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美丽新世界》 序：相见时难 一 得知家父病重的消息，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甚怕此生难见父亲一面。 说起来我与父亲已有十年未见。十年前我漂洋过海，远赴美国求学，拿到绿卡时国内护照已经过期，只好考取美国公民，等双头鹰护照到手，已是十年过去，不料签证又陡生波澜。费了许多周折，才在香港寻得一个关系，答应可以通融拿到短期探亲签证。正准备启程，家姐来电，父亲病重！于是收拾行装，购买机票，却发现护照不见了。 房漏偏遭连阴雨，心情之糟糕可想而知，于是发动妻儿翻箱倒柜找护照。不想两层楼房，翻了个底朝天，却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儿子抱怨老婆唠叨，这才想起二个周前，因帮一朋友办移民，将护照及一干材料放于材料袋里，而此袋则遗留移民律师所了。急忙打电话给律所里的小陈，小陈寻了半日，回电说律师所客户太多，查无所踪，估计被没有身份的新移民捡去也未可知。总之，护照需要另补。 补护照也不顺利，本来按照规定，四个周护照应该寄到家里，心急如焚的我天天去看邮箱，到了第四周，见到了一封来自护照中心的信件，称：因代办护照的邮局没有盖章，手续需要重走一遍，也就是说，还需要四个周时间！ 火上屋顶，心急如焚，打电话给护照中心，被告知情况紧急可以办加急，三日可取护照。于是如获重生般急赴位于下城的护照中心，果于第三日拿到护照，当晚直飞香港。等飞机降落，接到家姐电话：父亲已在弥留之际。 香港的朋友接到我时，已经是周四下午，我把签证所需要的所有表格材料交给他，并告诉他我父亲危在旦夕，如果不能于明日拿到签证，则将留下终生之憾。 朋友承诺：“放心吧，还有一个工作日，应该可以拿到。” 虽然得到郑重承诺，但我的心还是沉了下去。我已经预感到，怕不能跟父亲活着见一面了。 我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在小的时候，母亲曾找人算命，算命瞎子说父亲有五个子女，但是临终时却只有四人在身边。我本不信，但十多年来我漂流海外，归国无门，常常想起这个算命瞎子的话，现在临到家门，父亲却已经病危，难道预言真得会应验吗？ 第二天周五，高先生去跑签证，我在酒店房间里如坐针毡，看着手表，等着手机铃响，每过一小时都像一年那么漫长。米不沾牙，水不润喉，也不觉得饥渴，就这样挨到天黑，高先生的电话迟迟不来。 后来听家姐说，那段时间父亲跟我一样，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手表，每一分钟看一次，他已经不能说话，只能默默流泪。家姐骗他说：飞机遇到台风，不敢起飞，等到台风过去，您的四儿子就回来了。 到了深夜，高先生终于垂头丧气回来了，说：“今天签证处开会，没有办公。我们已经联系了处长，看能否周末给加个班弄出签证来。” 我心里苦笑，这怕是安慰的话吧。香港是个法治之地，签证处虽是内地派出机构，也断不会为了我周末加班。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仍抱着希望，周末若拿到签证，或许我还能跟父亲再见一面？ 二 我家姓李，在胶东大沽河畔聚族而居。家父出生于1935年2月。父亲五岁丧母，祖父不治生业，嗜酒好赌，据说祖父喝酒一夜能喝一坛子自制的黄米酒，赌钱能三天三夜不睡觉。虽然开着一个小酒馆，日子却过得烂包。奶奶是邻村一户殷实人家的女儿，高挑、漂亮，却不爱说话。她生了伯父和父亲两个儿子，因为对生活的绝望，服毒自杀了。 听母亲说，奶奶那天本来在田里干活，爷爷一夜未归，她心理烦躁，无人诉说。这时偏偏一个好事的人来告诉她，爷爷又输了钱，被人索债，已经投军当兵去了。奶奶在田里哭了整整一天，晚上安顿两个孩子睡下，自己喝了卤水自尽。 奶奶的死并没有让爷爷回心转意，他喝醉了酒外出要账被抓了壮丁，三日后酒醒透了才钻高粱地逃回家。其时伯父已经八岁，被送到一家财主家放牛。爷爷夜不归宿的时候，邻居家老奶奶经常听到父亲在寒夜里凄厉的哭声。老奶奶看到不遮风雪的破屋里，五岁的父亲龟缩在冰冷的破被子里，又冷又饿，口里喊着肚子疼。老奶奶给他烧了炕，喂了热水和干粮，父亲才甜甜地睡去。老奶奶流着泪走了，边走边说：这没娘的孩子，遭老罪了。 父亲出身寒微，却天生聪慧，以全镇第一名的成就上了青岛师范。但其时伯父已经参军去了朝鲜，爷爷不愿意小儿子再离开自己身边，不同意他去青岛读书。生性至孝的父亲留在家乡，不久被招聘到镇上农村信用社工作。 父亲十八岁的时候跟母亲结婚，不久有了大姐和大哥。爷爷也已经续弦。我们一家六口人都靠父亲二十几元的工资生活，根本活不下去，为了给全家找一条活路，父亲只好辞职，一家人去了东北林场。 我们一家在东北住了三年，总算保全了性命，不料一场火灾，全部家当化为灰烬。一家人只能再回胶东。 父亲的公职跑丢了，回来后只接上了组织关系，当了村党支部书记。不久文革开始，他培养的接班人，一个叫麻子冬的家伙捏造爷爷的所谓“历史问题”，对父亲大肆围攻。 文革过后，我们家的劫难才算结束。父亲又当了几年生产队长，他为人正直、廉洁奉公，当年队里种花生，收获的时候大人孩子都会偷吃，生吃、烧着吃、在河里洗过用瓦罐煮着吃，因为缺乏营养，社员们只要不偷拿回家，吃点花生队里的干部一般也不管。父亲是个爱吃花生的人，但生产队里的花生他一个都不吃，有些社员会偷着烧一些花生塞给他，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花生洒落地上。但当生产队里的花生分到家里，父亲会坐在麻袋上，不声不响吃到半夜。 父亲对我寄托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期望。据母亲说，小的时候爷爷曾经摸着我的头说，李家只有这个孩子会是条汉子。爷爷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多少年来我一直捉摸不透，父亲却坚信爷爷的预言，他认定我会有出息。所以，当年我们家清贫如洗，父亲却咬紧牙关供我读书。许多严寒酷暑，父亲骑着单车行六十里路到寄宿学校给我送粮食和衣物。 记得有一年，看着父亲的不再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之中，我的眼泪再也难以止住。 我第一次高考失利，父亲绝望的眼神让我心碎一地。当我终于考上了北京的名校，父亲送往上火车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让我受用了一辈子。父亲说：儿子，我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不管你将来干什么，即便你当了再大的官，不是自己的钱不要贪，不是自己的女人不要沾。做到这两点，你就能在社会上立住了。 我虽然没有当什么官，但是父亲的教诲我永记在心，受益无穷。 这一次远行美国，我跟父亲告别，父亲却什么也没说，只道：“走吧，走吧。自己照顾好自己。”居然连啥时候回来的话都没问。 我强忍着眼泪，很想拥抱一次父亲。小时候多病，我经常在父亲背上。渐渐长大之后，按照农村的习俗，孩子就不再接触父亲的身体。我甚至连父亲的手都没有再摸过。表达父子感情的唯一方式，就是在过年的时候，喊一声：父亲，给您磕头啦！每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这一个机会。 这些年来，岁月艰难，隐隐感觉会跟父亲有个长久的分离，有机会就往家里跑出差也不忘给父亲带些当地的土特产，鹿茸、雪莲、青稞酒、椰子糖，什么东西都买。第一次到美国，我还给父亲带了鱼油和花旗参。父亲嗜烟，我买的最多的东西也是烟。每到一个城市，都要买当地的名烟。这些年来，父亲什么牌子的烟都抽过了。父亲气管不好，吸烟危害他的健康，但是他又那么喜欢烟。这让我非常矛盾。到了美国之后，我托人给他带过从免税商店买到的熊猫和大中华，据说他不舍得自己一个人抽，总是到过年的时候邻居晚辈来拜年，才拿出来给大家抽，并特别说明，是他的四儿子从美国捎来的。 写到这里，我已泪下，此情此景，难以再述。 三 周日凌晨六时，不幸的消息终于传来，美国的儿子来电话说，爷爷已经去世。 最后的一线希望断送了，我的心猛地一沉，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一块巨大的铅块扯着下坠，眼前一黑，摔倒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酒店的服务生和驻店医生把我弄醒，给我喂了水和一些药，朋友老高也在身边，正商量着要不要把我送医院。 我握着老高的手说：“我不要住院，我要回家，我父亲走了，我要去送他。” 老高说：“你昏睡一天一夜了，可吓死我了。签证我拿回来了，你可以过境回家，不过医生说你身体还很虚弱，最好能进医院观察两天。” “我死不了。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家里，跟父亲在一起。” 老高看着医生，医生点点头，说：“他的身体不错，可能是急火攻心，导致昏厥，做个简单的体检，带着药上飞机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老高联系了医院的救火车，在车上给我打了点滴，做了体检，过了海关，然后走特殊通道上了飞机。周一晚上八点，侄子和外甥女从流亭机场接到我，一分钟都没停赶回老宅。 家里人已经知道我在香港发病的消息，在车上几个晚辈就叮嘱我不要过分悲伤，反复说爷爷（姥爷）走得很安详。他们的话我能听见，却不能回应。很奇怪，我的脑海一直是空白的，没有悲痛，只有麻木。我眼睛干涸，喉头干涩，胸中憋闷，就像有一团火在烧烤着。一滴泪都没有流。 外甥女是个医生，她紧张地看着我说，舅舅，你要是憋不住，就哭两声吧，郁结在心，会伤害身体呀。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默默地握着她的手，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一会儿冰凉，一会儿火烫，我的灵和肉都在经历着巨大悲痛袭来那一刻翻江倒海般的挣扎。 终于到了家，我在厢房见到十年未见、已经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我跪下，喊出两天来说的第一句话：娘，我回来了。 娘抱着我的头失声痛哭，我也泪如泉涌，只是呜咽，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大姐拿来白色粗布孝衣，给我穿上。母亲推开我说，快去告诉你爹，你回来送他了。 父亲的灵柩停放在正屋，兄弟几个还有表兄弟们都在守灵，纸灰飘飘，烛影摇摇，父亲的遗像下，我看着那紫红的棺木，这才真的相信我跟父亲已经天人永隔，不能再见了。我惨叫一声，爹！ 一阵撕肝裂胆的剧痛，感觉胸腔像是撕开了一样，口里哇地喷出一股鲜血，像红色喷泉射在棺木之上。我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绝地天通 一 我徜徉在在暮春时节的大沽河畔。河水汤汤，一碧如练，却又深不可测。河上白鹭翻飞，帆影点点。靠近岸边的小洲上，芦苇长出了红穗子，红柳枝叶婆娑，不时有水鸡、野鸭出没。 河岸上草木葱茏，花红柳绿，各种野花竞相盛开，五彩斑斓。特别是河堤之上，一片片桃红李白，云蒸霞蔚。一阵熏风吹过，落英缤纷，芳草鲜美，真如仙界。 漫步河堤，举目四望，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我开始感到疑惑，这还是我的家乡？我的大沽河吗？虽说离家十年，家国已经天翻地覆，不敢相认，但这也太完美了，美得让人感觉不真实。 远远看见一个老人在草地上放牧着几只白羊，赶过去打听，才发现原来是同村的长辈官斋叔叔，上前问好。官斋叔说：“回来了？你这都去美国十多年了吧。” 我说：“官斋叔，正好十年。家乡的变化真大呀，瞧瞧这条大沽河，我都不敢认了。” 官斋叔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他问：“见过你爹了？” 我说：“还没呢。我刚下飞机。这不，变化太大，还没找到家门呢。” 官斋叔叔见我还拖着行李箱，就说：“怎么也不叫人去接一下？也罢，反正也到村口了，你沿着河堤往前走五十米，左拐有一道斜坡下去，看见一个村落，你们家住在村子的最后边一排，你父亲也刚来，家里估计还在收拾呢。” 我告别官斋叔，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官斋叔突然说，孩子，这条河不是大沽河，是忘川。 二 我回头，官斋叔已经不见踪影。忘川？这明明就是大沽河嘛，怎么变成了忘川？我们胶东哪有叫忘川的河？ 我正疑惑，却见儿时的女同学颜华沿着河堤走上来，手里还拿着一束黄色的野花。 “嘟囔什么呢？老同学，大作家？”颜华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又惊又喜：“是你，颜华？没想到回家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居然是你？我们有二十年没见面了吧。” 颜华：“二十四年零三个月。老同学，据说你在美国混得不错，著作等身，名满天下，可喜可贺呀。” 我苦笑着摇头：“拉倒吧。我写的那些东西，登不得大雅之堂。只有一本大沽河纪事还算拿得出手，可惜也没有在国内出版。” 我心里有一丝疑惑，我们俩二十四年没见面了，她居然对我很了解，难道 她好像看出我的心思，说道：“你的大沽河纪事被收进了哈佛大学的燕京图书馆，南京大学图书馆也有收藏。我读过并不稀奇。何况你那里面还记载了我被害的往事。” “对呀，你不是被招远的几个坏小子害死了吗？怎么？那消息是假的？”既然她挑开了话题，我正好解开这个疑惑。 颜华笑而不答，回身指着身后的那条大河说：“你刚才说这条河是大沽河，而官斋叔告诉你说这是忘川，你不想搞明白吗？” “对，这明明是大沽河，怎么改叫忘川了？江河的名字岂能说改就改？自古以来，朝代可以更替，江河却从不改名。” “我知道你学富五车，你可知道什么是忘川？”颜华问。 “我当然知道，在民间传说中，人死之后，要经黄泉路，过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桥，桥头有个老婆婆叫孟婆，过桥要喝孟婆汤，忘尽前世，方可转世投胎。这忘川就是黄泉路与冥府之间的一条界河。还传说，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但是你看这条河，漫江碧透，百舸争流，两岸桃红柳绿，景色美不胜收，这明明是仙界之河，怎么成了冥府之川？” 颜华笑道：“神佛眼里人间即是仙境，鬼魅眼里天堂也是地狱。不打扰你了，回家看你爹吧。” 颜华转身离去，边走边吟出两句诗：“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烟波之中，这才怅然收回目光，沿着斜坡走向村口。却见村口一个桃树下，站着一个本家哥哥，手里还牵着一条黄狗。 “凯哥？” “回来了？”凯哥放开黄狗，替我拖着行李，领着我回家。边走边说：“你爹让我在这里等你，怕你找不着门呢。” 那条大黄狗嗅了嗅我，欢快地跑着回家报信去了。 “我爹让你来接我？我哥哥和弟弟们呢？”我有些不解。 凯哥看了我一眼，道：“他们在忘川河的彼岸。” “我家里还有谁？除了我爹？”我感觉有些不妙。 “就你爹一个人，他不是刚来嘛。”凯哥领着我进了家门。我爹和本家的大伯官博正在喝茶，隐隐看见厨房里有几个女孩子在烧菜。 “爹，我回来了。” 父亲很高兴，招呼五伯伯说，“孩子回来了，五哥，你和阿凯都别走，跟孩子说说话，喝一杯。” 我又向五伯伯问好，并打开行李箱，拿出从美国买的礼物，鱼肝油、花旗参等等送给他们。 五伯伯的情绪却并不高，他埋怨父亲说：“我说老六啊，就算十年没见，你想孩子，也不敢把他带过河来呀。这绝地天通的规矩可是执行了几千年了，祖上能为你破了规矩？若这孩子回不去，你老伴咋办？更何况他在美国还有老婆孩子！你呀，真是糊涂！” 父亲解释说：“五哥，我哪里会这么糊涂？是这孩子孝感天地，在我的灵柩前昏死过去。三魂七魄走了一魂，阎君特许不走奈何桥，直接空降此岸，待几日就让他回去的。” 凯哥也说，“我今天到阎君府上找人打听了，阎君府里传出消息说，这个孩子前世是文曲星，文章写得字字清新，笔笔芳韵，可惜现在废了科举，不然肯定会连中三元，独占鳌头。这种人阎君也不愿意得罪，因为他在出版的著作中追述先祖，试图揭开李氏家族的历史渊源，借着李叔仙逝，阎君愿意提供这个机会，让他过来走一遭。” 听凯哥说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八九分。我想起父亲病重，我回家探亲，因为签证延误，回家时父亲已经去世，我在父亲灵柩前昏死过去的经历。再想到今天一天遇到的人，官斋、颜华、凯哥和五伯，都是前些年去世之人。我知道，这是跟着父亲的幽灵来到了异界。 几个女孩子送上饭菜来，猪头肉拌黄瓜、四喜丸子、清蒸鲤鱼、还有各种新鲜菜蔬，酒是米酒，用粗瓷大碗盛着，黄澄澄的又甜又软，非常好喝。 几个女孩面无表情，不声不响地忙活，穿的都是民国时候的衣服，我问父亲，“这是谁家的孩子来这里帮忙？” 父亲说：“你爷爷小酒馆里的服务生。” 我很惊讶：“爷爷又开酒馆了？还有雇人？看来生意不错啊。” 五伯笑道：“你爷爷能做什么生意？不过是给乡邻提供一个喝酒聊天的去处罢了。他的服务生也不是花钱雇的，是你奶奶家配送的丫鬟。” “我奶奶？跟我爷爷住在一起？” “是啊。明天带你去看看爷爷奶奶。”父亲抽着烟说，“我五岁就死了娘，那年她才二十三岁。我现在八十三了，她还是二十三岁。” “那么，我爷爷是六十三岁去世的，我奶奶岂不是要比我爷爷年轻很多？” “是啊。我昨天还去看过他们，我比你爷爷老，你爷爷比你奶奶老，这个地方，没有了时间这个维度，一切都比较麻烦。” “爹，是不是咱们村去世的人，我在这里都能看见他们？”我惊讶地问。 “只要你想见他们，你都能见到。”凯哥插话说。 父亲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说：“过去了的事就过去了，你见他们做什么？你还是要回去的，没听你五伯说过吗？绝地天通是老祖宗定的规矩。老祖宗为何要定这样的规矩，你读过书，应该明白。” 三 “绝地天通”这个词，从五伯伯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开始没在意，现在父亲又一再提起，不能不让我重新检索自己的知识储备。 “绝地天通”这个词始见于尚书。尚书孔氏传说：“帝命羲、和，世掌天、地、四时之官，使人、神不扰，各得其序，是谓‘绝地天通’。” 国语中也记载，相传黄帝时代人神杂居，神可以自由地上天入地，人也可以通过昆仑山上天。后来蚩尤作乱，殃及下民，造成了混乱，黄帝的继承人颛顼对天地秩序进行了大整顿，命令“重”掌管天上诸神事物，“黎”掌管地下民众事务，从此天界和人间分开，诸神不能随意干预人间之事，人也不能跟仙界沟通。 通俗地说，“绝地天通”即：天地相分，人神不扰。这是中国社会政教分离的起点。 由于先秦文献在传统文化中的崇高地位，“绝地天通”成了传统文化的一个咒语，流传千古，形成了中国社会政教分离的基本格局，这与西方社会宗教盛行，长时期****的历史脉络迥然有别。 儒家强调敬鬼神而远之，孔子“不语怪力乱神”，说到家，其实都是在强调这个咒语。 “绝地天通”落实到民间社会，便被通俗化、民俗化为忘川、奈何桥和孟婆汤的传说，造成死亡是一单程车，一去不复返。死去的人即是经过轮回再回到人间，对死去的世界也不复记忆。 但任何事情都不会被绝对化，人们探究彼岸世界的努力从来没有停止过。数千年来，巫术、灵媒、堪舆之术在民间的盛行，本土宗教、志怪、玄异、民间故事、传奇文学的流行，则是这种探索的表现。 我的知识谱系是以正统中国儒家文化和现代西方科学精神、哲学思想为经纬的，从三十岁思想开始成熟，就认定世界的本源是物质的，彼岸世界是不可知的、无法证伪的主观想象世界。虽然这种虚构或者说人类的共同想象具有和现实的物质的世界一样重要的意义。 现在，当我从五伯伯和父亲这两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彼岸之人说出“绝地天通”这个古奥名词的时候，我积累半辈子知识谱系的基石开始动摇——彼岸世界真的存在？而我真的可以成为突破“绝地天通”这一诅咒的第一人，自由来往于忘川两岸、阴阳两界的幸运儿？可话又说回来，眼前的这一切，又怎么证明不是我的主观想象、虚构或者说创作呢？正如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究竟谁又能说得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彼岸新乡 一 父亲住的这个村落叫沙梁新村，沙梁是我的老家，新村自然是新建之村，就像美国的纽约（新约克）之于英国的约克郡。我常常站在忘川河堤上，看着彼岸的老家沙梁，很有点参悟平行宇宙的感觉。 沙梁新村的布局跟原来的沙梁村完全相同，我几乎可以完全照抄过去的文章里对沙梁村街道的描写： 村中有一条东西走向的老街，两旁是林立的店铺，逢五排十，是村里的大集，各地商贾蜂拥而至，南边的大米、莲藕、竹笋、柑橘，当地的黄米、花生、红薯、黄烟，应有尽有。更有大沽河畔猎来的各种野禽、走兽在这里叫卖，当然少不了的还有大沽河盛产的鱼虾、蛤蛎、螃蟹和王八。 南北走向的还有一条官路，官路的西边是一个高台，上面建有一座庙宇，一个脖子上长着巨大肿瘤的道士守着几尊蒙着一层厚厚灰尘的神像，道士很懒，绝少有人见他出门。庙里香火冷清，虽然在村中央，却罕有人来。 官道的东边紧挨着一个像瓢一样形状的大湾，村人取名庙湾。从庙建在对面的高台上看，这个大湾应该是取土建庙形成的。庙湾常年积水，深不可测。据老一辈人说，不管雨水多大，庙湾从来没有满过。也不管天多旱，庙湾从来没有干过。只是根据旱涝情况，存水水位稍微增减而已。 庙湾里有鱼有虾有王八，当然更多的是蛤蟆和青蛙。村民们很少有人下湾摸鱼捞虾，据说是嫌湾里的鱼虾有土腥气，口感不好。毕竟，守着一条大沽河，什么样的鱼虾不能享用？还有一种说法是，湾里的鱼虾是供庙里神仙养的，凡人一般不能享用。除非遇到特殊情况，比如家里养了孩子，老婆不下奶，或者阴雨天来了客人，没有办法买到或者下河到鱼，这种情况下，这家人只要到湾边烧一炷香，说明事由，然后下沟，就总能钓到想要的鱼或王八。不过，鱼和王八都不能白钓，九日内，钓过鱼的人家必须得买来幼苗放进庙湾。这样，这个庙湾虽然是个死水塘，里面的鱼虾却从来不会绝种。 第二天，我吵着父亲带我去看看庙湾，我从小喜欢在水里泡着，除了大沽河，就是这个庙湾最让我怀念。记得小学时候，学校放暑假，我刚刚代表全校同学在大会上宣读了防险安全公约，一放了学就把书包一扔，跳进庙湾游了个不亦乐乎，结果悲剧了，违反纪律被颜华告诉了父亲，父亲狠狠揍了我的屁股。 父亲对我的要求犹豫不决，他正为一件事犯愁，不知道该不该让我出门。我现在的相貌是四十岁左右，父亲是八十多，而爷爷是六十三岁，奶奶更年轻，才二十几岁。这一家人相见，孙辈倒比祖辈更老，这场面该多么尴尬。在这个世界，人们已经摘除了时空坐标，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什么年龄，什么相貌，就以这个年龄和相貌存在，永远不会死去，也不会变老。这里的景色也是一样，永远只有一个季节，那就是鲜花盛开、落英缤纷的暮春时节。 我们父子正在犯愁，颜华突然来到我家，她的装束跟昨日完全不同，不是电脑公司的老总，一个成熟的职业女性，而是回到了青春勃发的中少女时代:白衬衣，蓝裙子，头上辫梢带着蝴蝶结，脖子上还佩戴着红领巾，嘴里哼着歌曲——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推开波浪 我和父亲都看呆了，这不是颜华吗？你怎么能让时光倒流，重新年轻？ 颜华转了一圈，又恢复到昨日我跟她相见时刻的形象。 我惊讶地问：“颜华，你是不是成仙了？可以随意穿越时空，变来变去？” 颜华笑道：“你忘了我是计算机博士？我只是修改了几个生命参数，就可以呈现生命中任何阶段的形象。这个世界没有时空概念，过去的生命历程就像一盘录像带，你可以随便从任何一个时间段打开而已。” 我一听明白了，就说：“你现在还在干老本行啊。” 颜华道：“时空不存在了，人的存在都被定格，当然就都在干老本行啊。你也不是正在开小酒馆？你没去看看喝杯黄酒？” 父亲发愁道：“颜华姑娘，这不正发愁嘛。这孙子倒比奶奶更老，见了面怎么开口啊？” 颜华嫣然一笑：“伯父您别愁，老同学的这个忙我来帮。” 又转过身来对我说：“我给你修改一下生命参数，你可以随便回到想回到的年龄段。让我想想，对你爷爷来说，他记忆最深的是你三岁的时光，他不是预言你会有出息吗？对你奶奶，反正她也没见过你，你就跟我一样，回到十三四岁得了。” 我苦笑道：“你让我变成一个顽童，这太过分了吧。我看这样，你只要让我看上去比爷爷奶奶都年轻一些就可以了，比如十七岁吧，那年我正好考大学，正是莘莘学子希望无限的年级。” 颜华：“这有何不可？你现在到落地镜前去看一看。不过你得先转一圈。” 我将信将疑，转了一圈，然后来到里屋的落地镜前，发现镜子里有个穿着黑青色学生制服，还带着帽子的中学生，仔细看看眉眼，还真就是少年时候的我。回头再看看颜华，她也变成了一袭白裙的青春美少女。 “走吧，我带你去看你奶奶。你奶奶可是民国范儿的大美人呢。”颜华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出门去。 二 小酒馆里人声鼎沸，四五张方桌都坐满了人。方桌上的菜肴都十分简单，一碟花生米，一碟拼盘，一盘鸡冻，比较有身份的人再添加几个热菜，无非是溜腰花、炒笋片之类。但他们桌子上的酒只有一类，那就是黄米酒，使用的碗也都是我在父亲家里看过的粗瓷大碗。 酒客们都是清末民初的装束，有穿着大褂背着褡裢的，有一身短打衣服戴着斗笠的，有光着脑袋抽着旱烟袋的，这些人我大都不认识，见我们进来，一个个都停止了喧哗，一双双阴森森的眼睛看着我和颜华。 柜台上出来两个女孩，正是昨天在我们家做饭的两位，她俩很麻利地给我们收拾出一个方桌来，一个女孩小声说：“李肃少爷，颜华小姐，快请坐。”另一个女孩很快端来几样菜蔬和两双碗筷。 端菜的女孩说：“我叫小青，她是小红，两位要喝什么酒？” “你们这里除了米酒，还有别的吗？”颜华问道。 小青道：“您想喝什么酒，我们这里都有。老太爷知道李肃少爷今天来，特意让我们准备了。” 颜华故意摇头道：“我不信。李老太爷出了名的难说话，他这个酒馆开了一百多年了，除了自酿的黄米酒就没卖过别的酒。” 小红道：“您说的对，老太爷确实不卖别的酒，但今天不是他孙子来嘛。李肃少爷来自美国，喝惯了红酒吃惯了牛肉，老太爷担心他喝不惯这酿造了上百年的米酒，所以让我们俩预备了他能喝的酒。” “既然老太爷如此关照，咱们也别客气了。请上一瓶拉菲，一瓶路易十八。菜肴嘛，就来一个法式蜗牛，一份俄罗斯鱼子酱、松鼠红鲤，对了还要一盘大沽河的脂鱼。”颜华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菜名，有中式的，有西式的。任何一个餐厅都不可能同时做出这几种菜来。 小红却说，“好的，请稍候。”然后拿来两瓶洋酒和两个高脚玻璃杯，小青也陆陆续续把我们要的菜肴都端来了。 我目瞪口呆，这样一个昏暗破旧的乡村小酒馆里，怎么可能做出这些菜来？还有，这些酒是颜华随口乱要的，小青居然随手就拿来了。更奇怪的是，周围的酒客们突然不再对我们感兴趣，只管喝着他们的米酒，嚼着自己的花生米。对我们点的中西合璧的酒菜视而不见。 “酒不错，菜也地道。老同学，我今天可跟你沾光了。”颜华吃喝着，见我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就又催我道：“快吃呀，愣着干啥？” “我想问问爷爷，这些酒菜真是我爷爷的酒馆弄出来的？” “你爷爷到岔河口收账去了。卖豆腐的侯登枝欠了三年酒账，许久不上门了，你爷爷担心他死了，上门去看看。”邻桌一个埋头吃喝的光头酒客说。 侯登枝的账还没清啊。我记得父亲跟我说过，爷爷不识字，账本上画的都是自创的图文。父亲小时候去岔河口要过账，侯登枝见我父亲是个六七岁的小孩，故意逗他，不承认欠账。父亲拿出账本，只见爷爷的账本上画着一只猴子，蹲在树枝上，下面是一担豆腐挑子。侯登枝一看，哈哈大笑，如数付清了一年的欠账。 光头酒客抬起头，我这才发现他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带着黑色眼罩，显然已经被打瞎了。 独眼酒客冷冷地说：“我听说你小子是个文曲星，能写大书，还把你禄爷写进了书里。我禄爷跟你们李家世代交好，你爷爷是我表舅，你爹是我表弟，你咋能在书里埋汰我欺男霸女，打死韩兰曼？还说我把文昌阁的葫芦头打了许多洞？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意识到这是我们原来的老村长禄爷，我曾经在大沽河纪事里写过他的故事。禄爷早年参加革命，还是我爷爷在这个小酒馆里给他指的道儿。后来他负伤退役，当了我们村的村长，土地改革打死地主老婆韩兰曼和开枪打文昌阁的葫芦头确实也写过，但都是我从村民哪里搜罗来的故事，现在本尊矢口否认，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禄爷，您老别生气，我对您非常敬仰，如果有的地方写的不妥，您老多包涵，我一定会改的。”我站起来，连连鞠躬，向他赔罪。 邻座一个戴着毡帽、长着一张丝瓜脸的瘦高个老头看不过去了，对禄爷说：“怎么了，老禄？想翻案呢？这每个人的历史都是自己写的，平生不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你自己干的那些勾当，你都忘了？还是想一把灰抹平了？你怎么丢的官？小凤仙又怎么跟你离了婚守寡一辈子的？我看老李家的孩子写的还不够，给你留足了面子呢。哼！” 禄爷急了，对丝瓜脸说：“孙爷，您是高兴啊，他在书里把你写成抗日大英雄，什么单枪劫车站，单骑拔据点，还参加孙家口伏击战，打死日本司令官。老孙，千年的文字会说话，他这么一写，您是抗日英豪，我是无赖王八蛋，这就千古定案，永世不能推翻了，个人委屈事小，可子孙后代读到这一页，该怎么想？” 我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丝瓜脸，正是我在草莽暮色里写的抗日英雄孙华荣。我又惊又喜，上前给孙英雄鞠躬致敬：“孙爷爷，没想到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我最近跟人合作写了个电影，正准备拍摄把您搬上银幕呢。” 孙华荣高兴地眯起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好孩子，干得不错。等着看你的电影。” 又转过头来对禄爷说：“养儿不教如养猪，看看人家老李家的孩子，再看看你们家的那两块货，那就是两头猪！” “老虎一只也称王，老鼠一窝都喂猫。”有一个酒客站起来，我仔细一看，原来是邻居家的平辈大哥，人称呆霸王潘大富。 潘大富家庭出身不好，是地主潘家贵的独生子。他和孙华荣一样，在历次运动中吃过不少苦头。而当时掌握权力的村长禄爷，没少作践他俩。 大富端着酒杯过来，对我说：“大兄弟，听说你在美国读了博士，这次是学成归国，光宗耀祖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圣约翰大学的比较文学硕士，博士在读，还没有学位呢。”我连忙解释，又指着身边的颜华说：“我的同学颜华，她才是博士，计算机博士。” “她是宋家瑞宋先生的女公子，我们都认识。”孙华荣说，“我们的生死簿都在她的电脑里呢。可惜了宋先生，四个孩子过来了仨，一个都回不去。”孙华荣长叹一声，坐下喝闷酒，我看见颜华的眼圈红了，滴下眼泪来。 惹起了颜华的伤心事，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小青姑娘过来了，她伏在我耳边说了句：“不是要去看奶奶吗？我带你去。” 我跟颜华打了声招呼，让小红留下陪她。又跟孙爷、禄爷和大富兄一一告别，跟着小青出了小酒馆。 三 出了小酒馆，我跟着小青姑娘沿着石板路一直向东，走过两条胡同，右拐进入一条小巷，再走三十多步，在一座黑漆大门挂着两个红色灯笼的门楼下停下。我依稀记得，这正是我们家的老宅。 我问小青，“奶奶怎么不跟父亲一起住呢？” 小青道：“奶奶来得早，一直住在祖宅里，爷爷来了就跟她同住。我和小红一直伺候奶奶也爷爷。您父亲刚来，村里安排住在村后新区，反正一家子人几十年后都会来相聚，老宅也住不下。” “听颜华说你和小红是我奶奶娘家的人？”我便按门铃便问小青。 “嗯。不过最近还会有新的人来，据说是村里让颜华安排的。她们会伺候您，您走了，伺候老爷。” 我们俩正说着话，门开了，一个容貌秀丽的丫鬟开口说道“少爷来了？奶奶正等着您呢。” “你是谁呀？”我很惊讶，我们家并非豪富，奶奶家里怎么还有丫鬟？ “我是茜雪呀。少爷，你不认识我了？” 茜雪？大观园里的丫鬟？我满怀狐疑，和小青一起跟着这个丫鬟走进正屋，但见还有一个穿着红衣、明媚皓齿的丫鬟扶着凤冠霞帔、气质高贵的一个少妇站起来，我立刻明白了，这少妇就是我奶奶，而身边的那个丫鬟，一定是晴雯。 我满眼泪水，双膝跪地，连磕三个头，叫了一声：奶奶，奶奶，我终于见到您了。 奶奶也是泪如雨下，抱着我的头，哭得梨花带雨，三个丫头也在一边偷偷拭泪。 祖孙痛哭了一场，奶奶才收了泪，吩咐小青预备酒菜给我接风，又让茜雪去请颜华。奶奶说：“颜华说这两个丫头是你最喜欢的，她们可是公府里的人，宋家大小姐硬生生给弄了来，这不是乱了规矩嘛。” 晴雯说：“奶奶，快别这么说。不管在公府里，还是在您这里，我们都是下人。难为少爷看得起我们，虽然隔了三百年时光，还是让人感动。我和茜雪来服侍他一遭，也算是报答吧。” 我问晴雯：“你从大观园里出来，不是去了天庭掌管芙蓉花了吗？你已成花神，怎么还说自己是下人？” 晴雯苦笑道：“那是宝玉的奢望，曹公的曲笔，三百年来，我在读者的心中，不还是个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苦命丫鬟？” 我们俩说着话，小青已经预备好一桌酒菜，颜华也跟着茜雪进了门。 大家分宾主坐下，三个丫鬟站着服侍，我觉得很不舒服，就央求奶奶：“让晴雯、茜雪、小青也坐下一起吃吧，我是从美国来的，不习惯被人服侍吃饭这种古礼。” 奶奶摸着我的手，笑道：“我这孙儿，心地纯良。” 又对晴雯她们说：“既然少爷发话了，咱们今天不分主仆，你们都换换衣服坐下一起吃吧。” 三个女孩子进了里屋，出来的时候，都穿着蓝衣黑裙，头发也变成了齐耳短发，俨然是民国时候的女学生。 我悄悄问颜华：“这又是你的杰作吧。你修改了她们的生命参数？” “我哪有那本事？晴雯和茜雪是文学宫里的人，我暂时借调而已。而小青和小红是天狐，你爷爷当年搭救的狐仙，都有千年道行。这次来你们家为仆，是来报恩的。”颜华悄悄说。 我依稀记得从那本古书里看到过，狐狸是一种灵异动物，分天狐、妖狐和凡狐。狐狸使用道家的修炼方法，能活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还能成仙。天狐的修炼难度最大，如果具备了千年的道行，可以从金色九尾狐直接成仙。也可以从狐修成人身，然后再成仙。天狐是合法的狐狸，它们隐身山林，按照道家内丹术的呼吸吐纳方法进行修炼。妖狐的修炼方法是幻化出人形，通过和人交合，害死人命来吸收人类精气，也就是民间说的狐狸精。还有一种凡狐，是以动物形态出现的不具备法力的狐狸。 据说天狐修行过程中要历劫，这个过程中它们往往需要人类的帮助。爷爷救助狐狸的故事，我依稀听父亲说过，爷爷好像是在羊家圈钓鱼的时候救助过两只被狗追逐躲进涵洞里的小狐狸。 小青既然是天狐，搞来一桌精美的菜肴自然不在话下。但见一碗清汤，浮着一层尖尖白白的东西，含在口里滑嫩柔软，味脆且鲜。颜华说这是西施舌，其实就是蚌肉。这个菜要用鸡汤煮才佳。 第二道菜是烤羊肉，用得上口外的羊，肉肥美少膻味，烤肉用的是除烟的松树枝子，带有特殊的香气。吃烤羊肉佐以烧饼，薄薄的两层皮，一面沾芝麻，打开会冒出一股滚烫的热气。中间可以塞进一大块烤肉，咬一口，又软又香。吃烤肉要佐以沙梁的特产大葱，葱白粗如甘蔗，斜切成片，细嫩清甜。 第三道菜是狮子头，是扬州做法，不是北方的四喜丸子。颜华解释说，这道菜取材很精，细嫩猪肉一块，七分瘦三分肥，没有一丝筋络纠结其中。刀工讲究多切少斩，即挨着刀切成碎丁，然后略为斩剁。其次是不掺淀粉，容易碎散，但掺了淀粉则黏糊糊的味道不好，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只在表层抹一层淀粉，把丸子微微按扁，下锅油炸。最后一道工序是蒸，碗里先放一层冬笋垫底，把炸过的丸子轻轻放在碗里，大火蒸一小时以上，然后把碗里的油用吸管抽出去。 这样的狮子头，吃的时候要用羹匙舀，不能用筷子，其嫩如豆腐。肉里加了海参、虾仁、葱汁、姜汁，鲜嫩可口，入口即化。不信大家尝尝。 奶奶笑问：“小青，颜华说的烹调过程可对？” 小青道：“这道菜是青岛顺兴楼的招牌菜，主厨是扬州的王化成先生，烹调过程宋大小姐说的一丝不差。” 大家拿着汤匙品尝，赞不绝口。 后面的菜分别是两面鱼、呛青蛤、生炒鳝鱼丝、水晶虾饼。鲜甜醇厚，让在美国吃多了西餐和串了味的中餐的我大饱口福。 吃完了饭，奶奶把我领到她的贮藏室，这里有琳琅满目的宝物，她让我挑一件，作为礼物送给我。 宝物除了金银器具、就是古玩、奇珍，我一件都不认识，奶奶就让晴雯介绍。晴雯一一介绍宝物的名字，什么八斗金渡银瓶瓮、银屏平脱掏魁织锦筐、银笊篱、银平脱食台盘、油画食藏、金平脱装具玉合、金平脱铁面碗、金平脱犀头匙、金花狮子瓶、金大脑盘、银平脱破壶、八角花乌屏风、银凿镂金锁、金銮紫萝费萝莉马宝，锦鸡袍、龙须夹贴等等。 晴雯说，这些都是唐宋时期的旧物，是玄宗和贵妃娘娘送给安禄山的礼品，后来安禄山叛乱，皇家军队平叛后这些东西都收回了。 