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当道》 本文开首语 第一次写带正剧的古代言情,一是为了改变文风,二是为了检阅自己的古文写作功力,请古言迷们不吝赐教。 本文是架空,但大多时候的人文风俗都参照明朝,服饰、官位、地方名称,都是参照明朝来写的。 众所周知,古代的大家闺秀不好混,穿越过去当大家闺秀,就算当个庶女,也是不好混的,有些穿越女一穿过去,一两首哥儿,弹两首曲子,说几句话便能煞到男主角,在这里,是不可能滴,咱的文里,有宅斗,有阴谋,有妻妾相争,也有姐妹相争,宅斗高手们一般都是女人当道。 本文慢热,种田文嘛,都是家长里长的述说,并不是回回都有**,请有个心理准备呵! 另外,俺是半个古风迷,但功力却不够,有需要指教的,请不吝赐教!留言区是最好的指点之处! 这文,估计有些长,大概在50万字到80万字之间,我已经设立了基本的内容大纲,亲们请慎重考虑要不要跟进。 因为种田文一般慢热,所以,我一般一天一更或是双更,每章字数在3000字以上!按咱以前的速度,这个速度应该算可以了,所以,响鼓不用重锤,评价票,推荐票,月票之类的,亲们自行看着办哈,不要让我流汗还流泪---亲们懂得滴! 好了,暂时就说这么多,以后继续补充。 你看文或是打发时间,或是爱好,或是进入中感受着里的喜与怒,哀与愁,和作者一并进入世界里悠游畅想---我写文,是为着兴趣,或是为着钞票,总之,咱们之间是互相合作,相辅相成,祝咱们合作愉快! 感谢,万般拜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方若水有个很文艺的名字。 可是,她本人却不文艺,但她的人生却是充满文艺的。 二十年苦读----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刚好二十年了,终于熬到学成参加工作,能挣钱了,再熬了个五个年头,好不容易从服装设计师助理身份转正为正式设计师,公司为设计师们准备的从意大利进口真皮坐椅还未坐热,汶川那场地震,让她的灵魂与身体分了家。 在阎王殿里,判官查了她在临死前用身体抵挡了从天花板上掉落的灯具,进而救了同事一条性命,积了点阴德,判官决定,让她投一户好胎。 方若水双眼一亮,好胎?太好了,她生前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公务员,虽比下有余,但比上却是大大不足的,再加上父母死得早,她都从来没有享受过身为机关公务员子女的一切优越待遇。如果这回投个富豪之家,那便真的太好了。 方若水请求判官,让她带着这一世的记忆去投胎,判官在她扑闪扑闪的大眼下,正待沉思,方若水已欢天喜地的感恩起来。 判官摸着下巴上稀稀的胡子,有些郁闷,他可是正直无私公正严明的阴间判官耶,怎能为一个凡间女子那么点儿笑容给收买? 不过,看了方若水即将投胎的人家,他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于是,他清清喉咙,对方若水道:“你不要以为投得了好人家便可高枕无忧。你们凡人不是有句话叫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么?虽让你投了好人家,但也得靠自己的努力,至于能否善终,终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你好自为之吧。” 方若水虽不明白其含义,但仍是点了点头,她已经想好了,若投到有钱有家,她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判官对她真的很好很好的,在投胎之前,还让她特意先去观看她所投胎的人家,以便让她作好心理准备。 带着对判官的万般感恩戴德之心,方若水离开阎罗殿,万般期待地去看望她未来的父母--- 方若水离开后,阎罗殿里又进来一个冷若冰霜的美人,正是方若水生前公司老总的宝贝千金朱雅韵。 判官一见朱雅韵,脸上立马出现讨好的笑容,亲自来到朱雅韵面前,满面笑容地作揖,“朱姑娘,老夫特意替你挑了户带官位的大富之家,令尊是朝庭命官,令堂则是令尊最受宠爱之人,和先前那位方姑娘是同户人家,你们将来会成为姐妹。朱姑娘对老夫的安排,可还满意?” 朱雅韵冷哼一声,下巴一昂,“她是什么身份,居然敢与我同为姐妹?”然后凤眼不悦地瞪了判官,“你别忘了,你可是收了我的钱。” 判官陪着笑脸,又作揖道:“姑娘有所不知,那方姑娘生前救过一人,积了点阴德,按规矩,是得替她找户好人家投胎的。喏,这已经上报给了王爷,王爷也已同意的,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呀。”朱雅韵再度哼了声,说:“算了,你替我说一下,我即将投胎的人家,将来可否有前涂?” “姑娘放心,这方家呀,虽现在只是区区五品官儿,但家财丰厚,族亲岳家都有雄厚实力,老夫也推算出方府将来会出个诰命夫人,及一位内阁大学士,一位柱国大将军,姑娘投胎过去,那可是现成的闺阁千金,将来所嫁夫家说不定也是声名显赫---” “既然如此,那你就安排吧。”朱雅韵打断判官的话,直接下了命令。又想了想说,“那方若水生前只是我公司里的一小小员工,没道理这次投胎便和我平起平坐,这次我要亲自挑选身份,你可同意?” 判官向她竖起大拇指,笑道:“就依姑娘之见。不过,姑娘,老夫还是要奉劝姑娘一句,这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姑娘虽投的胎好,但也要后天努力,万万不可得意忘形---” “行了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还需要你来教么?”朱雅韵不耐烦地摆摆手,又说:“你不是说方府二姑娘是最受宠的吗?那快带我去投胎吧,可不能让方若水给捷足先登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 这个正室夫人当得有点苦 是夜,弯月如钩,清冷撒在万簌俱静的方府,被银色笼罩的整座府邸,沉静,祥和! 方府老爷方敬澜正与夫人李氏行周公之礼,李氏已怀有五个月身孕,此刻正一脸媚态地与自家老爷温存。李氏才刚脱去方敬澜身上姜黄色圆领长袍,和着腰带一并挂在镏金吊福寿双齐红绳结弯钩上,方敬澜盯着妻子因怀孕而高耸的胸脯,心下荡漾,一手摸在她的柔软之处,李氏被这么一搂一摸,身子几乎软了去,偎依在他怀中,正待替他解发,蓦地外边响来一阵急促声响,及一阵推攘争吵声。 方敬澜耳力极好,立马听出被几名婆子压下的声音里含有他宠妾张姨娘的贴身婢子绿柳,立马对李氏说,“好像是绿柳,让她进来,问问是否怡情轩又出事了。” 李氏眼眼见自己的好事以一次被打扰,心里极不痛快,冷哼一声:“怡情轩那位老爷分派的婆子丫头可不算少,那多么奴才侍候,还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也不外乎是那位见不得老爷在我这里过夜吧。” 方敬澜有些不快,提高了声音,“你也是有孕在身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不体谅人?” 李氏气白了脸,刚才因柔情荡漾的心窝处似被狠狠捅了刀似的,脸色难看得要命,她正想吼回去,但又起到如今自家老爷的身份地位,闺阁中养成的娇小姐脾气不得不被压抑着。 这时候,方敬澜已出了里间,来到外堂厅上,对那些拦着绿柳的婆子命令,放她进来。 绿柳一脸焦急神色,也忘了对老爷行李,就那样急急忙忙地道:“老爷不好了,张姨娘又犯病了,肚子疼着呢。” 方敬澜心里一个着急,说了句:“好,我马上过去瞧瞧。”说着便进里间取外袍。碰上从里间出来的李氏,她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脸色铁青,对着那绿柳冷笑一声:“敢情张姨娘那肚子和我犯冲了,每次老爷一到我这儿来,那张姨娘便会闹肚子疼,脚疼,头疼,能不能换个有新颖点的,每次都这样----” “够了。”方敬澜大喝一声,看向李氏的眼光带着不赞同及谴责,但见李氏脸色煞白,捂着痛子娇躯乱颤的模样,又觉过份了,他深吸口气,放缓了语气:“张姨娘如今已有八个月身孕,哪还能和以往比?夫人不必气恼,等为夫过去瞧上一瞧再来陪你。”说着又安慰性地拍了她的肩,这又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望着方敬澜的背影,李氏气得几乎吐血,正想破口大骂,一旁的奶妈子刘妈妈立即上前扶了她,轻声道:“太太消消气,老爷如今整颗心都在那位身上,太太万万不能与她硬斗,让人捉着把柄呀。” 李氏抚着刘妈妈的手,艰难地坐到对装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上,一手捂着肚子,胸口急剧起伏,不知是因为被气着了,还是怎的,死死咬着唇,双眸血红,恨不得滴出血来,她紧紧拽了拳头,恨声道:“想我堂堂方家太太,居然被个低三下四的妾室三翻五次欺到头上,这阖府上下哪个不骂那J贱人居心叵测,恃宠而骄,可恨那个没天良的,还处处维护着她,奶娘,我,我----我是真的恨不得吃她肉,剥她的皮-----” 刘妈妈怜惜地安抚着她,重重叹口气,道:“太太也莫恼,奶妈知道你的难处和委屈。可咱女人呀,都是这么一步一步熬出来的。若当初,你听我的劝,又何至于如此----” 李氏一想到先前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再瞧现在的报应,不由赫了颜,她轻咳一声,捉着刘妈妈的手,哀声道:“奶娘,我知道错了。可恨当初我被猪油蒙了心,以为她是个好的,便不顾你的反对硬把她接到府中来,也不想想她那么个破落身份,我不嫌弃还处处维护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哪一次不是先紧着她。她倒好,不知感恩也罢,居然,居然---敢处处算计于我,端得猪狗不如,狼心狗肺----”然后又是一连串的切齿痛骂。 刘妈妈本想说,你对那位确实很尽兴,但就是尽兴过头了。你处处为她着想,但却带着刻意炫耀之嫌,你一边大方拿着自己的私房钱照顾人家,一边又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明知她是什么样的人,偏还作主把她给了大姑娘作陪嫁丫头。她也确实恶心了大姑娘,不过等大姑娘去了后,便来恶心你了。 不过刘妈妈这些话可不敢明着说,只能和李氏一并痛骂那张氏忘恩负义,不得好死,但为避免李氏越骂越气愤伤着肚子里的孩儿,又只能劝她宽怀一二,“太太且放宽心,莫伤了自个儿的身子。那位幺蛾子一向多,不过使来换去,也就那么几招,不外乎是挑拨离间,唱念作打装乖卖巧博取老爷同情,太太想要压她一头,以后切记与她正面对上,只把自己调理妥当了,拿捏了当家作主的大权,又是几个哥儿姐儿们的正经姨母外加继母,哥儿姐们以后发达了,哪个敢不敬你?那位再是兴风作浪,也没几年好光景,她使的那些肮脏伎俩,太太暂且不是她的对手,也莫理会去,日后咱们再合计合计,总会想出法子的。就算那位如何折腾,总也越不过你去。名份,地位,都在那明摆着,老爷虽然被她迷去了心窍,但也不糊涂,还不敢作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李氏被这么一番开导,倒也不那么怒腾了,但心里总是窝着一团火,她深吸口气,“奶娘说得真真是有道理。可是,我总是咽不下这口气----” 刘妈妈又好言相慰了一翻,说:“我的好太太呀,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表面上也必须咽下去。自从那位有孕后,便三番五次借着生病为由把老爷给生生抢了过去,当初大小姐也和你一样,都着了她的道儿,太小姐性子温和,不屑与她计较,便让她越发不知好歹了。后来大小姐过世,她以为生了个哥儿就可以被抚正,可惜她只有伏低做小的命。老太太不喜她,就算她再如何折腾都没用。可惜太太总是不把那位放眼里,刚开始倒好,没看到她的真本领,渐渐的太太不把她放眼里了,那位却渐渐显山露水来,如同温水煮青蛙,如今想掰正过来也就难了。这次仗着有了身子越发拿乔起来,先前不知用了何下作伎俩,居然让老爷不顾规矩给她置了田产铺子,如今居然敢公然跑来搅和太太和老爷的房事,若再让她得呈,那下回岂不更加得寸进尺?” 李氏豁然一惊,对呀,她只顾着生气,却忘了那贱人惯会使这些下作伎俩,害得生生气得跳脚,却无可耐何,这回被奶妈子一语提醒梦中人,这才豁然想起,如今最最重要的还是怎样收拾那贱人。她捏了刘妈妈的手,“奶娘说得对,那贱人快要生了,估计再借着肚子疼脑袋疼老爷也会信的,那,那我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太太只管拿捏了自己的身份,摆出正室太太的风度,去慰问她,关怀一下便成了。” 李氏傻眼,“就,就这样?”她还想也学那贱人,老爷刚过去,她也吵肚子痛,脚痛,腿痛,全身痛---- 刘妈妈忙制止她,“我的好太太,你真是气糊涂了不成?你也不想想,那位唱念作打哭起来像锦江河里的水似的,那个汹涌。若真要比哭的本事,太太能比得过她吗?到时候可别画虎不成反类犬让老爷生嫌。” 李氏想到自己比美貌比不过人家,连哭的本领也逊色十万八千里,不由泄了气,有气无力地道:“那,这么说来,我就只能任着那贱人欺到我头上么?” 刘妈妈苦笑,“太太不必忧心,依我之见,只要太太对外拿捏住了当家主母的气度,那位再如何折腾,也不会越过太太您去。这对内嘛,太太可以想其他法子揭制那位的器张。” 李氏忙问什么法子,刘妈妈二话不说,“给老爷纳妾。” “纳,纳妾----”李氏第一个不高兴了,冷笑一声:“府里头一个妾室已把阖府弄得鸡飞狗跳,还要我再纳一个进来弄得鸡犬不宁么?” 刘妈妈哎哟一声,轻轻揉了李氏的胸口背脊,“我的好太太,此一时彼一时。太太这么做,一来可以博得贤慧美名,二来可以分去老爷对那位的大半心思,三来嘛,太太仔细睁大眼瞧着,找一个老实本份的来,只稍美过那位去,包准让老爷喜欢起来。”刘妈妈是李府里的老人了,先前是李氏在娘家的奶娘,李底虽算不得勋爵权贵之家,但在清流派里却也得挂得上名号,李底门庭高,水也深,内宅里那些弯弯绕绕的鬼蜮伎俩早已见识得多去了,是以陪嫁到李氏府上,对付一个妾室那还不简单?耐何她虽有百般本事,主子却不作为,她不是那种事事强出头的人,且李底家规森严,若一个下人居然敢越过主子主作主张,一经发现,那可是立即捆了打板子再发卖的,是以就算心头有万般主意也只能忍在心头了。如今见自家小姐终于悟过来了,心里当然高兴,便一时越了矩给自家小姐出谋筹划。 幸好李氏此刻六神无主之下,倒也听进去了几分,觉得自家奶娘说得也极有道理,可叹她一直仗着家世在方府耀武扬威,从不把那张氏放眼里,这才吃了大亏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 这个妾室有点嚣张 李氏决定,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爬起来,火速让刘妈妈四处搜罗家世清白的美貌女子,刘妈妈也确实够称职,不稍几日,便领了个女子进来,李氏一见,虽一身的粗布衣裳,头发只是挽了简单不过的髻,不见丝毫珠翠,只耳朵上挂着两枚劣质的珍珠坠子,虽寒碜,却有着遮不住的丽色,立马嫉妒起来,目光豁豁地射向刘妈妈。 刘妈妈忙跑到李氏跟前咬了耳朵,“我的好太太,我特意打听过了,这闺女是前头十里坡村民朱家的闺女,因前阵子老子生了重病,家里一时凑不出钱来,她那继母这才把这闺女卖了人伢子的。我看这闺女长得标致,又问了人伢子,对方说这闺女确实老实本份,性子温柔和善,因亲娘去世老子新娶了继母后对她不是打便是骂,她也忍着受着,还一心一意照顾着弟弟,我也亲自去十里坡打听过,都说这闺女性子好,所以我这才自作主张把她带了来,请太太过目。” 李氏在心里转了千百遍后,又打量了朱氏,问了她几个问题,那女子虽生得美貌,却胆子极小,见李氏这一身通贵的气派,左右环立服侍的丫环婆子,庄稼人天生对富豪世家的敬畏合得她连手脚都没地方放了,再见那李氏目光不善,心里更是害怕了七分,李氏问她一句,她便战战兢兢地答一句,生怕说了不中听的话惹得李氏恼怒进而发落她。 李氏见她如此胆小畏缩,有些不满,心道,不会写字,又没别的专长,怎能比得过那吟诗作画又惯会卖弄风情的张氏? 刘妈妈仿佛是李氏肚里的蛔虫,又在李氏耳边轻声道:“男人嘛,首先看中的就是这美貌,其他都还是其次,娶妻娶贤,娶妾还讲什么规矩道理?生得美貌就成了。若那张姨娘没有那副好看的皮相,依我看呀,就算她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恐怕也难引起老爷的注意。” 一句话又把李氏心思说得活泛了,对李氏也看得顺眼起来,于是,她清清嗓子,对李氏和颜悦色道:“很好,模样生得倒是不错。虽说小门小户,但家世也还算清白,进了我方家的大门,也不算辱了老爷的名声。” 朱氏呆了片刻,又跪了下来,对李氏惶恐地说:“多谢夫人---奴婢以后会尽心服侍夫人,服侍老爷。” 虽然一句话说得瞌瞌巴巴,但李氏听在耳里却异常受用,觉得这朱氏确如刘妈妈所说,是个没脾气的软柿子。 想到这里,李氏更加和颜悦色起来,亲自让刘妈妈把她扶了起来,对她说:“我身子不便,无法侍服老爷,这才让人带了你进来。你也不必太过恐惶,以后方府就是你的容身之地,我给你吃穿用度,给你丫环婆子服侍于你,你也不必感激我,只稍做好份内之事,本分度日,我不会亏待你的。休要学那些狐媚子使些下作伎俩弄得家宅失和,若真那样,我铁定不绕你,竖着进来,让你横着出去。”最后两句话说得杀气腾腾,面目含威。 李氏虽然斗不过张氏,在自家老爷面前也说不上几句话,但她总归是正经官家出来的闺阁小姐,吓唬一个没见过世面又常年受继母欺负的农家女子可也是绰绰有余。 朱氏果然吓得又跪了下来,口称不敢。李氏这才放下心来,让刘妈妈把她领下去,安排房间,并拨弄些丫环婆子过去侍候她。 果真如刘妈妈所料,这朱氏虽说小门小户,即不识字又不懂卖弄风情,但胜在年轻,美貌,一进入府来,方敬澜便喜欢得不得了,接连三天宿在朱氏房里。并赏了她首饰绸缎布匹,虽不是顶顶贵重的,却也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李氏管着家,虽然这些钱不是自己的私房钱,也没动用自己的嫁妆,而是方敬澜动用库房祖产支付的,也够她肉痛好一阵子了。被刘妈妈给劝住了,要她稍安毋躁,这朱氏越是得宠,越能让那张氏产生危机感,就没空来跷正房夫人的墙角了,只会时刻垫记着怎样从朱氏那里重夺回老爷的宠爱。 李氏听得刘妈妈的劝,越发对朱氏好起来,每天虚寒问暖好不关怀,惹得朱氏对她越发感激涕零。对她更是恭敬,每日晨昏定省风雨无阻。 这边,李氏被朱氏服侍得通体舒畅,那边怡情轩却是怨火冲天,听闻那张氏气得接连摔坏了不少上好瓷器,还打骂好些丫头。但她因有孕在身,也不好服侍自家老爷。但她的法宝便是肚子里的孩子,在方敬澜再一次踏入朱氏房间时,以往的情形再度重现,方敬澜对张氏可谓不薄,听闻张氏又动了胎气,连忙爬出朱氏的温柔窝,披了袍子便奔过了去。 方敬澜才踏入怡情轩,便见同样顶着大肚子的李氏坐在张氏榻前虚寒问暖,心里虽奇怪,但见李氏神色温柔,又不似作假,心里也甚感欣慰。 “老爷,”李氏见他进来,忙捧着肚子起身,道:“妾身听闻张姨娘又动了胎气,这心里着急,便也急急忙忙赶过来。” “请大夫了吗?” “请了,相信不稍片刻就会到了。”李氏退到一旁,冷眼瞅着方敬澜忙奔到榻前,握着张氏的手,问:“这次又怎么了?肚子又疼了?” 张氏捂着肚子,一脸痛楚,楚楚可怜道:“妾身没事,老爷怎么过来了?” “是你那婢子跑来通知我的。” 张氏埋怨地瞪了绿柳一眼,虚弱地轻斥:“越发没规矩了,做甚动不动就去劳烦老爷。看来我平时对你太过纵容了,才纵得你没大没小。” 绿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老爷恕罪,张姨娘恕罪。都是婢子的错,张姨娘本来就身子不好,骤然听闻老爷接连几晚上都去了朱姨娘那,心里便是更加郁积,这才闹得疼子痛,可张姨娘紧着自个儿的身份,不敢劳驾老爷过来,可婢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才背着张姨娘去请了老爷的。请老爷就责罚婢子一人吧,千万别怪罪张姨娘。” 这么一番话下来,张姨娘对方敬澜一往情深,又谨守自己的本份,而她与绿柳主仆之情犹深。张姨娘撑着虚弱不堪的身子斥责绿柳:“不许再胡言乱语,当心我掌你的嘴。”然后虚弱地对方敬澜道,“老爷,都怪妾身管教无方,这才纵得她越发没规矩了,妾身等会铁定好好责罚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自作主张扰老爷的清静。” 方敬澜紧握了她的手,大为感动,柔声道:“她也是忠心护主的,何错之有,倒是你,总是让我不放心,为何都疼成这样了,都不愿让我知晓?” 张姨娘美丽的大眼里蓦地滚出泪珠儿来,端得晶莹剔透,她却只轻轻哽咽着,却不说一句话,只是捂着帕子轻轻抽噎着,方敬澜心头大恸,更是觉得对不住她,不由好一阵安慰。 张氏又是一阵哭,哭得梨花带泪,白净脸儿上尽是委屈的楚楚可怜,她一边忍着痛一边又对方敬澜说了许多感恩道德的话,但在方敬澜不注意时,一记得意冷光朝李氏射了过去。 