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坷垃的传奇故事》 引子 【】 老叫花子死后,他的灵魂大闹阎王殿,叫骂阎王老儿不公,让他托生在一贫如洗的人家,受够了人间的苦难,下辈子不愿再受穷,要投胎到一个富贵人家。阎王爷问他欲投胎到何处老叫花子不慌不忙地说出自己的条件: “家有千倾靠沙河, 居做高官直登科。 娶个老婆赛貂蝉, 我嘛 身高九尺似吕布” 阎王爷一听,要辞去阎王殿的职务去投胎 第一章 娘娘庙转世投胎 汴京城北有一座送子娘娘庙,修建于宋太祖年间,有关娘娘庙的修建,民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有一种说法流传较广,也较为靠谱。 话说后周时期,七岁的柴宗训周恭帝登基做了天子,政权不稳。当时执掌兵权的赵匡胤与赵普等人密谋兵变,并在宫中散布消息:辽国联合北汉大举入侵。宰相未辨真伪,派遣赵匡胤统帅大军北上御敌。 正月初一,赵匡胤率军北上。他心中忐忑不安,此举乃是谋反,意图推翻朝廷,若不成功,必将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更会被诛灭九族。 大军刚出北门,赵匡胤看到一间小庙,遂问部下:“此乃何庙也” 部下答道:“此乃娘娘庙,庙宇虽小,香火不断,甚是灵验,四方百姓都来庙里祈求平安,求子嗣的居多。” 赵匡胤屏退左右,一人进庙。见娘娘庙只有一间房子大小,因年久失修,已破败不堪。娘娘是尊泥塑像,安详地端坐在神龛里。赵匡胤向娘娘行了三拜九扣大礼,跪在神龛前向娘娘诉说道:“如今皇上年幼无能,政权不稳。外藩对我朝虎视眈眈,随时入侵我疆土,朝中多人觊觎皇位。为保百姓免遭生灵涂炭,我欲取皇位而代之,祈求娘娘护佑我兵变成功,日后我若当上皇帝,一定为娘娘重修庙宇,塑造金身,让天下百姓都来朝拜娘娘。” 赵匡胤礼毕起身,顿觉信心满满。带领大军往陈桥驿站出发。 陈桥兵变成功,推翻了后周,建立了大宋王朝。赵匡胤登基称帝,后称太祖皇帝。赵匡胤即位后,修缮宫殿,葺筑城墙,并不忘在娘娘庙许下的诺言,下旨重修娘娘庙,由开封府督办。 娘娘庙在原来的旧址上重修,占地面积约百亩,坐北朝南,方方正正。围墙是一色的青砖砌起,墙外松柏环绕。朱漆大门,门楣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太祖皇帝亲题的五个大字“送子娘娘庙”。 再看院内,修有大殿c二殿,仿造皇宫模式。房顶和房檐均使用金黄色琉璃瓦。上殿的台阶为清一色大理石铺地,扶手和栏杆为汉白玉雕刻。大殿二殿同等格局,中间相隔百米。东西两边修有长廊,长廊的立柱和顶端雕梁画栋。廊下有长条座椅,供香客们休憩。 大殿的门楣上方悬挂着“祈福殿”三个大字。 走进大殿,首先映入眼帘是一尊巨大的娘娘铜像。娘娘雍容华贵,气定神闲地端坐在神龛里。左右两边分别站着八个侍女,乃铸铁塑造。八个侍女分别代表着春c夏c秋c冬c东c西c南c北,供娘娘驱使。 神龛前是一条雕花香案,香案上点着香烛,摆着贡品,神龛后面的墙壁上排满了大理石碑,碑文皆是汴京城内著名的书法大家题词。 二殿的门楣上悬挂的匾额写着“送子殿”三个大字。走进二殿,首先看到的是娘娘的站立铜像。慈爱的娘娘双手举着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呈送子状。 娘娘身后一条巨大的香案上,摆满了泥捏的娃娃,大都是男娃娃,这是泥塑匠人的工艺,当然是庙里指定的匠人才能从事此职业。 前来二殿求子嗣的通称拴娃娃。进二殿拜过娘娘后,只需给匠人一个铜钱,匠人就送给求嗣者一个娃娃。每个求嗣者需要事先为娃娃起个好名字,由匠人用毛笔把名字写在娃娃的后背。求嗣者拿出事先准备的红头绳或红布条拴在娃娃腰上,然后揣在怀里,一路喊着娃娃的名字:“某某某,回家了”必须路上不停地喊着娃娃的名字,以免娃娃走失。 拴回家的娃娃即刻放到要生育的夫妇床上。来年生了孩子也不能改名,据说改了名字,小孩是活不成的。 来娘娘庙二殿拴娃娃的络绎不绝,有的人家本来有了个男孩,还想要第二个c第三个,争先恐后的去二殿拴娃娃。有的家里都是女孩,没有男孩,就年年去二殿拴娃娃,直到生出男孩为止。当然,不生育的更是年年拴娃娃。 拴来的娃娃活过八岁就是过了第一道坎,因为民间最忌讳的数字是八,有种说法:“八八差差掉地下”所以孩子过了八岁就去娘娘庙谢恩还愿。十二岁是孩子的大坎,活过十二岁就算活稳了。拴来的孩子十二岁要大办酒席,去娘娘庙谢恩还愿。 因当年太祖皇帝是初一参拜的娘娘庙,所以每月的初一定为庙会日。一到初一,娘娘庙热闹非凡,方圆百里的百姓都来这里祈福c还愿,拴娃娃一直延续百年不衰。 话说到了宋徽宗赵佶的某年,七月初一,虽然天气炎热,但来娘娘庙逛庙会的人还是非常多。小商小贩一大早就摆好了自己的摊位,耍杂技的,耍猴的,走江湖卖药的陆续到来。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位孕妇特别显眼。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手中端着一只破碗,手臂上挎着一个破竹篮 ,篮子里有个破布包,挺着大肚子在人群中穿梭。 她姓于,夫家姓张,叫张于氏,住在一个山村下。这年夏天连日暴雨引起山洪爆发,她所在的村子被洪水围困。丈夫卸掉自家门板,把怀孕七个月的张于氏抱上门板,推出洪水。洪水不断上涨,张于氏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洪水淹没。丈夫在淹没的最后一刻大喊:“把孩子生下来”丈夫的声音和整个人被滔天的洪水吞噬。 张于氏被冲到一个小山包旁,村里逃出来的几个村民把她拉到山顶。洪水过后,她随幸存下来的几个村民下山寻找自己的家和丈夫。她幻想着丈夫也许被冲到高处,和自己一样活下来了。事实是残酷的,他们的村子被洪水冲得干干净净,连同房屋,牛羊都不见了踪影。 悲痛之余的人们一起商量后,决定逃荒到汴京城,那里毕竟是天子脚下,在繁华的京城找个落脚地,说不定可以做个小买卖啥的。全村幸存者也就二十多人,有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老妇人,大家叫她二婶,负责照顾孕妇张于氏。 一干人一路乞讨来到汴京城,路上已走散大半,年轻力壮的选择到大户人家做长工或短工,剩下几个老弱病残的来到京城也都走散了。只有二婶还一直陪在张于氏身边。 这日张于氏和二婶第一次来娘娘庙乞讨。她用仅有的几个铜钱,买了香烛,跪在娘娘跟前,泪流满面不停地给娘娘磕头,一腔的苦楚和无助无处诉说,她的前额磕得鲜血直流,祈求娘娘保佑她平安生下孩子。 逛庙会的人见她着实可怜,有人丢给她一个铜钱,有人给她一些食物。这也是她收获最多的一日,讨要到一把铜钱,还吃饱了肚子。 天渐渐黑下来,逛庙会的人陆续散去,娘娘庙恢复了平静。庙管们开始清理院子,准备关闭大门。一个庙管小厮发现长廊的凳子上躺着一个要分娩的孕妇,旁边还站在一位老妇人,小厮急忙唤来庙管头。 庙管头是一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老者,他管理娘娘庙多年,曾不止一次的遇到乞讨人在庙里产子。本着娘娘庙慈悲为怀的宗旨,绝不能把孕妇赶到大街上生孩子。 看到庙管头到来,二婶扑通跪地:“您老慈悲,就让这妇人在庙里生下孩子吧。我们是叫花子,已无处可去了。” 庙管头把她俩领到后院,后院有几间小平房,是娘娘庙里的杂役住处。边上有一间仓房,里面堆的都是杂物。庙管头打开仓房,给她们找来一张破席子。离开时他道:“今晚生下孩子,明日必须离开,这是皇家的庙宇。我只能做这么多了,其余的也无能为力。”二婶再次磕头致谢,又说了一堆千恩万谢的话。 在某处废弃的窑洞内,住着一个跛腿的老乞丐,他乞讨一生,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只唤他老叫花子罢了。七月一日这晚酉时,老叫花子孤苦伶仃地死在破窑洞里。 老叫花子的魂魄来到了阎王殿,远远望去,大殿正中央坐着一位神祇。只见他身高两米,身穿大红袍,头戴紫金冠,满面红光,环眼圆瞪,煞是威风。他左右两边立着“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下列分别站着八大金刚,各个青面獠牙,虎视眈眈。一般人看到了会吓得魂飞魄散,老叫花子早就没了畏惧之心,他今日就是找阎王爷算账的。他在世的时候常听人说阎王爷掌管着人的生死,那他肯定也能左右人的命运。 老叫花子认定中间那位就是阎王爷了,十分气恼地走向大殿,不但不跪,还指着阎王大声叫嚷:“阎王老儿,你不公平,不配坐这个位置” 阎王拍案而起:“你这个大胆狂徒,竟敢冲撞本尊,大闹阎王殿,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打入十八层地狱” 一个金刚勾起他的魂儿就往外走,老叫花子声嘶力竭道:“阎王老儿,你难道怕我一个瘸腿的叫花子不成,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 听他如此叫嚷,阎王改变了主意,示意金刚把老叫花子放下来,他也整理好衣冠端坐在宝座上。 “你有何话说,快快讲来。” “是你阎王老儿把我送到一个无比贫穷的家庭,父母惨死,我也因为贫穷瘸了一条腿,从五岁开始流浪,以乞讨为生,人世间的苦与难我都尝遍了。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就享有荣华富贵,有的人生下来就受穷。这都是你阎王老儿不公平,分配不均。” “你个大胆狂徒,女娲造人时,就已经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可这三六九等绝不是一成不变的,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变幻莫测。富人也会一无所有,穷人也能改变现状。难道你没听过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你乞讨一生,从未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一个残废,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念你前世受苦,让你转世做人,来世心存善念,靠自己主宰命运,好好地活着。” “我上辈子已受够了苦难,来生不愿再穷困不堪,阎王老儿你一定要送我去个富 贵人家。” “你想去个什么样的人家,说来我听听。” “家有千倾靠沙河, 居做高官直登科。 娶个老婆赛貂蝉, 我嘛 身高九尺似吕布” 阎王听完哈哈大笑:“你个痴心妄想的狂徒,有这么好的去处,我还当这个阎王作甚早投胎做人去了。” “阎王老儿,你打算把我再投到什么样的人家呀” “既然你斥责本尊不公,这次让你自己挑选人家可好” 老叫花子大喜过望,忙向前施礼:“谢谢阎王大神尊,果真让我自己挑选人家” “嗯,本尊一言九鼎。” 阎王吩咐一个小鬼领着他去投胎,小鬼勾着老叫花子的魂儿在虚空中游荡,寻找人家。 他们在城中发现一个奇大无比的宅院,高大坚固的红色院墙,朱漆大红门上布满了碗口大的黄铜铆钉,院内赤柱挺立,雕龙画栋,千姿百态。亭台楼阁,琉璃鸳鸯瓦闪闪发光。院内有一个大花园,苍松翠柏,绿烟袅袅升起,假山怪石嶙峋,山顶向下潺潺流水,各种鲜花竞相盛开,香气四溢。 老叫花子做梦也想不到人间会有如此气派的住宅,他兴奋无比地说道:“就这家吧,我就去这家。” “这是皇家宫院,不是你这种人要去的地方。” 他们继续寻找人家,在城外发现一座大庄园。四周青砖绿瓦,墙外有上百颗大柳树,大门外是一条通往远方的官道,后门靠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周围青缕如烟,四下绿荫似染。再看院内,玉砌铜镶,花石为路,山虎爬墙,藤萝绕树。鸡鸭鹅成群,马牛羊满地,家中男人气宇轩昂,女人婀娜多姿。有长工,护院,侍女,丫鬟。老叫花子一阵兴奋,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人家。 老叫花子急忙央求道:“鬼兄,我就去这家了,烦劳你送我一程,大恩不言谢,你回去吧。” “这家人近期没有孩童出世,你无法转世。” “那我就在他家里等着吧。” “来时阎王爷有交代,如果今夜你无法投胎,天亮后只能在阴间做孤魂野鬼了。” 老叫花子一想,自己前世流浪一生,死了还要做孤魂野鬼,万万使不得。他十分扫兴,只得跟着小鬼继续四处寻找。 他们在城北郊外又发现一座宅院,紧靠护城河,院子不大,但金碧辉煌,高大的院墙青砖砌起,墙外松柏环绕,墙内青烟缕缕。门庭壮丽,金匾高悬,大门朝着一条官道。院内有两进房屋,房顶均是金黄色琉璃瓦,闪闪发光,在这一带很是显眼,老叫花子看了又看,觉得这个宅院也非常好,虽没方才那两个院子大,但这里住的一定是富贵人家。 小鬼问道:“这个宅院里有妇人正在分娩,你愿意去这家吗” “愿意,愿意” 小鬼猛地推了他一把,只听院内传出一阵清脆的婴儿啼哭声,老叫花子转世。 夜里亥时,张于氏诞下一男婴。上节说过,此时老叫花子要来此转世,在孩子落地的瞬间,他成功的投胎了。 张于氏看着自己的孩子,也生得虎头虎脑,白白净净。她流着泪对二婶道:“孩子命真苦啊,还不如泥土,就叫坷垃吧。”张坷垃诞生了。 “以我之见,把孩子包严实了,放在一个有钱人家的门口。总比跟着咱要饭强吧。” 张于氏听后,神色倔强道:“他爹临走时交待过,让我把孩子养大,我若把他送了人,怎对得起他爹用命换来的我们娘俩,死后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他爹啊” 当晚无话,翌日一大早,二婶和张于氏抱着张坷垃向庙管辞行。庙管送给她们一些食物,并叮嘱她们好好把孩子养大。两位妇人千恩万谢的离开娘娘庙。 这日万里无云,天气炎热。张于氏打开破布包,拿出一片红布将新生的张坷垃垫着,放入竹篮里,挎在胳膊上。走到护城河边,二婶在河里采了一片碧绿的荷叶盖在篮子上,以防太阳晒到皮肤鲜嫩的张坷垃。 张于氏挎着刚出生的孩子和二婶一起往城里走去。 第二章 京城大搜捕 七月初二早上,京城紫宸殿,祥云弥漫着凤阁,瑞气笼罩着龙楼,含烟御柳拂旌旗,带露宫花迎剑戟。一阵仙乐声中,两名太监搀扶着身着龙袍的御驾坐紫宸殿,珍珠帘卷起,凤羽屏扇开。三声净鞭响后,文武百官齐齐站立两旁,宋徽宗赵佶天子升朝。 殿头大声叫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只见张天师身着道袍,手擎朝牌走出队列。奏曰:“贫道有本要奏,昨夜贫道占卜一卦,威胁我大宋王朝西方的逆党现世,将于今日巳时出现在汴京城内,逆党身穿红袍,打一把绿伞。此人乃天生大将之才,但头生反骨,不受朝廷驱使。” 天子一听,龙颜大怒:“北有大辽入侵我疆土,南方有方腊起义,东方有水泊梁山袭扰,西方又出现了逆党,难道我大宋王朝已经四面楚歌了” 殿下百官吓得纷纷跪地扣头,口喊:“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 此时执掌殿前司的都指挥使瑞王爷起身奏道:“皇上息怒,微臣这就派禁军上街捉拿逆贼。” 太尉高俅也起身奏道:“启禀皇上,以微臣之见,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不如来个全城大搜捕,凡是穿红衣者统统拿下,逐个审问,以免国难。” “高爱卿言之有理。” 皇上下旨,全城戒严,搜捕穿红衣打绿伞的逆党反贼。 禁军兵分数路,先派兵把守住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再分成多个搜捕小队,由班头带领,分散到京城的大街小巷。 这日,汴河两岸的行人车马熙熙攘攘,水陆买卖都很繁盛。在横跨汴河的州桥下,是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两侧分布着密集的店铺。一大早就人头攒动,赶集的,上店的,做买卖的陆续到来,推车的,挑担的,挎筐的各找摊位。人们说说笑笑,盼望着这繁荣的一日。 京城最大的绸布庄,“祥和绸布店”也在这条街上。绸布店少掌柜三十多岁,穿红绸布大褂,拿一把绘有山水画的纸扇。他头发梳的油光发亮,挽个发髻,清新帅气,指挥着伙计们卸门板准备开业。祥和绸布店的老掌柜郑祥和,三十多年前开个小布店,他善于经营,生意越发兴隆,发展为京城最大的绸布庄,是一些名门望族,达官贵人经常光顾的铺子。 老掌柜做生意诚实守信,顾客至上,童叟无欺,深得客人们的满意。他对儿子郑谦言传身教,把他培养成说话和气,为人谦恭的良善商人。近几年老掌柜年事已高,把布庄交给儿子郑谦打理,自己则在家安享晚年。 少掌柜郑谦站在店门外迎来送往,两位贵妇打着遮阳伞到来,她们是祥和绸布店的老主顾,郑谦急忙向前施礼:“二位太太早安。” “哎呦,少掌柜的红色大褂可真悦目啊,店里有这种布料吗” “回太太们,这是小店新进的苏州丝绸,烦请二位太太进店选料。” 郑谦躬身引领二位太太进店,让到店铺里间,并亲自泡茶伺候。几个伙计恭恭敬敬地拿出几匹新进的绸布料让太太们挑选,郑谦嘱咐伙计们好生照顾二位太太,自己又继续到门口笑迎客人。 祥和绸布店的街对面是“东京钱铺后世的钱庄”,钱铺掌柜姓陈名德公,只见他身穿蓝色绸布宽衫,腰系紫罗兰丝绦,足蹬藏青色步履,手摇羽毛扇,闲庭信步地往钱铺走来。 东京钱铺开设于前朝,是陈德公的父亲创办的,天下货币不统一,南来北往的客商需要兑换钱币才能在本地消费。到了陈德公这一代,业务又发展到钱币的存取和借贷,来往经商的,天南地北的顾客,都知道汴京城有一个东京钱铺。 郑谦看到陈掌柜,急忙走过马路拱手施礼:“陈掌柜,早安” “少掌柜早安,老掌柜近日可安好” “烦劳您记挂,老父近日无恙,只是天气炎热,不便来柜上。” “有你这么能干的少掌柜,老掌柜可以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陈掌柜过奖了,小店近日新进一批苏杭丝绸,烦请陈掌柜光临,为嫂夫人和令爱选些新布料。” “那敢情好,少顷便去贵店欣赏。” 和陈掌柜打过招呼,郑谦继续在店门口招呼客人,此时一队禁军赶到,一列全副武装,手提大刀长矛的官兵围着了祥和绸布店。因少掌柜身穿红色绸布衫,手拿绿色折纸扇,和他们要捉拿的逆党十分吻合,带队班头不由得一阵狂喜,莫非自己要立大功了。 班头指挥军士呼呼啦啦把少掌柜围了起来,没等郑谦反应过来,班头拿出刑具枷套在了他的头上,拉着就走。 少掌柜大声呵斥:“小生犯了何罪为何抓我” “抓的就是你,逆党” “抓人了,抓人啦” 看到官兵手持大刀长矛在抓人,大街上的人们惊慌失措,推车的,挑担的,做买卖的都炸了毛。南来的北往的全朝着自家方向跑,人撞人,车撞车,瞬间大街上人仰马翻,地上躺倒一片。摆摊做买卖的来不及收拾摊位,扔下货物就跑,越跑越快,你推我,我搡你,人踩着人,人绊着人,乱成一锅粥。 大街两旁的铺子急急忙忙关门上锁,祥和绸布店的伙计和顾客都吓得钻到柜台底下,不敢露面,眼睁睁地看着少掌柜被一群官兵给带走了。 东京钱铺的陈掌柜住在一条巷子里,是这条巷子里的大户人家。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小女,女儿被夫妻俩视若掌上明珠。陈小姐年方二八,出落得花容月貌,亭亭玉立。从小在自家学堂读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工也十分了得,分针走线,描龙画凤,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近日陈小姐要绣一副荷塘月色挂图,需要的绣线繁多,昨日差丫鬟秋香上街买来的绣线不甚满意,今日要亲自上街选绣线。用完早膳,陈小姐梳洗一番,蓬松的黑发挽成一个高高的螺髻未出嫁女子的发髻之一,发髻上插一支绿玉簪子,一袭红绸罗裙,粉红色丝绸披肩,手拿一把绿色遮阳油布伞。 陈小姐带着秋香来到堂上向母亲行屈膝礼:“母亲今日可安好” “乖女儿是要出门吗” “是的母亲,孩儿要上街去买绣线。” “天气炎热,让秋香去买罢了。” “昨日秋香买来的绣线孩儿不甚满意,今日需上街亲自挑选。” 夫人疼爱女儿,只好答应,嘱咐她要早去早回。 陈小姐和秋香刚走出巷子口,就见街上乱作一团,秋香拉着小姐急忙往巷子里跑。没跑几步,从巷子的另一头冲出一队官兵,各个手持刀枪剑戟把她俩团团围住。 秋香吓得紧紧抱着小姐,陈小姐也怕,可她毕竟是大家闺秀,饱读诗书,表情镇定并不慌乱,她怒斥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们这些官兵竟敢围着良家女子,到底想作甚” “我们要抓逆党乱贼” “笑话,既然是抓逆贼,何故围着我俩弱女子” 两个官兵在一旁交头接耳:“这女子是大家闺秀,不会是逆党。” “她穿一身红衣,打着绿伞,和我们要抓的人相符,枢密院有令,凡是穿红衣的全部拿下,我等不可掉以轻心,等班头赶到,由他定夺吧。” 说话间班头已到,他见陈小姐穿一身红衣,打着绿伞,心中暗暗称奇,果真有穿红袍打绿伞者,没想到被自己撞上了。 