我大惊失色，问奶奶：“我们家怎么会有李唐皇家的东西？” 奶奶说：“因为咱们李家是李唐皇族的一支呀。好了，你也别挑了，反正你也不认识，就让小青都搬到你的书房里去吧。” 小青说：“奶奶，如果让少爷带回凡间，每一件都能换一辆宝马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前世恩仇 一 我跟奶奶见过面了，却没有见到爷爷。奶奶说：“爷爷出去收账，走到哪里喝到哪里，十天半月不回家也是常事。”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爷爷怕是又遇到了什么狐鬼神仙，被拖住了后腿也未可知。 既然小青小红都是天狐，法力无边，爷爷的行踪她俩肯定知道，我就让茜雪去找小青问个究竟。 茜雪却说：“少爷，您就别难为她俩了。如果能说，她俩早告诉您了。这还看不出来？” 我一想也对，小青小红都是爷爷的人，爷爷如果让她们保密，那我肯定问不出什么来。不如去找颜华。 颜华的工作室在文昌阁旁边、道观北侧的一座八角楼里。这座楼是沙梁村台商资助建造的老人文化活动中心的翻版。一共有两层，完全是当代风格。一层是一个活动室，有图书馆，台球室和喝茶休息间，好几个老人在这里看书读报，还有人在打台球。 二层则完全是颜华个人的空间。有一个很大的电脑控制室。里面有一面巨大的屏幕。下面是一字排开的十几台电脑，都是最新的苹果公司产品。 电脑控制室的旁边是两个房间，外面一间是接待室，里面的一间不用说是颜华的卧室兼书房。 颜华在接待室招待我和茜雪。她说：“这就是我在青岛公司办公室的布局，你以前去过的，就不带你参观了。” 我喝着咖啡，不解地问：“你都封神了，在这仙界过着天堂般的生活，还用得着这么多电脑吗？” “你还真把我当成了神仙姐姐？”颜华大笑起来，转而对茜雪说：“告诉你家少爷，我在这里到底是什么身份。” 茜雪道：“大小姐是阎府的工作人员，电脑工程师。负责我们沙梁新村居民的户籍管理、信息采集、保存和查阅。” “阎君府？这是个什么衙门？”我问。 “我们这里实行乡村自治。阎君相当于这里的土著酋长，我们等于是移民，土地等于是租借人家的。所以，我们得服从阎君府的管理。阎君府相当于地方行政单位，有行政权和司法权。”颜华说。 颜华的介绍引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因为这个新世界看上去跟沙梁村一模一样，但是内在的政治模式和行政格局却完全不同，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这岂不是跟美国有些相像？美国也是先由13个殖民地的人民组成自治政府，然后联合起来构造一个联邦国家。政府和司法机关都由人民选举产生，由人民纳税供养，自然也就为人民服务。请问我们沙梁新村和周围的村落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也属于这种情况？”我再问颜华。 “咱们中国古代也是这种情况，如其说像美国，不如说像三代。只不过后来，我们的先民因为资源匮乏，需要争夺生存空间，这才开始了部落之间的兼并战争，最终形成一个个大一统王朝。国家就是这样形成的。美国的情况不同，因为美洲大陆地广人稀，资源丰富，不需要为了争夺土地而拼命、搏杀，所以十三个殖民地（也就是大一点的部落）可以坐下来协商，为了共同的目标联合起来，形成松散的邦联，后来根据形势的演变，经过制宪会议才变成联邦国家。我们现在的这个新世界，不存在资源匮乏的问题，也就没有形成大一统国家的问题。各个部落可以和平共处，进入古圣先贤羡慕的小国寡民社会。” 颜华的解释让我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一些不解。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有争斗、有纠纷，对纠纷的处理，还是需要一个仲裁机构的吧。特别是有些人还记得前世的恩怨，比如孙华荣与禄爷的分歧，比如禄爷与他的前妻小凤仙的孽债，还有韩兰曼的仇恨，这些怎么解决？ 我一一提出这些问题，颜华说：“这就是阎君府存在的必要性嘛。阎君是土著，我们是客居，我们的恩怨争斗，只能交给阎君处理了。” “这么说，阎君府就相当于司法机关？” “可以这么说，有机会我带你去看阎君如何审案。” 二 “孙华荣说，你这里掌握着所有新村居民的生死簿，我猜应该是每一个人在前世的传记。也就是说，每一个人的历史，每一个家族的传承史，你这里都有记载，对不对？” 喝着猫屎咖啡，我又向颜华提出了这个更迫切需要求证的问题。 “我这里是上帝视角，就像你们作家一样，不过我这里是多媒体展示，有文字，图画，也有视频。在我这里，不存在历史黑洞问题。所有的历史悬案，这里都有终极解释。所有的具体个人，都没有任何隐私，任何一个人做过的人和事，包括小时候偷鸡摸狗，暗恋女生，虐待小动物，成人之后忤逆不孝、出卖背叛、背信弃义等等龌龊事，也都一一记录在案。人性的幽暗都会被聚焦在无影灯下，无所遮掩。所以很少有人愿意来我这里打开自己的历史档案。”颜华自豪地说。 “这也太可怕了，谁的一生能像圣人一样即白无瑕？”我不仅咂舌。 “圣人也不是洁白无瑕，孔子见了美女南子，还动了色心呢。虽然他对自己的学生赌咒发誓、拼命掩饰。”颜华嘻嘻笑道。 “我本来还想拷贝一份带回尘世做研究，让你这么一说，哪里还敢？就像一个体面的人突然大众广庭之下被扒光了衣服，怎么受得了呢？” “所以，人类虽然都喊着追求真实，但绝对的真实，往往是可怕的，是人类无法承受得了的。人来源于动物，人性中必然包含兽性。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颜华说着，随手打开身边的手提电脑，检索了一下我的档案，说：“要不要看看你老人家童年时候的劣迹？好，我来看看，三岁的时候，看过邻家女孩的下体，五岁的时候，跟北屋的男孩一起活埋了七只小狗三只小猫，七岁的时候，偷邻家的桃子还砸坏了人家玻璃，上学了还欺负女生，画了圈不让人家出，还扬言出了圈全家死光光，害地那女生哭了一个下午。13岁给我写情书，还写了好几次，哈哈哈。” 我被颜华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把她的电脑合上，扭头看见茜雪在嗤嗤发笑，冲她喊道：“呆着干嘛？倒茶去呀。” 茜雪红着脸退出门去，颜华冲我乐得眼泪都下来了：“哈哈，才这点顽劣史就让你受不了了？我要是让你的丫头看看你十五岁之后的风流史，你还不得找个棉花垛碰死？” “打住，你厉害，我惹不起你。”我连忙制止她，“你刚才说我十三岁的时候给你写情书，这事我咋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你有证据吗？” “这事还抵赖呀，好，我给你看证据。”颜华重新打开电脑，调出我的档案，找到少年囧事栏目，然后点开一个视频： 一间教室里，四五十个小学生正在上语文课，我和颜华坐在靠窗子的课桌上，课桌的中央还用小刀画了一根三八线。一个女教师在课桌上有不标准的普通话讲课，我显然不耐烦听老师讲课，歪歪斜斜在方格纸上写了一行字：“放学之后小树林等你。” 然后折叠一下，推过三八线。颜华看了一眼，画了个问号，又推给我。我又画了一个图案推过去。我们俩的这个小动作被台上的老师发现了，老师扔过一颗粉笔头，没收了纸条。 女老师：“李肃啊李肃，你才十三岁，就能写情书了？”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于是老师把我们俩调了座位。我羞得满脸通红，颜华又羞又气，抹开了眼泪。 从此我们俩不再说话，班里的同学却经常说我们是一对，编排我们的恋爱故事。 “你还有什么话说？我被你害得够惨啊。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没敢谈恋爱。”颜华点着我的脑袋说。 这时，茜雪端着两杯绿茶进来，我对颜华说：“今天当着茜雪的面，这几十年的冤案，你该给我平反了。” “你还冤枉了？” “我比窦娥还冤！我当年给你画的不是什么心字，而是桃子！我是让你帮我望着风，偷几只桃子吃。我们学校后面，不是有一片桃林吗？” 颜华调出当年小学校后面的画面，还真是有一片桃林，桃叶臻臻，果实累累。 “看来还真是冤枉了你，可你为何不自我辩护呢？”颜华问道。 “我辩护啥呀？偷桃子的后果比给你写情书更严重，我傻呀。” “那你干嘛让我给你望风？” “我不是欠你半块橡皮？合伙偷了桃子，还你人情嘛。” 茜雪羡慕地说：“这真是个美丽的故事。我曾听大小姐唱过同桌的你，原来是怀念少爷。” 颜华的脸也红了，“小丫头别瞎说！” 茜雪做个鬼脸走了。 三 爷爷还是没回家。晴雯给我在奶奶家收拾出一间书房，一间卧室，我暂且在奶奶家住下，但还是隔三差五带着茜雪或晴雯去找颜华。有时候也酒馆听村民们讲些前世掌故。 有一天，奶奶带着茜雪去了姑姑家，我在家闲得无聊，看晴雯剪了许多桃花和李花，做成一个插瓶，突然想起红楼梦遗失的章节，就问晴雯：“红楼梦后面的四十回到底是怎么丢失的，黛玉、宝钗和宝玉等人的结局到底是什么？”晴雯说：“这事你问不着我。曹公在第77回俏丫鬟抱屈夭风流、美优伶斩情归水月中就让我离开了大观园，魂归大荒，我哪里知道后面的故事？” “茜雪该知道吧，我听说后世的红学家们考证，茜雪在贾家被抄家落难，宝玉被关进狱神庙的时候，她现身搭救过宝玉。” 晴雯道：“那都是后人瞎猜，不一定靠谱。茜雪在怡红院里不过是个二等丫鬟，当年离开大观园也走得不明不白。估计她也不一定知道多少。你要想明白后面的故事，还得去找宋家大小姐。她能从文学宫里把我和茜雪调来使唤，就能让你见见宝玉、林姑娘和宝姑娘。” “你说的对，我怎么把颜华给忘了？”我跳起来，没穿外衣撒腿就往外跑。 “你等等我！外面风大，小心着凉。”晴雯抓起一件披风追了出来。 赶到八角楼，正要上楼，却见颜华着装整齐正下楼来，看样子是要外出。 “你要出去？我找你有要紧事呢。”我拦住她。 “你一个无事忙的人，能有什么事？宝玉不在，你正好跟他的丫鬟厮混，别烦我，走开！” “我就是想跟你谈红楼梦八十回后的故事呢，刚才问了晴雯，她死得太早，不知道，你应该知道吧，你不是上帝视角吗？”我拦住她不让走，急急抛出我的问题。 “你爷爷被抓了，你还在关心红楼梦！”颜华又气又急。 “什么？爷爷被谁抓了？现在哪里？”我吓了一大跳，见颜华后面跟着小红，显然小红是来报信的。我抓住小红的手，“快告诉我，爷爷在哪里？” 小红抹着眼泪道：“爷爷被人告了，被阎君府的人关在大牢里。” “究竟怎么回事？你们说清楚呀。谁告我爷爷，告他什么？”我急问颜华。 颜华说：“我刚才了解了一下，是两个刚来的人告的，告你爷爷在阳世杀了人，没有得到惩罚，现在两个冤魂告到了阎君府。我们这里的规矩是，阳世审结的案子，阴司不理，但是阳世没审的案子，阴司则要根据苦主的告诉受理。你爷爷的案子就属于这个情况。我现在到阎君府去打探一下，看能不能先保释出来。” 我说：“我跟你去！” “你还是回家筹备银子吧，可能要化一大笔钱呢。”颜华扔下我，带着小红走了。 让晴雯去我的房间取钱，自己去找小青，我认定小青是天狐，也应当了解一些情况。 在小酒馆里找到小青，她果然了解情况。原来爷爷在讨债回家的路上，遇见阎君府的执法队，不由分说就给绑了去。过了第一堂才知道，一个新死的囚徒鬼麻子东（本名马自达）和另一个在诏狱里的鬼囚联合状告爷爷，说他在六十年前杀了这个鬼囚，导致他至今不能超度转生。爷爷的案子在阳世曾经被人告发过，但因为缺少苦主，证据不足而没有受到惩罚。现在苦主有了，证人也有了，阴司依法受理并预备开庭审判这桩旧案。 我想起从前听父亲说过，爷爷有一年外出讨债，醉酒后曾经在庄稼地里救过一个八路伤兵，后来这个伤兵把枪给了爷爷，自己当了逃兵。爷爷酒醒后觉得家里藏着一杆长枪不妥，就用席筒子藏了，扛着去河东找到在八路队伍里当文化教员的姑父，把枪交给了八路军的队伍。后来不知道被谁告发，河西的八路游击队把爷爷抓了，带到麻兰要枪毙。爷爷趁着看守不备，连夜逃走，后来还是姑父到八路游击队说明情况，爷爷的冤案才了结。 我想如果还是这件事，应该不难解决。 我从小青这里了解完情况，晴雯也拿了钱到了小酒馆。她说奶奶已经回来了，还拿了五千两银票给我，让我去保释爷爷。 小青有法力，我让她带着银票先去阎君府，我自己和晴雯搭了马车赶往诏狱。 四 阴司的诏狱跟阳间的差不多，从外面看，也是高墙铁门，岗哨森严。晴雯说：“这里关的囚犯都只有一种刑罚，即无期徒刑。只要关进去，除非无罪开释，否则永远不能减刑获释。这种刑罚的底层逻辑是，仙界是个清平世界，不能允许有犯罪发生，更不允许有罪犯混迹期间，搅扰大家安静的生活。至于其它刑罚，因为这里的人本质上都是幽魂，身体都是幻象，因此肉刑没有任何意义，对已经死去的人实施死刑，逻辑上也很荒唐。最后就只剩下一种刑罚，就是永久关押，不得自由。” 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是幽灵，高墙铁门又怎么管得住？” 晴雯笑道：“其实身体是幻象，高墙铁锁也是幻象，关到这里的人阎君会用一种法术把幽灵关进一只只瓶子里去。” 我恍然大悟，为什么会只有无期徒刑，原来真正的奥秘在这里。 我向看守人员说明来意，看守却拒绝让我们探监。看守的理由是，我是阳间人，没有合法身份。至于晴雯，她只是一个文学形象，连法定人格都没有，更不能探监。 正急得跳脚，小青来了。见我们被看守挡驾，小青伸手撕了两片树叶，拿给看守，又从头上摘了一根什么东西塞给他，于是看守把手一挥，大门徐徐打开，我们轻轻松松进了监狱。 我看得目瞪口呆，问小青：“你刚才用了什么法术让他网开一面？” “少爷，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在阳间打官司屡战屡败的原因了。”小青笑道，“您连衙门里的潜规则都不知道。” 晴雯很生气：“小青，你说的不对，少爷刚正不阿，守法如山。做人做律师都应该这样。我就看不惯你靠行贿打通关节的手段，你这不是在助长司法腐败嘛。” 小青苦笑道：“晴雯姐姐，你是公候府邸出来的贵小姐，品行高贵，冰清玉洁，我是沦落底层的妖狐，就靠这点道行混江湖。我能跟您比吗？”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那家伙是故意敲我竹杠，小青是用她的金簪才打通了关节。不由长叹一声，原来司法腐败不独阳间，阴司也是一样啊。 进了拘留室，看到颜华和小红已经交了保释金，狱卒让作为亲属的我签字画押，于是进号子里去提人。 我对颜华说：“没想到我跟爷爷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看守所里。” 颜华说：“阴司的司法程序跟阳间不同，这里实行有罪推定。要打赢官司，路还长着呢。” “怎么会是这么野蛮落后的司法程序？”我大惑不解。 颜华解释道：“你这么聪明的人，仔细想想这个逻辑就会明白。这里的原告都是死人，死人说我的死是你造成的，这叫以结果推原因，难道被告不应该证明你的死与我无关才能脱罪吗？如果被告连这一点都无从证明，那么他打官司还能有什么作为让法官相信他？” 我想了想，这个逻辑还真能自洽。 我们正说着话，一个满脸沧桑、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走过来，他穿着狐皮夹袄，戴着一顶毡帽，两只眼睛微眯着，一见我，突然射出精光。 我知道，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爷爷。我不由迎上前去，双膝跪下，叫一声：“爷爷！”泪水顿时模糊了双眼。 爷爷把我拉起来，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孙儿，不哭，跟爷爷回家！” 小青上前，搀扶着爷爷，我和晴雯、小红提着爷爷的褡裢和衣物，我们把爷爷扶上马车，东西也搬上车。颜华又叫来一辆车，大家都纷纷上了车。车把式一挥鞭子，两辆马车离开了监狱，驶回沙梁新村。 五 我把爷爷接回家的时候，父亲和奶奶正在家里焦急地等待，一见我们回来，才算松了口气。 颜华把打探来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她说：“除了麻子东，还有那个当年爷爷救助的八路也指控爷爷杀了他。这件事很蹊跷。有恩不报也就算了，怎么还反目成仇撕咬恩人呢？” 爷爷闭目沉思，百思不解。 父亲说：“其实这件事当年就说清楚了。二姐夫王岳三是八路的干部，枪是他收的，他亲自去平度独立营讲明了情况，对方也表示了道歉。文革清理阶级队伍的时候，麻子东又翻腾出这件事来，后来村里还派了人去外调，证明杀害八路伤兵一事子虚乌有，根本不成立。现在麻子东奸杀他儿媳，被政府枪毙来到阴间，又来撕咬家父，真是阴魂不散！” 爷爷睁开眼说：“麻子东也关在诏狱，他犯得是十恶不赦之罪，关在地下第十八层。他咬我成功可以立功提升待遇。还有那个告我的八路伤兵，站岗的时候枪杀过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一枪两命。这件事是他当杂牌队伍的时候干的，八路队伍根本不知道，他也没受到惩罚。他后来被人打死来到地府，却被苦主母子的冤魂索债，由阎君府裁判也关在第十八层，跟麻子东关在一起。这两个家伙一起诬告我，恐怕是一样的动机。” 父亲长叹一声：“可惜二姐夫王岳三还在阳世，不能来此作证。我二姐也知道这件事，但她不是直接证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颜华突然问：“爷爷，您既然认识这个告您的八路伤兵，是否知道他的名字和籍贯？” 爷爷：“我知道。他叫王白旦，是即墨岔河口人。” 颜华双手一拍：“我有办法了。明天只管去过堂，我保证您无罪开释！” 六 阴司的大堂跟阳间的法庭大不一样。延续的是前清的审案程序。阎君一人端坐在大堂上，左前方是师爷记录庭审。下面是两排捕快。原被告两造分列两旁，只是不用下跪。年老者还可以设座。我爷爷就被阎君特批坐着听审。麻子东和王白旦因为是已决的罪犯，没有坐的资格。虽然是原告，也只能跪着。 阎君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王白旦、马自达告李光尧杀人一案，现在升堂！ 王白旦，你现在说说，李光尧是如何杀死你的？” 王白旦先磕个头，然后抬起头来指着我爷爷道：“民国三十七年（1948）八月十五日，我骑马沿着大沽河堤自南向北去马陵滩送信，当时我是八路军即墨独立团的通讯兵，李光尧是国军哨兵，他隔着大沽河瞄准我，一枪将我打落马下，他还渡河来抢走了我的枪和马，扒掉了我的衣服。” 阎君：“隔着一条河，大沽河得有三里地宽吧，你怎么知道打死你的是李光尧？” 王白旦：“沙梁村的麻子东可以证明，他亲眼看见李光尧家里有我的枪和衣服。后来平度独立团的八路军还抓了他，他通过隐藏在八路里面的奸细，也是他的外甥女婿侥幸脱罪。” 阎君：“马自达，王白旦说的可是事实？” 麻子东（即马自达）：“完全属实。那天清晨，我亲眼看见李光尧扛着一杆快枪，手里还拿着一沾血的衣服从河边回家。我向八路报告，平度的八路队伍本来抓了他，但是他的外甥女婿给他开脱。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又向政府举报这件事，可他们家买通了外调人员，让他至今逍遥法外。” 阎君：“这两个人的证词能够互相印证，李光尧，你对此有什么要说的？” 爷爷：“我没有杀人。相反，我还救了王白旦这个王八蛋。那是民国三十六年（1947）的初秋，谷子地已经能藏着人了，我去岔河口要在账，因为喝了点酒，走路不稳，被一个人绊倒，发现受了伤的王白旦。当时我根本不认识他，但看他穿的衣服跟我外甥女婿王岳三是一样的，就知道他是八路的兵。我把自己带的干粮和水都给了他。他活过来之后，告诉我他是岔河口人，家里有妻儿老人，不想再干八路了。要把枪和衣服跟我换，自己回家当老百姓。我当时酒没醒透，昏头涨脑就答应了。回家后酒醒了，感觉不对劲儿，就用草席卷了快枪和衣服趁夜色送到河东的八路军游击队那里去了。我根本没杀他，相反我还救了他。” 阎君：“他说你隔河开枪将他打死，这事有没有？” 爷爷：“天地良心，我连枪都不会打，更不用说隔着大沽河打死人了。” 阎君：“你说的这些可有证人？” 爷爷：“有，可他现在还在阳间。他就是王岳三。” 阎君：“王岳三是你外甥女婿，他不能作证。看来你虽然言之成理，但是证据不够啊。本堂无法采信你的辩词。现在宣判” 阎君高高举起惊堂木，正要拍下，却听到一声高喊：“慢！” 颜华从大堂门口的人群中闪出来，走到大堂中央。她对阎君说：“我有证据证明，这两个原告所述全是一派胡言。而李光尧老爷子所述才是事实。” 颜华让衙役们搬来一张桌子，放上投影仪，又在侧面支起一面银幕。然后开始放映： 银幕上先是出现了王白旦的名字和籍贯，接着是王白旦骑着一匹白色快马，从南向北一路狂奔，只听一声枪响，王白旦栽下马去。 王白旦看了视频，大喊一声：“我说的是事实吧！我就是这样被李光尧打死的！” 颜华又开始放第二段：“银幕上出现麻子东（马自达）姓名和籍贯。接着出现一个镜头，国军服装的麻子东端着枪随着王白旦的身影移动，接着扣动了扳机，王白旦一头栽下。 麻子东脸色惨白，刚要逃，被衙役们紧紧按住。 颜华又开始放第三段视频，出现我爷爷李光尧的名字集合籍贯，银幕上出现谷子地里爷爷救助王白旦的镜头。 视频放完，王白旦翻身下拜，给我爷爷连磕三个响头：“老李兄，我对不住您，我不是人，让麻子东这个王八蛋给骗了！他杀了我，却栽赃给你，我一时糊涂，上了他的当！” 阎君猛地一拍惊堂木，宣判： “李光尧无罪开释！ 马自达在阳世奸杀儿媳，杀害王白丹，到了阴府还不思悔改，诬告陷害李光尧，罪大恶极，打入第十九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王白旦杀害无辜母子，这次又和马自达诬告良善，罪加一等，打入第十九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桃花渡口 一 爷爷雪冤回家，我和父亲决定在小酒馆设宴庆贺。本来开席五桌，请几个长者给爷爷压惊，也把我介绍给长辈。可邻里乡党、四庄八疃的人听到消息都来了，居然有六七百人。小酒馆地方不够，只好扎了帐篷，把宴席摆到文昌阁旁边的小广场上。好在小青、小红法力无边，一百张八仙桌，一字排开，十几个厨师、几十个跑堂的小二也都被她俩召集而来，厨房就设在庙湾南岸刘瞎子烧开水的灶台上，但见炉火熊熊，酒菜飘香，只一会儿工夫，百叟宴开席。 我注意到，小青还请了一个乐队，在首席的后面，几个彩裾飘逸，容貌清秀的女孩子在奏着悠扬的古乐。 爷爷奶奶特别高兴，两个人都穿着盛装，一脸喜气。爷爷说：承蒙乡邻厚爱，今日略备薄酒，请大家尽兴。 小青站在台前宣布： “第一道菜：茶台铭叙：古乐伴奏：侍女敬献白玉奶茶”。 乐队奏响古乐苏武牧羊。侍女们络绎不绝奉上雪白的奶茶和点心，分别是：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 接着是攒盒一品：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随上干果蜜饯八品。 然后是四喜乾果虎皮花生怪味大扁奶白葡萄雪山梅。 四甜蜜饯、蜜饯苹果、蜜饯桂圆、蜜饯鲜桃、蜜饯青梅。 坐在首席的孙华荣看得呆了，对爷爷说，“老李啊，你这可是汉唐气象，皇家气派啊。” 爷爷说：“惭愧。祖上是李唐王室的一支，到了我这一辈，沦为平民，但祖上的菜谱还是传下来了。这是点心，先吃点垫巴垫巴。” 乡民们开始吃点心，没吃几口，点心即被撤下。 小青又宣布：“奉香上寿：古乐伴宴-焚香入宴。” 乐曲转为悠扬的胡笳八拍，侍女们络绎上菜。 前菜五品：龙凤呈祥、洪字鸡丝黄瓜、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年字口蘑发菜。 饽饽四品：御膳豆黄、芝麻卷、金糕、枣泥糕。 酱菜四品：宫廷小黄瓜、酱黑菜、糖蒜、腌水芥皮。 爷爷说：“如果算阳寿，今日是我的百岁诞辰。” 禄爷一听，恍然大悟：“今日宴会如此排场，原来是舅爷百岁诞辰啊。酒呢，怎么不上酒？” 小青高喊：“敬奉环浆：音乐伴宴-侍女敬奉贵州茅台。” 侍女们用金盘端着矮脖茅台上来，每张桌子一瓶，没有区别。 我一见不由惊呆了，这种酒有市无价，亚马逊上曾经炒到125万人民币一瓶。爷爷一上就是一百瓶，真是大手笔啊。 侍女们接着端上膳汤一品：龙井竹荪。 御菜三品：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 饽饽二品：豆面饽饽、奶汁角、御菜三品：祥龙双飞、爆炒田鸡、芫爆仔鸽。 御菜三品：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 饽饽二品：金丝酥雀、如意卷。 御菜三品：绣球乾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 御菜三品：干连福海参、花菇鸭掌、五彩牛柳。 饽饽二品：肉末烧饼、龙须面。 烧烤二品：挂炉山鸡、生烤狍肉、随上荷叶卷、葱段、甜面酱。 御菜三品：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草菇西兰花。 膳粥一品：红豆膳粥。 水果一品：应时水果拼盘一品。 侍女们每上一品菜，小青都应银铃般的女声报菜名。大家边品尝边评论，既饱尝口福，又大长了见识。 第一道菜的最后是告别香茗：信阳毛尖。 由于八仙桌子太小，这些菜只要食客吃一口，就会立即撤下，再换新菜。 爷爷说：“李唐皇室，有一半胡人血统。入主中原之后，才逐渐汉化。饮食上也逐渐南方化。上面的菜大家能感受到漠北民族的风味，下面的则是纯粹的宫廷菜。请大家品尝。” 小青高喊：第二道菜：廷臣宴。 首先是丽人献茗：狮峰龙井。 侍女们用白瓷玉碗端上明前龙井茶来。 接着上乾果四品：蜂蜜花生、怪味腰果、核桃粘、苹果软糖。 蜜饯四品：蜜饯银杏、蜜饯樱桃、蜜饯瓜条、蜜饯金枣。 饽饽四品：翠玉豆糕、栗子糕、双色豆糕、豆沙卷。 酱菜四品：甜酱萝葡、五香熟芥、甜酸乳瓜、甜合锦。 前菜七品：喜鹊登梅、蝴蝶暇卷、姜汁鱼片、五香仔鸽、糖醋荷藕、泡绿菜花、辣白菜卷。 膳汤一品：一品官燕。 御菜五品：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玉笋蕨菜。 饽饽二品：慈禧小窝头、金丝烧麦。 御菜五品：罗汉大虾、串炸鲜贝、葱爆牛柳、蚝油仔鸡、鲜蘑菜心。 饽饽二品：喇嘛糕、杏仁豆腐。 山珍刺五加：清炸鹌鹑、红烧赤贝。 饽饽二品：绒鸡待哺、豆沙苹果。 御菜三品：白扒鱼唇、红烧鱼骨、葱烧鲨鱼皮。 烧烤二品：片皮乳猪、羊肉、随上薄饼、葱段、甜酱。 膳粥一品：慧仁米粥。水果一品：应时水果拼盘一品。 第二道菜的告别香茗：珠兰大方。 爷爷说：“大家慢慢吃，慢慢喝，留着肚子。后面还有四五道菜呢。” 孙华荣连连拱手：“老李老李，你饶了我们吧，我们就是有八个肚子，这些菜也吃不下了。” 禄爷也说：“舅爷，好酒不能一次都喝了，好菜也不可一次都吃完了，留着，下次再吃。 也在首席的老财主潘富贵说：“老李啊，我如果猜的不错，你这应该是皇家宫廷菜，我大儿子当年读燕京大学，我在前门大栅栏的东兴楼见识过一次，不过是减缩版的，规模也只有你这里的十分之一。多少年了，今天在你的小酒馆里能吃上一次，不枉此生啊。” 爷爷说：“你在北平见到的应该是满汉全席，精华还是从唐宋宫廷里传承下来的。我家的菜谱应该是源头。毕竟，第一个汉胡融合的大一统朝代是李唐嘛。” 上百桌食客，纷纷称赞，络绎不绝地向爷爷奶奶敬酒。父亲带着我挨桌回敬，晴雯和茜雪每人端着一个玉盘，上面是一壶茅台，一瓶法国拉菲。父亲喝白酒，我喝红酒，每桌喝一杯，奇怪的是，敬完上百桌，酒壶里的酒不见空，我也没喝醉。 爷爷坚持上了最后一道菜，让小青命侍女们奉上告别茗茶杨河春绿，才鸣锣收金。 爷爷的这一次豪华盛宴，让新村的相邻们津津乐道了很久。 二 我问父亲：“爷爷说咱们家是李唐王室的后裔，这话有什么根据？” 父亲道：“祖祖辈辈都这么传，也没有多少文字记载。咱们家是明末战乱年间从云南迁来此地的，祖上到底是不是李唐王室的后裔，是哪一支，谁也说不清楚。” 我认为任何传说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口口相传的家庭秘史，往往藏着风云诡谲的历史密码，对于历史研究者特别是民俗史学者来说，这是弥足珍贵的线索。这样想着，我突然想起颜华。对了，找颜华，她肯定能给我答案。 脑海里闪过颜华，我突然呆住了。昨天我们家那么盛大的宴会，居然忘了请营救爷爷出狱的最大功臣颜华！完了，我怎么能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来？我成了最让人瞧不起的忘恩负义之徒？ 看到我脸色惨白，双目失神，茜雪吓了一跳，“少爷，您怎么了？不舒服吗？”她伸出纤纤玉手来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啊。” 晴雯端着一盏茶进来，笑着对茜雪说：“我知道少爷的心病，是为颜华姑娘。昨日咱家请客，把她忘了。” 我一把抓住晴雯的手，“还说呢，你怎么不提醒我？” “你抓痛我了，”晴雯责怪道。“先喝了茶，把心放宽了，我再告诉你。” 我抓起茶盅一饮而尽，也没尝出什么味道。急急问：“快告诉我，颜华是不是恨死我了？” “少爷，你是不是爱上颜华姑娘了？”晴雯歪着脑袋逗我。 “说什么呢，”我的脸一阵发热，晴雯这丫头，真是冰雪聪明。 “那你脸红什么？被我说中了吧。”晴雯继续卖关子。 “好姐姐，求求你了快告诉我呀。”我彻底没辙了，只得央告晴雯。 “你少来姐呀妹的，用得着人的时候口里像抹了蜜似的，谁是你姐姐？那边穿黄袍的才是你姐姐呢。”晴雯说着，朝门外使个眼色，我抬头一看，却见颜华挽着一个穿着黄色长裙、姿容端庄华贵的女子走了进来。 我一下子呆了，这是谁？眉眼很熟悉，但却想不起来。 晴雯掐了我一下：“你表姐爱伦，快叫啊。” “表姐？”我怯生生地开口，爱伦上前拉起我的手，打量了一番，笑说，“表弟，你都长这么高了。” 我知道这是我大姑家的表姐爱伦，在我六七岁的时候，她在女姑口蹈海。那时她结婚还不到两年，生了一个女儿，因为患上抑郁症，不幸殉难。 茜雪、晴雯带着表姐去见奶奶，我跟在后面，颜华悄悄告诉我，“你表姐现在是天庭的王妃。她昨天也来了，因为不能跟乡野匹夫一起坐席，我替你在桃花渡招待了她。” “桃花渡？什么是桃花渡？” “我住的地方呀，就在忘川岸边，那片桃红李白的沙洲上。第一天见到你我就是从桃花渡过来的呀。” 三 “我姐怎么会成了王妃？”在跟颜华去桃花渡的路上，我问她。 “你表姐跟你一样，也是红楼迷。她死的时候，怀里还揣着一本清版石头记，有脂砚斋批注的那个版本。阎君一见，大为感动，就把她收在阎府。按规定，她这样自尽的人要历三劫才能转世投胎，阎君特许她无须历劫就可转生，谁知道她居然拒绝，坚持要在阎府里做个侍女。阎君喜爱她满腹诗书，更兼闺阁有须眉之气，料定她日后必有大出息， 就托了关系，将她送到天庭，后来由王母做主给十三太子做了王妃。” “按照你的说法，我这表姐岂不已经成仙封神？” “聪明。她在天庭有官职，是花神。主司天上人间所有花草林木，晴雯是芙蓉花神，也是她的属下。” “可晴雯说，那是宝玉的一厢情愿，曹公的慈悲曲笔，她仍旧还是一个丫鬟。” “别忘了你表姐是个红学迷，昨日她跟我说了，既然曹公三百年前已经给晴雯封神，她回到天庭就会落实，让晴雯就任芙蓉花神。” 知道晴雯有了好前程，我心里高兴，又有些怅然若失。 我们俩一路聊着，不觉已经到了桃花渡。 桃花渡忘川上的一块小陆地，四周是水，岛上是一大片桃林，一条弯曲小径通往岛内。桃林中是一片芳草地。正值暮春时节，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我们站在忘川岸边，看着岛上景色。我很疑惑，“这周围也没有船，咱们怎么上岛呀？” 颜华顺手扯下一片芦苇叶子，道：“半轮沧海上，一苇大江东。咱们今天乘着这条苇叶过河。” 说着，她将苇叶抛下河水里，这片苇叶慢慢长大，变成能容两个人的独木舟模样的苇船。颜华拉着我的手，跳到船上，苇船稳稳地飘向桃花渡。 我心惊胆战地站在苇船上，看着船下碧波清浅，银沙铺地，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圆的、胖的、发光的、怪模怪样的各色各样见所未见的游鱼跟着苇船，在水下游动。我们俨然到了水晶世界。 突然发现在小船的左边出现一只像锅盖一样的王八，头伸出水面，两只圆圆的小眼睛射出绿莹莹的光来。它看着我，大盖下四肢划动，跟我们的苇船保持同行，而小船的右侧，则出现了一只三尺多长的大红虾，挺着两只利爪，双眼吐出半尺多，头上是一支像戟一样的长枪。我吓得一屁股坐在船舱里，甚怕这两个家伙看上我的一身小鲜肉，这俩家伙若掀翻小船，我命休矣。 颜华见我吓成这幅模样，咯咯笑起来：“看把你吓得，这两只水畜是我的坐骑，来护驾的。不会吃了你。” 话音刚落，小船已经到岸。那只大王八浮出水面，形成一处浮动的“码头”，颜华轻踏一下，跳上岸去。 见我没动，颜华喊一声，“快上岸呀。” 我学着颜华的样子，双脚踏着王八盖子，紧张地跳上岸去。那只王八慢慢爬上岸来，抖抖脑袋，居然变成一匹黑马。河里的那只大虾，也跳上岸，落地的时候变成了一匹红马。颜华骑上红马，让我骑黑马，沿着小路向桃林深处走去。 原来颜华也封神了。想来也是，在这个新世界，我表姐能封神，颜华这种人间精英岂能不被封神！ 颜华后来告诉我，她被封为忘川河女神，家住桃花渡。封神的第一天，她就把奈何桥给拆了，孟婆也打发回家养老。颜华认为，抹去人的前世记忆是一件荒唐和可笑的勾当。人类如果没有前世记忆，就会永远重复懵懂和愚蠢。 颜华向我保证，我回到阳间的时候，让我带走所有关于这个新世界的美好记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烽火往事 一 桃花渡的中心是一片竹林，穿过竹林是一条浅浅的小溪，上面架着一座木桥，过了木桥就是一处院落，四周用篱笆围起来，通过两扇绿竹扎成的门扉，进入院内，是四间草堂，堂前种着两株桃树和梨树，红瓣白蕊、蝶飞蜂舞，正开得热烈。 颜华带我进了草堂，从外面看不起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正堂有一张小叶檀三面桌，配着三个红木圆凳，如园亭小酌，三人对饮，殊觉雅致。一架围屏式屏风，用铜搭牵连，可以折叠。屏芯用绢绫，上面绘制着山水国画，清幽淡雅，将正堂与书房隔开。书房除了书橱，还陈放一张床榻，方便醉酒歇卧。床头上悬挂一张古琴，觞流曲水，琴奏高山，可以怡情怀而供幽赏。 颜华的书橱里，陈设的全是线装古书。山海经、搜神记、酉阳杂爼、玄怪录等等，甚至还有已经失传多年的古书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连山、归藏、今文尚书、乐经、夏侯阳算经、山海经图、石氏星经等等。 我大喜过望，“没想到你这里这么多宝贝啊。”说着，翻开几本早已失传的古书，发现内容确实是闻所未闻的珍品。说：“这些古书如果带回阳间，每一页都价值连城。” “想都别想，”颜华劈头夺下书，放到书橱里。 “这些书都失传上千年了，你从哪里弄来的？”我很好奇。 “早告诉过你呀，这个世界没有时间和空间这两个维度，我可以随意进入任何历史时期，那我就可以在它们失传之前搜罗而来呀，这不是顺理成章吗？”颜华头也不抬，只管整理她的书。 “有道理。可是没有时空维度的世界，真的难以想象。” “有什么不能想象的？你现在不就在这个世界吗？” “可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在做白日梦？” 颜华看了我一眼，露出惊喜的神色：“孺子可教也。梦中的世界，就是没有时空维度的世界，你不是每夜都体验过吗？” 二 没有时空维度，人就可以凭想象进入任何历史时期，收罗丢失的古籍，探索历史的黑洞，甚至可以进入未来世界和外星世界，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神往的前景啊，而且这在逻辑确实可以自洽。 我想起孙华荣讲过他参与孙家口伏击战，打死日本中将中岗弥高的故事，但在莫言的红高粱里，这件功劳却是他的土匪爷爷余占鳌干的。当然家言，不足为凭。但历史的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今天不是正好可以问问颜华吗？ 颜华问了孙华荣的姓名是哪三个字，接着输入籍贯，手提电脑里立即出现了孙家口伏击战的镜头： 好几辆日本军车自北向南，一路开来，快接近孙家口石桥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坐在第三辆车上的日本中将中岗弥高让副官询问为何停车，一个日本大佐过来报告说：“将军阁下，前面是孙家口渡口，地形对我不利。我想先派出侦察兵前往搜索一下，预防中了埋伏。 中岗弥高：“天都快黑了，我们不能在这里磨蹭。刚才不过几个毛猴子骚扰，不必担心。前进！” 日本大佐：“将军，前面的石桥很窄，只能过一辆车，所以我们的速度将严重受限，一旦这里出现一支伏兵，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不得不预备一些应对措施啊。” 中岗弥高：“命令所有机枪通过石桥时向四周开火，电令青岛流亭机场的军机挂弹起飞掩护我们过桥！” 大佐：“飞机接到命令飞过来，最低需要十分钟。我们等飞机到了再走？” 中岗弥高：“不行！立即出发。” 日本大佐只好执行命令，为了预防万一，他们拦截了一辆客车，让这辆客车打头阵，通过石桥。 日本车队的机枪开着火，强行过桥。冷冠荣命令放过前头那辆客车，没有命令不许开火。而实际上，冷部的人马被机枪的火力压着，也抬不起头来还击。有好几个队员被击中。冷冠荣气得牙痒痒，但是毫无办法。 日本的车队好不容易一辆接一辆上了胶莱河大石桥，曹克明命令开火，隐蔽在桥头一个大树上的邵洪声一枪击毙了第一辆车上的日本司机，又开枪打倒了机枪手。曹部的长枪土炮像刮风一样向鬼子倾泄过去。但这些鬼子毕竟是身经百战具有良好战斗素养的士兵，他们并不惊慌，而是迅速跳下车找好掩体进行反击。鬼子的枪法奇准，三八大杆的穿透力又强，很快就顶住了曹部的进攻。 遭受了损伤的冷冠荣部这时缓过劲来，从桥北敌人的后方发起攻击。鬼子慌乱了一阵儿，死伤几十个人。不得不分兵去应付他们。