李氏看得火起,差点儿就暴跳起来,恨不得扑上去把她撕个粉碎,但她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便生生忍住了,没有发火,也没有动气,而是挤出和颜悦色的笑来,但这个难度却大了些,藏在天青石碧纹挑金线绣花边袖子里的手拧得死紧,在心里暗骂,好一张利嘴儿,好一个我见犹怜,若非今日亲眼所见,她哪会知道,一句话可以把人说笑,一句话也可以把人说跳,这张氏,真真是可恶,那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看来以前真是自己大意轻敌了,这才着了她的道,幸好她得了刘妈妈的明里指示,有了对付的法宝,就算不剥她的皮,也让她损点儿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 正室夫人的反击 想到这里,李氏镇住了心神,走出梢间,扬声问着外头候着的婆子,作出一脸生气状,“张姨娘肚子疼得害,怎么大夫还没来?” 外头候了张氏的两名婆子,剩下的就是李氏带过来的了,刘妈妈闻言立马上前答道:“回太太,已经去请去了,相信应该快了。” 果然,不出一会儿,那大夫便汗流夹背地赶过来了,见着是时常前来问诊的安抚司副使方敬澜的妾室张姨娘居处,定下了心神,虽惊异今儿个来请自己的丫头不是以往熟悉的秋妈妈,但也没多想,一进入里间便见一着华丽服饰面容端庄甚是气派的少妇正含笑地望着自己,语气温和,“想必阁下便是经常替张姨娘看病的廖大夫吧,小妇人李氏,乃方府当家主母,我这厢替我家老爷向廖大夫谢过了。张姨娘身子不适,请大夫速进内间诊治才好。” 男女礼教防范极严,但医者与内宅妇人却没有过多设防,是以廖大夫赶忙朝李氏作了揖便朝里间走去,他看到张姨娘,便见她神色略有惊谎,温言相劝,“夫人莫要惊慌,先让老夫把下脉。” 那廖大夫细细肥脉诊治了会,便对方敬澜道:“老爷太太不必惊慌,张姨娘只是心气郁结,体弱多病所致。老夫开几贴药吃了便无碍。” 方敬澜松了口气,正待感谢,忽闻李氏冷哼起来,“自从张姨怀有身孕以来,一直由廖大夫诊治,我也听闻廖大夫可是济南城首屈一指的大夫,怎么还次次让张姨娘受那锥心之痛?是不是廖大夫医术不精?” 身为大夫,又是略有名气的大夫,被指医术不精那可是大大的侮辱,廖大夫也兴列外,闻言气得胡子乱颤,声音颇为悲愤,拂然道:“夫人这是何意?老夫行医多年,还从未有过败绩,夫人如此指责,是何居心?” 李氏淡淡一笑:“居心倒是不敢,我只是很纳闷,前阵子我也闹过肚子疼,但经廖大夫一记药下肚便没事了,怎么在张姨娘那却不管事了?究竟是张姨娘身子弱,还是廖大夫医术不精?” 廖大夫立马说当然是张姨娘身子弱才引起反复发病,李氏闻言对方敬澜道:“若廖大夫说得是真的,那老爷也太过份了,张姨娘身子弱,您也舍得让她受这种生育之苦,也不怕张姨娘受得起受不起。” 方敬澜心下微郝,忙又请教廖大夫,张姨娘身子究竟有多虚弱,廖大夫正想说话,那李氏又开口了,“老爷,廖大夫医治张姨娘多次了,仍是令张姨娘反复发病,料想是不服廖大夫的药,改明儿,妾身让老太太出面,请城南的付大夫来瞧瞧,妾身听闻那付大夫虽年轻,但在妇婴方面却是极为厉害的,请他来瞧瞧,相信可以治好张姨娘的顽症。”虽然是对自家老爷说话,但那双眼却是对着廖大夫的,廖大夫行医多年,时常与内宅妇人打交道,哪会不知这内宅里的弯弯肠子,他心思转得极快,看来,这张姨娘虽受宠,但总归身分在那,再如何折腾也越不过正室太太去,他犯不着为了几个钱而搭上自己的名声,尤其看这李氏好像是有备而来,并且他也不愿让那姓付的腌攒小儿得呈。于是立马故作忿忿不平地道:“夫人这是何意,嫌老夫医术不精?要知道,七分医治,三分调理,令府姨娘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病,只不过是内宅妇人借机争宠的肮脏把戏而已,夫人何苦把这些怨怒嫁祸到老夫身上?” * 之后,在李氏作势换大夫的要胁下,终于逼出张姨娘装病争宠的把戏来,李氏原以为以方敬澜的脾气,就算不被气死,也会大发雷霆,哪料那张氏却异常有本事,居然硬是把直的哭说成弯的,最后说到激动处,那张姨娘居然动了胎气,也不知她是故意撞了柜子,还是确实是受了刺激,总之提前了半把月生下一女。 张姨娘生下女儿后便一直哭,不停地哭,委委屈屈,指天抹地的,直哭得原本气怒不已的方敬澜又愧疚起来,觉得是他冤枉了她。 张姨娘见方敬澜面色软了下来又掩面悲泣道:“老爷,我知道妾身这副破败身子花去太太不少钱,请大夫要钱,丫头们服侍要钱,吃药也要钱,太太心里气堵着,这才借着廖大夫敲打我,妾身真是没用,除了给老爷添乱让太太破财外,真真一无是处,老爷,以后妾身铁定好好将养身子,绝不再生病,请老爷劝劝夫人吧,让夫人不要把那些污水往妾身身上泼才是,什么借着肚子做出争宠的下作把戏,妾身虽家道中落,毫无桓产,但也是被娇养长大的官家小姐,知道女子最重的就是名节,若这名声败了,那妾身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一番话说下来,直说得凄凉困苦,可怜楚楚,梨花带泪、悲切婉转,如啼血杜鹃,听在方敬澜耳里,无异是当场掴他的巴掌,他在心头暗恨,好你个李氏,也太无德了点,张姨娘就算病着了请大夫也从未花过你的钱。何苦如此精于算计?他一边好声安慰张姨娘,一边恨恨地道:“那无知妇人,心胸狭隘,居然如此容不得你,连这种下作法子都使得出来,太令我失望了,你也别太伤心了,我等下就过去发落她,看她还敢不敢刻薄于你。” 张姨娘忙制止了他,哀声求他千万别去找太太的茬,她凄声道:“太太本来就看妾身不顺眼,若这次老爷再为了妾身去找太太的茬,明着是替妾身出了气,但暗着却是替妾身种下祸根呀?”说着又不顾才刚生完孩子的虚弱身子,跪到榻上,朝方敬澜瞌头,“老爷若真是为妾身着想,就千万别再去找太太说理去,老爷,你就给妾身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吧?求您了,老爷。”张姨娘这番话说下来,声声凄苦,字字泣血,方敬澜听了后对李氏更加痛恨起来,对张姨娘更是怜惜,把她抚了起来,让她躺了下来,喟然长叹一声:“你如此委屈求全,叫我如何是好?” 张姨娘抹了眼泪,柔声道:“妾身对老爷真情实意,绝无虚假,为了老爷,这点苦算得了甚么?只求能相拌老爷左右,永不离弃。” 方敬澜大为感动,对她更是愧疚不已,又好生劝慰了番,在张姨娘的真情述说下,一时感动之余,又允了她准许把孩子养在她身边,并破例给孩子寻了奶母媳妇侍候,还又私底下给了一百两银子与她作体已钱。 之后,方敬澜果真听进了张姨娘的劝勉,没有过多指责李氏,但却是整整三个月不曾去李氏房里,李氏气得差点吐血。不过她倒没有吐血,虽然张姨娘黑白颠倒又把方敬澜的心拉回去不少,但她坐着月子,再怎么扮弱柔扮可怜也无法拉回方敬澜的身,在张姨娘坐月子乃至之后的大半年时间,方敬澜去怡情轩的次数比以往少了许多,反倒是去朱氏的房间最多,李氏又喜又忧,不过,她暂时当作是喜讯。 同年腊月,李氏涎下一女婴,当听到稳婆说出孩子是千金时,李氏难免忧郁一番,虽说方敬澜膝下已有前任亡妻也就是李氏的胞姐涎下的二子一女,之后又有张姨娘育有的一子一女,身为继室的李氏并没有生育压力,但凡是女人都爱生儿子,觉得只有生了儿子那才是长脸,嘴巴都要长一截的。 李氏忧郁期间,刘妈妈又劝慰她,“太太是个有福气的,上边大小姐留下的两个哥儿一个姐儿,虽说都养在老太太身边,但仍是得恭敬叫你一声母亲,太太又是姨母的身份,比庶母不知强到哪去了,以后太太对哥儿姐儿们好些,视如已出,相信太太的福气绝对比那位好一千倍,一万倍。” 李氏有气无力的,看了襁褓中的女儿,神色厌厌的,“也许罢---知礼和知义都是有出息的孩子----” 刘妈妈见她想开了,忍不住松了口气,又说:“太太不是还有朱姨娘么?这一年来,老爷对朱姨娘可是宠爱有加呢,虽说比不上对那位的重视,但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太太只要把朱姨娘拿捏住了,不愁那位不跳脚。若朱姨娘有了身子,生了个哥儿,太太铁定要把他养在跟前,视如已出,这样的话,既可以打击那位,又可以摆出嫡母的风范,谁人不夸太太一声贤慧?” 李氏想了想,觉得只能这样了,但又想着不妥,问了句:“若,是个女孩呢?” 刘妈妈笑道,“那还不简单,那就对太太更没威胁啦,同样养在跟前,可以给二小姐个伴,再拉扰过来,两个合起来对付一个,那还不稳操胜算?”听得李氏眉毛都飞舞起来,觉得刘妈妈确实厉害,什么都想得通透。她又抱过女儿,在她脸嫩脸上亲了一记,笑了起来:“奶娘说的对,两个女孩儿对付一个,不愁没胜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 正主儿出现啦 李氏虽然想得舒畅,却没有料事如神的本领。 首先,那张氏生的女儿,取如为如善,生得聪明伶俐,人见人爱,还没出月便会笑,能听得懂大人说话,三个月就能呀呀学语,半岁便能简单叫出爹和娘来,十个月能走路,一岁时能识字,抓周时把一整套笔黝墨纸砚如数抓在手里,还不过瘾,又把一古筝给拦了过来,惹得方敬澜开怀不已,抱了如善亲了又亲,对诸人道:“我儿可真有出息,难道想成为一代才女不成?” 果真被方敬澜料中,如善两岁能识得千字,三位能背诗,五位已会作诗,六岁时已声名在外,方家二姑娘是个小才女的名声早已传了开去,方敬澜得意之余,对二姑娘更是宠若珍宝,连带张姨娘的地位也是如日中天,无人可比,就连在正室李氏面前都是挺直了腰杆的。 而李氏所出的女儿如美,却是样样不如如善,岁半才能勉强走路,两岁才勉强说得上话,抓周时没有如李氏想像的琴棋书画一把抓,却只抓了个珠椟啃起来,直把李氏气了个绝倒。虽然三岁不到已能背些诗词识点字,但哪能与如善相比,虽说是正经嫡小姐出身,却不大受父亲待见,惹得李氏气闷不已,却又发作不得,只能暗恨在心头。那时候,她便指望着朱氏的女儿争气点,给她狠狠挣个表现,可惜再一次失算了。 这朱氏的女儿如晴,乖巧是乖巧,却是个不大爱表现的,不大爱哭也不大爱闹,看起来很早熟又很喜气,但就是木木讷讷的,一点都不机灵,抓周时,比如善差了不少,但比如美却又好上太多,抓了绣帕抱在怀里对着一屋子的人嘿嘿傻笑着。方敬澜虽有些失望,但也忍不住抱了起来,亲着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道:“不错不错,咱家出个小才女,可以陶冶情操,现下又有了绣花女,可以替为父绣个帽子手套什么的,哈哈---” 如晴听在耳里,在心里撇了撇唇,“我只是没什么可选的,这才不得已选了绣帕。我只是想做个做衣服的高级设计师好不好?居然把我想成绣花女,太没创意了。”如晴望着地上一大堆玩意,很是郁闷,琴棋书画学着多难,区区一个五品小官儿的庶女,学这么多做什么呀?成心让嫡出姐姐们不痛快么?再说了,庶出的不见得能攀上高枝,学了满肚子才华也不见得会有人欣赏,还是脚踏实地点,找个技术好傍身。只是,只是,望着自家便宜老爹笑得猖狂的脸,如晴有点点舒坦了,自家老爹长得不错,自家亲娘生得也不差,相信如此优秀的组合下的自己,容貌应该能不会太差的。 幸好,幸好! * 写到这里,咱们本文的女主角终于千呼万唤使出来,掌声欢迎---年方一周岁的方如晴姑娘。 这方如晴姑娘的家世背景便不再细说,单说她来到朱氏肚子里,从一出生到现在,一直郁闷不已,刚开始她费了姥姥劲儿从娘肚子里钻出来时,因婴儿眼力不行,无法看清周围人事物,但也得知自己的身世,立马悲崔起来。 该死的判官,说什么会让她投个好胎,居然是个妾室生的,这还不打紧,自己的亲娘朱氏性子懦弱,无主见唯正室夫人马首是瞻,她虽然生活在现代,但也知道古代内宅争斗得厉害,亲娘这副性子,只有被欺负的份儿。更别说,亲娘上头还有个厉害的张姨娘,这女人如晴偶尔在襁褓中见过几次,虽生得是好看,柔柔弱弱,说话轻声细语,但如晴就是心头紧张的要命,生怕柔弱的张姨娘在抱她时,一不小心发了病,一时无力,把她摔在地上摔得过粉碎---- 正室李氏虽不受宠,但上有正三品都指挥佥事使的娘家撑腰,下有一百八十八抬丰厚嫁妆作依恃,左有知书达礼继女兼侄女的方家大小姐如真小姐陪伴,右有得力继子兼侄子维护,地位稳如磐石,万万开罪不得。而老子方敬澜对她好似喜欢,又好似不大喜欢的,这便崔生一个消级怠工的超级现代米虫一枚,成天躺在小床上,抬头望床顶粉色绸幔,低头吸吮自己的小指头,偶尔应应景,拿了奶娘嬷嬷给的木头制作的玩具啃咬起来,与所有婴儿那般,三个月吮手头指,五个月拿东西往嘴里送,八个月磨牙,十个月开始爬,一岁开始学走路,两岁开始识字,三岁开始背诗---虽说比不上她那个同样庶出的姐姐如善天生才女神童的本领,但比嫡出姐姐如美又要好一点点,为怕李氏嫉恨,她一直装傻充愣,在便宜老爹偶尔大发闲心逗弄她时,也是不哭不笑,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自家老爹,害得自家老爹郁闷不已,对二女儿更是爱如珍宝,害得朱氏伤心,李氏也跟着失望。 不过,如晴觉得她表现很不错了,在上有嫡长女无边美貌又知书达礼的如真姐姐,聪明伶俐顶有才女之名头的如善二姐,及任**哭闹的如美三姐面前,方家庶出四小姐即不出挑,但也不垫底,不被人垫记,但也不受埋没(如晴的亲娘朱氏姿色确实不凡,所以自家老爹虽然不爱待见这个女儿,但对朱氏仍是很不错的,连带如晴也受了那么点点关注。) 在如此消极怠工的生存环镜下,我们的如晴小童鞋慢慢开始成长了。因为她是庶出的,又不太受亲爹待见,虽说养在嫡母身边,但时常受到忽视,但总体不错,李氏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仍是给她好吃好穿,虽比不上嫡出姐姐如美的待遇,但总归没饿着她。我们的如晴小童鞋非常有阿Q精神,她在李氏身边,活得很好,很安全。 说不定,等她长大后,以李氏不算宽阔但还不算坏的心胸下,会给她指门门弟不太高,但应该不会太寒碜的夫家,然后给她准备一笔嫁妆,她这辈子,相信应该活得如意的。 当然,如晴小童鞋也想过,凭她现代高级服装设计师---助理的身份,理应在古代玩得风车斗转,没道理一辈子就这么过。但,如晴同学经过几年仔细观察自家老爹老娘的相处模式,及方家目前的状态,得出一个很悲崔的结论,方家规府很严格,方敬澜是传统的封建士大夫,他可以给予子**良的生存环境,但前提条件下必须是无条件服从自已的命令,要是反抗,那就是忤孽大罪,要被家法侍候的。 如晴一边吮着手指头,一边忧郁地想:看来自己就算做得出漂亮的衣服,也只能在内宅消耗了,她也想和二姐如善那样,今天学琴明天学画后天学棋再后天学诗词歌赋,就算学得不精,抄袭一下古人的文章相信也能一鸣惊人。可惜,这古时候的文人,包括自家老爸,人家孔子的《论语》倒背如流,《孟子》《诗经》《左传》《礼记》还有其他非读不可的典籍,史书,文学书籍等。头悬梁,锥刺骨,十年寒窗下来,还真是学富五车呢,她一个半调子的半调子连《人之初》都背不齐的现代人,在他们面前,只能算个半文盲了,能敢与人家比吗?得了得了,还是乖乖绣自己的花吧。 掏出自家亲娘绣得腊梅迎春,如晴非常郁闷,望了自己的小手板,就这么点五短手指头,能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出师呀? 正在悲崔的当,蓦地,从斜里杀出的人影给撞倒在地,如晴身材儿小,被撞倒在地上,额头当场被撞得肿起了个大包,当场痛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哇哇大哭起来。 “哎,原来是四小姐,都是奴婢不小心撞着了四小姐。四小姐莫要再哭了,幸好三小姐的冰镇莲子羹还保住了。”不轻不淡的声音令如晴顾不得疼痛,擒着泪花儿望着撞她的罪魁祸首,原来是李氏身边的大丫环菊清,是李氏身边的大丫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 唉,庶出的 菊清旁边立着个小包子,正一脸紧张却又满不在乎地望着如晴,这正是才被买进府不到两年的小丫环,是李氏买来侍候如美的。 如晴心里很生气的,眼前这二人都是府里的丫头身份,可撞了自己却是不痛不痒的,心下气得厉害,但又不敢太过发作,只得捂着撞痛的额头哭得惊天动地。 院内的其他丫环们倒也见怪不怪,但如美却烦得不厉害,她正踢毽子踢得口渴,等丫头们的冰镇莲子羹正等得不耐,见如晴这么一哭,便上前斥责:“哭什么哭,不就是撞了一下嘛,又没有要你的命。” 如晴哭得更大声了。 如美更加来气,觉得如晴不把她放眼里,当着丫环的面,完全是挑战她方府嫡女的权威,又威严无比的斥责了几句。这时候,屋里的湘妃竹帘被挑了起来,出来一三十上下的妇人,头搀飞仙髻,金丝镏金珞璎大朱叉晃亮亮地插在发髻上,身穿百蝶穿花窄裉袄,外罩靛青刻丝比甲,里裙是挑金线绣洋绉裙。耳戴碧玉珠,颈饰珞璎圈,两边手腕上,各一缕金钏,通身气派,富贵逼人。身后一个十来岁的大姑娘头梳流云髻,头饰翡翠珠花,耳吊黑蓝硕圆珍珠,颈上吊着一块以五花丝绦系着一块美玉,身着米黄打底绣遍地红梅裉袄,露出米色绣琅珐刺绣滚边水袖,下身同色绣红梅绉裙,虽说身板还未长齐,但走路间,却是亭亭玉立,多姿端庄。 这二人便是方府的夫人李氏,及方府的大小姐如真姑娘。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院中,李氏还未开口,便见如真姑娘对着如美斥责起来:“如美你真是不知羞,怎可欺负自己的妹妹?”然后伸出修长的十个指甲涂了淡淡桃花汁的纤纤玉手把如晴拉了过来,轻自检察她脸上的伤势,见脸颊有些红肿,如晴又哭得梨花带泪的,此刻正哽咽地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球子盯着自己,见如晴这副纯真不知事是的模样,如真大姐姐的母性光辉发挥到极至,坐到一旁的红酸枝椅上,把如晴小身板儿拉到自己面前,轻轻哄着。 如晴偎在大姐姐怀里,深深吸了口气,嗯,很香,很柔软,大姐姐的怀抱就是温暖,这又让如晴想到自己现代那早逝的姐姐,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如真以为她是委屈,又细细哄了她,见如晴白晰脸上那青晰的指甲印,忍不住对如美射了怒意过去,“如美,你太不像话了,这样欺负妹妹,你的教养哪去了?”她见李氏面色不豫,心头稍作迟顿,又转头对一旁的丫头们骂了过去,“你们进入府中来,究竟是做奴才还是当娇小姐来着?” 如真是方敬澜的头位夫人大李氏所出的女儿,自小又养在老太太身边,身为方家嫡长女,想当然受到极端的重视,这使得如真姑娘在丫环们心中有着超然的权威地位,这一杏眼圆瞪的威仪下,这群才被买入府中一两年的小丫环们俱吓得缩脖子的缩脖子,后退的后退。 如美见不得自己的丫环挨骂,立刻跳了出来插腰以对,“是我要如晴去的。你骂她们做什么?大小姐的威风当真呈得厉害?” “如美!放肆,你居然与姐姐这样说话。”李氏低喝,这下子是真的动怒了,若刚才如真教训如美还把自己带进去有些不满,但此刻却是恨铁不成钢的,如真是她能骂的吗?有时候,连她这个继母兼姨母都要礼让三分,何况她? 被一向宠自己的母亲如此斥责,如美委屈了,恼怒了,跺了小脚丫,语带哭音,“娘,我可是你的亲女儿呀,你怎么和着别人这样骂我?” 李氏又气又怒,当着如真的面,不得不对她施以重刑---一边揪了她的脸,一边骂道:“你这个不知尊卑,枉顾姐妹亲情,杵逆长辈的小蹄子,看我不打死你。如真是长姐,长姐如母,你敢不敬重?如晴是妹妹,你作姐姐的就得礼让,居然敢背地里欺负,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全当耳边风了?” 如美被揪得痛,更是哭闹得厉害,扯着喉咙大哭不已,然后一边跺脚一边哭喊:“娘你偏心,只疼姐姐不疼我。如晴又不是你亲生的,你干嘛还维护她?你偏心,你不讲理----” 当着如真如晴及丫环们的面,李氏气得咬牙,如真只顾着低头与如晴说话,轻言细语的,“如美一直欺负你?” 如晴眨眨眼,望着李氏铁青的脸,及如美哭得凄惨却不忘警告瞪自己的如美,她把身子偎进大姐姐怀里,回答:“三姐姐对我很好,一没打我,二没骂我。母亲对我也很好,给我好多吃的用的,瞧,这衣服也是母亲亲自送给我的。”然后显宝似的在如真面前转了个圈,笑得很甜,很得意,很幸福。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 不平 如真看了半晌,又看了神色尴尬不已的李氏,及得意洋洋的如美,暗自叹了气,起身,说:“姨母,时辰不早了,我要去服侍祖母用午膳了。如晴,我这些天刚好得空,绣了一双鞋子,你去试试,看是否合脚。”然后拉了如晴,向李氏福了个礼。 李氏忙拦过她,笑道:“你祖母一向喜静,如晴调皮惯了的,你带过去万一搅了老人家的清静这可如何是好,还有,你又要侍候老人家,还要照顾不懂事的如晴,可能会忙不过来,还是把如晴留下来吧,你那鞋子,择日拿过来给她拭穿也是一样的。” 如真笑了笑,说:“放心吧,姨母,如晴可懂事呢?即不会哭也不会闹,每次去老祖宗那,可乖巧了。” 李氏呆了呆,说:“最近忙着府内锁事,都好久没去向老祖宗请过安了,这样吧,咱们就一道过去。如美如晴,看你们两个玩得,全身都是泥,还不快去换身干净的衣赏?” 一旁的丫环婆子立即领命,把如美如晴带了下去,如美边走边挣扎,低头观察自己的衣服,叫道:“我衣服哪里脏了,我的衣服一点都不脏嘛。”在一旁抱她的刘妈妈忙轻声道:“我的好小姐,你的衣服确实弄脏了,乖,听嬷嬷老老的话,去换身新衣服出来,等下要去老祖宗那用膳呢,老祖宗生平最喜的便是干净的孩子,我的好小姐那么可爱,千万别因为一身脏衣服就惹老祖宗嫌了。” 如美哼了声,“她不喜欢我,我干嘛要喜欢她?还有,我这身衣服是新的,干嘛还要去换?我就是不换。” 刘妈妈额上冒着冷汁,看了如真一脸似笑非笑,汗水冒得更凶了,李氏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冲了过去又揪了如美的脸,斥道:“死丫头就是歪理多,再不去换,看我不打死你。” 