两个官兵走过来,对着班头一阵耳语:“此乃一小女子,绝不会是叛党逆贼。” “女人就不能当强盗吗放走了朝廷钦犯,该当何罪” 两个官兵面面相觑,不敢再言。班头拿出刑具枷就往陈小姐头上套,陈小姐奋力反抗,哪里是他的对手,班头不由分说套着就走。陈小姐一路哭喊,无人搭救。秋香连滚带爬地回陈府报信。 汴京城东三十里外有个宋家庄,庄主宋员外是个大财主,家有良田数百亩,骡马成群,鸡鸭成栅,粮食成仓,金银成库。在做粮食买卖中认识了城里开粮铺的刘掌柜,多年交易往来互为好感。刘掌柜有意将自家女儿许配给宋员外的长孙,宋家长孙与刘家小姐门当户对,珠联璧合。在当时婚配中攀比财富已经成了一种风气,将娶妇,先问资装之厚薄;将嫁女,先问聘财之多少。 择吉日七月初二成婚,宋家要娶城里高门大户的大家小姐,自然是脸上有光。宋家为彰显自家财力,备足了丰厚的聘礼:金钏c金镯c金帔坠,白银五百两,绸缎十匹,好酒十坛,宰杀好的生猪一头,全羊一只,鸡鸭鹅无数。 迎亲的队伍出发了,吹鼓手吹吹打打头前开路,新郎骑高头大马走在前,迎亲花轿在正中,后面是一群抬礼箱的,浩浩荡荡向城里进发。 迎亲的队伍恰好巳时来到城东门,把守东门的一队禁军各执兵器呼啦围了过来。吹鼓手停止了吹打,抬花轿的落轿,抬礼箱的放下担子。大家心里发毛,大喜的日子,从哪儿窜出这么多的官兵啊 班头见新郎身穿大红袍,恰好巳时进城,心中犹豫不决,高太尉有令,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不管真假,先把新郎抓了,万一抓错了,以后再放了他。 班头一把将新郎从马上揪了下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刑具枷套在新郎脖子上。迎亲的队伍疯狂地四散逃奔,抬花轿的,抬礼箱的,全都扔下杠子自顾自地逃。 这队禁军官兵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一哄而上,把五百两银子一抢而空,其它礼品没收,牵着马,拉着带枷的新郎往城中大本营走去。 班头心里明白,他抓的就是新郎,不是逆党,可看到穿红衣的不抓,万一放走钦犯,自己脑袋就得搬家。他万般无奈,军令如山,谁敢违抗 话说乞丐张于氏胳膊上挎着破竹篮,篮子里是她刚刚出生的儿子张坷垃,用一片红布垫着躺在篮子里,怕伏天的太阳晒伤了刚出生的婴儿,所以采一片碧绿的荷叶盖在篮子上。 张于氏和二婶一起从娘娘庙出来,她们要进城去,来到城北门,看到一群官兵把着大门挨个盘查进城的人,原以为她们也会被盘查,岂料官兵没搭理她们。她们于巳时走进了城里,只见街上的人大呼小叫,东跑西撞,张于氏和二婶吓得拐到街角,贴墙站在一家房檐下。 究竟发生了何事,她们不得而知。 第三章 开封府尹断案 后晌,东京钱铺陈掌柜打开大门,才半日光景,街上已空无一人。祥和绸布店少掌柜被抓,他看得一清二楚,因不明就里,未敢上前询问。他心里七上八下,眼皮跳得快蹦了起来,情绪无比烦躁,无所适从。 陈德公打发柜上的伙计们暂且回家,自己也关门上锁准备打道回府。他是汴京城的商界名流,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走起路来四平八稳,风范十足,今日他顾不上形象,甩开膀子大步流星地往家赶去。 回到陈宅,只见大门紧闭,他敲了几下,不见有人应门,一种不祥感袭上心头。平时他回来只站在门外咳嗽一声,管家佣人就忙不迭开门迎接,他又使劲敲了几下,大门终于开了。老管家神色慌张道:“老爷,你可回来了,府里出大事了,小姐头晌上街买绣线,刚出巷子就被官兵抓走。本想去给老爷送信,但街上大乱,太太又要死要活的,小的不敢离开,看家护院是老奴的职责。” 陈德公一听女儿被官兵抓走,如遭晴天霹雳,差点晕倒过去。他双手扶墙,仰天长叹:“上苍啊,我女儿还待字闺中,这让她如何嫁人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为何遭此报应,我女儿就这样被毁了” “老爷此时需冷静,一家人都等着您拿主意呢。想办法救出小姐才是当务之急。” 管家一番话惊醒了陈德公,须得想办法救女儿。此时他想到开封府尹吴拭刚正不阿,必能为他做主,断清这等冤案。陈德公让管家备马,他要先去郑祥和家,两家一起去开封府击鼓鸣冤。 再说郑家,郑祥和听得儿子无缘无故被官兵抓走,当时一头栽倒在地。全家大呼小叫,忙请郎中来医治,折腾了大半日,郑祥和总算醒了过来。儿子被抓,老子病倒,一家人没有主心骨,郑家顿时哭天抢地,乱做一团。正在这时,陈掌柜打马赶到。 郑祥和在家人的搀扶下接待了陈德公,两家的孩子都遭受无妄之灾,被官兵抓走,一样的遭遇,同样的悲哀,客套话不说,陈德公直接说明来意,要求郑家和他一起去开封府击鼓鸣冤。郑祥和似绝处逢生,在家人的搀扶下向陈掌柜施礼致谢,感谢他指出一条搭救儿子之路。陈掌柜又交待一番,让郑家一定要写好状子,找到本条街的地保作证人等,明日一早务必到开封府门前,两家在府衙门前汇合。 正当陈德公要离开时,郑家伙计说城外宋家庄宋员外之孙今日成亲,迎亲的队伍刚走到城东门,新郎就被官兵抓走了。 陈德公马不停蹄地赶到宋家庄,只听宋家庄哭声一片。原本今日是宋员外长孙成亲的大喜之日,宋员外欢天喜地等着孙儿媳妇过门。突然噩耗传来,不但没接来新娘子,连新郎也被抓走了,聘礼被官兵哄抢一空,宋员外当时气绝身亡。宋家喜事变丧事。 宋员外之子宋喜接见了远道而来的陈德公,陈掌柜说明来意,要求宋家在明早到开封府,三家无辜者一起击鼓鸣冤。宋喜施礼感谢陈掌柜好意,双方约好时辰和地点,陈掌柜叮嘱他们写好状子,并邀请当地的地保作为证人。宋喜感激涕零,再次拜谢。陈德公到宋老员外灵前祭拜后,打马回府。 翌日一早,三家来到开封府宋朝东京汴梁为开封府,西京洛阳为河南府府衙前,都带了状子并邀请地保作证。三家轮流击鼓,把府衙门前的大鼓敲得震天响,击鼓后齐声大喊:“冤枉啊” 话说开封府尹吴拭昨日已听闻禁军上街抓人一事,正在更衣,准备去枢密院了解情况。忽听外面一波又一波的震天鼓响,惊问侍卫:“是何人击鼓” 侍卫外出察看后禀告:“吴大人,外面一干人等在击鼓鸣冤。” 吴拭决定升堂后再去朝中,他整理衣冠,身穿紫红色官袍,腰系革带,头戴黑色官帽。面色黑红,长髯飘逸,气势凌然。只听他高喊一声:“升堂”十八个衙役手持杀威棒齐声锤地喊道:“威武” 吴拭拿起惊堂木在案上猛击一下:“带击鼓鸣冤之人上堂” 三家击鼓者来到堂前齐齐跪地,嘴里喊着:“冤枉啊”三家请来的地保也齐齐的跪在后面。 “击鼓者何人,有何冤枉如实道来。” 陈德公跪着向前挪一步:“吴大人在上,小人陈德公,东京钱铺掌柜的,祖籍汴京城人。家父年间开设了一间钱铺,历时数载,便于南来北往的客商在东京做交易,也方便京城人外出做买卖。我陈家两代人守法经营,诚实守信,按时向官府缴纳税银,不曾有过坑害顾客,危及朝廷的行为。小人的女儿年方二八,还待字闺中,平日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恰在昨日由侍女陪同上街买绣线,刚出自家大门就被官兵抓走了。她一个弱女子何罪之有请吴大人为小人做主,还我女儿清白。”说完呈上状子,再次叩首谢恩。 郑祥 和在家人的搀扶下跪在堂前:“吴大人在上,老朽郑祥和,京城祥和绸布店老掌柜的,郑家开绸布庄数年,守法经营,按时向官府缴纳税银。小店一直恪守顾客至上,童叟无欺的宗旨,不曾得罪过什么人。犬子郑谦虽然年轻,但他为人谦恭,宅心仁厚,从未做过不良之事,昨日在自家门店被官兵抓走。着实冤枉啊,请吴大人为老朽做主,放了犬子郑谦。”说完递上状子,再次磕头谢恩。 宋喜往前挪一步叩首:“吴大人在上,小民宋喜是城外宋家庄人,我宋家祖祖辈辈生活在宋家庄,全家人尊道守法,勤耕细作,每年向官府缴纳数万斤皇粮。宋家家法甚严,几代子孙都不曾有过不良行为。犬子昨日大婚,迎亲的队伍刚到东门,就无辜被抓,一应聘礼被官兵哄抢。家父听闻消息气绝身亡,我宋家喜事办成了丧事,实在是冤枉啊。请吴大人为小民做主,放了犬子,归还我家聘礼。”说完递上状子,磕头谢恩。 开封府尹又挨个问询了三家带来的地保,证实三家所言均属实。堂上记事官唤三家及保人分别签字画押。 开封府尹起身宣读:“陈德公c郑祥和c宋喜三家所述案情已记录在案,还需本府进一步核实,待查明真相后,本府上奏当今皇上,还你三家清白,尔等众人暂且退下等候消息。”三家叩首谢恩各自回家暂且不提。 吴拭一边派少尹去枢密院打探情况,一边更衣,带侍卫离开开封府府邸微服私访。 话说七月初二这日,张庄的张三,挑两筐自家种的大枣去京城贩卖,在街道旁摆好了摊位,就见街上大乱,人们跑着喊着:“抓人了抓人了”张三挑起担子就跟着跑,没跑几步担子被撞翻,枣子洒落一地,两个筐子也被人群踢来踢去。他本想弯腰捡筐子,却被挤倒在地,只觉得众人踩着他的身体飞跑,脚上的鞋子也被挤掉一只,他好不容易爬起来,顾不上找鞋,拼命地往家跑。 张三跑到自家村头时,才发现那只没穿鞋子的脚被磨得鲜血直流,衣服也被扯破。树下乘凉的村民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少不了问长问短。张三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京城里发生的危险事情:“今日官兵不知为何,全副武装地上街抓人,见人就抓,跑得慢的都被抓走了。大街上人挤人,摔倒一大片,谁也顾不得谁,都是踩着人头往外跑,光踩死的就不计其数。我虽然摔倒了,总算又爬起来,差点儿就把小命丢了。”听得众人不寒而栗,庆幸自己今日没进城。 还是七月初二,李庄的李四挎着一篮鸡蛋,双手抓着两只鸡去城里换钱,未卖一个鸡蛋,街上就大乱。李四天生胆小,挎着篮子,提着两只鸡就跟着人群跑,没跑几步,篮子被撞翻,一篮鸡蛋摔碎在地,两只鸡也受惊飞走了,真可谓是鸡飞蛋打,为了活命,李四头也不回地往家狂奔。一口气跑回家,坐在院子里大口喘着粗气。 老婆见他回来的早,问道:“鸡和蛋都卖出去了” 李四喘得说不出话来,只向她摆了摆手。 “你摆手啥意思,是卖了还是没卖啊” “鸡飞了,蛋打了。” 李四媳妇一听鸡飞蛋打,一屁股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你个窝囊废,家里等着用钱,鸡蛋我都舍不得给孩子吃,让你上街去换钱,你干的好事,要你有什么用,哎呀,日子没法过了” 左右邻居听到李四媳妇哭声震天,还以为他们两口子又吵架了,都忙着过来劝解。李四见邻居们都来了,开始讲述京城发生的事情。其实李四连官兵的影子都没见到,为了掩盖自己的懦弱,他添油加醋地夸大其词:“官兵今日在街上大开杀戒,全副武装,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大刀,像疯了一样见人就砍。大街上血流成河啊,多亏我跑得快,不然早成肉酱了。” 左右邻居听得毛骨悚然,都劝李四媳妇:“人回来了就好,你男人比鸡和蛋值得多。” 邻居们纷纷回家紧闭大门,生怕李四把官兵引来村里杀人。 七月初二,但凡京城出来的人,一人一个版本。一传十,十传百,闹得人心惶惶,岌岌可危,京城周遭家家关门闭户,不敢迈出大门一步。 吴拭带领两名侍卫外出私访,来到街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昔日繁华的大街空无一人,街道两旁的商铺全都关门上锁。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急忙返回开封府,欲写奏折呈递皇上。 此时去枢密院打探消息的少尹也已回府,据少尹探得的可靠消息:张天师预测七月初二会有穿红袍打绿伞的逆党进入京城,枢密院高太尉下令,凡穿红衣者,不问出处,全部缉拿。陈c郑c宋三家的子女,皆因当日穿了红衣而被抓。 吴拭仰天长叹:“如此行事,何以不失民心啊” 吴拭吩咐侍从铺纸研墨,他要直接奏请皇上。开封府尹乃二品大员,可直达上听。吴拭奏折的大意为: “吾皇万岁万万岁,昨日禁军奉旨上街捉拿逆党,放过了钦犯,反而捉拿了三个无辜之人。 陈家小女,年方二八,京 城出名的才女,昨日上街买绣线被抓,只因她穿了一身红绸罗裙。陈女之父陈德公是东京钱铺的大掌柜,经营数载,在京城有着良好的信誉,为我朝商业发展做出的贡献是显而易见的。 郑谦,祥和绸布店少掌柜,父子两代经营布庄,在京城有口皆碑,昨日因郑谦穿红色大褂,在自家布庄内被抓。 城外宋家庄财主宋员外之孙,昨日大婚,成婚当日新郎因穿红衣喜服,在城东门被抓,一应聘礼被哄抢。宋员外得知消息当场气绝命消,宋家喜事变丧事。宋家乃纳粮大户,几代人尊道守法,无不良记录。 今日微臣微服私访,发现昔日繁华的大街上空无一人,所有商铺关门歇业,百姓惶恐不安。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皇上英明,须尽快释放无辜者,禁军放过逆党,混淆视听,必须处置肇事首领,方可安定民心,恢复太平秩序。” 吴拭派密使快马送奏折至宫中,皇上看后龙颜大怒:“禁军这帮贼配军,无德无能,乱我大宋民心,破坏朕的江山,是可忍孰不可忍” 皇上喧瑞王爷来御书房议事,瑞王爷看了开封府尹吴拭的折子,深感事态严重,为自己的失职跪地请罪:“皇上息怒,臣罪该万死。” “朕恕你无罪,眼下此事该如何处之,朕想征询你的意见。” “皇上英明,事已至此,以愚臣之见须由开封府出面平息事态。臣就派人绑了几个乱抓无辜的班头。连同被抓错之人,一起押解至开封府,由吴拭处置。皇上可命吴拭出告示昭告天下,以安民心,彰显皇上英明” 皇上下御旨:“着开封府尹释放无辜被抓者,严惩放走朝廷钦犯的肇事者,昭告天下,以证视听。” 瑞王爷派人绑了几个禁军班头,连同被抓之人,连夜押解至开封府。 第二日开封府再次升堂,吴拭坐在大堂上猛击惊堂木:“带三个禁军班头上堂” 三个班头齐齐跪在堂下,大喊:“冤枉啊” 吴拭再次拍击惊堂木:“下跪三人你等可知罪” “吴大人在上,小的们也是不得已,军令不可违,小的们奉命抓人,请吴大人明鉴” 吴拭哪里听得他们申辩,起身宣读判决:“禁军三个班头放走钦犯,乱抓无辜,一宗罪;强抢民间财物,害得无辜者家破人亡,二宗罪;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扰乱民心,破坏公序良俗,致使天下人心大乱,三宗罪。这三宗罪宗宗不可饶恕,开封府衙判处三个禁军班头斩立决,上报刑部核准后,推出午门开刀问斩” 三个班头吓得面如土色,无力争辩,后悔晚矣。 吴拭宣布当堂释放陈c郑c宋三家无辜被抓子女,归还宋家庄一应聘礼。 开封府沿街出安民告示,晓谕百姓,处决三个禁军班头,一出闹剧就此结束。 第四章 赵元郎大婚 郑州东临东京汴梁,西依西京洛阳,北靠黄河,南有千里沃土。它地处中原,四通八达,是历代王朝的必争之地。大宋建都东京汴梁后,把郑州提升到了“防御州”的位置,宋仁宗赵祯很看重郑州之于东京汴梁的“辅郡”地位,然而宋神宗赵顼废郑州建制。宋徽宗赵佶登基后,在蔡京等人谏言下,实施辅郡制,于京畿四面置四辅郡,郑州改名称为“西辅”。西辅处于重要的地位,其繁荣程度仅次于东京汴梁和西京洛阳。 西辅城内有一家“满升粮铺”,粮铺掌柜叫赵璞,在西辅城内是出了名的成功人士。提起他的奋斗史和发家史,人们总是津津乐道。 原来赵璞家境贫寒,家里养不起他,少时被父母送到董记粮铺做学徒。他来到董家,在后院干杂活。挑水劈柴,烧火煮饭,刷锅洗碗,打扫院子。除了听师父师母的使唤,柜上的伙计也每日对他呼来唤去,稍有差池,就拳打脚踢。一个十岁的孩子,像陀螺一样,从早到晚不得停歇,这也练就了他顽强不屈的性格。 师父董掌柜家就一个女儿叫董婉儿,师母常年多病,在婉儿五岁那年离世。婉儿喜欢粘着赵璞,前后不离地跟着他,每日干完分内的活,赵璞都会背着婉儿四处玩耍。两个孩子在一起相互作伴,彼此依赖。董掌柜也希望女儿幼时快乐,对赵璞的态度有所改变。 婉儿七岁那年,董掌柜就送她去私塾读书,请大儒坐馆授课,实指望女儿将来继承家业,为他养老送终。赵璞每日接送董婉儿去学堂。婉儿下学后,赵璞还要陪她背书写字。婉儿只读了三年私塾,董掌柜就不让她再去了。他觉得女儿识几个字,会记账簿就行。赵璞也跟着婉儿学了三年,不光学会了记账簿,还能读一些书卷。 赵璞十五岁那年,董掌柜才让他上柜做事。他吃苦耐劳,干活眼明手快,对客人谦恭和气,对答如流,当啷啷一串说来,流畅悦耳,分明一个精明厚道的少年。 经过多年来的磨砺,赵璞练达得八面玲珑,柜台上也能独挡一面。经过多年的培养和观察,董掌柜认定赵璞能继承董家的家业,并发扬光大,所以他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董婉儿嫁给了赵璞。 忽一日,董掌柜染病不起,赵璞请来了远近闻名的郎中给岳父医病,并在病床前端水喂饭,十分尽力。董掌柜未能病愈,呜呼丧命。赵璞一面备棺椁盛殓,一面请道士做道场,为岳父超度升天,选吉日出丧安葬。满大街的人都夸赵璞孝顺,胜过亲子,积下了良好的口碑。 董掌柜去世后,赵璞继承了董家产业,将董记粮铺更名为满升粮铺。他改变了岳父以往的经营模式,标新立异。每年夏收秋收两季,拿出家里所有的资金,去乡下农庄低价购得粮食,到了冬春两季,粮食紧缺时,再高价售出。短短几年就挣得粮食满仓c金银满库。 衡量人的财富,要看他拥有多少土地。赵璞虽经商成功,可他觉得土地才是根本。于是,他在城外购得良田百多亩,出租给无田的农户,坐收租子。赵璞从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一跃成为西辅富豪。 这些并不是赵璞的最终谋划。虽说商人在大宋地位不低,但在官府与世人眼里,终究是言利小人。赵璞在自己的经商交往中,对这种身份差别有痛彻心肺的体味。史记有云:从商的人,其智慧够不上随机应变,勇气够不上果敢决断。 赵璞膝下只有一子叫赵元郎,从小酷爱读书,聪颖过人。赵璞暗暗对天发誓,一定要让儿子入仕做官,他给儿子赵元郎立了规矩:若不能考取功名,改换门庭,死后不许入赵家宗祠 果不其然,赵元郎通过县试考取秀才,又经过几年的努力,终于中举。虽然暂无官职,但在别人眼里当官是早晚的事。考取功名后,家里还可免官税。赵元郎走到哪里,人们都称他为举人老爷。 赵璞只盼儿子升官发财,直到儿子中举后才为他完婚,要娶的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崔慧慧。赵家双喜临门,儿子成婚自然要大办特办,大婚前三日,赵家张灯结彩,他家所在的那条街都贴满大红喜字。赵家请了两家戏班在街口搭台唱戏,连唱三日三夜。城里的居民,周遭的村民,纷纷来听大戏,热闹程度胜过大型节日,排场也是多年未见的。 大婚当日,西辅城里的商界名流,达官贵人都纷纷来祝贺。每人都带着丰厚的贺礼,他们觉得能应邀参加举人的大婚是一种荣幸。 一阵炮竹过后,迎亲的队伍出发。新郎穿大红袍,腰系橙黄色丝绦,头戴宽边大毡帽,帽顶撒一撮大红缨,脚蹬黑色高筒毡靴,身挎红绸布结成的大红花,骑一头高大的红鬃骏马,紧跟着的是十六人抬的花轿,布置的花团锦簇,走在最后的是抬礼箱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赵家的聘礼: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绸缎二十匹,号称贡酒的杜康二十坛 ,宰杀好的生猪两头,全羊两只,鸡鸭鹅数只,加以花茶果物,团圆饼。看者无不啧啧称赞。 按照当地的风俗,接亲的队伍来到了女方家里,娘家先发新娘的嫁妆,后发新娘,只听一阵鞭炮齐鸣,新娘的嫁妆抬到。崔家的嫁妆也不含糊,真乃是门当户对,衡宇相望。 众人纷纷围过来看嫁妆,“十里红妆”,让人惊羡。只见黄金二百两,白银五百两,绸缎十匹。田产,铺子,下人婢女数十名。紫檀木雕花家具一套,包括八仙桌,座椅,衣柜,茶几,梳妆台。一张黑檀木雕花顶子床,雕刻工艺堪称一绝。 顶子床长六尺七寸,宽五尺七寸,高七尺七寸这叫床不离妻。床体的宽帮上雕刻着五子登科,六根立柱上雕刻着百鸟朝凤。上顶突出一条一尺七寸的依檐,依檐上雕刻着双凤朝阳。精湛的雕刻工艺,让所有参加大婚的人一片惊呼。 伴随着一阵礼炮声,接新娘的花轿来到了大门口。两位伴娘搀扶着新娘走下花轿,跨过门口的火盆来到天井里。只见新娘凤冠霞帔,销金大袖配黄罗销金裙,脚蹬一双软底高帮绣花鞋。一只鞋帮上绣有荷塘月色,一只鞋帮上修有鸳鸯戏水。白玉般的手臂上戴着一双绿玉手镯,手中握一条绿色绣花手帕。新娘顶住红盖头,看不清她的真颜,但见她身材高挑,走起路来婀娜多姿。 拜完天地,由新郎用红绸布牵着,两位伴娘搀扶着新娘送往洞房。赵家有三进院子,赵璞夫妇住在前院,新房设在中间的院内,即二堂,从前院通往后两院左右各有一个角门。在赵元郎成亲之前,赵夫人曾找道长来家里看风水,并给儿子占卜一卦。按道长的推算,新娘子进洞房要走左边的角门,这样赵家才能人丁兴旺,因为男左女右,走左边会多生男孩。 董婉儿嫁给赵璞后,只有赵元郎一个子嗣,这是她的心病,问医吃药也没生出第二个。现在她的愿望就是儿媳能给赵家和董家开枝散叶,生出百子千孙来,她最在乎的就是孙儿。 她反复叮嘱儿子赵元郎,牵新娘进后院时,一定要走左边角门。赵元郎看到新娘子激动不已,加上这几日忙昏了头,竟忘了娘的叮嘱,拜过天地拉着新娘径直往右边角门而去。等赵夫人发现,为时晚矣。让他掉头再往左边角门去,更加不吉利,新人是不能走回头路的。 