这样一来，曹部的压力开始减轻。他们原来埋在河滩、引桥上的地雷也纷纷被引爆。鬼子被炸的人仰马翻。损失大半。 曹克明组织所部手持大刀长矛、土枪、筢子、扁担、木棍总之什么武器都有，四五百人排山倒海般向河滩冲去，企图一举歼灭这帮鬼子，不料天上突然飞来四架飞机，对着河滩狂轰乱炸。没有军事素养的这帮乌合之众被炸得四处逃窜，曹克明大喊卧倒、卧倒！鬼子趁机反扑，又稳住了阵脚。 突然，鬼子的飞机向北飞走了。鬼子军官气得大喊：“八格牙路，回来！回来！” 曹克明和冷冠荣的队伍趁机发起攻击。河滩上喊杀声又响成一片。地雷轰鸣，刀枪碰撞，一片惨淡的厮杀场面。日本鬼子的战斗力确实不凡，往往是一一当十，数十个游击队和老百姓围着一个鬼子也占不到多少便宜，不时有人被鬼子刺伤。靠近桥头堡的一个小伙子灵机一动，从桥上撒下一张渔网，缠住鬼子，一大群人上前一顿乱打，把鬼子剁成肉泥。 中岗弥高中将一直躲在第三辆车里不出来，这是一辆装甲车改装的防弹车，一般的手榴弹、炸药根本对它不起作用。那个鬼子大佐命令鬼子司机撞开前面被炸烂了的军车，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摇摇晃晃开上南坡引桥。好几个游击队员扛着炸药包或者手雷去炸它，都失败了。曹克明气得直跺脚。这时，孙华荣扯了一件日本军大衣穿在身上，然后让兄弟们往他身上泼了些白酒，然后点上大衣，顶着一团火球向中岗弥高的坐驾冲去。 原来这种车不怕炸，就怕火，一旦着火，里面的人会作茧自缚，被活活烧死在里面。日本大佐一看这个中国人要过来同归于尽，急忙拉着中岗弥高逃出装甲车，在十几个鬼子的掩护下向河滩逃命。孙华荣将着火的大衣往装甲车上一扔，反手对着鬼子连开数枪，正中中岗弥高的眉心。那个大佐一看中将被打死，像疯了似的举着指挥刀向孙华荣冲过来，孙华英把枪一扔，来了个徒手夺刀，转身来了个大背，将大佐摔倒在地，用刚夺下来的战刀插向他的胸膛。两个鬼子目瞪口呆，端着枪冲刺过来，被孙华荣双手夺住枪身，一牵一引，两个鬼子的头都被孙华荣两臂夹住，孙华荣夹着这两个鬼子转了三圈，扔了出去。鬼子的脖颈已经断了。 中岗弥高和日本大佐被打死，几辆车上的鬼子机枪手都被邵洪声用狙击步枪击毙。战斗进了尾声。 一个鬼子仓皇逃走，被一群老百姓追杀，没奈何逃进孙家口村的一户人家的猪圈，掉进圈里，围上来的老百姓用各种农具猛砸，不多一会儿，鬼子就死在里面了。 三 “看来中岗弥高确实是孙华荣打死的，但参加这场战斗的队伍好像好几拨啊。能不能把前因后果都放出来看看？”我又提出进一步要求。 颜华接着放前一段： 兰家营村 在一处老宅的地窖里，几个士兵在管家的指挥下抬出几只长方形木箱子。打开一开，清一色的崭新德国造毛瑟步枪，还有一箱子是驳壳枪。 八路军游击队的桥隆飙眼睛都看直了：“七哥，咱们可发财了！” “不准动！想要命的放下枪，抱头蹲下！” 随着一声大喝，老宅的房顶和四面墙头上，站满了人，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他们。 老宅的门被撞打开了，身着翻毛皮大衣、戴着狗皮帽子的冷冠荣带着马弁和几十个端着长枪短枪的土匪围了过来。 冷冠荣左手挎着日本军刀，右手拿着一支马鞭子，指着乔天华的额头问：“哪个溜子的？跑到老子地盘来打野食？” 乔天华刚要交涉，桥隆飙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冷冠荣骂道：“冷麻子，你少他妈跟我七哥无理！” 一个马弁出枪逼过来，却见桥隆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反手夺下枪来，左手压住这个马弁，右手的枪口已经顶上了冷冠荣的眉心：“冷麻子，信不信我打爆你的麻脸？” 几个护兵纷纷出枪，围成一圈，桥隆飙的人马也持枪对峙。 冷冠荣倒是有一份英雄气概：“这位兄弟，你既然认识麻子，怎么跑到我地盘上撒野？” 乔天华让桥隆飙收了枪，说：“你是冷冠荣冷司令吧，久仰大名，正想择日登门拜访呢。不想今天凑巧碰上了，看来真是有缘分啊。” 冷冠荣冷冷地问：“阁下怎么称呼？” “乔天华。” “莫不是乔先生？您不在烟台好好当您的大官，跑到我这穷乡僻壤小地方来干啥？”冷冠荣对乔天华的来历居然也一清二楚。 乔天华：“冷司令何必明知故问，不要说烟台，就是青岛、济南、南京不都让日本鬼子给占了？你既然知道我在烟台做事，你就更应该知道我老家也是平度，现在鬼子占了平度城，我回家抗日，有什么不对吗？” 冷冠荣：“既然回乡抗日，打小鬼子，那么大家就是同道中人。可这蓝底是我冷某人的防区，你们共产党也不能捞过界，到我这里来抢食吧。” 乔天华：“冷司令此言差矣。日寇侵我中华，凡炎黄子孙，都有抗日救国之责任。且蒋委员长7月17日庐山谈话中也号召：如果战端一开，则人无分老幼，地无分南北，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天华向应蒋委员长号召，组军建政，抗日救亡，有何不对，有何不妥，冷司令为何以邻为壑，把蓝底视为自家禁脔不容染指呢？难道光靠冷司令这区区百十人枪，就能守住蓝底、击退日寇？” 冷冠荣：“乔先生，你不用跟我来这些里格隆，我知道你满腹学问，能说会道。你打鬼子我不管，但是我的地盘我做主。你今天就是说下大天来，这枪你得给我留下！” 桥隆飙：“真他妈得给脸不要脸了啊冷麻子，就凭你们这帮只会欺负老百姓的东西也配使用这些好枪？七哥，别跟这帮土匪崽子废话！” 冷冠荣：“好大的口气！乔先生，你这兄弟想必就是桥隆飙吧？我听说他枪法了得，如果今天他赢了，枪你们全拿走！如果输了，对不起，人和枪都得留下。我冷麻子在江湖上也是有脸面的，不容他这么糟蹋！” 桥隆飙：“好啊，冷麻子，八爷会怕你？今天不让你看看老八的手段，你不知道阎王爷三只眼！怎么比？你出题！” 冷冠荣：“我听说你能举枪落飞鸟，出手掐电线。不知道是不是吹牛不上税？怎么样？露一手给我的兄弟们看看？” 冷冠荣的兄弟们一齐起哄：“吹牛不上税，有本事你露一手！” 乔天华道：“冷司令，这深更半夜的，哪来的飞鸟？荒郊野外，也没有电线啊。” 冷冠荣点上一支烟：“那我不管，这牛是你自家兄弟自家吹的，他就得给我一个证明，对不对兄弟们？” 桥隆飙突然出手一枪，将冷冠荣的烟打上半空，又反手一枪，在空中将烟头掐灭。 桥隆飙：“怎么样啊冷麻子？” 冷冠荣吓得面如土色：“好枪法，好枪法，冷某佩服，佩服！” 冷冠荣解了围，召集队伍要回据点。 乔天华突然拉住他，道：“冷司令，今天这些枪呢，是我父亲的朋友赵老太爷支持我抗日的，就不能分你了。但是毕竟你也是抗日的队伍，大家都是打鬼子的，赵老太爷还送了我5000大洋，分你一半，到青岛买点好枪，打鬼子用得着。” 冷冠荣的麻子脸红了，连连道：“乔先生豪气，冷某愧领了。以后用得着冷某，尽管说话！” 蓝底冷部据点 短枪队长孙华荣问冷冠荣：“司令，刚才那帮人不过三五十个，我们数倍于他们，而且已经把他们围了，干嘛放他们走？还丢了那么多好枪！那可都是崭新的德国货。” 冷冠荣沮丧着脸，吧嗒吧嗒抽着烟，道：“老孙啊，你以为我不想要那些枪？可乔老八不是善茬子，真打起来，凭他那双手使枪，掐香头、断电线的本事，就算最后把枪搞到手，也得赔上三五十条人命，这买卖不划算！” 孙华荣红着眼，愤愤不平道：“司令，您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老孙我当年到您这里靠窑，不是也手提三颗鬼子人头，还扛了一挺歪把子机枪？他乔八枪法再好，敢去蓝村火车站劫火车？” 冷冠荣：“老孙！你是抗日英雄不假，我冷某人也不曾小瞧你！可这桥隆飙的枪法你也看见了，我听说他的双枪都挫去了瞄子，枪枪咬肉，弹弹见血。从来没有放过空枪，凡出枪必有人死。你要跟他比，还欠点火候啊。” “司令，我要跟他比呢？”长枪队长邵洪胜扛着他的狙击步枪走了进来。 “他玩短枪，我玩长枪，看谁能灭了谁！”邵洪声并不服气。 邵洪胜和孙华荣是冷冠荣的手下两员大将，两人都是平南沙梁人。以前参加过东北军，九一八之后退出行伍，回到山东老家。七七事变之后山东抗日烽火燃起，两人又投了最先起兵的抗日队伍冷冠荣。 冷冠荣干笑道：“哈哈，老邵，我捉摸着吧，你跟老孙联手，乔八应该不在话下！” 几个人正说得热闹。有副官进来报告说，高密的曹司令来了。 身着国民党军官制服和高密游击支队司令曹克明和胶县抗日游击大队司令姜黎川带着各自的卫兵走进来。卫兵头戴钢盔，胸前挂着卡宾枪，表情严肃、昂首挺胸、皮靴铮亮、军容严正，让冷冠荣一帮土匪不觉矮了一头。 曹克明佩戴上校军阶，姜黎川也是上校，但是仔细看，曹克明是国民党正规军的军服，而姜黎川则是税警制服。 冷冠荣：“曹司令、姜司令，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冷冠荣一个月前在潍县厉文礼的指挥部见过曹、姜两位，这两个家伙自视是正牌国军，根本没把他这个土匪出身的游击队头头放在眼里。不想今天两个人居然同时来了，心里未免打鼓。 曹克明毫不客气地坐了主坐，姜黎川坐了侧坐，冷冠荣只能叨陪末座。曹克明点了一支香烟，问：“冷司令，潍县一别，小半年了吧。你的抗日武装发展了如何了？” 冷冠荣心里嘀咕：这两个家伙是想来打探我的底细收编我，还是打算检查防务了解战力以便发军饷？搞不明白他们的来意，说多了说少了都不合适。于是含含糊糊地说：“两位长官，我这里穷乡僻壤，被鬼子土匪祸害得民生凋敝，弟兄们也大都是当地的农民，忙的时候回家种地，有了情况则聚在一起跟鬼子干。人员么，没个准数，多的时候有个四五百吧。平时守据点的也就百十人吧，七八十条枪，还大都是汉阳造，老炮筒。跟你们国军是没法比啊。” 姜黎川：“四百多人才不到一百条枪？老冷，你不是吹嘘有一个团吗？” 冷冠荣：“一个团的人我是有啊，但武器不够啊。” 曹克明说：“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你这里壕深墙高的，碉堡上还架着机枪，不像你说的这么惨吧。” 孙华荣斜着眼冷冷道：“机枪是有，那是俺老孙从小鬼子那里夺的。怎么，眼红了？” 曹克明拱拱手，笑道：“原来还有个抗日英雄啊，失敬，失敬！这位兄弟在什么队伍干过？” 冷冠荣连忙介绍：“长官，这位兄弟大号孙华荣，是我的短枪队长，还有那位，邵洪声，长枪队长。他们原来是张作霖张大帅的部下，都是打鬼子的好手啊。” 姜黎川：“原来是东北军的，是于学忠的部下吧。怎么混到这里来了？” 邵洪声：“我们俩本是大帅的老人，跟日本鬼子不共戴天。九一八之后，少帅率东北军转进陕北，一枪不放退出东北，我们俩觉得没意思就回家了。七七事变，抗日军兴，抗日打鬼子，我们没说的。也打算去投靠于学忠的51军，可51军跟着于学忠司令离开胶东，冷司令在蓝底招兵买马，我们俩就又在蓝村火车站干了一票，提了三颗鬼子人头来靠窑。” 曹克明：“原来是这样。于军长奉蒋委员长命令转进徐州，是为了全国的抗日大局，在正面战场上抗击日寇南下，保卫大武汉，而敌后战场，还得靠我们这些抗日的游击武装。” 又对冷冠荣说：“冷司令，目前的情况是大家都是刚刚组军，条件都有限。只能就米下锅，国民政府没有能力也没有条件提供武器装备。只能靠我们自己。刚才这两位兄弟干得很好，没有枪，我们可以从鬼子手里夺。眼下就有一个机会，我和姜司令今天来拜访贵部，就是想跟贵部合作，干一票大的。一是教训一下日本鬼子，二是壮大我们的力量。” 曹克明摘下白手套，从副官手里拿过一张纸，道：“鄙人第五战区游击总队高密支队上校司令曹克明奉战区游击总队上将李明扬总指挥指示，向贵部传达联合抗日作战命令。” 冷冠荣立刻昂首挺胸，立正听令。同时也示意孙、邵两人起立听令。 曹克明宣读：“第五战区游击总队总指挥令：第五战区游击总队所辖之曹克明部、姜黎川部、冷冠荣部全体将士，查日寇炮兵中将中岗弥高将于近日沿高平路东进，检查胶东防务。该酋一行将途径你部所辖战区，总指挥部为此命令：曹、姜、冷三部查明敌情，集中优势兵力，不惜一切代价，设伏聚歼该酋于高平交界地带。 此令， 第五战区游击总队总指挥李明扬上将” 曹克明读完命令，冷冠荣惊出一头冷汗。 1938年的4月份，中日战争还处于战略防御阶段，日军攻势凌厉，兵锋所指，国军正规部队尚不能抵御，短短半年时间，三分之二国土相继沦陷。在这种情况下，李明扬居然命令几支没怎么打过仗的地方武装伏击一个日军炮兵中将，不能不说是一个胆大妄为、石破天惊的动作！ 冷冠荣脸色苍白，不停地擦着汗：“曹司令，这么大的行动，靠我们这点兵力，能行吗？” 姜黎川冷冷地反问：“怎么了？冷司令害怕了？” 冷冠荣两眼冒出寒光：“姜司令，你可别初生牛犊不怕虎啊。那可是个日军中将，不是军曹、少佐之类的下级军官！你可打听一下，自七七卢沟桥以来，咱们的正规军跟人家打了半年有余了，我们的将军死了上百人，人家日军战死过一个大佐就了不起了，还中将，少将都没听说过！咱们上百万军队都没有做到的事，你、我、他这么点队伍，想干掉一个中将？你们疯了吗？” 姜黎川大怒：“我早就知道你们这些土匪坯子是狗肉上不得酒席。” 孙华荣、邵洪声猛站起来：“你骂谁土匪？你一个黄口小儿口气倒不小！” 姜黎川掏枪，孙、邵也持枪相向，曹、姜带来的卫兵端起卡宾枪纷纷大喝，冷冠荣的队伍则从外侧持枪逼住他们。 “住手！把枪放下！” 曹克明大怒：“你们这帮混蛋，日本人还没影儿，自己倒先打起来了！你们是抗日的好汉还是汉奸？” 姜黎川收了枪，冷冠荣也让他的人放下了枪。 曹克明说：“冷司令，情况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根据情报，这个中岗弥高中将只带了三十几个人，乘坐4辆卡车。我们集中三部分的兵力，可以形成10比1的绝对优势，消灭他应该有绝对把握。” 冷冠荣：“日本一个士兵的战斗力相当于我们七八个人。三十个士兵，就相当于我们200多人。我们集中十倍于敌人的兵力，就得有2000人。我们有吗？再说，如果战斗呈胶着状态，郊县、高密、平度三个县的鬼子就会迅速增员，兵力将增加到跟我们相当的程度，不要说消灭中岗弥高，我们自己也会被围歼。” 曹克明：“集中2000人的兵力还是可以做到的。我的支队有700人，姜司令有500人，你不是有400人吗？这就有了1600人，再发动一下当地的村民和猎户，人数就差不多了。对了，平西还有乔天华的队伍也在活动，据说人数也有上百之多，战斗力不错。可以联系他们策应牵制住平度的鬼子。胶县的鬼子，由黎川兄负责牵制。可以考虑掐断他们跟平度和高密联系的电话线。让他们变成聋子瞎子。” 孙华荣：“曹司令分析得有道理，理论上我们需要2000人的兵力，但并不是把这2000人都用在主攻上。主攻300人就够了。其他人用在打援、打阻击上、迟滞来自平度、高密和胶县的敌人救援上。 我在东北军的时候打过鬼子的伏击，找个上坡或者拐弯的地方，汽车速度放慢，我们前后一堵，手雷、排子枪招呼下去，基本上就打蒙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差不多死了一半。这个时候我们集中十倍的兵力，四面八方压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结束战斗了。鬼子不就三十几个人吗？咱们招呼三百人下去，就是用石头砸，也干掉这些玩意儿了。” 曹克明让副官拿过一张地图来，说：“老孙要找的这个地方，孙家口比较合适。你们看，鬼子汽车要走的这条胶州到沙河的胶沙公路，平度以南叫胶平公路，汽车从胶州出城向平度一路向北走来，到胶莱河南岸的孙家口，向右一个九十度急转弯进入孙家口村，沿东西街往东直行200米到村东头，再向左一个九十度急转弯，沿南北路向北三十米，到胶莱河堤口，过了堤口就是下坡，汽车就得扎上胶莱河南引桥，引桥五十米左右，一溜下坡到石板桥上，这座桥上四十米左右，宽度只有三米，仅能通过一辆汽车，过了桥，经过七十米的引桥才能出北河堤口，然后再上北就是通往平度的公路了。如果汽车从平度方向过来，也必须小心翼翼地爬上北河堤口，沿着北引桥，踩着刹车慢慢开上窄窄的石板桥。到了桥南头再沿着南引桥爬坡，爬上桥南头走过二十米必须打着方向盘向右急转，转过弯才进入孙家口窄窄的东西大街，才能松口气。这个地段是我们打伏击的好地方。” 冷冠荣考虑了一下说：“咱们三家得有个大致的分工吧。我们蓝底据点距孙家口最近，也就十公里，伏击的任务可以交给我们。但是我们需要一些地雷、前后各2挺机关枪和至少200支快枪才能压住鬼子的火力。这些装备曹司令能调拨一些吗？” 曹克明：“主攻当然不能让你们一家负责。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中岗弥高是由胶州向北去平度，还是由平度向南去胶州，情报太含糊了，只说这个家伙会在4月5日清明节前后对这一带进行防务检查。因此我们必须两头下注。我们负责桥南这一段，你们负责桥北这一段。敌人从南部来，我们就是主攻，你们负责助攻。从北边来，则你们主攻我们助攻。不管从哪个方向来，都一定要等中岗的车队进入石桥这一段才能开火。南北夹击，将他彻底消灭在胶莱河里。至于武器装备，我们调拨给你们冷部一挺机枪，20支快枪。50颗地雷。再不够你们自己想办法。战后这些武器你们也不用归还了，但是战利品不管谁得的，必须统一上交，三家平分。” 冷冠荣笑道：“中岗弥高的脑袋我们可不要，那玩意儿给姜司令，可以向第五战区邀功请赏。” 姜黎川怒道：“一颗老鬼子人头我要他作甚，我只要他的那把中将军刀！” 曹克明大笑起来：“鸿雁还在天上飞呢，你们就争红烧还是清蒸？” 邵洪声突然问：“曹司令，你们高密支队有狙击手吗？” 曹克明不解：“为何提这个问题？” 邵洪声道：“我觉得南北两支伏击队伍，最好都配备一支狙击步枪，远距离干掉敌人的机枪手和第一辆车的司机。这样可以减少我部的伤亡。还能让敌人车队无法前进，不得不弃车，给我们造成战机。” 曹克明说：“我们的高密支队也是刚组建的抗日队伍，从哪里找狙击手？再说也没有狙击步枪。” 冷冠荣道：“让邵队长给你当狙击手，但你得给他配备三五支上了膛的三八大杆，我们这边让老孙来干。” 姜黎川不仅对冷冠荣刮目相看：“好啊冷司令，这样一来，不管鬼子从哪个方向来，立头功的都是你啊。” 曹克明笑起来，说：“姜司令，你的压力也不低，你要多组织些村民，搞些耙子，多挖壕沟，截断鬼子的退路。冷司令，来自平度方向的防御得你自己考虑了。要严密监视来自平度的敌情。” 姜黎川、冷冠荣：“是！” 平度八里山 桥隆飙的大营里，桥隆飙正在发愁。他手里拿着一份情报，一个车队的鬼子要路过麻兰去胶州，要不要在平南水洼地带打一个伏击，因为乔天华不在，他拿不定注意。 副官进来报告说，冷冠荣的队伍也有行动，他们打算在孙家口一带伏击这个车队。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桥隆飙痛下决心，他对卫兵说：“传令各中队队长来这里开会，到嘴的肥肉不能让给冷麻子吃了。” 各队长来到之后，桥隆飙说：“弟兄们，这些日子大家肚子里都没有油水，正好鬼子给咱们送来几车白面和猪肉，咱们去取了，给兄弟们解解馋。怎么样？” 各队长喜笑颜开:“小鬼子真够意思，大当家的，你说吧，啥时候动手？” 参谋长柳条问：“司令，这事是不是等乔政委回来再说？毕竟是跟鬼子打仗，他们有多少人，多少车，配备什么武器我们一概不清楚，贸然行动会吃亏的。” 一队长说：“政委去了五支队，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还有猪肉白面等你吃？” 柳条：“可也不能光想着吃猪肉白面，白白丢了性命啊。” 二队长道：“打鬼子还能怕死？你怕死你在家里呆着，或者干脆你回家抱娃去吧。” 柳条大怒：“你骂谁怕死？老子打死的鬼子比你杀的鸡都多。政委临走的时候有交代，司令，他不在的时候，大的军事行动一定要等他的指示。这也是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 桥隆飙制止了其他人的争吵，对柳条说：“参谋长，你是跟政委一起来的，眼下战机稍纵即逝，而且冷麻子也在等着吃这股鬼子。估计南边还会有曹克明和姜黎川的部队。大家都憋着劲儿要打鬼子呢。政委在的话自然是要听政委的，但是现在他不在，总不能放跑了这股鬼子，便宜了冷麻子他们吧？” 柳条：“既然有友军，咱们可以联络一下他们，共同行动，才更有把握。” 桥隆飙：“冷麻子那家伙一向只占便宜不吃亏，跟他联手，他连骨头都不会给咱。这样吧，咱们在麻兰村以南的芦苇荡里埋伏，如果鬼子车队少，就直接干掉它。如果太多，咱们就只打最后一辆，放过前面的车队。搞点战利品就立即撤进芦苇荡。” 一队长：“鬼子会不会追击咱们？” 柳条：“我觉得司令的主意不错，前面的鬼子应该不会再返回来跟我们缠斗，他们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进了芦苇荡，那是咱们的天下。” 计划商定。这支一百多人的队伍连夜出发了。 胶平公路 桥隆飙的队伍埋伏在芦苇荡里。一个戴草帽的战士躲在一课枝繁叶茂的大树上监视着胶平公路。下午太阳西沉的时候，一行车队蜿蜒而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辆汽车！放哨的战士气喘吁吁，溜下树来钻进芦苇荡，向桥隆飙报告。 “狗日的！”桥隆飙恨恨地骂道，“每辆车上还都架着机枪！估计得有上百个鬼子！我们的弟兄还没等冲上公路，就被机枪突突了。这仗不好打啊。” 柳条爬过来，说：“司令，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趁敌人没发现，咱们悄悄撤走。” 桥隆飙：“贼不走空，是咱这一行的规矩。说第二条！” 柳条：“分成两组，第一组每人一筐手榴弹，埋伏在公路旁边，保证手榴弹都能扔到车上去。第二组，集中20条快枪，等第一组扔完手榴弹后密集射击，掩护第一组上公路抢东西。一旦得逞，立即撤退。我们只打最后一辆车。放过前面的车辆。这样有五成把握。” 桥隆飙：“车上的机关枪呢？” 柳条：“司令这只能靠您了，们搞辆马车，停在左边的小路上，当车队走过一大半的时候，马车拐上公路，沿着公路逆行。走到跟最后一辆车照面的时候，你老人家出手干掉司机和机枪手。枪声为号，大家一齐扔手榴弹。您趁乱躲到芦苇丛里。” 桥隆飙：“好主意，就这样干！” 日本车队越来越近，到了芦苇丛前，车队突然停下。一个鬼子军官跳下来，拿望眼镜扫视了一阵子芦苇荡。然后命令车上的鬼子向芦苇荡开火！一阵乱枪，打得芦苇纷纷扬扬，一群野鸭子凌空飞起。 一队长：“妈的，被鬼子发现了。” 桥隆飙：“跟他们拼了。” 柳条：“千万别动，这是鬼子的火力侦察。你看，他们的弹着点根本没有目标。大家不要慌！” 果然，鬼子扫射了一阵，枪声渐渐停下来。但有几只乱飞的野鸭子，被鬼子击落，几个鬼子跳下车，向芦苇荡摸过来。 一只野鸭子居然就落到了柳条的眼前，柳条将鸭子按住，对桥隆飙说，“我把他们引走。大家把头沉进水里！” 柳条提着鸭子站起来，一见鬼子，撒腿就往芦苇深处跑，几个鬼子哇哩哇啦穷追不舍，边追还一边打枪。 柳条跑到一处水洼旁边，将鸭子扔掉，双手抱头，蹲下。 鬼子用枪指着他，另一个鬼子拾起鸭子，骂道：“鸭子，皇军的击落的，你的，小偷大大的！” 柳条：“我不知道是太君打的，我送给太君。” 另一个鬼子问：“你的，什么的干活？” 柳条：“我是猎人啊，我也是来打鸭子的。” 一个鬼子捡起柳条的猎枪。喊道：“你的，带路！” 柳条被他们押着上了公路，鬼子向鬼子军官用日语做了汇报。鬼子军官让鬼子把柳条押上第一辆汽车，车队继续开拔。 桥隆飙道：“我们调整一下作战部署，我们不打最后一辆，打第一辆，救下参谋长就撤退，车上的东西不要了，然后悄悄摸了过去。” 桥隆飙从一处水洼潜游过去，装成一个背着鱼篓的老头上了公路，在路中间迎着车队走过来。 车队被逼停，驾驶室里一个军官跳下来，骂道：“八格牙路，什么的干活？” 桥隆飙手里拿着一条大鱼：“太君，鲜鱼的干活，米西米西！” 鬼子军官过来看娄里的鱼，被桥隆飙左手拦着脖子锁住，右手短枪顶上脑袋，大喝一声，“把我的人放了，不然打死他！” 鬼子哗啦啦下来一大堆，齐刷刷拿枪对着桥隆飙。桥隆飙反手一枪，击毙车棚上的鬼子机枪手，就地十八滚，下了公路。公路两侧的游击队员纷纷将手榴弹扔上公路和汽车，一时间火光冲天，爆炸声、嘶喊声、响成一片。柳条趁乱跳下汽车，抱着机枪逃进芦苇荡里，边逃还一边翻身射击，打得鬼子无法追赶，第一车的鬼子被炸死十几个人。 鬼子军官命令停止追击，继续开路。 一个鬼子小队长问鬼子军官：“刚才只是几个游击队在骚扰，为何不让我歼灭他们？” 鬼子军官说：“我们的任务是护送将军平安回到胶州，现在天色已晚，这个地方地形复杂，不宜久留。出发！” 桥隆飙和柳条以及其他游击队员会师，桥隆飙道：“虽说出师不利，好歹还弄了鬼子一挺歪把子机枪，值了！撤！ 柳条却说：“司令，我觉得咱不能就这么走了。” 一队长说：“你还想咋的？等鬼子追上来再夺走这挺歪把子？” 柳条：“司令，你看，鬼子无心恋战，说明他们有其他使命。他们的前面还有冷冠荣、曹克明和姜黎川在层层堵截，这伙鬼子战斗力再强，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咱们在这里等它，把路给他截断，一旦它败退回来，咱们正好捡现成的。” 桥隆飙：“有道理。” 二队长：“那如果平度的鬼子来增援咋办？” 柳条：“那就更不能撤了，咱们在这里打援，让南边的友军放心干掉这伙鬼子！” 孙家口阵地 曹克明阵地。副官报告鬼子的车队在平南遭到袭击，曹克明大惊，急派勤务兵联系河南岸的冷冠荣，不一会儿，冷冠荣骑着白马跑来了。 曹克明：“怎么搞的？什么人在平南袭击车队？” 冷冠荣：据线报，是八路的游击队干的，领头的是乔天华，不过乔天华不在阵地上，指挥作战的是桥隆飙，以前是土匪，被八路招安了。” 曹克明：“乔天华这个人我知道，他是孙殿臣的人。后来孙殿臣脱离了共党，跟他失去了联系。这个人不是抓了吗？怎么又捣鼓起游击队来了？” 冷冠荣：“这个人有些本事，前些天他还带着队伍到我地盘上弄走了不少快枪。他诏安的那个乔八枪法特别准，是把好手。” 曹克明：“你赶紧派人去联系制止他们，不能让他们搅黄了我们的战斗计划！” 冷冠荣：“没问题，我亲自去跑一趟，那个桥隆飙欠我一个人情，他应该能合作。” 曹克明：“慢着！如果你见到乔天华，就告诉他，就说我曹克明说的，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让他们以大局为重。我们目前共同的敌人是日本鬼子，是眼前这个日本中将中岗弥高！让他们的队伍不要纠缠这股敌人，迅速撤离战场，待脱离接触之后，立即挖断公路，同时担任警戒，以防平度的日伪军来增援。” 冷冠荣挠挠头，说：“曹司令，这是让他们做战略配合呀。以我现在的身份，他们不一定听我的，您是国军军官，最好由您亲写一道命令，让你的勤务兵跟我一起去传达。” 曹克明：“可以。” 掏出笔来，在一个笔记本上刷刷写了一道命令。撕下来交给冷冠荣，然后命令两个卫兵骑马跟着冷冠荣向北绝尘而去。 平南阵地 冷冠荣绕小道赶到蓼兰阵地，发现公路已经被挖断了好几道，一些游击队员还在通往平度的路上埋地雷和耙子。 冷冠荣拍马过来，正碰上乔天华也骑着马从平度方向赶过来，两人马头相交，冷冠荣对正在路上指挥干活的乔八和骑在马上的乔天华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看来曹司令的命令我也不用传达了，你们已经在配合我们了。” 乔天华道：“情况我大概清楚了，现在我要跟你们再通报一个新情况，平度城的鬼子和伪军大概四百多人，正全速赶过来增援，我部决定在这里阻断增援的敌人。但是我们的兵力相差太悬殊了，就算全部押上也定不了两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你们能否解决战斗？” 冷冠荣道：“我一路走来都看到了，鬼子大概有六、七辆车，一百多人，还有重机枪。我们在桥北集中了300人，桥南集中了400人，这点兵力要打掉这么多鬼子，两个时辰肯定不够啊。” 桥隆飙：“六辆，原来是七辆，被我们打掉了一辆，我们还干掉了10几个鬼子。” 冷冠荣竖起拇指：“兄弟，够英雄！” 乔天华对冷冠荣：“冷司令，我知道你有400人，把你的预备队和守蓝底据点的人，应该有100多吧，都调给我，在这里拦住平度的敌人，否则我们非但消灭不了中岗弥高，反而会被他消灭。明白吗？” 冷冠荣：“可我的这些兄弟大都没有武器，只有大刀长矛和耙子、地雷，你凑合着用吧。” 乔天华：“我不用他们打冲锋，他们有地雷和耙子就够了，我就能够把平度的鬼子阻击到天黑。你们只要在太阳落山前结束战斗，这个仗我们就赢了！” 冷冠荣：“好，我这就回去复命！” 乔天华道：“回去告诉曹司令，就算我乔天华这100多人的队伍拼光了，也绝不让一个平度的鬼子从我这里过去！” 冷冠荣感动地抱拳行了个土匪礼，又行了个军礼，绝尘而去。 颜华放完了这次战斗的前传部分，我一下子明白了，孙家口伏击战原来是以国军为主，国共和地方武装精诚合作取得的胜利。把功劳单独归于任何一方，都不公道。这就是真实的历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孤独之岛 一 我发现桃花渡美则美矣，却有一个不足，就是太寂静、太少烟火气了。在这里住久了，未免会产生孤独之感。 颜华的这座草堂，除了两个侍女，就只有她一个人。那两个侍女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裙，一个雪白衣裙，颜华分别给她们取名桃红和李白，我猜想应该是她门外的那两棵桃树、李树幻化而成。这样说来，这个岛上其实只有颜华一个人。我能从颜华的眉宇间看到她的孤独之感。 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有个叫特伦多的老教授给我们授课，他老人家就认为孤独是一种主观情绪，对人的身心健康都有严重伤害。孤独甚至对人的思想也会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孤独的思想，常常是极端的思想，思想上的孤独，可能比精神上的孤独更有危害。 所以，西谚有云：只有神和动物，才能忍受孤独。 我把这层感觉跟颜华说了，我认为，孤独对人的思想有两种危害，第一种让人变得平庸，第二种让人变得极端。 颜华却认为，精神世界特别丰富，天资特别高的人，往往不喜欢跟人交往，古时候的一些隐士会躲进山林，梅妻鹤子，过清修的生活，但他们虽然离群索居，却并不一定就会孤独。 她说：“我就没有感到孤独，虽然我一个人独居。” 我笑道：“因为你已经封神，不可与凡人同日而语。对于凡人来说，独居是对其注意力的考验，在跟人相处的时候，随时都会有人和事吸引你的注意力，你几乎感受不到注意力还要主动管理。当你独处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不适应，觉得无聊，会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有些官员在位的时候日理万机，身体和精神都很健康，一旦退休，无事可做，很多人的身心很快就垮了。这就是杰克森米哈赖说的‘不能忍受孤单。’其实就是这类人始终需要外界的刺激，他没有办法跟自己相处。” 颜华说：“你这个说法很有意思，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我说：“对凡人来说，解决孤独最高级的办法就是读书和学习，或者是发展一项有意义的爱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但这仍然只是靠外来信息的刺激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仍然不是真正的自己跟自己相处。” “你刚才说孤独会使人走向极端，有什么根据吗？”颜华问道。 我说：“安娜阿伦特的著作极权主义的起源认为，如果你面临道德困境或者其他的矛盾选择，你头脑中会出现两个声音，他们会互相争论，这样你就能从多个角度去考虑问题，这样的独处，有利于你更客观地分析事情。 但是孤独的人，头脑里只有一个声音，他丧失了自己和自己对话的能力，他看问题就只能看一面，不能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当然就容易走向极端。如果这个时候正好有什么极端的意识形态在这个人面前出现，他就会感到自己找到了组织，他就会把自己全盘奉献给这个极端意识形态，从而丧失自我。” 颜华想了想，说：“这个说法有道理。希腊神话里的那些众神，法力无边，但个个都爱走极端。旧约里的耶和华，也是个极端主义者。不允许任何质疑，只准信他一个神，否则就要降下灾祸，动不动就毁灭人类。” “不光是宗教原教旨主义者，现在的恐怖组织也一样，都特别强调要极端。圣战分子的宣传材料里都特别强调自己的理念没有灰色地带。不允许有任何质疑。接受不绝对，就是绝对不接受。 听不得不同的声音，不能自己跟自己对话，慢慢地你的头脑里就只有一个声音，一个理念，那就会走向极端。人是这样，神也是这样。”我补充说。 颜华的脸色显出一丝忧凄之色，“你是不是担心我也会孤独？” 我走出草堂，站在庭院中，看着门外没有人烟的荒岛说道：“是啊。你一个人在这荒岛上生活，跟一群水族精怪、花魅树妖为伴，长此下去，走向孤独是难免的啊。月宫的嫦娥不也后悔吃了不死之药，乃至于独守广寒宫，碧海青天夜夜心么？” 颜华却笑了起来：“那是尘世的穷酸文人意淫而已，他们怎么知道月宫仙子后悔飞升？” 我转过头来，认真跟她辩论：“你这就是听不得不同意见的标识。菲茨杰拉德有句名言：‘检验一流智力的标准，就是看你能不能再头脑中同时存在两种相反的思想，还维持正常的行事能力。’” 这句话让颜华震了一下，一时无语。 神往往是孤独的，而思想上的孤独让神听不到不同的声音，就会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就丧失了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的能力。所以，神跟凡间的独裁者一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权力会把人变傻，绝对的权力更能绝对把一个本来很聪明的人变成疯子。比如希特勒、萨达姆、慈禧太后，古今中外的独裁者往往智力超群，却总干出荒谬绝伦的蠢事，荼毒众生，遗祸天下。 这话不能告诉颜华，因为作为忘川之神，她很难接受我的这个观点。毕竟，神也是人塑造的，没有人，神也就不存在。 二 我们站到了木桥之上，颜华说：“你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心意不坏，我还是要领受。为了表示谢意，我带你去看看你父亲的葬礼。” 我这才想起来，我来到此岸已经很久了，不是说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吗？父亲的葬礼怎么还没有举行？ 颜华看出了我的疑虑，她玉手一招，飘过两朵白云，像烟雾一样淹没了我们的双足，载着我俩慢慢升空，飘过忘川河，来到了西岸。 我从空中看见了家乡熟悉的街景，看见了我家庭院，一大群穿着白色孝服的人正在治丧。 哀乐声声，白幡飘飘，天空下着淅淅细雨，父亲的大红棺材被三十六个壮汉抬着，一路西行。棺材后面，跟着顶着瓦盆的大哥，他由两个乡民扶着，行到半里路光景，一声唢呐声起，棺材停下，大哥将头上顶的瓦盆摔碎，所有的孝子们都跪地痛哭。 我在送葬的队伍里看到了自己，我的身体显然很虚弱，所以也有两个人扶着。我很讶异，问颜华：“我不是跟着父亲来到这里了吗？怎么也在阳间送葬？” 颜华道：“你有三魂七魄，跟着父亲来的只是一魂。所以你在阳间可以存在，只是有些木呆而已，也就是常说的失魂落魄样。等你回去就回完全正常。” “那么，只有死去的人才会三魂七魄都来到这里？” “也不是。死去的人也只有一个魂来这里，其他的两个魂一个留在坟墓中，另一个转世投胎或者被押于地狱不得超生。没有后人供奉的魂会四处游荡，变成孤魂野鬼。”颜华解释过后，很感慨地说，“你父亲功德无量，子女孝感天地，连天公都忍不住垂泪，你看看这送葬的队伍，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一直排到了坟前。” 从云头看下去，铅云低垂，冷雨霏霏，村民擎着白幡，撒着纸钱，素车白马，在哀乐声中踟躇而行，队伍绵延三五里路。 颜华拨开一片雨云，让我父亲的坟圹上方出现一片晴空，方便棺木下葬。 乡民们用几匹白练吊着棺木，缓缓放入圹中，大哥带着众兄弟向棺木上撒了几把土。我突然挣脱了搀扶的人，猛地扑向棺木，却在圹前被大姐拦腰抱住。大姐哭着说：“四弟，四弟，你让父亲安心走吧，不要闹了，爹走了，咱们还有娘要供养，还有娘啊。” 乡民们开始封圹。焚烧各种冥器。一个治丧的人手里拿着一章黄纸，高声读我写的祭辞： 汉宫秋奔丧 踯躅香江，惊家严不待，泪下千行。 我为人子，未许冬温夏清，啜菽饮水； 曾奢望、关山夺路。 送榻前，亲睹慈颜，逐客不恨洛阳。 几番中土北望，凭蕉风椰雨，沐栉华棠。 早知汉恩清浅，胡恩浩荡。 乌鹊三匝，争识得，家国旧时模样。 哀十载，难为乔梓，坟前哭断肝肠。 治丧人读毕，将稿纸抛入火中。在火苗腾得升起，颜华手一招，但见那页黄纸从火苗中升起，飘飘荡荡升上天际，众人纷纷抬头看时，颜华扯过一团白云，遮住我们俩，诗稿已经到了她的手中。 颜华看了诗稿，眼里渐渐含泪，说：“你如此伤痛，郁结在心，当会种下病根，阳寿大减。” 我挥泪叹道：“就算减我十年阳寿，能换父亲生前跟我见一面，也心甘了。” “你这词里还有不少怨恨，这对你的身体也不好。悲愤和怨恨这两种情绪最能伤害身心，需要流动和宣泄。我们这里的乡俗，亲人去世都要大哭三天，哭丧看上去不雅，其实对于宣泄悲痛是有益的，腹中郁结之气散去，心里才会畅快。我看你都没怎么哭。你这样憋着可不好。” 颜华合拢云朵，带我踏云飞升，再回忘川之东。 我连连回头，喃喃自语：“我得回去，我娘还在等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归来守孝 一 回到桃花渡上空，颜华说要请我吃饭。我说：“你这里鬼影都没有一个，吃什么？” “请你吃饭是有事跟你说，饭菜早备下了。”颜华降下云朵，果然在庭院里摆了酒菜，小青和小红正在忙活。 “小青和小红是我爷爷家的侍女，你咋也能调遣？”我很奇怪。 “少见多怪。你没听说狐狸是鬼的坐骑？小青小红虽然是天狐，但终究是狐女，而我则是堂堂忘川女神，难道我还使唤不动这两个丫鬟？”颜华不以为然。 “哇，看来这人间的不平等，到了仙界也不能改变。”我笑了。 