如美呜哇一声哭了起来,“你们都欺负我,我恨你们。”说着迈着小脚丫便跑开了,刘妈妈忙呼天抢地的追了过去。 因为如美的不配合,李氏没能去老夫人那,如真也不好逼得太急了,便一个人回去了。 如真在回自己的院子时,经过父亲的书房时,她顿了两下,想了片刻,最终鼓了勇气踏了过去。 最近方敬澜官场得意,两年前才从六品济南安抚司副使升任为六品安抚同知,去年,又升成从五品宣抚司副使。今年上头又提名要授他正五品宣抚司正使,阖府上下无不欢喜,再加上自己的宠妾张姨娘所生的女儿如善越发得人喜欢,恰巧长子知礼又中了乡试,已是济南城最年轻的秀才之一,如此双喜临门,羡死同僚及族府中人。不过方敬澜进士出身,又继弦正四品宣抚司副使如今已升为正三品都指挥佥事使的岳家千金李氏,有了岳家的助益,再加上平时为人处事周到全面,官场上顺风顺水,却也无人敢嫉妒,只在心头暗自夸赞方家祖上烧了好香,娶得一门好妻子,上有继母待同已出,下有兄弟姐妹助力,如何不飞黄腾达? 方敬澜风光之余,对儿女更是慈爱,见长女如真进入书房,立马展现出为人父的慈爱,和颜悦色地听着女儿说话。 如真把刚才在李氏屋子里的所见略微说了遍,又道:“父亲,虽说如晴是个庶出,但总归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也算个正儿八经的方府小姐。虽说嫡庶有别,但也不能太过界线分明吧?刚才我瞧见---姨母屋里头的媳妇丫头们只顾着侍候如美,却把如晴不当一回事,心里就钝钝的痛,说实在的,比起如善的聪明伶俐出口成章,我倒真真喜欢老实乖巧的如晴。父亲,你就忍着自己的女儿-被府里的奴才欺负?”如真不敢过多指责姨母李氏的不是,也不敢明说如美欺负妹子,其实如美性子并不坏,只是长期不受父亲宠爱,却又受着李氏的无边溺爱,这才养成了娇生惯养的骄纵脾气。但如真就是看不下去,就算李氏母女对如晴不上心,但那些可恶的奴才却是一千个一万个该罚的。没道理把正经小姐当作下人对待的。 方敬澜被大女儿如此一说,心头确实有些愧疚的,想到朱氏的乖巧及如晴的娇憨来,虽说对她们母女的重视宠爱程度不及张姨娘母女,但在心头也还有一席之地的,见如晴也受到下人们的欺负,不觉间怒拍了桌子,沉声道:“果真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 谁受的委屈最多? 如真点头,“可不是,可怜如晴穿着一身旧旧的衣服居然还高兴成那样。父亲或许还不知道,如晴今天身上穿的那身衣服,袖子都破了口子的,我们方家虽算不上名门大户,但总算是殷实人家,没道理我这个做姐姐的穿金戴银,而妹妹却只能穿旧衣服的道理。” 方敬澜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忽略了如晴,只能对李氏好一阵埋怨,如真冷笑一声:“这也不能怪姨母,姨母管着诺大的家,上要侍候祖母,下要管着哥哥们和我们几个儿女,还要抽空安抚调解父亲那几房姬妾的纷争,真要说起来,姨母也是个可怜人。”李氏是如真生母的胞妹,也是如真的亲姨母,但历来她们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但如真是大家闺秀,又深受礼佛的方老太太教养,自是涵养到家,不会把自己的小小阴暗思想曝露出来,在大局上,如真还是挺维护李氏这个姨母的。 如真见父亲面带郝色,知他已听进去了,又向父亲灌了不少如晴乘巧懂事的形像,方敬澜听在眼里,更加愧疚起来,觉得自己实在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当年他身为方家嫡三子,却受到父亲的不公平待遇进而暗自告诫自己,若以后有子女时,一定一碗水端了平,不让孩子们受委屈。可不料自己作了父亲后,这才明白当初继母所说的“五根手指头偿有长有短,何况骨肉亲情”的至真道理来。 * 直至太阳偏西,李氏身边的三等丫头才在府里的假山石里找到了如美,当一身脏污泪涌满面的如美出现在李氏面前时,李氏哪里还顾得生气,直把她抱在怀中,心肝儿呀宝贝儿地一通乱叫。 如美被母亲这么一抱一哭,上午所受的委屈如数涌了上来,抽咽着埋怨李氏:“娘偏心,只疼大姐,不疼我,我才是娘的亲生女儿呀。” 李氏又恨又气又无耐,只能蹲下身子苦口婆心地劝她:“我的傻孩子,你是娘唯一的亲生骨肉,娘不疼你疼谁呢?之所以对大姐好,是因为大姐不是我亲生的,我不能落了口舌,懂吗?” 如美似懂非懂地点头,但一会儿又不依地嘟了唇,“那如晴呢?就一小妇养的,娘为何为了她单单骂我?” 李氏额上出了三根黑线,幸好天色偿早,老爷这会儿是不会过来,并且四下都是心腹婆子丫头们,这才堪堪放了心,苦口婆心地对女儿讲了道理:“如晴一没惹着你,二没碍着你,我儿何苦容不下她?就因为她是妾室所生,你更得拿出嫡小姐的风范来,友爱庶出妹妹。如美,你也不算小了,娘不求你学如善八面玲珑讨人欢心,也不要你学如真那般知书达礼,但总也要明白事理才对,应当知道什么人该防什么人该拉拢才对?没道理俱应拢统的都得罪了。” 如美绞着手指头,一脸不服气,“娘的意思是要我拉拢如晴?痴痴傻傻的小呆子,我拉拢她也是白搭呀。能与我有什么助益?” 李氏几乎气倒,恨铁不成钢地截了她的额头,“枉我聪明一世,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小笨蛋来?就是因为如晴对你没什么威胁性,所以更要对她好,方让府里头明白,咱家三姑娘可不是那种心胸窄狭之人。”见女儿仍是一脸倔强模样,李氏不禁叹口气,忽然觉得教育女儿比对付府里头那些小妖精还累得慌。于是只能按了简单的与她说,“就算你不喜如晴,但至少表面也要做些功夫,千万别被人捉着把柄,明白吗?” 如晴仍是一脸不情愿,李氏不禁来了气,冷着脸恐吓,“刚才你忘了你那如真姐姐说过的话么?若她一状告到你父亲那,你可吃不完兜着走。不信你试试。” 如美一向害怕自家老子,闻言这才消了停,但仍是有些忿忿不平的,“大姐也忒过份了,居然帮如晴却不帮我,太过分了。亏娘还是她的亲姨妈呢。” 说起这个,李氏心里也是郁闷不已,想到以往与姐姐在闺阁里发生过的龌龊,不禁略略后悔,又想到姐姐所出的那三个孩子对自己的态度,遂心灰意冷起来。 * 李氏沐浴过后,只着一身就寝时穿的绣粉荷中衣歪在紫檀木富贵双喜雕花贵妃榻上,闻着紫纱窗棂外的知了叫声,夏季来临,屋内炙热如火,所幸方府南北朝向,又势高临水,树木葱郁,夜间凉风习习,从八面开了的窗棂里拂了进来,室内倒也凉爽,不见燥意。 李氏歪在猩红富贵牡丹靠枕上,正想着心事,这时候,只听到一声灵动竹帘捶打声响,不由望了过去,见是刘妈妈,振作了心神,问:“老太太那边如何了?” 刘妈妈上前坐在李氏下方的乌木脚蹋上,道:“一如往常那般清静。” “那如真呢?” “听回来的丫头讲,大姑娘也是平常那副样子,没甚么出挑的。” 李氏狐疑,“真是这样么?” 刘妈妈道:“老太太那儿被管得像铁栏栅似的,想打听点消息也不容易,我也是花了几个钱给了那打扫的婆子,闲聊般的套了几句话,这才得了这个信儿。” 李氏蹙了眉,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是我白担心了?” 刘妈妈歪了歪唇,说:“大姑娘不是那种嘴碎之人。”李氏木了半晌,忽然自嘲地说:“是了,我都几乎给忘了,她从小就应了姐姐那性情,不是个会生事之人。” 事关主子们之间的恩怨,刘妈妈不好接口,只能等着主子开口。李氏迟疑了半晌,又问:“晴丫头呢?还没回来?”刚才用晚膳时,方敬澜便派人把如晴带走了,说要带去朱姨娘那一并用膳,顺便让她母女俩团聚团聚,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如晴受老爷重视呢。只有李氏知道,如真那丫头就算没告她的状,但肯定也是对老爷隔了山震了虎的。 “刚才朱姨娘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晴姑娘今晚就在那边睡下了,明儿再过来向太太请安。” 李氏哦了声,道:“这么说来,老爷今晚歇在了朱姨娘那吧。”一想到怡情轩那位又得怨气冲天了,不由歪了唇,对刘妈妈道:“还好,幸好你及时提醒了我,趁早给晴丫头换了身新行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 李氏后悔了 如果让白天那身行头让老爷瞧见了,免不了对自己又是一通埋怨。一想到方敬澜那冷漠隐带不满的眼神,李氏只觉心中抽*痛得厉害,几乎落了泪。 从腰间抽出帕子拭了眼角,“我何苦来哉,堂堂李家二小姐,下嫁与他,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服侍公婆,还要我怎地?抬个贵妾来恶心我,如今又抬个庶出的来打击我,现在更好,连朱姨娘的女儿都受他的重视了,偏我那可怜的美儿却不受他待见。” 刘妈妈规劝道:“太太何苦自找伤心?太太可是明媒正娶,用八抬大轿抬进方府的。那张姨娘再怎么猖狂,总归是个妾,现在就让她风光几回,待年老色衰时,她便知晓厉害了,想靠男人的宠爱立稳脚根那是不可能的,名份和子嗣才是真真重要的。” 李氏叹口气:“你说的我何偿不知道,可惜我这肚皮不争气。只有美儿这么一个不懂事只知惹我生气的笨丫头。”李氏嫁入方府也有十一二年时日了,在第三年时总算有了喜,却因与方敬澜置气给气得滑了胎,六个月大的男孩儿可怜巴巴地就那样掉了,李氏气了好些日子总算怀上了,却又不称心地生了个女儿如美,偏这丫头即不懂事,也不乖巧,更不受老爷待见,之后她原想再生,可肚皮一直不见运静,许了许多大夫,吃了几车的药也不顶事,直至心灰意冷,便发了狠地让人天天熬了净身汤,一但方敬澜去了张氏或朱氏那,便立马令婆子端了过去,盯着吃。 朱氏是个本份懦弱的,每次都乖乖吞下,一滴都不敢剩,可张氏却不同了,一个眼泪哭到方敬澜那,说得真真切切,情深意重,悲苦顶天,委屈无比,方敬澜被她哭得满身满心的疼痛,遂当着那婆子的面把那净身汤给倒掉,并还大大申斥了李氏一番,“心胸狭窄,不容于人,毫无正室风范。”直气得李氏几乎晕厥。 自那以后,张氏更是威风无比,嚣张气焰一时无两。李氏暗得咬牙,却又无可耐何。最后还是一向不管庶务的老太太发话了,她是对方敬澜说的,“府里哥儿姐儿们都齐了,孩子们也都懂事,没道理再让你媳妇受这个罪。生孩子容易,管着可是一件苦差事。” 方敬澜想了想,便同意了。李氏知道后狠地高兴了一阵。但张氏却气苦不已,老太太仿佛知道张氏全有的心思,淡淡地对方敬澜道:“我知道张氏是你的心头肉,你再如何宠她,也不能坏了规矩。没道理在子嗣方面还能越过正室太太去。周姨娘那活生生的例子,还在那摆着呢。”还想求情的方敬澜一听周姨娘这三个字,立马不发话了。 当然,张氏后来也是闹过哭过的,但方敬澜却是铁了心,无论如何哭闹忒是不松口。不过张姨娘本也想来个暗度陈仓,但最终被老太太的铁血政策给吓得再也不敢造次。 李氏想到张姨娘顶着那五个多月的肚子却被老太太一碗汤药给生生打掉时的惨烈情景,对方老太太又敬又惧,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一日两次晨昏定醒,风雨无阻。 李氏也知道,老太太虽也不大喜欢自己,但总归是认同了她在方府的地位。若要说老太太偶尔露出的尖利爪子让她心惊,但之后又让她顺了不少的气,因为老太太当着她的面,对面带愠然的方敬澜道:“你那位贵妾张姨娘,哥儿姐儿都齐了,也让她消个停吧,没道理正室太太都不打算生了她还一个接一个的生。这可是打人嘴呢。” 方敬澜知道老太太素来不喜张姨娘,虽宠爱她,但着实不愿为了她而惹老太太生气,也只得咽下心头的痛惜,唯唯喏喏地应了。 李氏不能再生,守着如美唯一的女儿,确实是溺爱过余了,这才纵得小姑娘娇气任性,不知天高地厚,李氏时常因为她的横冲直撞被老太太和方敬澜斥责了多回,心里也气苦不已。想到方敬澜今晚的动作,不由冷了心,紧了紧手指头,道:“他可是对我真真不满了。” 刘妈妈一脸心疼地拍她的背,柔声开导,“太太何出此言?老爷就算心疼晴丫头,但总归没有明着指出来,太太也好乐得糊涂,大不了,以后对晴丫头好些便是了。不过也确实是太太的不是,庶出的女儿哪能比过嫡出女儿呢?只要在吃穿用度上过得去便成了。但太太千不该万不该的拿三姑娘不要的旧衣服给晴丫头穿上,这不管是谁见着了,都会指责太太刻薄庶女。” 李氏也确实后悔得不得了,但被刘妈妈这一通明着指责,面上挂不住了,便反驳道:“府里头开支甚大,我不也是想着省几个钱么?” 刘妈妈哭笑不得,知道自家主子恼羞成怒了,遂不敢再说下去,又宽慰了她几句话,这才让李氏转怒为喜,见刘妈妈鬃边冒出的银发,心头一黯,也觉愧疚,“都是我不好,让妈妈操心了。” 刘妈妈笑了笑,“太太这是哪里儿话,身为下人,本来就要替主子分忧解劳。以后太太休再说这些浑话,这可是打我的嘴哩。”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 憨傻的如晴 第二日,方敬澜来到李氏房中,与李氏问了些话,又提及了如美的情况,语气里并未有任何不满,这让李氏又惊又喜,忙叫婆子把如美从床上挖了起来。 如美本来还有起床气的,但一听说是父亲来探望她,哪里还敢再睡,忙爬着起来穿洗妥当这才随了婆子丫环一并来请父亲安。 说实话,方敬澜确实不喜这个女儿的,但总归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又是嫡出的,也不能太过忽视了,于是和颜悦色地问了她最近的功课。如美见父亲如此,心下欢喜,越发规矩了,方敬澜捋了下巴的三寸长胡须,满意地道:“虽比不上你二姐那般天份,但总算有点长进。” 如美见父亲不再如往常那般只顾着责骂自己,心下开心起来,表现越发好了,方敬澜看了不免喜欢,想到昨晚如晴曾对他说过一句话:“若父亲一碗水端平了,相信咱们姐妹肯定能和睦相处的。”方敬澜听在耳里,无疑是如当头棒喝,暗道一声惭愧,看着如晴黑白分明的大眼,对小女儿越发怜惜起来。 因为如晴那么一句话,打消了方敬澜想要教训如美的念头,对她虚寒问暖起来,又考了她的功课,如美现年已七岁。已能勉强背完千字经,《女诫》、《女训》也略能背诵,方敬澜虽心中不甚满意,但仍是强忍着不使自己面皮处于抽*搐状态,又说:“我儿也算是聪明了。可知否孔融让梨的故事?” 如美以为父亲考自己,但这个考题她确实没有听过,不免心下紧张,连忙偷偷向李氏射去求救的目光。 李氏何其聪明,见方敬澜如此问,果真是为了晴丫头的事来了,连忙接过话来,“如美年纪还小,又比不得如善自学成才,是以这些典故还不甚明白。” 方敬澜微哼了声,“孔融六岁就知道让梨了。” 李氏被堵得半晌无言,过了好半天才反驳道:“但那也是孔融让给哥哥们吃呀。” 方敬澜气得陡然起身,冷笑一声:“那好,府里头不是每个月都要替丫头们都做新衣裳么?如美就不必让妹妹了,只需如夫人所言,让前头两个姐姐罢。” 李氏立马来气了,正想梗着脖子反驳,却见刘妈妈暗地里猛打眼色,豁然一惊,忙放软了语气,“老爷这说的什么话?如美是妹妹当然要让着姐姐,如晴又那么小,如美不懂事,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也学着欺负小的不成?老爷放心,这次做新衣服,妾身先给晴丫头多做几套,那孩子身板儿小,又调皮,一月做三套衣服也难换开,孩子大了,若再穿姐姐剩下的衣服,也没个脸面。依妾身看,就给如真做三套,如善---三套,如美四套,如晴五套,如何?” 本来李氏还想只给如善做两套的,但又怕方敬澜指责她厚此彼薄,便咬着牙改口了。 方敬澜捋着胡须半晌,满意点头:“就依夫人吧。”不由多看了李氏两眼,很好,她总还知道亡羊补牢,不枉他当初依了老太太娶了她。 * 果然,得了这次教训后,李氏对如晴上心了许多,方敬澜走后不久,朱姨娘便领了如晴前来请安,李氏照例嘱咐了几句,安份守已之类的话,然后便让朱姨娘自个儿回去,把如晴留了下来。 因为得到父亲的赞美与夸讲,如美高兴起来,对如晴也好起来了,再加上有了李氏的耳题面命,倒也不敢对如晴使来唤去,只不过偶尔在性情上,不免又摆出嫡出姐姐的派头。如晴性子软和,并不与她计较。不过,等方敬澜来李氏这儿,当着李氏和如美的面,问如晴,“你母亲这儿住得还习惯否?” 如晴摇头,“不大好。” 李氏几乎跳了起来,这个小白眼狼。 方荀澜略提高了声音:“怎么个不大好?” 如晴睁着纯真的眸子扑闪扑闪的,说:“前天女儿去了张姨娘那,张姨娘的屋子又气派又宽敝又舒服。真要比起来,太太这屋子倒显得寒碜了些。” 方敬澜怔住了,忽然不敢与李氏对视了。李氏也怔住了,忽然愤怒起来,对方敬澜冷笑连连:“张姨娘可真有福气,遇上老爷这样的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可叹我却是个没福气的,成天操心劳神的,却没得个好,反而混得还不如一个妾了。”说着掏了腰间的帕子拭着眼角。 方敬澜被指责得满面羞红,偏又找不出反驳话来,嫡庶不分的后果他从小便见识到了,见如晴仍是一脸纯真不解的模样,而李氏和如美却是忿忿不平满目忿恨,心下惊觉,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他那生母不就时常用这种眼神瞪视父亲么? 方敬澜想到父亲妾室周姨娘的嚣张,及母亲抑郁而终的画面,只觉额头背脊俱冒了细细的冷汗来,再也没心情呆下去了,又问了如晴几句话后匆匆离去了。 方敬澜前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若按以往,李氏肯定会怨恨咒骂不已,但此刻却是异常开心,搂了如晴,欢喜道:“真想不到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居然就能使出一石二鸟的绝妙好计来。”方敬澜宠幸张姨娘,她没少与他争吵,与他讲嫡庶不分的严重后果,口水皮说干了,都没能让他听进去,反而斥责她气量狭小,不配作孩子们的嫡母,把她气了个绝倒。今个儿由如晴嘴里说出来,却让他忽生忌惮,算得上敲山震了虎的,比她平时候苦口婆心、含忿带怨的指责还来得奇效。 但见如晴神色仍是傻乎乎的,呆呆地问道:“母亲,什么叫一石二鸟?” 李氏呆了片刻,望着如晴憨傻的小脸儿,忽然觉得自己太高看她了,不过是无知小姑娘随口说出的话而已,居然还当了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 这个贵妾有点厉害 如晴望着这个嫡母,觉得李氏挺可怜的。 这些年来,她与张姨娘明争暗斗,李氏都落于下风,幸好有刘妈妈在后头支撑施以妙计,这才堪堪压住了张姨娘的器张气焰,但仍是让李氏如梗在喉。那张姨娘生了如善后,便身体虚弱起来,大夫说得静心修养,受不得打扰。明眼人一听便知是恃宠而骄的把戏,偏自己的情种父亲却是当真了,不但免了张姨娘向李氏的晨昏定省,破了例把张姨娘所出的一子一女都养在身边不说,又吩咐李氏每月按份例给的二两月钱增为五两,并每隔三日一碗燕窝,及派了两名婆子四个大丫头六个小丫头及数个杂役侍候着,比李氏的派头相差无比,更别说平时候她那情种父亲明里暗里的赠予,张姨娘什么都不必做,只需偶尔弹弹个曲,与方敬澜吟几句诗,作点儿画,时常扮扮柔弱,抹几滴眼泪,便让方敬澜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然后时不时命令李氏这样那样,偏李氏又不是逆来顺受的主,时常与他吵闹,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的夫妻关系更是低如冰点,而李氏是又出钱又出力却没讨到好,这事儿无论拿到哪里说去,都是李氏吃了大大的亏,张姨娘占了大大的便宜,偏她那情种父亲就是觉得张姨娘受了莫大的委屈,时不时找李氏的刺儿,怎不让李氏心急火燎? 李氏呢,对张氏打不得骂不得,偏又不敢动她分毫,除了生气外,便只有克扣张姨娘的份例和每三日一碗的燕窝,但张姨娘立马便还击回去。 如晴想到张姨娘,不知不觉间,对她竖起根又长又粗的大拇指,这才是真正有魄力又彪焊的终极小三呀。 不过,如晴个人认为,张姨娘那些把戏,在妻妾争斗方面,仍是上不得台面的。她之所以能占上风,不外乎是依恃当家男人宠她,替她撑腰罢了。而李氏却没能想透这一点,也没能抓住重点,这才屡次吃了亏的。 那张姨娘的还击方式如晴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点招数,但对于正室夫人来说,也是最够恶心也最让人无法忍受的。 但,如晴个人认为,这张姨娘还是不够聪明。 在这古代大家族里,个人的力量一般是渺小岂微不足道的,尤其一个妾室。想要在大家族里生存下来,光靠宠爱是大大不够滴。可惜,她没能想透这一点,屡次触范甚至大有超越正室之越矩行为,如晴可以想像,在十年或二十年后,张姨娘会有的下场。但,那也太遥远了。 至于李氏,如晴也觉得她挺可怜的,但,这样的李氏,对她这个庶出的来说,也算是有利的。 而自家老爹--- 如晴不想说自家那位便宜老爹有多么色令智昏,实在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自家老爹绝对不是英雄,但有扶弱劫强的正义感,再加上张姨娘会哭,哭的最高境界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声嘶竭力,而是偷偷抹着泪水,含悲带愁,若再加上点强颜欢笑、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包准百花齐放。十个打出去,九个准,剩下一个就算没得成,也会给男人一种受了委屈但却为大局着想的成全大我,牺牲小我精神。对她更是好得不得了。 张姨娘对付李氏暗地里给的小鞋的反击方式也是一哭二病,三还是哭。 