命了。 可是,就是这么看似简单的一个操作,却立见奇效。涂抹不久,妹妹的眼神竟已清亮许多,过了两个钟头,身上的青灰色也开始慢慢褪去,妹妹的精神状态霎时便感觉好了许多。 这事听的离奇,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我眼前。而那和尚,据父亲所说,却也并不是他请来的,倒更像是专等在那里待父亲询问,然后主动请缨而来。本来父亲已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是急着赶回来看妹妹最后一眼的,却不想竟有那样的奇迹发生。 事后,那和尚要走,也只要了母亲的一个馒头,只说有缘如此,妹妹命不该绝,他也只是随缘,没什么大不了的。而我们最后竟也没要到那和尚的法号,只知他在四处云游,却再未相见。 妹妹后来依着和尚给的草药,我们帮涂抹了几日,就大好了过来,后日里也再未发生过类似病症,至于原理什么的,当然也一直没搞明白。而因此事,妹妹对佛教后来深有好感,逢初一十五必上香祷告,也算是半个佛教信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节 童年 小时候,应该说大部分的时间,我是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的,童年于我,是无忧无虑,快乐幸福的。 对比现在的小孩,我觉得自己受父母最大的恩惠,就是没有教条似的约束,简单点就是耳边没有那么多唠叨。我不知是现在需要叮咛的多,还是父母那时管教的少,父母于我从不讲什么大道理,就如我应该知道那些道理一样,他们只会喊一句小心或说一句不听话。更多的时候,他们只跟我唠家常c谈闲趣,像是我懂他们说的一样,将我当做了一个能交流的朋友。 在我十多岁时,村子里终于成长起了一批可以跟我玩的小孩,而不是像弟妹那样的两只小尾巴。自那后,似乎突然间,我就发现了比以往更广阔的天地。比如,我以往从不涉足的大山和溪水;比如,我以往从不感兴趣的大树和鸟禽;还比如,我以往从不在意的勇气和担当。 正是有了那群小伙伴后,我开始对家乡有了深入了解。那时的几乎每一天,我都会早起摆脱了弟妹的纠缠,带着我的玩伴漫山遍野的奔跑和探索。似乎是一种责任,我觉得我有义务带他们去认识那个世界,认识我所期待的每一天。 那时的我真的很用心,就像是带着一帮自己的信徒,我要教他们过河c爬树c捕鸟和识草,我要分配他们做不同的事情,完成探索c监察c执行和辅助等任务,为此,我还有各种各样的奖惩被设立出来,一本正经c严肃认真。尽管我亦有许多不懂装懂的错误示范和朝令夕改的胡乱指使,但伙伴们在我的淫威下,却也从不敢胡乱造次。每一天,我们都像是有计划似的在执行着一次又一次的玩闹,快乐而单纯。 那些年,我们几乎爬滚了坪头村周边的每一座低矮山石,磕碰和滑落总是难免,好在那时的植被茂盛,山石较为稳固,没出什么大事故。除此,我们还有些为自己口食着想的活动,包括爬树掏鸟蛋,下河堵鱼虾,设陷阱逮兔子和山鸡等,每日里其实收货甚少,也总会碰到蛇虫的惊吓和叮咬,但若能逮着一条半大的鱼回家,那个得意劲儿,就像打了场胜仗一样,可以让我兴奋好多天。 但,大山带给人的并非只有乐趣,还有莫大的危险。 即使当年的山石再稳固,山体崩塌的碎石和雨后的泥石流都会时不时给村子带来很多灾害,坪头村为此毁掉的房屋和埋进去的人亦不在少数。不过,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雨季来时的洪水。 坪头村穿村而过的一条山河,平时也就仅能没膝,可到了雨季,山上汇聚而来的洪水却能高达三米,看着奔涌咆哮而来的水线不断升高,那架势每每将我吓到。记得有次那洪水,还真的几乎淹没进了家里,人们都已开始往高处逃跑,好在后来雨势减弱,没造成多大危害。 村子里每年的防汛期都很长,在那段时间,人们都会小心的看着天气行事,因为洪水总是来的很迅疾,若有事被拦在了河对岸,怕是得好久才能回得了家。那时搭在河沟上的桥还很简陋,即使有,也多是修葺在浅水位两旁,而连接河沟两岸的桥就只有一条绳索编织的简陋吊桥可以过,就是平日里也少有人走,洪水来时,便更无人敢走了。 母亲一生谈水色变,因为母亲有年,曾亲眼看见过一个落水的妇人从上游嘶喊着,被洪水带过她眼前,飘向远方,她说她永远忘不掉那妇人绝望惊恐的眼神,所以,我被母亲唯一反复叮嘱过的就是不要到水边玩耍。这一点,我听了母亲的话,并顺势叮嘱了我的小伙伴。但最后,还是有一个小胖子在大水坑处独自游泳,给丢失了性命。 我记得,那时自己为此难过了许久,也曾一度不愿再出去带他们玩耍,可儿时的悲伤总是很容易忘却,很快,那样的事就被我们抛在了脑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节 那时的生活 我记事后,村子里就开始在搞土改,也就是打土豪c分田地。 搞土改,对我们来说本是件很高兴的事,可父亲觉得不地道,分下田也没见他为此高兴过几日。而且,因为其中牵扯的王福才一家,本应算作是父亲的老雇主,甚至还曾多次搭扶过父亲,可为了土改,父亲却要生生从其手里夺走他的家产,最终看他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父亲觉得这是忘恩负义,是恩将仇报。 王家祖上的情况不知,但王福才在本地的声望一向不错,从他手里租出去的田,就甚少有听说压迫收租的事发生。而且,平常的过年过节,王福才也常会做些乐善好施的事,就连村里过河的那几座桥,都是他组织人修建而来。可就这样一个人,竟因土改,被村民翻脸不认人,冠以了许多恶毒之事,在之后的许多年里,多次被拿出来批斗殴打,害的家破人亡,不得善终。 本来土改时,评定地主富户看的是拥有土地多少。王家那些年人丁不旺,又有败家的大儿子吸大烟,所以,土地流失不少,评定时,王家只给算作了富户,受打击的程度会稍弱一些。但失去理性的人们是疯狂的,最后批斗失去了控制,王家大儿子被打成了傻子,王家老爷子被生生气死,王福才的母亲在家自尽而亡,王福才也在暴乱中被打折了一条腿,余下就只王福才的二儿子一家完好的存活下来。 王福才年轻时的经历就很曲折,他生在富贵人家,但少年时就被绑匪拐走,后独自逃跑,跟着一货郎天南海北的走了不少地方,三零年左右,他才为躲战乱回了村。所以,王福才的见识起码是村里人比不了的,虽然比父亲大了十多岁,但二人能聊的来,也颇为投缘。 早年父亲能在私塾授课,便不无有王福才想帮一把的念头,后来无论是盖房子娶亲还是耕地收粮,虽不知王福才使了多大劲,但父亲每每都会致谢一番他的好意。似是料到日后会有变故,在解放后不久,王福才有日连夜上门给父亲悄悄送来两箱银元,一箱说送给父亲,一箱拜托父亲在日后见时机合适时赠与他的后人。此事,他们做的隐蔽,直到很久后,父亲才以一个特别的方式告知了我们。 其实王福才与我家的故事,在我懂事后,就被两家有意无意的淡化出了我们的生活,父母几乎很好的保护了我不被这些事所烦恼。若不是日后父亲有还金一说,挖起了我的兴趣,或许王福才都会渐渐被我淡忘的吧,因为他后日里的形象和遭遇,几乎与我是陌路般的存在,很难想象他曾是记忆里抱过我的那位不羁大伯。 妹妹出生那年,父亲在院子里种了两颗桃树,这样,连同院子里已有的一颗榆树和一颗香椿树,便刚好占了院子的四个角。从此我便期待起了桃树的快快长大,每日里悉心照料,希望尽快吃到它的果子。也是在那时,我才环顾四周注意到了家里屋子的建成,一溜齐整的院墙,干净的东西厢房和漂亮的五间正屋。那一刻,莫名的欢喜,让我至今都印象深刻。 相比家里的房子,姥姥家显然更大,更费时一些,在我后来与弟弟上了学,姥姥家才算彻底修缮完。也是自那后,姥姥的性情开始和缓下来,每天除了去地里走走看,便是躺在父亲给她编织的一个藤椅上晒太阳。藤椅,是父亲采了柳条和树枝捆制而成,捆制好,父亲还细心的将它的外表打磨了一番,又用别人废弃的猪油来回刷了好多遍,这样据说用起来会更久,看着也更漂亮一些。 藤椅坐着舒服有弹性,我常嚷着父亲也给我做一个,但他就是不肯,说那只是给老人坐的。所以,后来我每去姥姥家,都会宣告似的,在藤椅上折腾会儿,像是要报复似的。 现在想想,当时的日子是真苦,吃粗粮c挖野菜,一碗带了土豆的稀饭都能顶一天,那么多年饥饿便常伴着我,似乎就从来没有过吃饱的时候。但是,当时除了那点饿意,却并未觉得有多痛苦,或许,痛苦只有在互相比较的时候才出现吧,那时,我们过的都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节 初次喜欢一个人(上) 我对异性接触的少,这辈子都未曾持久的接触过几个有好感的人,所以,对我来说,如果有好感便算喜欢的话,那我在岁时,曾的确喜欢过这样一个人。 那时,我还没有上学,喜欢的人却是父亲的学生,他叫赵明,比我小二岁,说不上多么俊俏,但眼神清亮,永远是一副干干净净的模样,带着丝羞怯,总是在我们玩的时候,在旁边静静看着。 有一天,我们从山里回来,见赵明正在水边玩耍,我便突然想要去捉弄他一下,就招呼了玩伴偷偷溜过去,先是声惊叫,吓的他差点跌进水里,接着便跟小伙伴将水撩了他一身。赵明没敢反抗,啊啊啊的叫着就跑,我们大笑着骂他胆小鬼。 后来再遇着赵明,他倒不至于躲开,但总会小心翼翼的离着我们很远,这反让我们觉得好玩,逮他就成了一个游戏。在对赵明的一次次捉弄后,他总算融入了我们,以搬东西跑腿的姿势,成为了我们那时欺负的一个对象。 对赵明的转变,是有次他跟着他的父母去我家拜访之后。那天我还以为他们是上门来跟父亲讨说法的,忐忑的坐在一个角落里等候着发落,但半天过去,赵明的父母一直跟父母相谈甚欢,我才轻轻松了口气。 环顾四周时,我才留意到当时睡着的弟弟已醒,赵明趴在床头正跟弟弟玩的开心。那天一下午,神奇的是弟弟竟一下都没哭闹,也没来扰我,我就静静坐在那里,耳里听父母们交谈,眼里看着他们玩耍。 