颜华一本正经教训我：“这是宇宙的规律，不平等是绝对的，平等是相对的。不要听卢梭那帮穷酸文人胡扯，什么财产私有制是不平等的起源？不平等是宇宙差序格局存在的基石，如果终生平等，宇宙和谐，那就是热寂状态，还有什么星际文明和人类世界？” “可是人类社会为何总是走向更加平等？由帝制到共和，由专制独裁到自由民主，这不是一种历史的趋势吗？”我不服，毕竟我是文科生。而颜华是研究电脑的理科生。 “不是。实际上民主是一种偶然现象。它最早出现在古希腊，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选举权，非雅典公民和奴隶就没有选举权。古希腊实施的直接民主，被苏格拉底、柏拉图视为最坏的政治制度。正是希腊的民主制度，杀死为了苏格拉底。二千多年来，希腊的民主制度一直被西方政治家诟病，只是到了现代，民主的种子才重新萌发，发展出代议制民主制度。这是演化的结果，不是什么历史的趋势。”颜华居然对政治学也有很独到的见解，这令我刮目相看。 “想不到你一个理科生，对政治学也有研究。好了，我认输了，我饿坏了，快喂我肚子吧。” 颜华得胜，面露得意之色，做了个入席的动作，我们俩在三面桌前就坐。 小青拿来两只玻璃杯子，倒上法国红酒拉菲。小红摆上前菜扇贝刺身配黑松露、新鲜章鱼配黑橄榄牛油果色拉，主菜是油浸牛排菇配培根甜洋葱酱、黑椒牛肉饼、鲍鱼海胆意式饭、牛菲力煎鸭肝配小牛仔红酒汁。 这都是我爱吃的菜和最喜欢的酒，我对颜华满心感激。在我最悲痛的日子，给我无与论比的蕴藉。 “你刚才担心，荒岛之上，我没有什么东西招待你。你现在尝一尝，法国菜是否还算地道？”指点着菜肴欺负我。 我吃了一小块剪鸭肝配小牛仔，感觉味道纯正，跟我一年前在法国巴黎红房子吃的西餐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正宗的西餐，这大厨从哪里请来的？”我不禁好奇。 颜华给小青使个眼色，小青解释说：“少爷，您吃过的餐馆，颜华姑娘这里都有备份，我只出点力搬运一下就可以了。不需要厨师亲自来做。”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法国红房子的厨师做好了菜，你直接端过来了？”我大惊。 颜华笑道：“狐狸最大的本事就是偷。你以为她会自己做呀？不过是替你买单的家伙倒霉而已。” 知道自己吃的喝的都是小青小红两个妖狐偷来的，就像小时候偷邻家的桃子一样，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二 我和颜华正大快朵颐，晴雯突然来了。她说今日是父亲乔迁新居的日子，让我回去参加典礼。颜华也不留我，招手弄来一朵白云，载我俩飘回沙梁新村。 我和晴雯在空中飞着，突然想起颜华有事才请我吃饭，可刚才走得太急，居然给忘了。我让晴雯按下云头，晴雯说：“我可没法力，你要是摔下去我救不了你。” “那你刚才是怎么到的桃花渡？” “我是文学中人，本质上是作者想象出来的人物，所以我没有实体。我本来生活在文学宫里，是你非要招惹我，让颜华把我弄到人神杂居的这个鬼地方，给你当使唤丫头。所以，在你需要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我认真琢磨了一番，觉得晴雯这话还真有道理。文学中的形象，可不都是作者想象力创造出来的么。从某种意义上说，作家就是文学中人的上帝，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让你痛苦就痛苦，让你快乐就快乐。晴雯本来被曹雪芹设定了结局，但被我弄到这部书中来，岂不也成了我的创造物？ 看着身边彩裙飘飘、风情万种的晴雯，我突然被自己吓住了，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我在做的一场白日梦？ 晴雯见我痴痴傻傻地看她，脸一红，猛地推了我一把，我一下子从云间跌落，晴雯大惊失色，跟着跳下来，我们俩一起摔倒在我家庭院里的那颗桃树上，压断了一根树枝，跌落在地，弄得满院子花飞蝶舞。 奶奶带着茜雪从屋里出来，见我俩这幅狼狈样，数落道：“都这么大了，还跟丫鬟瞎闹，爬树上房的，没个正经样，看摔坏了吧。” 茜雪把我扶起来，晴雯红着脸跑进屋去。只听爷爷在堂屋里喊一声：“这孩子，来这里时候不短了，该让他回去了。” 我赶紧拍打掉身上的花叶，进屋给爷爷跪下：“爷爷，您别赶我走，我舍不得您和奶奶。” 晴雯给爷爷端来茶，然后跟我并排跪下。爷爷喝了一口，说：“你的阳寿未到，不是这里的人呢。你得回去给你爹守孝三年。这个丫头也跟你一起去。” “爹不是在这里了吗？我就在这里给爹守孝。”我给爷爷磕了头，提出要求。 爷爷生了气，白胡子抖了三抖，吼了一声：“胡说八道！守孝要在坟前扎棚子，每日焚纸烧香，供奉逝者。且要禁绝酒肉，不与妻妾同房。你在这里守得什么孝？这是古礼，也是李家的家规！” “可是我回去了，就回不来了，我想爷爷奶奶咋办呢。”我涕泪涟涟。 爷爷让茜雪拿来一纸文书，交给我。爷爷说：“这事你不用操心，我让你表姐从天庭讨来一纸度牒，三年之内，你每年一次可以渡过忘川，到新村来看我和你奶奶。” 爷爷又让茜雪拿来一部绣图版红楼梦，从书中撕下一页纸来，仍旧让茜雪交给我，我一看，是晴雯的画像。爷爷又说：“这张像你也带着，你大姐家有一套24本的线装石头记，你守孝的时候要带着它，还可以再带一本南华经，这张像你夹在石头记里，有什么杂事需要丫鬟，你就拿出这张画像来，朝东南方向焚一注香，这个丫头就会到你身边。” 爷爷说完，晴雯也给爷爷磕了三个头。 我们又再给奶奶磕了头。我和晴雯才站起来，爷爷挥挥手，说：“给你爹守灵去吧。” 这时，颜华出现在我面前，带着我和晴雯出了家门。门口飘来三朵彩云，我们踏上云朵，飞过忘川，一会儿就到了我父亲的坟地。但见坟前已经扎起了一间草屋，一顶草绿色的八角帐篷。哥哥弟弟们正在忙碌。 颜华看了看现场，对我说：“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这事很复杂，晚上你一个人守孝的时候我来跟你说。我们现在不能这样把你直接扔下去，这样会吓着你家人。你现在正在家里睡觉，等你醒来，会幽魂归窍，恢复正常。然后你就来坟地守孝。记住，你必须每晚都在这里守着，你的家人只可以白天来。” 我点头，表示记住了。 颜华叮嘱说：“你在仙界的一切都不能跟任何人讲，否则你就永远回不去了。我们也见不到你了。” 我点头。 “我们现在去你家，我让你灵魂归位。” 我们三人又的踏着云朵来到我母亲家，果然看到我躺在床上昏昏沉睡，母亲和大姐正在暗自垂泪。 颜华推了我一下，我失脚跌落，惊叫一声，从床上醒来。 朦胧中，我看见颜华和晴雯乘着彩云消失在茫茫空中。 大姐见我醒来，高兴地喊道：“醒了，醒了，弟弟醒了。” 母亲破涕为笑：这个孩子，都昏睡三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坏人分类 一 我醒来第第一感觉，是肚子很饿，嚷着要吃东西。母亲说：“从你父亲过世，你就没怎么吃东西，怎么会不饿？等着，娘给你做好吃的。” 大姐拦住母亲，说：“他好几天没吃东西，消化系统承受不了肉啊鱼的，还是先喝点小米粥，吃点煮鸡蛋。慢慢调养。” 母亲忙着去熬小米粥，煮鸡蛋去了，大姐劝我说：“你身体一直很好，这次突然病倒，跟父亲过世悲伤过度有关。父亲都八十三了，也算高寿，这些年我们兄弟姊妹对他也尽了心，没有留下什么遗憾。唯一的遗憾是临终没有见到你。不过我觉得，父亲患病十年，能活到今日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没见到他其实也不见得是坏事，见了更伤心，因为很难进食，他一米七五的个子，只剩下不到八十斤，皮包骨头，都脱了相。不见也有不见的好处吧，起码还留着他健康时候的印象。” 大姐的这番话，让我更加难过。她总能体谅别人，她是家里的老大，在那些贫困艰难的日子里，她吃苦最多，对父母也最孝顺。在坟前，大姐哭得最是令人心碎。父亲的一辈子，艰难困苦，活到一百岁我们也不愿意他离开呀。 我对大姐说：“我十年没有在父母膝下尽孝，这次我要在父亲坟前守孝三年，已尽孝心。”我还说：“我昏睡的这三天，梦见爷爷和奶奶，他们让我这样做。” 大姐说：“要守那么长时间吗？你的签证会不会过期？” “爷爷说了，守孝三年是古礼，也是咱们李家的家规。你和我哥哥、弟弟们可以在家守，我要在坟前守。古时候，就是当了宰相也要致仕三年呢。皇帝老爷子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夺情，何况我一个自由职业者？至于签证问题，最多不过是罚钱。”我坚持道。 哥哥弟弟们从坟上回来，大姐说了我的想法和理由，大家也都无话。 当晚，我去了父亲的坟地，根据爷爷的嘱托，我带了两本书：石头记和南华经。烧过纸，上了香，我打开了南华经（即庄子内篇）。 我一直不理解，爷爷让我带庄子一书是什么用意。庄子的哲学思想消极的、毁三观的、甚至是反智主义的。他提出一个观点，“为善无近刑，为恶无近名。”意思是做好事别给自己招来名声，做坏事别给自己惹上官司。为什么要注意这些呢？因为这样才最安全。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只要不惹上官司，坏事尽可以放手去做，这也太反道德了吧。 他在庄子内篇养生主里一开头就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意思是说：生命有限，知识无限，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这是很危险的事，危险的事还要做，那就更危险了。 “殆”可以解释为危险，也可以解释为疲惫，无论是那一种解释，都是在说求知要不得。这不是文化知识不高的人在倡导读书无用论，而是第一流的知识精英痛定思痛后的忠告，所以，尤其值得我们深思。 有人曾经这样理解庄子的这段话，认为这是身处乱世的知识精英一种自保的手段。因为乱世知识精英是稀缺资源，是乱臣贼子们争夺的对象，从了心里不舒服，不从安全没保障。所以，有知识还不如没有。还有一个原因是，知识一旦过多，就脱离自然而进入文明了，也就从生活小帮手变成危害世道人心的诱惑和枷锁了。 庄子的核心思想是“遵循中道”，做到了，就“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就是说我们不以有涯之生追求无涯之知，做好事别让人知道，做坏事别让人抓住，就可以保全性命、奉养双亲、安享晚年。 说到家，就是生活上随大流，像普通百姓一样生活。 其实老百姓不用刻意去随大流，他们自己本身就是大流。只有庄子这种知识分子满腹才学，一身傲骨，求知欲强，社会责任感重，才需要调整心态，刻意去学随大流的本事，或者用一套随大流的哲学来自欺欺人，解释自己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的无助与失败。 儒家对庄子的哲学很是不屑，程颐一辈子不读庄子，朱熹则认定庄子不顾道义，一门心思计较利害得失，完全是一副小人嘴脸。 儒家咒骂庄子败坏世道人心，不过我们回头看庄子当时的时代背景，到处是不义的战争，到处是大盗以仁义窃国，自然连仁义都不信了，看到强盗因分赃不均而争论是非对错，自然对是非对错不再有所谓了。生在一个大时代的小人物，能保全生命就不错了。你还能要求庄子怎么样？ 庄子文笔优美，文采斐然，汪洋自恣，历来是落魄文人的最爱。中国文人有个通病，发达了没有人读庄子，一旦仕途蹉跎，官场失意，就会投入到庄子的怀抱里寻求安慰。庄子一直是失败者的生命哲学。爷爷让我在给父亲守孝的三年里读通庄子，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二 放下庄子，翻开石头记，书里夹的那张晴雯的画像飘了出来，我心里犹豫着，是不是焚柱香把晴雯唤来？只是念头一闪，还没有决定焚香，却见帐篷的门被掀开，一个身着大红绣袍的丽人飘然而入，不是别人，正是晴雯。 “我还没叫你，你咋就来了呢？”我嘴上说着，脸颊发烫，心口不一，难免羞赧。 晴雯把身子一侧，笑道：“你看，谁来了？” 身着白色披风、带着大红斗笠的颜华在门口出现。 原来时辰已经是三更。 颜华身后，还有两个侍女，不是小红小青，也不是桃红和李白，是两个我从来没见过的绝色少女。她俩提着锦盒，很快在帐篷里摆上了菜肴和酒、茶，晴雯还点起了一盏大红灯笼。 颜华倒了三杯酒，第一杯先祭奠我的先父，第二杯，祭奠坟场所有的亡灵，第三杯，才是和我对饮。 我问颜华：“你说要交代我办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颜华：“在你这里设一个临时签证处，所有想要渡过忘川进入沙梁新村的亡灵，都在你这里签证。拿到签证，就可以渡河过境。” “什么条件可颁发签证？”我顿觉好奇，在这荒郊坟地守孝三年，人一定会苦闷无聊。现在有了这么一件有意思的事来做，不由让人心动。 “坏人不得进入。犯罪的人如果不是坏人，可以酌情发给签证，但是要经过阎君府复核。阎君根据不同情况予以处理。或遣返，或打入地狱服刑。”颜华提出了一个模糊的标准。 我顿时觉得头大：“坏人的标准是什么？怎么掌握？我们通常称坏人是混蛋，流氓，无赖、人渣，但并没有一个清晰的分类，没有严谨的定义呀。” “那就只能靠你自由心证了。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坏人的基本特征，掌握了这些特征，你就能识别坏人。”颜华道。 我问：“坏人都有哪些特征？” 颜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谈了坏人分类的理论和依据，她先提出一个问题：“坏人是不是天生的？还是本身是好人，遇到不得已的情况就变成了坏人？可为什么同样遇到考验，有人表现出人性的光辉，有人就变成了坏人呢？” 我承认，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看来很平常的问题。 颜华自己回答：“一个合理的推测是，也许某些人有一些性格缺陷，性格缺陷遇到极端的情况，就把人变成了坏人。极端情况是偶然的，性格缺陷却是必然的。所以要研究坏人，不能只看犯罪分子，而应该关注普通人的性格缺陷。” 我连连点头，听她继续说下去。 颜华介绍说：“西方有一种理论，叫黑暗三性格，英文dark triad具备三种性格的人，更有可能对人充满恶意，更有可能变成坏人。” “什么是黑暗三性格？” 颜华掰着手指，一一列举：“第一是自恋者。 这种人认为自己比别人更重要，处处表现自己，总是希望获得关注。比如动不动就说自己出身名门，祖上多少代是皇室或者豪族后裔，自己的画比梵高还好等等，自恋被视为一种黑暗性格，过分自恋的人令人反感。” 自恋属于黑暗性格？我倒是觉得，很多人都有自恋的毛病，只不过有的人表现重一些，有些人轻微一些而已。比如我所在的国际文学笔会，有一个叫艾格的诗人，就认为他写的比红楼梦还伟大。 颜华继续介绍：“第二是精神变态者，英文psychopath。 精神变态者有三个特征，自私、冷血、爱冒险。那些连环杀手，就是典型的精神变态者，他们心狠手辣，为一点小事就可以杀人，肢解尸体就像剁瓜切菜，杀人没有任何精神负担，加上爱冒险，是天生的犯罪分子。” 这个分析我完全同意，精神变态者当然是天生的罪犯，天上的坏人。西方犯罪学很早就有天生犯罪人的概念，大概也是指这种人。 颜华接着介绍黑暗三性格的最后一种，马基雅维利式的权谋者。她说：“这种人喜欢不择手段进行权力斗争，为了利益可以跟任何人结盟和可以背叛任何人。生活中往往精于算计，喜欢搞些计谋涉及别人。” 颜华还说，自恋和心理变态都有遗传因素，而马基雅维利式的性格遗传因素比较少，更多是后天学的。 这个我也勉强同意，一些政客，本来不是天生的坏人，但进入了权力场，学了马基雅维利的权谋论，就变成了残酷无情、丧失人性的家伙。 颜华还说，“除了黑暗三性格还有两种性格特征，西方学者也给找了出来。我们可以叫第四种，英文asshole ，中文勉强可以翻译成“混蛋。” 美国哲学教授艾龙詹姆斯（aeron james）对此有个定义：asshole 就是有强烈特权感的人，什么便宜都应该他先沾，什么好事都得先轮到他，别人让着他都是应该的，他的一切利益都是应得的，他就应该比别人拿到更好的东西。” 这种人在中国社会也是比比皆是，特别是特权家庭培养出来的官二代，还有这些年改革开放发了财的富家子弟。他们自觉优越，没有同理心，极端自私自利。这两种家庭往往不重视文化教育，培养出来的孩子不变成坏人才怪了。 颜华最后介绍第五种坏人的性格特征，叫jerk，中文勉强可以翻译成“无赖”或者“人渣”。 jerk 在中文中也常被译作混蛋，但跟asshole 还是有区别的。比如坐飞机对空姐提出无理要求，坐火车把鞋子脱了，排队时插队，对比自己职位低的人颐指气使，完全没有社会公德。在高铁上霸座，这种人就是jerk 颜华说，jerk 就是把别人当作工具，完全不从别人的视角考虑问题，在他眼里别人几乎是没有感情、没有道德意识的存在。jerk 本质上是无知，他人认识不到别人的价值，也认识不到别人也有信念和情感。 jerk 的反义词是sweetheart，即甜心。就是能在多大程度上考虑到别人的存在和感受，能够尊重他人。 不过颜华也认为，不是说有这五种性格的人才是坏人，而是说具备这五种性格缺陷的任何一种，都有成为坏人的潜质，而具备了全部五种特征，那就肯定是一个大坏人。 仔细听过颜华的介绍，我有点开窍了。掌握了这些关于坏人性格特征的标准，我就可以迅速把他们识别出来。 人这种物种很奇怪，如果一种现象没有名字，你就不会敏感，一旦你知道了这个名词，就会对这种现象非常敏感，将来在人群中，就能过迅速识别谁是asshole，谁是jerk。 我认为，坏人分类学还能够提醒我们克服自己的性格缺陷，坏人并不是另一个物种，每个人身上都有变成坏人的风险。当你表现的像个jerk，一样的时候，你知道自己是jerk吗？这非常困难，因为jerk是定义就是无知。 我说：“谢谢你教给我识别坏人的方法，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你说坏人这么不受欢迎，这些性格为什么能够长期存在呢？进化为什么保留了这些性格的基因呢？” 颜华说：“你提的这个问题确实不好把握。不过有一种解释是，有时候当坏人是有好处的。 霍布斯说：在资源有限而人都绝对自由的自然状态下，人类总是趋向于互相猜忌。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要获取更大的生存优势，坏人的品质就显得更为重要。” 讨论了半天坏人分类，颜华给了我这样一个重要任务，让我觉得自己本身也无比重要起来了。 五更的时候，颜华她们要离开回仙界了，给我留下一枚黄金作柄镶嵌着宝石的玉如意。她说：“这是你表姐从天庭给你讨来的法器，它有无上的权威和法力。人间不比仙界，鬼蜮横行，人妖莫辩，坏人死了，变成恶鬼，我可不能让它们混进仙界，扰乱清净。在这里把关，有了它，可以让你逢凶化吉。” “我什么情况下可以使用玉如意？它有什么功效？”我端详着手里的这枚宝贝，除了感觉它的精美华贵，还真看不出有什么用处来。 颜华从我手中接过玉如意，指着其中一个红衣侍女，说了声，“变！”那个侍女一下子变成了一匹红色骏马，又指着另一个白衣侍女，把她变成一匹白马。她把如玉意还给我，嫣然一笑，和晴雯飞身上马，一人一骑，绝尘而去。 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一个宝贝！我大喜过望，拿着玉如意指着哥哥们白天送来准备焚化的素车白马，说了声：变！那纸车就真的变成了一台崭新的奔驰车，那纸马也变成了一匹嘶鸣着的骏马。 我围着车转了一圈，又上车发动了马达，开着上了公路，到镇上兜了一圈风，好在还是凌晨，没有什么人看见，我就把车开回坟地。回头看见，那匹马正在路边啃吃青草呢。 我暗想，到了天亮哥哥们来看见这一切，会不会受惊？还是变回去吧，这样想着，拿出那枚玉如意，口中念念有辞，车和马立刻变回了原样。 我这才明白，这玩意儿为何叫“如意”，也明白了表姐爱伦的苦心。这枚玉如意应该是天帝赐予她的，她居然把这么贵重的宝贝送给了我，真让人情何以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开衙设府 一 既然是要设立一个签证处，也就是审查鬼魂资格，准予进入仙界的机构，那就要有个办公处所，我要是在给父亲守孝的茅屋里办公，则既不足以雄视凡间邦国，也不足以让鬼魂敬畏。一句话，需要开衙设府。 我是个文科生，没学过建筑设计，对构建办公处所没有任何概念。突然想起爷爷的话，翻出晴雯画像，对着东南方向燃了一炷香，晴雯飘然而至。 “晴雯啊，颜华让我开设签证处，我总不能在这茅屋里办公吧？这岂不让那些鬼魂笑话，把我当骗子送派出所里也未可知。”我向晴雯说。 晴雯笑得咯咯的，她翻出我的金如意，道：“你真是捧着金饭碗要饭。有金如意，这点困难还算事儿？你就是要一座王府，又有何难？” 晴雯的话一下子点醒了我。 我从她手中接过金如意，却发现没有参照物，也没有设计蓝图，就问晴雯：“按照什么样式建，我脑子里完全没有概念，你有什么好主意？” 晴雯想了一下，认真道：“按照阎君府大堂的样式，规模缩小一倍就可以。” 这注意不错，晴雯毕竟是大观园出身的最聪明伶俐的丫鬟。按照这个方案，既有阴司的威严，又没有僭越名分，对于处理新死的鬼魂前途的阴司衙门来说，这是最合适的。 说干就干，我手持金如意，指着我住的茅屋，口中念念有词：在下受命于忘川女神在此开衙设府，审查鬼魂资格，颁发进入仙界之签证。新死诸君，往日游荡荒野无法超度之孤魂野鬼，均可自愿申请签证，接受审查。急急如令律！变！ 话音刚落，只见我的小茅屋变成了一座巍峨、阴森的衙门。 我和晴雯现场视察，但见衙府坐北朝南，门外有两只石狮子，大门是黑色，挂着两只虎头门环。通过三层石阶，一块半米高的门槛，才可进入门内。 大门有三个，正中是正门，左右是两个侧门，上面画有门神。正门的上面挂有一个匾，上面写着：阴司忘川府衙。 正对着大门，隔开相当的距离，便是二门，也是三个。正门上也有匾额，写着“仪门”二字。取“有仪可象”的意思。仪门之内是一个大天井，正中有一个牌坊，横额上写着“尔奉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是衙门的标配，也叫戒石铭。天井两旁边是书吏、衙役们办公的地方。由牌坊直入，经过相当距离，便是大堂，大堂中央是暖阁，暖阁中央横摆着公案和高背椅。公案前面垂着桌围，桌上有砚台、笔架、签筒等常用办公品。 暖阁下的前面及左右两边有相当大的空间，右边放着一张小桌和凳子，是在问案时给书吏做笔录用的。左边有一木架，上面有一大鼓，升堂问案和退堂时都要击鼓。 暖阁前面的空间是给当事人和证人的，他们都要跪着听审，衙役们分列两旁应役。 大堂进去是二堂，陈设跟大堂大同小异，只是空间小了一半。二堂是主官的办公场所，在这里跟书吏们讨论案件，也审理比较重要的不宜公开旁听的案件。 从二堂后壁正中再进一门，便是三堂，这是主官家属所在的内宅。 邻接着这些建筑，还有几处房屋和院落，供主官平时治事、会客以及幕宾、门丁居住之用。 我和晴雯从大门进入，一路巡视，直到三堂，总体感觉衙门气太重。这是什么签证机关？完全是刑部大堂或者州府衙门的布局嘛。 我边看边摇头，决定改一下，去掉衙门风格，换成政府服务大厅的模样。 晴雯却说：“你这样改恐怕是不行的。这些申请去仙界的鬼魂并非纳税人，他们很多犯有罪行，或者是潜在的坏人，你要把它们识别出来，挡在忘川河这边，还是审查、听证场所比较靠谱。” 我一想也对，那就不妨先试用一番再说。可是还有一项难题，没有衙役、书吏、门丁等等，只靠我自己恐怕也开不了府，设不了衙呀。 晴雯建议，把土地神叫来，让他推荐。这是孙猴子的老套路，我想，晴雯恐怕也是听过西游记评话的。 二 土地神是个白胡子老头，一个半米高的侏儒。已经在当地任职六百多年，对这一方风土人情、乡俗民风了如指掌。他提供了一份名单，全都是牛鬼、蛇神、夜叉、狐妖、花魅、树精之类，没有一个人类魂魄。 我一看气歪了鼻子，“你这老儿，活糊涂了吧。弄这么些玩意儿来填充我的衙门？说，你收了这些妖魔鬼怪多少好处？” 土地爷吓得赶紧跪下，“上神息怒！小神这也是不得已啊。上神审理的是人间鬼魂进入仙界的案子，人鬼自然应该回避，不用非人类的精灵，无人可用啊。” 土地神所言也有道理，可鬼魂不能用，仙界和天庭的神仙我又没有权限调度，无人可用，这可如何是好？ 我望着晴雯，我们俩都一筹莫展。 土地神却提出一个建议，“上神，您眼前的这个姑娘就可以帮您啊。她既非人鬼，又非仙神，也不是非人类的精灵。她是文学宫里的人，我看她倒是符合条件。” 我说：“不行！我就这么一个侍女，怎么应付得了这么多烂七八糟的事情？” 晴雯听了土地的话，却有了主意。她转动着美丽的眼睛说：“其实我们贾府有六百多口子人呢。挑几十个衙役书吏应该不难。大观园里的丫鬟、戏子、贾府的小厮、杂役都可以来帮你干活。” 我一想，对呀，不如去文学宫，找找宝玉，借几个丫鬟小厮杂役，应该不难。 i have a gold ruyi， and everything is possible（手中有金如意，一切皆有可能。）我嘟呐了一句英文，带着晴雯赶去文学宫，进入大观园。 三 宝玉正在怡红院跟黛玉下棋，紫鹃进来对黛玉说：“小姐，我刚才好像看见晴雯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公子。” 宝玉一听跳起来，棋也不下了，“在哪里？我去看她。” 黛玉把棋盘一推，对紫鹃道：“人家来客了，咱们回吧。” 宝玉急了，“不是客，是晴雯。” 黛玉冰雪聪明，一语道破：“不是还有一个公子吗？既然能进这大观园，应该是天庭或者仙界中人。你快去见客人吧，见了晴雯，带个好，就说我也想她。” 黛玉紫鹃出门，拐过一丛竹林走了，晴雯就带着我进了院子。 袭人、秋纹、碧痕、麝月等大小丫鬟一齐迎出来。 宝玉又惊又喜，上前拉着晴雯的双手，双目含泪，“你可回来了，晴雯，知道你走之后，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这次回来不许再走了，你要走，带上我，我跟你一起去，化成灰，变成烟，咱们也永远在一起！” 晴雯也哭了，偷偷背过去拭泪。 袭人怪宝玉：“又说疯话，晴雯已经成仙，在天庭司掌芙蓉花，你不是还写过芙蓉诔么？怎么能跟她去？” 晴雯拭去眼泪，想起此来的目的，把我介绍给宝玉：“宝玉，这是天庭的上神李肃公子，忘川女神委托他开衙设府，来找你借点人用。” 我把不得已从文学宫借人的缘由告诉了宝玉，希望他能通融。 宝玉惊喜道：“我知道你，你表姐爱伦和家姐元春是义结金兰的姊妹，都在天庭。她还送了你金如意。我姐没有金如意，所以我只能还待在文学宫里。” 我开玩笑说：“你的通灵宝玉比我的金如意还厉害呢，要不咱俩换换？” 宝玉扯下身上戴的那块五彩石，丢到地上：“这劳什子，谁人稀罕！”唬地袭人麝月大惊失色，赶紧捡起来擦干净给他戴上，袭人埋怨我道：“上神，您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这宝贝是我家公子的命根子，丢了它，我们这些人都活不了。” 大家闹够了，才想起正事。晴雯向我提出建议：“你其实可以在忘川东岸也造一座大观园，让宝玉和众姐们都搬去住，这样，你可以调用小厮、丫鬟供衙门使用，我们也可以经常到大观园跟宝玉和众姐妹玩，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宝玉道：“不如索性把荣国府、宁国府也都仿造一座，让老祖宗和一家人都搬过去住。不然，那些你用得着的小厮、杂役都不在大观园里住，你光造一座大观园，那些人还是去不了。”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方案，茜雪突然来了，她凑近我的耳朵说：“颜华姑娘让我传话给你，大观园不能造，浪费资源太大，天庭知道会怪罪王妃的。金如意是王妃私相授受与你，闹出这么大动静，天庭知道是早晚的事。” 这可怎么办？我把颜华的意思告诉了宝玉，宝玉一听也傻了眼。 这时宝钗带着香菱来了，听宝玉讲了这件为难之事，宝钗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快说！”宝玉知道宝钗见多识广，读的杂书也多，赶紧向她讨教。 宝钗却对我说：“我看你也不是什么上神，不过是忘川女神雇佣的临时工，对吧？” 我被人勘破身份，只好尴尬承认。 “看你还算诚实，给你一个建议，我曾经读过一本古书叫齐谐，里面记载金如意有再造功能，也就是能山寨任何建筑，但是浪费资源大。不过它还有一项功能是搬运，即把现成的建筑搬个地方，这样消耗的资源仅仅是山寨版的十分之一。你何不把整个贾府及这大观园一起搬运到忘川之东，你的衙门旁边？这样不显山不露水，还办成了大事。” 宝玉一听，赞不绝口，我也拍手叫好。 我对茜雪说：“你回去告诉颜华，衙门没人可用，我只能从贾府借人，现在我要用十分之一的资源搬运贾府和大观园到忘川以东。” 茜雪刚要走，被闻讯赶来的黛玉拦住，黛玉对我说：“你这人，既然是忘川女神的使者，还是男子汉，就要敢做敢当，何必再去汇报，让颜华女神为难？” 我看大观园里这一对佳丽，一个聪明且多权变，一个闺阁偏有侠气，真是嫉妒宝玉，一个傻傻呆呆的公子哥何以能赢得这等天下无双之奇女子的双双青睐？ 黛玉的话虽然尖刻，但却考虑周全，确实是上上之谋。我拿出金如意，口中念念有词，不消一个时辰，一座巍峨的贾府连同风景绝胜大观园，就被我搬运到了我的衙门一侧。 宝玉也说话算数，把李贵、茗烟、赖大、王善保等几十杂役小厮和司琪、侍书、小红、四儿、金钏、雪雁还有贾府买来的十二个小戏子等几十个丫头都送给我差役，鸳鸯、平儿、袭人、麝月、秋纹、碧痕等大丫头们也时不时过来客串一把。我的衙门立刻人才济济，队伍雄壮，马上就能开衙审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极品恶人 一 没想到受理的第一个案子居然是麻子东（马自达）的儿子和儿媳，这一对夫妻原来是一对教师，儿子马明，在中学教体育，儿媳李雯，在同一座学校教英语。这两个人都是良善之辈，居然死了三五年还在忘川之东不得渡河，真是好生奇怪。 马明还是我的小学同学，这个人学习成绩一般，但体育很好，后来考了体育生，分到学校教体育。他的妻子是邻村的，跟他是大学同学，因为是英语专业毕业本来可以留在城市，可为了爱情，跟着马明回到沙梁教书。两个人婚后生了一个女儿，聪明乖巧，惹人喜爱，小日子过得幸福美满。不想灾难突降，马明得了血癌，撇下爱妻幼女撒手归西。因为有下有女儿，上有公婆，李雯尚未考虑改嫁，这样过了一年，离丈夫忌日还有三天，李雯突然被人杀害，尸体遭辱，分尸灭迹于大沽河桥底。 案子很快破了，杀害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公公，已经年过七旬的麻子东！ 因为麻子东杀人时已经超过七十五岁，根据国家法律，不能判处死刑，只判了无期徒刑。李雯怨气冲天，不肯转世投胎，也不愿意渡河进入仙界，一心只要化作厉鬼寻仇。马明一边是亲生父亲，一边是恩爱妻子，左右为难，也只能留在此岸，陪伴冤妻，这样一来，时间就耽搁下了。 马明见我执掌阴司签证，背着妻子来找我，希望能法外援手，签发两张签证，让他和妻子一起到仙界，丢下这凡间的恩怨情仇。 我听了马明的陈述，告诉他只管带着妻子来取签证，我能说服李雯进入仙界。因为麻子东已经死了，现在押在阴司地狱第十九层，李雯在这里寻仇已经毫无意义。马明一听，流下眼泪，再三道谢低着头回家了。 我看着马明的背影，心中无限感慨，血缘这种东西真的是不可思议，麻子冬如此十恶不赦，可作为亲儿子，马明得知他已死去，仍然悲伤不已。 二 马明走后，我做了两件事，一是让李贵和茗烟两个捕役速去阴司监狱将麻子东的鬼魂拘来，因为李雯冤气难消，必须得给她一个公道。二是让晴雯回颜华那里，带来麻子东的历史档案，我料定麻子东在受审的时候一定会抵赖，必须展示证据，让他心服口服。 鬼案审理须在夜里，我的这座衙门在白天仍然是一间守孝的茅屋，到了晚上才是阴森的衙门。午时三刻，麻子东的鬼魂押到，临时羁押于偏房的狱神庙里。 马明带着李雯来了，我让宝玉的丫鬟红玉（即小红，为了跟狐妖小红区别，这部书都称她的本名红玉。）把他们领到内室，晴雯端来上好的信阳毛尖，我先请他俩喝茶。 马明告诉李雯：“这是我的同学李肃，现在是忘川签证官，他能让我们渡河进入仙界。” 李雯脸色苍白，眉宇间还留着悲戚怨愤之色，她欠了欠身向我致意，说：“您好，多次听马明提起，您是他那班同学中最有出息的。” 我说：“马明夸张了，颜华就比我优秀得多。” 李雯喝了口茶，说话慢声细气，是那种性格温和、脾气柔顺的贤妻良母。她说：“我跟马明结婚的时候，您已经去了美国，所以我们不认识。您说到颜华，我倒是认识，她不是去世了吗？” “对。颜华现在是忘川河女神，我是临时替她打工。”我解释道。 马明问我：“我知道您父亲刚刚过世，您不是在美国吗？怎么到了冥府？” 我苦笑：“悲伤过度，一度随父亲进入冥府。现在回来守孝，不料被颜华抓了官差。颜华说这里积累了许多魂魄，需要鉴别区分，批准符合条件的进入仙界。我就被临时安排来当这个签证官的。” 李雯态度决绝：“我嫁给马家，相夫教女，自觉没有什么对不住人的事，马明的父亲居然杀了我，撇下年幼的女儿，这大仇未报，冤气难消，我不能进入仙界！” “你公公马自达已经死了，你留在这里也报不了仇，何苦来呢？”我递了一块手帕给她。 李雯一听，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哭了一会儿，说：“我知道您不会骗我，但我见不到他的尸体，心尤不甘。” 马明也问：“我爹，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我说：“在潍北监狱，好勇斗狠跟犯人打架，被人勒死。我已经叫捕快把他押回来了，等会儿咱们过堂，让他自己告诉你们。” 李雯一听，脸上有了快意，马明却表情复杂，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我对马明说：“我可以马上给你发签证，让你立即过河去仙界，不必在这里听审。” 马明看了看李雯，犹犹豫豫说：“我还是跟她一起吧。” 这时，赖大进来报告：老爷，一切准备就绪，可以过堂了。 我吩咐赖大在大堂上预备两把椅子，让马明李雯坐着听审。 马明李雯跟着赖大出去，只听得三声鼓响，茗烟在外面高喊：犯人押到，请大人升堂。 我带着晴雯从后堂进入大堂，在高背椅上坐定，见麻子东已经戴着脚镣，五花大绑，跪在堂前。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大堂里突然涌进许多鬼魂来，每个人都拿着状纸，状告麻子东强暴妇女、残害无辜，欺压百姓，桩桩罪行，闻所未闻，罄竹难书。 案子只能一件一件审，先审杀媳案。 我拍了一下惊堂木：“马自达，你抬头看看，堂上坐着的这位女士是谁？” 麻子东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李雯和身边的儿子马明，冷笑一声：“不认识！” 果然是蜂目毕露，豺声振耳，根据相书上的说法，这种相貌的人天生就是大奸大恶之徒，罪不容诛之辈。 李雯气得浑身哆嗦，用手指着麻子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马明也非常震惊，他没想到麻子东会如此无赖，气愤之余，跺脚说：“马自达，你睁开眼看看，我是你儿子，她是你儿媳，我死去不到一年，你就杀了她，为什么？为什么？！” 麻子东冷冷地回了一句：“小子，怎么跟你爹说话的？这女人水性杨花，辱没门楣，还勾引于我，作为公公，我清理门户，处死这个**，有何不妥？” 李雯没想到麻子东会倒打一耙，气得一下子昏厥过去。晴雯赶紧给她喂水，扶她进了内室将息。马明也气得说不出话来，堂下旁听者都被气得哇哇大叫，刹那间，大堂一片混乱。 我拍了一下惊堂木，衙役们齐喊：肃静！ 我对麻子东说：“本来按照规矩，我可以动刑，但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我现在给你出示证据。” 红玉操作放映仪，大堂左、右两侧的两面银幕上同时播放了如下画面： 马明去世的灵堂上，穿着白衣的李雯哭得死去活来，麻子东却贼眉鼠眼地窥视李雯的屁股。 李雯洗澡，麻子东在窗户外偷窥，被老婆发现，麻子东痛打了老婆一顿。 李雯在自家菜地里割韭菜，尾随而来的麻子东猛地扑上去，将她按到在地，撕扯衣服，李雯拼命挣扎，麻子东怕罪行败露，捂着她的嘴巴将其掐死。 麻子东将李雯尸体拖到小树林里，脱掉衣服辱尸。 麻子东将李雯尸体用刀分解，装入编织袋，投运到大沽河桥下，毁尸灭迹。 警察在桥下发现尸体，抓捕麻子东，押着他到现场辨认。 视频放完，我拍了一下惊堂木：“马自达，你还有何话说？” 麻子东仰着头，翻着白眼，不理不睬。 这时，李雯好了一些，由晴雯搀扶着从内室出来。 堂下的听众纷纷大喊：“把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这样的畜生，点了天灯也不解恨！” 我看了看自鸣钟，道：“时辰已经快五更了，今天就审到这里。把麻子东押回狱神庙候审，明晚继续。” 麻子东被押走，旁听者也都散去。我去了两张签证，给了李雯和马明。 我对李雯说：“我没有权力处置马自达，我只是签证官。但我可以建议阎君府对马自达的案子进行重审。你们俩现在就过河去吧。到了仙界，如果你愿意，可以向阎君申诉，阎君根据大清律，能够给你一个公道！” 李雯：“什么样的公道？” 我冷酷地说出两个字：“凌迟！” 马明和李雯道谢，拿着签证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诗与远方 一 万没想到，开衙第一天，居然接到三千份申请。也就是说，从明初到当下，仅仅我们沙梁村，就有三千魂魄没有渡过忘川，被遗忘在历史的尘埃里了。 我让晴雯、红玉统计了一下，分门别类，登记造册，大概情况是：元末明初战乱和大移民的时候死掉没有身份的，占三分之一，历次天灾人祸如康熙年间山东大地震、六十年代大饥荒全家死绝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占三分之一。被害、自杀、不愿意忘掉仇恨被孟婆拒绝过河的占三分之一。还有一些为非作歹、作奸犯科之徒，数量虽然不大，但也有几十人。 