董婉儿心中暗暗叫苦,难道这是天意丈夫赵璞欢天喜地招呼宾客们入席,没注意到夫人的闷闷不乐。来宾入席只顾吃喝,谁也不会关注人家的烦恼,更不在意一对新人走哪个角门。 新娘子入洞房后,坐在婚床上,新郎用事先准备好的桃木棍挑开盖头,一见自己的新娘如花似玉,赵元郎喜不自禁。两人并排坐帐,两位老妈子为新婚夫妻撒帐,边撒边念念有词:“撒枣子,早生子。撒花生,花着生。撒往东,生男丁,撒往西,生闺女。”一切都是为了繁衍后代。 一个侍女将男女新人的头发各剪下少许,合梳在一起。合髻也叫结发,意为合二为一,白头偕老。 另一个侍女端来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以线连着的两个瓢,瓢里斟满了玉酒,新婚夫妇各端起一瓢喝了合卺酒。 侍女和妈子们离开新房,新婚夫妻洞房花烛不必繁讲。 且说赵璞夫妇送走了宾客,院公仆人收拾妥当,夫妻俩坐在堂上休憩。董婉儿又提起一对新人走右边角门的事,赵夫人埋怨儿子昏了头,竟不听她的安排。她很委屈,为了赵家子嗣操碎了心。 赵璞还沉浸在儿子大婚的喜悦中,婚礼的排场无人能比,今日的来宾让他感到与有荣焉,儿子中了举人,何人不给他面子对于夫人所言的什么左角门右角门,他压根不信。他安慰夫人道:“别胡思乱想了,明年你就等着抱孙子吧。” 新人崔慧慧知书达理,孝敬公婆,夫妻十分恩爱,赵家和谐幸福,羡煞旁人。 第五章 五云山剿匪 郑州定为西辅郡后,经高俅推荐,徐布仁担任辅郡太守之职。徐布仁进士出身,高俅的门生,早年在太尉府做文官,朝中的士大夫们都看中了西辅的商机和沃土,多有在此置办产业和土地的。高俅之所以推荐徐布仁来西辅,也是想把西辅把控在自己手中。 徐布仁来西辅就任,只带了两个少尹,都是自己的心腹,左少尹管理户籍和田产,右少尹管理政务。徐布仁还缺少一个主簿,他想在西辅本地挑选一人。新进举人赵元郎暂无官职,就任命他为自己的主簿。 赵元郎在其父的教导下,精明能干,善于察言观色,揣度人心,对官场上的应酬得心应手,甚得徐布仁的赏识。 距西辅城百里之遥有一座五云山。五云山北与黄河相望,西与佛山呼应,传说中的女娲炼石补天,嫦娥奔月都在此地发生。相传,炎帝和黄帝打败蚩尤大帝后,架着五彩祥云巡游中原,途径塔山,发现塔山山形奇特,瑞祥天生,于是驱云查看,发现塔山为紫龙修行之地,后紫龙在炎帝和黄帝的点化下,飞升成仙,紫龙遂成为当地居民之保护神。当地居民为感谢炎黄二帝对紫龙真神的点化,就以炎黄二帝的坐骑五彩祥云为名,改塔山为五云山。 五云山资源丰富,经过千万年的风云变幻,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异形石头,有纹理石,千层石,龟纹石,花岗石等。山下聚集着大批的采石者和石料加工者。每日里轰轰隆隆的开山声,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五云山南有一条官道,往西通往西京洛阳,往东通往西辅和东京汴梁,来五云山采集石料的络绎不绝,五云山下生意火爆。 宋徽宗赵佶即位后,依道士之言,在汴京东北建“艮岳”抬高地势,改善皇室风水。蔡京特设“花石纲”,专司其事。赵佶在汴京宫城的东北隅,大肆营建艮岳寿山,需要大量的石材,一部分石材来源于五云山。朝廷在西辅郡设一督办,专门负责采购石料,根据朝中列出的清单,由督办收购后运往东京汴梁。 近一年来,五云山出现一伙山霸,父子三人霸占五云山,山民不得进山开采石料,要采石也行,必须送进他家的石料场,他们以超低价格收购。这父子三人,老子叫贞彪,两个儿子,老大叫贞龙,老二叫贞虎。贞彪是一位老石匠,俩儿子不愿意开凿石料,从小习武,拜过几个师父,功夫十分了得。贞龙贞虎早些年靠拦路抢劫过活,这两年看到五云山有商机,回家来办了两个大型石料场,一个场地收购山民从山上挖来的石头,一个用于加工打磨石材。附近山民迫于他们父子三人的淫威,不得不服从。一些手艺精湛的工匠无奈改行做了其它,只有那些靠山吃饭的山民,还从事着挖山凿石行业。 外来采购的客商们只有在贞家的石料场才能购得石材。一日负责为朝廷采购石材的督办来郡府求见徐布仁,向太守讲述了山霸一家霸占五云山,京城艮岳山所要的石料不能如期收集。 徐太守一听大怒:“这三个强盗竟敢如此猖狂,本府一定要灭了他们” 徐布仁刚来西辅竟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朝中怪罪下来,自己不仅是丢官这么简单了。 他不敢拖延,立即召集左右少尹,主簿赵元郎商议此事。左少尹听得哈哈大笑:“几个毛贼不值得大惊小怪,派护卫队去灭了他们。” 赵元郎道:“不可,郡府没有驻军,只有几百军士的护卫队,贞家兄弟武义高强,他们背靠大山,万一听到风声跑到山里去,将来打家劫舍,祸害一方百姓,后患无穷。” 徐布仁征询道:“那你以为如何” “以学生之见最好奇袭,趁他们不设防时,出其不意地将他们歼灭。学生我先扮成采购石料的客商到山里去一趟,探听情况,再派两个可靠的人扮成山民混进石料场,观察贞家的动向,摸清他家的底细,寻找时机,不知太守大人觉得如何” “赵主簿所言极是,就这么办。” 翌日,赵元郎装扮成客商模样,因为是夏季,他身穿青绸布宽衫,腰系月白色丝绦,发髻束一条蓝色丝带,头戴宽边草编遮阳帽,肩挎白色钱褡裢,骑一匹白色骏马。一位护卫队军士扮成家仆模样,骑棕色马跟随其后,一主一仆打马上路,于上午巳时来到了五云山下。 主仆二人在山下拴好坐骑,四处查看。他们看到一片空旷的场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石头,另一片场地上搭着一排排简易棚子,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定是加工石料的场地。 此时有人报于场主贞彪,只见从加工场走出一大汉,年逾四十,身高七尺,膀大腰圆,络腮胡须牛蛋眼,满脸的横肉。穿一件白粗布马甲,敞胸露怀,两条手臂如树干,两只大手如蒲扇,一副凶神恶煞之势。 贞彪来到二 人面前施礼:“官客别来无恙” 赵元郎还礼:“晚生来贵山采购石材,想面见场主。” “老夫便是场主。” “晚生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听说来者是采购石材的,贞彪把他们让到加工场的一间会客厅,命手下人端水净手吸尘,自己亲自泡茶,热情接待。 “请问客官是哪里人氏” “晚生乃东京汴梁人,家里做石材买卖的,昨日接到一个大单,王府的一位王爷要修缮府邸,所用石材均委托本家采办,家父命晚生四处寻找,务必选上乘石料,所以今日来到五云山。” “客官来五云山绝对不虚此行,我的石料场里有青石板可以铺地,红色花岗石用来雕刻装饰物,龟纹石和千层石可以造假山” “那就烦请场主带领晚生一一观赏。” 贞彪一边带着赵元郎参观各类石材,一边让人唤两个儿子回石料场,让儿子们也认识一下这个大客户。贞龙贞虎二人匆忙赶来,只见两兄弟身高八尺,各个虎背熊腰,每人身上插一把腰刀,浑身透着杀气。 “父亲唤儿子过来作甚”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客官来自东京汴梁,要在我家石料场采购一批石料,你兄弟二人须认识一下客官,往后免不了生意往来。” 两兄弟向前施礼,双方见过。说话天已过午,贞家父子邀请赵元郎和随行家仆到家里便饭,正合赵元郎之意,假意客套一番后随贞氏父子到贞家住宅用膳。 贞家住在山脚下,独门独院,山里人大多分散居住。贞家共有六间正房,两间偏房,前后两进院子,前院较大,后院偏小一些。院墙都是大石块砌成,坚固美观。贞彪是老石匠,院子里处处显示出一个老石匠的手艺。前面是两扇铁制的坚固大门,后院还开有小门通往山上,贞家兄弟是做强盗出身的,修房子的时候,就留好了后路。 贞家兄弟都还没成家,许是早年做强盗的缘故,贞彪夫妇住后院,两个儿子住前院。 赵元郎在贞家小酌几杯,吃了些家常便饭就起身告辞,说是要连夜赶回汴京回禀父亲,很快就会带车来拉石材。另外两个线人也成功混入了贞家石料场。赵元郎打马赶回西辅郡府。 不几日,混进石料场的一内线来报,贞彪明日要过寿辰,贞家这两日在杀猪宰羊。石料场这一年来赚得盆满钵满,贞龙贞虎要为父亲举办一场隆重的寿宴。另外还了解到,贞家养三十多个打手,一部分住在石料场看场地,一部分住在贞家宅院里,贞彪夫妇住后院,他的两个儿子住前院,打手们住在前院的偏房里。有一部分打手是贞家兄弟打劫时常带的小喽啰,对贞家忠心不二。为防止白天有人私自进山采石,贞家喽啰们分散在五云山各路口把关,贞龙贞虎兄弟决定在晚上为父亲举办寿宴。 徐布仁招来手下,包括护卫队的两个都头,张都头和李都头,一起商议剿灭贞氏父子的行动。徐太守吩咐道:“贞家兄弟拦路抢劫,其父贞彪欺民霸山,都罪该万死。在抓捕的过程中如果贞氏父子胆敢反抗,格杀勿论,抄没其全部家产” 翌日晚二更天,张李两位都头全副披挂,张都头使丈八长矛,李都头使大砍刀,挑选一百名护卫队军士,各骑快马,马去悬铃,蹄包皮革,由赵元郎带领,快马加鞭往五云山赶去。 这日晚,贞家张灯结彩,来了一院子人,左邻右舍,石料场的工头,贞家养的三十多个打手。院子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堆满了贺礼。贞彪穿白色绸布宽衫,腰系一条大红绸子带,预示着吉祥,只见他端坐在八仙桌上首,满面的得意。院子周遭摆满了一桌桌酒席,等待开宴。 拜寿开始,贞龙贞虎二兄弟先为其父磕头,叩首完毕,兄弟二人各举一杯酒齐声道:“祝父亲长命百岁,寿比南山,父亲辛苦了半辈子,开山凿石,养家糊口,下半辈子就看儿子的了,让您老人家齐福满天,安享晚年。”贞彪接过儿子们敬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是工头和打手们跪满院子,贺声震天,给贞彪拜寿。 贞彪举杯致意:“感谢各位来寒舍为老夫祝寿,凡在我石料场干活的兄弟,我贞家不会亏待你们,大家一起发财。平日里都辛苦了,今晚放松一下,都好吃好喝,大家举杯,我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 一帮汉子们边吃酒边行令一直闹腾到三更天。邻居们早早散去,负责看场地的那帮打手东倒西歪地回石料场,留在贞家看家护院的打手们也进屋倒头睡去。贞家父子都喝得酩酊大醉,各自被搀扶着进屋。 话说西辅郡护卫队三更天赶到了五云山下,在一片树林里拴好马匹,手提兵器摸到贞家院子四周,听到屋里面除了鼾声,没有别的动静。 一个军士跳进院子打开门闩,点上火把,一百名护卫队军士手持大刀一拥而进,嘴里大喊:“杀呀” 贞龙贞虎毕竟是练家子,又当过抢匪路霸,警觉性很高,听到喊杀 声,他们的酒立即醒了。贞虎一咕噜爬下床,摸到腰刀就要往院子里冲,他刚一开门,被守在门口的张都头一记长矛刺中胸膛。贞龙在屋内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李都头手起刀落,贞龙人头落地。 睡在偏房里的打手们被护卫队军士一个个砍死。护卫队冲到后院,早有军士把守着通往山里的后门,贞彪还在床上做着美梦,被拥进来的军士斩首,连同贞龙贞虎的娘一起被捅死。 清理完宅院后,在两位都头的指挥下往石料场进发,大队人马拥上石料场,把看守石料场的十几个打手杀得干干净净,军士们举着火把,在四周仔细查看一番,确定没留下一个活口后收兵。 两个都头命其他军士们留在石料场待命,和赵主簿带着几人,举着火把,回贞家去抄没家产。 他们来到贞家宅院,翻箱倒柜,只找到百十两银子。赵主簿和两个都头十分疑惑,这么庞大的石料场,家里还有两个做强盗的儿子,怎能只有百十两银子 赵元郎发觉贞彪夫妇睡的床甚是高大,掀开被褥一看,床是石块打磨后垒砌起来的,石材上铺一层厚木板,抽掉木板,一个床洞出现了,里面藏着上千两黄金,数千两白银,还有两件罕见的宝物。 一件是双耳青铜器方尊,四面相等,高约两尺,重约十斤,有四只脚,尊身饰有兽面纹,是商朝的产物。 另一件是一棵翡翠玉白菜,雕刻工艺精湛逼真。赵主簿若有所思道:“这两件宝贝一定是贞龙贞虎打劫来的。” 一应财物装袋后准备离开,一个军士举起火把在床洞里再次照了一遍,发现垒砌床洞的石材中有一石块并不受力,该石块被用心打磨过,十分光滑。拿出来一看,竟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石盒,怎么都打不开,四周粘的严丝合缝。这是老石匠贞彪的杰作。他们来不及研究,就都装起来,然后放火烧了贞家的院子。 护卫队打马回府,天亮前赶到西辅郡府,向徐太守禀报。 第六章 徐布仁献宝 赵元郎带领一干人等回到郡府,护卫队军士回营,主簿和两位都头一起觐见徐太守,向太守禀报了剿灭贞家的全过程,并将抄家来的金银财宝一应上缴郡府。 徐布仁对这次剿匪行动甚是满意,对赵元郎的足智多谋大加赞赏,心中窃喜,赵元郎正是自己需要的人才。 徐布仁打发他们三人回去后,仔细观察从贞家抄来的三件宝贝,“双耳青铜尊”是商代的产物,“翡翠玉白菜”玉质纯净透明,雕刻技艺巧夺天工,也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宝物。还有一个石头打磨成的盒子,没有锁,也没开启的地方。徐布仁左看右看,研究半晌也不知如何打开,他觉得盒子里装的一定是件奇珍异宝。贞氏兄弟常年在洛阳通往汴京的官道上打劫,家里藏有异宝也不足为奇,这石盒里说不定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徐布仁开始苦思冥想,石盒里到底是什么他想到洛阳,洛阳是十三朝的古都,有商城遗址,东周王城遗址,汉魏城遗址,隋唐城遗址等。里面都藏有大量的宝物。 还有北邙山的陵墓群,东周c东汉c曹魏c西晋c北魏c后唐等几朝几十个帝王的陵墓及数以千计的皇族c大臣c将士的墓群。如今盗墓者猖獗,宝物流失于民间的居多,或许这个石盒里装的就是一件罕见宝物,徐布仁决定把它据为己有。 另外两件宝物众人皆知,自己虽说喜爱,但万不可留在手中。他打算把从贞家抄来的银子拿出来一部分犒劳参与剿匪行动的军士,其余的归郡府所有。两件宝物送给自己的恩师高俅太尉。 翌日,他召来左右少尹和主簿赵元郎,商量这次剿灭贞家的善后处理。两位少尹建议,张贴安民告示,晓谕百姓,并阐明这次围剿贞家乃为民除害,是郡府行为,希望山民不要猜疑,莫要惊慌。 赵元郎提到了五云山有宫廷所需的大量石材,郡府可委派专人管理,凡从事开采和加工石料的从业者,一律向郡府缴纳税金。 徐布仁又说出自己的想法,此次剿灭贞家,杀了几十人,必须向朝中枢密院高太尉通报,从贞家抄来的两件宝物将献给高太尉。说完徐布仁拿出两件宝物让两位少尹观赏。二人是啧啧称赞,爱不释手。 左少尹道:“此次剿匪行动参与者众多,很快会传到江湖上去,现如今江洋大盗遍布天下,难免会来郡府盗宝,此等价值连城的宝物不宜在郡府久留,应尽快送往东京汴梁。” 最后决定,由徐太守修书一封,派左少尹带着书信和宝物进京献宝。 徐太守起草给高太尉的书信,大意为:五云山有父子三人,两个儿子贞龙和贞虎常年在洛汴官道上拦路抢劫来往商客。其父贞彪霸占五云山,纠集一群打手欺压山民,一方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学生派护卫队去捉拿其父子,怎奈贞龙c贞虎那两厮常年习武,他们拼死反抗,护卫队不得不在搏斗中将他们击杀,特禀告枢密院太尉。这次在贞家共抄得两件宝物,“双耳青铜尊”和“翡翠玉白菜”,奉献恩师太尉大人。 徐布仁找来工匠打造两只精美的盒子,将两件宝物装进盒子里,分别用绸布包起后交于左少尹。为确保宝物安全抵达东京,徐太守派张都头和李都头各选十名精兵强将押送。一众人均骑快马。张李二都头全副武装,二十名军士各执兵器,左少尹也挎刀。 张都头带领十名军士走在前,左少尹在中间,两袋宝物搭在马背上,李都头带领十名军士断后,献宝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时值夏秋交季,官道的两侧种满高粱,长势正旺。虽然是官道,但都是土路,一干人马来到一片高粱深地,路上车辙印坑坑洼洼,很容易埋伏暗器和绊马索。张都头吩咐:“队伍拉开距离,放缓马速,以防有暗器伤及大片,还要防止绊马索,如若一匹马被绊,其余人等定要勒马不动,抽出武器砍断绊马索。放缓马速是防止马受惊狂奔,首尾不能相顾。” 队伍听从张都头的指挥放缓行进,每人紧握兵器。 只听呼的一声响,绊马索弹跳出地面,前面张都头的马前蹄被绊,马立即前膝跪下,身手敏捷的张都头飞身下马,手握丈八长矛准备交战。他示意其他人勒紧缰绳,停止前进。随着一声口哨响,两侧高粱地里窜出三十多个蒙面大汉。领头的两个,一个使长枪,一个使戟,其余喽啰均使大刀。张李二都头各战一个头领,护卫队军士二十人战强盗三十多人。 两队人马杀得尘土飞扬,天昏地暗,在这危急时刻,只见远处又飞来一对人马将强盗团团围住。两个强盗头领没想到援兵来得如此之快,又是一声口哨响,强盗们杀开一条血路,全都钻进了高粱地。护卫队并不追赶,他们的使命是进京献宝。 原来第一支护卫队出发后,徐太守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宝物在途 中被劫,紧跟着又派一支五十人的护卫队快马加鞭赶来,本打算护送第一支队伍至安全地带就折返,没想到还真遇到了强盗。 大家重新集合,清点人数,察看伤者,此时才发现左少尹和他的坐骑都不见了。张李二都头大惊失色,难道左少尹被强盗给劫走了刚刚厮杀混乱,没人注意少尹的行动。如果宝物被劫,少尹有个三长两短,整个护卫队罪责难逃。 大家正在焦虑中,有人听到马的嘶鸣声。左少尹原是行武出身,在禁军中任七品正尉官职。因和徐布仁同乡,徐布仁推荐他来西辅做五品官少尹,一是辅佐自己治理西辅,二是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左少尹武艺高强,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如今他做了文官,很少人知道他还有一身功夫。就在强盗窜出高粱地时,两名蒙面大汉径直朝他冲来,他们早就盯上了马背上驮着的宝物。强盗头领已经在高粱地里安排了任务,派两名身手敏捷的小头领直接抢宝,其余人与军士厮杀为抢宝物打掩护。强盗头领以为徐太守派一个文官护物是个失败的决定,他们这次对宝物志在必得。 两个强盗小头领围着少尹正要动手,只见少尹猛一拉缰绳,马直立而起,少尹抽出腰刀左右开弓,可怜两个强盗小头领还没来得及还手就已经毙命。少尹抓起宝物袋背在身上,飞身藏在马肚子下面,用刀背猛击马身,马嘶叫一声腾空而起,跳出包围圈向前冲去。 左少尹不敢一人上路,这次献宝明显是走漏了风声,强盗们有准备而来,万一再冲出一伙强盗,自己还真无法应对。于是他跳下奔跑的马,钻进高粱地,他的使命是保护宝物,静等着张李二都头打败强盗。 左少尹这次来献宝是文官打扮,他穿着官服,戴着官帽,钻进高粱地很容易暴露目标,于是他脱掉外套,摘掉帽子,把它们裹成一团先扔到高粱稞里,自己提着腰刀,背着宝物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的坐骑跟随他多年,十分通人性,不见了主人它焦急的在官道上跑来跑去,大声嘶鸣。 众人顺着马嘶声,打马赶来,见左少尹的马来回奔跑,所驮的宝物袋也不见了。张李二都头知道左少尹功夫了得,肯定是跳出了包围圈。众人边找边喊,只见左少尹背着宝物袋从高粱地里走出来,大家都松了口气。 少尹一出高粱地就吩咐大家:“快帮我找官服和官帽,刚才躲进高粱地目标太大,为了保护宝物,就把衣服和帽子都扔了。” 张都头道:“此次献宝行动走漏了风声,这伙强盗是有备而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前面还有强人,我等不可在此久留,走出这片青纱帐就安全了。以鄙人之见,少尹大人可到了东京再重整衣冠。” “太守写给高太尉的书信还装在我的官服里呢,没了书信,如何见得高太尉” 众人只好散开去找,由于少尹当时慌乱,记不得把官服扔到哪个方向。大家找了好一阵一无所获,少尹只能作罢,等到了太尉府再如实禀报路上的遭遇。 一干人来到汴京城外,后来的五十名护卫队折返而回,左少尹带领原班人马进京。安排其余军士先在驿站休息,少尹整理好衣冠,当晚带领张李二都头去太尉府。由于信件丢失,他只好口头向高太尉禀告剿灭匪徒贞家父子的全过程,又讲了献宝路上遭遇到了强盗,以及丢失信件的原委。最后向太尉献上两件宝物。 高俅看到两件宝物,心中大喜,夸赞左少尹和张李二都头智勇双全,人才难得。当晚命手下设宴安抚三位。 高俅写书信回复徐布仁,大意是夸赞徐布仁处事果断,知人善任,为民除害,安定一方。最后不忘嘱咐他多留意流失在民间的那些奇珍异宝。 献宝一干人拿了高太尉的书信,翌日赶回西辅城不提。 话说一伙强盗钻出高粱地,不但没抢到宝物,还折了两位兄弟。两个头领大怒,大骂“飞毛猴”送出的消息不准确,原以为那左少尹乃文官,他携带着宝物,只要牵制着护卫队的军士,两个小头领武功了得,对付那文官如同探囊取物,哪知那文官武艺高强,他的坐骑也是一匹神马,还有后来的五十名援兵都是意料之外的。 其中一个强盗头领抽出腰刀,就要砍下飞毛猴的脑袋,来祭奠死去的两个兄弟。飞毛猴吓得跪地求饶,他只道新来的左少尹是个文官,哪会知他是行伍出身还有徐布仁这老贼,诡计多端,临时又派一支援军来。