李氏少了她的燕窝,她立马病了,大夫来看病,原因是没得到足够的营养,然后方敬澜就会怀疑,查来查去,发现是李氏做的手脚,在张姨娘委屈求全的泪水下,正义感一股恼儿地爬满全身,立刻气势汹汹地找李氏算账。 张姨娘每月五两银子的月钱不够,或是李氏给克扣了,她不会明着要,也不会去哭去闹,只会暗地里抹着泪水,而她的委屈求全,总会让方敬澜无意中看到,听到。每当张姨娘又想要银子时,便在方敬澜面前穿着素得不能再素的衣服,或是上些简单不能再简单的菜---不消细说,方敬澜又一个正义化身,去找李氏的麻烦了。 李氏呢,就算气得吐血,也耐何不了张姨,她便只能骂,狠狠地骂张姨娘,而张姨娘呢,却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委委屈屈地立在那儿,小小声地抽泣着,这看在方敬澜眼里,无疑又是李氏心胸狭隘而张姨娘却是委屈求全的大义表现。 对张姨娘,如晴得出一个结论:超级彪焊小三,当之无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想要对付,有点儿麻烦,但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张姨娘在方府上不受老太太待见,下受家世一流、嫁妆超丰厚的正室夫人的厌恶。但她又太厉害了,如此恶劣的环镜下,倒还能在方府屹立不倒,不是她太有心机,太受宠爱,而是在方府这样的大环境下,崔生出一个得宠又会使些幺蛾子的张姨娘,对老太太来说,得不到任何实质性利益,但对于如真大姐,知礼大哥,知义二哥来说,却是大大的有益处。 方府目前各个主子呈三足鼎立姿态,老太太和如真、知礼、知义是头等势力,李氏和如美是第二大势力,张姨娘母子三人则是另一股势力,三方势力相互牵扯,老太太那方,一直保持中立,李氏与张姨娘两方争斗,各有胜负,为了保持经久不衰的战斗力,便只能拉拢讨好老太太那方势力。 瞧,李氏天天去老太太那儿请安,对如真知礼知义三个孩子虚寒问暖的,吃穿用度,全是顶顶尖的,甚至比如美还来得好,老太太看在眼里,自是会稍稍偏向李氏一丁点,所以,每当张姨娘又使些幺蛾子,而李氏却无法对付时,老太太便出面了,但也是点到为止。老太太平时话不多,也从不管闲事,并且语言极其简单,道理却明摆在那,一针见血的犀利,方敬澜一向敬重这个继母,见老太太反驳,便不再言语了。 比如,前阵子,张姨娘想替女儿如善聘请济南城有名的琴师进府授如善琴艺,理由也很充分:“如善天生就通音律,千万别因我这个没用的娘而拖累了。何况如善确实通晓音律,也别埋没了,若请名师稍作指导,相信如善的琴艺又会更上一层楼。”刚开始方敬澜还不大愿意,但经不过张姨娘的软声肯求,“如善那孩子琴棋书画皆通,知性雅洁,品味不俗,没道理把她埋没在针线之类的俗物上。老爷,虽使银子使得多,但若如善果真学得一二,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将来也可以挑上更好的婆家,对老爷也是有助益不是?” 方荀澜同意了,但李氏不同意,她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也不说银子的问题,单说,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儿,知交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难不成,老爷还想借着训练一个全能女儿,嫁入皇家做皇后不成?” 对于如晴来说,李氏说的话很有道理的,方敬澜一个五品官儿,来往的也都是些差不多大小的官儿,这些当官的,能有几个懂这些高雅玩意?就连京城那些王公贵族恐怕也没几个懂得,让如善学那么些高雅玩意,确实是不现实的。但李氏说话太生硬了,方敬澜哪听得进去,在李氏这儿碰了一鼻子的灰,索性自个儿作了主,自己掏了腰包聘请了琴师。 李氏得知后,又吵闹了一阵子,张姨娘一边抹泪一边跪倒在李氏脚下,哀哀肯求:“太太,求求您行行好,给善丫头一条生路吧。善丫头学琴断不会花用府里的,全由妹子一人承担,可好?求太太大发慈悲让善丫头学习一二,求太太了。”哭得好不可怜,字字泣血,低声下气,伏低做小,一些新进府的小丫环看在眼里,对张姨娘的糟遇给以怜悯的眼神。 李氏气得满面通红,看她哭得稀里糊涂的模样,真真是恨不得吃不她的肉,喝她的血,但,刘妈妈悄悄捏了李氏的腰侧,李氏忍下怒气来,她知道,比哭,她哭不过她,比歪理,她也说不过她,在口头上占不了上风,李氏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搬救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 老太太出手 李氏的救兵便是方老太太,经过这些年的较量,李氏也知道,老太太虽不喜自己,但却极厌恶张姨娘,相信只要她把道理一说,极力维护嫡系利益的老太太绝对不会手软的。 老太太果真没让李氏失望,当天晚上,便与方敬澜说了,“善丫头要请琴师教授琴艺?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是,老爷,放眼整个仕林中人,有哪些官家子弟懂得欣赏琴艺?” 一句话便把方敬澜给问住了,是呀,连他自认才高八斗之人都听不懂琴,何况别人?于是,方敬澜不大积极了,但张姨娘却不干了,依在哭天抹泪地哭诉自己命苦,如果如善生在太太肚里头又如何如何,她哭腔里并没有指责任何人,只是怨自己命苦,怨如善没有投好胎,跟着她受罪云云,方敬澜听在耳里,心里又愧疚起来,便又软了心肠,给如善请了琴师进府。张姨娘破涕为笑,一边感激一边担忧,“老爷处处为妾身着想,妾身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是,老爷违背了老太太的意愿,妾身怕老太太心里不舒坦,给老爷脸色瞧---” 方敬澜说:“我会与老太太说的,老太太一向深明达义,相信会理解你一番苦心的。” 张姨娘又是一番细言温语的,直把方敬澜夸得飘浮起来,几乎找不着北了。 方敬澜从张姨娘屋里出来后,直奔老太太屋子,向老太太长长作揖到底,向老太太惮明了道理,如善精通音律,没道理白白埋没了,满足孩子的心愿,他也尽够父亲的职责了。以后有个是非好歹就看如善的照化了,望老太太看在张姨娘一片慈母的苦心上,宽容一二。 老太太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定定望了方敬澜好半晌,才道:“老爷真可谓是父爱如山呀!” 方敬澜深垂着头,一揖到地,语气诚肯,“凡是做父亲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文武双全,才高八斗,请母亲就成全儿子这么可笑的虚荣心吧?” 老太太说:“罢了,老爷的慈父之心我老婆子还能阻挡不成?那我成了什么了?善丫头也是有福气了。” 方敬澜大喜,又待说什么,老太太打断他的话:“张姨娘也算是有福气了,自从跟了老爷之后,哪里还有当初身为奴才的谦卑和安份?穿金戴银不说,还与太太分庭抗礼,连带善丫头都活得比美丫头还来得体面。” 老太太这话隐射的含义方敬澜如何不知,心下惶恐,连忙跪了下来,“母亲恕罪,都是儿子的错。觉得张氏委身与我,孤苦无依的,想着她又替儿子生了一儿一女,为了两个孩子以后在岳家和婆家的体面,这才稍微抬了她的颜面。却不料惹得母亲生气,是儿子的错,请母亲恕罪。” 老太太使了眼色与旁边侍立的李清家的,李青家的赶紧上前扶起了方敬澜,口中笑道:“地上凉,老爷这是做什么呢?”方敬澜不肯起来,只是直直跪在地上,对老太太道:“都是儿子的错,为着一个妾室惹得母亲如此生气,儿子不孝。请母亲恕罪。” 老太太盯了他半晌,道:“老爷确实是个厚心的,怜惜她的命苦,为着儿女打算,倒也无可非厚。只不过,如今张姨娘吃的穿的用的哪个不顶尖的?老爷觉得她仍是命苦?” 方敬澜一时无话,老太太淡淡扫他一眼,悠悠道:“想当初,你父亲也和你这般宠幸周姨娘,理由倒和你一般无二。现在我倒能理解你了,不愧为父子,都是个厚心的,想法和做派都一个样---张姨娘和周姨娘都是有福气的。” 老太太平淡的语气听在方敬澜耳里,无异是晴天霹雳,直把他炸得几乎站不稳身子了。想当初,父亲宠幸周姨娘到什么程度,他是真真知晓的,连累他这个嫡三子也跟着受累,没少受周姨娘的挑唆与嫁祸,而母亲也是受足了委屈与怨恨,进而郁抑而终。老太太拿张姨娘与周姨娘作比较,是在提醒他不要重蹈父亲的覆辙呀。方敬澜虽心下冒着冷汗,但仍是有着佼幸心理,毋自强辩道:“那周氏当真可恨之极,挑拨离间,坏事做绝,但张氏温柔乖巧,善解人意,又从不生事,比起周姨娘来,又要好得多了。断不会如母亲所言,做出那居心叵测之事来。” 老太太慢悠悠地坐正了身子,理了直领小袖对襟素缎褙子,悠然道:“张姨娘是否居心叵测,老婆子暂不作评,但,老爷如此抬举她,几乎越过了正室奶奶去,是想着助其贪心?还是,老爷升了官,就不把岳家放眼里了?如此抬宠姨娘,想打你那岳家的脸面不成?” 方敬澜豁然一惊,忙垂首道:“母亲言重了,儿子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全是仰仗岳家相助,儿子一向铭记于心,断不可忘本。请母亲明鉴。”然后一揖到地,不再起来。 老太太道:“老爷口口声声说铭记于心,但做出的事,一件件,一桩桩,没一件不是令人诛心的。” 方敬澜呆了呆,忙拱手,“请母亲明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 老太太出手(二) 老太太拉长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道:“按理说,我又不是你亲生母亲,于你眼中,也不过是件可有可无的摆设,所幸老爷心灵厚道,这才抬了我的颜面,叫我一声母亲。我本不应该多嘴多舌讨你的嫌,但既然老爷尊称我一声母亲,这事儿,我便管定了。我且来问你,太太和张氏与你心目中,熟轻谁重?” 方敬澜怔了怔,半晌才堪酌了语言道:“太太操持家务,主持内宅,于儿子有着莫大的助益。张氏善解人意,温柔可巧,她孤苦伶仃委身于我,儿子却无法给予她想要的东西,所以不免多怜惜了些---在儿子心中,太太和张氏,都是缺一不可的---”在老太太越发讥诮的眸光下,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无声。 老太太看了他半晌,蓦地喟然长叹:“按老爷的意思,这张氏原应是方府的当家主母了,却因为我----罢了,却是我老婆子的不是了。老爷想宠谁就宠谁去吧,想抬举张氏做正房太太也无可非厚。只是,太太怎么处置?休了她,还是与之和离?” 方敬澜怔住,猛然望着老太太,一时半刻还搞不清楚状况。倒是屋子里蓦地响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于鸦雀无声的室内显得格外响亮。 方敬澜狐疑的目光望向老太太身后,一旁侍候的李青家的忙说:“该不会是昨晚闹老太太一夜不能安寝的不长眼的耗子又出来瞎混吧?我瞧瞧去。” 方敬澜道:“母亲房里居然还有老鼠出没?这可真了不得,儿子立刻派人去买了鼠药来拾掇它。” 老太太说:“这些小事,何需老爷过问?老爷身为朝庭命官,该关心的是国家大事,但这做官若连家宅都管不好,还做什么官?老爷,咱们咱府里头,有了早已怨气冲天的太太,及一个了不得的贵妾,天长日久的,迟早会生出事端,老爷打算如何处置?是宠妾灭妻,还是抚正抑妾?老爷给个说法吧。” 方敬澜额上冒着汗,稍稍动了下膝盖,夏季凉爽,只着了薄薄的细棉长裤,跪在生硬的地板上,只觉膝盖跪得生痛。但他又不敢起来,因为老太太是真的怒了。他一向对这个继母有着敬畏之心,再兼老太太对他恩重如山,他能从敬士一路顺风顺水地官至五品,也有老太太的一分功劳的。他一直把她当尊敬的长辈对待,是以不敢有丝毫忤逆之心。 如今老太太不满他如此宠幸姨娘张氏,心里也确实认为是有点过火了,但,那张氏却又是个柔弱可怜且楚楚动人的,每每去了她那,总会忍不住给予她最好的,他知道这是极不合理的,但就是管不住她那张哭得梨花带泪的脸儿,每每心软下来。 老太太仿佛知道他的心事般,唇角浮现讥诮,“老爷明知抬举姨娘与规矩不合,可偏又管不住自己,我猜得对吧?” 方敬澜心下一惊,嘴中说了声“惭愧”,越发面上无光了,只是低低地说了声:“母亲所言极是。儿子,儿子---忒是没用。” 老太太慢悠悠地道:“老爷若是没用,又怎会平步青云一路官至宣抚司正使,这可是多少人眼红的肥差呢。若老爷没几分本事,哪能把这差事揽到自己手头?” 方敬澜越发冒汗了,他能升任宣抚司正使,还多亏了岳家的助力。按官场规矩,身为宣抚司之类的职位,大都是举荐或外放的,而这都需要过硬的人脉。而正使逼使却又有了天差地别的待遇,想要从副转正,除了熬资历,还要碰运气。方敬澜的上任宣抚司正值青春壮年,除非升迁,或是被贬,不然是不会主动空出位置让他这个副使上任的,唯一的出路便是前头的宣抚司升迁,这才提了他的职位,否则,想要从从五品副使升至正五品正使,也不知还要熬多少个年头。而那位正使的升迁,却也是都指挥佥事使的岳家亲自任命升任的,这才有了方敬澜的补给空缺。 当然,方敬澜为人处事谨慎周到,从不得人,也不拉帮结派,在官场上名声较好,再兼他为人处事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多与人为善,再加上岳家的助力,升任宣抚司正使,到底也是众望所归的。但,官场上讲究的人情关系,若没有岳家这层关系网,是断不会如此顺畅的。聪明点的人都知道对太太好些,好巴接岳家。 而方敬澜明知岳家于他助力良多,却每每为了妾室与李氏闹僵,这在外人眼里,是极不明智的,方敬澜先前还不自知,这次被老太太挑明说了,这才心头发颤得厉害。 老太太精明之处在于,从不多话,从不饶舌,点到为止,给人余地,留你面子。也正因为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才使得方敬澜对她越发恭敬,待之如生母。 老太太见他明白了她的语气后,这才道:“老爷是个明白人,相信接下来该如何不必我老婆子再多嘴吧?” 方敬澜忙拱手,一脸感激:“儿子多谢母亲提醒教诲,都是儿子糊涂,儿子不中用,事事都要由母亲操心。儿子真该死。”说着长长磕头不起了。 李青家的得了老太太使的眼色,这才上前扶起了他,口中说道:“老爷何苦自责?这人呀,哪能十全十美呢,谁没犯过糊涂事?”李青家的把糊涂二字说得极重,方敬澜如何不知她是在隐射张姨娘,心里越发的苦了,他对张姨娘现在是又爱又恨,她身世堪怜是不假,她孤苦伶仃也是不假,但每每为了她而得罪太太,得罪岳家,再惹老太太生气,却又是真真不孝,真真该死。而更该死的却是自己,明知这是不合规矩的,偏还由着她来。 可是,又想到张氏的温柔多情,又一时难住了。 老太太冷眼瞧了他的神色,神色越发讥诮了,淡淡地道:“老爷在官场上,既然走了李家这条门路,就万万不能再掂记着张家了。更何况,与你官位,与你富贵的是李家,可不关张家什么事。老爷可还记得,这张姨娘,当初也只不过是李家的陪嫁丫头,老爷宠幸李家的一个奴才却不把正主儿放眼里,老爷这是本末倒置呢,还是色令智昏?” 老太太这话说得忒重了,但道理却是明摆着的,方敬澜不笨,哪会听不出这其中厉害,直被说得一个字都不敢驳,只能唯唯喏喏地应了,回去铁定严厉管教张氏,让她也学着做规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 老太太的主意 只是,方敬澜又苦着一脸,道:“母亲说的句句在理,是儿子先前糊涂,做出许多让母亲担心的事来。儿子如今知错了,耐何儿子已答应给善儿请琴师,这,儿子说出去的话若是再反悔---岂不言而无信?”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道:“老爷是个重承诺的。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为了老爷的名声,又岂能出尔反尔?罢了,老爷就再满足张姨娘这一回吧。只不过琴声拢人安宁,我平时礼佛,可万万不得让我听到。早上哥儿们要练书,也不能在那个时候胡扰打搅。” 方敬澜离开后不久,从后边寒雪腊梅屏风后一前一后走出二人来,正是李氏与如真。 李氏红通着眼眶,朝老太太跪了下来,口中哭喊道:“老太太,老爷的心思您也明白了,全都在那张氏身上呀,为了那位,居然还存了---那种诛心的念头---这要我们李家脸面往哪放?那张氏越发放肆无礼,媳妇打不得骂不得罚不得,偏老爷还处处维护着她,这不是宠妾灭妻么?当真要生生逼死媳妇不成?老太太,求您看在媳妇服侍于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媳妇作主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声音悲泣,似有凄凉之状。 如真忙上前扶了李氏,轻声道:“姨母,地上凉,身子要紧,千万别哭坏了自己。”还在里头睡大头觉的如晴小童鞋却摇了摇头,如果哭能解决事情,就得狠狠地哭,加油地哭。这样才能让老太太和如真知道她心头的委屈与不平嘛。 果然,李氏就一直哭呀哭的,如晴听在耳里,点了头,是了,虽比不上张姨娘无与论比的哭功,但胜在真切!试想一下,从未在人前哭过的人,陡然哭得惊天动地,那肯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个人扛不了,这才痛哭发泄的。 果然,老太太被李氏哭得心软起来,对她喝道:“哭什么哭?不中用的东西,我听闻你在闺阁之中也是个少有的泼辣子,为了压制张姨娘的气焰,这才顶着压力让老爷娶了你,但你却是个银制猎头枪,中看不中用。白白受了一罗筐的气却顶不了事,还要我老婆子出面才能压制一二,你个没用的,当初我真是瞎了眼。” 如晴在后头几乎笑了起来,老太太说话,忒----刻薄了些。不过,这李氏凶是凶了点,心肠并不坏,再加上她运气背了点,只生了个女儿,又不受宠,这才纵得张姨娘有恃无恐,敢与她明张目胆别苗头。而张姨娘最擅长的本领就是以柔弱之姿激得方敬澜替她卦扑滔蹈火,再所不辞,充当她对付李氏的最佳法宝。李氏也只是个普通女人,自己男人宠妾抑妻,她哪会不气不恨不怨?古代夫为天,她不敢把方敬澜怎样,只能把气出在张姨娘身上了。但,张姨娘也不过挨一巴掌,却能换得更多实质性的利益,反而李氏,呈了一时之快,却被气得满肚子火不说,还要承受来至阖家上下的责难。这就是张氏的高明之明,越发衬得李氏的面目可憎。 如晴捂着腮邦子,对李氏无限同情,心想:如果以后我嫁人后,也遇上张姨娘这种极品小三,又该怎么办呢? 外边李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到伤心处,已是想自请休书,一个人离去的地步,如晴心想,你就算离了方府,也不会有人同情你的,只觉得你太不中用了,并且还白白便宜了那张姨娘。 果然,如真和她想到一块儿了,柔柔地劝解李氏:“姨母说什么浑话?您要是自行离了,岂不便宜了那张姨娘?还有,我们兄妹四人要怎么办?白受后母的闲气么?” 李氏说:“好孩子,你姨母是个没用的,处处受人制肘却找不到地方哭去,这日子还能过下去么?姨母是真的想离了,免得受这些闲气。” 如晴心想,李氏嘴里说着离,心头也不过是想老太太替她作主,出面收拾张姨娘吧。估计是老太太也确实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才向李氏表明了态度。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老爷一心一意念着那张氏的好,却一点都不把太太的付出放进眼里,和他父亲一个样,都是个没良心的。你放心,只要有我老婆子在,断不会让那狐媚子上跳下窜。” 李氏这下子才转哭为喜,“那老太太的意思是----” 老太太斜她一眼,说:“从现在起,你就给我装病去,其他事都不必管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 太太病了,如善出场 如晴听着老太太冰冷的声音,她知道,老太太要开始行动了。 李氏“病”了,躺在床上叽叽歪歪的,如美如晴成天守在床上服侍着,如美虽任性,但自已的母亲病着了,还是很担心的,不再调皮了,不再动不动就发火了,也没时间找如晴的麻烦了。成天只守着李氏床前,忙这忙那的。李氏看在眼里,当然无比欣慰。 如晴是庶女,又养在李氏身边,自然也得做做样子。如美守在床上,只顾着与李氏说话,端茶倒水的活儿便落到如晴身上。 李氏装病的事,只有老太太和如真知道,其实如晴也是知道的,那天在老太太里堂里,她如果不装睡,就听不到那么多精彩的宅斗阴谋了。虽然她知道李氏是在装病,但也和如美那样,把担心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对李氏照顾得无微不至,惹得李氏屋里的婆子丫环们俱都夸讲四姑娘真真是个好的。有孝心,太太没白疼她之类的话。 李氏病着后,老太太和如真来看望过几回,方家大少爷二少爷知礼和知义也来看望过两次。也就这时,如晴才近距离看了她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大哥二哥。 知礼大概十四五岁模样,生得干净白嫩,却是少年老成,极有嫡长子的派头,气度庸容,却是不苟言笑的。如晴向他行兄妹礼,知礼极有大哥的派头,很威严地“嗯”了声。对于如晴好奇的打量并无任何表情,不过他也在暗自打量这个庶出妹子,梳着包子头,着浅粉色直领比甲,内里是素缎窄袖及桃红色绸筒裤,上衣颜色很是素淡,只有袖口处绣了些小式样的图案来,穿着小小的粉色绣花鞋,看起来粉嫩嫩的,再加上时不时咬着手指头,时不时地偷偷打量她,大大的眼,小小的嘴儿,眼睛一眨一眨的,模样儿极为娇憨。