这么大的数量，要一一过堂审理，不要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也审不完。我只好让晴雯去把颜华请来，想个变通的法子。可晴雯不久回来告诉我，颜华被招到天庭去了，如何处理这些申请，只能由我自己拿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这么大的工作量，就是累死我也干不完。心中烦闷，出门溜达，不觉到了大观园。突然想起大观园里的那两个绝顶聪明的姐妹，宝钗、黛玉，这两个人堪称最强大脑，应该会有办法。于是，登门造访，先到潇湘馆。 黛玉的丫鬟紫鹃正蹲在地上煎药，见我进来，连忙拦住：“李肃公子请留步，我家小姐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黛玉在房里听见，让雪雁出来传话：既然是李公子，让他进来吧。 我跟着雪雁进屋，见黛玉歪在床上，云鬓不整，脸颊失色，一副病容。紫鹃端着一碗人参养荣丸，给她喂了一粒，才略略恢复了一些力气。 黛玉病成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再讨什么主意。 “林姑娘你这是什么病？”我问。 “从娘胎里带来的病，从记事时就吃药。”黛玉说了两句话，又咳起来。紫鹃就又过来给她喝了点燕窝粥。 “没看看西医？光吃中药怕是不成吧。” 我想起网上有个群，有人讨论过黛玉的病，黛玉是先天不足之症，表现为少气、懒言、心悸、疲倦乏力，头晕目眩，面色苍白。根据王太医的说法，“这病时常应得头晕，减饮食，多梦，每到五更，必醒个几次。即日间听见不干自己的事，也必要动气，且多疑多惧。不知者疑为性情乖诞，其实因肝阴亏损，心气衰耗，都是这个病在那里作怪。”用现代医学诊断，应该是肺结核加抑郁症。 黛玉惨笑一声，道：“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是前世欠了宝玉的，这一世来还债。” 我听了，心一颤，不觉泪下。 雪雁在衙门里跟我当差，见过金如意，她扯了一下我的衣袖，示意我跟她出去说话。 我跟雪雁走到廊下，雪雁问：“公子，您的金如意待带在身上吗？” 被雪雁一提醒，立刻有了主意，用金如意从北京三甲医院请个大夫来，给黛玉用西医疗法治疗，不就结了？肺结核在当代已经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这时，晴雯领着宝玉来了。晴雯知道我来大观园，跑到宝玉那里去找我，不想我在潇湘馆。 我把请西医给黛玉诊病的想法告诉宝玉，宝玉大喜，“只要能治林妹妹的病，让我死了都愿意！” 黛玉急得去捂宝玉的嘴：“又混说，谁稀罕你去死？” 我拿出金如意，念念有词，将北京协和医院肺结核专家王纯博士请来。王纯曾经是我的当事人，当年过失致人死亡，是我给她辩护脱罪的。 王纯是个美女，来到大观园，换上晴雯的衣服，居然让大观园人物没有违和之感。 王纯用听诊器听了一下黛玉的心跳，看了舌苔，说林姑娘这病是慢性的，主要靠调养，补血补气，肺部有点阴影，需要做x光透视，才能确诊。 我再次祭出金如意，将协和医院的放射科整栋楼搬了过来。王纯安排几个护士把黛玉推进x光室，做了透视检查。 王纯告诉我检查结果，肺结核，且是晚期。这种病最怕伤心，抑郁，配合心理治疗，以现代医学水平，治愈还是有希望的。 王纯开了药方，我让红玉去取了药，给黛玉服下。王纯就被送回去了。 二 看着黛玉睡下，我才带着晴雯去了怡红院向宝玉道别。 在宝玉房里，正好遇见宝钗。宝钗笑问：“你来看颦儿，还是来讨主意？” 宝钗难道会读心术？为什么我每次来大观园，她都能未卜先知我来的动机。她的这点聪明，让人不舒服，但有求于人，我只能实言相告。 宝钗听完，蹙了一下眉头，道：“你这事还真得就得问我，颦儿那么清高的人，是不会给你出主意的。只能是我，布衣裙钗，不忌人间烟火，才能跟你做这笔交易。” “什么交易？” “小声点，”宝钗看了一眼正跟晴雯说话的宝玉，道：“跟我到外面去说。” 我跟着宝钗出门，来到怡红院外那丛竹林边，立住。宝钗小声说：“我给你推荐个人，我家三妹探春。这件事交给她，不用三年，三个月就能给你处理妥当。” “探春？我知道她，具有很强的行政才能。这是个绝佳人选，问题是她是公府贵小姐，如何肯去我那鬼蜮世界理案？”我提出疑问。 “你有金如意，一切皆有可能。”宝钗笑道，这是我的话，她也知道。 “宝姐姐，你不是说还有条件吗？你让我做什么？”我想起宝钗在里面说的交易来。 宝钗悲叹道：“贾家祖德不深，福荫不厚。荣宁二府靠军功庇护绵延了三代富贵，已到了尽头。俗话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何况贾家还算不上什么诗书簪缨之家。依我看，大厦将倾，为时不远。不过这也是命数，无可逃避。只是我这三妹，空有满腹才华，一腔抱负，不久也将落得个远嫁番域，骨肉分离的结局。虽然贵为王妃，但终究是荒蛮苦寒之地，饮毛茹血之邦，也太委屈了她。我想，探春妹妹帮你处理完这件公事，于天庭仙界也算有些微功，将来她归西的时候，望你能将她的芳魂从西域蛮地召回天庭，封神也好，为仙也罢，算是对她的酬报。” “只要我能做到，定当效命！”我对宝钗保证。 “好，谢谢了。”宝钗跟我击掌为誓。 “宝姐姐，那你咋办？石头记八十回后稿子散轶，我也不知道您最终的结局。我能帮你什么吗？” 我提出了一进大观园就想问的问题。 “不是散轶，是曹公故意开了一扇窗子。”宝钗说，“其实大观园人物的结局曹公都基本设定了，黛玉和宝玉本来就是仙界人物，仍然会回到仙界。晴雯虽然是丫头，但曹公偏爱于她，让宝玉写了芙蓉诔，遣她去天庭司掌芙蓉花。这些你都知道的。至于我和宝玉的什么金玉良缘，不过是曹公调侃而已。我不是仙界中人，在凡间跟宝玉就算得以婚配也是柴米夫妻，黛玉跟宝玉的木石前盟，才成就神仙眷属。” “我听出来了，您对曹公可有一些抱怨情绪。”我说。 “倒也不是。曹公是富家公子出身的落魄文人，一身傲骨，即使举家食粥，骨子里也是看不起尘世生活的。我的角色设定，是曹公对世俗人生的逃避或者否定。可读书人心中都有诗与远方，但生活离不开柴米油盐呀。” 宝钗的话让我深思良久，红楼梦我也收藏过十几个版本，通读不下百遍，但却从来没有深入角色，从她们的维度思考问题。那些只会考据、探隐的红学家们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宁可去探究黛玉葬花的地点、探春远嫁是去了夜叉国还是马耳他群岛，宝玉脖子上那块通灵宝玉的是什么质地、成分，也不愿意考虑宝钗关于人生的大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三千污鬼 一 由宝钗引荐，我跟探春在蘅芜苑见面。探春是贾府第三代最精明强干的大家小姐，但碍于女身，又是庶出，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宝钗说，如果探春跟宝玉换换性别身份，贾府在她手中重振家业亦未可知。 我把需要探春处理的事务交代了一下，探春提出三个条件才肯接手。一是要有合法的权柄，能够独立行使权力。二是不暴露身份。三是用自己的贴身丫鬟侍书和翠墨做助手，处理结果我不能质疑，过程不能干预。 这三个条件我全答应，甚至干脆把金如意交由探春，有了这个法器，探春想怎么干都没有问题。 我让红玉把从颜华那里取来的所有申请鬼魂的背景资料转交给侍书、翠墨，并教会她们如何查阅、如何操作电脑系统。又让晴雯把宝玉送来的所有丫鬟、小厮、差役都交由探春调遣。 探春看完红玉等人做的统计资料之后，提出一个方案： 只要是600年来，死于战乱、天灾人祸、和饥荒的人口，只要有证据证明在沙梁村居住过超过一年，就统统颁发签证。 所谓证据，一是能说出自己在沙梁村居住的住宅地点和时间，二是有两个人证。具备两项证据之一，就可以证明是沙梁村民。也就有资格获得签证。 第二类是被害、自杀、不愿意忘掉仇恨被孟婆拒绝过河的鬼魂，只要愿意放弃原来的想法，重新申请也可以获得签证。 这一条倒是符合颜华的一贯想法。孟婆的弊政早被颜华废除，移民不需要喝孟婆汤，忘掉前世经历。 第三类是一些为非作歹、作奸犯科之徒，还有虽然没有犯罪，但属于坏人嫌疑的，要一一过堂，进行听证，以甄别对待。不过这些人人数较少，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我看了探春的这个计划，真是大开脑洞。本来是一团乱麻，被她三下五除二，轻松理清。按照她的这个计划，用不了三个月，肯定能办完这三千个申请案件。 我当即同意，当晚贴出告示，马上就有一众鬼魂排队来递交表格和证据，申请签证的队伍排出好几里地。 申请的程序非常简洁明了，探春换成男装，端坐大堂之上，暖阁两侧各摆放着两张桌子，左边是侍书，右边是翠墨，每张桌子上都安放着一套电脑设备。第一组在左边排队申请，鬼魂递上表格和证据，侍书输入姓名和年龄、居住地址，电脑里的资料显示跟申请表无异，则发给一张签证，鬼魂拿着签证到大堂上由衙役递交给探春，探春盖签证章，鬼魂就算获得了签证。整个程序，仅需要不到三分钟。如果不获通过，侍书会直接拒签，发给上庭过堂通知。等第二阶段升堂听证。 第二组的程序更简单，申请的鬼魂递交表格给翠墨，翠墨在电脑上输入基本资料，查出属于沙梁村人氏，即要求申请者对着镜头宣誓放弃过去恩怨，愿意转世投胎。翠墨即发给签证，同样经过大堂之上探春盖签证章，即可过河进入沙梁新村。不愿意放弃的，则不予颁发签证。由翠墨直接拒绝。 不过，第一组和第二组，都会出现电脑系统里没有资料的申请者，转入开庭听证程序。 探春带着她的两个丫鬟侍书、翠墨，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第一类和第二类申请的鬼魂处理完毕，颁发为了二千八百多张签证，只有一百多份申请需要进入第二轮程序进行升堂听证。 二 探春升堂问案，我在幕后旁听，只隔着一层薄纱，大堂里的升堂过程可一览无余。 申请者叫赵国基，在沙梁村没有户籍，电脑资料里也查不到。探春道：“你不符合申请条件，本堂不能颁发签证给你，退下！” 不想申请者却并不退下，而是抬起头来，道：“三小姐，我原是贾府的人，贾府都被上神搬到这里来了，我们这些死去的人就成了孤魂野鬼，恳请三小姐网开一面，让我们渡过忘川，得以超生。” 探春一听，很是气恼，刚接手了这么个差事，贾府的鬼魂就来找麻烦，什么意思？她拍了一下惊堂木：“贾府原籍金陵，你可去金陵阴司衙门申请超生，这里只受理原籍沙梁村的申请者。退下，下一个。” 申请者并不退下，而是站起来，走上前去，对探春说：“三丫头，你看看我是谁？我是你娘舅赵国基！当年我死的时候你在贾家主事，连四十两烧埋银子都不肯发放，还不如袭人一个丫鬟的爹娘。你现在掌管阴司签证，又来刁难于我，你的心肠何其刚硬！” 探春定睛一看，果然是生身母亲赵姨娘的哥哥，自己的亲舅舅赵国基，不禁又羞又怒，双泪齐下。 “我就知道，你们从来都不忘提醒我的出身，让我时刻记得自己是姨娘所出，从而羞辱于我。赵国基，你不提这茬还有商量，今儿既说到这个份上，我明告诉你：我是贾府三小姐，我舅舅是九省检点王子腾，我从来都没有你这个舅舅！茗烟李贵，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 茗烟一听，立刻指挥如狼似虎的衙役们将赵国基架起，远远地扔出衙门。 案子审出这么个结果，探春一气之下，退堂走了。 我从帘幕后面走出来，问侍书：“这人真是赵姨娘的哥哥，三小姐的舅舅？” 侍书点头。 我说：“你给他签证，让他超生去吧。” 侍书道：“我不敢，小姐会生气的。” 我吩咐她说：“你只管发签证，不仅是赵国基，其他贾府死去跟着迁来此地的申请者，比如袭人的爹娘，晴雯的哥嫂，金钏、司棋、尤家二姐妹等等，都发签证，我会在忘川以东，沙梁新村以西，再建一个小区，专门安顿贾府死去的亡灵。小姐那边我去说，你只管放心。” 侍书滴下眼泪：“李公子，您的心真善良。我替贾府的亡灵谢谢您了。”说着就要跪下，我赶紧把她拉住。吩咐她和翠墨处理完这些签证就来找我，我有事安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王妃远嫁 一 侍书、翠墨两个人又以探春的名义颁发了600多张签证给贾府亡灵，这些人很多都是贾府的下人和家生的奴婢，做下这件功德，让探春赢得了贾府上下齐声赞誉。连老太太、太太们都对她刮目相看。探春并不领情，找我提出辞职，还把侍书、翠墨都赶了出去。 “李肃公子，你违约在先，咱们的合作就此结束，以后两不相扰。再见！”探春扔下金如意，转身就走！ “三小姐慢走。”我拦住她，耐心解释：“这件事没跟你商量，我擅自做主，是我的错，向你道歉。但侍书、翠墨并没有错，她们从下跟着你，情同姐妹，你怎么能忍心赶走她们？” “我最恨的就是这件事，你的衙门你收回权力，当你的好人，我无话可说。但你居然敢挑唆我的丫鬟背叛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探春恨意未消，不肯原谅两个丫头。 “三小姐，我给你透露点天机吧。你马上就会远嫁番邦，身边不能没有这两个贴身丫头。且我让侍书、翠墨这么做，也是你姐元春王妃的意思。以你的聪明早已应该看到贾府已经似昏灯将尽，大厦将倾，早晚是‘一场欢喜忽悲辛，家亡人散各奔腾。’你就不为贾家积点阴功吗？” 探春听完，痛哭失声，捂着脸跑远了。 侍书、翠墨哭着来找我，我劝道：“你们不要抱怨三小姐不近人情，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我对她俩说：“三小姐才华横溢，因为是庶出，身份低了一等，未免怕人家瞧不起，你们要体谅她。” 侍书、翠墨点点头。 我又说：“我有金如意，能预知未来。你们家三小姐很快会远嫁蛮邦和亲，你们都会陪嫁而去。但蛮邦不懂礼仪，不知人伦，我担心三小姐会吃苦受辱，因此准备了十个侍女陪嫁。这些侍女都是得道仙女，会各种法术，能预知凶险，趋吉避祸。” 正说着，小青和小红带着十个美女进来。这是我提前安排小青从凡间深山幽洞招聘来的希望修炼成仙的妖狐。美艳绝伦，能歌善舞，各有风姿。我对侍书、翠墨说，这几个丫鬟，都随你们调遣。胡地风俗与中原不同，大汗死了，继任者不管是大汗的兄弟还是子侄，都可以再娶大汗的王妃为妻。西汉的王昭君就嫁了匈奴王祖孙三代。我不能让三小姐受辱，这些侍女都可以幻化成王妃模样，必要时代替王妃嫁给继任者。如果王妃遇到什么麻烦甚至灾难，这几个侍女都必须无条件代替王妃赴死殉难。总之，必须保证王妃的尊严和安全。等王妃归天，根据你们在凡间的功德，你们俩还有这十个侍女会跟着王妃一起被招回天庭，我会授予你们仙界品衔。都听明白了吗？ 小青和小红领着十个侍女下拜，齐道：“谢上神！” 侍书、翠墨又惊又喜，欢喜道，这下好了，咱们也有前程了。 这时，晴雯带着宝玉突然来访，宝玉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李公子，大事不好，三妹探春被南安太妃选中，要送到西海沿子和蛮夷和亲，这如何是好啊。” 晴雯道：“本来是戚家公子戚建辉来求亲，先是看中了三姑娘，但之后因赵姨娘多嘴多舌，戚建辉得知探春是个庶出女儿，门不当户不对，便放弃了这门亲事。朝廷和西海沿子一蛮夷国发生战争，南安王战败被俘，朝廷要议和，决定要嫁个女儿过去和亲。南安太妃怕自己的女儿和亲会吃苦，就来贾府，看中了探春要认她为干女儿，让探春代替她女儿嫁到蛮夷国，老太太、太太没有办法，择定了日子。但等明日清明，就要送三姑娘远嫁了。” “不妨，宝姑娘和我早有筹划，我送十个侍女给探春姑娘陪嫁，再送她两样法器，保护她安然无恙。”我安慰宝玉，并把宝钗此前的筹谋和我的安排都告诉了宝玉。宝玉这才放下心来。 二 转眼到了清明节，天上下着霏霏细雨贾，京城外的大运河渡口，贾府一众人丁从老太太、太太、王熙凤、李纨到各府的小姐、丫鬟，贾府的男丁从贾赦、贾政、贾珍、贾宝玉等主子到各府的管家、小厮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都到京杭大运河码头送行。 来迎娶王妃的是一支铁甲舰队，并非什么西海沿子蛮夷之邦的大汗，而是英吉利王国女王伊丽莎白的亲侄子威廉亲王殿下。 这支舰队由一艘旗舰、三艘装甲防护巡洋舰和一艘岸防铁甲舰、一艘炮舰、一艘穿甲迅洋舰组成，旗舰长110米，宽23米，左右两船舷各装有16门巨炮。其他几艘舰也跟旗舰差不多，船坚炮利，铠甲鲜明。 这支舰队都停在大姑海口外的海面上。威廉亲王是这支皇家海军无敌舰队的司令官，海军上将。他带着自己的海军仪仗队，乘上天朝朝廷的龙船，亲自到京外运河渡口来接探春。 毕竟探春是作为王府郡主出嫁，皇上也派出特使，跟贾府关系不错的北静王亲率文武百官也来送行。 我一见哑然失笑，这那里是什么蛮夷，这是新世界的礼仪之邦，文明之邦，大英日不落帝国的亲王来迎娶天朝的郡主！ 威廉亲王一见探春如此美貌，不禁为之倾倒，他坚持要一个人抱着探春上船。 宝玉惊道：“这个家伙红毛绿眼，魔鬼一般，他会不会把三妹给吃了呀。” 我哈哈大笑，告诉宝玉，“英国人实行一夫一妻，就算是国王也只能有一个妻子，我送给探春姑娘的十个侍女看来是浪费了。” “我原来还想着，让狐女代替探春去和亲，可是三妹不干，她说蛮夷的王妃也是王妃，她愿意去当这个王妃。”宝玉笑道，“没想到这些红毛连妾都不娶，比我中华礼仪志之邦还尊重女性。” 我上前跟威廉打招呼，同时充当探春的翻译。 我用英文说：“威廉亲王殿下，你要迎娶的这位郡主也是亲王之女，我们可是门当户对。你迎娶之后，可要善待王妃。” 威廉亲王激动万分地说：“a beauty， a beauty i want to use my kingdom for a beauty” 我对探春说：“他说你倾城倾国，他愿意拿王位来换你的爱情。” 探春深情地看了威廉一眼，说：“我愿意嫁给你，为了和平和自由。” 这时晴雯和茜雪到了，给我带来了颜华领到的御赐法器。北静王也带来了朝廷陪嫁的礼物，让内官展示给威廉亲王。 朝廷的礼物两箱：分别是珍宝一箱。装有十二时盘一个，用于计时。颜色正黄，周长三尺，四周有物象。如辰时，草间皆戏龙，转到巳时则为蛇，午时为马。因此叫十二时盘。 游仙枕一枚。这是龟兹国进供的宝物，色如玛瑙。枕之睡觉，能梦见十洲、三岛、四海、五湖。 冰蚕丝一匹，其色五彩，织为文锦。入水不濡，入火不燎。暑月置座，一室清凉。 九色珠十个。圆润剔透，根据时辰变化，更神奇的是，如果事有遗忘，玩此珠可以心神开悟，恢复记忆。 猫眼儿宝石十枚。其状色酷似猫眼，内光一线，如猫眼睛一般，可定时辰。 祖母绿宝石十枚。绿如鹦哥毛，其光四射，远近看之，则闪烁变幻，武将上阵，头盔上镶嵌祖母绿，使射者目眩，箭不能中。 另有玩器一箱。 瓷器类分别是柴窑、定窑、哥窑的瓷器，柴窑其色翠碧，赛过宝石。定窑有白定、花定、制极质朴，其色呆白，毫无火气。哥窑的瓷器，薄如禅翼，五彩斑斓，很像西方大教堂里的彩色玻璃。 金银酒器类。分别是蓬莱盏、海山螺、幔卷荷、金蕉叶、玉蟾儿，都是鬼工神斧。另有金叵罗、银凿落、銮尾杯等，都是历代王室的珍宝。 我对威廉亲王说，这是朝廷御赐的宝物，每一件都可以买下白金汉宫。 威廉惊得目瞪口呆，天呐，你们果真是天朝！ 我拿出天庭御赐的礼物，给了威廉亲王一件礼物，一颗定风珠。我说：“你的舰队行走大海，如果碰上风浪，拿出它来即可风止浪息。” 威廉接过礼物，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上帝啊，这是我此生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我给了探春一枚金镶玉簪子，让她插在头上。我悄声说，“这是王妃给你的陪嫁礼物，遇到任何危难，拔下此簪，可保安全。” 宝玉也送给她一颗夜明珠。说，“这也是王妃托二哥转送的宝贝，想家的时候，看看它，能心想事成。” 探春接了礼物，递给侍女，泪眼婆娑，屈身下拜，再三致谢。然后和威廉亲王在仪仗队的鼓乐声中，告别送行的亲友和朝廷的官员，带着侍书、翠墨两个丫鬟和十个陪嫁的侍女，登上龙船。 忽听三声炮响，龙舟开动，威廉亲王挽着探春向我们挥手告别，渐渐远去。 茜雪对我说：“今天我们送的礼物可真不少，够买下那个蛮夷之国的了。” 我说：“丫头，你这是穷人思维。你可知有句古语叫‘穷娶媳妇富嫁女’？陪嫁丰富，那是为了让王妃在婆家更有地位和尊严，明白吗？” 晴雯道：“你又糊弄我们，欺负我们不认字，哪有这样的古语？怕是你杜撰的吧。” 宝玉在一旁笑道：“杜撰又有何不可？古书里除了四书，杜撰的可不老少，许他们杜撰，偏不许咱们也杜撰一通？” 知我者宝玉也，我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借调阴兵 一 送别探春，我开始自己审案，处理那些剩下的积案。探春、红玉作我的助手，茜雪仍回沙梁新村照顾爷爷奶奶。 审案都是夜晚，白天我仍旧在茅屋里读书、守孝。 父亲头七这天，大姐、大哥、三哥和弟弟们都来了，还拉来了一车冥器。 冥器都是专门的公司定做的，冥器公司的老板亲自开车来送，这个人眉眼生疏，我并不认识。他躲在一边，只管卸车，时不时偷瞥我一眼。 弟弟过来问我：“四哥，今天是父亲头七，你没写点东西吗？” 我不觉羞惭，这几天晚上都在忙着审案子，竟把大事给忘了。我说，“等着，我马上写。” 我回到茅屋，展开黄表纸，写了一首七律守孝： 先父驾鹤归道山， 不孝途阻泪涌泉。 乔梓如今分阴阳， 逐客至此违慈颜。 椿庭阶下承义方， 萱堂尊前应视膳。 家有棠棣三五株， 不辞长吟蓼莪篇。 写毕，稍稍晾干，拿出来交给弟弟。那冥器公司老板伸过头来，看了一遍，惊叫一声：“文不加点，立马可就，辞章古奥，孝心可鉴。原来真是文曲星下凡！今日冥器钱不收了，算是我向文星上神致意。” 见此人能脱口而出这些谀词，看出他有些来历，就问：“这位老板有些面生，可是沙梁人士？” “沙梁王佩胜，开冥器店的。我是外来户，到沙梁定居的时候您已经移民美国了，所以您不认识我。” “既然是同村乡党，无须客气，你对诗词韵律也有研究？” “说不上研究，家里有本古诗源，闲得无聊的时候，也翻翻。你们忙着，我店里还有事，先走了。” 王佩胜向我拱拱手，向几个兄弟点点头，谄笑了一下，开车走了。 二 我问弟弟：“这个王佩胜什么来历？居然懂古诗词？” “他是被招赘入户的，原籍小洪兰村。他媳妇还是你同学呢，叫小英，你应该记得吧。” “小英？”我搜索了一下记忆，眼前出现一个脸色苍白、头发干涩的七八岁的女孩，长着一双胆怯的眼睛，她从来不说话，总是傻傻呆呆的，把所有的字都画出一朵梅花的样子。老师很无奈，让作为班长的我去帮扶她。可我也没有能力让她学会写1到10这十个最简单的数字，我手把手教她写了一根竖杠，告诉她这是1，放开手让她自己写，她的笔头还是一弯曲，画成一朵梅花。 老师彻底绝望，打算放弃她，让她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想画梅花就画梅花，想睡觉就睡觉。老师同学就当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我有时候去检查她的作业，发现她画的梅花越发好了，简直可以跟我家庭院里下雪天盛开的红梅媲美。我就说：“小英，你其实很棒，你画的梅花多漂亮啊。比写字难多了。你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个大画家。” 小英看着我，脸颊上浮出两朵红晕。第二天，小英从家里偷了一块花生饼给我吃。 虽然我经常帮助小英，但是她终于没有学会写字，一年级年终的时候考了算术、语文两个零分，不可避免地留级了。 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弟弟说，她留级三次，都没有升到二年级，最终辍学。 我问：“她后来会说话了吗？” “她能说话，只是傻傻呆呆的。开油坊的老邵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招赘了女婿入户，就是王佩胜。” “王佩胜看上去很精明，而且文化程度不低，怎么会娶小英，还是入赘？还有，他怎么不继承老丈人的家业搞油坊买卖，而是做起了死人生意？” “谁说不是？哥，你走了这十年，家乡变化很大，也出了不少怪事。比如你的女同学颜华一家，三口人都是横死，还有顺昌，夫妻两个人一起丧命车祸。还有连好、大头，都是你的好友，年级轻轻都死了。咱们沙梁，一个六百年的村落，这种事还真是少见。” 弟弟摇摇头，无限感慨。 大哥也说：“横死的人多了。南街小凯兄弟俩，一个杀人被枪毙，一个喝酒醉死。北街老牛家的三娃子，偷东西还杀人，被政府枪毙。老都家的老儿子，三进监狱，这次出狱就杀人强奸，也被毙了。这都是最近几年才发生的事。” 兄弟们把冥器烧完，在父亲坟前摆了贡品，磕了几个头，就回家去了，弟弟本来想留下跟我一起守夜，被我拒绝。 如果这么多怪事集中发生，那就值得查一下了。我心想，写了一张纸条，朝东南方向烧了。一会儿，晴雯来了。 “少爷，你怎么大白天把我招来？”晴雯责怪道。 “你又不是鬼，你是花神，白天出行你怕什么？”我笑道。 “我怕被凡人看见你守孝的时候跟丫鬟在这里私会，坏你名声。”晴雯不经意说出“私会”这两个字，脸一下子羞红了。 “找你有事，等不到晚上了。你去查一个人，王佩胜，小洪兰人，现在入赘沙梁，他老婆叫小英，沙梁人。你查一下这个王佩胜是什么来路。” “这人如果没死，鬼录薄上恐怕不会有记载。” “你找找小青，到阎府去偷着查一下，那里会记载生人有几年阳寿，如果还查不到，就到天庭去找颜华。” 晴雯点头表示记住了，刚要走，我又吩咐道：“你马上把小红叫来，今晚这里可能会发生大事，我需要调些阴兵护卫。” 晴雯点头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小红来了。 小红是天狐，法力跟小青一样厉害。我让她调三千阴兵，晚上埋伏在我守孝的茅屋周围。小红说：“调阴司的阴兵需要兵符，虽然我能偷来，但这事迟早会暴露。” “哪还有什么办法？”我不能让小红遭天谴，她好不容易修炼千年，眼看要成仙了，不应该因为我毁了她的前程。 “三合山范家集那一带六十多年前发生过一场大战，战死了好几千人，很多阴兵没有投胎转世，我去把它们调来。不过少爷，它们帮咱们打赢了这一仗，你得让他们转世超生。” 小红的要求合情合理，我很痛快地答应了。 晴雯返回来报告说：“这个王佩胜是冒牌货，真正的王佩胜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假王佩胜是阴司里逃出来的一个恶魔。他掌握了阴司的一些秘密，逃到阳间。阴司多年来一只派出鬼卒追捕他，但是一无所获。” 这个假王佩胜想干什么？我不由陷入沉思。 天刚黑透，小红带着三千阴兵赶来，这些阴兵分成两支队伍，一支是胶东军区的老八路，另一支是国军。它们当年是敌对的双方，现在要为一个共同的身份问题配合作战了。 我看过战史，史料记载：一九四七年，国军范汉杰部十万大军进攻胶东解放区，从青岛、潍县两个方向向胶东推进，企图把胶东军区的第二纵队和第九纵队挤压到烟台、蓬莱，全部围歼。不想二纵、九纵从国军围攻部队接合部的大泽山区穿插而出，国军六十四师回师追击，由于追得太猛，孤军突出，被围在三合山麓、胶河东岸的范家集。山东军区又从外线调来两个纵队，共计五万余人围攻六十四师三万人，战斗打了七天七夜，国军凭着精良的武器和顽强的战斗意志，在第九十师的救援之下，终于突围而去。战后总结，此役国共两军战死达一万余众。 原属于共军的阴兵有一千余人，最高指挥员是个连长。国军两千余众，最高指挥员是个营长。这并非因为共军死得少，而是战后这一带属于解放区，很多战死的人都被招魂回了家乡，剩下的都是苏北一带原新四军的士兵。国军战后兵败如山倒，连上将司令范汉杰都在东北当了俘虏。战死的士兵根本无人招魂。所以阴兵数量远超共军。 我对两位指挥官说，大家当年各为其主，战死沙场，当了六十多年孤魂野鬼。现在我给大家一个机会，咱们为自己而战，打败今晚来偷袭的鬼魔，我给大家发放签证，一律渡过忘川，你们去找亲人也罢，超生为人也罢，悉听尊便，如何？ 共军连长说，当年打仗是为了求解放，让父老乡亲过上幸福生活。不想战死了，连个烈士名分都挣不到，家里人都当我们失踪了，陵园里也没有我们的位置，想想就觉得委屈。 国军营长说，抗战八年，我们也出生入死打鬼子，谁不是九死一生？我们为这个国家也流了血，没想到胜利了又开了内战，这么多兄弟战死，如今数百万兄弟的魂魄留在了大陆，台湾那边只有中将以上才给立个牌位，我们的委屈跟谁诉说？ 我劝道，两位别抱怨了，打完了最后这一仗，所有的战士我都让你们超度往生！ 共军连长说：六十年没打仗了，消灭这几个鬼卒，小菜一碟。 国军营长说：就当当年咱们国共合作打小日本，这一次咱们再干一把，还这一带一个清平世界。 两位指挥官都表了态，然后查看地形，进行战斗准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茅山访道 一 我在衙门审案，一日，大头、连好、顺昌等旧日亡友蓬头垢面，结伴而来拜访，真让我又惊又喜。四人拥抱良久，唏嘘不已。 这几位都是我儿时发小，感情颇深。只是他们三人天资愚钝，不是读书的料，未到初中毕业，纷纷辍学。我则升高中、上大学、进城工作，后来又换了好几个大城市，与他们渐行渐远。不过每逢过年过节，回家看望父母的时候，总要把他们请来，喝点家乡酒，说些儿时趣事，情分并未稍减。不想我去国十年，他们竟然纷纷故去，令人颇有世事无常之慨。 我让小青摆一桌酒菜，设宴款待三位老友。小青问我：“老爷，上什么菜？” 我让小青拿来本地最有名的菜馆的菜谱，让他们三人点菜。 大头点了猪头肉拌黄瓜、韭菜炒鸡蛋、四喜丸子、卤猪蹄等几个家常菜，要了蓝底老烧白酒。连好点了一条清蒸鲤鱼，顺昌点了红焖鸡。要了两瓶啤酒。 我又让小青添了几个菜，上了一瓶法国红酒，于是开宴。 喝着酒，大头脸有愧色：“兄弟，我们三人在江南游历，听说李叔过世，你从美国回来了，就往回赶，三千里路，急赶慢赶，还是没赶上李叔的葬礼，真是对不住啊。” “怪不得我回来有些日子了，却不见你们仨。你们去江南干什么？” 三人相顾而视，顺昌道：“说起来话长，简单地说，一为避祸，二为访道。” 连好也说：“我们在沙梁住不了了，又无法超度往生，去茅山访道，打算走修道这条路。” “你们去过茅山？可见过一个叫全真子的道长？” “我们没有福气见到他，据说他已经去了南洋一个岛国传道授徒。”大头说。 四人喝着酒，大头三个把这些年的遭遇，遭奇祸横死，被伏地魔欺负无法超度等往事，一一诉说。听了他们的斑斑遭遇，不由我怒发冲冠，目眦尽裂。却原来，我的美丽家乡，已经变成了一个鬼蜮横行、魍魉猖獗的混账世界！ 我告诉三位发小，现在有我，定给你们讨回公道！ 二 小红久去不归，我心有不安，决定去茅山走一趟。 于是安排晴雯在家主事，我和小青启程前往江南。 茅山在浙南，是一座久负盛名的道教名山，相传有七十二峰，三十多座道观。著名的全真教派就诞生于此地，距今已有二千多年历史。 茅山脚下有一座千年小镇，镇上人烟稠密，店铺林立。各色菜馆、客栈、当铺、药店应有尽有。道观和算命打卦的铺子，栉次鳞比。因为是道教圣地，香客烽聚，游人如堵。端的是香火鼎盛，生意火爆。 天色将晚的时候，我和小青来到小镇，在一家叫“此山云深”的客栈住下，让店主人收拾出两间客房，预备酒菜。小青说：“这店的名字好生奇怪呀。” 我说：“这应该是道观的产业，专门招待来访道者的客栈。” 小青问：“您咋知道呢？” 我道：“这名字取材于贾岛寻隐者不遇一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这是道观卖弄文采的把戏。 小青听了，咂舌道：“你们文人就是明白。” 小青把我安顿妥当，她自己前去打探消息，寻找小红。我则一个人吃饱喝足，拿出金如意，唤来土地神和山神。 此地的土地神身材稍高一点，年龄更加老迈，怕有上千岁的样子，须眉皆白。山神年轻一些，手里操着两条赤链蛇。两人见我在客栈召见他们，知道是过路神仙，并不十分意外，此地来往神灵多见，迎来送往是他们的日常工作。 我告诉他们，我是忘川女神的特使，前些日子安排侍女来此地寻找全真子道长，日久未归，不知道两位尊神是否知道消息？ 土地神说：“小神在仙界品序太低，上神的侍女想必品序较高，小神没有资格知其行踪。” 山神略略回忆了一下，道：“小神倒是知道点情况，云青峰莲花洞最近闹出一些动静，好像捉了一只赤尾妖狐，嚷嚷着要绑送天庭。因为在我的地界出的事，我怕有些神祇会来找麻烦，前去查询，不想被伏地魔赶出洞来。” “这伏地魔是哪路神仙？”我知道被抓的肯定是小红了。 “好像是蛮夷之邦流窜此地的魔鬼，法力巨大，极其凶残。侵入我中土之后，专门招募恶鬼邪妖，招降纳叛，组建了一个严密、诡异的恐怖组织。” 我暗想，如果假王佩胜真是伏地魔组织的成员，联想到他在我那里搞的动作，那就说明，这个域外邪灵组织已经开始要渗透到天界，这可是天大的事！我顿时惊呆了。此行一定要查个究竟。 送走了两位当地神祇，我陷入紧张和不安当中。半夜时分，小青回来了，还带了一个道士。 道士峨冠博带，仙风道骨，自称全真子道长的师弟，叫玄阳子。目前在主持全真观。他证实了操蛇之神关于伏地魔组织的情报。还说，小红确实在伏地魔组织手中。 我问小青，小红是天狐，法力巨大，居然会被伏地魔擒获，这伏地魔的法力也太夸张了吧。 小青道：“我们虽然是天狐，法力无边，但是有个弱点，就是不能跟天敌对峙。狐狸的天敌是猎狗之类犬科动物，一只天狐，哪怕遇到一只普通的猎狗，也会落荒而逃，否则就会被擒获。” “如此说来，这伏地魔可能是畜生，不会是人类？” “如果是人类，这么大的法力早就封神成仙了，怎么可能为魔？不过，到了这种境界，魔也能幻化成人形。” 玄阳子道长道：“人死为鬼，经过修炼的可以为神。活着修炼的可以为仙。这是正途。畜生修道，只能为妖，为魔，因为是旁门左道，是邪途。上天要降下打击，这就是凡间常说的历劫。非人类生物如果能逃过打击，归于正途，那就可以成仙封神。这是上天立下的规矩。伏地魔前身肯定是畜生，但究竟是什么样的畜生，还不清楚。” “道长有什么办法，能救我的侍女？” “我修行不够，法力太浅，不过上神您自己其实也可以救出小红姑娘。” “我？怎么救？” 道长道：“我听小青姑娘说，你有一枚天庭赐予的法器，叫金如意。这是上万年修行而成的法器，摧毁伏地魔的洞穴绰绰有余。” “如果摧毁伏地魔的洞穴，岂不也害了小红的性命？” “上神，您只要拿摧毁它的洞穴，消灭它的组织做威慑，它就会放了小红。它为了构建这个组织，花费了上百年的时间呢。你想啊，它岂肯为了一只狐狸将千秋大业毁于一旦？” 这道士说得有理，我暗下决心，拼上一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激战茅峰 一 玄阳子道长走后，我逐渐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安。跟伏地魔作战，是一场比围歼王佩胜的鬼卒还要危险百倍的战争，上一次尚且还借了三千阴兵，这一次却要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跟势力强大得多的敌手作战，还有人质在敌人手中，取胜会有几成把握，越想越令人心头发紧，头皮发麻。 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要想取得全胜，救出小红，就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不能贸然行动。 我拿出金如意，招来晴雯。让她速回天庭祥查伏地魔的组织结构。不料天庭根本没有伏地魔组织的任何资料。 我正无计可施，晴雯提醒道：“我觉得那个玄阳子道长的话太过莽撞了，以前我们谁也认识他，怎知道他是真是假？是何用心？倘若不慎战败，丢了金如意，那可就是塌天之祸。” 晴雯的话一下子点醒了我。对，不能这么莽撞行事。 我说：“晴雯，让小青在这里继续侦查一下，你跟我去一趟南洋，找到我的学弟，我想他肯定有办法。” 学弟全真子修道多年，居然学得白日飞升之术，飞跃大洋，去了纽西兰的激流岛，在那里收徒设教。 我和晴雯有金如意相助，只用了数分钟就到了激流岛。 当年在人民大学读书时，我读古典文学，学弟读宗教学，专攻道教，后来听说他豁然开悟，居然披发入山，出家当了道士，取道号全真子。多年苦修，一朝成仙，据说现在是全真派首席掌门人。联合国科教文组织都邀请他到各成员国讲道。 学弟俗名丁谷，五短身材，赤髯碧目，颇有异象。一见我到来，大喜过望，呼朋引类，要给我设宴洗尘。 我把此行目的告诉学弟，学弟略略皱眉，告诉我玄阳子非其师弟，而是一个异端教派的掌门。此人虽然出家，却心系名利，一直觊觎全真教掌门的位置。 学弟说：“玄阳子让你去跟伏地魔作战，其用心不善啊。据我所知，伏地魔在中土已经发展了百万之众的鬼族组织，计三十六方，七十二道，一百单八台。在各名山大川，都设有自己的基地。岂能在乎茅山一个小小的山洞？” 我道：“你说的这些我完全没有概念。什么是方、道、台？” 学弟：“都是伏地魔创设的组织概念。一方相当于一个军的人数，一道相当于一个师，一台相当于一个团。你自己算算，他有多少鬼卒？” “天呐，至少一百万以上啊。伏地魔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发展起这么大一个组织？” “我中土天朝，自孔孟以来，道法杂糅，王权至上。秦汉以降，更是独尊儒术，贬斥释道，造成宗教资源匮乏。本土宗教更是被边缘化。每到王朝末年，皇权衰微，民间异端教派就会趁势而起，煽动民变。东汉黄巾、宋明白莲、大清长毛都是这么闹起来的。近代以来，门户开放，西方宗教渗透中国，一些邪宗乘虚而入，伏地魔组织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全真子介绍完了背景，在电脑上打开一个资料库，里面是有关伏地魔的组织结构、成员分布、行动特点等等。全真子说，这些都是一般资料，伏地魔组织的可怕之处在于，它的组织结构是并联模式，特别诡异。伏地魔只控制一个大舵手，这个大舵手又控制三十六个分舵手。分舵手下面是七十二个子舵手。子舵手下边才是各自发展的行动队，人数有多少，没有人知道。也就是说，整个中土，只有那个总舵手认识伏地魔，能跟他联系。其他上百万鬼卒，都没有见过他。 我感到了一阵后背发凉，也就是说，这个伏地魔，通过隐身操作，就能指挥上百万鬼卒，这太可怕了。 全真子关了电脑，神色沉痛地说：“我这次到激流岛来开宗授途，也是避其锋芒。三年前伏地魔组织就开始渗透茅山，我的全真派弟子里面居然也混进了他们的人。他们不是凡人，法力超群，很快就控制了各个关键位置，把个茅山道教圣地变成了伏地魔作乱的基地。