能看的出来,赵明的耐性极好,也认真细心,当时对仅会刚刚走路的弟弟,居然一丝没恼。他们追蝴蝶,找蚁穴,相处的很是融洽,赵明对弟弟的关照也很是到位。 也是那天他们走后,我听母亲说,赵明家原来就他一个儿子,他的父母一直想给他再生个弟妹,但就是怀不上。当时家里独生的很少,几乎每家都有好几个孩子,所以,赵明一个孤零零的,早就想有个伴。 赵明的母亲以前曾做过神婆,但后来做的少,在坪头村也只是有过传闻。但那次跟父亲交流,却说要做一场法事,求个孩子,父亲劝说了好些话,原以为他们是听了进去的,可没想到后来还是出了事。 当时,我对这些不是太上心。只知道,自那后,赵明总是有意无意的路过我家大门口,跟弟弟来玩,闹得弟弟见他似乎比见了我都亲,惹的我生了好些酸溜溜的闷气,总是忍不住要跟赵明闹去做对。 但总归,在离了弟弟后,赵明渐渐跟我们熟络起来,我也开始对他产生了关注。 我从小就因父亲的关系,对读书人有着特别的偏好,感觉他们内心是有一股力量在的,是纯洁而高尚的,在内心不安迷茫的时候,他们的坚定会给人以信心和安全感。特别是他们看事物的那种眼神,清亮而深邃,对我来说,很是迷人。 在我当时看来,起码赵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赵明据父亲所说学习不错,反应也快,而且他即使跟我们在玩,也从不会疯狂沉陷进去,似乎永远保留着他的一些思考,显的安静c沉稳,又有些天真似的执着和幻想,那干净的眼神,我看着便觉得很是愉快。 赵明身子有些瘦弱,但很擅长爬树,十几米的大杨树,蹭蹭蹭几下就能窜上去,后来我们掏的鸟蛋,就多出自他手,所以,他便有了个“猴子”的绰号,对此他倒是接受的满心欢喜。 后来,弟弟再大点跟我出去玩,赵明反成了带他的那个,看着他们玩的开心,这让我时常会迷糊赵明与我们家的真正关系。 不过,我那时也很乐意接受赵明与我们的亲近。冬日里下了雪,我们打雪仗滚雪球,我跟赵明总是下意识分在一组,去跟他们比赛。 大山里的雪景很漂亮,不过我那时不懂得欣赏,有雪就想着要捏在手里去跟他们打,但因为有赵明这个拖油瓶,打雪仗我们总是吃亏。好在,赵明的滚雪球技术很好,雪球在他的手里凝聚的很快,再加上他的执着,我们最后的雪球总是最大。 那时,没有手套,冬天里出去玩其实很受罪,手脚玩的时候可能不觉,但回来后常会冻得红肿难耐,整个冬天里都有种痒痛的感觉。可看着彼此,更多的却还是会心的欢笑,只是我以为那会是长久的,却没想到很快便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节 初次喜欢一个人(下) 变故发生于1958年,那年我十二岁,赵明十岁。 变故发生前,其实已有征兆,只是我当时不理解。那段时间,父亲对赵明的态度发生了很大改变,似乎突然间就对他变得开始严苛起来,动辄与他训话或是留他放学后独自打扫卫生,且无论赵明做的多好,父亲都不曾给他什么好脸色。 赵明私下里与我气恼的述说时,带着不解和愤懑,但没敢对父亲口出怨言,只是开始与我家疏远,整个人也变得更加沉默孤立起来。 我那时没以为多大的事儿,只以为赵明在闹性子,但很快,村里开始有针对赵明母亲的流言出来,说她在对人民大跃进的行为中作法搞破坏,这无疑是一种恶意的栽赃,但大跃进进展不利,找人背黑锅似乎就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儿。 本来村里吸收了王福才一家的悲惨经历,后来即使找了赵明的母亲背黑锅,被拉去教育批斗也就只是走个过场。但赵明的母亲似乎对生二胎有了魔怔,原来还只偷偷摸摸的做法事,慢慢的居然白天也开始神神叨叨起来,后来又渐渐在批斗会上跟人起了口舌之争,硬说是他们阻拦了她二儿子的出生。 这一来二去的争吵了几次,后来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赵明的母亲被众人殴打在地,等赵明的父亲赶去劝架时,才发现赵明的母亲已经断了气。赵明一家,本就靠他要强的母亲支撑着,他父亲生性懦弱,遭此变故,敢怒不敢言,气闷在床一病不起。而那些殴打的人,却只背了些禁闭的处分,后来又都不了了之。 那时村里每逢有这样的事发生,若非强制性的全体大会,父亲总会将我禁足在家,父母不跟说说这些事,家里也很少有长舌妇来跟母亲唠叨。所以,我若不去凑近站街闲聊的人堆里听他们闲聊,就很少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没留神赵明何时淡出了我的视线,只是当时有些疑惑他的失踪,却又因他前几次的冷漠应对在生着闷气,所以一直没去找过他。若不是后来父亲说起,我竟都不知,赵明已随远方的亲戚搬离了坪头村。 少时的离愁只在一瞬,但后来的回忆却总让我有些伤感,特别是年龄越大,便越对父亲当时没有及时相告而心生埋怨,也越对赵明的遭遇而心生惋惜。 自那后,我对赵明的想念也随时间慢慢淡去,但在我的童年却从此多了丝稳重,而再没了以前那样的疯癫。 不过心里的遗憾,还是让我在订婚时,不自觉的想起了赵明。 我记得自己当时曾嬉笑着问过父亲,为什么那时他对赵明的态度会产生那么大变化。父亲笑的有些苦涩说,那时,他其实已很多次劝阻过赵明的父母,但赵明的母亲不听,赵明的父亲又做不了主,每日里看赵明的母亲日渐一日的加重着疯魔症状,他知道事无挽回,他们迟早要给那个家捅出大篓子。所以他只是下意识的觉着应该让赵明提早变得更坚强些,他的性子太柔,跟他父亲一样,猛然间的打击怕是受不了。 我黯然叹息了声,却又问父亲,那赵明在的话,他是否会将我嫁于赵明。父亲笑着摇摇头,只说那由我,他又做不了主。 不过,父亲最后又对我说了段话。他说,爱情里没有对错或适合,你若选择了一个人,那便应全身心的去信任和爱戴,在他未作出对不起你的事前,那都是你人生中对最重要选择的一次肯定,若能把这件事做好,你的人生便没有踏不过去的坎。 我当时只是懵懂,但牢记了父亲的这段话,并努力践行了后来的一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节 上学 五十年代中后期,镇里教育普及势头良好,村里几乎所有适龄小孩都去上了学。那时,镇里已经开办了两所学校。父亲所在的东河沟村那所,整个学校就两个班,一个是初小,从一年级到四年级,一共五十多人;另一个是高小,从五年级到六年级,一共三十多人。那时,初小和高小一样,各年级的学生都坐一起,讲低年级的课时,高年级的写作业,讲高年级的课时,低年级的写作业。学校里同年级的学生,年龄参差不齐,多大的都有可能。 就这样,在弟弟五岁时,父亲终于同意,我带着弟弟一同去上学。不过,因为弟弟年龄小,父亲其实更多是将他打发在我身边当个跟班,顺带也减轻他留在家里对母亲造成的负担。是的,虽然他们都说父亲最疼我,但我觉得,父亲对母亲的爱远胜于我。 在初小,我的年龄偏大,但在父亲身边那些年,多少识了些字,父亲的课本我也翻过不少。所以,我学习的速度比较快,在初小仅待了两年,便跳级到了高小班。这也是混合年级在一起教学的好处,同样的时间,我有机会学习到更多东西。 我上学那会儿,正好赶上国家的大跃进时期,先是大炼钢铁我们停了几个月的课,后来复课,却要按着农忙的时令帮着种庄稼。那一时期,村里人见着都像打了鸡血似的,热情饱满,连父亲也兴奋了好多天。学校里学生们受此感染,学习的劲儿倒挺足,但上不得心,总觉得忙乎粮食的事儿要比学习更重要。 学校当时推翻院墙,自己开辟了一块土地出来,老师要求我们在上学时带工具,每天在去学校的路上拣羊粪,完了好给田地施肥,拣的多还会受到表扬。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有次,我和弟弟去学校忘带装羊粪的口袋,便将羊粪兜到怀里的情形,简直狼狈至极。但那天我俩去了学校,却因此得到了校广播站高音喇叭的表扬,就像是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激动了许久。现在想来,这个表扬竟就算我人生中,最受瞩目的时刻,也是不可思议。 至今,我对当时教过我书的老师,还留有深刻印象的,是一个头发稀疏的矮胖老头。可惜我忘记了他的姓名,只知他姓李,人们都叫他李老师,背后我们给起的外号叫“李三毛”,因他稀疏的头发总是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分开三个支叉而得名。 李老师授课极具感情,且肢体动作丰富,当他每念到动人的句子或故事时,总能将自己代入进去,哭的泣不成声。但当时,我们显然是没有这个觉悟的,看李老师授课中突然表情开始严肃,继而抽搐着脸庞,挥动手臂时,我们便知道,李老师多半又要开哭了,而我们则艰难的忍者笑意,憋的满脸通红。所以,根据李老师哭前的三个惯常提示,其实他还个外号,叫“李三哭”。 不过,李老师并非迂腐之人,他也每有纵声高歌的豪情和厉声喝骂的愤勇,对我们也很是认真负责。大炼钢铁时就是他多次喝退了,一些无知流氓对我们的骚扰,不仅维护了我们的身体,还避免了让我们去做一些危险无德的事,比如挖人家祖坟炼制尸油来提升钢铁出炉的成功率等。因此,我们对李老师也是格外尊敬,他的“李三哭”名号,很快就被我们压了下去。 听父亲说,李老师本是早年从山里搬出去的富贵人家,师从前清秀才,后本有望进入大学深造,可家里接二连三的遭遇变故,接着又随战争洪流打了几年仗,好不容易逃跑出来娶妻生子,可他们又都死于各种非命。李老师觉得是自己命硬,和人亲近不得,但活着总得做点事,所以,解放后就跑回了这山里搞教育。也因此,李老师身上有股子不怕死的劲儿,谁都敢怼,可能在他心理,本就想着,哪个混账王八蛋可以尽快结果了他性命,反倒可以让他更痛快一些吧。 后来,在教完我之后的几年,李老师不知什么原因被调离了其他地方,此后就再没了他的消息。 