不知觉地,知礼一向没多少情绪的声音露了些许软意,“有劳四妹妹照顾姨母。” 如晴眨眨眼,望着知礼冷峻不苟言笑的清俊面孔,在心里道:果然一酷哥,长得也好看,如果是现代,我肯定倒追了。嘴里却道:“哥哥不必多礼,那是妹子该做的。” 知礼便不再说话,径直往李氏床前走去。 知义不愧和知礼是同一肚皮里生出来,同样冷峻,同样生得清俊,模样长得差不多,但身材比知礼要稍魁梧些。但唯一的不同在于,知礼的冷是古板严肃的那种。而知义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周身像蒙了层冰似的。大热天的,如晴也只觉手臂凉幽幽的。 与知礼说话,如晴只觉对这个大哥产生了些许敬佩,但对知义时,便有种害怕的感觉了,不由心里暗骂,老娘加上以前活的岁数,加起来都三十了,居然还怕你个小毛孩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知义十二三岁模样,神色冷冽,望着如晴如同看一件毫不相干的物品般,连理都懒得理会,直接当空气,害得如晴向他行礼行到一半,便僵在了半空。 层子里还有几个服侍的丫环,及知礼,如美,见如晴碰了个冷钉子,俱都没看到般别过脸去。 如晴挺尴尬的,站直了小身板,望着正与李氏说话的知义,忍不住嘟了唇,好你个冰山块,你不理我,姑娘我还不愿理你哩。 唯有如真大姐姐替如晴教训了知义,娇嗔地瞪了二弟一眼:“如晴是咱妹妹呢,在妹妹面前还摆什么大少爷派头?” 知义眉毛都不抬,冷冷哼了声。 如真见他这样,也不敢过多指责了,只能对如晴说:“你二哥从来都是这副死样子,四妹妹莫要往心里去。” 如晴眨着眼,看了极为臭屁的知义,她很有自知之明地道:“我一直听大人们说死样子来死样子去的,但一直不知什么叫死样子,原来就是二哥这副模样呀。” 很天真,很娇憨的话,令在场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知义面皮抽*搐着,狠狠瞪了如晴一眼。 如晴毫不惊怕,咬着手指头,对他傻傻地裂嘴笑着。 知义目露凶光,双眸射出骇人的利箭,如晴是真的吓着了,忙朝后退了两步。 而如晴这种尴尬却被才进来的如善瞧到,唇边浮现不屑的讽笑。她直直地走到如晴面前,掩唇轻笑一声:“妹妹照顾太太辛苦了。” 如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如善,如善生得与张姨娘相像,弯眉凤眼,极是明亮。梳着小流云髻,插着一对松花色珊瑚珠花,鬓边压着朵银制梅花,身着秋香色交领五彩缂丝裙衫,手腕上金丝缠翠玉镯子,这么一打扮,也是通身的富贵气派了。 与如善相比,如晴这身衣着便被比到天边去了,虽说料子也算是好的,但细心之人便会发现,如善着的山西潞绸,如晴着的也是绸,但却只是普通的绸缎而已。 如晴嘴里说着:“哪里,照顾太太是份内的事。”一双眼却打量了如善的衣物,再看了自己,忽然感慨万千,怪不得古时候宅斗得厉害,一是为名,二是为利,三则是争赢了那是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了。而输了,那便是青菜罗卜粗布糙衣了。若如善没生在张姨娘肚皮里,再是才高八斗,恐怕也得不受待见了。 如善也在打量如晴,唇边浮现不明笑意,语气更加柔和温暖,“妹妹果然心细,太太由妹妹照顾着,相信太太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如晴低头,故作害羞,说:“二姐可别夸我。照顾太太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姐和三姐也是衣不解待的服侍呢,我倒是偷了许多懒了。” 如善望了屋子里的如真和如美,如真坐在床沿,与太太说着话儿,头都未抬一下,如美则横着眼,竖着眉瞅着自己,而另外两位哥哥也把她当空气般,如善暗自咬了牙,又笑道:“不管怎么说,妹妹也是个有心了。不过太太对妹妹也好,比妹妹的亲娘还要好。妹妹真有福气。” 如晴心里生气了,你这丫头才多大呀,就喜欢挑拨离间阴阳怪气的,我与你一没利益冲突,二也没得罪过你,何必话中有话唇枪夹棒的?当着哥哥姐姐们,这样说我,成心找茬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 这个庶姐也威风 如晴不是软柿子好捏的主,虽平时候也多是隐忍的,但府里头就算任性如如美,也从不会用这种阴阳怪气夹枪带刺地说她,而如善,顶着才女的名头,却是如此行事。她若再不反击,就只能坐实她见高踩低的罪名,是以立马还击回去:“二姐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和我娘能有今日,全靠太太慈悲。我姨娘时常对我说,太太对她对我也有恩,便要我服侍太太像服侍我娘一样。这做人嘛,什么都能忘,却是独独不能忘本的。” 李氏如真如美,知礼知义等人的目光全部射了过来。 饶是如善再能言善辩,在这么多炯炯的目光下,也险些招架不住。 如晴瞅了如善的脸色,又笑吟吟地道:“二姐前来,不是特意与妹妹耍嘴皮子吧?” 如善恢复了脸色,挤出笑来,“可不是,只顾着与妹妹聊天,却忘了正事了。”然后如善直直地走到李氏床前,声音柔柔的,“如善向太太请安,太太安好。” 李氏睁着虚弱的眸子,没好气地道:“好什么好,都快死的人了。” 如善连忙整了脸色,恐惶道:“太太千万别这么说,听大夫说,太太这病是长期操劳所至,只要休息得当,定能好转的。” 李氏淡淡地道:“承你吉言,我一定会好的,要是我真死了,岂不称了某些人的心。”李氏所说的某些人,明眼人哪会听不出来呢?纷分看向如善瞧她如何回答,只见如善面不改色,依然笑吟吟的,语气恭敬至极,“太太说的是,太太可是当家主母,家中里里外外的事都要太太把持,没了太太,那咱们全家岂不乱了套?所以呀,太太可要早些好起来哦。我和我娘都盼着太太早日康复,重振往日主母威风呢。” 这如善也不过横坚**岁的年纪,说话行事却是异常老练周到,如晴暗叫一声好,但,这如善说的话怎么听怎么想都有种讽刺意味呢? 如晴发现李氏又青了的脸色,暗叫“厉害”,李氏与张姨娘不和,几乎恨得滴血了,这如善还把自个儿的娘捎上,岂不让李氏气上加气? 果然,李氏胸口喘得厉害,死死瞪着如善,冷笑着说:“怎么只你一个人来?你娘呢?” 如善乖巧地回答:“娘本来也想过来探望太太的,顺道给太太请安。耐何我娘身子不争气,总是病歪歪的,怕过了病气给太太,这才厚了颜面没有过来,望太太恕罪。” 如晴回味着如善的话,再度叫声“高明”,张姨娘是想过来一躺,但身子弱,所以便不来了。就算来了,也是顺道才请的安---这话说得忒嚣张了点。 李氏哪会听不出如善话里的挑衅意味,冷笑一声:“张姨娘三天一小补,五天一大补,怎么这病还没好起来?敢情和我一个样,都是没福气的。” 如善垂了头,拭了泪:“太太是个有福气的,仔细休息就会好了的,只可怜我那苦命的娘,自从生了我,便大不如前了,平白花去不少钱,却总不见好转。” 其实,张姨娘生了如善的第三个年头,便又有了喜。但这次却没怀如善时那般幸运,被老太太以庶出子女数量不能越过正室为由一碗汤药给打掉了,五个多月大的男胎,便生生没了,方敬澜虽心疼却也只能咬牙承受。张姨娘又是气又是恨,天天抹泪哭骂的,月子也没坐好,这才落了点病根。但张姨娘是何许人,哪会说是落胎把自己弄坏的,一律对外宣称,是生了如善后才坏了身子的。而如善生得聪明伶俐,能诗会赋,极得方敬澜宠爱,再加上张姨娘经常在方敬澜耳边灌输着一个非常对她有利的信号:如善之所以早产,还不是因为李氏的从中作梗,而她却是忍辱偷生,忍辱负重生下如善的。 方敬澜也确实相信了张姨娘那腻歪歪的身子,是被李氏给弄的,对李氏心有怨言,而对张姨娘越发愧疚了。 这一点,李氏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李氏慢悠悠地道:“唉,我原想我这病一时半刻好不了,老太太便打算把这当家大权交由你娘的。但你娘身子也不大好,那这事便罢了。” 如善吃了一惊,细细观察李氏神色,分不清真假。因李氏刚才那番话,心里存了疑,又活泛了心思,便再也没心思多呆了,又说了几句话,这便告退离去了。 盯着如善的背影,李氏冷笑一声,你们母女就嚣张吧,连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这回有你们的好果子吃了。 这时候,李氏屋里的大丫头菊美端了茶进来,如晴忙上前稳稳接过,亲自端到李氏床前。李氏看着如晴稚嫩的小肉脸正小心翼翼地吹着茶水,心里一软,对如真道:“还是晴丫头好,比如美都细心多了。” 如真笑道:“那也是姨母**得当。是不是呀,四妹妹?” 如晴眨巴着大眼,憨憨地道:“大姐姐说的是啊。能跟在母亲身边,也是妹妹的福气。” 李氏感动不已,直接着如晴“好孩子乖孩子”一通乱叫。 如晴笑得腼腆,心里却兴奋着,终于要大开场面来一场高规格的宅斗了,可不能错过的呀,所以这才天天赖在你屋子里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 理家大权这个香饽饽 如善回了怡情轩,对张氏发了通脾气,“那些可恨的奴才,见了我居然都不来招呼我,平白让我站了那么久,连茶水都没有一口。还有大李氏那三个孩子,居然理都不理我。太可气了。”如善平时候受自家老爹宠爱,怡情轩里的丫环婆子也把她当祖宗侍候的,只要她稍稍摆了脸色,下人们便战战兢兢恐惶至极,就连府里其他奴才见了自己也不免恭敬巴接,想不到太太屋子里的奴才居然不把她放眼里,如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打击。她当场发作不得,回来只有与自个儿的娘发脾气了。 张姨娘头梳流云髻,插着两枚赤金镶宝石的簪子,鬈边压了两珠白玉兰珠花,身着石青色遍绣海棠花锦缎比甲,下身姜黄色绣金**花襦裙,手腕上各戴了枚绿油油的镯子。 如善也发现了,握着母亲的镯子,喜道:“娘这镯子是从哪儿弄来的?我以前怎么没见着?” 张氏轻笑一声,脸上似有得色,“你父亲前儿个送我的。你可别小瞧这玉,这可是最顶极的翡翠。”见女儿似懂非懂,张氏遂细心与她解释,“这翡翠色质呈祖母绿色,玉质地细腻温润,碧绿通翠,毫无杂抟,颜色纯正,是玉中奇葩,历来为王公贵族及文人雅士所爱。这种玉世间罕见,价格也是极为昂贵。”她比了个数字给如善,如善吓了一大跳,惊问:“爹爹就一五品官儿,月奉才多少?能买得起这么贵重的玉?” 张氏说:“傻孩子,亏你还读了那么多书,怎么不知升官发财这四个字?只要当了官,财自会来。这玉呀,你爹是买不起,但自有人送。就是济南城首富崔家的老板送与你爹爹的。你爹便转手送给我了。” 如善又惊又喜,忙问:“那太太那儿有吗?” 张氏掩唇笑了起来,“你爹就这两对镯子,都交与我了。恐怕太太那儿连影子都没瞧到过。” 如善也跟着笑了起来,摸着母亲手上的镯子,说:“爹对娘真好。”这稍稍抚平了她因不是嫡出而崔生的烦恼了。 张氏唇角微勾,目光带着得意,“那还用说,女人呀,最怕的便是嫁错男人。幸好你娘运气不错,当初陪着大李氏进方府时便被你爹吸引住了,尤其你爹虽官位不高,但家产却丰厚,上头又无双亲,只一个不中用的继母。兄弟姐妹倒是有,但都是早早分了家的,大李氏嫁过来便是当家作主,极有派头。你爹又生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我这才动了心了。” 如善轻轻咬着唇,“我听说,娘先前只是大李氏的陪嫁丫头---娘既做了爹爹的妾,那大李氏岂不抓狂?” 张氏咬了牙,对自己的身世似有难堪,她咬了唇,冷笑一声:“想当初,我也是个官家小姐,耐何时不待我,在我十岁那年爹爹被下了狱,为了拯救你外公,家里全掏干净了,这才堪堪救了条命回来。不过,我家便算是完全败落了。那些以前走得勤的亲戚,什么闺阁姐姐妹妹们一个个跑得比免子还快,唯有大李氏姐妹收留了我。” 张氏说了那么长的话,口有些渴,便自己抓了官窖剖胎的白玉瓷喝了一大口,如善听得认真,这时候插了句嘴,“那她们对娘也算有恩了。” 张氏冷笑一声:“当然大大的有恩,拉我进府去明着说是姐妹相称,实际上却是个低贱的丫头对待,在大李氏出嫁时,小李氏,也就是现在乌兰阁那位,居然出主意要我作大李氏的陪嫁丫头,真真把我气死了。” 如善听得更加糊涂了,“若不陪嫁进方府,那娘就见不到我那爹爹了呀。” 张氏笑了笑,抚摸女儿漂亮的脸庞,“我儿有所不知,那小李氏与大李氏表面是姐妹,但内里却是极为不睦的,我生得美貌,又有才情,若做了陪嫁,极有可能会成为姑爷房里人,这可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就算不成为姑爷房里人,凭我的相貌和才情,姑爷也会主动来找我。想我虽家道中落,到底也是官家小姐,居然沦落为她们姐妹间龌龊争斗的棋子,我就算不嫁个家财万惯,也绝不会自甘下贱伏低做小去。那大李氏表面待我好,但内心却是极为防犯我的。每当你爹进她房里,她都会把我支开。哼,她倒是打得好算盘,只可惜,她防得了初一,防不过十五。在大李氏生知义时,你爹对我一见钟情,进而真心实意的爱上我。” 张氏当然不会说,她是刻意勾引方敬澜的,借着肚子这才被抬为姨娘的。 如善听得目瞪口呆,望着自个儿的母亲呆呆地问:“那大李氏岂不恼你?” 张氏轻笑一声,目光似有不屑:“我因为肚子里有了,当着一屋子的人跪在她面前,哭求她给我一条生路,给肚子里的孩子一条生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想不贤慧都没法子,当场同意了我进门,并抬我为姨娘。” 如善听得出神,正听到精彩处,却给生生断了,忍不住抓耳挠腮,“就这样?” 张氏嗔怪地瞅她一眼:“不然还能怎地?那大李氏就算心里头恼我,但当着老太太和客人的面,也不好太过使泼了。只不过,后来私下里,她亲口问了我,千万别后悔。啊,真是可笑,我做出的事,又岂会后悔。我现在穿金戴银,除了名份外,比正室太太又差到哪去了?我决不后悔的。”她见如善听得出神,忍不住道:“我当初是没法子才伏低做了小,但你可不同,你爹爹素来爱惜名声,又一向宠你,决不会让你也学我那样给人做小。恐怕日后定会与你寻个好的门户做正室奶奶。所以我的儿,从现在起,你可得学学怎样抓男人的心了。咱们女人呀,靠的就是男人,只要抓住了男人的心,便凡事不愁了。若没能抓住,任你有金山银矿,日后有你哭的。” 如善深以为然,若是以前,她还不觉得,但才去了李氏屋子里,发现那儿的摆设还不如怡情轩的好呢,这才觉得娘说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但又想到在乌兰阁受到的冷遇,又气不打一处来。张氏细细安慰了她,“你这孩子,样样都比娘出挑,怎么这心眼儿性子却比我还要尖呢?因你是庶出的,又受你爹爹疼宠,他们嫉妒你,当然要给你脸色瞧了。我儿是有大志向的姑娘,何必与他们置气?”顿了下,又道,“至于大李氏那三个孩子,哼,现在可是小李氏当家,她们姐妹素来不和,对这三个孩子也是不亲不热的,若不是那老太婆还疼上一二,方府哪有他们的地儿。虽姑娘出嫁要靠娘家扶持,但我儿非池中之物,将来定是嫁得好夫婿,说不定他们还得靠你支撑呢。你也不必太过笼络他们了,各自走着瞧吧。哼,当年在大李氏面前你娘我一直伏低做小,现在也该风水轮流转了。”一想到当年大李氏虽对自己不错,但那总是似笑非笑又略带怜悯的眼神,张姨娘每每想起,总是一肚子火气。尤其大李氏所生的三个孩子个个都优秀,心里更是嫉中火烧,但又想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是不差的,尤其是如善,那可是济南城有名的才女呢。想到这里,张姨娘稍稍顺了些气,又对如善谆谆教诲着。 如善想了想,也觉得娘说得有道理,稍稍顺了气,但想到那一屋子的奴才,又心头不痛快了。 张氏笑了笑,“那些可恨的奴才当真不把你这方家二小姐放眼里,你放心,日子还长着呢,你现在好好练琴,学习诗词歌赋,你爹喜欢了,便找着借口向他要奴才,把那边的奴才统统要了过来,再一个个收拾,看他们还敢蔑视你。” 如善点头,暗自下了决心,她一定要好生学习。 到了用晚膳时分,如善又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来,又忙丢下关东辽尾狼豪去张氏屋子里,对张氏道:“娘,今儿个我去看望那位,好像听说老太太因她病着了,无法理家,说准备着把官中大权交给娘呢。” 张氏豁然一惊,“你这是从哪听来的?” “就那位说的,可惜了,娘天天装病,恐怕老太太不会把这美差交给您了。”如善又有些埋怨母亲来,明明好好的,偏还时不时装病,这下可好,好好的主事大权给旁落了。 张氏呆了呆,想着平时候李氏虽不受方敬澜待见,但手中握有理家大权,那可是威风八面,对府里头的奴仆有着铁一般的权威,手中每日落进落出的银子不下千两也是百两了。张姨娘穷怕了,想着以往和爹娘连两文钱一碗的素面都吃不起的窘境,在心里暗自咬了牙,无论如何,都要趁着那位生病了,把理家大权给夺了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 理家大权这个香饽饽(二) 当晚,方敬澜一回府,便直直往李氏房里去了,他虽不喜李氏,但毕竟是自己明媒正媒,再加上岳家势力雄厚,李氏又有厚厚的嫁妆,于情于理都得探望一二,以表夫妻之情。 李氏病着了,倒比平时候贤慧多了,并没有因病着就强留方敬澜过夜,还说自个儿身体抱漾,无法服侍老爷,心中有愧,让他去张氏或朱氏房里歇下。 方敬澜听着极为舒服,觉得李氏也不那么可恶了,又对她说了许多体已话。那李氏又趁机说:“妾身身子不爽,无法再主持官中生计,便让老太太暂时拿了这苦差事,让她老人家暂代理家之权。只是老太太一向清静惯了的,又年纪大了,陡然加诸老太太诺多的活,妾身又怕累坏了老太太,依妾身看,老爷可否让张姨娘暂代管家之权?” 方敬澜有些吃惊,心想她怎么忽然如此大方了?虽说他宠爱张姨娘,但还没有到色令智昏这一步,让妾室当家。不过李氏再三肯求,心又活泛了。对李氏越发顺眼起来,握着她的手,好一阵细心抚慰。 因李氏如此知书达礼,深明大议,方敬澜却不好去别的姨娘房里了,当夜便宿在李氏屋子里,第二日便直奔了张姨娘屋子里,对她透露了李氏病了,由你暂代理家。但现在理家大权还握在老太太手头,他先去与老太太打声招呼,让老太太把理家大权交给她。 张氏听得又惊又喜,方敬澜走后,便做了好一阵子的当家主母的威风情景--- 方敬澜奔到老太太那,向老太太惮明了来意,老太太慢悠悠道:“你以为这当家主母是好当的么?发号施令看着威风凛凛,实则要付出多少心力?太太每日卯正二刻便起床,晚上也是累到亥时三刻方能歇下。我听说张姨娘病着,你还把持家生计交由她手上,也不心疼她。” 方敬澜噎住了,他从来不知太太每日那么早就起床,想起张氏日日睡到日上三竿的惬意,对李氏略有歉意。忙拱了手说:“张姨娘虽身子弱,但理家的力气还是有的,母亲不必担心她。倒是母亲您,年纪一大把了,还要操心这些锁事,万一累坏了身子,那真是儿子的不孝了。” 老太太似笑非笑:“我儿甚有孝心,老婆子甚感欣慰。只是张姨娘三天一小补,五天一大补,人参燕窝的从不稍停,停了一次便要死不活的,你要我如何忍心把持家大权交由她手上?张姨娘身子弱,还是算了吧。”然后让他转告张姨娘,要她安心养病便是,家里的其他事,不必操心了。 方敬澜被堵得半死不活的,只得悻悻然地回去如实告之张氏,说老太太也是心疼她。张氏那个气呀,恨呀,但她不甘心持家大权白白从自己手头溜过,又说:“老爷,其实这些年来,妾身经过仔细调理,身子已好得多了呀,难道老爷瞧不出来?老爷,妾身成天吃花用度,却从未有任何贡献,以前倒是不敢妄想和太太平起平座,但这时候太太病了,妾身怎好再不知世事的享乐?老爷,你不忍心妾身累着,难道就忍心让老太太受累?” 不得不说,张氏很会说话,一句话说到方敬澜心坎上,觉得张氏真是孝顺又体贴的人,又去老太太那,说张氏身子已好得多了。还是可以理家的。 老太太马上说:“既然如此,太太病着,怎么也不见她去请安侍候?” 方敬澜一个傻眼,没话说了。 老太太又道:“太太屋里头的丫环婆子,还有如真知礼知义都是听着呢,如善亲口对太太说的,本来张姨娘也要去看望太太的,耐何她身子不适,连床都下不了,怕过了病气给太太,这才没能过去。怎么,这才短短一天的功夫,你那姨娘便又能走又能跳了?” 方敬澜目瞪口呆,望着老太太讥笑的面容,豁然想到当初周姨娘对母亲也是这么说的,心里真真是五味杂全,又惊又怒了。 老太太知道他又想起了周姨娘了,神色越发讥诮,“那张姨娘一直仗着病着,吃着人参燕窝的,也从未向太太请过安。料想是下不得床了,走不动路了,老爷怎么还要让她侍候?真真是不知体恤。张姨娘怕把病气过给了太太,这才没敢过去请安,那日后,老爷也不要去她那吧,老爷可是一家之主,没了老爷,你要咱们孤儿寡母的,如何过活?” 方敬澜如何听不出老太太话里的意思,经老太太这么一提醒,这才堪堪明白过来,原来张氏一直借着他对她的宠爱做着恃宠而骄的事来,可叹自己却一直蒙在鼓里,一味的怜惜她,有求必应,却把规矩嫡庶什么的规矩给抛之脑后了。 老太太见他想明白了,这才略感快意,又与方敬澜说了许多话,这才放他回去。 如真从里间走了出来,依在祖母身上,“祖母,您这一招可真厉害,相信爹爹若依着您的话去问那张姨娘,肯定能看出她的本来面目了。” 老太太却不若如真那般高兴,反而长长一叹:“难呀!那张姨娘唱念作打,扮柔弱的形像早已深入人心,想要动摇她在你爹爹心头的地位,难哦。你等着吧,就算你爹对她起了疑心,但那女人惯会黑白颠倒,装巧卖乖,你爹也不会打她骂她,至多稍稍冷淡她些吧。” 如真急了,“那那怎么办?难道祖母就只能任那女人继续在府里头耀武扬威?” 老太太冷笑一声:“不然还能怎的?