另一个强盗头领急忙拦了下来,他们还需要飞毛猴传递消息。 这伙强盗是从天息山下来的,几十个兄弟日夜兼程赶到五云山,本来是去打劫贞家,可惜郡府护卫队抢先一步,他们扑了一个空。他们再次计划半路抢劫郡府的献宝队伍,又遇到了强大的对手。 等护卫队远去之后,他们抬着两个兄弟的尸首,找个地方埋了。意外在高粱地里发现了左少尹扔掉的官服,并在官服里找到了徐布仁写给高太尉的书信。 出师不利,一伙强盗带着捡来的书信回天息山,并叮嘱飞毛猴继续打 探消息。 第七章 传国玉玺现世 提起“传国玉玺”,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帝用的印是玺,而臣民所用的只能称为印。“传国玉玺”乃皇帝的玉印,至高权利的象征,是历代王朝正统皇帝的凭证。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以作为“皇权天授,正统合法”之信物。意思是既然我顺受天命,当了皇帝,就应该使黎民百姓安康,国运永久昌盛。 历代帝王皆为得此玉玺为符应,奉若奇珍,国之重器也。得之则象征“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示“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印玺者,则被讥讽为“白版皇帝”,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为世人所诟病。 最后一个掌握“传国玉玺”的皇帝是后唐末期李从珂,后晋开国皇帝石敬瑭攻陷洛阳前,他和后妃在宫中自焚,所有御用之物也都投入火中。从此“传国玉玺”神秘失踪,关于它的下落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民间有一种说法是,后晋攻陷洛阳前,后唐皇帝李从珂见大势已去,准备带皇后皇妃在宫里自焚,他心爱的庄贵妃已有身孕,李从珂不忍烧死妻儿,就让她打扮成农妇模样,把“传国玉玺”揣到她怀里,挑选一名老太监护送,让二人偷偷出城。李从珂虽自焚赴死,却觉得“传国玉玺”还要在自己的子嗣手中。 百多年后,洛阳城北有个叫唐岗的小山村,住着一个老木匠叫唐珂,由于木工手艺精湛,人称“唐鲁班”。唐珂不只在小山村里出名,在洛阳城内也都知道唐岗有个“唐鲁班”。经常有大户人家请他去洛阳城里做活计,婚丧嫁娶去做嫁妆,做棺椁。盖房子需要上房梁,也都请唐珂去做。 久居山村,唐珂却是个见过世面的木匠,天下事无所不知。他读过几年私塾,在唐岗这个小山村算是有学问,有见识,有能力的人。家里日子过得虽不算富裕,他在村里可算得上首富了。 唐珂的老母年逾七旬,他想趁老母在世,为她打造一副好棺椁。庭前有一棵翠绿的柏树,雄伟苍劲,树大根深,是唐珂太爷栽种的,树龄百多岁,正适合给母亲做棺椁。一日唐珂去砍树,竟然在树下刨出一个木盒子,虽然外表斑驳,还没有被腐蛀,盒子是完整的。以他的眼光,一眼就看出这个木盒是用铁梨木打造的。 唐珂打开木盒,发现里面用黄绸布包裹着一方玉印,印体是半透明c淡黄色的玉石雕刻而成,方圆四寸,上扭交五龙,印上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纂字,印的一角镶嵌有黄金。 唐珂立即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丢失的“传国玉玺”,只是不辨真伪。不管是真是假,在唐珂看来它是祸不是福,此玉玺该为皇帝所有,平民百姓得到它,往轻里说是杀身之祸,往重里说或将引起天下大乱。唐珂只愿安享太平盛世,偏居一隅,始终如一,凭自己的手艺,安稳一生。 不知是何人将这方玉玺埋在自家庭前的柏树下,朴直忠厚的唐木匠寝食难安,他不敢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家里人,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方玉玺。若是再把它埋回去,总会见天日,岂不祸及子孙。 经过数日的深思熟虑,唐木匠决定去东京献宝,他要把“传国玉玺”亲自献给皇帝。唐木匠做了一个有十九道机关的木盒,精美绝伦,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无法开启。盒子做成后,他小心翼翼的把玉玺放入,准备出发去东京。 出发那天,他告别老母和妻儿,说是去洛阳城某人家做活计,多则半月,少则十日就回来,由于他经常外出做活,家里人习以为常。为了遮掩这次献宝行动,他带上了工具,并把玉玺用布包起来绑在自己的胸前,时值初春,他穿一件宽大的棉袄,一大早骑着自家的毛驴出发了。 唐珂整日驴不停蹄的赶路,行走了百多里。他不敢抄近路,一直在大路上行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看到前面有个小村庄,打算在村里借宿一晚,歇歇脚。又走了一程,发现那不是村子,是一片树林,老唐对毛驴道:“伙计,我们还得走一阵子,到了前面的村子,就让你好好歇歇。” 话刚落音,从小树林窜出五个蒙面大汉,拦住了他的去处,正是贞龙和贞虎他们一伙人。 “干什么的” “做木匠活计的。” 几个大汉向前摸了摸毛驴身上驮着的草料和工具袋,的确是一个木匠,正打算放老唐走,一个眼尖的喽啰发现唐木匠怀里鼓鼓囊囊的。 “怀里揣的什么” “是干粮,路上吃的。” “把棉袄脱掉” “好汉们,天这么冷,脱棉袄会冻死的,再说我这棉袄也不值钱。” “别装糊涂,没人要你的破袄子,要的是你怀里揣的东西。” 几个强盗不由分说地扒掉了唐木匠身上的棉袄,发现了绑在他身上的木 盒,拿着盒子就走。 “好汉,木盒是别人雇我做的,人家已经给过银子了。” 贞龙道:“这盒子归大爷我所有了,你再给他人做一个吧” 耿直的老唐又急又气,脱口而出:“盒子里是传国玉玺,一定要把它交给皇上” 唐木匠的话震惊了几个匪徒,都站着不动了。贞龙给贞虎使了个眼色,贞虎转身朝正在穿棉衣的老唐走去,只见他抽出腰刀,手起刀落,一刀结果了唐木匠的性命,然后把尸体扔进了树林。 贞龙把贞虎拉到一边耳语了一阵,然后说要带着三个喽啰回贞家一趟。贞家兄弟从没带手下喽啰到家里去过,谁都不知道贞龙贞虎在五云山下还有家。 贞氏兄弟早年在西辅和洛阳之间的巩县开了一家客栈,靠近官道。他们笼络了二十多名喽啰,专门窥伺来往客商的行李,发现有钱有物的,第二日跟踪抢劫。“飞毛猴”是半年前投奔贞氏兄弟的小喽啰之一。 精明的飞毛猴预感到凶多吉少,贞家兄弟心狠手辣,今日又得了国之重宝,杀人灭口的事情做起来得心应手,看到他们夺宝后杀死老木匠就让人不寒而栗。飞毛猴若无其事的跟随贞家兄弟回五云山,一路上却在心中盘算着如何脱身。 来到五云山下的贞家,已经是午夜时分。贞母为进家的儿子们做了饭菜,贞龙贞虎以主人的身份劝三个喽啰喝酒。飞毛猴也不客气,显得很随意,大吃大喝。席间飞毛猴要出去小解,还让贞家兄弟指引茅厕所在,贞虎端着油灯为他照明,然后毫无怀疑的回去继续喝酒。 半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飞毛猴回来,贞龙贞虎觉得大事不妙,这个猴精一定是逃了。他们带着剩下的两个喽啰,出门去追,只说飞毛猴贼心不死,偷了贞家的银子跑路了。追到了半山腰,两个喽啰就被贞家兄弟捅死后扔到了山坳里。 飞毛猴逃走了,贞家兄弟十分懊恼,悔不当初先结果了这毛贼。贞家兄弟点起了火把,在附近又查看了一番,搜索了一夜,确定飞毛猴已经逃出了五云山。 贞龙贞虎向父亲献上了他们打劫来的木盒,老石匠面对老木匠的机关盒一筹莫展,父子三人研究了许久,就是打不开。老石匠对木匠的手艺赞叹不已,料定此机关盒只有制造者本人才能开启。 贞家父子急于知道盒子里是否装有玉玺,为此木盒已经杀了三人,如果不是“传国玉玺”岂不白忙乎了贞彪找来锯子,先锯掉木盒的四角,然后一点点的拆散这个精美绝伦的木盒。 盒子被一块块拆卸后,一枚玉印露出了真面目,父子三人狂喜不已。他们只在传说中了解到“传国玉玺”是由和氏璧加工制作而成。正面有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纂字。西汉末年,王莽篡权,向太后索要“传国玉玺”,太后大怒,掷玉玺于地,破其一角,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眼前这枚玉玺的确有一角为黄金修补,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是真的“传国玉玺”无疑。 贞彪郑重其事地和两个儿子说道:“如今我贞家拥有传国玉玺,我们就是受命于天,不久天下就是我们贞家的了” 父子三人商议,卖掉巩县所开的客栈,贞龙贞虎带领一帮手下回家,先霸占五云山作为据点,积累财富,招兵买马,扩大贞家的势力,等待时机成熟,到时手持“传国玉玺”受命于天,可号令天下打进东京城,推翻大宋王朝,贞家可登大位。 贞彪甚至开始幻想,拥长子贞龙做皇帝,贞虎做宰相,我贞彪就是太上皇了想到自己给长子起的名字,仿佛冥冥注定就要当皇帝的,贞龙就是真龙天子啊,贞彪越想越得意。父子三人在自己家里规划好天下大事,感觉皇位已唾手可得。 唯有一件事让他们担心,那就是放走了飞毛猴侯三,他可是有名的飞贼,当前重中之重就是防范宝物被那个毛贼偷去。 贞彪受唐木匠的启发,决定做个机关盒,他是石匠,石材在他手里也能千变万化。因为侯三知道了“传国玉玺”的秘密,他必须制作一个除了其本人,他人若能开启必致命的机关盒。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设计图形,打磨石块,经过数日的制作,一个外表精致c严丝合缝的石头机关盒做成功了。 贞彪把自己夫妇睡觉的床拆掉,在床下用石材垒成一个藏宝洞天,床肚子里放进“传国玉玺”和金银财宝。即日起,跟随贞家兄弟的几十个喽啰,昼夜轮流在贞家看家护院,以防好不容易到手的玉玺被侯三盗走。 贞家父子带领一群打手霸占五云山,直到西辅郡出兵剿灭,贞彪父子三人的皇帝梦也只好到阴曹地府接着做了。 第八章 江洋大盗侯三 “飞毛猴”姓候名三,由于他长得尖嘴猴腮,会轻功,有飞檐走壁之能,江湖人称“飞毛猴”。侯三是一孤儿,从小四处流浪,和小偷小摸混迹在一起,靠偷鸡摸狗过活。 十二岁那年,侯三晚上到一个村子里偷鸡,被农户抓住,拉到打谷场上,被打得遍体鳞伤。当晚侯三被村民绑在打谷场上,准备翌日报官。此时一个“夜行人”发现了他,并将把他救出,收他为徒。 此“夜行人”名叫沈秀,是西辅城有名的大盗,偷遍西辅城和东京汴梁,江湖人送绰号“神偷”。沈秀见侯三生得猴头猴脑,身材矮小,是块“好料”,所以收他为徒,教他修练轻功和偷盗的绝活。侯三天生机灵,就是一块做贼的料,他很快就练就了飞檐走壁,爬墙上树,偷盗扒窃的一切技能,曾经轰动京城的“盗玉瓶”案就是侯三所为。 话说京城宫廷里的九王爷,奉旨镇守北疆多年,为阻止大辽入侵大宋疆土立下汗马功劳。班师回朝后,皇上为表彰他的功勋,给他加官进爵,并赐予他西凉国进贡的玉瓶。此玉瓶乃蓝田玉制成,通体透明,洁白无瑕,乃价值连城的国宝。 九王爷从北国带回一个小女子,此女乃烟花柳巷出身,王爷不便带回王府,就安排在外宅居住。九王爷十分喜爱此女子,把皇上御赐的玉瓶送与她。 九王爷的外宅藏有国宝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各路江洋大盗云集东京,神偷和他的徒弟侯三也来到东京汴梁。九王爷在外宅布置了一众看家护院的,最终侯三踏着房顶如履平地进入了王爷小妾的房间,盗得玉瓶。从此侯三在江湖上声名大噪,人送绰号“飞毛猴”。 神偷沈秀家住西辅城郊外,父母种田为生,就他一个儿子,沈秀开始偷盗时,父母就把他赶出家门,沈父在当地地保的见证下,写下了文书,和沈秀脱离父子关系。沈母为此积忧成疾,郁结而终。多年过去了,沈父已老迈,无依无靠,一次沈秀偷偷回家,看到老父白发苍苍,心生怜爱之情,回想自己游荡一生,靠偷盗过活,上不能养老,下不能育小,害得母亲早亡,父亲孤苦伶仃,一时无限伤感,决计退出江湖,过正常人的日子。于是他在江湖人的见证下,金盆洗手,回家奉养老父亲。 侯三没了师父的带领,只好自己跑单帮。一次他跟踪一队客商到了巩县,在贞家客栈落脚,本打算夜里窃取客商的银子,没想到贞家客栈里一伙计认得侯三,报告给贞家兄弟,兄弟俩大怒,竟敢来我家客栈抢“生意”贞家兄弟吩咐几名喽啰盯着侯三,等他下手时,将其拿下。 是夜,侯三趁夜深人静潜入客商的住房,正欲动手,被几个大汉死死按住。侯三被拉到郊外,贞龙抽出腰刀要砍他的脑袋。侯三大声求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此客栈是大爷开的,请大爷绕小的一条狗命,日后愿效犬马之劳。” 贞龙正在用人之际,觉得侯三是个人才,决定启用他:“小爷有件事要你去办,如果办好了就不杀你。” “只要小的办得到,别说一件,十件百件都行。” 巩县城西有家张家客栈,掌柜的张长善,开客栈多年,善于经营,客栈设施齐全,张掌柜乐善好客,细心周到,来往客商都愿意在张家客栈歇脚,感觉住在张家客栈里面踏实。 张家祖辈人乐善好施,口碑甚佳,在巩县小城里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城西乡下住着一个农夫,十分吝啬,视财如命,人称吝啬鬼,一辈子无儿无女,老两口过日子。吝啬鬼将一生积攒的五十两银子,请银匠打造成两只银元宝,用红线拴着,每晚抱着两只银元宝睡觉。忽一日,吝啬鬼得急病死了,剩下老太婆一人。 一日晚,老婆婆做了一个梦,梦见两个白白胖胖的娃娃,腰里系着红绳子,两个娃娃道:“娘,我们走了,要到城西门的张豁子家去”说完不见了。老婆婆被梦惊醒,翻身下床,发现家里的两只银元宝不见了。 翌日一早,老婆婆就拄着拐杖来到了城里,刚进城西门看到卖胡辣汤的老张,老婆婆向前打探:“请问城西门张豁子家住在哪儿” “我在这里卖胡辣汤几载有余,从未听说这一带有个张豁子。” 说完老张想起自家的事,对老婆婆道:“我家娘子昨晚生了一个豁嘴儿子,我姓张,难不成你说的张豁子是我家儿子” 老婆婆把自己的遭遇和昨晚的梦,告诉了老张。老张感叹不已。 原来,老张媳妇十月怀胎昨晚临盆,生下一个豁嘴男孩。清晨老张在打扫院子时,发现院子里放着两只系着红绳子的银元宝,大约五十两。老张万分惊奇,不知何人把银元宝放到自家院子里的,他只好暂为保管,待日后慢慢打探。 老张把老婆婆领回家, 拿出那两只银元宝,老婆婆一看,正是自家的元宝。老张夫妻俩留老婆婆用了膳,并把两只银元宝包起来送还给老婆婆,老婆婆无论如何不愿收下,她觉得那两只银元宝已经不是自己的,就算拿回家,它们还会跑。 双方争执不下,老张提出一个办法,既然老婆婆无依无靠,他愿为她养老送终。老婆婆也觉得老张夫妇是大善人,就把自己乡下几亩地的地契送给了老张。两年后老婆婆寿终,老张厚葬了她。 那个张豁子就是张长善的太爷。 到了张长善这一代,他在城西开了张家客栈,生意兴隆。坐落在城东的贞家客栈却冷冷清清,这令贞家兄弟十分恼火,在巩县这个小城,张家的口碑太好,贞家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捣乱,正在此时得了侯三。 贞家兄弟要侯三办的事就是去偷张家客栈,搞垮张家客栈。贞龙答应派弟兄们接应侯三,偷盗的银子分给他一部分。对于侯三来说,只要有银子,到哪儿偷都一样,他答应了贞龙去做这件事情。 侯三先到张家客栈四周查看一番,只见高墙大院,大门朝南,没有后门,客栈有两进院落,墙太高,侯三看不清墙内的情况,但见后院靠东墙有一颗大树,树枝繁茂,高于院墙。 翌日晚,天一黑侯三就爬上树,骑在粗大的树枝上,院内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到客栈前院是车马棚和厨房,后院才是客房。 恰在此时,有几个客商来投宿,一个主家打扮,跟着两个是随从装扮,三人各骑一匹马,马上驮着包袱。张掌柜带着伙计们出门迎接,帮忙卸下马背上的行李,让伙计们把马牵到马棚里喂草料,几个客商被让到客房。厨房里准备好酒菜,客人用过膳后,伙计提来热水供客人洗漱,折腾到三更天,这时院子里安静下来,从客房传出了打鼾声。 侯三骑在树上观察着,过了半夜,他跳下树,看到马棚里还点着灯,几匹马吃饱喝足,眯着眼在睡觉,喂马的伙计也已回房了。侯三走进马棚,吹灭长明灯,然后提起一根棒子,照着几匹马的马腿猛敲几下,马疼得大声嘶叫,几匹马更是相互撕咬,马棚里的嘶鸣声惊天动地,打破了寂静的夜。整个客栈顿时灯火通明,人都赶往马棚,客人们不明就里,披上衣服就往前院跑,担心自家马出什么事。 侯三迅速潜入客房,盗走了客人的行李,跳墙逃跑,果然看到贞家兄弟派来接应的人,几个贼人背着行李消失在夜空里。 客栈一应人等把马安抚好,几匹马被分开拴到不同的马槽里,并留下喂马人盯着。客人们回到房间,发现所有的行李都不见了,行李里几百两银子及物品全不翼而飞。此时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窃贼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 张掌柜点起火把,将院里院外都查看一遍,发现东墙大树下掉了些树叶,断定窃贼是通过这棵大树潜进院里的。翌日,张家砍掉了那棵大树。 张家客栈虽然增设了看家护院的,但一个月后,又一次进了窃贼,客商的银子被偷。张家客栈有窃贼的消息不胫而走,路经此地的客商亦不敢在张家歇脚,贞家客栈逐渐热闹起来。 侯三偷得了银子,又成功破坏了张家客栈的声誉,也赢得贞氏兄弟的信任,他们有意收留侯三入伙。侯三觉得靠着东京c西京的官道,不怕没有“生意”,何况有贞家客栈作掩护,每日里有酒有肉,有落脚之地,何乐而不为呢 直到前几日遇到唐木匠,看到老木匠被贞家兄弟杀死。那晚在贞家吃酒,他推说上茅厕,实则跳墙逃跑,他蹲在半山腰,又亲眼瞧见贞家兄弟捅死了和他一起的两个喽啰。多亏自己逃得快,否则已成了贞家兄弟的刀下鬼。 侯三发誓与贞家兄弟势不两立,他要先偷出“传国玉玺”,几日后,侯三潜回贞家,不料他们早有防备,一帮打手昼夜不停地在贞家院里和院外走动,寡不敌众,靠自己一人偷走宝物实难实施。 侯三恨难消,气难平,贞家兄弟太狠毒了,两次都差点儿要了自己的命,他要报仇,决不能让玉玺握在贞家人手里。这时他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八拜之交的兄弟李虎,听说他投奔了天息山,做了个小头领。为了报复贞家,索性自己也投奔天息山入伙,把“传国玉玺”的消息带上山去,也算是自己上山的投名状,免得山上的好汉看低自己。想好之后,侯三就动身去天息山。 第九章 飞毛猴求助天息山 天息山在西辅郡的西南方向,属汝州辖区,山峰奇特,怪石纷呈,瀑布众多,森林茂密。山上矗立着一个数丈高的石人,守护着天息山。传说千年以前,山里有一头上古凶兽,把周围的人畜都吃光了,直到一位英俊的剑仙来到天息山,他一剑劈死了上古凶兽,那一剑也将天息山劈成南山和北山。这下激怒了兽神,施法术把剑仙变成了一尊石头人矗立在南山。两山裂开后,之间形成一条深不见底的大峡谷,一条河水从峡谷横穿而过,翻过悬崖峭壁,形成湍急的大瀑布,在山角下汇聚成浩瀚的蓄水湖。 天息山南山险峻,北山富饶,也叫磨子山。相传北磨子山里有众多宝藏,最有名的是山体内的“金牛拉银磨子”,金牛只有吃了仙草才能现身。此仙草名千年草,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长在磨子山中。千百年间不断有探宝人来天息山寻找宝物,寻找仙草。天息山下有一条官道,直通南北,从江南到黄河北,来往必经天息山下。 近几年来,山上来了一伙强人,为首的强人叫展占雄,身高八尺,秃顶鹰眼,凶悍刚猛,江湖人称“秃鹰”。展占雄是一游侠,最初是来天息山寻宝的,在山里转悠了几个月,一无所获,钱粮尽绝,失望的下山了。路遇一老妇人,老妇人手提篮子在山坳里采药。展占雄上前施礼:“这位大嫂可是本地人氏” “老身就是此山人,家住山下,因孙儿病了,特来采药。” “此山中确有宝物吗” “磨子山中确有宝物,叫金牛拉银磨子。” “如何找得到此宝” “金牛只有吃了仙草才能现身。” “哪里去找仙草” “仙草又叫千年草,秋冬不枯,四季常青,香气扑鼻,此草就长在此山中。” 听了老妇人的话,展占雄深信山体内有宝物,磨子山也有千年草,于是他萌生了占山为王的念头,只有占领此山,宝物才能是自己的。他拉起了大旗,招兵买马。 第二个上山的叫白夫勇,也是一名遍寻宝物的游侠,他四处游历,走过名山大川,身手敏捷,翻山跳涧如履平地,江湖人称“过山鼠”。白夫勇原本来天息山寻宝,遇到展占雄,两人一拍即合。 第三个上山入伙的叫仝牛,号称“镇山虎”,此人生得头大如斗,虎背熊腰,力大无比,其性格火爆,在家乡因与人争执而失手杀人,无处可去,也来到了天息山。 三个强人志同道合,结拜为生死兄弟并排了座次,秃鹰展占雄坐第一把交椅,过山鼠白夫勇坐第二把交椅,镇山虎仝牛坐第三把交椅。他们召集一百多名喽啰,以南山为据点在山顶修筑山寨,建造工事。靠打家劫舍和拦路抢劫为生,依靠南山天险,官兵也奈何他们不得。 话说侯三赶到天息山,看到山势险要,四处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古木参天,青烟缭绕,赞叹不已。