而相对的,父亲授课则会更加诙谐有趣些,很多道理一听就让人明白。那时听父亲授课,我总是莫名兴奋,忍不住想给父亲添点乱。 可是,我的学习生涯终归还是太短了,一共四年,至今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的遗憾。因为此后不久,我便同大多数当时的国人一样归于了在家相夫教子的阶段,再未能真正自由的追求个人成长,并享受团队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节 订婚 1958年,村里兴起大炼钢铁时,我才上学没两个月。我与石岚山的相识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能为国家做贡献,并且是比较新潮有科技感的炼铁事业,人们一开始,都是带着好奇与兴奋,抱着组织让我去做什么我便去做什么的荣光去参与的。但随着钢铁原材的紧缺,当政府规定必须每日上缴一定数额的铁时,事情就开始慢慢变味了。 那时,上缴到最后,除了给各家留了一口煮饭锅,连菜刀都得在饭点了挨个去别家借着轮流使用。 但是,村里人对炼铁基本一窍不通,很多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想象,搞了几个月都没炼出铁来。后来,村里听说隔壁贾家庄的石岚村炼出了铁,便派人们去请教一二。 也就那次,石岚山随着石岚村派遣来指导的技术团队来到了村里。 那天,父亲正在高炉处监督着炼铁的进展,我去给他送饭,恰碰上石岚山他们一伙人在那儿指点着什么。不一会儿就见石岚山蹭到了父亲身边,小声嘀咕着。 原来,石岚山有个远房的表哥,以前曾是父亲的学生,学了几年便跟着家人搬到了贾家庄。他从那表哥口里听说了父亲的事迹,就想着要过来跟父亲打个招呼。 那时,石岚山身子健硕壮实,比父亲看着还要高上小半个头颅,样子也显得颇为成熟。但石岚山的站姿和语气却是一副十足的流氓样,嬉皮笑脸的很难让人欢喜。父亲对他亦没什么好感,说了没几句话,便扭头吃起了我送来的饭。 可不知怎么,石岚山又与我搭上了话,渐渐却也与他谈笑了一阵,他的嘴角是真厉害。 此后,大炼钢铁终究以失败告终。过了一两年,我都渐已忘却了石岚山这个人,他却有天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说有事路过石岚村,想进来坐坐。 看得出来,石岚山对读书人有好感,对父亲也很是敬重。那天,他是背着一筐煤在外售卖归来去的我家,进门却拿出了卖炭赚的钱买下的一小包旱烟叶送给了父亲。父亲那天恰在,也没好意思拒绝,便留他在家吃了中饭。 我和石岚山也是在那天才开始又熟识起来,他这人看着痞,一番交谈下来,却将家里人都给逗乐了,连父亲也对他渐渐有了笑意,跟他劝慰了一些话。 也是自那之后,石岚山不知是听了父亲的劝,还是自己醒悟过来,慢慢摆脱了他的一帮狐朋狗友,开始变得作风正派,言语间也显的稳重了许多。 究竟不知石岚山是有多少次顺路,偏要来我家坐坐,反正后来几乎每隔一两个月,便总能看到他赖在家里蹭饭。当然,他每次来都会带着各种新奇事物,送给父母,送给我和我的弟妹。 我跟我的家人们,就是在和他的一次次接触中,渐渐产生了好感,但我与他之间,私下却一直都没有过太多对话。我也本以为自己是当他以异性哥哥来处的,可随着年岁渐长,竟慢慢又有了喜欢的倾向。当石岚山突然求婚的那一刻,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做的那一切,也都是因为喜欢我才有的举措。 就这样,在1962年,我还未正式高小毕业的时候,便和石岚山定了亲。 不过,定亲前后的感觉于我是完全不一样的。定亲后,自己就感觉像是签了一个卖身契一样,有了一种束缚,这种束缚仿佛在时刻提醒着我,甚至是监视着我,让我觉得自己是有归属的人,要懂得珍重,要知道收敛。总之,那种感觉很奇妙,带着丝甜蜜和纠结,总是能让我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但是,若说我那时感受到了多少爱意,可也没有,我俩几乎都未私下畅快的真正交流玩闹过,更别提牵手谈心等更加私密的行为。我们顶多也还是种喜欢,是想要进一步去了解对方的那种喜欢,就像是认命了那样,觉得这就是天经地义,我们彼此便就是各自命里要找的人。 订婚不久,我便毕业在家,母亲一反常态的整日里跟我唠些家常,她本不是爱说话的人,也不是那种长舌妇。但那段时间,母亲前前后后的总是围绕着我打转,似乎突然间,发现了我竟是一个可以与她谈天的妇人。 这让我苦恼了好一阵,对母亲的话,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连他的耐心叮嘱和贴心呵护,都感到有些腻歪起来,觉得这再也不是自己那个恬静可爱的母亲了。 可是,在未来的好多日子里,我想有个人与我唠叨,却再没了这样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节 结婚 六十年代,人们结婚,女方最小都需要十八周岁,所以,我毕业后两年,在1964年才与石岚山结了婚。那年,我十九岁,石岚山二十四。 结婚那年,石家也仅是从三年大饥荒的年代里,刚刚缓过一些来。勉强操办了一个婚礼,但为此借来的粮票c糖票等,却过了大半年才逐一还完。 那时的婚礼,政治压倒一切。结婚证上写着语录,婚礼上要唱《东方红》c《大海航行靠舵手》,婚礼现场则到处是标语口号,结婚时还要对着像宣誓,宣誓永远忠于等等。而结婚,亲朋们送的礼物,不是脸盆c暖壶,就是《毛选》c像章。 虽然现在听来,有些太过于个人崇拜,显得有些好笑。但当时,我们对的感恩却是实实在在的,觉得不管发生什么,总是出于对我们的保护和信任才决定的。而我们,只有更加的拥护和爱戴,才能报答了他老人家对我们的恩赐。 “先不说这样对不对,可当时的环境,这的确让我们脆弱的神经,有了坚定信仰,这也是大多数人能够坚持正义活下来的根本原因。”父亲这一生对没有太多评述,也很少对时事做评判,只是这句,在我们最艰苦的那些日子里,父亲由衷的有过如此感慨。 父亲其实在我们订婚前,就已经暗地里打探过石家的底细,一是看他们家成分如何,二是看他们在当地的口碑状况。这些父亲没给我说,只是出去走过两三遭,回来就由着我应下了这门亲事。父亲看似待我较为放纵,也不大爱管我的样子,但类似的事其实悄悄做过很多,只是他不说,我也只能在心里一次次对父亲默默感激着。 石家祖辈便是石岚村人,但村子里姓氏较杂,石姓只是个小支,到他们家这一辈,也就只石岚山这一个男孩。 石岚山的名字好听,却是取了巧,是他父亲将石岚村的“石岚”直接借用了过来,单独又取了个“山”字。所以,他们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便是以“石”为姓,“岚”为辈,再单独取一个名来定下的姓名。比如石岚山的几个姐妹,就被分别起名叫做了,石岚霞c石岚凤和石岚慧。 石岚山的爷爷前些年刚去世,奶奶倒健在,身体也还行。石岚山的父亲叫石鼎天,抗战的时候被征去当兵,不幸瘸了条腿,后来做过瓦工c木匠,现在是村里生产队的记工员。石岚山的母亲叫张改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人。而石岚山是他父亲那个生产队的队员。石岚山还曾有个哥哥,但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他的几个姐妹则比他结的婚还早,那时都已嫁入外乡。所以,石岚山一家,也算是红五类,不怕受什么批斗之类的报复。 此外,石岚山还有个叔叔,在民乐队里给人吹唢呐,但一直都不是很亲,基本算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还有个舅舅倒是会常来,但他是一个木讷之人,来了就是带点粮食什么的看他妹妹张改花,完了就枯坐着不大动弹,也很少跟我们拉闲话。此外,石岚山还有个小姨,但在我嫁过去之前便已经得病去世。 初嫁到石家,一切都觉着新鲜,好像只是到了一个新地方玩几天,没多久还是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但在石家一待就是多半年,没了父母的唠叨,没了小伙伴们一起玩耍,还见不到弟妹揪着我的衣服喊姐姐。那时的每个夜里,我都觉得分外孤独。 可还不止如此,相比原来无忧的生活,在石家,我还要开始关心粮食和蔬菜,关心石岚山每天的作息时间,关心一天的饭菜是否让他们满意,关心石家老父的身体是否健康,关心石家母亲的脸色是否好看,甚至还要留心外面最近在发生什么,担心我能做什么 结婚前后的差异极大,但随着石岚山与我的感情日渐深厚,仅过了半年,我便完全接受了那样的现状。似是没心没肺了十多年,突然间被赐予了一项神圣的使命,自己从石岚山关切的爱意中,感受到了那份甜蜜的责任。 也就到那时,我的记忆才仿佛有了色彩,开始主动记录起了生活中的一些美好,并观察它们的变化。如果说结婚前的我显得有些迷失单调,那婚后的我,则开始逐渐丰满立体起来。 (回忆到这一刻,我突然有了无穷的话题想要讲出来,它们充斥在我脑海多年,却没人梳理也没人关心。但我知道是它们的经历才让我活到了现在,而不是我对他们讲的那些事,也不是他们所看到的那些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节 生活感触 结婚后,有件事让我当时觉得很意外。石岚山以往给我的印象是,他有强壮的身子和能说会道的一张嘴,虽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显得没心没肺,但那也正表现了他的乐观积极。