而且这一切都是在不动声色中完成的。你的侍女去茅山找我，那还不是自投罗网？” “必须要救出我的侍女，”我说，“学弟，你得帮这个忙，她是我爷爷的人，找不回她我没法向爷爷交代。” “这个我知道，她是修炼千年的赤尾狐仙，为了报恩给你爷爷当了丫鬟。她道行深厚，伏地魔一时半会还害不了她。伏地魔怕是想用她来换你的宝贝——金如意。” “那也不行，那是我表姐送我的，而且那是天庭的御赐之物，岂能送给域外邪魔？”我摇头拒绝。 全真子看了晴雯一眼，笑道：“这女孩是你的人吧，要不用她去换小红姑娘，应该没问题。” 我大怒，“你胡扯什么呀？这是晴雯，就算拿我的命去换，也不能让她去！” 晴雯见我说出这种话来，深情地看了我一眼。脸微微红了。 “跟你开玩笑呢，看你还急了。”全真子笑道，把你的金如意给我一用，我搞个山寨版的。先把你的侍女换出来再说。 我犹犹豫豫把金如意给了全真子，只见他微闭双目，念念有词，一会儿，手中出现了两枚金如意，他把其中一枚还给我，拿着另一枚说，“走吧，我陪你走一遭。” 二 我和全真子、晴雯腾云驾雾，不消一个时辰，赶到茅山云青峰。小青和土地神、山神以及玄阳子带着的一干道徒正在等着我们。 见我把全真子道长请来，玄阳子带着他的众徒弟向全真子行道教的跪拜礼。 全真子对众人说：“茅山现在陷入了危机，大敌当前，咱们必须众志成城，共御强敌。如果说以前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分歧，有些人还在打自己的小算盘，那么从今天起，必须放弃内耗，否则，不仅全真派将灰飞烟灭，我们这些人也将尸骨无存。” 玄阳子及众道徒也感到了形势的严峻，纷纷表态：“我等全真道徒，誓死捍卫茅山圣地，唯师尊号令是从！” “好！等会儿我去挑战，待我诛杀此地魔头，大家一拥而上，攻入洞内，将洞内鬼魅统统杀光，一个不许放过！” 全真子拔出长剑，指着魔洞喝道。 “谨授命！”众人齐声高喊。 全真子从我手里要过金如意，交给晴雯，说：“如果我抵挡不住，你用此法器毁灭此洞，我会趁乱营救小红姑娘脱身。” 晴雯接过金如意，点点头。 我说：“师弟，晴雯没有任何法力，你干忙让她参战？” 全真子道：“我们这里，只有她有真正合法的天神资格，伏地魔奈何不了她，放心！”又拔出身的另一枚佩剑，交给我，道：“你若不放心，就站在她身边，用这枚剑保护她。” 我心想，我也没法力，还不如小青呢。但小青却让全真子带着，一起飞到云青峰魔洞外的大石头上。玄阳子带着众道徒，也跟着飞山越岭，赶到魔洞外。 我这才发现，我和晴雯手中的宝剑，都是金如意，原来全真子使了障眼法，他显然担心自己队伍中有内奸，害怕宝物丢失。 我和晴雯站在茅山顶峰，魔洞口外的战斗，可以一览无余。 但见魔洞中跳出两个魔鬼，一个头戴金盔，一个头戴银盔，均身高一仗，面如黑漆，一个挥舞着关公的青龙偃月刀，一个挺着张飞的丈八蛇矛，两个家伙直奔全真子而来。 全真子使出两把宝剑，一曰干将，一曰莫邪，此剑乃上古流传下来的第一名剑，吹毛立断，削铁如泥。没有什么兵器能挡得住这两枚剑的攻击。 金盔魔头挥着偃月刀朝全真子当头劈下，银盔魔头挺着丈八蛇矛朝着全真子胸口刺来，这两个动作同时发起，配合地天衣无缝，但见全真子不躲不闪，右手宝剑将偃月刀一挡，此刀断作两截，左手将蛇矛一格，蛇矛也断作两截，纷纷委地，两个魔头身形没有收住，全真子抖了一下剑花，金盔魔头头颅飞出十丈，银盔魔头巨大的身躯被劈做两半。这一仗，只用了几秒钟，两个动作，两大魔头就被消灭。众道徒一见，发一声喊，冲进魔洞。洞内传出震天动地的厮杀声，刀剑的撞击声，和鬼哭狼嚎惨叫声。 我和晴雯大喜，正预备下山去找全真子，却听见小青一声惊叫，扭头一看，身后站着王佩胜，用一根黄金绳绑着小红。他手持一枚寒光闪闪的宝剑横在小红脖颈上。 我大怒：“王佩胜，放了小红，饶你不死！我将你碎尸万段！” 王佩胜笑道：“李公子，念你是文曲星下凡，我不伤你性命，这个丫头也还给你。”说着，推了一把小红，小红身上绳索顿开，跑了过来。 “我送了你人情，你也不能来而不往吧，把你身边那个姑娘手中的金如意给我吧。”王佩胜道。 “休想！”晴雯大怒，挺起手中宝剑刺了过去。 王佩胜微微一笑，手一招，晴雯手中宝剑已经到了他手中，而且变回了金如意。 王佩胜哈哈大笑，纵身跳入空中，转瞬即逝。 “完了，金如意被抢走了。”晴雯急得要哭，全真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笑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金如意岂是那么容易被他弄去的？” 全真子对我说：“李兄，把你的宝剑给晴雯，让她毁掉魔窟。” 原来我手中的宝剑才是真的金如意，晴雯接过，对着魔洞一指，但见天崩地裂，烈焰横飞，半个云清峰都被炸平了，伏地魔在茅山的据点，灰飞烟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升级法力 一 摧毁伏地魔茅山基地，收复道教圣地，我要带着晴雯、小青、小红赶回沙梁守孝。全真子道长在镇上一处酒楼给我举行告别宴。 雅席灯火如昼，陈设芳丽，粉黛云从。海羞山珍，玉液琼浆。金瓯玉碗、光映几案。 我道：“如此良辰盛宴，岂可无乐？”使晴雯拿来琵琶，命弹湘妃。 晴雯拿牙拨勾动琴弦，激扬哀烈，节拍不类夙闻。 全真子坐在蒲团上，素发垂领，神观爽迈。我俩以巨觞行酒，喝到三更不肯罢休。 “学弟，我看你道法已经了得，只用了一招就干掉伏地魔两员魔头，为何还要躲到南洋小岛？”我喝了一碗茅山的素酒，提出疑问。 全真子叹道：“老兄，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凶险？我倒是很佩服你老人家，没有半点法力，只靠着两个狐女，两个丫鬟，一柄法器，就敢在天界、冥界、仙界三届逍遥，你胆子真够肥的呀。” “我是傻人傻大胆，守完孝，干完同学委托的活，就回去了，我又不是妖呀魔呀鬼呀神的，有什么好怕的？” “我看没这么简单，你已经搅进来了，岂能那么容易退身？”全真子看了正在弹奏的晴雯一眼，“再说，这几个姑娘，你舍得丢在天界不管了？” 全真子的这句话击中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抬眼看晴雯，见她边弹边唱，如泣如诉，歌曰： 舜欲省蛮陬， 南巡非逸游。 九江沉白日， 二女泣沧洲。 目极楚云断， 恨深湘水流。 至今闻鼓瑟， 咽绝不胜愁。 小青和小红换上霓裳羽衣，翩然起舞。舞姿曼妙，似梦似幻。更兼晴雯歌词悲切，闻之令人泪下。 我问全真子：“依你之见，我当如何自处？” “升级法力，在此间做一番事业！”全真子举起金碗，跟我重重一碰。 第二日，全真子道长送了我一套全真剑谱、一把宝剑，宝剑名莫邪，是把雌剑。 我拒绝他的宝剑，说：“君子不夺人所爱，干将、莫邪是雄雌一对名剑，你将其分开送我，这样的情分，我如何领受得起？” 全真子笑道：“这把剑和这套剑谱，并非真的送你，而是暂时借给你用，等你封神，法力大增，自会还我。” 原来如此。 告别全真子道长，我和晴雯、小青、小红离开茅山，返回沙梁，却见我的衙门被烧成一片白地，只剩下一颗歪脖子枯树，上面挂着一具骷髅，飘着一条白色条幅，上书一行字： 李肃小子，跟妖道全真子合伙骗我，今日小示惩罚。中元节将金如意送到酆都万丈岭，否则，灭你族人，掘你祖坟！伏地魔。 我一看这最后通牒，气得差点晕过去。 二 我算了一下时间，距离中元节只有不足十天，十天内升级武功，打败伏地魔，真是被登天还难。 晴雯提出疑问：“伏地魔为何非要您的金如意？它跟我们好像并无仇怨，毁掉签证衙门也不过是报复，那么它的终极目的到底是什么？” 小红回忆说：“我被王佩胜抓进云清峰莲花洞的时候，曾经听一个魔头跟王佩胜议论，说金如意是天庭重器，万年才得以修成，有了它就能统一冥界，控制凡间，跟天庭决战。” “我明白了，伏地魔的最终目的是要推翻天朝的统治格局，建立由它统治的大一统魔国世界。而要实现这个战略目的，就是要拿到金如意。既然如此，我决定，把金如意送回天庭，给它来个釜底抽薪。”我沉思良久，做出一个重大决定。 “可是少爷，”晴雯、小青和小红都大吃了一惊，没想到我会想出这么个注意。晴雯说：“这样一来，咱们可就危险了，没有了金如意，我们怎么跟伏地魔抗衡？” “有这玩意儿，咱们也保不住，而且还给天庭带来了危险。”我说，“马上送回天庭，向玉帝报告伏地魔的情况，玉帝不会不管的。” 衙门既然被毁，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我让小青、小红回到爷爷奶奶那里，我和晴雯依靠金如意，直飞天庭。 我们到了南天门，被天兵挡住，晴雯亮出天庭花神的派斯，可以进入，我没有任何天界身份，被挡在南天门外。 晴雯说：“少爷且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我拿出金如意，给天兵看，天兵不理不睬。有个天兵说：“你这玩意儿，哪个神仙府邸没有成百上千？算不得稀奇。太上老君的坐骑青牛，偷了件下凡为妖，都能占山为王。孙大圣护送唐僧西天取经，都被它困住。” 我一听哭笑不得，天庭法器如此厉害，管理却如此松懈，怎么可能不出大事？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凡间如此，天庭也一样。我正无计可施，晴雯回来了，跟着来的还有我的表姐夫——天庭的十三太子。 十三太子英姿勃发，铠甲鲜明，骑着天马，刚刚出猎归来，听说我被阻在南天门，骑着天马跟着晴雯紧急赶来。 十三太子呵斥了天兵一顿，将我接入天庭，安顿在十三太子府邸。 我跟十三太子说了伏地魔在凡间和冥界聚众作乱一事，十三太子不但不惊，反而面有喜色。 “好啊，这个消息太好了。这下有了用武之地了。”十三太子摩拳擦掌，说要禀明天帝，率天兵天将剿灭酆都的伏地魔组织。 我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觉得这个年轻的战神太过孟浪了，伏地魔如果这么好对付，怎么能搞出这么大的声势？ 果然，天帝拒绝了十三太子出兵打击伏地魔组织的请求。天帝认为，伏地魔只是在凡间和冥界作乱，那就应该由人间的帝王和阴司的阎王来处理这件麻烦事，跟天庭无关。现在仍然是绝地天通的年代，天庭不该干预人间的事。 十三太子私下大骂他的老爸颟顸糊涂，然后收回金如意，另外送了我两件兵器。一件霹雳剑，一件开山斧。还在天庭给我升级了法力。正式封了我十三太子府先锋官的职衔。让我回到凡间招募阴兵，跟伏地魔决一死战。 我表姐爱伦王妃送了晴雯一件金镶翡翠盏，她告诉晴雯，以后我在凡间招收阴兵，跟伏地魔作战，这个宝贝能够提供所需的一切给养。 我明白，十三太子给的兵器和爱伦表姐给的宝贝，等于原来的金如意，只是把功能分解成两部分。再加上我和晴雯都被升级了法力，能够白日飞升，千里摄物，移山倒海，隐身幻化，相当于仙人千年修行的本事。再加上有天庭十三太子这个后盾，我已经不用担心会被伏地魔打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公祭亡灵 一 从天庭回来，我带着晴雯，第一时间赶到茅山，见到真子道长。 “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是调来了天兵，还是学成了本事？” “都不曾。”我把天庭的情况说了一下，真子抱怨我把事情想简单了，不应该将金如意交回天庭。 “人类跟天庭已经隔绝了几千年，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命运，有了自己的价值考量，我们怎么能指望天庭来保护人间？”我不同意真子的观点。 “可我们跟天庭是一个命运共同体啊，伏地魔最终的战略目标还不是干掉天庭，建立一个大一统的魔国世界吗？天庭保护人间也是保护自己，这个道理你跟他们讲清楚没有？”真子坚持自己的想法，怀疑我没说清楚问题的严重程度。 “道理从来不是靠嘴巴能讲清楚的，而是要靠血与火的教训来提醒的。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哪怕他是神。”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我从少年时代就悟出一个道理，只有自己最靠得住。只有把命运抓在自己的手里，才能赢得和平、自由和尊严。我要招募阴兵，建立自己的队伍，跟伏地魔决战到底！” 我亮出了自己的想法。 真子见我如此坚决，还是选择支持我。他说：“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茅山原来是抗日根据地，新四军曾在这里跟日本人作战数年，后来抗战结束，内战开始，新四军北去，此地留下了很多阴兵。另外，日伪军也战死不少，特别是伪军，更是无人招魂，这帮阴兵若能为你所用，可以拉起一支队伍，在这茅山开辟一块根据地，这样就有了跟伏地魔对抗的本钱。另外，皖南有一万人、湘江有五万人，西北甘肃西口山有三万人，东北辽河一带也有几十万国军阴兵，这些都是上好的兵员。只要给养能保障，半年之内，拉起百万雄兵，就可以地魔决战了。” 这个情报太及时了，我高兴极了，捅了他一拳：“真说到我心里去了，哈哈。给养没有问题，我的侍女晴雯，有一枚金镶翡翠盏，是天庭所赐，一应给养，可以随时供应。” “那还等什么？现在我这里设个军校，培养阴兵军官，然后回师北伐，逐鹿中原！”真子展显出了他的豪气。 和真子棋酒谈宴，居然讨论出了一套战略方案，真让我喜出望外。 二 两个军人来拜见，来人一个是我在沙梁结识的共军连长丁建辉，此人原来是江苏人，曾在茅山一带参加新四军跟日寇作战，战死山东六十年才得以回乡，遇见当年的老排长茅一杆。此人是山东人，一九四四年反扫荡战死，因为丢失了身份证件，至今未能还乡。 茅排长道：“茅山一带连年战乱，战死而不得回乡的魂魄主要分成三股，原新四军的队伍有三千多人，大都是外乡人，以东南八省和山东、河北的居多。还有五千皇协军，这些阴兵大都是江浙一带的，无人超度，沦为孤魂野鬼。还有二千多日本鬼。这些都是日本战败后遗弃在此地没有来得及返乡的鬼魂，也是伏地魔重点招募的目标。” “没有国军的阴兵吗？”我问。 “国军没在这里打过什么仗，阴兵不多，也就几百个吧。”茅排长说。 “新四军怎么会留下这么多阴兵？”我感到奇怪。 “新四军是江南八省红军游击队组建的，主力红军长征后这些老弱病残坚持了三年游击战，部队没有正规化，战士牺牲了很少能留下名册，皖南事变后延安又拨了一部分八路军的队伍充实新四军，但在日伪和国军三面夹攻中处境一直很艰难。内战爆发后新四军又被赶回到苏北、鲁南，长江以南战死的将士能留下名字的不是很多。这是新四军阴兵特别多的主要原因。” “也就是个技术问题。美国军队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士兵的脖子上就挂着一块小铭牌，上面有号码、姓名和部队番号，所以，士兵战死不管多少年，都能确认身份，不存在变成孤魂野鬼的问题。而我们这里战死的士兵不管属于国、共还是日、伪，都因为缺少这项技术，而受了委屈。” 茅排长滴下眼泪来。 丁连长说：“军人的职业就是打仗，战死沙场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可沦为孤魂野鬼，得不到超度往生，就令人心寒了。李先生上次救了我们一千人，大家都很感念，这次您来到茅山，希望能再做一次功德，让三千新四军战士魂归故里。” “快不要这么说，你们上次帮我消灭了伏地魔的鬼卒，获得超生签证是理所应当。茅山所有的战死的魂魄，我准备搞一次公祭，让他们都得以超度。战火已经熄灭六十年了，不管是哪个阵营的士兵，亡灵都当安息，不该继续流离失所，不得超生。” “如果能魂归故里，先生之恩当衔环相报！”两位军人得到我的承诺，答应回去招募旧部，但等中元节这天接受超度。 转瞬快到中元节了，公祭亡灵的大典设在茅山之阳，媚水之阴。但要做成这件大事，还需真子道长相助。于是我带着晴雯去真观拜访学弟。 媚水是发源于大茅山的一条大川，出山之后水流湍急、怪石嶙峋，虽不甚宽，却如弱水三千，片羽不航。莫说人畜不能渡河，就是空中鸟雀，也不敢飞过。 真子告诉我说，媚水者，鬼魅之川也。怨鬼幽魂栖身于此水，靠寻找替身借尸还魂，得以超生。但一鬼超生，一鬼又添。媚水河冤魂总数量不会稍减，反而阴气愈重，冤情愈深。战后又添了上万阴兵，这条河整日阴风呼号，怒涛裂岸，就算是青天郎朗、白日凌空之日，媚水河边也能听见鬼姬抚琴的幽怨曲、鬼卒出操的应答声。 我有些不解：“茅山乃道教圣山，道观寺庙不少，道徒僧尼众多，何不做些道场，超度些亡灵，也省地怨鬼幽魂在这里寻找替身。” “哎，民间有句俗话，‘不是不敬鬼神，而是怕烧香引来鬼登门’。还有句话，‘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这媚水成千上万的鬼魂，那家寺庙道观敢去招惹麻烦？”真子摇头道。 我说：“学弟若肯助我一把，这件事我来做！” 我早让晴雯叫来茗烟和李贵，在茅山脚下的小镇上设了一个兵站，又让小红到各处的道观、寺庙，请来三十百道士、三百个和尚，来布置道场，预备大祭在茅山地区战死的亡灵。 又让李贵去购买三百腔羊，三百头牛，三百头猪，三万斤面粉，做出三万个肉馅馒头。再准备三千斤黄酒，三千只鸡、三千条鱼，小青小红施展法力，统统做成祭品。 中元节一整天，小青小红李贵茗烟他们都在媚水之滨预备道场，他们在媚水河边搭建了一座高台，在河里放了三百条小船，船上装载着牛头、猪头、羊头等三牲，鸡鸭鱼馒头黄酒等祭品。每条船上都有穿着红衣的天兵守卫。媚水河风平浪静，波澜不兴。 待到红日西沉，朗月当空洒下银辉，在三百道士和尚的钟鼓声中，登上祭坛。 面对平静如镜的媚水河，和岸边成千上万的茅山民众，我点燃三株高香，对河洒下祭酒，宣读亲笔撰写的祭文： 维庆丰六年七月十五日，天朝十三太子洪力战神麾下，八十万天兵先锋、忘川女神特使上神李肃，具三牲醇醪之祭，敬荐冥漠诸君之灵。 僧道在侧，钟钵齐鸣；河灯已燃，纸锭既焚。追惟亡君，生自何岁？曜质几年？潜灵几载？铭志湮灭，姓字不传。今谁子后？曩谁子先？功名美恶，如何蔑然？ 君既不寿，游魂难安。昼夜涕凄，媚水之川。生逢丧乱，命如鸡犬，战火既熄，恩怨应泯。 肃以至诚，祭君于兹。敬尊古义，还君芳魂，超度往生，惟君所愿。酒以千觞，牲以特豚。幽灵仿佛，歆我牺樽。 呜呼哀哉！ 祭辞读毕，小青小红指挥众人将河灯放入媚水，祭船推入河心，但见三百多艘祭船，依次沉入水中，河灯也渐次熄灭。 我知道，媚水河幽灵，应该在享用祭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初探酆都 一 我在茅山媚水祭奠亡灵的时候，伏地魔的第32方56道分舵手王佩胜带着三个纵队，共计三万余鬼卒包围了茅山。 当他们看到媚水河里的万千冤魂正在享用我奉送的祭品，怕此时进攻，惹起众怒，才没有行动。 等到祭祀结束，冤鬼归位，我和真子等人回到客栈，王佩胜带一个精锐的小分队突然围住了客栈。王佩胜极其狡诈，他此行的目的是要报复我，而不想跟真子结仇，所以耐心等待，直到真子和众道徒离开客栈，才在客栈现身。 首先发现王佩胜的是晴雯，她正从门外送真子回来，要回自己的房间，被王佩胜拦住去路。 “小丫头，上一次被你用那个牛鼻子老道的佛尘骗过，这一次你打算用什么蒙我？把金如意交出来吧。”王佩胜并不知道金如意已经交回天庭，也不知晴雯已升级了法力，今非昔比。 一见王佩胜，晴雯利剑在手，指着王佩胜大骂：“妖魔，且吃我一剑！” 王佩胜并没在意，使出法力来夺宝剑，岂知晴雯手中的宝剑乃是真子道长送的莫邪剑，不仅锋利无比，且灵性非凡，王佩胜魔爪立即被一团剑花斩作三截，他本有复身之术，但莫邪剑力道太强，速度太快，他若强行复身，恐怕刹那间就会被斩成肉酱。只好忍痛丢下魔爪，逃出客栈。 晴雯跟着追了出去，但见一众魔鬼簇拥着王佩胜正要对客栈发动攻击，晴雯又使出霹雳剑，只见万道霹雳当空降下，烈焰四播，雷霆轰鸣，魔鬼们顿时被天火吞没。天火烧过，尸骸枕藉，群魔或死或伤，丢下大半，狼狈而逃。 我从客栈出来，见到满地魔鬼的残肢断躯，污血积洼，腥臭扑鼻。几处房舍因遭天火，还在燃烧。晴雯挺剑而立，宛如女侠。 小青小红也跟着跑出来，见到晴雯战力提升如此之快，霹雳剑威力如此之大，都很兴奋。 真子道长听到伏地魔组织围攻我的消息，从半途返回，见到这番景象，没有半句庆贺的话，反而说：“学兄啊，来偷袭的不过是伏地魔组织的分舵手，且不知道你们已经升级了法力，贸然出击才让晴雯占了便宜。这次偷袭失败一定会让伏地魔对你重视起来，这样一来，茅山要有大劫难了。” 我不以为然：“学弟，我的一个丫鬟，都能退三万鬼卒，伏地魔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让你吓成这样？你告诉我他的老巢在哪里，我还有一枚开山斧，看我怎么毁掉他的老巢！” 学弟劝道：“伏地魔吃了这次大亏，肯定会反扑过来。如其让他打上家门来，不如我跟你一起到酆都跟他干一场。我需要十天时间，给你练出一万阴兵。” “那好。咱们兵分两路，我和晴雯先去酆都摸摸情况，你找丁连长和茅排长，让他们召集旧部，操练队伍，准备行动。” 和真子做了分工之后，我和晴雯启程去酆都。 二 酆都，鬼国帝都。很像是人间的耶路撒冷。 这里曾经是巴子别国都城。巴子别国有巴、蜀两族居民，共尊土伯为帝，土伯死后在此建都，称为幽都，建都已经有3000年历史。这是鬼族的第一大势力，也是土著派。 东汉末年，张道陵创设道教分支五斗米教，修炼巫术，其孙张鲁于酆都设“平都治”，势力大增，张鲁死后封道教第七级中心神，化身北阴大帝，在此设置地狱，由其专司。 这是第二大势力，也称道教派。 西晋初年，佛教传入中土，佛祖看好酆都，也在此设置阎罗殿，派阎罗王及手下十八判官，在此司掌阴间法度。一干鬼卒，按罪行轻重分别打入第一至第十八层地狱。这是外来的第三大势力，也称佛教派。 两晋之后，中土多有道人在此修练成仙，其中著名的有北魏的王方平，官拜朝中散大夫，却不满朝廷黑暗现状，弃官到酆都修行，于魏青龙初年，成仙飞升，到大唐开国，王方平被天庭委任为“阴王”。这是第四势力，也称神仙派。神仙派历史最短，势力最小，但却有天庭唯一承认的合法地位。 我和晴雯有天庭身份，到酆都，只能去找神仙派。 我们先到酆都平都山洞天福地窟，相传这是阴王第十四代传人的府邸，设有玉皇殿、天子殿、百子殿、无常殿、报恩殿、城隍殿和大雄宝殿等十几座宫殿，还有哼哈祠、二仙楼、望乡台、鬼门关、黄泉路、奈何桥等阴司设置，完克隆天庭和阴司的衙门设置，整个是天上人间地府三重世界的山寨版。 我不禁觉得好笑，绝地天通几千年了，天庭不管人间事，人间却处处模仿天庭，狐假虎威，招摇撞骗，搞得乌烟瘴气。难怪域外魔王会趁势而入，蛊惑人心，扰乱天下。 “这哪里还是神仙传人？完是一帮骗子嘛。”晴雯抽出霹雳剑，打算毁掉这些拙劣的山寨建筑，却被我拦住。 “咱们来对付伏地魔，又不是来打假。百姓愚昧，骗子才会大行其道。这事天庭也有责任。”我劝晴雯收了宝剑，我们俩幻化成访仙求道的香客，进了玉皇殿。 一进大堂，就被一黄巾氅服、岸然道貌的道人拦住，道人问：“两位施主，此来鄙观是求道访仙，还是打卦问卜？” “我们来找一个人。” “请问，施主找何人？” “十四代阴王。” “阴王乃是神仙，岂是说见就能见到的？” 晴雯刚要表明身份，被我拦住。 “什么人才能见到阴王？”我问。 道士打量了我们一番，见我戴着上百万的江诗丹顿手表，穿着一身名牌西服，一副富家子弟打扮；而晴雯明媚皓齿，风华绝代，提着欧美最流行的包包，戴着上千万的珠宝首饰，料定我们是归国富商，谄笑着说：“看您应该是海外归来的国际友人吧，见阴王到是可以，只是.” “需要什么条件，单说不妨。” “我们这里有价格表，我拿给您看。”道士说着，拿出一张表格来。明码标价写着：算卦打卜：10万。访仙求道：100万。学道成仙：1000万。 “这是拜见阴王殿下的价格，若是见其他仙人，价格还低一些。” “我们就见阴王，只是我们没有人民币。” “美元、欧元也收的。可以按国家牌价折算。” 晴雯拍出一块金锭，道：“我们只有黄金，你看可够？” 道士拿起金锭，用牙齿咬了一下，又用手掂量了一番，估计有三五斤重。连忙媚笑着说：“够了够了。请！” 阴王见我们出手大方，格外礼遇，将我们请进内室，分主宾坐下。命人端来上好的老君眉。 我品了一口，对晴雯说：“这是贵府老祖宗专用的老君眉，极品需用雪水烹制，也只有道家仙人才能喝到呢。” 阴王诧异道：“不想公子这么年轻，对茶道也有精深研究？” “研究谈不上，不过平日里杂书旁收的，知道一些掌故罢了。” “两位践我山门，约见小王，不会是为了访道学仙，想必有什么要事？”阴王试探着问。 “何以见得？”我笑问。 “观两位年纪轻轻，富贵已极，即便是神仙也当羡慕，又何必吃苦修道？我在这穷山僻野，虽已成仙，却还要为每日的香火钱百般算计，锱铢计较。做个穷神仙，哪有你们富家公子小姐逍遥快活？” 见阴王说得实在，我和晴雯都不禁被他逗笑了。 我和晴雯向阴王表明天庭身份，希望他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剿灭在酆都的伏地魔鬼族组织。 阴王一听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头不已，他说：“两位上神有所不知，我们祖上可能有些法力，学道升仙也未可知。但传到我这一辈，早已是肉眼凡胎，平日里就靠招摇撞骗、装神弄鬼骗百姓点香火钱，哪里敢跟鬼魔作战？两位上神，今日施舍的黄金我部奉还，看在祖上曾经为天庭做过事的份上，你们饶了我吧。” 我和晴雯哭笑不得，只好作别阴王，另想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劈山镇魔 一 五斗米教创始人张鲁死后自封北阴大帝，这一支派在天庭虽然没有地位，但是在民间，却是本土宗教中势力最大的。从东汉、三国，一直绵延到现代，香火相继，千年不绝。 在酆都，北阴大帝号称地府主宰，自称地帝。设十大殿，掌管阴间司法。 第一殿司人世沃寿生死，统管幽冥凶吉。第二殿司掌话大地狱。凡在人间伤人肢***盗杀生者，推入此狱。第三殿，司掌黑绳大地狱，惩罚阳世忤逆尊长，挑词架讼者。第四殿，司掌合大地狱，惩罚阳间抗粮来租、交易狡诈者。第五殿，司掌叫唤大地狱。此处设诛心小地狱。入此殿者，押赴望乡台，令其闻见世上本家因罪遭殃个事。第六殿，司掌大叫唤大地狱及枉死城，凡世人怨天尤地、对北撒尿哭泣者，发入此狱。第七殿司掌小热恼地狱，凡阳世取骸合药，离人至戚者，打入此狱。第八殿司掌大热恼地狱，凡谢世不孝，使父母翁姑愁闷者，发入此狱。第九殿，司掌酆都城铁网阿鼻地狱，凡阳世杀人放火，斩绞正法者，打入此狱。读第十殿，专司各殿解到鬼魂，辨别善恶，核定等级，发四大部洲投生。男女寿夭，富贵贫贱，逐名具体开裁。每月汇知第一殿注册，凡发往投生者，先令押交孟婆神，忘台下，灌饮汤，使其忘尽前世之事。 北阴大帝构建的这十大阎罗殿，每殿配以16种小地狱，将阳世从不孝忤逆、偷鸡摸狗、霸凌欺诈等小过微罪到杀人越货、聚众造反、杀父弑君等不赦免重罪，都规定了不同的处罚。实际上是杂取、综合了佛教十八地狱和轮回转世的规定和天庭的阴司设置，特别是参照了人间的司法制度，形成一个包罗万象的庞杂体系。 从理论上说，天庭、人间、地府是三个不同的世界，彼此独立、各司其职，但从法统上说，人间和地府的统治权都来自天庭的授权，天庭又高于人间和地府。所以，人间和地府的独立性其实是有边界的。 从称谓上说，本来只有天庭才可以称皇，称帝，玉皇大帝是天庭最高统治者保留的称谓。人间和地府都只能称王。如三代之后的夏王、商王、周王，但秦汉之后，人间最高统治者开始称皇称帝，实际上是一种僭越。张鲁只是东汉的一个地方小军阀、道教支派小头目，归阴之后也自称北阴大帝，天庭虽然不能干预，但也不可能承认。这也是二千多年来北阴大帝的名号遭遇尴尬的原因所在。 我作为天庭所辖上神，要对付伏地魔组织不能不依重这一势力，但因为北阴大帝在天庭没有名分，我称他为北阴大帝，则有违名教。不称其封号，又该如何开口？ 正为此事犯愁，晴雯来报，有人来客栈拜见。来人一副算命术士打扮，鹤裳道袍，颇有异相。手里还擎着一面幌子，上书三个字：算破天。 “我们不需要占卜打卦，你要做生意，请另寻他处。”一见他这幅模样，我心生烦闷，让晴雯送客。 “上神难道忘了此来酆都的目的了吗？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来人并不离开，反而不请自坐。 “你咋知道我们的身份？”我吃了一惊。 算命人指了指手中的幌子：“贫道人称‘算破天’，这三界之内，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晴雯拔出宝剑，横在算命人的脖颈上：“少来那套江湖把戏，快快报上身份，否则宝剑不认！” 算命人并无惧色，伸出两根指头，将宝剑轻轻推开：“晴雯上神脾气越发大了，贫道本有一件重礼要送给天神，不料却当成江湖骗子，罢了，罢了。”说完起身要走。 我见此人言语奇特，颇有胆识，就让晴雯收了宝剑，看茶款待。 来人说：“我乃北阴地府第五殿阎罗王麾下首席幕僚，名唤罗真人。得知两位天神来酆都侦查伏地魔组织情况，我地府衙门北阴大帝麾下三十万鬼卒愿意接受天神调遣，协助天神诛灭此魔。第五殿阎罗王殿下特派贫道前来接洽，共商灭魔大计。” “北阴地府如何得知我们有酆都之行？”我不禁诧异。 罗真人笑道：“我们在天庭也是有情报管道的。” “天庭并没有承认你们的合法地位，你们为何要帮天庭这个忙？”晴雯也不解。 罗真人叹道：“天庭不承认，北阴地府也能自立称帝，绵延两千年香火不辍；可伏地魔组织不消灭，我们将面临灭顶之灾，二千年王业即刻灰飞烟灭。孰轻孰重，我们还是分得清的。” 我见这个道人颇有见识，不觉有了好感，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刚才说是地府第五殿阎罗王殿下希望跟天庭合作，为什么不是北阴帝？” “对呀，阎罗王只不过是十殿王之一，如何统领整个地府的鬼族？”晴雯也提出这个明显的疑问。 “上神有所不知，北阴帝位号称三千年一换，但实际上哪有千年的王国？那就是一个招牌而已。现在地府主事者就是阎罗王殿下。所谓十大殿也不过是凑数，吃空饷。别看外表光鲜，富丽堂皇，其实就是个形象工程。” 见这道人说得实在，我不由问：“所谓三十万鬼族也不是实数？也有水分？” “三十万鬼族只是名册上的数字，实际上能够服从地府调遣的连三万都不足。现在阳间实行火化，人死之后形体俱灭，地府拿什么威慑鬼魂？不过是走过形式罢了。”道人叹了口气，低头喝茶。 “既然如此，你们能帮天庭什么忙？”我大失所望，再问。 道人把嘴巴伏在我耳边，悄声道“我们有一项秘密武器，建有一个情报组织，在它的组织里安插了情报人员，能及时掌握伏地魔组织的动向。我们可以向上神及时提供伏地魔组织的情报。” 我大喜过望，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二 为了验证罗真人道长的资讯，我让晴雯支付了一百两黄金，购买了伏地魔在万丈岭一个基地的指挥部的资料。 资料显示，这个基地的分舵手正是王佩胜，他在此训练了十万阴兵，是伏地魔组织36方中实力最大的一方。王佩胜连吃两次败仗，恼羞成怒，正制定了一个战略计划，预备协调川西、皖南、闽东、浙北的分舵手，调集他们的阴兵部队，集中三十万人，对茅山进行碾压式围剿。 根据罗真人的情报，伏地魔组织此次的联合作战计划已经制定就绪，各作战部队也基本到位，只等伏地魔总部配备对付天庭的秘密武器到达，即可展开行动。 形势万分危急，不要说全真子道长训练的一万阴兵是否形成了战斗力，就算能打，跟伏地魔的战力相比也是三十比一，相差太过悬殊。 看来全真子的忧虑确实是有道理的，王佩胜中元节攻击茅山，其实不过是一次火力侦察。现在他自以为摸清了我们的底细，预备真正动手了。 晴雯说：“我们茅山的部队撤退已经来不及了，打又打不过伏地魔，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回一趟天庭，向十三太子求援？” 我让晴雯把小红、小青招来，让她俩速回茅山，通知全真子做好戒备，坚守不出。让晴雯回天庭向十三太子报告，希望他能出奇兵截断伏地魔总部的救援。 “那你怎么办？” “我去万丈岭，会会王佩胜！” 第二天晚上，明月当空，星辉满地，由罗真人带路，叫上当地的土地、山神，我们一行登上万丈岭。 罗真人指着万丈岭半山腰一个巨大的山洞说：“这就是伏地魔的那个指挥部，洞前就是万丈深渊，根本没有任何道路能够进入洞口。所以，攻打这个指挥部，兵力展不开，没有着力点啊。” “你给我三百阴兵，我有办法摧毁这个魔窟。” “三百阴兵？做什么用？” “扮作天兵，待我炸掉山头，露出魔窟，让阴兵从空中发动攻击。” 罗真人施展法术，调来三百阴兵，每个阴兵都发了霹雳火器，让它们躲在云朵里，伺机发动攻击。 罗真人让自己在伏地魔组织的内线透出信息，称天神打上门来了。 王佩胜吃了一惊，带着几个金刚出洞迎战。 我们站在万丈岭对面的青峰岭上，对王佩胜喊话：“王佩胜，你不是约我决战吗？我送上门来了，出招吧。” 王佩胜的右臂被晴雯斩断，只剩左臂，他抽出一枚宝剑，指着我道：“李肃小子，你三番五次苦苦相逼，今日让你有来无回！” 说完，宝剑脱手，如一道银光直冲我飞过来。我手一挥，开山斧在手，只听一声天崩地裂，万丈岭山头被削去一半，露出了魔洞，以及魔洞里簇拥着的万千鬼卒。云头上的三百阴兵化作金甲天兵，手持霹雳火器，对着魔洞喷射，整个万丈岭变成了一片火海，大火熊熊，烧得伏地魔鬼卒惨叫连天，尸骸横藉，很快化成了灰烬。 不过，王佩胜的宝剑穿过了火阵，直刺向我的胸部，被晴雯及时赶到，用莫邪剑击落。 王佩胜纵身跳半空，刚才的打击并没有伤害到他。这家伙并没有惊慌，挑衅道：“李肃，不要以为你有天庭的宝贝就能奈何我的指挥部，告诉你，半山腰的窟穴只是个伪装阵地，真正的指挥部在这万丈岭大山深处，你有本事把山劈开！” 我抡起开山斧刚要劈下，山神、土地纷纷跪下拦住我，齐声说：“上神，不可劈山！不可劈山！” 罗真人也急急劝我道：“这山劈不得，万丈岭北麓是长江，南麓是洞庭湖，您若把山劈了，长江将堰塞倒灌，整个酆都就沦为泽国，我北阴幽都将不复存在了啊！” “只要能灭此魔妖，区区一座鬼都毁掉了打什么紧？”我不听，抡起开山斧要动手，晴雯大喊一声：“李肃！不可造次！” 晴雯突然直呼我名，让我大吃一惊，开山斧停在半空中。 “你作为天庭上神，不可有点权力就肆意妄为！” “放弃这个机会，让伏地魔逃走，后悔莫及！” 我冲晴雯喊道。不过我没有竖着劈下去，而是横扫一斧，但见万丈岭的一半山峰横飞落入洞庭湖，湖顿时波涛崩云，巨浪滔天，淹没了方圆上百里山峦林木。 砍掉了万丈岭的三分之二，我横下一条心，又竖着砍了斧，巨斧直达地心，魔洞轰然倒塌，部分山体落入长江，果然导致长江倒灌，淹没了半个酆都。 罗真人、土地和山神都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我的开山斧如此厉害，更没想到我会如此狠心，痛下杀手。 王佩胜在空中看见自己辛苦营建的酆都基地被我毁掉，惨叫一声，挺剑自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天庭受罚 一 我用开山斧毁了魔洞，杀死十数万伏地魔鬼卒，还导致分舵手王佩胜自杀，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却心里高兴不起来。 晴雯不理我，躲在自己房间里不肯跟我说话。我只好调来茜雪当助手，可是茜雪没有任何法力，只能在身边端茶倒水，服侍左右，根本不能取代晴雯的位置。 “你是不是得罪晴雯姐姐了？”茜雪问。 “嫌我滥杀无辜，毁了酆都。她的公主脾气现在是越来越大了。俗话说慈不掌兵，打仗嘛，就不能在乎砸碎一点盆盆罐罐的，相对于伏地魔对人间和天庭的威胁，一个鬼都算得了什么。”我对茜雪抱怨道。 我的话被晴雯听到，晴雯从房间里出来，冲我大嚷：“可你刚刚得到罗真人的帮助，转眼就毁了人家的府邸，你的良心何在？鬼城酆都五大门派，辛苦经营了几千年，你说毁就毁掉了，对他们来说，你跟伏地魔有什么区别？不要跟我说什么天庭的事业，我不听。我只知道，为了一个所谓的崇高理想，无心无肺地杀死一个无辜者都是一桩罪恶。” 晴雯边说边哭，泪眼婆娑。晴雯的眼泪让我灵魂震撼，我隐约觉得，这些天来，在残酷地杀戮中，我的心开始魔化，变得刚硬。 但我必须自我辩解：“晴雯，你要知道，我们是神，不是人。神和人的逻辑是不同的。你应该听说过一句古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子的这句话讲的就是造物者的逻辑。造物主既然创造了世界，为什么不让它尽善尽美？还要允许灾难、战争、瘟疫的存在？还要允许人们自相杀戮？ 人类社会，每三五百年，就要经过一次大动荡，战争、饥荒、气候变化，将人口从几千万锐减到几百万。多少辉煌王朝灰飞烟灭，多少巍峨宫殿化作废墟。又有多少伟大的帝国在前朝的废墟上诞生。兴亡轮替，这就是自然恒久不废的天道！” “我不懂你的逻辑，我不愿意看着你成为杀人如麻的魔鬼。你做你的战神去吧，我回天庭养花去了。我本来就是司掌芙蓉花的。” 晴雯恨恨地扔下莫邪剑和金镶翡翠盏，执意要离我而去。 “你要走不要紧，但请帮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我拦住她。 “休想！你那些杀人放火、屠城灭国的勾当，我不会再帮你的。”晴雯执意不肯。 “这事符合你的身份，帮我重建酆都。”我诚恳地恳求她。 晴雯立住。忍不住泪又盈眶 二 小青和小红把罗真人、当地的山神、土地请来，我向他们表示感谢。 罗真人苦笑道：“感谢就不必了，先锋上神，我们的十大殿现在还浸泡在水中，您既然有如此法力，就请疏导江流，排出酆都的积水，让我们重建家园吧。” 山神也拱手道：“您将万丈岭劈做三截，填了江湖，我的家园都没了，以后咋办差呢？” “这事你们去找晴雯上神，她负责重建家园。”我说，“我是战神先锋官，只管打仗，不管建设。” 罗真人和土地、山神去求晴雯，晴雯站在酆都城头上，先拔出霹雳剑，劈开杜塞江流的巨石，然后又用翡翠盏导引酆都城里的积水，只一会儿功夫，江流被疏导开来，水位急泄而下，酆都城的污水也由翡翠盏形成巨大的虹吸，不废半天时间，水去城干，酆都城恢复了正常。 晴雯又拿出千两黄金付给罗真人，道：“这点钱给你重修大殿，抚恤遭灾的民众吧。” 晴雯对土地和山神说：“我就这点本事，被他劈坏的山岭我恢复不了。不过我可以回天庭禀告，派大力神恢复万丈岭。” 罗真人和土地、山神都非常高兴，对晴雯千恩万谢。 等晴雯请来大力神恢复万丈岭之后，罗真人和山神在万丈岭上设立了一座女神像，模样酷似晴雯，跟秭归城神女峰上的女神像遥遥相对。 