他找到了上山的峡谷,顺着那唯一路径,往山上攀登,走到第一道隘口,只听上边的喽啰大喊:“干什么的” “来贵山拜见众头领,也会一会我兄长。” “谁是你的兄长,你又是何人” “我姓侯名三,贵山的李虎是我的结拜兄弟。” “等着,待俺通报头领。” 侯三看到第一道隘口上摆满了檑木炮石,硬弩强弓,真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正当侯三东张西望之时,下来几个喽啰,手里拿着一个黑布袋,一根绳索。侯三大惊:“你们要作甚” “这是上山的规矩,你要不要上去” 既然是规矩,侯三只好听任摆布。几个喽啰把黑袋子套在他头上,然后把他绑了,拉着他往山上走,侯三磕磕绊绊的来到山寨。 “来者何人,为何闯我山寨” “我名侯三,江湖人称飞毛猴,今日来贵山一是参见众头领,向天息山献宝,二是拜会我兄弟李虎,三是想入伙天息山。” “李虎那贼头早已偷偷下山,不见了踪影,正要捉拿那厮,你莫非是官兵的探子” “我不是什么探子,只为向天息山献宝。” “哈哈哈神偷的徒弟竟然来天息山入伙,还献什么宝我看你就是勾结李虎想破我山寨,拉到山坳里砍了喂狼” 几个喽啰拉着侯三就走,侯三大喊:“我死不足惜,恐怕天下人会笑众头领们心胸狭窄,无胆无识” “慢着,何言我等无胆无识” “侯三此来确有宝物献给天息山,怎奈天息山没有我容身之地,要杀便杀,只怪我道听途说,盲目崇拜众头领们” “有何宝物,拿将过来。” “这不该是众头领 的待客之道,小的还被绑着呢。” 大头领吩咐小喽啰给侯三解绑,并赐座。 拿掉头套,侯三看清了三个头领。正中间的那个头领秃顶,长着一双鹰眼,眼球黑如漆,微带金黄,眼神锐利,令人望而生畏。他就是大头领展占雄。坐在左手的二头领仪表堂堂,面孔赤红,目光炯炯,透着几分儒雅之气,他叫白夫勇。坐在右手边的三头领,头大如斗,体壮如牛,脸黑如铁,络腮胡子铜铃眼,如张飞转世,他叫仝牛。 侯三向三位头领讲述了自师父退隐江湖后,自己跟随贞家兄弟的遭遇,贞家兄弟杀死老木匠,掠走“传国玉玺”的经过。 三位头领大喜,摆酒为侯三压惊,商讨下山夺宝的计划。最后决定,由大头领展占雄镇守山寨,二头领和三头领带领三十多名精兵强将去五云山,志在夺宝。由于路途遥远,太多人一起行动,容易引起官府和百姓的疑虑,下山的弟兄分成两队,都扮成客商的模样。 两队人马来到五云山下汇合,夜里由侯三领路突袭贞家大院,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郡府护卫队先行一步,贞家院子已成了一片废墟,经打听,了解到郡府两日前剿灭了贞家。既然是郡府所为,宝物也一定是被抄走了。 两位头领不甘心空手而归,想探听出宝物落于谁手于是带领一干人等来到西辅城,大家分散在各个客栈住下,差侯三进郡府去打探消息。 侯三在郡府四周徘徊到傍晚,丁点儿消息也没刺探到,他打算夜里翻墙进郡府。侯三整日没有进食,他来到郡府旁的一个小酒馆,里面有几张桌子,只有一桌客人,他选个空位坐了下来,要了些吃食,让酒保切两斤牛肉,烫了壶酒,浅斟慢酌,等待天黑后行动。 这时来了两个护卫队的军士,两人进来酒馆在侯三的身后坐下,点了几个小菜,切了两斤牛肉,喊酒保烫了壶酒。两人边吃边聊,听得出他们是同乡,聊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一壶酒喝完,其中一位喊酒保再烫壶酒,另外一位道:“不能再喝了,明日一早我要随两位都头护送左少尹去东京公干,万不可耽误了大事” “去的人多么” “不多,二十人吧。” 两个军士又吃了一会儿,结账后回郡府。侯三窃喜,从两个军士的话中透露了些许信息。他急忙找到两位头领,简短汇报了两位军士的对话。三人分析,左少尹去东京公干,如果是普通事,带两个随从足矣,为何要两位都头带着二十多名军士护送。此地无银三百两,这里肯定有名堂。 最大的可能是徐布仁得了宝物不敢据为己有,派左少尹送往东京,因为不是一般的宝物,所以派两位都头带兵护送。 要不要劫宝二头领白夫勇走南闯北都为寻宝,如今此乃天赐良机,不可错过。于是三人商议,左少尹乃文官,护着宝物,只要牵制着张李二都头,山上来的三十多个弟兄围住二十多个护卫队军士,夺宝的把握很大,商议好后立即行动。 天刚五更,天息山下来的匪徒们陆陆续续来到西辅通往东京的官道上,在一片高粱地的掩护下,二头领白夫勇排兵布阵,分配好各自要战的对手,挑选两位身材高大,武艺高强的小头领负责夺宝。大家迅速埋上绊马索,然后趴在高粱地里等待目标出现。 果不其然,送宝的队伍来了。二头领以为,只要拉起绊马索,先撂倒第一匹马,后面必然大乱,没想到张都头身手敏捷,临危不惧,沉着应战。更没想到的是文官左少尹是久经沙场的高手。天息山下来的匪徒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在山里进行游击战c伏击战还行,在陆地与护卫队军士正面对抗的确不是对手。 他们不但没抢到宝物,还折了两个兄弟,二头领白夫勇心烦意乱,三头领仝牛把气撒到侯三身上,抽出腰刀要砍掉侯三的脑袋祭奠死去的兄弟,二头领拦下道:“此次劫宝失败不能怪罪侯三,怪只怪我们天息山的兄弟没有实战能力,平时操练不够” 他们撤离的时候捡到了徐布仁写给高俅的书信,信中只提了“双耳青铜尊”和“翡翠玉白菜”,只字没提“传国玉玺”,说明玉玺还在西辅城。要想夺得玉玺,还得从长计议,两位头领决定带领众人回天息山,侯三只说自己留下来继续打探消息,有确切信息后立即上山汇报。 两头领带一众人回山,侯三懊恼不已,后悔上天息山,一群乌合之众,不过如此。自己为了报复贞家兄弟,又差点儿被仝牛那厮砍了脑袋。值得庆幸的是他也看到了徐布仁写给高俅的书信,“传国玉玺”并未被送往东京,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赵元郎带兵剿灭贞家时把玉玺私藏起来,二是徐布仁把玉玺据为己有。既然玉玺还在西辅城,自己就有机会,他发誓再不与任何人合作,单枪匹马也要把“传国玉玺”盗为己有。 第十章 侯三郡府盗宝 郡府衙门坐落在城西,占地约百亩,坐北朝南,轴线对称,主从有序,中央殿堂,两侧辅助,布局多路,院落数进。它以府门c仪门c大堂c二堂c三堂为中轴线,中轴两侧左文右武,左尊右卑,前堂后寝,布局规整,庄严典雅。 府门前设鸣冤鼓,仪门是府邸大门内的第二重正门,仪门为礼仪之门。仪门之后便是大堂,阔五间,深三间,是中轴线上的主题建筑,也是三进院落,檐下置头拱,斗拱疏朗,梁架奇巧,明亮宽敞。 大堂前立有戒石铭:“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经过戒石铭,便是郡府的正厅,又称大堂c厅事。是郡府长官发布政令c处理政务以及举行重大活动,审理要案的地方。大堂庄严肃穆,“清政廉明”的匾额昭然天下。 大堂正中设有公案,两侧列肃静c回避虎头牌。 大堂后的二堂是议事厅,太守长官处理一般公务所在。 穿过二堂就是三堂,是太守接见管辖之内的官员,商议政事的会客厅。徐布仁新任西辅太守,家眷皆在东京,他的卧房就设在三堂的左侧,右侧是书房。 三堂之后是郡府花园,山石玲珑,树木青葱,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为郡府官员及其家眷休息的场所。 郡府东侧是厨房c马棚,靠近厨房开有偏门,每日里寅时至辰时,东偏门打开,外运垃圾,内送蔬菜c鲜肉c禽蛋和劈柴等,记账后须马上离开,到了辰时关闭偏门。 侯三混进送劈柴的杂役里,连续几日背着劈好的木柴从偏门进入,由于护卫队看得紧,没机会进内府半步。通过几次送柴的观察,他发现堆放劈柴的地方靠墙,可躲在柴堆内,还可作为掩体从柴堆上翻墙逃走。 这日晚,秋雨蒙蒙,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侯三翻过高墙进了郡府东院,先跳到柴堆上面,他身轻如燕,加上雨水淅淅沥沥地响,没发出大的动静。接着他翻过第二道墙来到府内,由于下雨,除府门仪门挂有灯笼外,整个郡府都没点灯。他溜着墙根来到大堂,大堂门紧闭,二堂的门也上了锁,只有三堂的门虚掩着,里边亮着灯。 侯三趴在窗子上往里瞧,此时太守和左少尹正在右侧书房对弈,中央会客厅和左侧卧房也都亮着灯。书房里有一排书柜,几张座椅。 此时从郡府仪门方向走来几个巡逻的军士,他们手里提着灯笼,灯笼用遮雨布蒙着,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灯光暗淡,灯火摇曳。三堂后是郡府花园,从三堂到花园有左右两个侧门,侧门都虚掩着,侯三迅速推开侧门,溜进花园,他看到一座假山,山底有个洞,就屏住呼吸,钻进小洞,蹲在里面。 几个巡逻的军士举着昏暗的灯笼在后花园里巡视了一周,又举着灯笼往前走去,侯三才从假山洞里钻出来,观察巡逻军士走的路线,他们从郡府花园沿着左侧向仪门走去,再从仪门沿着右侧折回,巡逻一周大约半个时辰。今晚他来得过早,徐太守还在和左少尹兴致勃勃地下棋,但他摸清了府内结构,巡逻路线,惊喜的发现郡府花园才是最好的藏身之地,有假山,有树林,有灌木,能攻能守,能进能退。这次勘查为他下次盗宝提供了准确的路线和避开巡逻的时辰。弄明白这些,他跳墙离开郡府。 话说徐布仁自得到那个精致的石盒后,也曾多次仔细察看,反复推敲,还是不知如何开启,他想到用铁锤砸开,又怕玉石俱焚。如若找个石匠把它打开,又担心泄露秘密。最后他决定暂且珍藏在书柜内,他除了公务,大多时候都呆在书房里,他的书房有一排书柜,摆有各类书籍,辖区各县的县志以及处理过的一些文献资料。靠墙角的书柜里是和朝中往来书信以及朝廷下达的密旨公文等。徐布仁把石盒放在该书柜柜底,上了锁。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夜,子夜时分,侯三再次进入郡府,这次他是从北围墙先跳入郡府花园。是夜无雨,从大堂到三堂,几进院落都点起了长明灯,他先躲在假山洞内,等待巡逻军士走过。不多时,巡逻军士提着灯笼来了,他们还是按上次的路线,在花园里转一圈,提着灯笼向前院走去。 侯三迅速钻出假山洞,从郡府花园来到三堂,他这次的目标是书房,书房的门锁着,侯三可是神偷的徒弟,他们师徒能开各种锁。借着院内的灯光,侯三撬开书房门,然后关好,进入书房后,他看到一排书柜,只有墙角的书柜上了锁。院子里的灯光足以让他看清并打开书柜的锁头,在里边翻找一遍,除了公文和信函没发现什么值钱的物品,侯三顿感失望,本想关好柜门到别处搜寻,这时他看到书柜底部有一块光滑的石头很不寻常,他将石头拿起,沉甸甸的像是个盒子,他拿到有光亮的地方察看,的确是个光滑的石盒,猛然想到了贞彪是个手艺精湛,技术高强的老石匠,难道 他顾不上多想,先盗走再说,侯三脱掉自己的外衣,把那个沉甸甸的石盒包起来,绑在腰间,关上书柜门,退出书房再把门关好。一系列操作完毕后,远远听到巡逻军士的交谈声,他又躲进了后花园,等待合适的时机逃走。 巡逻的军士来到后花园,恰在此时一只流浪猫吓得钻进假山洞,侯三暗暗叫苦,照着流浪猫踹了一脚,猫大叫一声。几个军士立即抽出腰刀,朝假山围了过来,流浪猫猛地从假山洞里窜出。巡逻军士见是只野猫,放松了警惕,收回腰刀,继续向前院走去。 侯三麻利的跳墙逃走,他背着石盒回到住处,心花怒放得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这是他第二次深入“虎穴”行窃,第一次盗取玉瓶有师父带领,这次他单枪匹马,在防卫森严的郡府衙门盗得石盒,虽不能确定,但他坚信贞家父子会将玉玺藏于此石盒内。 侯三拿出石盒左看右看,只见盒子制作得精密深奥,严丝合缝,根本无从开启,用锤子砸开,又怕损毁玉玺。这时他想到了师父沈秀,师父不仅能开锁,还能破各种机关。自师父金盆洗手,他还未去探望过,因师父交待过,各自安好,不再往来,师父不容置喙的样子让侯三望而却步。 话说沈秀金盆洗手后,在家奉养老父,沈家有几亩田,他每日里在田间劳作,每晚睡到大天亮。以往他狡兔三窟,昼伏夜出,没有一个安定的窝,偷不到银子就四处游荡,偷得了银子怕被官府抓,又怕被江湖人惦记,提心吊胆地四处躲藏,现在他很享受这种安稳的生活。 这日晚,侯三来到沈秀家,沈秀甚是不快,责怪他不该随意来家里。侯三跪在师父面前诉说了近几年的遭遇,并细述了围绕着玉玺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最后他拿出那石头机关盒,希望师父破解机关,打开盒子一探究竟。 沈秀接过石盒端详良久,告诉侯三自己也无能为力,让侯三拿着石盒尽快离开。为一个不知就里的“传国玉玺”,已经死了数人,他既然脱离江湖,就不想再搅进这生死攸关的宝物抢夺中。 侯三再次恳求师父,希望将石盒暂留师父家,自己携带危机四伏,又无法开启。他深信只有师父才能打开这个机关盒。 或许是贼心不死,亦或是“传国玉玺”的诱惑,沈秀竟同意将石盒暂存在他这里,他再琢磨下,如何打开石盒。让他三日后再来取盒子。 侯三走后,沈秀拿着石盒反复研究了两日,最终找到了开启的机关。晚上,等父亲入睡后,他拿出以前剜门撬锁的工具,在灯下轻轻拨开了一块石片,当他小心翼翼地抽掉石片时,一只石箭从盒内对着他的咽喉呼啸而来,沈秀飞快地转头,石箭射入了他的右胸,射穿了他的肺。 三日后,侯三再次来到师父家,此时师父胸部高高隆起,肿得喘不过气来,奄奄一息。原来他破解了机关盒,贞彪在石盒里设置了一根石箭,当破解机关时,石箭就会射向正在开启机关的无防备之人。 沈秀拉着侯三的手说道:“石盒里空无一物,老石匠心思歹毒,在机关盒内设计了石箭,我没有防备,石箭已经射穿我的肺,我死后你要奉养师爷。” 侯三半信半疑,既然盒内并无宝物,贞彪为何要设计如此致命的机关盒他暗暗咒骂贞彪恶毒。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师父知道自己必死,还隐瞒宝物有何用。 当日晚沈秀呼吸衰竭而亡。现在老木匠死了,两个目击者死了,贞家父子死了,师父也死了,是否真有“传国玉玺”,又成了一个谜。 师父的死令侯三悲痛不已,他一个孤儿,是师父收留他,将他养大,在这世上,师父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披麻戴孝埋葬了师父,履行承诺,要留下来奉养师爷。 葬了儿子,沈老爷子大骂侯三害死了沈秀。儿子金盆洗手后,收了贼心,安稳度日,几年来他们父子相依为命,侯三就是罪恶之源,他的到来毁了他们平淡安静的生活,儿子中箭而亡,自己成了孤老头,就算饿死,也不让贼头侯三养活。沈老爷子提着棍子将侯三赶出家门,直言今生不再相见,侯三只得索然离开。 侯三偷盗郡府的第二日,徐布仁发现书房被盗,大吃一惊,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来郡府偷盗他唤来捕头和捕快,命他们尽快破案。 捕头勘察厨房和三堂书房四周,又仔细地查看了被打开的两把锁头,断定不是一般的盗贼作案,应是一个身怀轻功绝技的江洋大盗。 捕头找来昨晚巡逻的军士,一个个盘问,大家提供的唯一线索是郡府花园假山里的猫叫声。捕头带着几个捕快来到后花园,发现假山洞里有一片脚印,洞壁上还挂着几缕头发。显然,盗贼昨晚曾躲藏于假山洞内,因洞口太小,进去时挂着了头发,此贼应身材矮小,有缩骨功能,平常人是不能钻入假山小洞内。为了验证该结论,捕头令两名身材矮小的军士进假山洞躲藏,无一人可入洞口。 捕头来到西辅城的大狱,提审几个飞贼,问他们可曾认得一个身材矮小,会轻功的江洋大盗其中一飞贼交待他认得有飞檐走壁 之功,绰号“飞毛猴”的侯三身材矮小,早几年东京“盗玉瓶”案就是他所为。 既然侯三曾在东京行窃王府,这次无论是否盗窃郡府都该捉拿。捕头让画师根据对其的描述给侯三画像,由郡府出布告,悬赏捉拿侯三,辖区各县都张贴悬赏布告,郡府衙门失窃案因无确凿证据,布告上只提到侯三在东京偷盗王爷府的罪行。 侯三离开沈家,刚走上街头就见一众人围观布告,布告上还有自己的画像,吓得他滋溜一下窜出人群。布告上没提他偷盗郡府一事,只有几年前行窃东京王爷府的事实。他明白郡府已怀疑是他行窃,苦于没有证据。 他须得离开西辅,离开郡府所辖地盘,当然东京也不能再去。此时他想到洛阳,古都洛阳商业繁荣,周边有中岳嵩山和五乳峰,都是藏身的好地方,想好之后,即刻昼伏夜出的赶往洛阳。 第十一章 娘娘庙拴娃娃 赵元郎成亲已三载有余,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崔慧慧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聪慧异常,上孝敬公婆,下善待家人,赵家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美中不足的是崔慧慧一直未有孕育,这可急坏了赵璞夫妇,没有子嗣,谁来继承和光大赵家偌大的家业。尤其是赵夫人,寝食难安,四处求神拜佛,日夜祈祷,求神灵保佑赵家早日添丁进口。赵府上下惴惴不安,一片惶恐。 这日早,赵元郎到堂上为二老请安:“父母大人今早可安好” “何来的安好,为娘我日日难安。” “母亲何出此言,难不成有人惹您老生气了” “是你让为娘不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成亲多年,至今无一男半女,为娘已近半百,无孙儿承欢膝下,怎能安好” 赵元郎理解父母不能含饴弄孙的心情,故而默不作声,垂手而立。 “不成,为了赵家香火,为娘不能再隐忍,你必须纳妾,我已托媒人物色大家千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儿在郡府为官,切不可违” 赵元郎一向孝顺,回应道:“孩儿一切听从父母安排。” 赵元郎答应了母亲的要求,又思虑如何向妻子崔慧慧挑明。妻子出身名门,贤良淑德,进了赵家后,谨小慎微,自己急于纳妾,愧对于她。 接下来几日,赵元郎心事重重,茶饭难咽,聪敏的慧慧看在眼里,不便多问。这日晚,赵元郎灯下读书,慧慧坐在一旁添茶拨灯,赵元郎蓦然合上了书卷道:“今晚不读书了,为夫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那敢情好,妾身洗耳恭听。” 赵元郎呷了一口茶,缓缓道来: 从前有这么老两口,无儿无女,住着两间破草房,墙壁四面通风,躺在床上能看到天上的星星月亮。一遇见阴天下雨,地上漏,床上漏,漏得老两口没处躲,没处藏的。他俩就念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漏。” 这时一只老虎进到他们屋里,本打算吃掉这老两口,听到他们说怕“漏”,老虎很好奇“漏”是何许大凶之物得见识见识,于是老虎暂不吃他们,钻到床底观望。 这会儿功夫来了个梁上君子,他跳到房梁上察看这家有何财物。 雨越下越大,屋里到处都在漏水,老太太又大喊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漏” 床下老虎吓得抖个激灵,心想:“漏”肯定很厉害,这对老夫妇没说怕我老虎,却单单怕“漏”,我还是快撤吧。老虎从床下钻出来就跑,此时蹲在梁上的小偷看到这家人竟养着一只老虎,吓得一哆嗦从梁上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坐在老虎身上。 小偷骑在老虎身上不敢下来,老虎以为“漏”就压在它的背上,拼命地朝森林方向跑。天亮了,有人看到此景色,对小偷大喊:“快下来啊。” “吾实属骑虎难下” 听完赵元郎的讲述,崔慧慧心领神会。这些日子,她已探听到丈夫被逼纳妾的事,丈夫待自己不薄,因此为难,才给自己讲了这则寓意深刻的故事。她须得面对现状,自己无所出,丈夫纳妾是早晚的事,不如退而求其次,彰显大家闺秀的教养和当家主母的风范。 崔慧慧强颜欢笑道:“夫君的情义妾身铭记于心,你不必为难,早日迎娶二房,为赵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以减轻妾身对赵家的愧疚。” 赵元郎拉着慧慧的手道:“娘子深明大义,赵元郎自愧弗如。” 赵夫人为了儿子纳妾,请算命先生合八字。外界听闻郡府主簿要纳妾,请媒婆踏破了赵家门槛,究竟娶谁家女子,赵夫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一日她偶然听得城南有个老巫婆甚是灵验,可推算出上下各五十年的因果,而且能观相。赵夫人立即派人将巫婆请至家中,推算赵元郎纳娶谁家女子合适。 巫婆见了少奶奶,与赵夫人窃窃私语:“少奶奶太美,赛过天仙,就连诸神都嫉妒她,所以不让她有子嗣。” “大神请指教,我赵家该纳哪家的女子为妾,才能开枝散叶” “夫人,既然你儿纳妾是为子嗣繁衍,百子千孙,没必要再求娶千金,少爷命中注定不宜再娶大家的娇贵娘子。瓜瓞绵绵,儿孙满堂才是正道,我观夫人的丫鬟翠花满面的子孙相,如果少爷把翠花收在房中,保夫人明年就能抱上孙子。” 送走了巫婆,赵夫人又暗中仔仔细细地观察侍女翠花,发现翠花虽算不上漂亮,但明眉大眼,身材高挑,侍奉自己多年,很是乖巧,手脚麻利,少言寡语。不就收个陪房丫头吗翠花是赵家买来的,就算给赵家生了孙儿也不敢放肆。