在我眼里,觉得他应该和我父亲一样,是我坚强无畏的靠山。可婚后,我却常能看到他忧心忡忡的独坐在那里,静静的沉思着什么,有时,竟还会看到他在偷着抹眼泪。 那时,我跟石岚山还没有太过交心,但随着时间流逝,我终于忍不住问起了他的一些事。原来,石岚山因为从小生着壮实,打架是个好手,渐渐的也就有了些野望,混在当地的流氓团伙里,也不无有过过当老大的权利快感。可后来听父亲和我不喜他这样,他也就觉得厌烦起来,开始老实在生产队做工。只是那望不到头的日复一日,让他有些沮丧和困惑,害怕这样的苦日子一直下去会辜负了我。所以,受困于现状,他也是越想越气,有时便有了如小孩子般的无力哭泣。 石岚山的倾诉,让我好笑之余产生了一丝对他的同情和关爱。原来,长大后的我们,在承担责任的同时,便都要学着坚强,哪怕只是伪装。 后来,我将石岚山的表现说给了父母听,父亲只是笑着不说话,母亲却跟我说,“男人当然也会有表现软弱的时候,他们在各自的母亲面前撒娇时,还不都和你一样。只是他们要更早的独立面对这个社会,坚强的外表更易让人生存下来。但他们其实更加需要人的认同和理解,那是他们继续坚强下去的动力。嫁夫随夫,你要做的也是如此。” 我不知父亲是否曾获得过母亲这样子的支持,但我在石岚山身上如此实施后,效果却是显著的。 坦诚相对后的石岚山,变得不再犹豫和苦恼,安心在生产队干了几年,便成为了那里的生产队队长。那时,石岚山所在的生产队,有200多人,土地300亩。日值是五毛钱,一年下来,也能挣小两百块,这在当时算不错的,其他生产队,因为收成不好,日值也就毛之间。 我曾跟着石岚山去过几次生产队,队里几乎没有什么机械设备,就几辆板牛车,多数时候就靠着人力在搬运。他们的土地分布在几个山头间,每日劳作都十分辛苦,但当时人们的劳动积极性却不高,都是在混工时,而且也没有农药化肥,粮产低的很。 我是到了石家后才学的做饭,这倒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本来能吃的东西就很少,能做的反反复复也就那几样。那时村里一年每人分得两百多斤粮,均下来,每人每天也就六七两,而且没什么副食,有钱也买不到,所以挨饿是常态。很多人家,分的粮食过完年后就吃光了,整个春天都只能靠挖野菜度日。也就过年时,我们会吃的稍微丰盛点,可以花钱去供销社买点大米白面,还有猪肉,白糖等。一年到头,拢共吃的一顿饺子,所以,那时日日夜夜的期盼,致使我现在隔不久便还是想吃顿饺子。 还有穿衣服。那时村里每人每年仅能分七到九尺布票,都不够一个人穿的,而布的价格是一尺角钱,人们又没钱可买。所以,当时人们穿的衣服大多都打着补丁,只过年能做件新衣服就不错了。而衣服的颜色,以灰蓝黄居多,样式基本都是人民服和中山服,人们没有钱也不敢穿其它式样的衣服,那叫奇装异服,是要受批判的。 以前做女儿时,我从不曾忧虑这些问题,但等自己的孩子出生后,就不免有了这样子的一些烦恼,特别是过年,若看到孩子们希冀的眼神突然落空,那种刺痛感就着实难受。所以,老一辈的人其实更讲究过年,要过个新字,不论好坏,总是要有点焕然一新的感觉,因为那些年我们着实穷怕了,这和现在小孩们的体会可能完全不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节 生孩子 我在婚后不久,就怀有了孩子。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一个依旧懵懂的孩童,突然间发现自己竟有孩子了。一开始,我有些莫名的烦躁和不安,觉得自己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小生命。可后来,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感受着肚子里孩童调皮的骚动,那种血脉相连的亲情,还是让我渐渐静下心来,开始接受起了自己是一个母亲的角色。 1965年的三月里我生下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生产很顺利,但当他从我身上掉下去的那一刻,仿佛我丢掉了什么,心理一阵空虚,不由的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一直当石岚山抱着孩子放在我面前,才让我回转过了神。再看那孩子,我竟然生出了这孩子可真丑的想法! 我生的是男孩,他爷爷给起名叫石建国,说这样才不亏他当兵时瘸掉的那只腿,小名,依村里人的叫法,不是狗小就是小狗,我们叫他狗小,说叫这样的贱名好养。 石建国随他父亲,体格较大,虎头虎脑的样子,生性好动。我所有的孩子便属他最不省心,小时爱哭,哭声也响,响起来又没完,折腾的我身子虚了好一阵,好在我奶水多,倒是够他喝。再大点,他便爱翻箱倒柜的四处搜寻好玩的,什么都要拿在手里面耍耍,摔东西也是常有的事,蛮横的很。为此,我没少揍他,石岚山倒是忍的住没怎么下过手。 1968年七月,我生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这次是女儿,身子也还好,圆滚滚肉呼呼的,按建字辈的给她起名叫石建稥,小名是狗妮。建稥也爱哭,从小又受她哥哥哭闹的惊吓,变得有些柔弱,胆子很小。特别是,建稥哭闹时,建国反觉着这是个好玩的事,他也不去哄,就那样好奇的扑上去,重手重脚的逗弄她,这一来反倒让建稥哭的更厉害。所以,建稥从小就怕他这个哥哥,总是躲的远远的,也不大跟他说话。 建国和建稥,这俩孩子处的不好,闹腾的我身体也不算太好,原想着等他们大些不淘气了再要孩子,却没想到隔了一年我又怀上了,没舍得将她取掉,勉强生了下来,结果没活多久还是给死掉了。这孩子命苦,先天就缺失了些生理机能治不好,看着她瘦弱的身子连呼吸都困难的样子,着实让我心疼的每日里流泪,有时真忍不住想亲手去解决了她的性命,免得她再痛苦。 死掉的这个是女孩,我叫她二妮。二妮的死,让我心理产生了很大阴影,常能在梦里,见她持久的向我痛苦求救,直到将我惊醒。这样子的梦境持续了好多年才慢慢少了下来,但那总归成为了我一段挥之不去的噩梦。 此后,我回坪头村待了大半年才调理好了身体,这中间又隔了三年,1974年,我才又生下了自己的最后一个孩子,石建民。 建民是个男孩,小名叫二狗,长的亦是虎头虎脑的一副模样。但建民的身子没他哥那么壮实,显得有些瘦弱,好在性子活泼好动,亦是健健康康的。 我生建民时,建国和建稥都已经上了学,懂事不少,家里条件也渐渐好转起来。那段时光,这三个孩子的成长,占据了我大半时光,每日里都感觉是在为他们劳累着,看着他们便能偶尔想到自己小时候的样子,想到母亲为我操劳过的情形,带孩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节 大小姑子 我的大小姑子们嫁的早,一般我都随石岚山和他们以姐妹相称。石岚山的大姐叫石岚霞,二姐叫石岚凤,此外还有个妹妹叫石岚慧。 大姐石岚霞,性子随她妈,刻板守旧,小时也是裹过足的人,好在裹的时间不长,只是稍有点畸形的样子,不影响走路。石岚山对他大姐有点怵,好像是小时候受他姐管教的比较多,挨了不少责罚,虽然现在长大了,但见着面还是怂,一副嬉皮笑脸的恭候模样,不时还会挨上几句训。 大姐嫁在下沙村,一个憨厚老实的穷苦人家,她男人赵树人,一辈子都在跟种地打交道。本来以大姐和大姐夫的吃苦耐劳,他们会生活的很好,但老天爷似乎偏爱捉弄这种老实人。先是赵树人的女儿玩耍时滑下山坡摔死,接着是赵树人干活时不小心崩瞎了一只眼,后面几年一直没怀上,就在他们要放弃时生下了他们唯一的儿子赵爱国,可是赵爱国在一次受伤后却又永久的失去了生育功能,就此打了一辈子的光棍。 当然,大姐家的这些遭遇都算后事,但这些事,每每发生在你眼前,都会另你感到痛惜无语。 大姐在石岚山的父母健在时,经常回来小住一两日。通常都是她一个人选择搭车或步行来回往返,几十里的山路也不用姐夫陪,胆大的很。大姐几乎每次回家都会带各种小吃,菜饼子啊c油糕啊等等,都是她一家平时省吃俭用才积攒而来。 大姐顾家,回家的第一件事,肯定便是要打量屋子里是否干净,看增短了什么东西,如果满意的话,她就不会说什么,不满意的话,嘴里便会叨叨个没完,但她也并非是在说你,只是对着前方的空气,绷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手脚利索的将屋子再收拾一遍。 收拾完,大姐才会空下来去看她父母,问些常规性的制式话题,比如身体怎么样啊,地里的庄稼怎么样啊,房屋漏水吗,等等的一些问题。其余的时间倒也会跟我说几句话,但都敷衍的很,显出副不大待见我的样子。对孩子们,大姐的兴趣倒是足,常搂在怀里亲昵的说些悄悄话。事实上,大姐因为自家孩子的问题,就常会让建国他们偷偷叫她母亲,也只那时,我能看到大姐的脸上充满了温柔笑意。 其实,我几乎一眼便能看出大姐性子里的要强,这点和她母亲几乎是一样的,因为怕看到别人可怜同情的目光,所以便显得格外的固执c不近人情。我在大姐来家时,曾有过好多次想跟她好好说会儿话的愿望,可最终,我们俩也没能成为可以交心的一对姐妹。 二姐石岚凤,她嫁的就更远了,是在靠近县城的一个和平镇,离石岚村大几十里路,终年也回不了一次家。二姐夫是叫李铁柱,一辈子爱钻营,七十年代靠倒腾东西攒了些钱,改革开放后跑了几年大车,之后又跟人合伙开了个石灰厂,二姐跟着他也是常年在外奔跑,一年四季都在忙着挣钱。倒是我跟石岚山去县城的话,因为顺路总会去二姐家坐坐,看的出来,二姐对石岚山是比较亲昵的,他们俩交流的要亲切自然的多。 二姐也许是在外面见识经历的多,整个人都比山里一般姑娘,更加外向开朗些,对我也很是热情。他们家相对富裕,每次去,都会操持一桌子的饭菜款待我们,席间,二姐和二姐夫都是搞气氛的能手,加上建国也会胡吹乱侃,所以,吃起来显的格外放松和热闹。 