只要家里头纳了妾,再森严的家族都会出生些幺蛾子。可叹那些自私的男人,一边又想着左拥右抱,另一方面又妄想着妻妾和睦,真真是可笑。他们只知道骂女人善妒,殊不知,一切的罪孽全是他们自个儿招来的。所以呀,真儿,日后找了婆家,千万得保重自己,持家大权,子嗣,名份这些才是最重要的。有了这些,就算那些狐媚子再怎么上跳下窜,你也有本事收拾了她们。” 如真咬了唇,语气落漠,“娘当初不也是握着持家大权?名份,子嗣啊个不占去了,可却还---” 老太太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一叹:“你娘是个好的,也是极明白的。可就是太死心眼了。她唯一的错不是让张氏进门,而是把感情看得太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 揭穿 方敬澜从老太太那出来,夏季夜间的凉风却生生把他吹出了一身冷汗。脑海里回想着张姨娘的种种好,与老太太嘴里及自己对周姨娘的深刻印像一一交织而过,心头闪过矛盾与复杂。 慢步踱到怡情轩,里边正灯光大炽,而与之比起的乌兰阁,却只有零星的灯光,过往奴仆俱都清静无一声音响,老太太曾夸李氏:“虽脾性大了点,但治家理财倒是一能手。府里的奴仆俱被管理得妥贴安份。” 怡情轩大门赫然在望,脑海里回想着老太太刚才的话,只觉心头复杂又紧张。复杂的是,他不相信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的张氏会是如此的居心叵测,恃宠而骄,紧张的是,万一等下果真试探出如老太太所猜测,那对他也是个极大的打击,这些年,他对张氏可谓是情深意重了。 门口守门的奴仆早就发现了自家老爷的,在心里纳闷今儿个老爷怎么回事,怎么来了怡情轩却不进来,只顾在在外边吹风。这奴才也是极为有心机的,遂奔了进去,凛了张姨娘。 那张氏听闻方敬澜在门口徘徊,心里也略微紧张,连忙弄妥了鬓发,迎了出来。 “老爷。”张氏声音软腻腻的,款款生姿地来到方敬澜面前,玉似的面庞柔情似水,声音更是轻言细语,她上前挽了方敬澜胳膊,柔声道:“老爷怎么不进去?空在外头站着做甚?当心吹坏了身子。” 说着便把他往里边拉去。 方敬澜随她走了几步,看她步履轻盈,面容绮丽,唇红齿白的,心里果真冒出了狐疑。 张氏把方敬澜扶进内房后,便亲自倒了杯酽酽的茶来递给他,方敬澜正觉口渴,一口气便喝得精光,张氏见状,遂娇嗔道:“老爷,这可是最顶尖的雨前毛尖,茶水可是清晨池子里荷叶上的露珠收集的,这些日子以来,妾身每日一大清早起来采集,这么些天也才采集了一翁,全都喝进老爷嘴里了。老爷倒好,牛饮下肚,解了渴,却把妾身的一片心意给白白糟蹋了。”说着背过背子去。 按着以往,方敬澜肯定会好生哄她一番,然后再与她诗请画意,作感激欣慰状,但方敬澜存有别样心思,今日张氏在镜子前还练无数回的含嗔带怨、欲怒还羞的美态却没能打动了他了,反而上下盯着她。 张氏等了半天都没等下期望中的待遇,不由大为纳闷,转过眸子,与方敬澜的眸光对上,推了他,故作气恼,“老爷这么看妾身做甚?人家脸上又没长什么。”故作害羞地捂了面后,她又期期艾艾地问了起来,“老爷,老太太可否让妾身做点儿差事?”方敬澜没有回答,而是盯了她白里透红的脸,悠然道:“老太太说持家可不是件轻松活儿,你这么病弱副身子,受得了么?” 张氏嗔怪地睨他一眼,娇声道:“老太太果真关怀妾身,可怜我以前不懂事,居然还误以为她老人家厌恶我----老爷,妾身经过这些日子养病,身子早就大好了。可以帮老太太太太分担一二了。” 方敬澜目光炯炯,“身子果真大好了?” “哎呀,老爷,妾身真的好了呀,难道老爷还不知道?妾身日日服侍于您,老爷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既然身子爽利了,为何不去向太太请安?” 方敬澜天外飞来一句话,蓦地把毫无准备的张氏给打蒙了,她呆呆地望着方敬澜,这才发现,他的面孔一直是板着的,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是。可叹自己一直沉浸在即将当家作主的嘉悦中没有发觉。 饶是张氏如何能说善辩,方敬澜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仍是让她惊慌了下,半天找不到语言来解围,方敬澜把她的惊惶神色看在眼里,心下冷了半截,说:“如今太太病着了,你一不去请安,二不过去服侍,当真是仗着我的宠爱不把任何人放眼里了。” 方敬澜从未在张氏面前如此严厉说过话,直把张氏吓得心头突突地跳,但她毕竟不是寻常人,经过刚才那一番沉静,已能组织语言了,只见她未语泪先流,偷偷拿了帕子拭了泪,声音凄切,“老爷这是在责骂妾身,不知轻重,恃宠而骄了?” 方敬澜冷冷哼了一声:“难道我还冤枉你不成?如善对太太说过的话,阖府上下的可听着呢。” 张氏暗自魔牙,这才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但她面上却楚楚可怜地道:“老爷,妾身身子确实已大好,但之所以没去向太太请安,也是因为太太病着了。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太太对妾身恼恨异常,妾身怕过去侍候太太,不但没能把太太侍候好,反而还会害得太太见着我动了怒诱发病情,这可是妾身的罪过了。是以,妾身这才斗胆,顶着一身的秽语没去太太那。” 然后偷偷望了方敬澜,委屈地哭道:“老爷就是因为这个恼恨妾身了?妾身冤枉呀,老爷,自从妾身委身老爷至今,一直本本份份做人,安份守已,从不生事,可叹妾身却是个命苦的,太太恼恨我厌恶我也就罢了,怎么老爷也存了这个心思?老爷,妾身委身与你,伏低做小,受尽委屈也不怕,只为着老爷对妾身一片真心,怎么,怎么如今却---却如此待我---”说着捂着帕子呜咽起来,哭得好不悲切。 张氏使出她百拭百灵的无比哭功,料想方敬澜肯定会受她打动,但没料到,她哭了半天,却没见动静,不由愣住了。 方敬澜把她的动作看进眼里,心头是真的凉透了。老太太果真料事如神,这张氏,说话,行事,做派,确确实实与先前的周氏一般无二。 先前周氏在父亲面前也是这般委屈求全,楚楚可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 能屈能伸的张姨娘 张氏见方敬澜冰凉的眼神,这才真的慌了,她原以为只要她稍微哭几声,再怨自己命苦便能打动他,但他即不说话,也不行动,只是冷冷地盯着自己,却是实实大大地把她弄蒙了。哭也不是,狡辩也不是。只怔怔站在那,带着泪珠儿的脸望着方敬澜,眼珠子虚弱地闪动着。 方敬澜起身,缓缓道:“你一直口口声声说委身于我,这倒是奇了。我来问你,你一个李家来的陪嫁丫头,难道还有别的高贵身份不成?” 张氏口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瞪着方敬澜,仿佛不认识般,“老,老爷---”这不是她所认识的方敬澜,肯定是被鬼附身了。不然哪会如此与她说话。 方敬澜冷冷一笑,怫然道:“当初太太怀了大哥儿,你时常借着送吃送茶水的进出我书房,我原以为你是心甘情愿与我做小,怎么到了现在,就成了委身做小了?敢问张氏,你这委身二字,可有依据,可有道理?” 张姨娘直被方敬澜问得几乎站不住脚,只能肝胆相俱裂地盯着方敬澜越发冷然的面孔,心头惨呼,怎会这样,怎会这样?那个印像中对自己总是有求必应,会哄自己,会讨好自己的男人哪去了?怎么今天变得如此陌生,让她如此害怕? “老爷,老爷,妾身知错了,妾身一时说错话了,请老爷责罚。”张姨娘知道,现在她是讨不了好了,只能快速认错,识时务为俊杰,现在先服了软,日后再把今天的损失给掰回来。 于是,张姨娘跪在地上,抱着方敬澜的大腿,哭得真真切切,“老爷,妾身一时猪油蒙了心,胡乱说错了话,请老爷责罚。但老爷打我骂我,甚至家法侍候妾身都不敢说一个字。但求老爷看在知廉和如善的份上,饶了妾身这一次吧---妾身不应该存了妄念,更不该存了贪心,得到了老爷还不满足,还妄想着得到老爷的全部---”声音越说越小,直至低下去,无法听闻。 方敬澜心头略略一动,听了她最后一句话,想着先前与她的山盟海誓,与往日的情份,又软了下心来。 方敬澜又想到了他的结发妻子大李氏,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曾经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温柔,一直对自己一心一意,可自己却辜负了她,宠幸了她的贴身丫头,虽说她没有怪罪自己分毫,但之后却对自己冷淡下来,也很少再让他进得她的房间。他当时只念着张氏对他的柔情蜜意及温言软语,却渐渐把她抛之脑后,直至几年后,她生下知义,身子虚弱不堪时却还拉着他的手说,让他好生照顾张氏,她与张氏姐妹情深,虽因为他的缘故生份,但仍是放心不下她。本来以张氏的才情相貌,抬为正室都是绰绰有余的,耐何方家门弟渐高,而张氏却又有了那样的境遇,只能委身与他做小。不过为着张氏日后能在方府立足,肯请他聘了二妹小李氏作填房,二妹与张氏姐妹情深,相信能和睦相处的。 妻子想法是好的,可惜她却没能料中小李氏的脾气,才情样样都不若其姐,与张氏也不若想像中的友好,一进入府来便与张氏火眼对斗鸡。小李氏的粗暴,越发让他想念大李氏的好,进而对张氏越发怜惜了,觉得张氏与大李氏一样,都是温柔的,可心的,善解人意的。 但,张氏毕竟是张氏,她居然存着那样的心思,真真把他的心给凉透了。但料到事出有因,又觉张氏也是可怜的了。 方敬澜见张氏只跪在地上,也不说话,只是嘤嘤地哭泣着,心下一软,又想到温柔可人的大李氏,心里叹口气,把她扶了起来,道:“莫要再哭了,虽说你受了委屈,但你此次委实做得过火了,居然装病以蒙遍太太。念你初犯,这次就算了,下次绝不轻饶。” 张氏听方敬澜这么一说,心里忐忑的心终于稳定了,但她却委委屈屈含泪带泣地点头,然后又拿了帕子拭着眼角。 方敬澜想到老太太的话,又放开她,说:“不过你再怎么受我宠爱,但总归是个妾,太太是当家主母。再贵的妾也总越不过正室太太去,从明儿起,你就得把规矩给我做起来,不出晨昏定省,隔三五岔的也得去问安侍候着。明白吗?” 方敬澜语气严厉,张氏虽心头暗自恼恨,但也无可耐何,只能强忍着怒意委委屈屈地应了。 方敬澜见她如此听话,心里也略觉宽慰,又四处环顾一圈,道:“也难怪太太心头怒着,你这地方,确实比太太那还高了去。从今往后,以前应你的三日一碗燕窝五日一人参的全都砍去,没道理正室太太都没的待遇偏让你这个妾给享受了。” 张氏大惊失色,那些燕窝吃了可是养容滋颜的呀,她若没了完美的容颜,怎生讨得他的欢心,是以委委屈屈地道:“老爷,妾身知道因为妾身这富贵病,让太太花去不少钱,妾身心里头也愧疚着,耐何妾身已经吃惯了那燕窝,这要是忽然撤去,妾身这才养好的身子,哪能立刻受得住----” 方敬澜拂了袖子,道:“放心,我自不会委屈你,虽停了燕窝,我明日便请了大夫与你仔细瞧着。有病治病,有病便吃药,没个道理生了病不吃药,偏吃燕窝就吃好了。” 张氏那个恨呀,真真咬碎了银牙了,她在心里暗恨,恨方老太太作中作梗,恨方敬澜对她如此残忍。但她是破落过一回了,心里虽恨却只能忍气吞生,僵硬着头应了。 “老爷是极有学问的,是妾身无知了,误听了那大夫的话,以为那燕窝就是百药之王,只要常吃了便能药到病除。如今听老爷一讲,方知妾身错得有多离谱,平白花去府里头不少银子。看来平时还是得好生监督着知廉多多读书才是,可以增长许多见识呢。免得和我一样,闹了这么一出笑话。”张氏极为聪明,把自己的责任一个恼儿地推到大夫身上,又恭维了方敬澜,还把自已的儿子捎上。 方敬澜听她这样,心下满意,觉得她还算是个知礼数又懂事的。于是放软了语气,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就怕你心里头存了不该有的念头,处处想抬高自己与太太别苗头,这可是我的大忌,你可听好了,日后仔细紧着你的身份,万万不可再做出恃宠而骄的事来。” 张氏暗咬银牙,却只能唯唯喏喏地应声,方敬澜又道:“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虽然没给你像样的名份,但我也给了你不少颜面体已。日后好生教导两个孩子,等孩子们争气了,自有你的福气享受。” 张氏艰难地点头,方敬澜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怎样?她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服软,什么时候该辩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 张姨娘请安 第二日,如晴便见一向弱不禁风久病在怡情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张姨娘来乌兰阁,心想老太太的计谋生效了,虽没让张氏少块肉,但也是极大地打了她的面子,让她知晓厉害。瞧她笑得那个僵硬,对李氏行礼时的极度不情愿。 难得让张姨娘伏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目,李氏气顺了许多,顾不得“虚弱”的病体,蓦地翻身起了来,拿出一派主母风范来,斜眼瞟着张氏,语气散慢嘲讽:“你进门这些年来,还从未向我请过安。今儿个倒好,学起规矩了。” 如晴见张氏面皮抽*搐,不过却笑容满面,楚楚可怜地:“请太太息怒,都是妾身身子不好,不过幸好得老太太和太太垂怜,这才好转起来。妾身在这谢过太太了。”说着又伏下身去。如善也跟在身后,低眉顺眼,但如晴仔细瞧了她的神色,发现她是极为不屑的,不过站在李氏的角度,看不到罢了。 李氏见平时候在自己面前总是趾高气扬的张氏伏低作小,心头无比痛快,还想狠狠挫她几句,却被身后的刘妈妈给制止住了。李氏强忍着嘴舌之快,对张氏道:“罢了,我也不是苛刻之人,以往你如何的乖张卖巧我也不追究了。以往你一直病着,侍候我起床梳洗的都是朱姨娘。今儿个你终于来了,也得瞧瞧朱姨娘是如何侍候我的。”李氏皮笑肉不笑地对一旁恭敬侍候的朱氏,“平时候你手脚最是伶俐了,不过今儿个你可得做仔细些,好让张姨娘学学。” 朱氏恭敬福了身子,低眉顺目道:“婢妾领命。”然后对张姨娘也轻轻福了身子,轻声道:“请姐姐看仔细了。”然后转身,从丫环手里接过梨木制的洗脸盆子,稳稳端在李氏榻前,跪下,高举着盆子,侍候李氏梳洗。 张姨娘看得目瞪口呆,心头却是火气直冲,难不成她也得像朱氏那样侍候她? 身后的如善也愣了下,不可思议。 如晴和如善也一个心思,平时候她也知道自己母亲天不亮就起床向李氏请安,然后侍候李氏梳洗用膳,她想,乌兰阁有那么多仆妇嬷嬷,相信自己的娘也不过是走走过场,抬抬板凳,夹几筷子菜罢了,而如今亲眼所见,却是这般低声下气,甚至比丫环还不如。 如晴也知道古时候的妾室确实身份低贱,其实小妾最大的本份不是侍候自家老爷,而是当家主母。但亲眼所见自个儿的娘这般卑躬屈膝,如晴心里极不是滋味。 如善看了朱氏跪在地上老半天,双手举着木盆手微颤,却仍是咬紧牙关的模样,心里也是极为惊骇的,暗暗替自己的娘担心。昨晚父亲对娘一通严厉斥责,那么娘是否也要学朱氏这般,这般侍候李氏。 李氏洗了脸,朱氏这才起身,端了水去倒掉。李氏对张氏道:“朱姨娘刚才所做的,你都学会了吧?” 张姨娘火气直冒,但她眼珠子一转,立马变得楚楚可怜,弱不禁风来,身音细若蚊呤,“侍候太太是妾身等人的份内之事,朱妹妹做得很好。只是,妾身身子才刚好起来,恐怕还无法侍候太太,反而会给太太添麻烦。” “你身子才刚好起来,确实做不得朱姨娘这活儿。所以,我也不会要你侍候我梳洗。” 张姨娘福了个身子,故作感激涕零状。 李氏又笑吟吟地道:“所以呢,你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菊香,带张姨娘下去,替我倒马桶。” 如晴愣住,圆睁了眼瞪着李氏,又瞪着张姨娘。 如善也是圆睁了眼,不过她却是怒目而瞪的。 张姨娘也是如糟雷击,不可置信、气忿难当地瞪着李氏,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李氏冷笑,斜挑了一只眉,慢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张姨娘平时候再风情万种,气死人不偿命,但这个时候,也是没心情再扮演柔弱了,只是娇声道:“太太屋里头这么多的丫头,太太不让她们来服侍,却让我一个姨娘侍候,是不是过余了?” 李氏火气一下子冲了起来,刘妈妈在她身死命掐她的背,李氏这才豁然想到了什么,按奈住怒火,慢声道:“身为妾室,侍候主母天经地义,你敢不从?”她斜眼瞟着张姨娘,“难不成,当真想仗着老爷的宠爱,连侍候主母这道规矩都想省去?” “妾身莫敢不从。只是太太让久病未愈的妾身近身服侍,这万一又把妾身给累出了病,妾身命贱卑微,也只能咬牙承受了。但对太太您的声誉可是有莫大的影响呀。” 如晴瞧着张姨娘说话行事,及肢体动作,完全就是电视里上演的奸人角色一枚,说话慢声慢气,眼神挑衅,声音悠扬,光凭声音就会把人给活活气死。 李氏本来性子就火暴,被张氏这般一说,更是气得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好你个贱蹄子,不知尊卑,不分轻重,恃宠生骄,还每日装病唬弄我,平日里你背地里做了多少恶心事,我都不追究了,想不到今日在我面前也敢如此猖狂,今儿个你要是不给我磕头认错,我铁定剥了你的皮----” 张氏掩着双唇,假假地笑着,“太太病着了,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呀。可千万别被贱妾的不知尊卑不分轻重,恃宠生骄给气着了。太太火气大,要打要杀太太说一声便是,但千万得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呀,这万一要是气出个好歹,这咱方府岂不乱了套?太太持家多年,这万一太太倒下了,那可了不得,这阖府上下,可离不开精明厉害的太太您呀---” “敢咒我死?你好大的胆子。”李氏暴吼一声,眼看就要下床想撕烂张姨娘一张嘴,被刘妈妈给拦住了,她想降自己的火气,但见张姨娘洋洋得意的假笑,哪还能控制住脾气,冲张姨娘又是怒吼,“想让我死了你好当家?做梦吧?” “哟,太太这是哪儿话呀,什么死不死的,大清早的,多晦气,多不吉利呀。妾身哪敢咒太太死呢,妾身只是劝太太消消火气,不要为了卑贱的妾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老爷会心疼的。”张氏说得细声细气,又是拉长了声音,面上又是得意讥嘲的讽笑,不说李氏会气得内伤,连如晴也觉得这张氏确实有当资深小三的本钱,太太太厉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 各有各的法宝 “要你来假好心,你这个恶心的J人,看我不打烂你这张嘴。”李氏气得抓狂,甩开刘妈妈的手就想上前甩张氏一巴掌,那张氏却没能躲过,生生承受了这一张。 如晴捂着唇,看着张氏倒在地上,捂着脸,嘤嘤地哭泣着,忽然上前一把抱住想踹她的李氏的腿,一边暗地里用力不让李氏得呈,一边哭喊道:“太太息怒,太太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妾身知错。妾身知错---太太千万保重身子,不要因着妾身而气着自己呀---” “你,你---可恶---你放手----好大的胆子,你敢拧我?”李氏被她紧紧抱着一条大腿,踢她踢不得,又见她哭得凄厉,仿佛她果真打了她似的,更是气得失去理智,伸手又重重甩了她一巴掌。但腿上的痛楚仍没消失,一时失去理智又抓着她的头发狠狠地扯,张姨娘尖叫,这回应该是有几分真实的,“太太饶命,太太饶命,妾身再也不敢了。以后绝不会再留老爷在妾身屋里过夜了,太太就饶了妾身吧---” 如晴看得目瞪口呆,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今日终于大开眼界了。 这张姨娘,不愧为千年资深小三,并且法力无边,李氏哪会是她的对手。刘妈妈见李氏已形同疯狂,气得暗地里咬牙,上前狠狠地踹了张姨娘两脚,死活把李氏架住,对侍立的丫头怒喝:“都挺尸去了不成?张姨娘以下犯上,惹太太如此生气,还不来把张姨娘拖出去?” 张姨娘被刘妈妈踢得几乎岔了气,恨极了刘妈妈,捂着被踢着的地方,唉哟唉哟地叫了起来,“救命啊,太太纵仆行凶,要杀妾身呀,救命呀,老爷,老太太---救命呀----”在被下人拖出去后还在哭天抢地尖叫着,但被拖出去后张姨娘的声音又变了,变为求饶及痛哭流涕的,什么请太太大发慈悲,不要拆散她和她的孩子们,还请太太高抬贵手,饶她一条贱命,以后她再也不留老爷在屋里过夜,还请太太息怒,不说要她洗马桶,就算让她吃屎她都愿意,只求太太别毁她的容----等等。 李氏气得几气背过去,幸好有刘妈妈在一旁死死拉着她,如晴见李氏确实气得不轻,也忙上前忙抱着李氏惊叫:“母亲,母亲,您怎么啦,千万别吓女儿呀---”如晴一边惊叫,一边对刘妈妈道,“哎呀,刘妈妈,母亲快不行了,母亲被张姨娘气晕了,快来人呀,母亲被张姨娘气晕啦----”如晴的一通尖叫,正好让又气又恨的刘妈妈回过神来,暗地里掐了李氏一把,小声道:“太太,装晕,装晕!” 