如果生不出孙儿,就把翠花送回乡下,再给儿子纳妾不迟。 赵 夫人想好后,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丈夫赵璞,赵老爷觉得不妥,儿子堂堂文举人,郡府的主簿,赵家名震西辅,怎能靠丫鬟传宗接代,无论如何也得寻个和赵家配得上的女子。夫人对巫婆的话坚信不疑,为此事每日里和丈夫唠叨,赵老爷架不住她每日吵闹,撂下一句话:“一切任由你。” 翠花今年十六岁,从小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在她十二岁那年,被兄长卖进赵府做丫头。翠花来到赵家伺候赵夫人,她利落能干,任劳任怨,认定此生都是赵家的奴才。 当赵夫人让她做少爷赵元郎的侍寝丫头时,她两眼圆睁,惊愣在当场,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少爷是文举人,在郡府做官,相貌堂堂,风流倜傥,怎会选自己做陪房丫头,少爷从未正眼瞧过她,让她陪房不过是给赵家繁衍子嗣。如果能有所出,自己终生有靠,万一无所出,该如何收场 翠花顿时六神无主,央求赵夫人道:“夫人您放过翠花吧,翠花愿意伺候夫人一辈子。”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放着半个主子不当,偏要做奴才,你不答应也好,乡下有个老员外,正要讨个小妾,我把你卖给他算了。” 翠花扑通跪地:“夫人不要卖掉翠花,翠花听从夫人的安排就是。” “这才是好孩子,你跟了少爷,若能生下一男半女,由我做主,纳你为妾,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 翠花诚惶诚恐的听从夫人摆布。这日是黄道吉日,早上赵元郎出门去郡府公干,赵夫人就调动全府忙乎起来。虽说是讨个陪房丫头,但赵夫人好面子,讲排场,为了孙儿的娘亲,也不能让下人们小看了翠花。 赵元郎夫妇住二堂,赵夫人指挥佣人们在二堂的东厢房布置一间新房,为翠花梳洗打扮,就等晚上赵元郎回府把他送入新房。 晚上,赵元郎从郡府回来,看到自家院子里张灯结彩,很是疑惑。他拉着管家问:“出了何事,你们这是作甚” “恭喜少爷,由夫人做主,把翠花送给少爷做侍寝丫头,今晚就圆房,翠花已在新房等候多时了。” “胡闹” 赵元郎扭头就往外走,佣人们忙上前拉着他。 此时赵夫人到来,呵斥儿子:“我儿,你今晚胆敢迈出大门一步,就不是赵家的子孙。” 孝子赵元郎被母亲怒骂,吓得再不敢往外走,佣人妈子们趁机推推搡搡把赵元郎推到东厢房。赵元郎大喝一声:“全都滚出去” 下人们从未见过少爷如此震怒,一个个灰溜溜地离开了。看到下人都走了,他甩手关上东厢房的门,回到二堂的正房。 赵元郎怒气冲冲地质问妻子:“是不是你和母亲合伙干的好事” “夫君息怒,妾身怎敢做主” 赵元郎气呼呼地脱衣准备就寝,崔慧慧上前拦着:“夫君切不可如此,一切都是母亲大人的安排,你莫非要置妾身无立身之地吗” 赵元郎抱起被子走向书房,把门从里面栓紧。一夜无眠,他本已答应母亲纳妾,奈何又塞一个通房的丫头,自己好歹也饱读圣贤书,怎能做这等事。 翌日早,翠花由吴妈领着到大堂给老爷夫人请安c敬茶。夫人问吴妈:“元郎为何没一起来请安” “回夫人,郡府有公干,少爷一早便出门了。” 夫人得知赵元郎并未和翠花圆房,一人在书房就寝,气急攻心,从座椅上栽倒在地,全府上下吓得不知所措。赵老爷亲自去请郎中,翠花忙着煎药,崔慧慧在床前左右不离地侍奉着。 晚上赵元郎回府,听闻母亲因他生病,很是自责,万一母亲有个好歹,自己怎能苟活只听母亲嚷嚷着:“老妇死了算了,你们也图个干净,再不须为不孝儿操心了。” 为了赵家子嗣,母亲很是操心。他跪在母亲病床面前懊悔不已:“都是孩儿不孝,不该惹您老生气,今晚我就与翠花圆房,让您老尽快孙儿绕膝。母亲保重贵体。” 听儿子这么一说,赵夫人也安心了。当晚赵元郎和翠花圆房,赵府上下又恢复了平静,老爷夫人静等赵家添丁进口。 转眼已半载,慧慧和翠花依旧不见动静,赵夫人整日心烦意乱,心神不宁。这一日,她的金兰之交王夫人来赵府拜访,提起孙儿的事情,赵夫人唉声叹气。王夫人告诉她,东京有个送子娘娘庙,方圆百里的人家为了求子嗣都去拴娃娃,拴一个成一个,无比灵验。 王夫人本是东京人,后随夫君来到西辅城经商,由于两家人有生意往来,她和赵夫人经常走动,成了好姐妹。王夫人对送子娘娘庙十分了解,她向赵夫人介绍了娘娘庙的渊源和拴娃娃的流程,并交待了要注意的事项和必带物品。 送走了王夫人,赵夫人顿时心潮澎湃,她要去东京拴娃娃,而且要拴两个回来,儿媳一个,翠花一个。这日傍晚,赵老爷从粮铺回来,赵元郎也早早回府,一家人围着桌子用晚膳,赵夫人道:“东京的送子娘娘庙, 建有百年,凡求子嗣者都会去拴娃娃,十分灵验,后日是初一,老身欲前往娘娘庙拴娃娃。” 赵元郎劝道:“现在是初冬,天气寒冷,西辅离东京百里之遥,母亲年事已高,怎受得了车马劳顿。” “家有快马轿车,百多里路,用不了两个时辰,我意已决,只是告知你们一声。” 赵璞对董婉儿很宠溺,在他心里董婉儿聪慧能干,是贤妻良母,这些年他在外经营生意,家里全靠婉儿打理,再说没有婉儿就没有他的一切,所以对她言听计从。当下天气寒冷,她不辞辛苦欲往东京拴娃娃,都是为赵家子嗣考虑,他心里感激妻子。家里但凡她决定的事,旁人是无法改变的,赵元郎纳妾就是先例。同着众人的面,赵璞只好点头同意。 崔慧慧和翠花皆低头用膳,一声不吭。气氛有些凝重,晚膳草草用完各自回房。 初冬的早上,天气已经寒冷,一片白茫茫的浓雾,从近处看雾已经结霜,万物像披上一条白色的丝巾。赵家的车夫牵出三匹快马,套好轿车。夫人头戴黑色金丝绒帽,紫红色对花绸布棉袄,脚蹬高帮棉靴,披貂皮斗篷,雍容华贵,仪态万方。丫头秋月把她扶上轿车,这次东京之行,夫人除了带丫鬟秋月之外,还带了两个男仆,男仆是负责抬礼盒和香烛的。 快马加鞭,一路风尘仆仆,不到午时赵家一干人等赶至东京汴梁送子娘娘庙。时值农闲时节,劳碌了一年的农户趁农闲来京城逛逛,到娘娘庙烧香祈福,盼来年风调雨顺,阖家平安。老百姓讲究多子多福,农闲正是绵延子嗣时,所以来娘娘庙拴娃娃的多于其它季节。 看到一位锦绣霓裳,云鬟珠翠的贵妇人进了娘娘庙,一下子吸引了大群的香客围观,众人对这位贵妇人的穿戴和仪态评头论足,投以艳羡和猎奇的眼神,赵夫人也向围观的众人点头示意,报以善意的微笑。 按照拴娃娃的流程,先到祈福殿上香磕头摆供品,赵家两个男仆抬着大三牲贡品,猪c羊c牛,小三牲供品鸡c鸭c鱼。男仆摆上供品,赵夫人亲自点上香烛,向娘娘行三拜九扣大礼,嘴里念念有词,大意是求娘娘赐予赵家子嗣,保佑赵家子孙满堂,福寿绵长。 拜过祈福殿,赵夫人和丫鬟秋月来到送子殿,再次向娘娘行三拜九扣大礼,求娘娘送子与赵家。赵夫人吩咐秋月拿出事前准备的一百两雪花银摆放于案几上。百姓拴娃娃只需一个铜钱,赵夫人一下拿出百两白银,围观的众人一片唏嘘,大开眼界,很少看到如此阔绰的大户人家,争相目睹这位贵妇人的一举一动。 赵夫人要拴两个娃娃,把事先起好了名字告诉大师,大师提笔在两个男娃娃背后写上“赵天赠”和“赵天赐”。赵夫人把准备好的两根红彩带拴在娃娃身上,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左右两边喊着“赵天赠c赵天赐回家了” 一路上赵夫人喊着两个“孙儿”的名字,下人都不敢和她说句话,直到申时回到西辅城赵家。赵夫人先到二堂正房,把“赵天赠”放到儿媳崔慧慧的床上,再到东厢房,把“赵天赐”放到翠花床上。从早到晚,赵夫人没有用膳,没有饮水,虔诚之心日月可鉴。 赵夫人如释重负,一下拴来两个“孙儿”,那该多圆满啊。 她不能冷落了两个“孙儿”,隔三差五地到儿媳崔慧慧的房间,抱起“赵天赠”:“孙儿啊,你叫赵天赠,是送子娘娘赐予赵家的,赵元郎是你父亲,吾乃祖母,你早些降生啊。”然后再去翠花房间。 赵夫人时不时去和两个“孙儿”说话,慧慧和翠花的心情均是五味杂陈,不淡定了。尤其是翠花,不仅紧张,还莫名的恐慌,她和少奶奶不同,就算没有子嗣,少奶奶也将会是赵家的主母,她再无一男半女,很可能会被卖到乡下。 翠花整日担惊受怕,没了精神,不久便头晕嗜睡,呕吐不已,赵夫人忙请郎中来府给翠花诊脉,郎中诊完脉道:“恭喜夫人,翠花有喜了” 翠花有孕,赵府久旱逢甘霖,众人相视开笑靥。赵夫人差人在大堂收拾出一间房,把翠花从东厢房接到大堂,除了吴妈贴身服侍外,每日的饮食起居都由赵夫人亲自过问,鸡鸭鱼肉,美味珍肴地供给,翠花似宠柳娇花般的被赵家保护起来。 十月怀胎,翠花要分娩了,赵夫人请来西辅城两位有名的接生婆,还有一名郎中。老天似乎并不眷顾赵家,翠花难产,生了两日,孩子没下来。穷人家请不起接生婆,孩子也能平安出世,赵家的女人生个孩子如此之难。 老爷和少爷都没外出,急得在院子里踱步。夫人和少奶奶跪在赵家祠堂祈福祷告。七月初一这日晚,翠花耗尽了所有力气,终于给赵家生下个八斤重的孙儿,然后大出血而亡。赵家厚葬了翠花。 翠花的死并未冲淡赵家的喜庆,老爷夫人抱着孙儿赵天赐忍不住欣喜若狂。赵家为天赐请来了奶妈和保姆,在大堂为天赐布置了卧房,由赵夫人亲自监护。 赵夫人召集全府上下宣布,从今往后全府上下谁都不准再提翠花,少奶奶就 是天赐的娘亲。另从即日起,大家都改口称少爷为老爷,少奶奶为夫人,赵璞为老太爷,她自己为老太太,唤天赐为小少爷。可怜的翠花诞下儿子后就迅速被遗忘了。 赵天赐百日,赵家为他办了百日宴,西辅城各界名流都请到了,赵府来了满满一院子人,有穿礼服戴礼帽的达官贵人c商界名流c惊世才子,有穿绫罗绸缎,戴摇步凤簪的贵妇人,宾客们带着厚礼,只见锦衣成套,彩缎成箱,簪环成对,好物成抬,美食成品。祝贺声c奉承声不绝于耳。 西辅郡的徐太守,人虽未至,却差人送来了亲题贺词和丰厚贺礼,赵家把徐太守的贺词贺礼摆放在显眼的地方,但凡赴宴的众人与有荣焉。 开席前赵元郎举杯致辞:“金秋岁月迎来贵客,使寒舍蓬荜生辉,今日犬子百日设宴,只为答谢各路亲朋好友,敬请诸位开怀畅饮。” 席间,太太崔慧慧抱着刚满百天的赵天赐出来答谢宾客,只见天赐虎头虎脑,胖乎乎的小脸,一双大眼睛,脖子里露出一条金链子,链子上挂一个黄灿灿的长命锁。 “哎呀,小少爷真俊,多像太太” “中不中看后兵,只看小少爷就知道赵家一代胜一代” 大家忙不迭地夸赞赵天赐,争先恐后地凑趣儿。崔慧慧此次抱着孩子出来,意在对外宣布自己的主母地位,赵天赐就是她的儿子。 第十二章 张坷垃进赵府 光阴荏苒,弹指已八载,赵天赐也长得肥头大耳,肚儿滚圆,千亩地里一棵苗,万千宠爱集一身,锦衣玉食,随心所欲。赵天赐身边有奶娘王妈,丫鬟秋菊伺候着。 赵府庭前翠柏浓郁苍翠,梧桐枝繁叶茂,郁郁苍苍,门前有四棵门槐,真是古槐矗天,浓阴洒地,门庭壮丽,赵府金匾高悬,大有官宦之风。赵府的后花园有遮阳乘凉的大柳树,有桃李杏梅等果树,假山异石,奇花异草满园飘香。赵家的花匠叫刘柱,专门打理赵家的花草树木。 刘柱因为他的名字与留住同音,被老太太重用,让他成了赵天赐的贴身男仆。赵天赐整日里骑在刘柱的脖子上四处看风景,吃饱了,睡醒了就唤刘柱驮着他出去溜达,哪儿热闹往哪儿去。他手里拿着根木棍,敲打着刘柱,嘴里喊着“驾”刘柱就嘚嘚的跑起来,赵天赐坐在他脖子上得意的咯咯大笑。 刘柱二十多岁,长得又黑又瘦,两条大长腿,赵天赐给他起个外号“骡子”,刘柱也成了他的专用“坐骑”。一个干瘦如柴的大个子,驮着个白胖滚圆的少爷,走到哪儿都是道风景。 赵天赐最大的嗜好是掏鸟窝,春天里,刘柱驮着他把赵家院里院外树上的鸟窝掏个遍,掏出了鸟蛋就让王妈给他煮了吃,有时掏出几只刚孵出的小鸟,看着雏鸟张着嘴啾啾地叫,格外兴奋,他会和刘柱到后花园捉虫子逮蚂蚱喂雏鸟,日喂死了,赵天赐也会难过。 看到天赐渐渐恃宠而骄,赵元郎甚是担忧,着妻子多管教一下,妻子崔慧慧有苦难言,虽说她将天赐视若己出,但老太太的横加干涉和过分溺爱,除了星星月亮摘不下来,对天赐来者不拒,有求斯应,眼瞅着天赐缺乏礼教,慧慧敢怒不敢言。 这日,赵元郎和父母商议,等天赐过完八岁诞辰,就送他去郡府的学堂读书,那里有最好的先生,学生都是郡府官员的子嗣,让家里车夫每日赶车接送即可。老太太坚决反对,郡府的学堂离家太远,天赐从小娇生惯养,离家到别处读书,她不放心。最后一家人商定,在自家的后花园修建学堂,请私塾先生来专门教授赵天赐。 学堂设在后花园的东侧,共建两间,一间为先生住房,一间为书馆,虽只有两间,但修建的大气堂皇。青砖琉璃瓦,前廊出檐,檐下几根立柱上雕刻着二十四孝图,廊下有一排长椅,可闲坐欣赏花园里的奇花异草,吐云纳气间满是花圃的清香。 后花园是没有后门的,为了再吸纳几个学生和赵天赐作伴,在书馆旁边开了东门。门上四个斗方写的是赵元郎的亲笔题词“赵家书馆”。书馆修建完工,赵元郎开始物色教书先生,只等秋后开馆。 刘柱天生喜爱花草树木,炎热的夏季,他驮着赵天赐在后花园里徜徉。天赐听到柳树上鸟窝里雏鸟啾啾地叫,登时欢跃抖擞起来,大喊着:“骡子,你扶着树干,我站在你肩膀上把鸟儿掏出来。” “不行啊少爷,这个鸟窝太高,你会摔下来的,奴才上树帮你掏。” “不让你去,本少爷自己动手” 刘柱只好一手扶树,一只手抓住天赐的腿,让他站在自己肩上,无奈鸟窝太高,天赐踮脚去够,身子一歪,从刘柱的肩上一头栽了下来,摔到花石路上。赵天赐的额头鲜血直流,人也神志不清,昏迷不醒。刘柱毛骨悚然如惊弓之鸟,老太太听说孙子摔得不省人事,立即瘫坐在地上。 赵家人乱成一锅粥,下人们四处乱窜,宅院里哭喊声连成一片。马夫骑马去请郎中,管家骑马去通知老太爷。郎中到来为天赐包扎了伤口,崔慧慧煎药,老太太亲自给天赐灌药。老太爷和赵元郎也赶回府,赵家两个男人表面平静,内心却惊魂未定。 两个时辰后,赵天赐醒来,哇哇地呕吐了一晚。老太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指挥管家把刘柱暴打一顿,赶出赵家。 心惊肉跳的老太太,蓦然想起天赐已满八岁,自从娘娘庙拴回天赐,鉴于路途遥远,耽搁了去娘娘庙谢恩还愿,孙儿八岁是个坎,定得去娘娘庙还愿。老太太着手准备,过几日就是六月初一,她要在初一去东京。 晨曦徐徐地拉开了帷幕,又是个绚丽多彩的清晨。赵家的车夫套好马车,老太太带着丫鬟秋月和抬礼盒的两个男仆前往东京送子娘娘庙。 还愿要请乐队的,老太太请了一班唢呐,看了他们乐谱后选了两支曲子,一支是百年好合,一支是拜八仙。乐队走在前面,吹奏着百年好合,抬礼盒的走在中间,老太太在秋月的搀扶下走在后,高亢的唢呐乐曲吸引来了众香客,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祈福殿,两个男仆摆上大小三牲供品,老太太亲手点上香烛,在拜八仙的乐曲中向娘娘行了三拜九扣大礼,嘴里念念有词:“求娘娘保佑吾孙儿赵天赐平安长大,长命百岁,保佑赵家兴旺发达。 ” 穿越祈福殿,来到了送子殿,老太太又吩咐秋月摆上百两白银,老太太在神龛前点上香烛,在乐曲的伴奏声中行三拜九扣大礼,嘴里说道:“感谢娘娘天恩,把天赐给赵家,求娘娘保佑天赐长命百岁” 拜过祈福殿和送子殿,老太太坐在长廊下休憩,这时一小叫花子来到她面前,只见此少年七八岁模样,又黑又瘦,打着赤脚,上身衣衫已烂成几缕破布条,穿一条与其不相称的大裤子,腰系一根麻绳。 他来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给几个铜钱吧。”老太太让秋月给小叫花子点钱,男孩鞠躬道:“谢谢老太太,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儿孙满堂,福禄绵长” 几句话让老太太很受用,她叫住小叫花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太,我叫张坷垃。” “你父母呢” “我父母都死了。” “那你的家在哪儿” “我的家在娘娘庙。” “为何在娘娘庙” “我娘把我生在娘娘庙里,所以娘娘庙就是我的家。” “你几岁了,几月生的” “我今年八岁,七月初一生。” 七月初一生,竟和自己的孙儿赵天赐同年同月同日生,老太太觉得这就是缘分,他还生在娘娘庙,赵天赐是娘娘庙拴来的,或许这两个孩子前世有缘。张坷垃虽然长得瘦小,但也生得明眉大眼,伶俐聪敏,很会说话,不如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带回家与天赐作伴,让他作天赐的书童c玩伴。常言道“孤雁过天不成队,浅水满地难成潭。”。有张坷垃和天赐作伴,天赐不会再孤单。 “孩子,我问你,你愿意跟老身回家吗” “老太太的家在哪儿呀” “老身家在西辅城,我有一个孙儿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我想让你和他作个伴。” 张坷垃犹豫了一下,自从娘和二婶相继过世,他就和几个流浪儿混迹在一起,以乞讨为生,苦难磨练得他比同龄人早熟。每到初一,他就和小伙伴们来娘娘庙,钻到人堆里,随众人围观那些富贵人家来庙里干什么,看准了就编几句吉祥的话,跟他们讨钱,讨吃的,这法子屡试不爽。今日他看到老太太是为孙儿还愿的,所以跟着她来到长廊下。 “怎么,你不愿意去我家吗” “您只要不嫌弃我是个讨饭的孩子,我愿意跟着老太太。” 张坷垃找到几个小伙伴,跟他们告别,这些小伙伴里有一个六岁的女孩儿叫杏儿,杏儿是个孤儿,跟着张坷垃四处流浪,两人像亲兄妹般同住同吃,杏儿听说张坷垃要被有钱人家带走了,抱着这个视为兄长的唯一亲人放声大哭。张坷垃从裤兜里掏出了他所有财产,十几个铜板放在杏儿手里道:“杏儿,等我有钱了一定回来找你,你要好好活着,等着我” 张坷垃跟随着老太太进了赵府,老太太把全府上下都叫了出来,指着张坷垃道:“这孩子叫张坷垃,是我从东京带回来的,他出生在娘娘庙,和天赐有缘,我把他带回来做天赐的书童和陪读。” 赵府上下都惊得目瞪口呆,老太爷和赵元郎夫妇张着嘴巴不知说什么才好。下人们开始议论,老太太不知道怎么想的,堂堂赵府怎么可能让一个叫花子来做少爷的陪读 赵天赐先闹了起来:“我不要叫花子做我书童,瞧他那脏样子,衣衫破烂,连鞋子都没穿,还没我高,怎么驮着我掏鸟窝啊,我还要刘柱。” 老太太大吼一声:“不得如此任性,刘柱差点害死你,他已被赶出赵府,以后不许再提刘柱。张坷垃就是你的男仆c书童兼陪读” 被老太太吼了一声,天赐不敢再顶撞,转脸看着爹娘,想让爹娘替他做主,爹娘只当看不见。 老太太吩咐吴妈将张坷垃冲洗干净,吩咐天赐的奶娘找一些天赐穿旧的衣物鞋子送给张坷垃。张坷垃被安排在后院和男仆们住在一起。 下人都散去了,赵家人围着餐桌吃晚膳,赵元郎询问道:“母亲为何非得让那个捡来的乞儿做天赐的陪读,难道我们赵家找不到书童吗既然把他领回来,就让他做赵家的奴仆吧。” “为娘让张坷垃进赵府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天赐是赵家独苗,不能再出意外。俗话说,寒霜单打独根苗,狂风难摧并蒂莲。张坷垃虽是个叫花子,但人很机灵,出生在娘娘庙,我们天赐是娘娘庙拴来的,他俩同日生,八字相似,这俩孩子缘分不浅,张坷垃生得皮实,可替天赐挡灾。天赐进书馆读书,难免惹怒先生,到时让张坷垃替天赐挨板子,以震慑天赐,岂不是个好法子。” 原来老太太想的如此周到,虽说大家不甚满意,也都不再说什么了。张坷垃从此在赵家住下了。 第十三章 赵家书馆开课 赵家书馆开课了,先生名叫李占元,前朝秀才,六十上下。头戴黑色圆帽,头顶上缀着一条红色锦带,身穿藏青色长衫,长得纤瘦干瘪,山羊胡子尖下巴,说话慢条斯理,一副穷酸秀才相。 一阵鞭炮声响过,书馆正式开课,老太爷,老太太,赵元郎夫妇,还有来书馆读书的几家人齐聚一堂庆祝书馆开课。本条街上的老学究来了,带上亲笔题词“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西辅城书法大家于先生虽没来,但差人送来了亲笔题词“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左右邻居们也都来捧场。 两幅题词挂在书馆最显眼的地方。书馆的书柜里堆放着学生需要学习的书卷三字经c百家姓c千字文c四书大学c中庸c论语c孟子c五经诗经c尚书c礼记c周易c春秋等。 张坷垃每日早先要为先生打洗脸水,打扫卧房,再去书馆打扫卫生,擦拭桌椅,为赵天赐研好墨。清早先生有喝茶的习惯,开课前,要为先生烫好盖碗茶,傍晚先生要读书写字,他要为先生研墨,为先生打洗脚水,等先生就寝后方可回屋。 来书馆读书的除赵天赐外,还收了外边的四个学生,连同张坷垃共六名学生。先生端坐在桌案前,拿出书本和戒尺,第一课学的是“三字经”,学生打开书本后,先生先朗诵几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只见先生读一句摇一下头,把个头摇得似拨浪鼓。赵天赐在下边模仿着,先生向左,他也向左摇,先生向右,他也向右摇。 接着是先生读一句,学生跟着学一句,反复领读几遍后,先生指名学生一个个朗读,当叫到赵天赐时,他什么也没有记住,只记着摇头晃脑了,只见赵天赐站起来往左摇一下头:“嗯呐嗯呐。”往右摇一下头:“嗯呐嗯呐”先生气的山羊胡子撅得老高。 “赵天赐,伸出手来”此时忽地想起老太太的交待,赵天赐犯错了,要打张坷垃。先生举着戒尺,照着张坷垃的手猛打几下,此举非但没震慑到赵天赐,他还高兴得手舞足蹈:“打得好,再打,再打。” 先生气得背着手在书馆内摇着头踱步,赵天赐竟跟在他后面,也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踱步。 