至于我们每次拿去的礼物,二姐从没收过,反倒临走了,会给我们塞一堆东西,说是带给孩子们吃。孩子们倒是记得这二姐的好,石岚山的三个姐妹,孩子们也就对二姐最亲。只是见的次数不多,相处的有些生分。 二姐家生得三个孩子,一男两女,都随了二姐是一副俊俏模样。只是二姐他们常年只顾着赚钱,对孩子们疏于照顾,竟都只上了小学便进入社会,致使大儿子贪上赌博输了不少钱,大女儿也出了次意外去世,只有二女儿后来嫁了个好人家。 妹妹石岚慧,其实比我的岁数要大,但她总是很执拗的叫我嫂子,并让我跟着石岚山叫她妹妹或三妮,我也只好就这样叫了下来。 三妮的眼睛天生有些往外瞟,看人不大能聚的回神来,所以,她嫁的人家也不算好。三妮嫁在西河沟村,离的石岚村不远,可也只是年节了才回趟家。她丈夫叫赵大牛,也没啥本事,名字叫的好身子却有些弱,而且背还有点驼,常年病恹恹的。好在三妮争气,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她俩儿子身子都壮实,也没怎么去上学,跟着种地打工,家境倒也勉强。 改革开放后,三妮一家还又承包了个山头种果园,我们家几个小的在秋收时,就很爱去那儿帮忙。若不是后来,他家二儿子驾车不小心翻沟里,连带着和他父亲赵大牛一同摔落了山坡,先后不治去世,那本来也应是一副好光景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节 痛苦的事 快乐的事能记住多少呢,不过是零零一些碎片罢了。但痛苦的事,却甚是磨人,总会在你将要忘记它的时候,又悄然而至。 在我生养孩子的那段日子里,我看着他们慢慢长大,慢慢在哄闹下安静沉睡,慢慢在地上爬起站立,慢慢小心挪动步伐开始走路我便忘记了所有,以为日后都将是这样的平淡而温馨。但孩子们是长大了,可我们却越来越老。 石岚山的奶奶,在我嫁去时,虽然身子康健,但也是传统的妇人,不大出来与我们抛头露面,接触不多。所以,她的正常老死对我影响不大,石岚山她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哀伤。 但是,石岚山的父亲,待我却如亲闺女,他是一个老好人形象,总是习惯默默的付出,能帮的上忙的便绝不推脱。有次我生病趟在床上不能动,而石岚山又不在,愣是他瘸着腿走了十几里夜路,敲了好多家的门,才终于请来个医生,将我治好。结果,医生都将我治好走了一个小时了,他才瘸着腿回了家,浑身是摔倒后留下的泥土印子。 所以,我对石岚山的父亲,有着感恩的一份情,长久相处下来,亦如亲人般,会让我挂念。 1974年,在我刚生下建民后不久,石岚山的父亲,身体状况就突然变差起来,先是整日里的咳嗽,接着又是连续好多天的发烧。那段时间,他吃药看病都不见好,家里的亲戚也为此着急,几乎都来一一探望过,生怕错过见石岚山父亲的最后一面。后来石岚山父亲的烧退了,脸色也渐有好转,人们都以为只是虚惊一场。但那天傍晚时,石岚山的父亲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胀的青筋暴露满脸通红,一直持续了好久,接着他嗓子里一口气没换过来,终于还是去世了。 石岚山的父亲叫石鼎天,生性平实,却有股子倔劲儿,一辈子做好事,虽没有什么鼎天之功,但上对得起他身边的所有人,下对得起他自己的良心。他虽然死的痛苦憋屈,但也对生老病死看的开,早认命了这一天的到来。他死那天来了不少人,痛苦哀伤的人也不少,但让我没想到的是,石岚山的母亲居然对他那么的深情。 石岚山的母亲张改花,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女子形象,裹过足致使她走路不能急,总是轻摇慢捻颇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而且她食不言寝不语,不怎么说话,也常摆着副面孔不近人情的样子,终日里亦不怎么出门。但她的个性却也很鲜明,那就是她的斤斤计较和固执自私。 石岚山的父母对孩子都无比溺爱,能抱着就绝不牵着,有两颗糖便绝不会给一颗,能哄着开心了就绝不会说教甚至是动手,而且,就连我也不能过于管教,否则他们所有的哭闹都会算在我头上,是我的错。而相比溺爱,石岚山的母亲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排外,在她眼里,就只有她的直系子孙是亲的,就连她的女儿孙女都不大受她待见,更别提我了,对我,那简直是处处提防。 为此,我跟石岚山的母亲生过不少闷气,好在石岚山向着我,对此总是忍忍便过去了。但我一直以为石岚山的母亲是个心硬的女人,可在石岚山的父亲去世后,她整整守在灵前,哭了三天三夜,谁劝都没用。为此,石岚山的母亲差点哭瞎了眼,整个人也像抽了魂似的,每日里无精打采虚弱无比,又过了没多久,就偷吃了老鼠药跟着去世了。 除却死掉的二妮,石岚山父母的死,是我第一次在成熟后的年纪,近距离直面一个人的死亡。它们让我感到了对生命的敬畏和珍惜,看着石岚山鬓间不知何时突然多出来的白发,我第一次主动将石岚山搂在了怀里,让他哭泣。 可痛苦的事还没有结束,同样那一年,我接到了家里传来的噩耗,姥姥去世了。 姥姥在七十年代初就已经不大能走得了路,父亲和母亲便将她接回了家里。接去前,姥姥就执意将房子委托父亲帮她卖掉,说她老了,不该有此挂念,空下来荒废掉还不如卖了留些钱。 所以,在坪头村时的姥姥,反而更看的开,对我们也有了更多笑意和期盼。那时,我每次回家探望父母,便都能看到姥姥坐在那只父亲编的藤椅上晒着太阳,而她的眼睛,就一直瞅着门口的方向,一瞬不瞬,她在等我们回家。 姥姥自修缮好了她家里的老院子,就一直在说要等我们几个弟妹都结婚生了孩子后再走。可那年,弟媳刚怀上,大侄子第二年才出生,姥姥终究没能赶上抱他的曾外孙。 好在姥姥走的突然,只是安静的睡了一晚便再没醒来。或许相对来说,姥姥的一生虽然经历了很多,但凭着胸中一股气,将老房子亲手修缮完毕,也算是完满了她心中执念,到将房子卖掉时,她已经彻底放下了这一切,是以,她走的还算安详。 姥姥出殡那天,父亲一直都紧紧搂着母亲,虽然满含泪水,但挺直的腰背和有力的臂膀都无疑给了母亲很大安慰。而那坚挺的身影,也真的让我怀念至今,感动至今。 但不仅对母亲,父亲那时坚强沉默的背影,亦给了我很大震撼和勇气,生命,莫不过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节 我的弟妹(上) 婚后在石岚村待了小半年,我才第一次央求着石岚山陪我回了趟坪头村。之所以隔了那么久,一来因为农忙路远不方便,二来我也是想尽快靠自己融入进石家。 回家那天,石岚山不知从哪儿买来了半斤猪肉,叫我一起带着。一大早出门,半路搭了个牛车,快中午了才到家,一进门,恰好弟妹们都在,霎时便都惊喜的迎了上来。 弟弟虽与我爱拌个舌头,但从小打闹惯了,隔那么久没见,我对他也很是想念。弟弟眼里更是含着泪水,似是受了了不得的委屈,我将他拥在怀里嬉笑着问询了半天,才好起来。 弟弟在我嫁人前一年,就已经考上了镇里的中学,但父亲嫌镇上的中学刚刚筹建,水平不高,便安排他进了县里的中学上学,反正弟弟的成绩够。只是这一来,弟弟就只能选择住校,亦是大半年才能回一趟家。我结婚时,弟弟就没能赶回来,我们这一次相见,算是有隔了快一年。 相比弟弟的含蓄,妹妹可就真是哭了,我结婚那年,她才刚满十岁。妹妹其实比我们都重感情,虽然也是活泼聪明的性子,但她不愿跟同学们玩,就待在家里,时而帮母亲做点事,时而腻在我们身边玩耍。我结婚那天,她便哭的很厉害,这一回,她更是直接哭湿了我半面衣服。 但说实话,我跟妹妹的年纪差的大,在家时,也与她玩的少。本以为我这一走,会让她与我生分,可妹妹这个人认死理,我们间的姐妹情愣是被她给生生拽了回来。在我后半辈子的生活里,妹妹其实帮过我很多,无论是情感上的依偎还是生活上的接济,妹妹与我的情,我终身都觉得三生有幸。 结婚后的半年,我才觉着自己开始学会了关心别人,尤其是对父母的思念日益增重。所以,中午吃饭时,我偷眼打量了父母,这才发现,他们竟已与我印象中的模样发生了那么大变化。 那时,父亲脸上的皱纹和粗糙风痕已很明显,两鬓也白了一大片,皮肤变得松弛黝黑,就连呼吸都沉重了不少,唯有一双眼睛,依然深邃冷静,看向我时流落出的欣喜,让我不觉得陌生。但父亲老了,是时间带走了他在我记忆深处的模样,那一瞬,我产生了莫大的感伤,就连石岚山与他们的交谈,也没听在心里。 带着这样的伤感,再看母亲时,我已能接受的了她的变化。她也什么都变了,容貌变了,身材变了,说话的语气变了,就连跟我唠叨的对白都变了。那种充满关切的话语,有些肉麻,有些陌生,我只是机械的应对着,继而又忍不住趴在母亲的怀里哭出声来。 镇里的中学在我结婚前便设回了坪头村,连带着在它隔壁又开了所小学,和公社并在一起。这一来,父亲就回村里当了老师,而不用每日里来回奔跑,省了不少力。妹妹便是在村里念完的中学,在学习见识方面比我还要强的多。 弟弟在县里一口气念完了初高中,毕业后正赶上国家取消高考,便留在了县里的一家建筑公司给人打工。那时的高中文凭很吃香,弟弟人也活,干了没几年,他的工资就赶上了父亲,后来就连妹妹的嫁妆,都是弟弟给准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节 我的弟妹(下) 文革十年就是场活生生的闹剧。记得那会儿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不管是深更半夜还是雷雨交加;不管是烈日炎炎还是寒风凛冽,只要是最高指示,人们就必须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地去庆祝,有胆敢不去的,动辄就可能被各种批斗。 