茜雪对晴雯说：“咱家公子对你真是不错，自己作恶人，让你作好人。立下这件大功德，从此可以在人间万古流芳了。” 晴雯说：“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原谅他！” 三 酆都的伏地魔组织被我毁灭之后，伏地魔大怒，连续在漠北、昆仑山、终南山、天柱山等数个地方作乱，还打出了“诛李肃，清君侧”的旗号。引起了天庭的惊恐和震怒。天庭召开御前会议，玉皇大帝多年来第一次亲临会场，听取各方汇报。 昆仑山守备大将、二郎天神首先发言，他说昆仑山是人间与天庭沟通的唯一管道，即天梯所在地。伏地魔组织沿着天梯攻打西天门，一度攻陷西门。昆仑山天梯守备部队和西门警卫部队损失三千余众，后来还是李天王前来增援使用镇魔铁塔才将这伙魔兵打退。 南海龙王敖广也汇报说，伏地魔组织攻打了他的龙王殿，捣毁了水晶宫，杀死虾兵蟹将一万余众。南海抵挡不住，只好暂时流亡东海栖身。 终南山、天柱山的山神和土地神也纷纷呈表告急，希望天庭速派天将天兵下凡击溃伏地魔组织。 漠北天神李广称，这伙反叛的妖魔打出的旗号是“诛李肃，清君侧”，可是我们并不知道这李肃是何许人也。天庭也没有发兵去讨伐伏地魔，如何凭空惹来了这场战祸？ 玉帝发问：你们谁知道李肃是什么人？谁的部将？ 天界首辅、道教元老太上老君向前一步，禀告玉帝：老朽在下界的徒子徒孙来汇报，李肃打着八十万天兵先锋的旗号，两次跟伏地魔组织作战，还打死了它们十几万鬼卒。这才引来伏地魔对天庭的报复性攻击。据说，这个人好像跟十三太子有点关系。 玉帝脸色阴沉下来，道：“十三太子年轻气盛，行事孟浪莽撞，从不让朕省心。前些日子他就嚷着要带兵下凡征讨什么伏地魔，被朕驳回。看来他并没有收敛，还是闹出乱子来了。你作为他的师傅，要替朕分忧，多多教训他才是。” 原来这十三太子年轻时曾跟太上老君读过书，有师徒的名分。十三太子惹出事来，玉帝怪罪台上老君也在情理之中。 太上老君又奏道：“陛下也不必烦闷，眼下狼星不稳，凡间闹出点动静了也属正常。我查过在册的仙人名单，李肃并不在册。老朽愿意去十三太子府走一趟，既然伏地魔要李肃这个人，那就贬下天庭，让他自己去跟伏地魔交涉。伏地魔没了理由，估计也不会继续跟天庭作对。” “我倒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伏地魔的口号是两句，诛李肃，清君侧。李肃又不在君侧，在君侧的就是我们这些文武百官嘛。更何况历史上所有打着清君侧旗号起兵的乱臣贼子，最后都把矛头指向君，君侧清了，君也没了。这个教训不能不汲取。”漠北李广天神提出了跟太上老君不同的观点。 “不如就采取两条办法，先抚后剿。首辅前往十三太子府要人，送给伏地魔，满足它的要求，如果还不退兵，就请漠北天神李广率十万天兵，下界剿魔。退朝！” 天庭御前会议的情况是十三太子的人告诉我的，我当时还在酆都。 太上老君被玉帝贬斥，担了责任，因此去十三太子府施加压力，十三太子顶不住，只好答应牺牲我来换取天庭的安宁。 不久，十三太子和太上老君亲临酆都向我宣布天庭的决定：免去天庭官职，收回开山斧和霹雳剑，收回法力，逐出天庭。据说这是太上老君跟伏地魔组织谈判达成的退兵协议。 我交出法器，又被十三太子废了法力，重新打回原形，变成凡人。 太上老君和十三太子带着天兵天将腾空回天庭复命去了。我站在酆都城外，身无分文，正愁着如何走回山东老家。晴雯和茜雪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为天庭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晴雯大怒，要冲上天庭去为我理论一番。 我苦笑道：“晴雯，你说你一个丫头出身的女孩，却比王公贵族家的小姐还要狂傲。这是天庭的旨意，天庭的利益是高于一切的。玉帝为了天庭，毁灭整个人类都不会眨眼，又怎么能在乎我一个微如草芥的凡人？” “天庭也要遵守天道，天理！你为天庭除害，消灭了十几万伏地魔鬼卒，天庭不但不念你功劳，反而废你法力，收你法器，把你推向伏地魔的魔掌，这样的混账天庭要他做什么！” 晴雯不听劝说，致意要讨回公道，我担心她惹怒天庭，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就让茜雪跟着她。 茜雪问：“你如今废了法力，此去山东千里迢迢，你咋回去？” “还有两条腿嘛。跋山涉水，三个月也就到家了。” 晴雯拿出翡翠盏，给我：“这是你的表姐，爱伦王妃送的礼物，你用得着。” “我现在是凡人，要它作甚？”我拒绝了晴雯的好意。 晴雯用翡翠盏唤来一批天马，让我骑上马，猛抽一鞭子，天马载我而去。晴雯和茜雪则驾着祥云，飞回天庭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无脸女鬼 茅屋里，打算认真读点书，想想心事。 晚上，大头、连好、顺昌来访，我很诧异：“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没去投生？” 大头叹道：“投生哪有那么容易啊，我们前世没有什么大功德，又没有银两可以找关系，走后门，富贵人家根本没门。如果还投生到穷人家继续受苦，哪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留在这里当鬼逍遥自在呢。” “他其实更惦记着他那俩女儿，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好，如果大头不死，肯定能供应她俩读完大学。可是现在呢，大头一死，老婆改嫁，两个孩子也都辍学了。真是富贵不满三代，穷命绵延千年。”连好的一席话，惹起了大头的伤心事，不由嚎啕起来。连好也陪着抹眼泪。 “别嚎丧了，”顺昌大吼一声，“你们俩好歹还有老婆在世，能够把孩子抚养成人，我呢？老婆跟着一起走上黄泉路，孩子成了孤儿，我找谁哭去？” 这三个冤魂为了自己前世的悲惨命运，在我这里喋喋不休，怨声载道，搞得我心烦意乱。 “四哥，我们哥仨的出路，你给想个办法？”三人眼巴巴地看着我。我苦笑道：“哥们，你们三人虽然命苦，但前世恩怨毕竟已了，我呢？麻烦还刚刚开始呢。” “你有啥麻烦？行走三界，开衙设府，权势赫赫，威风凛凛。你这样的日子，我们过一天也好啊。”大头说。 真是夏虫不可与言冰。我看着这仨哥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在这时，小青小红来了。 小青：“少爷，天庭的事我们都知道了，爷爷奶奶让我俩来照顾您。” “小红，你弄点酒菜来，让我这仨兄弟先吃着。小青，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小红施展法术，弄来一桌子酒菜，三个难兄难弟埋头吃喝，我把小青交出来，在爷爷坟前，问她：“爷爷奶奶还有我父亲咋样？他们有没有跟着我受牵连？” “他们都还好，就是有些担心您。”小青哭道，“颜华姑娘也被天庭罚了，据说圈禁在桃花渡，半年不得出岛。” “有没有晴雯和茜雪的消息？”我着急地问。 “晴雯被关了，茜雪回到了爷爷奶奶身边。天庭的消息就是她带回来的。”小青啜泣道。 二 第二天，茜雪也从沙梁新村赶来看我，详说了晴雯在天庭的情况。原来晴雯回到天庭，先找十三太子府去理论，十三太子躲了不见。她又去了太上老君的府邸，太上老君骂她不过是个侍弄花草的丫头，怎敢来干预军国大事？派天兵赶她走，晴雯一时犯了脾气，使出翡翠盏，引来东海滔天巨浪，水漫老君的炼丹房，导致老君炼了三千年的金丹一朝报废。太上老君知道晴雯是太子妃的人，告到玉帝那里，玉帝大怒，派天兵天将把晴雯抓了，押到天庭亲自审问。不料晴雯大骂玉帝忠奸不分，赏罚不明，是个颟顸糊涂的昏君。玉帝气得吐血，命将晴雯押赴天牢，但等三司会审定谳，就将处斩。 “难怪伏地魔要趁机造反啊，这样昏聩的天庭，无人造反才是没有天理呢。”忽听有人在茅屋外评论道，我和茜雪迎出门去，原来是全真子、罗真人等道友到了。 “你和晴雯的事我都知道了，”全真子说，“俗话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现在飞鸟也没尽，狡兔还没死，他们就要烧了你这良弓，烹了你这走狗。晴雯骂得太对了，这个昏聩的天庭，糊涂的昏君，真该灭亡了。” “我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连累了晴雯，于心不安。难道天庭众神没有一个出来说句公道话的？”我问茜雪。 罗真人说：“我从天庭那边得到最新消息，爱伦王妃和元春王妃分别求了很多人，还给太上老君赔偿了巨额损失，太上老君才勉强答应到玉帝那里求情，免去晴雯一死，但是要废除神格，贬下凡间。” “有这个结果也不错。本来晴雯也看不上那个神仙资格。让她回来，等我除孝，带她去美国留学算了。”我松下一口气。 “学兄啊，你这次被天庭出卖，伏地魔组织估计很快会找你报复。俗话说靠山山倒，靠神神跑，靠爹娘爹娘会老，只有自己才靠得住。功名利禄、拜将成仙都是浮云。所以我劝你，还是跟我修道吧，学点本事在身，谁也拿不走，废不掉。” 全真子又拿出那口干将宝剑来，说：“莫邪剑给了晴雯，这口干将剑今天就留给你吧。你们俩现在都成了毫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也只有这两口宝剑能保全性命。” 患难见真情，全真子把自己最好的两口剑都送了我们，让我感动莫名。 三 全真子临走之前，对我说：“我看你的这两个狐女丫鬟不错，忠心耿耿。我想教她们一些道家法术，她们将来保护你的时候用得着。” 说完拿出把自己的全套64中法术名录，分别是：长生不死术、止颜术、返老还童术、起死回生术、速老术、假死术、剜心抽肠术、变化术、分身术、隐形术、升天术、腾云术、攀天术、布虚术、断头再生术、神行术、履水术、缩地术、伏波术、分水术、邀神术、预知术、划地为河术、起石平山术、穿墙术、徐行止追术、喷酒灭火术、慑人术、摧花术、种物速成术、役兽术、走笔成真术、丹鼎术、房中术、三味真火术、魂游术、点金术、御剑术、蛊毒术、千里传音术、入梦术、堪舆术、屠龙术、撒豆成兵术、纸人纸马术、辟谷术、避火术、禁咒术、符水术、羽化术、尸解术、替换治病术、桃人术、赶身术、媚道采补术、延命术、搬运术、役鬼术、透视术、天象术、封印术。 我一看，大吃一惊。“这些道术有的很邪恶，你要都教会给她们，岂不把她们变成妖精？” “那就只教她们正经道术，我说老兄啊，你也得学一点，将来行走江湖，没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因为小青小红是天狐，本来就有很强的法力，全真子略略施教一番，她俩就学会了六十四种道法中的三十六种正门道术。全真子又送她们每人一口全真柳叶剑，更使这两个侍女如虎添翼，成了我最艰难日子里最可靠的安全保障。 四 全真子和罗真人走后，我潜心读书，安心守孝。并让小青小红回沙梁新村。毕竟，这是阳间，我在守孝期间，身边多了两个女孩，会引起人们的猜疑，有诸多不方便。小青担心伏地魔来找麻烦，哭着不肯离开。我解释说：“我现在就是一介凡夫俗子，对伏地魔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们干嘛要跟我过不去？再说了，就算他们真的杀了我，不正好成全我到沙梁新村跟爷爷奶奶和你们相聚吗？” 小青被我逗乐了，“都这种时候了，您还能开玩笑。” 最后，我和小青小红各退一步，白天她俩回忘川以东沙梁新村，晚上回来执行警戒任务。 转眼到了十月十五下元节，这一天也是我除孝的日子。 正值收获季节，胶东地区农村家家户户用新谷磨糯米粉做小团子，包素菜馅心，蒸熟后在大门外“斋天”。 这一天也是水官大禹的诞辰，很多人家门外竖着天杆，杆上挂黄旗，旗上写着“天地水府”、“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消灾降福”等字样；晚上，杆顶上还要挂三盏天灯。 想到是最后一天，晚上晴雯、茜雪、小青、小红等要来茅屋庆贺。所以我决定一大早去东南方向据沙梁我家祖坟三十里的一座道观去买些祭品，预备些晚上享用的土特产。 十月的天气有些凉了，空中飘着几朵白云，已经感受不到多少暖意，秋收后的田野空旷辽远，鼻尖的人还能闻见一缕缕飘过的，收过庄稼的土地上特有的香气。 因为路不远，我决定徒步。走过田间道路，跨过一条省级公路，从沙梁村后面的村路上直上大沽河堤，沿着河堤南行三里路，沿水闸大坝过大沽河，然后再沿东河堤南行三里路，老远就能望见一座白塔，烟雾缭绕，香火鼎盛，那就是碧云观了。 一路上没有遇见人，下了河提，望着白塔前行的时候，才感觉后面有个人跟了上了。跟了好几里，感觉心里有些紧张，边驻足在路边歇脚。那人停了一下，然后又快步从我身边越过，原来是个穿着水红上衣、穿着蓝裤子，梳着一根粗大鞭子的年轻姑娘。 这种装束很像是电影上演的四十年代沂蒙山区救助伤病员的红嫂，突然出现在现实生活中，让人觉得十分怪异。但这姑娘走得太快，我并没有看到她的脸，只看到她身后拖着的那条粗大的辫子晃来晃去。 突然有一种想看看此人模样的好奇心涌上来，不觉加快了脚步，可说来也怪，她好像能感觉到我在跟她，我快她也快，我慢她也慢，总是跟我保持一段距离，使我无法超越。这样走了一段，我心里更觉得怪异，突然，那姑娘站着了，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待我走近，她突然转过身来，一下子把我吓晕过去！ 我也是上过天庭、下过地狱、跟伏地魔浴血奋战灭鬼降妖十几万的见过世面的人，可千真万确，这个女人居然在那一刹那间将我吓晕了。因为，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我看到的仍然是一条粗大的辫子！ 这是一个没有脸的只有后脑勺拖着一条辫子的女鬼！ 后来我反复想，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概念的我为什么会被吓晕，晚上颜华和晴雯她们一起来了。我说了白天的遭遇，很为自己的恐惧感到羞愧。颜华却给了一个让我稍稍宽慰的解释。 颜华说，“你被一条的辫子吓晕过去，因为你的认知秩序是，辫子的背面应该是一张脸，就算她长得惨不忍睹，青面獠牙、鲜血淋漓，也好歹是一张脸，它在你的预期认知秩序之内。一旦它被打破，换成为了辫子，这就吓人了，因为它颠覆了你的底层秩序。这也是恐怖片能够吓人的规律，这个规律就是颠覆你的认知底层秩序。” 我似懂非懂，颜华建议我多读一些心理学方便的著作。她还说，我的知识结构有很大欠缺，只有历史学、文学和法学这类文科知识是不行的，比如还需要心理学、社会学、物理学和数学方便的知识储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穿越理据 一 颜华分析认为，“白天在道观附近出现，扮作无脸女鬼吓唬你的一定是伏地魔组织的妖魔。理由有是三个： 其一、它精通现代心理学，了解你的底层心理逻辑。它知道你根本不信神、不怕鬼、无私无欲，无私则公，无欲则刚。因此要想得手，只能从你的底层心理逻辑入手。这是一般鬼魅做不到的。 其二、它想彻底了解你是否真的被废除了法力。如果你还具有法力，具有神格，这点把戏根本吓不到你。 其三、它想给你一个警告，不要跟伏地魔组织作对。这次只是小施惩戒。 符合这三个条件的，除了伏地魔，还有谁？” 颜华的分析逻辑非常严谨，另外心服口服。 当年读中学时，我的文科比她好，她的理科比我好，后来她考了中国科技大学，我考了中国人民大学，虽然都是文理的一类大学，但现在水平已经高下立判了。 当年读大学时每到假期同学聚会，颜华都会发表一些理工科思维之类的奇谈怪论，歧视文科生，我当时很不服气。颜华在一次聚会上谈起相对论，我反唇相讥：“据说相对论发表时全世界只有两个半人懂这个理论，现在可以加上我们的颜华同学了。”颜华造此奚落，一连好几年都不理我。 二 如今，我重提当年的话题，向她真诚请教一个相对论的问题。因为相对论能够完美解释关于穿越时空的问题。 我问：“我听说相对论认为，一个物体高速运动的时候，它的长度会变短，它的时间会变慢。这让我实在理解不了，你能给我讲讲它的科学道理吗？” 颜华说：“你说的不错。假设一个距离地球40光年的星球，光需要走40年才能达到哪里。那么如果你以80%的光速前往那个星球，你得飞行五十年才能到达那里。对于留在地球上的人来说确实如此，如果你出发时是20岁，到达那里是70岁。但是根据相对论效应，高速运动的物体时间会变慢。寻常的50年对你来说相当于30年。你到达的时候，只有50岁。而你要是能以995%的光速飞行，你的时间将会比地球上的人慢10倍。”也就是说，相对论效应可以让人穿越到未来。 “可是时间怎么可能变慢呢？这个问题我还是理解不了。” “关于时间如何能变慢，咱们再举个寻常能能体验的例子吧。假如你在一艘豪华游轮上航行，游轮在海上的速度很快，但是它非常平稳，没有任何颠簸。游轮上有个全封闭的大厅，里面有游泳池还有球场，在不与外界发生联系的情况下，你能判断这艘游轮上是在前进还是静止不动吗？你可以做各种实验，比如你把球抛到空中，在静止的情况下，球会落到你的手中。可是在封闭的游轮里也是这样。你向游轮前进的方向射门，同在游轮上的守门员只会感觉到你射门的寻常速度，而不需要考虑游轮的速度。我们生活的地球也就相当于这样一艘游轮。地球绕太阳公转的速度是298万公里每秒，比飞机快得多。但因为地球走的几乎是一条直线，你完全感觉不到它正在高速前进。这就带来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在匀速直线运动的物体和静止的物体，其实是一回事。先做了这个理论铺垫，我跟你讲讲时间为何会变慢这个问题。咱们再回到游轮上，假如你在游轮上向游轮前进的方向打出一束光，你猜这束光的速度是多少。相对于你来说，光速是每秒30万公里。如果我站在岸边，那么你跟我的相对速度是每小时360公里，即每秒01公里，我眼中的光速应该是30万1公里，对吧？但物理学家发现，不管你跟我的相对速度有多快，我测量和你测量这束光的素都都是每秒30万公里。物理学家还发现了另外一些现象，天上的东西和地上是一回事，匀速直线运动和静止是一回事，电和磁是一回事，麦克维斯甚至认定，光和电磁场，其实也是一回事儿。我们从日常的经验认为，一个手电筒射出的光，那个光速肯定是相对于手电筒，但是这个说法被物理学家否定了。宇宙中有一种双星系统，就是两个临近的恒星互相绕着对方旋转，谁也离不开谁。从我们这里观察，总有一颗恒星在向我们运动，另一个恒星向我们相反的方向运动，如果光速是相对于光源的速度，那么向我们走的这个恒星的光速就应该更快一点，离我们而去的恒星的速度应该更慢一点。但是天文学家观测了各种双星系统，两个恒星的光速始终都是一样的。这就说明，光速跟光源的速度无关。不管你在高速运动的列车上，游轮上，还是在静止不动的地面上，也不管你采用那个坐标系，光速是恒定的。它用公式可以表达为：c= 299，792，458米/秒，它是一个常数。你现在可以确立这样一个信念吗？” “这既然是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观测和实验得出的结论，我虽然不理解，但是可以确立。” 我说，“但是，按照我们的生活j经验逻辑，难道不同坐标系的速度不应该叠加吗？难道我迎着光速相对于我不应该更快一点吗？难道光有问题吗？” “不是，不是光有问题，”颜华摇头：“是你的时空观有问题。现在我们来做一个思想实验，看一看真实时空的一个小秘密。 我们在初中时学过一个物理公式，距离=时间x速度。假如速度是个常数，那么，距离越长，时间就越长。对吧。现在你在游轮的地板上设置一个手电筒，打开一束光射向天花板b。从你的坐标系a看，a---b这条光束是一条直线，而从站在岸边的我的坐标系c看，从光束射出到到达天花板b，总要花一点时间，而这段时间里船是移动的，因此，c---b光束是一条斜线。这样一来，c---b 比 a—b距离要长一点。也就是说，相对于我来说，距离变长了，但速度不变，时间也就相应变长了。在一个星际旅行的环境中，距离是不变的，速度越快，相应的时间不就变慢了吗？” “我明白了。看来相对论并不复杂，只是很深刻。在物体高速运动的情况下，时间确实可以变慢，那么相对于静止的坐标系比如说地球人，高速运动的人那不就可以穿越到未来了吗？看来穿越时空并非是玄异的胡思乱想啊。”我有些想明白了。 “看来你开窍了，”颜华高兴地表扬我道，“不过我还得给你开一个脑洞，如果我们做相反的设定，让高速运动的物体越过一个奇点，那么时光就可以倒流，我们就可以穿越回到过去，这也是相对论理论已经严格证明了的科学命题。” “我明白了，你讲了这么多基础理论，就是想让我穿越回过去。” “现在天庭把你赶走，灵界也不容你栖身，人间、地府是伏地魔的天下，今天那个无面女鬼的出现就是警告。他们随时能要了你的小命。你到哪里去躲？只有一个出路，到另一个时空。”颜华很肯定了我的猜想。 对呀，从逻辑上说，两个时空的人不会交集，这还真是个藏身的好方案。 三 既然颜华从理论上解决了穿越时空的问题，下一个相关的问题就是，穿越到什么时空去呢？ “我让你穿越到过去，第一是要躲避伏地魔组织的追杀，其次是要你完成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查清伏地魔的底细，他的前世背景。只有从根上了解伏地魔，我们才能最终掌握解决他的办法。”颜华说。 “我听罗真人说过，他的情报机构查实，伏地魔在西方诞生大概距今150年左右，开始是个很小的邪宗，隐秘发展了一百年，近五十年组织规模呈爆炸式发展，并且扩张到了全球。” “罗真人这个道士很有意思，他怎么会不务正业，搞起间谍业务来？不过他的这个情报有些价值。可以给我们确定一个穿越的时空坐标，我打算把重点确定在晚晴到民国这一段。但你穿越的时间段尺度还要再扩大一倍，涵盖整个大清朝和民国这几十年。” “我的身份是什么呢？” “游方道士、算命先生、江湖游医等等，总之要选择一个行踪不定、身份不好落实的职业。” “我想带着小青和小红一起穿越。我化身为游方道士，让她俩做道童。” “晴雯也可以一起去。只不过晴雯和小青、小红都不用穿越。本来就可以在任何时空生活。”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一个人出发。到了那个时空，你会陆续找到她们三人。只是，性别、身份都完全变化了。你要运用自己的智慧找到她们。” “我今天就除孝了，要跟母亲和兄弟姐妹们告别，然后回美国。我怎么穿越到过去呢？” “你先去香港，然后去马尼拉。马尼拉有一架去北京的航班，那上边的人都是要穿越到过去的报名者，我已经替你报了名字。你记住，这架370航班北行到达越南海域，会进入一个黑洞，那是一个时空黑洞，然后飞机会发生剧烈的震动，30秒钟后会穿过时间奇点，然后会飞回到东海边上的一处海滩，飞机迫降后，你立即出仓，不要管他人，自己往前走，在长江口你会看到一个小渔村，那是你的第一站。” “那是什么地方？” “300年前的上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死亡航班 一 我按照颜华的安排，从深圳出境之后，在香港新机场买了去吉隆坡的机票，要登机的时候才想起来，在美国的家人知道我应该乘坐去美国的航班于次日到纽约，如果他们接不到人，岂不要急死？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这可如何是好？ 我正犹豫着要去吉隆坡还是去纽约，一个戴着奶油色软帽c背着旅行包的年轻女孩扯了我一下，我一看她的眉眼，原来是晴雯。 “晴雯？你咋来了？”我又惊讶又欢喜。 “我护送你去吉隆坡呀。” “可是在美国的家人知道我明天到肯尼迪机场，他们接不到人怎么办？”我提出这个问题，说自己正犹豫不决。 晴雯拿出一只小巧的粉红色望眼镜，递给我说：“看看二楼排队过境的17号窗口。” 我在望眼镜里清楚地看到，另一个“我”正递出美国护照和机票，交由海关人员查验。而我的身边，正是晴雯。 “这是你搞的障眼法吧？”我悄声问晴雯。 “我可没那本事，”晴雯要回望远镜，装进旅行包里，“我现在跟你一样，被废了法力，也是肉眼凡胎。” “那是怎么回事？”我不解，我知道晴雯毕竟是天神，自称肉眼凡胎那是瞎掰。 “你的学弟全真子不是教了小青小红全套道术吗？那应该是易容术或者分身术吧。”晴雯道。 “小青小红也在这里？”我惊喜道。 “她们会在你需要的地方出现。”晴雯拉着我排队过安检。 我和晴雯排队过海关的时候，发现晴雯持的跟我一样也是美国护照，只是她的名字变成了海伦。 海伦？古希腊女神？她怎么变成了海伦？ 二 中午时分，我和晴雯的航班到达马来西亚的吉隆坡机场。进入机场出发大厅的时候，发现了一群中国乘客，大约七八个人，由一个女士带领，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那女士三十多岁，穿着正装，齐耳短发，气质不错。那几个乘客都是男的，也都穿着正装，但形象却萎靡不振，看上去疲惫不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奇怪的是，这帮人明明是一伙儿的，可却装作互相不认识。那个女的站在一个卖书报和饮料的摊位旁，装着看一份杂志，眼睛却偷偷四处打量。那几个男的，进入大厅后分开坐下。他们并不急着到闸口排队，却不时用余光偷瞥一眼那个女人，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晴雯告诉我，那是一帮偷渡客，那个女的是蛇头请的带班，他们要去美国。注意看那个女士的动作。 广播呼叫到纽约的航班开始登机。这时，看杂志的女士突然用左手手拢了一下自己的短发，把头发拢向耳边，她把这个动作连续做了两遍，等确认所有人都看到了，转身向大厅外走去。 那几个男人看到女士的这个动作，迅速起身走向登机闸口。 晴雯指着其中一个干瘦干瘦的男青年对我说：“这个人需要帮助，我去帮他一把。”说着，扔下我向那个青年快步走去。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晴雯已经拦住了那个男青年，扯了他一下，悄声道：“排在我身后，护照机票给我，我帮你过。” 那个男青年下意识地把机票和护照给了晴雯，申请紧张地跟在她身后，排在所有人的最后。 前面的那几个男乘客在到达闸口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美国移民局执法人员拦住，挨个检查护照，而且都被查出持有假护照，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被押走了。 临到晴雯，她把自己和那个男孩的护照机票交给一个高大的金发蓝眼的白人执法官，这个美国人看了看两本护照，问晴雯：“are y一u t一ther”（你们是一起的吗？） “yes， he is y b一yfriend”（是的，他是我的男友。）晴雯回答。 移民局官员又狐疑地检查了一遍护照，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挥手让他们通过，两人进入闸口，上了飞机。 我目瞪口呆，刚要喊晴雯，却被另一个女孩拦住。 “让她去吧。那个可怜的男孩需要她的帮助。”跟我说话的女孩正是小红。 “那是什么人？晴雯为何要帮他？”我问小红。 “刚才那帮人是偷渡的，从泰国曼谷转来从此地去美国。那个男孩已经被抓了三次，他的女友和孩子都在美国，他却被遣返。这次再到不了美国，就麻烦了。他们的孩子病了，女友没有身份，不敢去医院，怕被移民局抓住遣返。”小红说。 “晴雯就是善良，可她要跟我一起乘坐马航370航班去北京的，这样计划就打乱了。” “她不需要去，那是个死亡航班，只能你一个人登机。” “什么意思？”我惊讶地问小红，“你是说所有乘坐马航370航班的乘客都会死？” 小红点点头，“所有的乘客都是陪着你去死的，只有你一个人能穿越到过去。” “颜华明明说那是穿越到过去的一个航班，怎么成了死亡航班了？”我大怒，“你回去告诉颜华，她这样干丧尽天良，灭绝人性！老子不干了！” “你仔细看看我是谁。”小红突然笑吟吟地说。 我定睛一看，小红原来正是颜华，是颜华使的易容术。 我冲颜华大嚷：“你不能这样干！你不能拿好几百人的生命去送死！” 颜华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大声嚷嚷。 “我记得你在酆都的时候，毁城灭国，劈山截流，几十万人瞬间丧命，你毫不在意。还跟晴雯说什么‘人的逻辑和神的逻辑是不同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怎么现在变成了这幅小儿女嘴脸？” 我不在意颜华的讥讽，告诉她必须中止这个疯狂的计划，我不能看着她为了一个狗屁穿越计划，搭上整整一个航班，二百多条人命！ “我不是神，我是人，我不能看着你们这样杀人，这个航班二百多人，有老人有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生命！” 颜华摇头叹道：“看来你并没有真正理解相对论的奥秘。你也远没有脱离人的局限而进入神的境界。好吧，我来告诉你真相：这一航班的人其实都是要搭载时光机器，穿越时间奇点，走向遥远的过去。你只是在300年前的大清朝停下，而他们还要继续往前走100万年，这个时空对地球来说微不足道，对人类社会来说就是天老地荒。所以，以现代人的坐标系来看，说他们已经死了也没有什么问题。我没有骗你，只是没有告诉你所有真相，我原本以为凭你的聪明，可以推测出这个结局。” “你少来这一套，”我逼问颜华：“能不能立即中止这个疯狂的计划？” 颜华摇头：“不能。这是神的意志，也是人类的宿命。这其实也是在给人类文明留一点火种。地球会周期性灭绝生命，毁灭文明。每一个轮回，文明都要重新开始。这太浪费资源了。所以，需要干预一下这个轮回。这个航班就是干预计划的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要带着现代文明成果，回到过去？”我突然悟到了些什么。 “也是回到未来。还记得相对论揭示的那些个真理吗？运动即是静止，天上即是地下，电磁波即是光。现在我还要再告诉你两个真理，死亡就是活着，过去就是未来。” 我被颜华的逻辑彻底征服了，默默接受了她的安排。 通往北京的航班开始检票，颜华说：“你该启程了。” 我走向闸口，回头看颜华，她手里拿着一块白手绢，远远地向我挥动。但我看见的却是无数的白幡，在空中飘扬。 三 进入马航370机舱，我选了飞机最后一排靠窗口的座位坐下。空姐马上过来干预，她说：“先生，这不是您的座位，请回到您自己的座位上去。” “不会有人再上来了，我就在这里坐着挺好的。” “先生，真的不行，航班还没有上满，等会儿会有客人来的。”那个空姐很认真，坚持要我离开。 “小姐，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本次航班乘客227人，机组人员12人，共计239人。已经全部就位。你去查一下，如果我说错了，我马上换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个空姐听我随口说出这么具体的数字来，非常惊讶：“先生，航空资料是保密的，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不耐烦地说：“再过几个小时，全世界的媒体都会报道这个数字。行了，你去忙吧。” 空姐狐疑地走了，飞机开始徐徐滑行，拉动机头，升空，向北直飞。 机舱里的人有的在看报，有的在看电视，有个小伙子可能第一次坐飞机，很好奇，东张西望，一杯一杯向空姐反复讨要饮料。还有一对情侣偎依着说些悄悄话，享受着甜没的两人世界。这是个多么和谐c安逸c幸福的世俗世界啊。 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踏上了不归之路，向着无尽的黑暗和寂静，一去不复返。 机舱外白云朵朵，强烈的阳光从云朵间直射下来，通透窗口刺痛了我的眼睛，我闭上眼睛，泪流满面。 突然，我被人摇醒，那个空姐端了一杯饮料，站在我身边。 “什么事？” “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 “不需要了。” “我们机长还是想跟您谈谈，您是怎么知道本次航班资讯的？” “小姐，你们机长的好奇心这么强，连几分钟都等不到了吗？” 空姐突然脸色大变，不是被我的话吓得，而是——飞机进入了一团黑云，不，进入一个巨大的黑洞。机舱里灯光一下子熄灭了，飞机震耳欲聋的马达声突然停止，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和黑暗！ 只有我能看到，机舱里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发声能力，都扭过头来看我。他们像一头头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鹅一样，瞪着惊恐的死鱼一样的眼睛，张着黑洞洞的嘴巴。 我知道，他们想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想问问自己的命运！ 可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这是一个物质的世界，任何人都摆脱不了相对论揭示的物理定律：天上就是地下，运动就是静止，电磁波就是光，过去就是未来，死亡就是生存！ 好了，我到站了！该告辞了！ 一道刺目的闪光突然射进机舱，照得机舱如白昼一般。我被闪光裹着抛出机舱，出现在黑云之外。我看着那团黑云正载着飞机呼啸而去，而我却从空中跌落，下面是无垠的波光跳动c细浪翻卷c微风和煦的蓝色大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上海重生 一 陈六子和他的父亲陈阿大在崇明岛外的海上捕鱼，却从早到晚，一无所获。爷儿俩非常烦闷，这个季节刚好是刀鱼和大青鱼巡游回来的季节，也就是渔民们常说的渔汛期，一整天打不到一条鱼，这种怪异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真是活见鬼了！”陈六子气得丢下渔网，从船舱里拿出一瓶烧酒，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别在海上胡说八道，小心龙王找你麻烦。”陈阿大朝自己的儿子吼了一嗓子，其实他心里也很嘀咕，渔汛期出海，一条鱼都打不着，这种事一辈子都没碰上过。 眼看着红日西沉，海上开始起雾，老陈开始收拾渔具，打算再下一网，不管收获如何，都拔锚回家。 “爹，你看那是什么？”六子指着远处的海面惊呼。 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老陈看到一条白色的大鱼露出小山似的脊背缓缓地向船的方向游动而来。 这是一条比这条船还要大的蓝色鲸鱼。长达二十多米，张开巨嘴，能一口吞下一头牛去。 “怪不得这一带一条鱼都打不到，原来都让这头鲸鱼给吞了。”老陈对儿子说，咱们得赶紧逃走，否则连这条船也能被它吞了。 父子俩慌慌张张，拔锚起航，向崇明岛方向匆匆而逃。 “爹，这条鱼好像快死了哎，你看它的肚皮都翻过来了。”六子嚷道。 陈阿大果然看见，那条蓝鲸不断地折腾，肚皮不断翻来翻去，而且周围的海水，都被染红了。 老陈一开始还以为是晚霞映红了海面，但看看天空，晚霞早已消失，海面上红色的确确实实是血。 这条鱼是被什么东西咬伤的呢？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六子要驾船过去看个究竟，老陈喝止了他。“赶紧逃命，闻到血的味道，鲨鱼就该来了。” 果然，一群虎鲨尾随而来，对受伤的蓝鲸展开了攻击。刹那间，大海像煮熟了沸水一样，翻腾起来，蓝鲸毕竟是海上巨兽，它的大嘴一口能吞下一条虎鲨，但是虎鲨群像凶狠的饿狼，轮番上前攻击，撕咬，蓝鲸很快被撕咬得遍体鳞伤，露出累累白骨。鲨鱼越来越多，蓝鲸渐渐体力不支，在群鲨的撕咬中停止了挣扎。这群鲨鱼渐渐吃饱，纷纷散去。但蓝鲸实在太大了，差不多有十头牛那么大，上百条鲨鱼还没有吃掉它的十分之一。 这么大的一条鱼，老陈父子当然不会放过，父子俩费力用锚钩勾住大鱼，驾驶船拖回到崇明岛的鱼码头。 “累了一天了，你割点鲸鱼的舌头，咱们煮着吃。”老陈吩咐儿子。 六子提着鱼桶去割鱼舌，突然丢下鱼桶，吓得失魂落魄逃进船来：“爹，爹，鱼嘴里还有个东西，白色的，还在动，不会是鬼吧。” 什么鬼会躲到鱼嘴巴里？老陈提着马灯跟着儿子来查看，见到从蓝鲸巨大个嘴巴里爬出一个血呼啦啦的人状物来。 “你是人还是鬼？你怎么会在鱼肚子里？”老陈毕竟打了一辈子鱼，关键时刻还没有被吓瘫。 六子端着鱼叉，跟在父亲后面，跟着咋咋呼呼道：“你就是鬼我们也不怕，鲸鱼我们都杀死了，还有一百多条鲨鱼，我们还怕你一个水鬼吗？” 那个从鱼嘴巴里爬出来的年轻人，站起来，脱掉身上的沾着血污的降落伞，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把锋利的水手刀。他就是用这把刀给庞大的蓝鲸剖腹，从而死里逃生的。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年轻人问。 “你这孩子，怎么倒反问我们来了？我们是打鱼的，你是谁呀，怎么会在鱼肚子里？”老陈盘问道。 “我？我也搞不清楚自己是谁，这到底是咋回事，我失忆了。” “啥？拾忆？啥叫失忆？”老陈迷惑不解。 “我知道你是谁了，”六子突然拍手说，“你是从天上来的，白天我和俺爹在海上打鱼，听到东南方向一声霹雳，闪过这么大一团火光，我爹当时说，大概又是哪位尊神下凡了。不会就是你吧？”六子比划着，眼睛亮亮地看着年轻人。 “可我怎么会在鱼肚子里呢？” “那你肯定是落入海中，被大鱼吃掉了吧。” “那我怎么还活着呢？” “因为你是天神啊，神是不死的。” 年轻人苦笑着摇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是哪门子天神？” 老陈狐疑地看着年轻人，觉得他还诚恳，但的装束和说话的语气跟自己明显不同，就问：“孩子，除了这把刀，你没带什么东西吗？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要是有，也肯定在鱼肚子里。”