张坷垃的左手被打得红肿,疼得晚上也没吃东西,躺在床上流眼泪,一个八岁的孩子,拿不出什么主意,此时有些懊悔来赵府。 吴妈发现张坷垃没来后厨吃饭,她料到开课头一日,免不了要替赵天赐挨打。吴妈在赵府做了几十年奴才,对赵家的人情世故深有体会,老太太虽信佛念经,但对下人很少有慈悲之心,太太崔慧慧看起来宅心仁厚,对下人和气一团,但背后善使手腕。因吴妈伺候过翠花,自翠花死后,吴妈就被差到后厨当打杂的下人。 吴妈端来一盆热水,为张坷垃擦拭左手,活血消肿,并悄悄带了点吃的。她告诉张坷垃:“孩子,再忍忍,过些日子,少爷爱学习了,先生就不打你了,在赵家虽受点儿委曲,总比吃不上穿不上,四处流浪好,要学会隐忍。另外,要记住赵家东西再好,哪怕是一块石头,没有主人发话也是不能拿的,否则下场会很惨。” 开课两周了,赵天赐书不背,字不写,一让写字他就喊头疼,老太太交待过,赵天赐之前从树上摔下来磕破了头,容易头疼。他在书馆里坐不住,一会儿饮水,一会儿出恭,先生无可奈何,总打张坷垃也没用。 先生领着赵家的月俸,却教不好赵天赐,甚感羞愧。一日后晌,先生正在授课,见赵元郎站在窗前观望,心道,主簿大人今日回来早,肯定会考查儿子的读书情况。下学后,先生把赵天赐留下来,让他背这两日刚学的“百家姓”,天赐张冠李戴,不知所云。 先生道:“老夫教你个背书的方法,不然你爹问你时会生气的。” “什么方法” “我们这两日学的百家姓,前四个姓这样来记,赵,你姓赵,叫赵天赐,赵天赐的赵;钱,青铜钱的钱;孙,你爱骂人是大龟孙,龟孙的孙;李,老夫姓李,叫李占元,李占元的李。记住了吗” “记住了。赵天赐,青铜钱,大龟孙是李占元。” 先生气得个顿足捶胸,长吁短叹。 赵天赐厌恶两个人,一个就是张坷垃,叫花子也能坐在自家书馆里读书,而且,他居然会背书会写字。最憎恨的是先生这个干瘪老头,讨厌他的山羊胡子,还有他摇头晃脑的样子。赵天赐每日都执拗一件事,如何把先生的胡子拔掉。 这日清晨,张坷垃为先生打来洗脸水,收拾好房间,擦拭了书馆的桌椅,替赵天赐研好墨,为先生烫了一盖碗茶。做完这些后去后厨用早膳。 赵天赐早早来到书馆,安安分分坐在座位上。先生用过早膳走进书馆,看到赵天赐规行矩步 ,十分诧异,因为他每日都会迟到,今日忽然早来,先生很不适应。 学生到齐了,准备开课,先生有个习惯,开课前先饮茶润嗓,他端起张坷垃泡好的茶,拿掉碗盖品了一口:“张坷垃咳咳咳”辣椒水呛得先生咳个不停。怕学生看到自己的囧相,先生蹲在桌案下继续咳,咳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几个学生吓得呆若木鸡,只有赵天赐前仰后合,哈哈大笑,他笑得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先生总算不咳了,赵天赐大叫:“先生打张坷垃,是他给先生沏茶时放了辣椒粉。” “先生明察啊,我给先生泡的是茶叶。” 先生没打张坷垃,他清楚是赵天赐在捉弄自己。 先生宣布:“今日不用学了,都回去吧。” 听先生说今日不学习,赵天赐似放飞的鸟儿冲出书馆,昨晚他溜进厨房,弄了包辣椒粉。今早趁没人注意把辣椒粉撒在张坷垃刚为先生泡好的茶碗里。看到先生的囧样,他自鸣得意,沾沾自喜,就是张坷垃没被打板子有些遗憾。 李占元留下一封书信就离开了赵府,信中写道:主簿大人,老朽才疏学浅,做不了赵家书馆的先生,辜负了主簿大人的厚爱,抱歉之至老朽走了,还望主簿大人另请高明。 先生就此离去,其他学生中的两个也转到了别的私塾。赵家开始反思,天赐娇惯成这样,全家人皆指向老太太。老太太决定让赵天赐搬到二堂和父母同住,由崔慧慧管教。 书馆又请来一位冯姓先生,冯先生是本朝秀才,四十上下,头戴纶巾,身穿长衫,温文儒雅,不卑不亢。先生家离赵家书馆较近,不住在书馆,每日晨来书馆授课。 赵天赐搬到二堂,有所收敛,对新来的先生不再敌视,书馆正常授课了一些时日。赵天赐的顽劣难以改变,一日清晨,先生有事晚来,四个学生在书馆中等候。赵天赐跳到先生的桌案上叫嚷:“本少爷要骑马,让本少的书童张坷垃驮着我走几圈,想不想看啊” “想看” “张坷垃趴下,让本少爷骑在你背上。” “少爷,这是书馆,先生一会儿就来了。” “你趴不趴下,不给少爷当马骑,明日我就让祖母把你赶到大街上去讨饭吃。” 张坷垃无奈,只得趴在地上,赵天赐骑在张坷垃的身上,用手拍着张坷垃的屁股嘴里喊着“驾”张坷垃驮着肥胖的赵天赐,艰难地爬行了几步,另外两个学生拍手叫好。张坷垃实在爬不动了,赵天赐使劲按着他的头:“你赶紧爬呀,才爬几步就不动了,没用的东西。” 这一幕被刚进书馆的冯先生看在眼里,他大吼一声:“赵天赐” 先生把张坷垃扶起来,拿出戒尺,把赵天赐和其他两名学生每人打了几戒尺,愤怒道:“书馆乃读圣贤书之地,不准任何人在此胡闹。我有事来晚了,你们为何不背书” 赵天赐被先生打了,这是他第一次挨打,他长这么大还没被打过,自从赶走了李先生,祖母也把他赶到二堂,爹娘动不动就教训他,每日里逼他读书写字,这段日子他苦不堪言,今日挨打的事情他不想告诉爹娘,他要到祖母那里去告状,让祖母为他做主。 赵天赐见到祖母又哭又闹,把冯先生打他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诉说一遍,祖母疼爱地安抚一番天赐,想起书馆已经赶走了一位李先生,不能再把冯先生也赶走,不然谁还来赵家书馆教书呢老太太告诉天赐:“书馆是神圣的地方,不可亵渎,你想骑马,等下学后,让张坷垃在后花园驮着你玩。” 赵天赐不依不饶,逼着让祖母为自己做主,不然就不去书馆读书。翌日,老太太亲自把天赐送进书馆,并把先生叫到院子里嘱咐一番。先生很是不快。他觉得诗经c尚书c礼记不仅仅用来背诵的,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不是简单地教学生识字背书,还要教授学生为人处世之道,礼义廉耻之心。他不能在书馆里见到学生恃强凌弱不问不管。冯先生在赵家书馆执教一年,主动请辞。 赵家又请来一位于姓的先生,于先生执教一年也走了。赵家书馆三年换了三位先生。 第十四章 王先生来了 赵家书馆又来了一位姓王的先生,据说王先生是洛阳城大户人家子弟,本朝秀才,因家道中落,来西辅城经商又折了本钱。经朋友介绍来到赵家书馆执教。王先生年约三十,身高八尺,器宇轩昂,明目皓齿,相貌堂堂。他头戴纶巾,身着长衫,既儒雅又大气,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文人大家风范。 王先生往书馆一坐,强大的气场令学生折服,就连赵天赐也怯他几分。书馆由原来的四名学生扩大到六名。先生言语干练,表意清晰,对学生既威严又耐心。赵家书馆几年来太多变迁,到此才真正平稳运行。先生学识渊博,学生孜孜不倦,书馆里每日都传出朗朗读书声,声声入耳;唰唰写字声,阵阵墨香。 张坷垃尤其勤奋,对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格外珍惜,先生也非常看好他,经常当着其他学生的面夸奖他。赵天赐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陪读的仆人,竟然抢了主子的风头,自从王先生来了以后,再没打过张坷垃的板子,就算赵天赐自己犯错,先生也不打他,反而教训一番,赵天赐心有不甘,一直没作弄到张坷垃,让天赐耿耿于怀。 张坷垃一如既往地打扫先生房间,打扫书馆,擦拭桌椅,为少爷研墨铺纸,随时听从少爷使唤。一日下学,赵天赐又要骑马,让张坷垃趴在后花园地上,他骑上去抽打着张坷垃,嘴里喊着“驾驾”张坷垃爬了一阵,实在爬不动了。赵天赐抓着他的头发似马缰般猛拽,张坷垃疼得翻身把赵天赐掀倒在地。 赵天赐大怒,对着张坷垃一顿拳打脚踢。赵夫人听到了吵闹声赶来后花园,一改往日的温和,指着张坷垃大骂:“你个叫花子,赵家收留你,你就要听少爷的使唤,不然养你何用胆敢反抗少爷,想翻天吗” 这一切被站在书馆里的王先生远远瞧见,他知道张坷垃是赵家的奴才,书馆外的事情是人家的家事,王先生无可奈何。 翌日清晨,除了赵天赐,学生都到齐了,王先生差张坷垃去二堂请他。张坷垃来到赵天赐的卧房,见他还在床上酣睡,走向前小心翼翼道:“少爷,该起床了,先生还等你开课呢” “我不想去书馆,昨天你把本少爷掀翻下来,现在全身都疼。” “对不起少爷,我并非故意而为,因为太疼了,就忘了少爷还在我背上,我下次不敢了。” 赵天赐起床,张坷垃忙替他穿衣,打洗脸水,刚洗漱完毕的赵天赐就指着张坷垃叫嚷着:“我的一块银元不见了,是你这小叫花子偷了去。” “我没偷啊少爷,我见脸盆里有一块银元就把它搁到你的书案上。” “书案上哪有啊,明明是你偷了。” 夫人崔慧慧不喜张坷垃,老太太一意孤行,把个小叫花子弄进赵府。因她处处受制于老太太,心里一直憋屈,于是喊来管家,指挥管家暴打张坷垃。张坷垃喊着:“冤枉啊,我真没偷” 先生等了半个时辰,就信步来到二堂,崔慧慧见先生来了,随即脸上堆满笑容,管家也住了手。 先生问张坷垃:“你真的没偷赵天赐的银元” “回先生,学生真的没偷,为少爷打水时见脸盆里有一块银元,学生把它放在少爷的书案上,为何不见了,学生也不知道。” “那请赵天赐的奶妈再去书案上找找。” 王妈在书案上翻了一阵,一块银元掉在地上,原来夹在一本书卷里。 张坷垃被管家暴打,赵天赐很是得意,总算出了口气。 是日下学,王先生叫住赵天赐问:“你这么喜欢骑马,可曾骑过真马” “未曾。” “想不想学骑马先生教你。” “想,但我不敢啊。” 先生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叶公子高非常喜欢龙。他家的房梁上,柱子上和门窗上都雕刻着龙的花纹图案,甚至衣带钩,酒壶,酒杯上也刻着栩栩如生的龙。渐渐的,叶公喜欢龙的消息传到了天上真龙的耳朵里,真龙很是感动,没想到凡间还有人如此喜欢我,定要下凡看看。 真龙专程来到叶公家,龙头搭在窗台上探看,龙尾伸到了厅堂里。叶公见到真龙,顿时吓得面无血色,魂不附体,抱头鼠窜。由此看来,叶公并不是真的喜欢龙,他喜欢的只是那些像龙却不是龙的东西罢了。这个故事叫叶公好龙,要不要先生写篇文章叫赵天赐好马” 赵天赐脸红耳赤不敢抬头看先生,想到自己经常让张坷垃做马给他骑,骑真马反而怕了。他鼓起勇气对先生道:“我得请求祖父祖母的同意,还有爹娘的允许,如果他们应允,我就随先生一起去骑马。” 先生道:“明日休沐宋朝是五日一沐,如果征得家人同意,我带你和张坷垃一起去骑马。” 赵天赐回家向祖父祖母,爹娘表明了想和王先生一起去学骑马,几个长者虽说担心,但相信王先生是个稳妥之人,天赐跟着他不会有何差池。再说孩子大了,也该让他经历些事物了,总不能一辈子躲在长辈的羽翼之下。所以同意了天赐和先生去骑马。 这日早,先生脱掉了长衫,身穿蓝色短褂,腰系黑色丝带,足蹬高帮布鞋,戴遮阳草帽。赵天赐穿宽松短衫,足蹬高腰毡靴,头戴宽边遮阳帽,马夫牵来了配好马鞍的“赤虎”,赤虎全身枣红色,性情温顺,长长的颈项,柔顺的鬃毛和飘逸的马尾。它是赵元郎外出公干的坐骑,今日他休沐,让先生骑走去教儿子。马夫把天赐抱上马,他紧紧抓住马鞍,王先生牵着缰绳,张坷垃背着饮水袋和装满大堆吃食及物品的搭袋,师徒三人往郊外而去。 春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暖洋洋的,和煦的光铺陈着,风轻轻吹着,大地散发着万物勃发的气息。师徒三人敞开胸怀,尽情地享受自然的馈赠。 他们来到郊外的一片空地,王先生先表演骑术给两个弟子看。只见他翻身上马,两腿夹紧马肚,猛地一拉缰绳,马风驰电掣般飞奔起来。马似流星人似箭,先生身轻如叶,飘飘欲仙,仿佛并不是一匹马载着他奔跑,而似一只神鹰载着他凌空。两个弟子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先生顺手把赵天赐拉上马,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继续狂奔,赵天赐吓得紧闭双眼,浑身颤抖。几圈下来,把赵天赐放下,又把张坷垃拉上马。反复几次,两个孩子的胆子越来越大,直呼过瘾。 接着王先生下来,让两个学生单独骑马,先替他们牵着缰绳,再让他们自己拉着缰绳。慢慢的两个学生都能独自驾驭了。这一日赵天赐感到由衷的喜悦。 先生问赵天赐:“骑真马好玩吗,还想学吗” “好玩,太好玩了,先生还带我来吗” “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答应了我会经常带你们出来玩。” “什么条件先生请讲。” “你以后不要再把张坷垃当马骑了。” “我答应先生就是。” 从此王先生经常带着两个孩子去郊外学习骑马,赵天赐再也没把张坷垃当马骑,对张坷垃的态度也有所转变。 张坷垃十分感激王先生,每日傍晚先生要读书写字,他都会陪在先生身边端水泡茶,研墨铺纸。先生也会让张坷垃和他一起读书,他们一起读四书五经c千家诗。先生博古通今,给张坷垃讲儒家c兵家c法家c农家c医家c道家;讲天下的地理c天文c术数c谱录c杂家c类说;讲历代王朝的正史c编年c杂史等,张坷垃大开眼界。 一日王先生在读史记越王勾践世家,给张坷垃讲起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 勾践23岁继位,刚继位不久就打败了强大的吴国,正可谓志得意满。吴国发奋血耻,阖闾受伤而死,其子夫差立志报仇。次年两军激战,越兵大败。勾践五年,率妻和大臣赴吴国为质,勾践忍辱负重,自称贱臣,对吴王执礼极恭,吃粗粮c睡马房c服苦役。小心伺候夫差,做到百依百顺,三年不愠怒,无恨色。胜过夫差手下的仆役。 勾践七年归越,为激励自己不忘报仇雪耻,睡觉时不铺褥子而铺上柴草。在房间里挂了一个苦胆,用膳前顿顿品尝。 终于勾践乘吴国国内空虚加上天灾大败吴国,夫差自杀。随后,勾践又乘船进军北方,与齐c晋诸侯会盟,经周元王正式承认为霸主。 故事讲完,王先生意味深长地对张坷垃道:“苦心人,天不负。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又是一个休沐日,王先生带着赵天赐和张坷垃去郊外学骑马。这时一人闪身出现在他们面前,似乎和先生很熟,那人递给先生一封信就走了。回到赵府,先生就开始收拾行囊。原来是先生的兄长来信,说家母病重,让他速回。 当晚王先生来到大堂和二堂辞行,只说家母病重不得已而辞行。赵家虽不舍先生离开,但百善孝为先,应该放先生回家尽孝。赵家为感谢王先生对赵天赐的教化,赠送路银二十两。 王先生要走了,最难过的莫过于张坷垃,他长这么大,只有王先生把他当人对待。翌日晨,他早早来到先生的住处为其送行,心中有万般不舍,抚摸着先生的坐骑,腮边挂满了滚烫的泪珠。 王先生拉着张坷垃的手道:“孩子,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要坚强的活着,我们后会有期。” “先生,无论你去哪儿,也不管分别多久,期望再见到您,我能领会先生讲的故事,学生今后动心忍性,磨炼心智,谨记先生的教导。” 赵家书馆里的学生,包括赵天赐都含泪依依不舍地送别了王先生。 第十五章 张坷垃进粮铺 王先生走了,赵家书馆暂时还未请到先生,赵家人开始商议张坷垃的去留问题。赵天赐已满十二岁,按民间的说法,孩子过了三道坎,活稳当了,不需要张坷垃来挡灾了,自然不会留张坷垃在赵府继续读书。 老太爷道:“张坷垃是捡来的孩子,赵家养活了他四年,他就是赵家的奴仆。不如打发他去赵家粮铺,从学徒做起,他还算精明,如果他忠于赵家,将来可以做粮铺的管账,毕竟他在赵家读过几年书。”全家人一致同意老太爷的提议。 老太太把张坷垃叫到前堂道:“你长大了,到了自己养活自己的时候,从明日起,你就随老太爷去满升粮铺,从学徒做起,你如果懂得报答赵家对你的养育之恩,就好好干,忠于赵家,将来会有好的前程。” 张坷垃跪下给老太太磕个头:“老太太对我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赵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我将铭记在心。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请老太太放心,我会在粮铺好好干,奉献此生的微薄之力以报答赵家。” 要离开生活四年的赵府,张坷垃内心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是不舍还是放飞,他很迷茫,不知等待他的命运将会如何,只能听从赵家的安排。赵府上下只有吴妈送别他,和他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就去干活了。 张坷垃收拾几件仆从送来的少爷穿剩下的衣服,打了个小包,跟随老太爷离开赵府去粮铺。 满升粮铺在西辅城最繁华的地段,店面临街,人流密集,生意红火。店里有一总管姓赵,是掌柜的族人,粮仓的,大门的,后门的,钱柜的钥匙都挂在他身上,走到哪儿钥匙都是叮叮当当响。除了老掌柜赵璞,就是他说了算,人都唤他赵总管。管账先生姓钱,用眼过度,总是眯缝着眼,看人歪着头,眨巴着眼睛,似乎一眼能望穿别人的样子。后厨的大师父姓朱,挺着大肚子,慈眉善目,活像弥勒佛,大家叫他朱大厨。 张坷垃被安排到后厨房帮忙,挑水劈柴,烧火煮饭,摘菜洗碗,打扫院子。前台的几个伙计,粮仓有护院的,加上车夫马夫共计二十几人吃饭,朱大厨每日挺着大肚腩指挥张坷垃干活。 时值秋季,大车小辆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往满升粮铺的仓库。赵家在城外有二百亩良田,佃户们纷纷来交租子,庄园地主们来卖粮食,满升粮铺此时格外忙碌。 这日,张坷垃在打扫院子,赵总管打开后院的门。后院是粮仓,有数间粮库,高墙大院,大门紧闭,一般人不得随便进出的。趁着大门被打开,张坷垃往里瞧了一眼,赵总管啪啪两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小叫花子想看啥干好你份内的活,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别贼头贼脑的乱瞅,小心我拧掉你的脑袋。” 张坷垃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心中暗骂:“仗势欺人的狗奴才,不就看一眼吗,难道把赵家的粮仓看跑了”此时他想起吴妈送别时叮嘱他的话,到粮铺只许低头干活,不能乱说乱动,想到吴妈,张坷垃心中一阵酸楚。在赵府的时候,吴妈常常暗中照顾他,来到粮铺再无人保护着他了。 西辅北靠黄河,由于黄河涨水多年,黄河边上的土地被冲的沟沟壑壑,长年积水,种不得麦子。不知从何时起,黄河滩上陆陆续续来了一批游民,他们在黄河滩上修筑稻田,种出大米。黄河大米颗粒饱满,晶莹剔透,口感香甜。 自徐布仁任西辅太守后,开始征收黄河滩上游民的公粮。徐布仁将征收来的黄河大米送了一些去太尉府,高太尉又送给宋徽宗赵佶一部分,皇上吃后大喜,下旨把黄河大米定为贡米。 这下苦了种稻田的农户们,自己种出的大米自家人不能吃,每户都有上缴数量。在黄河滩上种稻谷的都是些散户,要将这些散户的稻米收集起来再运往东京,本该是粮官要做的事,徐太守考虑到赵主簿家是开粮铺的,有大粮仓,于是任命赵主簿全权督办此事。郡府从上缴的税款中拨出一部分,作为收购和运输贡米的费用。每到秋季,由赵元郎带领粮铺一干人等到黄河滩收购大米,先运往满升粮铺的粮库,最后集中运往东京,已经施行了数年。 就在张坷垃进满升粮铺的这个秋季,一日满升粮铺开出十辆大车,每辆车上都装满了黄河大米,由赵总管带领粮铺的十多名护院,郡府又派出十名护卫队军士各带兵器护送运粮车进京。 运粮车出发了,每辆车上都插有一面黄旗,旗上写着四个大字“皇家贡米”。贡品都能一路畅通,官府开道,行人让道,就连强盗也不敢妄动皇家贡品,连续几年送米过程皆平安顺遂,没出过任何差次。 送粮车一路畅行,远远瞧见插着黄旗的贡品车,行人自觉躲到一旁,路上的大小车辆都靠边停泊,目送运粮车过后才敢继续上路。 车队走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一条岔路往南,一 条岔路往西,三岔路西是一片小树林,只听一声口哨响,从树林里窜出三十多个蒙面大汉,各执兵器拦住了去路。护卫队领班带领军士们抽出兵器奋力厮杀,怎奈寡不敌众,不是强盗的对手,领班被刺死,接着又有两名军士被刺伤,瞬间一死两伤,其余人为了活命只能四散而逃,车夫们也丢下马车逃跑了。强盗们并不追赶,赶起马车拐弯往西岔路扬长而去。 赵总管一干人等眼睁睁看着运粮车被劫,只能长吁短叹,要把此消息迅速禀告郡府,让太守派兵追回运粮车。但他们没了车马,只能徒步前行。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骑马的过路人,一帮人将其拦下,夺过马匹,由一名护卫队军士打马飞奔郡府报信。 徐太守得知贡米被劫,吓得面如土色,真乃是“马虎失街亭,大意失荆州”,此时追悔莫及。谁人胆大包天,竟敢抢劫贡粮于是他派张李二都头带领一百名护卫队军士,骑快马火速去追。 两位都头带兵来到三岔路口,按赵总管等人的指引向西追去。