在坪头村,那时的批斗风气还是轻些,但在石岚村,当自己亲眼目睹批斗大会的种种荒诞行径时,我是真的被震惊到了。那是一个发散人性恶意的地方,身处其中,只要点了一把火,随便一股风,它便能愈燃愈烈。点火的人觉着得意,看火的人觉着壮观,却没人会觉得自己有危险,或者那个当下,麻痹自己情感的就只能是更加积极的参与进去,再放一把火。 文革期间,学校断断续续的停过多次课,父亲仗着过往威望,还曾多次对红卫兵们有过劝解,但差点将自己牵连进去。所以,父亲也只好对他们的肆无忌惮,保持了沉默。只是对我们,父亲几次三番的警告说,不准我们加入红卫兵,更不准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弟弟听了父亲的话,一直到上完高中都没加入学校的红卫兵。但在学校期间,他却跟一个文革中闹腾的很活跃的女孩处起了对象。两人一开始还只是偷偷在谈恋爱,后来却越来越高调,弟弟被女孩频繁的带入各种夜场参加聚会,甚至还染上了不小的烟瘾。再后来,那女孩催促着弟弟要结婚,弟弟才终于带她去见了父母。 可是,一向纵容我们的父亲,却因此事对弟弟发了很大火。弟弟说,他从未见父亲对谁表露过那种冷漠厌恶的表情,在父亲还未正式表态前,他就已经怕了,他本来便也觉着他们二人不是一路人,心里怀着忐忑,想看看父母的意思,却没想到父亲的反应竟那么大。 弟弟和那女孩在父亲的呵斥下,很快就回了县城,但依旧没有立刻分开,又处了几年后,才不知什么原因,两人彻底断了联系。对此,弟弟只说年少不懂事,贪了玩性,应该早就断掉的,否则,烟瘾也不会变的越来越大,身体都在那几年坏了好多。 之后,一直到1974年,弟弟才在一起打工的朋友那里,经介绍认识了个农村姑娘,叫王宝珠。王宝珠家境贫寒,只有一个打了终身光棍的哑巴哥哥。但依我见,王宝珠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她长的不算多好看,性子又泼辣蛮横,竟会争些口舌之利,学识也不算高,只上过小学。跟弟弟比起来,似乎哪儿都差一截。 可般配二字,却又往往不是外表看到的这些。他们的婚姻父母都应了下来,结果,结婚后,二人,一个在外挣钱养家,一个带娃看家,过的却也是有滋有味,从未发生过什么大的争吵和矛盾。王宝珠别的不说,在对孩子的教育和对弟弟工作的扶持上,都是我所钦佩且不及的。 而相比弟弟,妹妹其实结婚要更早,初中毕业后不久,就订了亲。妹妹是人见人爱的机灵人,但心思纯洁,看对眼儿了,就很容易死心塌地跟人过下去。所以,只相亲了一次,妹妹就认准了梅子沟的贾向阳。1972年,便与他正式结婚。 贾向阳家所在的梅子沟,虽也属坪头镇,但位置很偏,常年就只有一条运煤人走出来的蜿蜒山路。贾向阳就是这村子里的运煤人,那时没什么机械,都是靠人一筐筐往外背去卖,相比在生产队,多赚的也有限,但又要累许多。 在以前,我其实都未听说过梅子沟,但妹妹结婚时,我才发现那真是个好地方。去梅子沟,需穿过一片坚韧山石,顺着河道上的一条小路走半个时辰,便豁然开朗,眼前湛蓝色的湖泊掩映着山石和绿树,湖边成群的牛羊和野马,再远处,就是崭新洁净的错落村庄,说它是世外桃源都不为过。 梅子沟没有受到战争的迫害,文革在这里亦没有兴起多少波澜,就只是可种的良田不多,人口也没发展起来。但可惜的是,后来,梅子沟不仅发现了煤,更有大量的铁矿石存在,随着机械开采的力度加大,这一切很快就被破坏殆尽,真是可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节 童年 不知是我站在了母亲的角度,还是已忘记了我们弟妹当时给父母带过怎样的麻烦,反正,我这几个孩子的童年,真心闹腾的我够呛。 我的三个孩子,在体格外貌方面更像石岚山,特别是建国,连性子都照搬了石岚山小时候的调皮捣蛋。那时因为建国,三天两头的就有人来上门告状,不是他丢石头砸了人窗户,就是欺负了人儿子或闺女,每天不惹点事都不知道要回家。为他,我没少去给人赔礼道歉,但这边有他爷爷奶奶照着,我怎么教训他都显得很无力。 有次,建国不知从哪儿拿的剪子,在课上,把他们班里一个女同学的头发给剪了一半下来,让女生的家长堵在家门口,把骂了我个半死。从小我哪儿受过这种气,但又觉着理亏,不知该说什么,又气又急之下,直接就给气晕了过去。醒来后的很长时间,我走在街上,一旦有人看我,我都觉得是村里人在戳着我的脊梁骨在骂。 石岚山虽不像他的父母那般溺爱孩子,但是对他们甚少管教,也从不打骂,只那次发了火,将建国狠狠揍了一顿。但建国皮子厚,吃打不长记性,收敛了一段时间,就又犯了打闹的毛病。只是,他这次学会了躲猫猫,若有人来家里告状,他便绝不会站在那里等着挨训,非得藏到我们差不多快消气了才会露面。 多次打骂不听后,我都开始泄气了。在又一次,建国跟人打架回来,跟我牛逼哄哄的炫耀着他的战绩,并说这次对方绝不敢来告状,否则他以后见那人一次便打一次。可我看他满脸的泥土和划痕,衣服也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的,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就将他赶出了屋子,说他不是我儿子,我管不了,以后也不管了。 不知我哪来那么狠的性子,之后,我果然就很长时间的没有去搭理他,只顾照料尚还年幼的建稥和建民。这一来,建国害怕了,一次次试探着想与我亲近,却又张不来口,只好每天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眼色行事。 对建国采取的冷战显然是有效果的,自那后,建明收敛了许多,但却变得沉默起来,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我看在眼里却疼在心理,我不忍他从此寡言下去,可我又不知该如何介入到与他的和解当中。 直到过了段时间,建国给他父亲送饭,从山坡上滚下摔折了腿,等石岚山将他抱回家时,看他一边忍着痛,一边又躲闪着害怕被我责骂的表情。我终于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释然了对他的一切怨念。 建国在床上养伤期间,我们俩恢复了正常的亲近关系。也就是这段时间,他的性子发生了很大变化,而不像石岚山只是性子收敛,建国是完全的从顽劣之徒变得待人和善起来,不论是为人处世还是待人接物,都比以前要做的好很多。这样子的前后反差,让我现在想来都觉着不可思议。 建稥和建国比,那完全是另一种反差。建稥从小就胆小,又受他哥哥影响,逢人做事都显得畏畏缩缩的,加上她学习成绩也不好,便不太讨家里人喜欢。那么多年在家,建稥像是毫无存在感一般,一脸胆怯可怜的模样,若无人招呼,她宁可一人玩耍或独自缩在某处角落静静发呆。 我不知建稥何时变成那样,只是当我逐渐对她的胆小看不顺眼时,才觉得恐慌和心疼起来。后来我尽管做过很多努力,但她奶奶的不待见却是眼见的,对建稥各种脏话随口而出,又常吆五喝六的指使她做很多事,我没办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能期待着建稥长大后会有所变化。 其实,建稥除了性子方面的问题,在其他方面表现的都无可挑剔。比如主动帮我做家务,叠被子c扫地c生火做饭c洗菜劈柴等,从不用吩咐,做的比谁都好。可她就是不愿跟你交流,总像是在享受自己的工作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顶多于你报之一笑。 可这种感觉像什么,像是我雇佣了一个不需要回报的下人,但她明明是我的女儿啊。所以,她做越多,我的罪恶感便越重,她让我变得厌烦和狂躁起来,时间久了,我对她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差。 就在我以为建稥就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也没更多想法或追求时。有次我带她回坪头村住了几日,走时她却跟我说,她喜欢待在坪头村,希望在坪头村上学。听她这样说,我瞬间变的惊喜起来,那是建稥第一次对我提出了明确请求,而且,我亦隐隐觉得,让她留在父母身边,可能对她的成长要更好。 果然,后来建稥在坪头村生活的几年,变得越来越开朗,她在父母那里才收获到了童年的一些欢乐。 建民比建稥小七岁,比建国小十岁。从小虽受着众人疼,却因年龄差的大,也没哥哥姐姐带他玩,所以,性子显的有些孤。但是,建民是我三个孩子中,最让我省心的,聪明懂事,虽也有些小顽皮,却从未出过格。 建民的童年没有那么多闹腾,一路过来,走的都比较平坦顺畅,而且建民的为人不错,处的小伙伴也不少,做事干脆利落,平日里很讨人喜欢,他奶奶和父亲最喜欢的就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节 趣事 在孩子们成长的七十年代里,文革的迫害减弱,家境渐渐富裕起来。 那时石岚村还未通电,有钱的人家用煤油灯,没钱的就在碟子里盛点猪油,捻一根棉线点了用,豆粒大的灯火就是勉强发个光。山村里的傍晚,特别是夏天时,空气清新很是凉爽,人们便都爱出屋,在院子里待到天彻底黑下来,再回屋睡觉。 所以,在那样的傍晚,我们家通常都是,我生火做饭,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如果石岚山回来的早,便用纸条卷了装点烟丝抽几口,然后就开始了他的高谈阔论,这阔论多是他在外面经历或听到的事,本来没什么的东西,他却讲的很投入。石岚山的声音粗重浑厚,讲故事时又很富感情,再加上他夸张的动作,没法不让人入迷。 而且,石岚山的演说,明显给孩子们起了带头作用,孩子们有时也会争先恐后的讲述他们遇到的事儿,只是经验未到,显的更像是在争吵罢了,叽叽喳喳比清晨的鸟儿还要让人头大。