李氏还气得双目赤红,正想找家伙冲出去暴打张氏一顿,却被刘妈妈这番狰狞的脸色吓住,又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想到了什么,头一歪,眼睛一翻,就那样咚地倒了下去,如晴又是一声尖叫,这次叫的是“太太晕倒啦,张姨娘把太太气晕啦,快来人呀,快来人呀---”接下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暂且不表,只单说李氏屋子里的最里间里,一身云纹暗锦直褙交领银鼠褂子,下身玄色挑金钱绣滚边图案洋褶裙的方老太太赫然坐在正坐,旁边一袭褚色圆领流云暗纹直缀长衫,正坐立难安地坐在墩子上,面色难堪到极点,又气又窘地望着老太太,语带焦急,“母亲,儿子出去瞧瞧太太---” 老太太拉住她,“太太只是一时气急,想必无大碍的。哼,堂堂方府的主母,居然被一个妾室给爬上头上作威作福,也太不中用了。气死了更好,我方府有这样不中用的主母,也不是老爷的福气。大不了,老爷另娶便是,或是抬了张氏做正房太太也是不错的。”老太太斜睨方敬澜一眼,拉长了声音,“张氏有手段,又深谙内宅争斗之法,虽身份低贱,但相信以她的本领,倒能把方府管理妥贴,老爷以为何?” 方敬澜被讽得无言以对,羞愧交加,垂首道:“母亲就别再折煞儿子了,都是儿子的错,鬼迷心窍,一时不慎,误中那贱人的奸计,让她做出恃宠生娇的把戏来,儿子这便把她捆了来狠狠打上一顿,再让太太处置,以肃家规。” “不知是谁说过,那张氏能诗会赋,又善解人意,又温柔可巧,老爷当真舍得发落她?” 方敬澜被问得面红耳赤,对张氏更是恨得滴血,不遐思索地道:“都是儿子被那贱人给蒙骗了,误以为她,她是个好的---真没想到,这贱人如此居心叵测,背着我在太太面前如此器张---我,我这便把她捆了来,狠打一顿,以消心头之恨。”说着便冲了出去。 方敬澜是偷偷从侧门抱厦里溜出去的,以至于屋里头的李氏及一干奴仆都没能发现,而李氏正躺在床上正被刘妈妈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脯的,好不容易才把李氏给救醒,李氏一醒来,盯了刘妈妈好一会儿,喝道:“张氏那贱人呢?”刘妈妈飞快捂住她的嘴,大声道:“太太被姨娘张氏气得晕倒,病情加重,老奴正火速差人去请老爷和太夫,请太太再忍一会儿。太太,您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 这个姨娘下场会如何? 接下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暂且不表,只单说李氏屋外头的抱厦里,一身云纹暗锦直褙交领银鼠褂子,下身玄色挑金钱绣滚边图案洋褶裙的方老太太赫然坐在正坐,旁边一袭褚色圆领流云暗纹直缀长衫,正坐立难安地坐在墩子上,面色难堪到极点,又气又窘地望着老太太,语带焦急,“母亲,儿子出去瞧瞧太太---” 老太太拉住她,“太太只是一时气急,想必无大碍的。哼,堂堂方府的主母,居然被一个妾室给爬上头上作威作福,也太不中用了。气死了更好,我方府有这样不中用的主母,也不是老爷的福气。大不了,老爷另娶便是,或是抬了张氏做正房太太也是不错的。”老太太斜睨方敬澜一眼,拉长了声音,“张氏有手段,又深谙内宅争斗之法,虽身份低贱,但相信以她的本领,倒能把方府管理妥贴,老爷以为何?” 方敬澜被讽得无言以对,羞愧交加,垂首道:“母亲就别再折煞儿子了,都是儿子的错,鬼迷心窍,一时不慎,误中那贱人的奸计,让她做出恃宠生娇的把戏来,儿子这便把她捆了来狠狠打上一顿,再让太太处置,以肃家规。” “不知是谁说过,那张氏能诗会赋,又善解人意,又温柔可巧,老爷当真舍得发落她?” 方敬澜被问得面红耳赤,对张氏更是恨得滴血,不遐思索地道:“都是儿子被那贱人给蒙骗了,误以为她,她是个好的---真没想到,这贱人如此居心叵测,背着我在太太面前如此器张---我,我这便把她捆了来,狠打一顿,以消心头之恨。”说着便冲了出去。 方敬澜是偷偷从侧门抱厦里溜出去的,以至于屋里头的李氏及一干奴仆都没能发现,而李氏正躺在床上正被刘妈妈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脯的,好不容易才把李氏给救醒,李氏一醒来,盯了刘妈妈好一会儿,喝道:“张氏那贱人呢?”刘妈妈飞快捂住她的嘴,大声道:“太太被姨娘张氏气得晕倒,病情加重,老奴正火速差人去请老爷和太夫,请太太再忍一会儿。太太,您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呀---” 这时候,不知是谁叫了起来:“老太太来了,老爷来了。” 刘妈妈赶紧给李氏打眼色,然后扑在李氏身上嚎啕大哭着,“太太,您千万要保重身子呀,我要是倒下了,这府里头可就乱套了呀。还有三姑娘,她年纪那么小,又没心机,没有太太在身边照拂着,三姑娘怎么过活呀?太太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老奴如何向老爷第老夫人交差呀?” 方老太太不动声色,瞟了方敬澜一眼,方敬澜又气又恨,见李氏这般模样,又觉愧对于她,也觉张氏着实可恨。 老太太走向床前,坐在李氏床前,满脸怜惜,“可怜的孩子,嫁到我方家,福没享到几天,却受了满肚子的气,都是我老婆子的错。家门不幸,内宅不宁,以至于太太深受其害。” 李氏睁着虚弱的眼,有气无力地道:“老太太莫要自责,是媳妇无能,连个妾室都管不好,哎哟----”她这次是真的叫了起来的,揉着大腿痛得呲牙咧嘴的,把方敬澜都吓得一个激灵,以为她真的挺不住了,堂堂当家主母被一个妾室活活死气了,这传出去,那还了得!不说岳家会把他生吞活剥,单说外边的流言也会让他脱层皮。 想到这里,方敬澜确实紧张起来,忙喝斥左右奴仆去请大夫,又问李氏哪儿不舒服。 李氏泪眼汪汪地揉着痛得钻心的大腿,她是真的流泪水了,因为刘妈妈掐得真的太用力了。 刘妈妈忙说:“太太,您哪儿不舒服的?是不是张姨娘---”李氏指着大腿处,痛得说不出话来,刘妈妈忙掀开被子,挽起李氏荷花色筒绸裤,只见李氏左大腿上,赫然出现好几道掐痕,指甲印明显。甚至有一道印子还出了点血丝。 老太太惊呼:“太太这是干嘛呢?”她以为这是李氏自己掐的。 刘妈妈却扑嗵跪了下来,对方敬澜哭道:“老爷,奴婢奴才身份,是不该过问主子间的事。可今日,奴婢瞧着太太受尽委屈却无人知道晓,奴婢心中甚痛,拼了一条老命,也非说不可了。那张姨娘确实可恨,在老爷面前扮柔弱,说尽好话,可在太太面前,却是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唱念作打,居心叵测。刚才向太太请安诅咒辱骂太太,还仗着老爷的宠爱不听太太教诲,抗令不尊,太太也不过是失去理智打她一巴掌,想不到她却抱着太太的大腿说些低下下四无中生有的话来,可暗地里,却使劲的掐太太的腿,老爷您瞧,太太这腿都被掐成什么样了?” 方敬澜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听刘妈妈那张嘴如豆子出笼噼嚅叭啦响个不停,“老爷,那张姨娘的把戏奴婢闭着眼都能想到,表面上受尽太太的委屈,可暗地里却故意激怒太太,好让太太打她骂她,老爷,张姨娘打什么主意,难道您还猜不出来吗?” 方老太太喝道:“好个大胆的奴才,居然胆敢说主子的坏话。那张姨娘有千错万错,总归是老爷心头尖的人,你这样公然辱骂老爷的爱妾,可是以下犯下,老爷若真的动起真格来,那可是要打板子的。趁老爷还未生气,还不闭上你的嘴!” 方老太太这么一喝,方敬澜更加无地自容了。他也是看着母亲与妾室的争斗长大,如何不知这里面的把戏,但他一直以为张姨娘温驯乖巧,想不到骨子里却--- 当着李氏和老太太的面,方敬澜那个气呀,恨不得把张氏给生吞活剥。 方敬澜柔声安慰了李氏,又褒奖了刘妈妈一番,说她是忠心护主的。然后铁青着脸,直奔张氏的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 糟了 方老太太回到自己的松鹤院,如真急忙迎了出来,笑道:“祖母,这回那张姨娘可有得受了。”以如真的想法,这回自家爹爹可是亲眼瞧了张姨娘私下里的嘴脸,爹爹再是偏宠张姨娘,也绝不会再估息了。 老太太冷笑一声:“张氏雄据方府多年,与你爹有情又有意的,就算这些龌龊事被你爹瞧见,也不过是打几个板子,禁几个月的足,给几记耳光了事。” 如真失声叫道:“不会吧,爹,爹他----”如真很想说,自已爹爹哪会如此色令智昏,但见自家祖母唇边的讽笑,心头很不是滋味。 老太太挽着如真的手,往屋子里走去,如真忙抚了她坐到榻上,并在腰上塞了柔软的梅花攒丝刻金银钱凉皮席枕,一边轻轻揉着老太太的肩,一边轻声道:“祖母,您的意思是,爹爹就算看清了张姨娘的真面目,仍是舍不得处罚她?” 老太太淡淡地道:“罚肯定是要罚的。但罚过后,方府的贵妾仍是非张氏莫属。” 如真咬唇,脸上闪过失望及气忿,“应该不会吧,爹爹,他,又不是是分不分的人。” 老太太讥笑道:“你爹是个有情有意的。更何况,这张氏,最擅长的本领便是黑白颠倒,唱念作打,我看呀----哎,糟了。”老太太忽地站了起来,吓了如真一大跳。 “祖母,怎么了?” 老太太紧抿了唇,好半晌才重新落座,悠然长叹,“唉,枉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居然忘记趁胜追击这个道理。居然让那张氏有翻身的机会。” 如真不解,问其原因。 老太太却喟然长叹一声,却不肯再说,只是对如真道:“记住了,真丫头。日后你在婆家,或许也会碰上像张氏这样的妾室。你可千万别像你姨母那样成天喊打喊杀的。”老太太目光凛然,如刀鞘般尖锐,如真心里一凛,咬着唇,羞红着脸道:“祖母说什么浑话,孙女还早着呢。” 老太太沉声道:“真儿,祖母不是与你说笑的。你给我记住,万一你真的遇上像张氏这样的妾室,你心里头,可有章法?” 如真被问得脸色一白,咬了咬唇,铿锵如铁的声音响起:“若真让孙女遇上了,那我绝不会像姨母那样成天与之过不去。要么,忍她,要么,避她,要么,逮着了机会就斩草除根!”说到最后,如真两条漂亮的稍微粗些的眉微微地凛然竖着。 老太太暗自点头,满意喝道:“好,不枉我平日对你的教导。记住,真丫头,对付妾室,千万别讲什么礼仪仁慈。该软的时候就得软,该紧的就得紧。不过,平时候也得做做样子,别把关系弄拧了,这样到紧要关头,自家男人才会站在你这边。你看看你姨母的下场,遇上这样的糟心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 李氏教育如美 这边,老太太教育如真怎么对付小妾,而乌兰阁,李氏也正对如美如晴两个小不隆咚的丫头教育着,只是她教的不是怎样对付小妾,而是如何收拾小妾。 “你们两个丫头,也千万别步上我的后尘。遇上像张氏那该死的贱人,算我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不过,也确实该怪我自己,当初一进门时没有给她个下马威,以为大家往日的情份也能和睦相处的。都怪我太以君子之心看待那贱人了。谁知她会那么有心计。”其实李氏想说的是,她以为给张氏些甜头她就会感恩戴德,哪想甜头给了出去,却是鸡飞蛋打,反而坐涨了张氏的威风。以前她不听刘妈妈的话,进了门没及时给张氏立下规矩,以为张氏还是以往那个跟在自己身边低眉顺目小心翼翼的讨好卑微模样,而等她想立威的时候,大势已西去,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美年纪小,李氏这番掏心挖肺的话并没能听进去多少,反而觉得母亲小题大作了,刚才瞧那张氏披头散发跪地求饶的模样,已经很解气了呀,母亲干嘛还气成这样。 如晴两世为人,知道这是李氏掏心窝子的话,对李氏稍稍降低了些许的不满。对于李氏切身教诲,很是认真地点头。 这李氏虽脾气大,但还不失为一个磊落之人,虽在处理小妾一事上略急躁无用了点,但大至上,还算是比较仁厚的主母。至少,如晴长这么大,没受她虐待过。 只是想到刚才自己的母亲在李氏面前那般低声下气卑贱的模样,如晴仍是无法接受,看着自己的母亲那般委屈求全,替自己的母亲心痛的同时,却也无能为力。以后也暗自发誓,坚决不当妾室,嚣张会成炮灰,低眉顺目又要被人欺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 看张氏的本领 乌兰阁的李氏以切身之痛教育如美如晴,而怡情轩的张姨娘,也凭借自己的强大功力给如善作切身实践指导。 顶着红肿脸颊的张姨娘,制止了如善吩咐下人拿冰袋敷自己的脸,反而坐在木制细腰燕翅圆墩上,对着铜镜,拿了妆盒里的胭脂细细在自己脸上涂抹。 如善不明所以,凑上前一瞧,愕然不已,“娘,你这是做甚?”只见张氏原本就红肿的脸更加惨不忍睹。 张氏瞟她一眼,如善立马明白过来,“娘您是想让爹爹替您出这口气?” 张氏一边用力扯开自己的垂鬟分梢髻,一头如瀑的乌发不稍几下便扯得凌乱无比,一边冷笑一声:“那泼妇今天加诸在我身上的屈辱,他日我定十倍还回去。”等把自己弄得更加狼狈不堪时,又对如善苦口婆心道:“善儿,虽然咱们母子三人在府里头吃穿不愁,可总归受制于人。为娘的委屈和处境你也看到了,我不敢正面与那泼妇耗着,但有的是法子让她吃不着兜着走。” 如善目光一闪,轻轻掩唇笑道:“我知道,娘表面隐忍,受尽了委屈,但自有爹爹替娘作主。并且,等下让爹爹瞧到娘的伤势,定会去找那位算账。”想到自己娘的本领,如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氏也跟着笑了,扯痛了脸上的伤口,保养白嫩的纤纤玉手捂着脸颊上的红肿处,杏目迸射出怨毒的光茫,“那该死的泼妇,下手可真重。”李氏那用尽全身力气的巴掌打在张氏保养白嫩的脸蛋上,确实让她双颊火辣辣的痛,对李氏更是恨之入骨。 又见如善一脸得意的模样,又轻轻拧了她的脸,恨道:“你得意个什么呀,就算你爹再心疼我,但嫡庶规矩在那明摆着,相信过不了几天,我还得向那女人伏低作小。” 如善整了脸色,道:“不管怎样,这次娘是虽败犹荣。等下让爹瞧见你的伤势,就算不明着替娘出头,但暗地里肯定会对娘好的。” 想到以往方敬澜明里暗里的赏赐,张氏又稍稍宽了心,见女儿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双大眼透出不属于八岁孩子的成熟与机伶,张氏心头兴慰不少,把女儿拥在怀中,感叹万千,“娘这个妾呀,做得有够憋屈的。不过幸好你还算有福气的,投胎到我肚子里头,虽不是嫡出的,但派头与嫡出无异。你又甚得你爹爹喜欢疼宠,你爹又是个好面子之人,将来定会与你许一门家世相当的婆家,你将来就是当家主母,可得把主母的派头拿捏好了,千万别学那位,只知道臭摆架子显威风,实则银制猎头枪,中看不中用。”张氏轻轻抚摸如善柔的秀发,一边语气铿锵,“那泼妇只知道摆主母威风,却不知道抓住男人的心。这是她最大的败笔,我儿将来可别学她,只要得到了男人的疼宠,何愁那些野狐狸嚣张?” 张氏又把自己多年来的妻妾争斗的经验如数传授于如善,也不管如善能否听懂。不过幸好如善早熟聪慧,又机伶,倒也把张氏的话记之**。 * 张氏并不知道方敬澜就在李氏院子里的抱厦里把自己的表演都看进眼里,还在那沾沾自喜地想着一套说辞,听到丫头进来凛报方敬澜正怒气冲冲朝这边走来时,立马与如善使了个眼色,母女二人同时行动,一个暗自垂泪,未语泪先流,一个拼死拼命地摇着自已母亲的肩膀,哭喊道:“娘,您都被太太虐待成这样了,为何还要瞒着爹爹?” 张氏一边拭着眼泪,一边对如善低声道:“好孩子,娘知道你是心疼娘。可,谁叫你娘只是个低贱的妾室呢?太太想打便打,想骂便骂,我忍忍便过去了。倒是你,千万别声张,尤其是你爹,明白吗?” 怒气冲冲奔进来的方敬澜身形猛然一顿,就那样立在门口,听到张氏这番话,面带疑惑,但身上的怒火却消失泰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 夹心饼 如善哭喊道:“娘一直委屈求全,可是太太却变本加厉的欺负您,难道这也要忍吗?娘,我这次一定要告诉爹爹---”说着便转身,张氏忙死活拉住她,“善儿,别,算娘求你了。这点儿伤又算什么,娘不想让你爹为难呀。” 如善满面心疼地回搂张氏,呜呜地哭了起来,“娘---都怪善儿不好,无法保护娘,让娘受尽委屈。” 张氏也跟着垂泪,“只要你和知廉懂事,不让娘操心,替娘争气点,这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方敬澜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忽然心中五味杂陈。看张氏的目光,又复杂了些。 * 当晚掌灯时分,方敬澜来到李氏床前,道:“张姨娘冲撞冒犯太太,我已略施惩戒。明日便来向太太磕头认错,太太为了自个儿的身子,切莫与她置气。为夫已严令张氏从今往后,不得再冲撞顶撞太太,若有违背,一律乱棍打出府去。我的好太太呀,这下你该消气了吧?” 李氏哪能消气,她原以为方敬澜会把张氏捆来打一顿,然后送到庄子里去或是休书一封,没料到只是这个结局,如何不气。但一旁的刘妈妈暗自与她使眼色,她也不好太过余了,只得强自撑着冰冷的面孔,冷哼一声:“那张氏可是老爷的心头肉呢,我哪敢把她怎样。得了,一切凭老爷作主吧。请安倒不必了,免得又把我给气死了。” 方敬澜笑呵呵地道:“太太说什么浑话呢,那张氏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已向为夫保证再也不敢顶撞太太,太太就饶了她这一回吧。不管怎样,那张氏已替为夫生了一儿一女,太太不看僧面就看佛面吧。依为夫看,那张氏虽为妾,但两个孩子也算争气,太太也莫总与她过不去,每日的晨昏定省外,那倒马桶的活儿就让下人来做吧。没道理一屋子的丫环奴才不使唤,偏去使唤她,以后廉哥儿万一有出息了,这万一传扬出去可不大好。” 不得不说,方敬澜确实是一个好父亲。妾室替当家主母倒马桶这已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不成文的规矩,只是,张姨娘也有她自己的委屈。她对方敬澜道:“老爷,妾身身为妾,替太太倒马梭那也是份内之事。只是,老爷,妾身虽然身份低贱,但廉哥儿日后要娶媳妇呀,善丫头迟早也要嫁人的,可他们的娘却天天替人倒马桶,这要是传扬出去,对孩子们影响可大着呢,老爷,您就算不为妾身着想,也得替两个孩子着想呀。” 这时候如善也哭着跪在方敬澜面前,“爹爹,倒马桶那是下人们才做的呀,您怎能忍心让替您生儿育女的娘替太太倒马桶呢?女儿看在眼里,也是痛在心里呀,爹爹。” 方敬澜一向最疼的就是如善,见如善哭成这样,心疼不已,忙把她扶起来,“我儿真是孝顺,好,冲着你这份孝心,我去与太太说去。不过,你今日所为,确实是张扬了些,明日一早,你就去太太那磕头认错。不许再仗着我的宠幸就做出恃宠而骄的事来。”后边这两句话是对张氏说的。 张氏心有不满,想她浪费了那么多泪水,居然还要她去向那女人磕头认错,但面上她却楚楚可怜道:“老爷,您又不是不知太太她---” 方敬澜一拂袖子,冷然道:“若不是你先嚣张过余,太太如何会那般对你。不过念你已知错,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万万不能再顶撞太太,不管我如何宠你,你也要谨记自己的身份。在大局上,你更得替为夫着想。我能有今天,泰半也得仰仗岳家的助力。若是因为你的缘故把太太和岳家岳恼了,我第一个就不饶你。” 张姨娘被斥得张口结舌,但经方敬澜这么一说,这才想到李氏娘家的威风来,再想到自己的身份,心下惶然,终于明白过来,连她的唯一靠山都要仰仗李氏娘家。脾气立马软了下去,忙又跪在方敬澜面前说自己真的知错了。 方敬澜见她如此识大体,倒也满意,便兴冲冲地去来李氏这儿当个夹心饼。 所幸李氏虽气忿,倒还能克制脾气,冷言冷语了一番,见方敬澜依然陪着笑脸,好声好气的模样,心下也就不消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 如善挨了批 翌日,张姨娘果真带着如善来向李氏请安。 李氏瞧着张氏红肿的脸,及低眉顺目的神情,心头顺畅多了。觉得方敬澜没有骗她,确确实实收拾她的。 心头一顺畅的李氏不再像昨日那般大发雷霆说些尖刻的话,而是吊着一只眼道:“我这有本《女则》,是老爷特意派人在外头买来的,吩咐我交给你,拿回去好生抄几遍,长长记性。咱方家虽算不得大户之家,但这规矩也得立起来。没道理----”本来还想说“一个妾还敢越过正室去”,但想想这女人惯会颠倒黑白,她这么一句话说出去,等下她再添油加醋倒给方敬澜,她再是有理,也成无理了,于是便生生压了下去,只是念了几句“守规矩,毋妄言,安份守已,若有出格的地方,轻则家法侍候,重则捆了发卖出去”之类的话,她见张氏面色不忿,又轻轻一笑,拨动着刘妈妈端给她的雨过天青瓷盅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再吹弄着茶杯里清新的绿芽,缓缓啜了口,这才慢悠悠道:“你别不服气。自从被老爷抬为姨娘后,穿了金戴了银便忘了自已的身份了,不过是我姐姐的一个陪嫁奴才。”说着重重把茶盅放到一旁的黄梨木毛旋转纹茶几上,发生沉闷声响。 如晴吓了一大跳,心想,这李氏说话还真不留情面,这张氏一向受宠惯了,希望她回去不要哭诉才好。但见张氏却是面色凄楚,却没有争辩,便又拜倒了下去。起身后,双眼通红,不时拿了绣帕抹着眼,显得楚楚可怜,若不是知晓张氏的本来面目,如晴心想,连她都会觉得她受委屈了,而李氏太过恶毒了。 李氏见张氏这副模样,火气又蹭蹭往上冒,好不容易压了火气,又冷声说了她几句,才让她们母女下去了。 “瞧那副样子,在我面前还敢装模作样,作给谁看呀,真是恶心死我了。”张氏走后,李氏的火气便冒了出来。 而那边,张氏离开李氏的屋子,回到自己的怡情轩,也是发了好一通火,连连摔坏了两副上好茶碗。如善看在眼里,皱起了眉头,心头也是火气重重的。 当天晚上,方敬澜被张氏安排在门房里的下人给接到怡情轩,但走到一半,便又被李氏身边的人给截了下来。