六子插嘴说。一句话提醒了大家， 爷俩挑起马灯，三个人费尽力气才把那条蓝鲸的残骸拖到码头上，打开鱼腹，还真找到了一个旅行包。包里有一套道袍，一张道士的度牒。还有一些银两和日用器物。 年轻人看那张度牒，上面写着：壹名李佩凤年二十一岁系山东莱州府平度州十六保逊字纡民籍李佩龙次弟康熙五年四月／凭兄舍送本保仁济道院出家投礼道士周瑾为师授正一教见在本院入籍。中部印刷：右给付道士李佩凤收执准此”。左半部印刷“康熙六年柒月日／礼部尚书李谆／左侍郎张文白／右侍郎白寇陵／祠祭清吏司署郎中宋鸿／署员外郎王茜／主事金逵／彭夔／都吏王环／令史王廷玉。 “原来我是道士？我怎么会是道士？”李佩凤喃喃自语。 “既然是道士，应该有个道号。你的道号叫什么？”六子问。 “我哪里知道？”李佩凤苦笑。“这张度牒是康熙六年颁发的。我二十一岁，今年是哪一年？” “康熙九年。” “这么说我今年是二十四岁？” “一定是被大鱼吞了，把魂吓掉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六子自作聪明道。 李佩凤指着度牒说：“多谢两位大叔c大哥救命之恩。这上面写着我的俗家地址，还有我哥的名字。我想回山东莱州府，或许能搞清楚我的身世。” “孩子，这是崇明岛，要上陆地还要坐船。你今晚在这里凑和一夜，明天我和六子送你上岸。你有道士度牒，还有盘缠，雇辆车回家去吧。 二 第二天，陈家父子开船将道士李佩凤送到陆地。李佩凤雇了辆车，先去了县城。 车夫是个饶舌的人，他见李佩凤口音不同，年纪轻轻就做了道士，有一搭无一搭的搭讪：“我说小师傅啊，崇明岛上也没有道观啊，你咋到那地方去传道呢？” “坐船遇到风浪，船翻了，人漂流到了那个岛上。你刚才说那个岛子叫崇明岛？那不是上海附近吗？” “对呀。怎么要去的县城，就是上海啊。” “上海是个县城？” “不是县城还能是什么？还能像松江府那样变成一个大城市？” 上海，县城，李佩凤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几个熟悉的字眼，脑海里影影绰绰飘过一句话：在长江口你会遇到一个小渔村，那就是300年前的上海。 “上海不是一个小渔村吗？”李佩凤问。 “你说的是长江口外的那个村子？它是叫上海，不过县城也叫上海。你到底去哪个上海？” “去那个小渔村吧。” 车夫掉转马头往回走，唠唠叨叨：“早不说，那个小渔村就在崇明岛对岸，长江口南岸。” 李佩凤连连道歉，表示愿意多付车费，车夫的脸色才和缓下来。 到了上海村，李佩凤住进渔村里唯一的一座客栈。客栈的老板娘很和善，眉眼看上去面熟，李佩凤想了一下，终于放弃了努力，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还想别人？好笑。 老板娘过来问：“师傅，我们这里有米有鱼，也有素酒，想吃什么斋饭，尽管吩咐。” 李佩凤道：“我不忌荤腥，你们做什么我吃什么吧。”老板娘笑了一下，退了出去，一会儿让一个丫鬟送上一碗米，一碟青豆炒海虾，一条豆瓣鱼。李佩凤折腾了一天，没正经吃饭，正好大快朵颐。 李佩凤吃着饭，那丫鬟又端上一壶酒来，说：“这是我们老板娘送您的，晚上海边风凉，喝点酒能御寒。” 这家客栈真是暖心，让失去了存在感的李佩凤感到了一丝家的温馨。丫鬟送来的酒是自家酿的米酒，绵软香甜，回味甘冽，李佩凤不觉多喝了几杯。然后就洗了脚，倒头睡下了。 半夜时分，李佩凤正睡得香甜，忽然感觉房外有动静，伸手拿了压在枕头下边的那把水手刀，眼睛微闭，侧耳静听。一会儿，门栓被拨开了，一个人影飘进来，蹑手蹑脚，无声无息地走到床边，李佩凤睁开眼，一个披头散发，脸色惨白c口鼻流血的狰狞女鬼站在眼前。 李佩凤坐起来，不动声色地问：“你是何方鬼魅，半夜到我房间，有何贵干？” 女鬼张开嘴巴，露出阴惨惨的白色獠牙，口里吐出血红细长的舌头，像毒蛇一样丝丝发出声响。 “原来是蛇妖，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又没得罪你。”蛇妖见没有吓住李佩凤，化作一缕青烟，从窗户飞了出去。 这点伎俩，也来吓唬人，李佩凤倒头再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老板年带着丫鬟来向李佩凤致谢。 “这条蛇妖经常半夜到客栈来吓唬客人，导致我们的生意很清淡。昨晚多亏了小师傅您，居然把蛇妖吓跑了。”老板娘千恩万谢。 “您干嘛不把它杀了呢？”那个容貌清丽的丫鬟问李佩凤。 “那个东西也不容易，修炼了多少年，才练成这点法力。我不忍伤它性命。今天早晨起来我看了，你们这家客栈是一座老房子，这条蛇应该在此居住了上百年了。你们在此开客栈，影响人家修炼，给你找点麻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 “这房子是我们租的，开客栈投资不小，不能因为一条蛇就搬家吧。您看我们该怎么办才好？”老板娘问道。 “村东有一座亭阁，也有上百年历史了吧。不如你们把它修缮一下，在那里给蛇仙做个牌位，每月初一十五供奉一下，或许可以和谐相处。”我出了这样一个主意。 老板娘满心欢喜，马上就去操办，还李佩凤主持了祭奠仪式。 当夜三更时分，李佩凤睡得正熟，房间的门又开了，一个青衣女子走到床前。李佩凤睁开眼，问：“不是给你安排了住处吗？还不满意？” 青衣女子从嘴里吐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来，奉送给李佩凤，道了句：“深谢天师！”说完就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易容赶考 一 李佩凤在上海村的悦来客栈住了数日，搞清楚了三件事：其一c自己是个道士，根据身上带着的度牒，名叫李佩凤，家在莱州府，今年二十四岁，且是三年前出家当的道士；其二c此地是松江府下辖的上海县，自己是被当地两个渔民从鱼腹里救命的。其三c现在是康熙九年，松江府的生员要赶赴金陵城的贡院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 乡试是科举考试的最初一级，大清年间凡本省生员（即秀才）与监生c萌生c官生c贡生（能进国子监读书的各类学生）经科考c岁科c录遗合格者，都有资格应试。逢子c午c卯c酉年为正科，遇庆典加科为恩科。考期都在八月份，因此也叫秋闱。各省的主考官由皇帝钦派，考试中式者称为贡生即举人。 举人原则上获得了选官的资格，可以参加次年在京师举行的会试。参加会试再中者，称为贡士。 贡士经殿试合格者，称为进士。经皇帝钦点的前三名进士分别叫状元c榜眼和探花。 这就是中国从隋唐以来绵延千年的科举考试，成为皇室选拔人才进入官僚机构的重要制度设计。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人才选拔机制。其中乡试是竞争最激烈c也是最难考的一场考试，哪怕你才高八斗，文采盖世，运气不好也不一定考得上举人，民间有“功夫秀才命举人”的说法。 乡试考试共分三场，第一场内容为《四书》题，即从《四书》中出题目由考生写议论文，以古人的口气写作，即代圣人立言。文章分为：破题c承题c起讲c入题（入手）c起股（前股）c中股c后股c束股c大结等部分组成。文章的“起股c中股c后股c束股”这四部分，必须采用排偶句，两两对仗，形成八股，所以称“八股文”。“股”，就是对偶c排比的意思。 八股文句子的长短c字的繁简c声调高低等也都要相对成文，字数也有限制，所以八股文书写难度极高。 第二场为《五经》题，即由考生根据五经的原则制作诏c判c表c诰一道。第三场策论题，即由考生根据经学理论对当时的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 乡试在贡院进行，考生每人一个单间。考生进入贡院时，要进行严格的搜身，以防考生的身上藏有“夹带”。当考生进入考棚后，就要锁门。考生们参加考试期间，“吃喝拉撒睡”皆在“号房”内，不许出来，直到考试结束。 号房内十分狭窄，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当椅子，晚上睡觉将两块板一拼当床。考棚里还为考生准备了一盆炭火枝蜡烛。炭火即可以用来取暖，也可以用来做饭。考生考试期间与外界隔绝，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监考官，只管考试作弊，至于考生在号房里的其他动作，监考官一概不问。 李佩凤虽然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确切身世，但他却隐约知道自己是有些来历的，而且具有相当的文化知识，应该算是个文化人。他仔细研究了同在悦来客栈的一个周姓考生的复习资料，明显觉得，科举考试的套路跟公务员考试差不多。距离正式开考的日期还有好几个月，自己用点功，做几套仿真试题，未必见得就一定会名落孙山。 一天晚上，李佩凤和周秀才在月下对斟，酒至微醺，李佩凤透露了自己也有考举人的想法，周秀才哑然失笑。 “你居然不知道参加乡试考举人，除了得是秀才或者具有监生资格，还有一个刚性条件，就是街头艺人c游方道士c挂单和尚等等，统统不得参与考试。这是历朝历代的规定，你是在广寒宫里生活的吧？” 受到周秀才的奚落，李佩凤并不生气，他脱口说了一句英文：“everythg is p一ssible” “你说什么？”周秀才当然听不懂。 李佩凤很惊讶自己居然能说英文，他想了一下，解释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事在人为，一切都有可能。” “不对。你刚才说的那句话跟教堂里的洋人一个味儿，你该不是从西洋来的吧。”周秀才警觉起来。 “不是。你看，我不是跟你一样吗？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正儿八经的大清子民，不是洋人。” “也是。你要是真想长长见识，明天跟我去六朝古都金陵，现在这个时候，各州府的秀才们应该都汇集到金陵了。” 周秀才邀请李佩凤一起去金陵赶考，毕竟，此去金陵，山高水遥，路上有个旅伴也可以打发寂寞。 金陵，锦绣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李白有诗云：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写的就是在金陵凤凰台登高临远的感怀。提到金陵，这首诗就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让李白怀古伤今的地方，怎能不去看看呢？ 二 因为酒喝得太多，李佩凤回到房间的时候，头有些发晕，没有洗脚，倒头便睡。 睡到半夜，李佩凤酒渴，点了蜡烛起来喝水，客栈里的那也眉眼俏丽的丫鬟端着热水进来。 李佩凤喝了水，道声“谢谢”，倒头又睡。一会儿感觉不太对劲儿，睁开眼，见那个丫鬟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床前看着自己。 “李公子，您真的不认识我了？”见李佩凤奇怪地看着自己，那个丫鬟开口问道。 李佩凤见这女孩竟为姝丽，韶颜稚齿，比白日更添风韵。 “你是谁呀？我怎么会认识你？”李佩凤很奇怪这个女孩的问题。 “您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女孩再问。 “你到底是谁？该不是又来了一条蛇妖吧。”李佩凤的酒已经醒了一半，他从床上坐起来。 “算了，怕您一时也想不起来，毕竟对您来说那是三百年后的事了。”女孩放弃了引导李佩凤恢复记忆的努力，提出一个建议：“晚上您和周秀才一起喝酒的时候，提到想考举人，或许我能帮你一把。” “你怎么帮我？” “给你弄一套身份呀。” “你一个丫鬟，从哪里给我弄个秀才身份？而且我还是个道士。本朝规定道士不能参加考试。”李佩凤笑道。 “你不是说过吗？everythg is p一ssible”这个丫鬟也脱口说了一句英语。 李佩凤马上明白过来，这个女孩是有来历的，而且跟自己的过去关系密切，要高清自己的来历，他需要女孩的帮助。 “我相信你，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我有个条件。咱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条件？” “让我跟着你，给您做道童。我是老板娘买来的，你付给她五十两纹银可以帮我赎身。” “银子我可以付，但你是个女孩呀，我一个道士怎么能带一个女孩到处游历呢？” “你手里有蛇仙给的灵珠，那颗灵珠能够给人易容，把我变成道童。现在，您拿出灵珠来，按我教的口诀念三遍。” 李佩凤拿出那颗灵珠，跟着丫鬟念一套不知道何意的口诀，眼前的女孩果然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道童。 李佩凤明白了，这个女孩所谓的给他弄一个秀才身份，无非就是让他易容，混进科场参加考试。 三 李佩凤提出付给老板娘了100两纹银给那个丫鬟赎身。老板娘虽然不太情愿，但是经不住100两纹银的诱惑，也就答应了。李佩凤又将她易容变为道童，取名佩儿。 周秀才雇了一乘车马，三个人一同上路。 一路上无非是朝行夜宿，说些闲话，讨论些时文。李佩凤隐约觉得，这个周秀才是个狭邪之辈，肚子里也没有什么正经学问，还时不时偷窥佩儿，说些挑逗的风话，一副渣男嘴脸。 到了金陵城，李佩凤借口要去道观挂单，跟周秀才作别。随即换成秀才衣冠，带着佩儿在夫子庙旁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客栈里住着一个也来应试的蒲姓老秀才，山东淄川人士，名松龄，字留仙。才高盖世，文笔冠绝一代，三百年后成为大清朝贡献给世界的第二位历史文化名人，第一位是《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第二位就是他，著有《聊斋志异》的蒲松龄。 老秀才19岁第一次参加秀才考试，就得了县c府c道三个第一，名震半个山东。可此后的五十年，他一直被卡在秀才这个级别上。考了一辈子，颗粒无收。真应了那句话：“考场莫论文。”科举得中完全是个运气。 老秀才打算换个地方考最后一次，临行前到亡妻的墓前，吟出一首诗： “欲唤墓中人，班荆诉烦冤；百扣无一应，泪下如流泉。” 李佩凤想，这样一个人，自己应该帮他一把才是。 于是，他请老秀才喝了一杯，让老人家睡了几天，自己易容冒名顶替老秀才进了考场。 后来的事文学史上有记载，老秀才终于成为贡生。时年七十一岁，三年后去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科场寻仇 一 考生入考棚的前一天晚上，金陵官府在夫子庙举行盛大的祭祀鬼魂仪式。 与通常理解不同的是，官府举行这种仪式不是为了驱鬼，而是让鬼魂来干预考试结果，让德不配位的考生不能中举。这个举措听起来有点诡异，但却是符合官场政治文化逻辑的。因为根据民间传说，士子一旦为官，鬼怪就不能侵犯，而乡试是士子们进入官僚体系的重要机会，鬼魂们一定会干预干过坏事或者品德不良的士子考取举人，进入官场。 从朝廷这个维度来考虑，朝廷为国取士，要的是德才兼备的栋梁，而且品德尤为重要。让鬼魂干预考试结果，这实际上就是为士子进入官场设置了一次道德考核。 金陵的祭奠鬼魂的大典通常都在贡院即夫子庙举行，时间是考前头一天晚上，一省应举的士子和金陵城的百姓们云集秦淮河边，夫子庙前，朝廷派来的主考官亲自主持大典。军卒们高擎杏黄大旗给鬼魂引路，把他们送入考场。一边走还一边喊着：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李佩凤和佩儿也来看热闹，他们在人群中看到了周秀才，神色慌张c躲躲闪闪，似乎满腹心事。一见李佩凤，周秀才拉着他道：“这里阴气森森，与士子无益，走走走，找个地方喝两杯去。” 李佩凤调笑道：“为人不做亏心事，鬼魅上门心不惊。周兄堂堂士子，心中光明，何惧鬼神？” “你不去我走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堂堂官府为朝廷取士，偏偏搞这些鬼名堂，什么意思嘛？”说着，嘟嘟呐呐一个人溜了。 佩儿看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道：“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这种人也想考举人，鬼神都不会答应。” 科考入考棚这天，李佩凤用灵珠将自己易容为老秀才，冒用他的名义进了考场，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跟周秀才是紧挨着。 乡试共计考三场。第一场是四书题，题目取自《论语》，“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大意是，孔子对学生颜渊说，国君用我就出去做官，国君不用我就退隐林泉，能做到这点的大概就只有我和你了。 这种题目，可谓中规中矩，不偏不倚，李佩凤背过三千篇时文，且都烂熟于胸。他略一思考，提笔写道：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破题） 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承题） 故特谓之曰：毕生阅历，祗一c二途以听人分取焉，而求可以不穷于其际者，往往而鲜也。迨于有可以自信之矣，而或独得而无与共，独处而无与言。此意其托之寤歌自适也耶，而吾今幸有以语尔也。（起讲） 回乎！人有积生平之得力，终不自明，而必俟其人发之者，情相待也。故意气至广，得一人焉，可以不孤矣。 人有积一心之静观，初无所试，而不知他人已识之者，神相告也。故学问诚深，有一候焉，不容终秘矣。（提比） 回乎！尝试与尔仰参天时，俯察人事，而中度吾身，用耶？舍耶？行耶？藏耶？（出题） 李佩凤正文不加点，写得文思泉涌，忽听隔壁周秀才的考棚中，传来一个女人瘆人的吵闹声。 接着，看到周秀才跳出考棚，披头散发，像女鬼一样又哭又笑，载歌载舞。 军卒过来干预，周秀才还不过瘾，又拿起毛笔来在号板上题诗道： 芳魂漂泊已多年， 如今相逢矮屋前。 误尔功名亏我节， 当初错认是良缘。 题完诗，扔下笔墨，大笑三声，踉跄而去。 根据大清的规矩，科举考试，主考官只管考生是否作弊，至于考棚里干什么，则不予过问。所以，周秀才如果不退场，主考官并不能赶他离场。但他自己走了，等于放弃了考试。 这闹剧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肯定是周秀才干了丧心败德的勾当，背叛了一个姑娘导致人家死亡，现在苦主变成冤鬼，到科场寻仇来了。 二 周秀才闹出这场闹剧，科考资格被取缔，张榜那天，有好事者还把他写在号板上的那首诗转抄出来，贴在皇榜旁边，惹得一众秀才和金陵百姓都来看热闹。周秀才没中举人不说，还闹得不堪丑事天下皆知，沸沸扬扬，自觉无颜回家见父老妻儿，一整天徘徊在秦淮河边，几欲投水，却下不了决心。 李佩凤见了，心生怜悯，让佩儿把他叫来客栈，预备了酒菜，为他解忧。两人边喝边谈。 “李兄，我如今这幅嘴脸，鬼神不容，人人厌弃，实乃自绝于天地，你又何必怜悯于我？” “不然。周兄，人孰能无过，过儿能改，善莫大焉。你应该是亏了阴德，招来冤鬼索债。苦主冤气凝结，不肯化解。以我之见，应当了却这段孽债，以图重生。” “如何了却？” “告诉我事情本末，我来超度于她，让她往生去吧。” 于是周秀才说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五年前，周秀才刚刚功名到手，春风得意，在一大户人家做西宾，教三个蒙童读书。一日，在后花园散步，偶遇一个美艳女子带着丫鬟摘花。周秀才一时看呆了，竟然顾不得唐突。这姑娘见周秀才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未免眉眼流波，拈花而笑。边笑边对丫鬟说：你看这人，眼神灼灼倒像是贼人。 周秀才见色起意，无心教习。得知姑娘名叫黄四儿，乃东家黄乡绅的独生女儿，色心并未稍减，反而寻找机会搭讪，挑逗。红叶传书，月下私会，才子有意，少女多情，干柴烈火，生米成粥。不久姑娘珠胎暗结，肚子日渐隆起，周秀才却一逃了之。 黄乡绅将丫鬟打了个半死，拷问出情事本末，碍于脸面，托人登秀才门提亲，实指望将女儿嫁过去，一床锦被盖住所有丑事。不想这周秀才却不肯奉子成婚，只肯给黄姑娘一个小妾的名分。 这黄四儿也是个烈女，得知周秀才全不顾昔日海誓山盟，丧尽天良，始乱终弃，乃投缳自尽。一条白绫，两条人命，化作冤鬼，找周秀才报仇去也。 这个惨烈的故事，让李佩凤心悸，胆寒。他知道自己本是个假道士，滥竽充数之徒，如何化解这么大的冤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投缳女鬼 一 答应周秀才帮他了结跟黄四儿姑娘的孽债，送黄四儿姑娘投生。这话说出口来，李佩凤就后悔了。因为根据阴间的规矩，凡是上吊自尽的女鬼，必须找一个替死鬼，否则不得投生。以李佩凤的本事，他还真没有办法做成这件事。 佩儿埋怨他道：“公子，您连黄四儿的冤魂都没找到，更没有本事帮她投生，就把大话说出去了，您打算如何兑现？” 李佩凤问佩儿：“佩儿，我知道你是有些来历的，并不是个普通的丫鬟，只要你肯帮我，这件事肯定有戏对吧？” 佩儿翻了他一眼，道：“你别害我了，我只是个道童，你自己说的话自己去兑现。你不是有灵珠吗？问问灵珠吧。” 李佩凤经她提醒，就想，这灵珠既然能易容，难道就不能招魂？ 于是买了祭品，设了香案，当夜三更时分在秦淮河边焚香烧纸，祭出灵珠，呼唤黄四儿姑娘幽灵来会。 星辉撒地，月色如银。李佩凤身穿道袍，行礼如仪。佩儿手捧莲花灯，陪伴左右。 果然，一个丽人从秦淮河对岸飘然而至，她手拈白花，满面戚容。 “天师呼唤儂家，所为何事？”这女子正是黄四儿的鬼魂，她一见李佩凤就问。 “小姐投缳而逝，已满五载；芳魂游荡，凄苦可知。昨日大仇已报，何不转生人世，了却孽缘？”李佩凤拱手相劝。 黄四儿惨笑一声：“天师好不晓事，漫说我这样一个乡野丫头，就是像柳如是那样的才女，为钱尚书守节而死，尚且化作厉鬼，找到替身才能转生。可为一己之私而害别人，是儂家一辈子所痛恨者，我又怎么做此等事？” 黄四儿说的确实是实情，李佩凤读过袁枚《子不语》，据书中记载，苏州昭文县署，是前明尚书钱谦益故宅，东厢房三间，因柳如是在此上吊而死，所以历任县官都封闭不开。有一年，直隶人王县令到此上任，因为家里人多，内屋少，只好安排让小妾和两个丫鬟开房在此住下。 西厢房安排了另一个妾和一个老妈子居住。到了晚上，西厢房有人大声呼救，王县令赶到房内，在床下找到小妾，发现她赤身裸体，满脸是血，自称被一个梳着高髻c披着大红斗篷的女鬼从床上揪起来，吓得赶紧躲藏，被衣架碰伤了眼角。那个女鬼见人来了，才放弃小妾走了。 第二天一早，东厢房三间没有开门，打开一看，另一个小妾和两个丫鬟已经悬梁自尽了。不用说，这三人是柳如是的鬼魂找了替身。 袁枚认为，即是如柳如是这样的才女，本人又是为了钱尚书守节而投缳的，死于正命，死后也化作厉鬼，没有例外。 二 问题是阳间的事，可以从权，阴间难道就不行吗？ 李佩凤依稀想起父亲给他讲过吊死鬼找替身的故事。有个叫方本壮的军人，夜里在村外站岗，忽见一个女人低着头朝自己走来，正奇怪半夜三更何以有单身女人夜间行路，刚要盘问，女子忽然不见，一抬头，发现女人已经越过自己三丈之外了。 方本壮明白这是个女鬼，于是悄然跟在后面，进了村子。发现女鬼在一处点着灯的茅屋前不见了，方本壮急忙奔过去，透过窗户往房间里看，但见一个女人抱着睡熟的孩子嘤嘤哭泣。边哭边说：你那死鬼爹又去烂赌，明天家里就没有米下锅了，这日子怎么过下去？不如我死了算了。 方本壮明白这是女鬼在找替身，找了半天，才发现女鬼躲在房梁上，拿一根绳子挽成绳套垂下来，那个伤心欲绝的女人放下孩子，将脖颈伸进绳套，方本壮一见，对着房梁上的女鬼开了一枪，然后一脚踹开门，冲进房去。女鬼刚要逃走，被方本壮抓住，头发踩在脚下。 “恶鬼，你心肠何其阴毒，为何要害这对可怜的母子？” 女鬼磕头求饶：“大人，贱妾已当了多年缢死鬼，不得往生。阎王今日安排了替身，这才来寻得此妇替死，方可投生人世，并不敢故意害人。” 方本壮见女鬼也很可怜，就指点她说：“村西头庙里的老和尚都八十多了，你要找替身，何不寻他？” 被方本壮放了的女鬼，果然到庙里作祟。第二天村人们都在纷纷传说，村西庙里的老和尚突然悬梁自尽了。 方本壮救了这对母子，又到村里赌博的地方把女人烂赌的丈夫抓回来，告诉他刚才女鬼寻找替身的事。这个男人听说因为自己赌博差点导致家破人亡，从此戒赌。 方本壮后来当了将军，有人给他写传记，说他是大人，因为大人见鬼大，小人见鬼死。 李佩凤对黄四儿说：“难道不可以找个将死之人做替身吗？” 黄四儿摇头拒绝：“就算能找到，但依旧是横死之人，还是要找替身的，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结？我宁可做鬼，也不害人。” 佩儿为黄四儿的冰清玉洁所感动，越发痛恨周秀才，她说：“姐姐，我替你去阴府走一遭，看看那个没良心的周秀才还有几年阳寿。” 李佩凤拦下佩儿，拿起供桌上的灵珠，说：“我有一颗灵珠，是蛇仙所赠，现在转送给你，或许能帮你脱离孽海，早日成仙。” 黄四儿接了灵珠，端详了一番，又还给李佩凤，道：“妾与天师素昧平生，不敢收此重礼。” 说完，飘然而逝。 三 回到客栈，李佩凤怏怏不乐，因为事没办成，也懒得去跟周秀才说。回到房里，佩儿跟了进来，陪着小心道：“公子，我有个主意，不知道您想不想听。” “有主意快说呀，卖什么关子！”李佩凤不耐烦地扔下一句。 “算了，你不爱听，我还不想说呢。”佩儿不高兴，撅着小嘴往外走。 “回来！把话说完。” “你这态度让人家怎么说嘛。” “好好好，大小姐，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快说吧。”李佩凤回身作揖，逗得佩儿忍俊不禁。 “我听说紫金山脚下有座道观，道观里有个老道士叫清虚道长，对阴间的事门清儿，或许他能给您出个主意。” “什么你听说，你根本就知道！挤牙膏似的，不求你不肯开口。不要跟我说你是个丫鬟，你就算是丫鬟，也是仙界的。别糊弄我了。” 李佩凤发泄完了对佩儿的不满，没等佩儿开口，又说：“行了行了，等办完黄姑娘这件事，我给你买礼物。快去睡觉吧，明日一早就去见那个牛鼻子老道。” 佩儿伸出一个手指，稍稍弯曲了一下，“你说的送我礼物，拉勾，不许耍赖！” 李佩凤伸出手指，笑问：“要什么礼物？” “你要送黄姑娘什么礼物，我就要什么礼物。” “我知道了。” “什么？” “一瓶醋。山西老陈醋。” “你讨厌！”佩儿跑出去。 第二天，佩儿雇了一辆车，两人东出中华门，去了紫金山。临近清虚观的时候，佩儿突然说：“我在外面车上等您，您自己进去吧。” “为什么？”李佩凤问。 佩儿不答。也不肯下车。李佩凤猜到她不想见老道，就只要由她，一个人进了道观。 谁知道清虚道长一见李佩凤，就问：“怎么是你一个人进来？那个道童呢？” 李佩凤见瞒不过，只好实话实说。 道长正色道：“其实你也用不着来求我，黄四儿姑娘的事你的道童就能解决。” 李佩凤说：“她只是个丫鬟。” 道人却强调：“她是得道的天狐！” 李佩凤不明就里，道人又说：“你跟她有三百年的缘分。你还是记不起自己从何而来？所来何事？” 李佩凤摇头。 道人摇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就要受罚，一切都靠你自己去领悟。” “我今天记了一点事来，好像我父亲跟我说过一个投缳女鬼找替身的故事，但是这个故事好像发生在300年后。难道我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 道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把话题扯到佩儿身上：“你对你的那个道童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没有觉得眼熟？” “有。好像以前认识。可我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实在没有法子想起她来。” “你慢慢去想吧。现在我跟你谈谈黄姑娘的事。你让她转生为人是不可能的，这条路你想都别想。除非让周秀才去替当她替身。” “她不愿意让任何人当替身。” “那你就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你娶了她，妻妾都可以，但要明媒正娶。” “那不可能，我怎么能娶一个鬼妻？这太荒唐了。说第二个吧。” “让她成仙，或者封神。” “这我做不到啊。我又不是玉皇大帝。” “你让你的道童帮你去做。你把我给你的两个选择都告诉她，她就会知道怎么做了。” 果然，李佩凤把道长给他的两个选择告诉了佩儿，佩儿紧张起来：“公子？你打算怎么做？” “我能怎么做？让她成仙封神，我做不到啊。不行就只能上门提亲了。”李佩凤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来。 “我看你就是看中她了！早知道你跟周秀才一样，也是个好色之徒，我就另有主意了。”佩儿真生了气。 “只有脑子进水的人才愿意说个鬼妻呢。可我话说出去了，一诺千金懂不懂？”李佩凤也装着生气。 “我豁出去了，哪怕毁我千年道行，也让她成仙封神。把灵珠给我！”佩儿伸出纤纤玉手。 “要灵珠干什么？”李佩凤一边把灵珠放到她手里，一边问道。 “你答应的，给我的补偿。”佩儿说完，一口吞下灵珠，道一声：“三日后，带着黄四儿到凤凰台等我。” 说完，化作一只金色凤凰，展翅飞向天宇。 李佩凤惊呆了，佩儿难道是一只凤凰？不对，李白有诗为证：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如今也不是什么盛世，哪来的凤凰来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秀才受刑 一 凤凰台在金陵城的西南方向。相传南朝刘宋文帝元嘉十六年，有三只大鸟翔集山间，大鸟有孔雀一样有五彩的羽毛，鸣叫音声谐和，引来众鸟群附，时人称为凤凰，此番祥瑞被认作“百鸟朝凤。” 刘宋朝廷为纪念此番祥瑞，将此地更名为凤凰里，在保宁寺后的山上筑起高台，名为凤凰台。 李佩凤早就从唐人的诗词里知道凤凰台，心仪已久。跟佩儿相约的时间一到，便带着周秀才一起登上了凤凰台。 周秀才害怕黄四儿跟自己索命，本不敢来，李佩凤告诉他，今天是他唯一的机会。 黄昏时分，跟佩儿相约的时辰差不多了，李佩凤焚化了祭品，点上三柱高香，开始给黄四姑娘招魂。 周秀才跪在案前，口里念念有词，祈祷黄四姑娘饶恕他犯下的罪恶。 一阵冷风吹过，山林瑟瑟作响，但见鬼影曈曈，纸灰飘飘，从幽深的山谷里传来一声声鬼哭声，周秀才毛骨悚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头发都竖了起来。 周秀才吓得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地念叨：黄姑娘饶命，黄姑娘饶命！ “你抬起头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让周秀才寒彻骨髓。 周秀才抬起头来，见黄四儿一身白衣，面容雪白，站在自己面前。后面还有两个金甲神人。 黄四儿盯着周秀才，一字一句地说：“周公子，你是读书人，应该听说这样一句话：天道好还，盖世间有必伸之理；人心尚义，虽冤妇无不报之仇！” “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虽百死而莫赎其身。可对于读书人来说，功名比生命还要重要。你已经科场作祟，毁掉为了我的功名，这难道还不够吗？”周秀才抬头申辩。 黄四儿伸出一根手指痛斥道：“毁掉你的功名，是因为你这种败类本来就不配当官，此乃为国家社稷，是公义。非是为个人报复。你背信弃义c毁我名节，害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两条人命，这是私仇，岂能不报？” 周秀才理屈词穷，转过身来跪求李佩凤：“李道长，您担保过的，黄四儿答应不害我性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你替我求求情，求求情吧。” 李佩凤刚要开口，黄四儿伸手制止了他，说道：“我不会施私刑害他性命，但也不能让他逍遥法外。我已经在阎君府将他告下了，阎君派神差前来拘捕，他必须要接受阎君的审判。” 黄四儿说完，两个金甲狱卒将绳索套在周秀才脖颈上，押往地府去了。 黄四儿又向李佩凤行礼，道：“七日后阎君府会过堂审理此案，李天师愿意替周秀才辩护，可以来参加审判。”说完消失不见了。 李佩凤正在懊恼，佩儿突然出现在眼前。 “你咋才回来？周秀才都让黄四儿抓走了，性命难保。你这是办的什么事？” 佩儿却说：“我早回来了，刚才就在这里，陪着黄姑娘。” “这是为何？你咋不现身？怎么不劝阻黄姑娘？” “为什么要劝阻她？黄姑娘要报仇伸冤，公正审判周秀才那个人渣，有何不妥？” “周秀才虽然做了错事，但罪不当死。且男欢女爱，人之大欲，本身并没有罪。圣人都承认：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至于黄姑娘珠胎暗结，羞愤而死，周秀才当然有责任，但黄姑娘自己就没有责任吗？毕竟她是自杀的，不是周秀才直接杀了她。” “黄四儿不是建议你去地府为那个人渣辩护吗？把你这些歪理跟阎王去说，看看阎王能不能听你的。” 李佩凤气得发疯，却又无可奈何。他对佩儿说：“你看你还像个道童吗？你居然这样跟我说话，我既然管不了你，你走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我又没做错什么，你不能赶我走！再说了，你还得靠我才能完成你的使命呢。”佩儿回嘴，并不离开。 李佩凤突然想起清虚道长说的自己跟这个丫头有300年的缘分，就问：“你不想走也可以，但你得说清楚你究竟是谁，我让你做的事为什么没做。” 佩儿想了一下，终于下了决心似的，道：“说也无妨。我是小青，是你三百年后在仙界的丫鬟。所以我知道你三百年后所有的故事。至于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禀告天庭，天庭同意在阎府审判周秀才一案结束后，让黄四儿姑娘升入仙班，掌管人间婚姻。” “三百年后的事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你咋会知道？” “因为我们俩都是从未来穿越到这个时空的。不同的是你是乘坐一架航班穿越的，而我可以直接过来。” “这么说你是仙女？”李佩凤问。 小青羞涩地说：“其实准确地说是得道的狐狸。” “那我呢？我是谁？”李佩凤急于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是人。不是鬼，也不是神。你只是由于某种原因进入灵界，又因得罪了人间和地府的妖魔，才不得已穿越到这个时空来避难的。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再泄露天机我的法力会被天庭全收回去了。” 二 到了约定的日子，李佩凤跟着佩儿来到地府阎罗殿，参加由阎罗亲自审理的黄四儿控告周秀才败坏人伦c害死人命一案。 阎王殿上摆满了十八套刑具，分别对应剥皮c腰斩c车裂c俱五刑c凌迟c缢首c烹煮c宫刑c插针c鸩毒c锯割c断椎c抽肠c骑木驴c刖刑c梳洗c灌铅等十八种酷刑。 黄四儿姑娘作为原告跪在堂前，周秀才则作为被告被几个鬼卒绑在施行台上，由阎王决定施行何种刑罚。 黄四儿姑娘指控，被告周秀才身为读书士子，败坏圣训，诱奸民女，致死两命，罪在不赦。 阎王判定：周秀才不要脸皮，故应予以剥皮；纵欲诱奸，故应施以宫刑；背叛盟约，全无心肝，故应施以抽肠挖心；导致原告投缳，故应施以缢首；始乱终弃c丧尽天良，故应综合施加锯割c断椎c梳洗c灌铅c车裂c凌迟等酷刑。 阎王殿的酷刑极其惨烈，以剥皮为例：鬼卒将周秀才脱得赤条条的，用清水洗干净，剥的时候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 其次是宫刑，这是专门对付周秀才这种风化案犯的酷刑。鬼卒先要拿绳子把周秀才的生殖器包括绑起来，让血液不流通，自然坏死，后拿利刃一刀子全部割掉。割掉了以后拿香灰一盖，止血，还得拿根鹅毛插在尿道里。等过了段时间再把鹅毛拿掉。 再次是梳洗，鬼卒将周秀才剥光衣服，裸体放在铁床上，用滚开的水往他的身上浇几遍，然后用铁刷子一下一下地刷去他身上的皮肉。就像民间杀猪用开水烫过之后去毛一般，直到把皮肉刷尽，露出白骨。 抽肠也是一种让周秀才求死不得的酷刑，具体做法是把一条横木杆的中间绑一根绳子，高挂在木架上，木杆的一端有铁勾，另一端缒著石块，像是一个巨大的秤。将一端的铁勾放下来，塞入周秀才的肛门，把大肠头拉出来，挂在铁勾上，然後将另一端的石块向下拉，这样，铁勾的一端升起，周秀才的肠子就被抽出来，高高悬挂成一条直线。一般的犯人惨叫几声，就会气绝身亡。对于周秀才这种被阴间抓来的犯人来说，却死不了，零受罪。 最残忍的是凌迟，也叫千刀万刮。地府的凌迟尤为残忍，它由两个鬼卒手持利刃从脚开始一片一片的割周秀才的肉，一共要割3600刀。一般的犯人割1000刀就能断气，但周秀才割完3600刀也死不了。这就更加痛苦。 对周秀才的酷刑实施了一个晚上，到五更时分才宣告结束。 李佩凤对阎王殿里的这套野蛮c落后的刑讯方式非常反感，他对阎君说：“就算周秀才十恶不赦，以死抵罪也就罢了。天地生人，总有赋与他的权利，地府把残忍当作艺术，把对生命的摧残当作乐趣，实际上也是对天道的一种背叛。” 阎王说：“设置酷刑是为了威慑，否则恶人奸贼会更加肆无忌惮。” 这是争论是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的冲突，李佩凤想，这种冲突是超越了文化和时空的，看来还会永远争论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