但孩子们依然因此受益匪浅,家里除了建稥,建国和建民的口才从小就很好,在外人面前也显得颇有胆识,不怯场。 我那时,其实常常期待着那样的夜晚,可以每日里准点到来。因为每天也只那个时辰,时间显的很宁静,最适合讲些可以让人着迷的话来听。石岚山的演说,的确让我陶醉其中。 那个年代,还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就是村里的露天电影。那时,县里不知什么时候成立了电影放映队,每年都会在各公社轮着放好几场电影。七十年代初,石岚村的农业搞的好,被竖起了农业学大寨的典型,所以,县里每年特批了要来石岚村放几场,全村人为此还热情高涨了许久。 每年放映电影的日子都不太一样,但要放映前,村里都要派人去公社接放映队,所以,村里的大喇叭会早早的通知大家放映时间。 接放映队在村里人看来是个美差,因为,人们可以提前知晓要放映的电影,甚至跟放映队套套近乎,还可以提早知晓好多里面的故事,这样,电影放映时,他们就有了吹嘘的资本,在当时资讯匮乏的年代,就这点乐趣人们也是很看重的。但接放映队也不是个轻松差事,光放映队的发电机就几百斤,人们一路推着个破板车,忍受着农村坑坑洼洼的泥土路,要是碰到下雨天,那就真是在遭罪了。 电影放映那天,家里几乎都会提早做饭吃了,早早的就搬了小板凳过去占位置。那时看电影也是要钱的,不过一年就几次这样的机会,人们大多不介意为此奢侈一把,有时放重了,都不惜花钱再去看一次。当然,也有偷偷翻墙去看的,小孩们则趁检票员不注意,也会偷偷溜进去,检票员对此管的不算严。 电影放映前常需要倒片,“滋滋”声响半个小时,人们便沉默半个小时,生怕惊了那打出的光,今天就看不成了,银幕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老人c壮年c妇女c小孩,远处看不见的就想办法爬树,踩凳子,或者架在他们父亲的脖子上电影放映最多的是《地道战》c《地雷战》和《南征北战》这些战争片,看到精彩处,人们张牙舞爪的兴奋程度是不可想象的,散场了,都在回味着不愿离去。 那时,我最喜欢的电影叫《李双双》,已经记不得演了什么,但有些画面至今还会偶尔出现在我眼前,大概于我是产生过某些深远影响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节 石建国 建国从小顽劣,改了性子后,学习虽然上了心,但成绩并不好,不是那块读书的料。小学毕业后,建国在家晃荡了半年多,我害怕他又跟村里的混混们搅在一起,便打发了他去找弟弟,让弟弟带着或许还能安排他做点事。 弟弟在县城多年,靠着一身技术,那也是挣了高工资的。县城生活条件不错,建国跟着蹭吃蹭喝,居然半年就肥了一圈。不过,建国的收获也不小,在那儿学了不少东西,以至于,弟弟在七十年代末,也闹着顺应改革开放的大潮,硬拉着建国要下海创业。建国骨子里还是那混不吝的人,凑热闹搞事情是一流,两人一拍即合。 不过,说是创业,也就是雇人包工程自己干。头几年,弟弟带着建国小打小闹的还真赚了不少钱,陆续给家里添置回了各种产品,熊猫牌的黑白电视,飞鸽牌的自行车,还有电风扇和手电筒等,连带着家里的生活条件都改善了不少。 在八十年代初,电视等在山里都还算稀罕物,村里人眼红,非闹着要跟弟弟一起去发财。弟弟气性大,挑了些人便带了出去,这边建国也臭屁着招呼了他一帮朋友,去了工地。所以,这出去的一群人,大多都认识,动辄以兄弟相称,干活出人不出力,遇事儿撂挑子都不管,还爱挑毛病,爱占便宜。弟弟第一次遇到这阵仗,管理遇到了很大困难,一年到头,尽处理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干的还差点赔了本。 1983年,弟弟的工地死了一个同去的村民,因为喝酒闹事跟人打架被捅死了,发现他尸体的时候,人都早跑没影儿了。那年头太黑,打架斗殴c坑蒙拐骗的事太多,若没点关系,警察的办案能力很成问题。所以,凶手一直没找到,弟弟自个儿掏了些钱,才打发了闹事的家属。 也就当年年末的时候,弟弟的项目快完工时,工地上发生了一场大火,将他的所有资金和往来合同票据都给烧没了。因为火烧的莫名其妙,弟弟报案后,随着案情进展才发现,是他的一个工人先撬了柜子偷的钱才又放火,造成的失火假象。但此时,这工人已察觉不妙,携款潜逃了。 这一来,不仅他们的钱没了,弟弟很多款项都没收回来。那段时间,弟弟每日里跑前跑后的跟人要账,几个月不到,硬瘦了几十斤,头发也白了一半。但最后,要下的钱,还不够给工人发工资,其余欠下的工程款,总共需偿还小二十万。 作案的工人叫王生来,是建国带去的朋友,说是发小都不为过,从小知根知底的,谁能想到会来这一出。因为合同被烧,即使王生来被逮回来都无济于事,气的建国去王生来家好一通砸。 但气归气,弟弟欠的钱还是得还,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将建国这边朋友们的钱还清。为此,家里的电视,自行车等大件也都变卖了,父亲攒下的存款都拿出了一部分。剩下的大头只能写了保证书,还带着利息,逐年一一偿还。可即使这样,也还是有人不乐意,再怎么说都是现钱靠谱啊。他们天天堵上门,对弟弟喊着要打要杀的,弟弟迫不得已,还躲出外省几年,一直没敢回家。 弟弟事后的好多年,就一直在忙着给人打工还钱,偶尔也揽点小活,但此后的气运一直不好,有挣有赔的,直到两千年以后才将欠款还清。 建国为此也心有不甘,总觉得是他对不住弟弟,此后几年都拼着给人打工挣钱,想尽力多帮还上点。可他以往就是给弟弟跑腿的份儿,也没能耐自己做大事,能挣下个什么钱。1985年时,建国在工地上弄折了胳膊,才从县城回了家,伤养了半年才好过来。 建国长大后,个子比他父亲稍矮,却也有一米七多点,敦实的身子,看上去雄武有力,外貌不算差,性子也还好。早几年,我便想着给他先订门亲事,可他一直在说自己有对象,也不予我们引见,直到他养伤期间,我才知道那对象是同村的贾莲。 贾莲是建国的小学同学,只比他小两岁,但她家里条件不错,后来还考上了县里的初中,有初中文凭。在县城上学时,二人开始有了交往,建国因为挣了钱,常骚包的请贾莲吃饭,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有了感情。 贾莲祖上是贾家庄的本家,庄子里盘根错节的亲戚众多,但在石岚村却是唯二的两户贾姓人家。贾莲的父亲贾生平是个电工,后来进了村委,大小算是个干部,没有太多交往,但村子里的口碑还不错。贾莲的母亲张莲心亦是本地人,性子柔和,是个聪明大度的女人,平时便和我有过交往,处的还算不错。而贾莲是贾家的老大,下面还有四个弟妹,都还未婚。 贾莲人长的漂亮,乖巧可爱,我从小见着她就打心眼喜欢,却没敢想能成为我的儿媳。在建国养伤期间,我就催着二人赶紧订了亲,并在第二年就举办了婚礼,让二人正式结为了夫妻。 建国伤好后,就跟着他父亲去了村里的煤矿打工,给人挖矿。那时,石岚山已去了煤矿好几年,在那里负责调度。却是可惜了贾莲,她其实本可留在县里工作,但为了建国,后来便也去了矿上,并在那里当了会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节 石建稥 建稥在坪头村一直上完初中才回了家,那时,她的性子已转好,跟我们也常是有说有笑的样子,只对陌生人还带着些胆怯,不会主动去交流。但即便如此,也已经让我们刮目相看了,建稥一直以来长的就不差,身材又好,如今脸上有了笑脸,还是蛮招人待见的。 在农村没有别的路子可发展,女孩子们若家境困难,常很早就会被送去嫁人,还会少些负担。那时,恰赶上石岚山在矿上也出了点事,家里生活拮据到几乎难以为继。所以,建稥刚毕业不久,我们便于她物色了门亲事,男方亦是个会计,长的不错,家庭条件也好,对建稥也很是心热,总是三天两头的就跑来找建稥玩。 终于,建稥她们在1984年,她十七的时候与男方结了婚,比建国结婚还要早几个月。可还没等我替建稥高兴的劲头缓过去,正等着建稥回门呢,那年年末,她丈夫去县里购置年货,路上被山里崩塌的石块砸中了脑袋,去世了。 新婚不久便去世,还是在年关时节,建稥她丈夫的尸体被人发现后,最先传回家的消息,居然是他被山里的狐狸精给害死了,继而又说那狐狸精是建稥变的,她命里克夫,是狐妖转世,娶了建稥的人家就是断子绝孙的命。 当时也不知是谁在背后乱嚼舌头,封建迷信那一套反正是很有市场,一传十十传百的,渐渐就变了味。建稥的婆家一开始还只顾着替儿子悲伤,但刚刚安葬完,就开始了对建稥的恶语相向,又加上建稥那几个月也的确没怀上孩子,她们就变着法子的对建稥百般侮辱和殴打,后来又在过年那一天,将建稥彻底赶出了门。 建稥趔趄着回了家后,就害了场病,病好后,又变成了副不言不语的样子,精神也受了些刺激,害怕别人对她大声说话,路上见着人都要躲闪着跑开。为此,我去跟她婆家讨要说法,争吵了好几回,但也只能不了了之。可关于建稥的传闻就那样散播到了石岚村,街上各种嚼舌头的人拿此调笑取乐,甚至恶语相向,动手动脚。 对这些事,你是无法阻止的,只能随时间慢慢将它淡化。迫不得已,我又将建稥送回了坪头村,希望她能在那里尽快的恢复过来。 父母果然是有办法的,当我再过了几个月回到坪头村时,已看到建稥在跟母亲谈笑着从河边洗衣归来。没有丝毫悲苦之色,只是见着我下意识的停住了话,竟让我觉得有些吃味。母亲到家后,打发了建稥去做饭,这才没好气的对我说,孩子命苦,你却也因此将她嫌弃,不与她真正推心置腹的聊天,也不懂她怎么想,将她箍筋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怎能不害怕。 经母亲提点,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寡气的一个人。