直追了三十多里,果然看到前面有两辆马车,近前一看众人都傻了眼,车上空空如也,马匹也不见了,只见车上放着十面“皇家贡米”的黄旗。两位都头大呼上当,失去了目标,天也快黑了,他们无可奈何地回府。 翌日,徐布仁招来捕头连同一干捕快,张李二都头带领一百名护卫队军士,兵分两路查寻贡粮的下落。两队人马从三岔路口分兵,捕快一队往西沿途勘查,护卫队往南沿途追查。 捕快们一路往西,直到洛阳城下,没查到运粮车的任何消息,只好收兵回郡府回报。 护卫队往南寻访沿途百姓,皆说看到十辆运粮车向南而去。护卫队一路追到天息山下,证实是天息山下来的一帮强人劫去了贡米。怎奈天息山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并且属于汝州辖区,护卫队不敢妄动。唯有朝廷派军,方可剿灭这帮贼寇。护卫队无奈收兵回西辅向徐布仁回报。 丢了贡粮,徐布仁如热锅上的蚂蚁,茶饭无心,坐立不安。他唤来左少尹商议如何处理此等大事,左少尹提议:要如实奏禀皇上,先修书呈递高俅太尉,让其从中斡旋,请朝廷派大军征讨天息山贼寇。另外赵元郎全权督办和运送贡粮,此次皇粮被劫,必须有人承担罪责,应革去赵元郎郡府主簿之职,方可体现太守任人唯贤。往后贡米须由郡府粮官负责收购和运送。 赵元郎本不是朝廷命官,乃徐布仁太守权限下,郡府衙内任职,革去他郡府主簿之职也是徐布仁一句话的事。赵元郎是个人才,徐布仁视他和左少尹为左膀右臂。心中虽有不舍,但出了如此大事,自己说不准难保乌沙帽,必须“挥泪斩马谡”,于是徐太守革去了赵元郎郡府主簿之职。命左少尹起草奏折呈递给皇上,起草书信回报给高太尉。 满升粮铺丢了皇粮,损失惨重,赵元郎被革去了郡府主簿之职,还不知朝廷对赵家有何等处罚,老太爷忧虑过度病倒不起。赵家上下为他请医问药,怎奈心病难医,赵璞在战战兢兢中死去。 赵璞从一个穷孩子一路走来,一生奋斗,挣得家财万贯,西辅商界精英,郡府主簿的爹,皇粮的督运者,曾经高山仰止的存在,在无限风光的顶峰摔了下来。真乃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话说皇上得知贡米被劫,龙颜大怒,和文武百官商议征讨天息山贼寇事宜。众臣纷纷启奏:近几年大辽国频频侵犯大宋疆土,连年战事,朝中不堪重负。天息山地形复杂,匪徒东躲西藏难以擒获,小股匪患不足以派兵征讨,朝廷可增派开封府c河南府c西辅郡的护卫队,守护好东京至西辅,西辅至洛阳的官道,确保来往商贸和物资的畅通无忧。 此次贡米遭劫,徐布仁有失职之罪,是他大意才造成的,如果派出全部护卫队军士,也不至于如此。在高太尉的极力斡旋下,皇上念其对大宋朝廷的功绩,没有降罪于他。 赵元郎埋葬了父亲,接手满升粮铺,做起了满升粮铺的掌柜。 张坷垃此时才明白,为何自己看一眼粮仓就被总管痛打,原来赵家粮仓里藏有皇粮,不知赵家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十六章 王先生非王先生也 在洛阳城提起周正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一名接筋续骨郎中,家族几代都是做接筋续骨的,到了周正这一代,医术更加精湛。周正能准确地掌握躯体关节,上下骨关系,擅长骨折和脱位的诊断和治疗。 周正对创伤的检查诊断非常准确,对创伤性骨伤的治疗立竿见影。周家膏摩的方剂,根据周家“理伤续断”秘法选用二十五种药物除了桂c附c辛c椒c姜c芎c归c芷之外,还选用了白矾c接骨草c葱白c五加皮c桑白皮c松节c樟木节等,以治疗跌伤瘀血,伤筋折骨,或久损腰膝,关节疼痛等。抹上见效快,“补筋骨,益精髓,通血脉”,被当地百姓追捧。 一年,京城的兵部大员在战场上摔断了腿,连御医也断定其骨头碎裂,接好后也是瘸子,无法正常行走。听说周正的名声后,特招其进京。周正切开其腿进行复位并凿除死骨。涂抹上周氏膏剂,半年后该大员就恢复了正常,行走如飞。为此周正被招募至军中做了一名随军外治郎中,周家的膏剂也被征为军中外治法药剂。 周正有两个儿子,长子周尚跟随父亲学医,小儿子周括自幼酷爱读书,一心追求功名,也在本朝考取了秀才。周正随军后,大儿子周尚边行医边配制膏剂以供军用。 周家的外治膏剂源源不断的运往边防军队中,周家也是财源滚滚,这引起了无数人的眼红。洛阳城的陈家和李家也是开外治药剂铺的,以卖膏剂为生。眼看周家日进斗金,陈家和李家由妒忌变成了憎恨,由憎恨衍生出杀心。于是两家沆瀣一气,贿赂了河南府督办军用物资的官员张督办,把他们配制的劣质膏剂混入周家的膏剂里运往边防军队。 将士们涂抹了这些膏剂后不但不能缓解骨伤疼痛,反而创口肿胀加重c骨伤久不愈合。军中急奏东京枢密院,枢密院派官员前往河南府,协助彻查周家。 河南府尹派张督办带着东京来的官员查了周家的药材库,发现库里除了一些普通草药,没有任何真材实料。周氏膏剂里重要的十五种材料桂c附c接骨草c樟木节等都不翼而飞,面对事实周尚百口莫辩,他被当场抓走,药材库的总管丁一人也被带走。 丁一人是周夫人丁氏的亲兄弟,丁氏嫁到周家后,丁一人也进了周家,成了姐夫周正的助手,参与配制膏剂和药材的采买c管理。 河南府下令,抄没周家全部家产,周括一心只读圣贤书,又是新科秀才,没有参与过膏剂配制,定其无罪。周家宅院被查封,周括和大嫂c母亲都被赶出了周府,周括带着她们回到了周家老宅住下。 丁一人被抓后逃了出来,连夜带着全家消失了。讹传他出卖了周家,得了笔钱财携全家远走他乡。 周尚被打入大牢,在大牢里被折磨至死,他新婚不久的妻子在家悬梁自尽。周正随军多年医术高超,并无过错,家中制作“劣质”膏剂他并不知情,免治他罪,赶出军中。周正回到家已是家破人亡,大儿子死在牢里,儿媳上吊而死。家里的财产全部被抄走,有冤无处申,有理无处讲。祖宗的百年基业到他这里断送了。 周括也怀疑舅父丁一人出卖了周家,周正则道:“满则溢,盈则亏。”他告诉周括这是有人设下的局,这些年周家发达太快,免不了惹人忌恨,起了杀心。要想破这个局很难,这是从上到下串通好的。 周正万念俱灰,不久撒手人寰。周母觉得是娘家兄弟害了周家,愁肠寸断,郁郁而终。 红红火火的周家只剩下周括孤零零一人。他发誓周家的血海深仇不报,誓不为人。 周括在一家书馆里当了一名教书先生,他边教书边收集证据,四处寻找舅父丁一人,怎奈对手太强大,他很难找到突破口。 两年后,河南府换了新太守,周括带着收集来的证据和状子到府衙击鼓鸣冤,新太守翻看了周家的案卷,虽疑点诸多,但此乃前任处理的,牵扯太多的人和事,他刚到任,不愿蹚这滩浑水,周家的案子又不了了之。 周括枕戈饮胆,不放弃报仇雪恨的信念,继续寻找证人舅父丁一人。 这日,周括执教的书馆来了位不速之客,号称是周家的老顾客,周正老先生曾经帮他治好了骨伤,恰巧途经此地,特来致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天息山“过山鼠”白夫勇,白夫勇本是洛阳人氏,出生在普通商人家,他自幼不务正业,喜欢弄枪舞棒,不知花了多少银两四处学艺。后来家道中落,他在一家镖局干起了镖师,在一次押镖过程中丢了镖,赔得倾家荡产,从此浪迹江湖,成了一名游侠。后在天息山落草,坐第二把交椅,也就是天息山的二头领。 天息山聚集了上百名喽啰,三个头领,自上次劫宝失败后,白夫勇深感山上皆是一帮鲁莽汉子,缺少 一个具有文韬武略,可出谋划策的军师。此时他想到了洛阳城的周括,他对周家的不幸遭遇早有耳闻,如果能把周括拽上山,天息山才能稳固发展。 白夫勇向大头领展占雄和三头领仝牛介绍了秀才周括,他的出身及家族所遭遇的冤情,大头领力挺白夫勇下山,让他务必说服周括上山入伙。白夫勇请周括到一个小酒馆,分宾主落座,两人年龄相仿,说话投机,如久别重逢的老友。酒过三巡,白夫勇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希望周括上山入伙,有朝一日替他报仇雪恨。 周括甚是震惊,没想到自己被强盗盯上了,再不济也不能上山落草,家仇未报,无论如何不能再做辱没祖宗之事。他断然拒绝了白夫勇。 岂料天息山不气不馁,白夫勇三次下山,三顾茅庐。最后一次下山白夫勇的一句话刺痛了周括:“以先生目前的状况,周家的大仇何时报矣”周括几经思虑,凭一己之力,难以报仇雪恨,他须铤而走险。周括答应了白夫勇,愿意上山入伙,只为报家仇。 周括离家时跪在父母和兄嫂的灵位前痛哭流涕:“孩儿不孝,至今家仇未报,对不起父母和兄嫂,对不起周家祖宗。今日无奈上山落草,只为报家仇,一旦大仇得报,孩儿便下山,守护周家为不辱没家族姓氏,我将改姓王,更名为广。” 王广随白夫勇上了天息山,他发现天息山果然名副其实,是一座宝库,千百种植被满山苍翠,山顶上千年古松柏挺然屹立傲苍穹,满山的珍禽异兽,遍山的山果累累。山下有一个巨大的蓄水湖,环绕着天息山南面山峰,当地人叫它尧湾湖。湖水波光粼粼,湖里的鱼鲜虾肥,活蹦乱跳。 天息山得了王广如获至宝,山寨大小头目都到场欢迎王广,大家一致推选他做军师,地位仅次于大头领“秃鹰”展占雄,山寨上下皆称他为王先生。王先生与寨主约好,为报家仇,一旦时机成熟就会下山。王先生的真实身份也只有几位头领知晓。 王先生提议重修山规,天息山的宗旨应该是劫富济贫,一不抢穷人,因为大家都是穷人出身。二不抢书生,因为书生都穷,十年寒窗不易。三不抢和尚尼姑。天息山如果想发展壮大,首先要有基本的生存技能,靠山吃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众头领采纳王先生的提议,重修山规,严明山纪,任何人不得违犯,违者严惩。另外把山寨人分为几个部分,大头领秃鹰带一部分人镇守山寨,修筑工事,操练枪棒。三头领仝牛带领一部分人狩猎,除了食肉,将毛皮处理后出售。二头领白夫勇带一部分人捕鱼捞虾,在山下开店铺c餐馆,售卖鲜鱼鲜虾。军师王先生带一部分人采集山果酿酒,他曾在一家书馆教书,这家人就是以酿酒为生的,王先生也学会了酿酒术。 天息山经过一些时日的自产自己,猎杀的各种动物毛皮堆积如山,酿出的美酒千百坛,如何卖出又成了摆在山寨人面前的难题。 王先生有一个大胆的设想,在西辅城开设铺面,西辅乃中原的腹地,道路四通八达,是大宋王朝的贸易中心,能占领西辅城市场何乐而不为 几位头领一致赞同王先生的想法,觉得要占领西辅城市场非王先生莫属,因他刚上山,江湖上还不知道他是天息山的人,不会暴露。大头领展占雄拿出一部分银子作为本金,送与王先生支配,又挑选三十名精兵强将,各个武艺高强,头脑精明。一是保护王先生人身安全,二是确保进军西辅市场成功。 王先生下山前,大头领向他讲述了“传国玉玺”之事,把上次去五云山剿灭贞家父子未果,以及天息山人半路夺宝失败的经过讲给王先生,根据推测,“传国玉玺”很可能在赵元郎手中,因为是他带着护卫队查抄的贞家,希望王先生设法打探此消息。 王先生带领一干人到了西辅,在繁华的地段租了三间铺面,一间为皮毛店,一间卖酒,一间开餐馆。天息山山泉水酿的酒口味甘甜,很受欢迎,动物毛皮销路甚广,饭馆既解决了兄弟们的吃喝,也招来了不少食客。天息山的美酒和毛皮源源不断地运往西辅。 一切就绪后,为打探“传国玉玺”的消息,王先生费了一番周折经人介绍进了赵元郎家书馆做教书先生。他在赵家执教一年,并未打探到“传国玉玺”的任何消息,却了解到每年从满升粮铺运往东京朝中二百担大米。此时北疆战事吃紧,朝中无暇顾及,正是抢粮的最佳时机。 朝廷不顾百姓死活,赵主簿从中牟利,黄河滩农户辛苦种出的稻米,被强行低价征购,乃不义之粮,抢了也符合山规。 王先生自上天息山,被山上的兄弟们推崇,几个头领也言听计从,他还寸功未立。这次他要做一件大事以服众。为确保此次劫粮成功,他做了缜密的计划,摸清了历年来运送皇粮的路线c时辰以及护送皇粮的人数。 此次劫皇粮他没动山上的一兵一卒,只率领自己带来西辅城的三十多名弟兄和两辆马车。 在三岔路口劫粮车时,为了迷惑护粮队,他们赶着十辆载粮车一路往西飞奔,脱离了护 粮人视线后,八辆车拐弯往天息山方向走。另外两辆载粮车作为被追踪的目标,万一有追兵赶来,赶车人可弃车骑马四散逃跑。往西的两辆车上插满黄旗,以示目标。 行至三十里开外,早已看到两辆空车在等候,那是王先生事先安排好的。他们迅速搬空两辆载粮车,装满自家车,换快马拐弯往南,留下赵家两辆空车和一堆黄旗。 翌日郡府护卫队赶到天息山下,二百担黄河大米已顺利运上了山。 第十七章 小院偶遇沈老爷子 赵元郎接手满升粮铺后,成了名副其实的甩手掌柜,他不常到铺子里,生意全权交给赵总管打理。他一心走仕途之路,对做生意提不起兴趣,自从被革去郡府主簿之职,他并没有心灰断念,不停的贿赂太守徐布仁,希望能被重新启用。 赵总管俨然成了满升粮铺的老大,他穿着一身黑色绸布衣,总是把双手背在身后,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当真威风之极。店铺里人人对他点头哈腰,走到街上众人也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赵总管。 张坷垃来满升粮铺已一年有余,一直在后厨,除了帮厨,他每日还需要打扫马棚,铺子养有几匹马,来往运粮用的。以前打扫马棚都是马夫的事情,后来马夫向赵总管诉苦,说自己每晚都要起夜喂马,白天还要套车外出运粮,很是劳累。既然张坷垃是负责打扫院子的,何不让他连马棚一块打扫了赵总管同意后,打扫马棚也成了张坷垃的份内活。 满升粮铺外有一个废弃的小院,两扇吱吱呀呀关不严实的破木门,里面堆有两垛马草,一堆木柴,一个大垃圾场,铺子里运出的马粪,垃圾都堆在那里。除了张坷垃,很少有人到这里来,张坷垃每日必来小院几趟。 铺子里的人用过早膳,张坷垃收拾完厨房就到马棚打扫马粪,把铲出的马粪运往小院垃圾场,再往马棚推两车马草交给马夫。赵总管把小院的钥匙挂在张坷垃的脖子上,摸着脖子上的钥匙,张坷垃有种做主人的感觉,虽然只是一个破院子,但它归张坷垃管了。 张坷垃在满升粮铺像个陀螺,不断地被抽动着,一刻也停不下来。铺子里所有人都对他呼来喝去,尤其是赵总管,总看他不顺眼,嫌弃他干活动作慢,没有眼力价,稍有差池就对他非打即骂。 这日上午,张坷垃去草场推草,听到满升粮铺对面的一片空地上一阵锣鼓,众人都围了过去,只见中间一个年轻人手持花枪,地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堆满了膏药,插把纸标儿在上面,原来是使枪棒卖药的。 年轻人看围观者越来越多,开始表演,只见他拱手道:“小的远道而来,借贵方一片宝地,虽无惊人的本事,望诸位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先给诸位施礼了”说完开始舞弄花枪,只见那条花枪在他手里挥洒自如,只舞得如风车般的呼呼作响,看得人眼花缭乱,围观的人群不停地鼓掌叫好。 就在此时,赵总管带领几个护院走来,看到张坷垃也站在人群里看热闹,走过去先扇他两个耳光:“小叫花子,不好好干活,在这里寻开心呢” 接着他推开人群,掀翻盘子里的膏药,驱散围观的人群,使枪棒卖药的年轻人见他们人多,不敢吱声,收拾起摊子悻悻离去。 满升粮铺自从丢了皇粮以后,所有人都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发现可疑人在店铺附近活动,就疑似密探,赵总管每日里都在街上巡查几次。 还有一次,一个道士身穿道袍,胸口印着阴阳鱼太极图,束发盘髻,戴一顶扁平的混元帽,扛着一根道幡。看到张坷垃迎头拦着:“小兄弟,打一挂吧,我观你终究不是人下之人,有朝一日”没等他说完,张坷垃推着车子夺路而走。 赵总管像一只老鹰,什么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道士只和张坷垃说了半句话,还是被他发现了:“小叫花子,那个道士跟你说了什么” “他要给我算命,我没理他啊。” “以后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讲话,好好干你的活。” “是,小的记住了。” 这年的冬天格外寒冷,穿着单薄的张坷垃冻得瑟瑟发抖,由于每日在厨房里洗冷水,他的两只手都长了冻疮。 这日清晨,他打扫完马棚,推着独轮车往外送马粪。无情的北风呼呼的刮着,吹在脸上像刀割般,连树木都抵挡不住了,发出嗖嗖的呻吟声。 张坷垃打开小院的门,把马粪铲到垃圾堆上,推车来到草垛边,他举起叉子叉草,只叉了一下,只听草垛里“哎呦”一声,张坷垃吓得差点坐地上,他平定了情绪,用手慢慢扒开草垛,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从里面坐了起来。只见他蓬头垢面,骨瘦如柴,两眼塌陷,眼球浑浊,眼角挂着泪水,鼻孔淌着鼻涕。两只手指如同十根干柴棍,上面结满了污垢,看样子他的手脸有一年半载没洗过了。 张坷垃一看便知此老人是个老叫花子,他蹲在老人面前问道:“老爷子,我没叉伤你吧。” 老头颤颤巍巍地说道:“没有啊,你叉到我的破棉袄上了。” “老爷子,你怎么进来的” “我脱掉棉袄,从门缝里挤进来的。” 张坷垃想起自己的讨饭生涯,顿时鼻子一酸。他轻声道:“老爷子,你别担心,这里除了我没别人进来, 外面太冷了,你就在这里躲一阵子,我一会儿还要再来运一趟草,给你带点吃的。” 张坷垃运回一车马草,回到厨房一看,这会儿朱大厨上街买菜去了,看看四下无人,他悄悄拿了两个馍馍揣在怀里,又去拉第二趟草。老人颤抖着双手接过两个馍馍,狼吞虎咽几下吃完了,看样子多日没吃过饱饭了。张坷垃告诉老人,晚上他要往外送厨房里的垃圾和泔水,到时候再给他带点儿剩饭和热水,让老人耐心等待。 用过晚膳,朱大厨早早收工回家,张坷垃要把厨房收拾干净,把整日的垃圾和泔水分两桶挑出去,这是他每日要做的事情。是日晚,他把剩饭盛在一个盆里,又准备了一碗热水,把它们放进一个桶里,上面虚掩了一些烂菜叶,挑着泔水和垃圾去小院。到了小院,老人正望眼欲穿地等着,他把剩饭倒在老人的饭盆里,让老人喝完热水就急着锁小院门回粮铺,他怕回去晚了,引起铺子里的人怀疑,每晚他倒完垃圾后,赵总管就出来锁上粮铺的大门。 连续五日,张坷垃给老人送饭送水,老人的精神明显好起来。第五日晚,老人突然问张坷垃:“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坷垃。” “你识字吗” “我读过几年私塾,认得几个字。” 老人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心想:一个干杂活的穷孩子还读过私塾就追问了一句:“你真的读过私塾” “真的读过,我之前是赵家少爷的陪读。” 确认张坷垃识字后,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荷包,倒出几个铜板和一张皱巴巴的纸,那纸折叠得倒是整齐。他把纸片递给张坷垃道:“你拿回去再看,看完务必把它烧掉,绝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和知道。” 张坷垃从老人手里接过那张纸片,小心揣在怀里,回到厨房,他点上油灯,打开纸片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城南十里沈家庄,沈秀家堂屋东墙,自上往下第三块砖头下,藏有一件无价之宝。” 张坷垃反复看了几遍,确定记牢了,就把那张纸片在油灯上点燃了。他觉得好笑,一个老叫花子会有无价之宝在他心里只把这句话当做笑话罢了。 翌日清晨,张坷垃照旧给老人揣来两个馍馍一碗热水,开门一看人不见了,他扒了两垛草也没有找到老人,确定他已经离开了。 此老人不是别人,正是神偷沈秀的爹沈老爷子,他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还得从头说起。前面说过,沈秀发现机关,抽出石片,打开侯三送来的石盒,发现盒子里确实藏有“传国玉玺”,同时他也中了石箭。石箭射入了右胸,射穿了肺,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此时他思虑再三,不能把“传国玉玺”归还给侯三,虽说侯三还算精明,但他骨子里懦弱,不够狠,长就一副受人欺负的怂样,如果把玉玺归还给他,用不了几日,他就得死于非命。父亲年迈,自己浪迹天涯数年,两手空空,正应了那句俗话“没见过贼发财的”。更可悲的是自己死后,没有可托付之人,只有他视作儿子的侯三可以帮他照顾父亲,他希望侯三能为父亲养老送终。 沈秀搬来梯子,把堂屋东山墙上第三块砖头掏出来,在里面挖了一个洞,把“传国玉玺”放进去,再把砖头塞上,抹上泥土。 沈秀告诉老爹:“我中了石箭,活不了多久,我死后让侯三给你养老送终,他是我养大的,还算听话,虽说他也是个贼,但他心底里并无大恶,你就把他当孙子吧。 “还有,侯三送来一件宝物,这件宝物是个祸根,为了争夺它,已经死了无数的人,我就是因此中的石箭,你不要怪罪侯三,是我自己的一时贪念,这也是对我一生行窃的报应。你暂时不要告诉侯三有宝物的事,等您老临终前可以告诉他宝物所在的位置,切记” 当侯三来取宝时,沈秀已奄奄一息了,只说了几句话,很快就死了。沈老爷子恨侯三害死了儿子,不肯原谅他,埋葬了沈秀后,他把侯三大骂一顿并赶出了沈家,侯三一走几年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