我的确很少过问孩子们的心事,总是在自以为是的做些觉得对他们好的事,这一来不用想太多,也省得麻烦。这样平日里还好,但一遇到事,就像建稥这样,她便觉得无法与我沟通,容易造成隔阂,生分。 可这些东西,我哪儿能一下改的来,只好让建稥在坪头村多待些日子,顺便托母亲帮她再找个好人家。 等觉着建稥彻底大好后,母亲也害怕她再被流言伤着,这次相亲后嫁的就很远了。再婚的男方是兰田乡人,离着坪头村几十里路,是父亲的一个学生帮介绍的。这男的叫张天明,背有些驼,但身子壮,面相老实,能吃苦,家境也还好,是个头婚。张天明与建稥的几次见面,表现都很好,建稥也觉得满意,后来便结了婚。 1987年,建稥在他们婚后的一年多,就给张天明生了个女儿。回来见我时,也是一脸的喜意,她们被张家伺候的不错,俱都是白白胖胖的模样。能看得出来,当时张天明对建稥是诚心喜欢的,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不错,日子过的也算顺坦。 可不久,张天明喝醉酒了跟人打架,没打赢不说,还被人当众骂了些难听的话,可能是气不过,带着醉意回家就拿建稥泄了愤,将建稥的头上打了个血窟窿出来。建稥就是受不得这种激,别人越是对她恐吓咋呼,她就越是表现的怯弱畏缩,不大爱跟人说话。这一来,将张天明心里的恶念引诱了出来,不仅变得爱酗酒,还动不动就拿建稥出气。 建稥第一次逃回家,建国还没来得及找张天明去寻事,他后脚就带着女儿找上门来认错,一进门就给我跪下,边诉说着自己的过错边请求着我们对他的原谅。我心一软将张天明好好数落了一通,就安抚了建稥回家好好过日子,可没想,这反倒让张天明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起了建稥。 现在想来,张天明那乞求原谅的夸张举动,其实正反映了他内心的变态,因为驼背的原因,他若一旦因此受到了比较严重的刺激,那也会变得敏感而脆弱起来。这时,若有人恰好顺着他的脾气可以让他发泄,那无疑便是在助长他的变态心理。 在张天明的不断施虐下,建稥又忍了一年多,最后拖着已经非常虚弱的身子,给张家生下了一个儿子。为此,建稥差点难产致死,生了孩子后,又一度晕厥过去,连孩子都无法照料。这次建稥她哥弟俩没忍住,上门将张天明狠揍了一顿,接回了建稥和她的女儿,不久便做主替建稥跟他离了婚。 那时重男轻女的思想依然很严重,迫不得已,建稥才将她儿子留在了张家,只带回了她女儿,后来被更名叫做了石艳红。 石艳红机灵要强,大概也知她母亲的不易,从小就显得十分强势,甚至是蛮横,很懂得维护她的母亲建稥,倒是个好孩子。只是她们母女俩命苦,后来的很多年,就是他们娘俩互相依偎着过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节 石建民 建民从小比他的哥哥姐姐都聪明,学习也好,年年学校里的表彰都有他。但那年中考,建民恰赶上肚子疼,弄的有门课直接就没考成。后来只好去上了技校,也不知他那时如何想的,学了厨师。 1991年,建民学成回村子里,闹着要开饭店,那时,正好建稥带着孩子刚修养好了身子没事干。二人一拍即合,最后也不知谁鼓动的谁,建稥把她攒下的家底儿都拿了出来,在村口租下了一间门面,叫做了“建民饭店”。 石岚山对孩子们一向都比较放纵,不太干涉他们的决定,况且,他也觉着开饭店这个营生不错,就也投了些钱,任他们将饭店开办了起来。 九十年代初,村里人的生活已极大改善,再没有了饿肚子的时候,但去饭店吃饭还是比较时髦奢侈的一回事。所以,开饭店的头半年,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店里闲坐着,空荡荡的,有人来才忙乎一阵。后来,建民他们商量着,又在店里上了些零食日用品在售,饭店这才慢慢有了些人气。 也是建民他们命好,在开饭店的第二年,村口的路修通了,很快过往的拉煤车就逐渐多了起来。那时,村口的地方大,很方便来往大车停靠,每天都有司机路过在他这里吃口饭。建民抓住这机会,很快就将那门面彻底盘下来,稍加改造后,添了两张大桌,门头也重新收拾了下,变得显眼了许多。 此后,建民饭店的生意日渐兴隆,饭店的规模也是逐年扩大。建稥在那段时间,一边看孩子,一边帮建民操持着门店,整个人都变的精神自信了许多,在与人沟通等方面也锻炼的利落大方,完全摆脱了两次失败婚姻对她造成的干扰。 可开饭店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的事。在那个年代,开大车的大多是以前的混小子,挣的钱不少,生活条件也不错,个个身子壮实蛮横,嚣张跋扈,赖账的事常有发生,还特爱喝醉酒了跟你闹事。 建民虽从小聪明懂事,也很少动手与人打架,看着是个和善人,但其实特别有底限,若有人碰到他的逆鳞那也是谁都不会让的主。一开始,建民对赖账的过往司机还会忍让三分,但后来再忍不住了,跟一个醉酒闹事的司机狠狠打了一架。 那天,当我被建稥叫喊着赶来饭店时,正看见建民浑身衣服破烂,身上留着不知谁的血,拿着把菜刀在后面追赶着一人,而那人已浑身淌满鲜血,开始不断向弟弟求饶。 我见此,赶紧招呼了一起赶来的人,将已经砍红了眼的弟弟劝下,那司机则趁机拉开了车门麻溜的逃走了,都没敢留下来稍加医治。 弟弟伤的不重,只是磕碰的破了些口子,身上的血大多是从那司机身上沾染而来。据弟弟说,那司机最少被他砍了两刀在肩背上,头上的血窟窿则是被他拿擀面杖打的。听弟弟这一说,我反倒担心起了那司机的安危,别出了什么事儿回来再找弟弟的麻烦。 好在当年打架是常事,还不兴群殴,输赢全看个人本事。后来就再没见着那人,自也再没来此惹过什么麻烦。 建民这一仗,惊了很多人的下巴,若说他哥哥或石岚山打架还有人信,建民那身板都不怎么显的人,打起架来居然这么狠,很快庄子里就传开了,说建民是个狠人。建民也的确狠,自那一架后,仿佛开了挂,又接连将好几个惹事的食客打出了饭店。 而且,后来建民在店门口还特意立了个牌子,“好吃好喝您平安,敢来闹事刀下见”。可建稥觉得太直白了,便改成“好吃好喝祝您一路平安,酗酒闹事让你无常梦断”。但挂了没几天,建民总觉得这句话不硬气,后来便还是用回了之前那两句。这牌子,一直到两千多年后还挂着,后来被建民放在了家里,到现在也没舍得扔。 当然,建民饭店打架的事儿,石岚山和建国也是出了力的,他们分别联系了过往的混混们帮忙照顾着点。他二人,俱都身高体壮,还有一膀子气力在身,又从小打到大,虽说性子变了,但震慑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寻常人看着就怵。所以,他们没事儿时就会去店里帮忙坐镇。 此后,建民饭店的生意就慢慢走上了正轨,生意也是越做越好。 1993年,建民经人介绍,娶了西头村的赵春华。赵春华身子小,但长的标志,外向活泼,干活也麻利,加之算账是一把好手,和建民搭配着开饭店算得上是相得益彰,比建稥做的还要好。 西头村离石岚村不算远,在他们未结婚前,赵春华其实便来建民饭店里吃过饭。当时不知是什么宴席,赵春华中间换了几个菜,还又加了些,因为菜价不一样,连建民都一时有些懵,但赵春华连菜单都没看就直接报出了饭价。是以建民对赵春华的印象比较深,经人一介绍,他就上了心,没多久俩人就处到了一起。 赵春华的父亲叫赵大楞,母亲叫王夏芝,家里祖辈务农,膝下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虽然过的不富裕,但家教甚好,为人都不错,算是一个好人家。 在我的三个儿女亲家里,虽然贾莲她母亲亦与我谈得来,但真论亲近,却还要算赵大楞他们两口子,都是朴实人家,接触起来更自然轻松一些,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节 弟弟一家 1975年,也就是弟弟婚后的第二年,王宝珠生下了大侄子张恩泰,恩泰这名字是弟弟起的,本来还预留着个女名叫恩琪,可第五年头上才生下了小侄子张恩举,后来就再未怀上。 弟弟常年在外,孩子生下也未怎么管过,只每年过时过节的会回家探望一番。在家,就只是宝珠带着,父母偶尔也帮忙照顾一二。别看宝珠性子泼辣,但对教孩子却很有一套,颇为严厉,对父母也很是尊敬,比我们弟妹几个照顾的都周到。 改革开放前,弟妹在家,既要带着孩子读书写字,又要砍柴种地操持着家里大小事务,那么多事居然处理的井井有条,没让弟弟分过一丝心。对于孩子,宝珠不仅每天要给他们检查作业,她自己还会额外布置一些,做对了就夸,做错了就罚,比学校里的规矩都来的严。而且,弟妹对孩子们的家教也有要求,从不允许他们对自己撒娇耍赖,更不能顶嘴忤逆。 听着倒似太过严苛了些,连父亲都害怕她把孩子教的太过呆板了。可没想到,宝珠对孩子们还有一点好,那就是能与他们谈心,那简直是无话不谈,孩子们在与她交流时,没有一丝阻力亲近的很。所以,后来这几个孩子,除了学习好,懂礼貌外,在这种高压下,竟然都长成了活泼外向的性子,简直不可思议。 后来,弟弟下海后,靠着在单位分下的房子,曾将宝珠和孩子们也一并接了过去。但不久,房子就收回了,宝珠他们就只好跟着弟弟的工地四处租房子住,那条件有多艰苦,可以想象。再后来弟弟欠了一屁股钱,宝珠他们就回到了村里,等弟弟稍稳妥了些的时候,他们还又跟出去过几次。 整个八十年代,宝珠和孩子们就在和弟弟的分分合合中来回搬腾了好多次家,弟弟总想着能把家人们带在身边互相有个照应,可随时变动的工作地点和糟糕的环境,又不得不让他们面对现实。为了孩子们的学习着想,宝珠和孩子们最后还是回到了坪头村,并在那里各自考上了他们理想的学校。 对宝珠,或许有很多脾性方面的问题,我与她不太能合得来。但她在孩子们身上的付出,和对弟弟从始至终的信任和支持,是我所不能且佩服至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