人家的理由很充分,“太太有要事与老爷相商。”方敬澜一心要把规矩做起来,哪还顾得上张姨娘,这便折身去了李氏屋子里。那下人见没能办成事,只得回去向张姨娘如实照说了,想当然,张氏又是一阵的摔碗摔茶杯的,此事暂且不表,单说李氏请方敬澜究竟有何要事。 原来,李氏今日虽然稍占了上风,但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那张氏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卖乖取巧,而如善也有样学样,虽然表面对自己恭敬,却丝毫不把她放眼里,行事做派傲慢得紧,这又把她气坏了,遂与刘妈妈商量对策,定要好生计量一番,让那如善也学学规矩。 她是这么对方敬澜说的,“如真快及笄了,她的婚事自有老太太作主。老太太一向疼她,如真又听话懂事,乖巧,女红计账多有涉及,我倒不担心她。只是今儿个如善来向我请安,这丫头确实是能诗会赋,不可多得,可就是那性子呀,得收收了,老爷可不知道,对着如美如晴两个妹妹,那鼻孔可朝天了,就连对我这个嫡母,也是多有不敬,嗯哼,果然是孔老夫子教诲下的好姑娘。” 一句话说得方敬澜面色挂不住了,但他对如善确实是真心疼爱的,忍不住替如善辩驳几句,“她平日里头都是念字写画的,都很少与姐妹们相处,这才生疏了,你也切莫一味的指责她。” 李氏冷哼一声:“那对母女可是老爷的心头肉,我哪敢指责,重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就是生怕被下了套,指责成苛责妾室的狠毒主母。不过,老爷,善丫头都八岁了,她能诗会赋那是不假,可那能当饭吃吗?今日当着老爷的面,我说句诛心的话,那些正室奶奶可不是成天弹两首曲儿,吟两句诗词就能侍奉好公婆,管理好诺大的家。你让如善成天学这些,而女儿家该学的却是一窍不通,老爷是想培养一个当代女诗人,还是想把女儿养在身边一辈子?” 方敬澜被问住了,也觉得事情有些严重,开始深思起来,如善能诗会赋对自己也是顶顶有光的,可李氏也说的对,当家作主可不是靠吟两句诗就能顶起来的。 李氏见他不语,知已被她说动,于是又软下语气道:“老爷,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家都是要嫁人的,能习字也算是不错了,最重要的还是女红,妇言品性,这才是顶顶要紧的。老爷瞧着如真,那丫头还没及笄,就已有多户人家来掂记了,一是老太太教得好,二是那丫头懂事,明事理。就算嘴巴里凑不出两句诗来,但当家作主的威风还是有的。” 提到自己的长女如真,方敬澜又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大李氏,如真生了大李氏的相貌,但性子却与自己很像,行事干脆俐落,又不娇柔造作,友爱弟妹,孝顺长辈,在下人里也颇有威望,极有嫡女派头,一向受他宠爱,如今见李氏夸起如真来,非常受用。便允了李氏的方案,不再给如善请西席了,只让李氏去打听哪家最出色的绣娘进府来教姑娘们学习女红。 李氏胜利一回,大大得意,对方敬澜更加温柔了,方敬澜觉得李氏越来越明事理,越来越有派头,想到这些年她辛苦付出,也略觉对不住她,当晚便歇在了李氏屋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 消极怠工的如晴 第二日,方敬澜五更过后便早早出门,李氏起床后不久,室妾朱氏一如往常那般早早便来请了安,如美还在睡大头觉,倒是如晴早已起了床,在她面前端茶倒水,极为伶俐,李氏昨晚被方敬澜大大滋润了,心情大好,看朱氏也顺眼,对如晴更是慈眉善目,还大发慈悲,留了朱氏下来一起用膳。 朱氏大为感激,不时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虚寒问暖的。对于自己的生母,如晴倒是呵护同情居多了,不过想了先前朱氏在娘家吃过的苦头,被卖入方家伏低做小虽然没啥尊严,倒也衣食无忧了。如果用现代人的眼光来讲,朱氏这种伏低作小的做派肯定会被痛斥,但,身在这个时代,如晴这才深切地明白,普通人家的媳妇,日子过得有多艰难。而她那老爹方敬澜同志虽说与普通男人无差别,喜欢妻妾成群,左拥右抱,虽说异常宠幸张氏,倒也不曾亏待别的小老婆。而李氏,虽说心眼儿小了点,但也没有像传说中恶毒主母虐待小妾那样缺她的吃穿。如晴安慰自己,朱氏是个胸中无点墨,但胜在知足常乐,相信只要她一直安份守已,方家便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 而自己嘛,如晴偷偷叹了口气,只要她安份守已,乖乖学女红,识几个字,躲在姐姐们的光环下,侍候讨好嫡母和方敬澜这个便宜老爹,相信以方敬澜的脾性,也不至于亏待她了。也不会学着传说中的为了赚取聘金就出卖庶出女儿。 身为妾,不单是侍候当家老爷的,当家主母也是必须侍候的,于是,朱氏忙上忙下侍候着李氏用膳,如晴是庶女,但养在太太跟前,明面上地位却比朱氏还要高,也可以坐下来和李氏如美一起用膳。 看着自个儿的生母侍候自己,如晴多有不适,也不敢真的坐下来享受,也和朱氏那般,等李氏用完膳,把丫环递过来的盘子接到自己手里,稳稳地伸到李氏面前,李氏也不客气,拿了杯子嗽了口,再拿了另一丫环手上的洁白帕子拭了嘴。李氏再发话,朱氏这才敢坐下来用膳。 如晴看着低眉顺目的朱氏,心里虽替她难过,但也暗自庆幸,幸好自己的生母逆来顺受,不被李氏放进眼里。如晴知道,那张氏虽现在受宠,但总归越不过正室去,李氏迟早会收拾她的。就算李氏不收拾她,等她年老色衰时,境遇同样凄惨。虽说那张氏有子女傍身,想要靠儿女立足在方府不是不可以,就得看她所生的儿女是否有出息了。有出息那也就罢了,就怕没出息,儿子不成材,通常受责罚的却是生母。 李氏用完早膳,正准备领了如美如晴去老太太那请安,恰巧怡情轩的丫头过来传话,说张姨娘身子不适,不能过来向她请安了。李氏气得全身发抖,正撸了袖子冲去怡情轩教训张氏,被刘妈妈劝阻了,“太太不必担心。估计是张姨娘身子确实不适吧,等下回了老太太,看是替张姨娘请大夫,还是请老爷亲自过去瞧瞧。”她见李氏还没能明白过来,又暗自掐了她一把,小声道:“老太太请的大夫可都是济南城最顶尖的,相信张姨娘经过细心医治,定能药到病除,太太不必忧虚张姨娘的身子。” 如晴在一旁听得暗自点头,觉得刘妈妈简直就是一宅斗高手,不愧是李氏娘家的得力婆子呀。也幸有她当李氏的诸葛亮,不然凭李氏这么点脑子,更不是张氏的对手了。 李氏终于听到耳里了,想了想,觉得刘妈妈的意见很好,这才领了两个丫头向老太太请安。 如善早已在那候着了,见着李氏三人,忙上前请了安,然后说:“太太,我娘老毛病又犯了,这才没向太太请安,望太太恕罪。” 李氏笑得大方和气,摆摆手说:“即然如此,那就让你娘好生养病,切莫因为规矩而弄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如善唇角歪了歪,但并不明显,闻言极为感激地又朝李氏福了身子,作感激状,“谢太太恩典,我替我娘谢过太太的慈悲。” 李氏笑着,拉了她的手道:“善丫头果然懂事识礼,张姨娘也是个有福气的,生了你这么个贴心又懂事的女儿。不像我,却生了猴子一样的丫头,尽让我操心。” 李氏说的完全是面子话,当不得真的,如晴听出来了,如善也听出来了,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但唯独如美没听出来,见自己的母亲夸别人,立马跳了起来抗议,“娘你偏心,如善哪里好了,装乖卖巧,娇柔造作,哼,她有什么好的,和她娘一样的货色。” “如美,放肆。”李氏大喝一声,瞪了女儿一眼,见她仍是不服气地嘟了唇,不由头痛,又喝道:“你这没礼貌的东西,如善可是你姐姐。你居然如此说她?你别不服气,如善就是比你懂事,比你伶俐。你要是再敢驳一句,信不信我打你板子?”李氏发起威来可是不得了的,如晴亲自看她惩罚一个嘴碎的下人,那可是竹片削的竹板子狠狠打了二十个嘴刮子,直把那嘴碎的婆子打得脸颊肿得老高,牙齿落了一地,至今说话都还不俐索,脸上还留着难看的印子。 如美真是不服气,也只能嘟了唇,不敢言语了,不过却用仇恨的眼神瞪着如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 慈爱的主母,孝顺的如善 如善不屑地别过脸去,在无人看到的时候,给如美一个挑衅的眼神。如美哪受得激,又跳了起来想去抓她的脸,幸好如晴在李氏屋子里训练出了眼明手快的本领,忙一个旋转,拦住如美,说:“三姐,你才刚用了早膳,怎么又掂记起祖母这儿的点心了?就算三姐想吃,也要凛了祖母呀,哪能用抢得呢?”如善立在老太太下首,而旁边的紫檀牛毛旋转纹小几上却放着青花白盅瓷盘,盘子里放着整齐的香脆葱花酥饼,及扮糖金丝糕。 如美瞪了如晴一眼,嚷道:“你这没用的傻子,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吃点心了?” 如晴笑了笑说:“三姐姐,别不承认了,妹妹都看到了。”然后拼命向她使眼色。可惜如美在气头上,再加上年纪小,哪看得懂,便说:“你眼睛怎么了,老抽筋?” 如晴无语问苍天呀,到底谁才是傻子呀? 李氏忙拉过如美,又把她骂了她一通,如美不服气,却也不敢在老太太屋子里撒泼,只能把如晴和如善都瞪了个遍。如善不痛不痒,只是唇角浮现一抹讥笑,如晴则满头黑线,这个小笨蛋啊小笨蛋,再是不学乖,估计李氏与张姨娘针尖对麦茫的画面又要在小一辈里上演了。只是,估计吃暗亏的仍然是如美。 李氏把如美拉到一旁,警告她不许说话后,这才又对老太太道:“老太太,张姨娘身子又不爽了,这昨天都还好好的。媳妇听闻老太太看病就医一向请的是城中的付大夫,相信付大夫医术肯定精湛,可否请老太太出面把那付大夫请到府里来,替张姨娘瞧瞧?” 老太太看了李氏一眼,还没说话,倒是如善想插嘴,但李氏又说:“老太太,就请付大夫过去瞧瞧吧,不然这要是传扬出去,外边人的还以为我这个主母苛刻妾室呢。” 如善微笑着说:“太太说哪里话呢,太太平时候对我们可好了,外边的人哪还敢说太太的不是,都在歌颂太太慈悲大度,宽容明事呢。” 李氏淡淡瞟她一眼,皱了眉头,“我说善丫头,这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呢?”如善面色一滞,李氏轻哼一声:“我以为书读得多,又有才女的名声,应该知道这规矩二字,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如善被这么一通指责,哪里经受得住,正想反驳,却见老太太也开口说话了,“善丫头这么没规矩,还不是你这个嫡母造成的?”她对李氏道:“你也真是的,生为嫡母,姑娘们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经事。早就该去请有名望的嬷嬷或是有名气的绣娘教导姑娘们规矩和女红。你倒好,成天与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计较,倒把正经事给忘了。” 李氏忙肃了神色,恐惶道:“是媳妇的错,媳妇本也想今儿个就给丫头们找来教养嬷嬷和绣娘,耐何听闻张姨娘病了,一直担心她的病情,这才把正事给忘了。” 老太太悠然道:“又病了?那还不去请付大夫过去瞧瞧?” 李氏忙应了声,立马叫来丫环出去请了。老太太把她的动作看眼里,又缓缓道:“这张姨娘身子总是不好,还要每日向你请安,即要侍候老爷,又要教养儿女,哪能经受得住,你也要怜惜她一二。” 如善心头一喜,原来老太太对自己的娘还是如此的厚待。 李氏被老太太这么一说,几乎绿了脸。 老太太又道:“你让张姨娘好生养病,免了她的请安吧,让老爷也少去她那,没道理如此病弱的身子既侍候主母,还要侍候老爷。至于两个孩子---”她望了如善一眼,语气和谒。如善不笨,已听出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了,明着替自己的娘说话,实则想把娘架空在方府里的某一院子里自生自灭,正心里暗自发急,又见老太太盯着她,说:“善丫头聪明伶俐,能诗能赋,但这女儿家该学的却一窍不通。你主持官中大计,又要教养美丫头和晴丫头,已然繁忙。这样吧,就把善丫头和廉哥儿都带到我这吧,一来解解闷,二来替代张姨娘教导这两兄妹。” 李氏大喜,老太太这招高明呀,三言两语就把张姨娘给架空了,忙不迭的答应了。只是,忽然听到咚的一声,原来如善直直地朝老太太跪了下来,语气凄楚,“祖母,孙女能陪在祖母身边,那是再好不过了。孙女也荣幸之至,耐何孙女舍不得娘,而娘也舍不得孙女,请祖母大发慈悲,就让孙女陪伴在母亲膝前吧。”说着把头磕了下去。 如晴在一旁看得热闹,见如善这样,不由撇唇,她在心里想,老太太贵为礼部尚书嫡出千金,见识远,目光宽,手腕厉害,举止娴雅,大方气派,瞧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如真,和知礼知仪三兄妹,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气派呢,走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个公候府里的千金公子,知情的人也会收起轻视的目光,人家区区不过五品官儿家的闺女公子居然有如此气派,咱们也不可小瞧了云云--- 以上是如晴自个儿脑补得来的,无法考证,也就当一回小孩子说玩话笑罢了。但如晴个人认为呢,自小跟在老太太身边的如真知礼知仪确实与众不同的,也难怪能受方敬澜那么多重视。反观如善,也是通气的气派,长得也是国色天香,若再经过老太太的栽陪,那肯定是走路也有风了。偏她还----想到这里,如晴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老太太命人把如善从地上扶起来,语气和谒,“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舍不得离开亲娘,可是你娘身子不好,一来怕把病气过给你,二来,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些规矩了。你娘身子不好,哪有精力教你这些。” 如善死活不肯起来,只跪在地上哭舍不得离开娘,她不能一个人享福而让娘独自呆在怡情轩承受病魔折磨,她要照顾娘,请祖母成全。 李氏在一旁撇唇,但面上却是一派的怜惜,叹息道:“到底是孝顺的孩子,老太太就成全她的一片孝心吧。”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叹口气,“罢了,起来吧。我原意倒是为你们母女好,没道理居然成了折散你们母女的罪魁祸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 天真无邪 如善又磕头下去,感谢祖母成全,祖母是一片好心,耐何是她没福份云云,这才抽抽泣泣地起来,老太太见她哭得双眼红肿,额头也肿了起来,也颇为心疼,忙拉了她的手,道:“你是个好的,是我老婆子没福气,罢了,回你娘那吧,好生侍候你娘。” 如善这才感激涕零地对老太太福了身子,又与李氏福了身子,这才离开了。 “老太太,您看---”李氏望着老太太,心下着急。 老太太瞟她一眼:“急什么?她舍不得她娘,我还舍不得我这把老骨头呢。” 李氏不解,但却不敢多问,又与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这才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老太太却叫住如晴,向她招手,“晴丫头,刚才瞧你摇头晃脑的,你心里有何主意?” 如晴乖乖来到老太太跟前,望着老太太严肃凌厉的面孔,心下有些发怵,她没想到她老太太把她的小动作看眼里。瞧李氏正一有兴味地望着自己,而如美则幸灾乐祸。如晴低着头,捉着自己的小衣裳边缘,期期艾艾地道:“二姐真没福气。”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老太太蒙了,又问她如善怎么个没福气。如晴望着老太太的脸,在心里把有关老太太的性格与脾性转了一圈,这才很认真地道:“前些日子,学到一句成语,说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祖母院子里就有一颗好大的树,孙女想,若能经常坐在这树下,定很凉快的。”如晴觉得呢,她水平有限,说不来恭迎奉承的话,以她五六岁的年纪,说得太深刻了,反而会引人注目,这才找了个浅湿又带孩子气的理由来。 老太太和李氏听了都忍俊不禁,李氏笑骂她“你个没用的,就那颗树也能把你收买了去。”而老太太则深深望着如晴,忽然目光变得慈爱起来,“晴丫头想不想跟在我老婆子在一起?” 如晴仔细想了想,点了头,奶声奶气道:“愿意。” “哦,为什么呀?”老太太目光似有似无地望了李氏一眼。李氏心头略有紧张,仔细回想了最近,她没有虐待晴丫头,同样给她好吃好穿的。她应该不会告状吧。 如晴很认真地道:“听爹爹说,大姐姐就要嫁人了,而大姐姐嫁人后,就没人陪在祖母身边了。祖母肯定会很寂寞的。我若能陪在祖母身边,让祖母操心些,就会忘掉寂莫了。” 老太太先是愕然,然后是一阵沉默,如晴有些忐忑,她应该没有说错话吧? 李氏笑着揪了她的鼻子,笑骂道:“就你这小妮子心眼儿多,你祖母那么多人侍候着,哪来的寂寞,倒是你,字不好好的写,成天偷跑出去玩耍。等下你爹爹得空了考你,看你怎么交差。” 如晴一本正经地道,“天蹋下来,自有三姐姐顶着,是不是呀,三姐?” 众人不解,又问她关如美什么事呀,如美则说:“我可不会帮你作蔽,你死心吧。” 如晴摇头晃脑,极为认真地道:“三姐此话差也,妹妹只需写得比三姐好一点就成了。” 老太太先是不解,想了会也明白过来,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指着如晴笑骂:“你个小狐狸,倒把你爹爹的性子摸清楚了,这样算计你爹爹和三姐。” 李氏后知后觉,也明白过来,又气又好笑,见老太太这么开心,心里也高兴,忙笑和着说:“老太太说的是,这晴丫头,看着老实,实则心眼儿可多呢。不过,却是真真让人喜爱,虽不是媳妇亲生的,可媳妇也是喜欢得紧呢。” 老太太说:“你是嫡母,也当得如此。不过,晴丫头自小懂事,倒不必你操心。倒是美丫头,性子可拧呢,你可得好好教导。”她望着如美嘟起的唇,暗自摇了摇头,“一般大户人家的丫头,像她这个年龄呀,不说能写千把字,但女红已略有小成。你瞧瞧这丫头,都七岁的大丫头了,能写多少字,能绣几朵花儿来着?” 李氏被训得面色发青,却也不敢反驳,只得陪着笑连声称是。如晴看着李氏打从内心里的恭敬,心想,还是古代婆婆好呀,说一不二,做媳妇只有当应声虫的份。不过,做人家媳妇也挺辛苦就是了,看李氏过的日子便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 姑娘们的培养方针 老太太又对如晴道:“你二姐因为舍不得自己的亲娘才不愿意到我这里来,你就舍得?” 如晴扑闪着纯真无邪的大眼,“娘身体好,从来不生病,不需要我特别照顾。还有,祖母的松鹤院与芙蓉院也不过几步路,孙女随时都可以回去。” 老太太笑了笑,微微点头,轻轻拍了她脸嫩的脸颊,说:“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如晴故作害羞地低头,在心里道:“我一庶出的,要才没才,有地位没地位,也没一技之长,也只能做贴心的孩子讨大人欢心了,不然,我还能怎的?一没有如真如美骄傲的身世,二没有如善技艺傍身,也只能如此了。” * 回到李氏的屋子,李氏因为有了整治张氏装病的办法,心情大好,也没再摆嫡母的派头,让如晴和如美一起下去练字去了。 如美练了一会儿便不想再练了,但见如晴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地认真地写着,可惜写出的字却丑得要命,不由笑她两句。如晴一脸认真,“熟能生巧。”她看着如美一脸的傲然,说:“三姐姐,爹爹曾说过,字相当于一个人的外表,字写的好坏美丑,可以间接断定一个人的性格。写得一手好字,比说满嘴的好话更能打动人心。所以呀,咱们女孩子不管学多少知识,练写却是顶顶重要的。” 如美撇撇唇,又想取笑她两句,但见如晴坐得端正,小脸儿严肃认真,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被她严肃的态度感染,倒也不好再玩了,又耐着性子写了两篇。 李氏忙完了官中锁事进来便瞧见两个孩子写得认真,不由心中欣慰,又悄悄地出去了。 当晚,方敬澜来到李氏房里,照例检查两个女孩子的作业,如晴写得尽管不规范,但却是规规矩矩写满了五大篇的,不由赞赏地摸了她的头,温言道:“晴儿果真乖巧。” 如晴则小声道:“那是因为母亲教导得力,大姐姐和三姐姐监导有方。”一句话把李氏和如真如美都捎进去了,李氏听了心头大为受用,如美听后鼻子朝天轻轻哼了声,心道:这丫头还算识相。算了,以后别与她一般见识了。我得有做姐姐的风范。 方敬澜望了李氏一眼,眼里有着淡淡的赞赏,李氏更是心头舒坦,看如晴的目光又慈爱起来,对方敬澜道:“晴丫头还真懂事,小小年纪不但能乖乖写字,还能孝敬长辈,今儿个老太太都夸晴丫头是个懂事的孩子。”方敬澜有些惊讶,老太太是礼部尚书千金,当年下嫁给只是六品同知的方父,虽说那时候尚书大人已致仕,并故去多年,但身份在那,总归顶着这显贵的身份下嫁方家,老太太平时候话并不多,但眼界极高,也独有眼光,从不轻易评价一个人,这会儿能如此评价如晴,那也足以证明如晴确实是个乖巧的孩子。方敬澜一向敬重这个继母,能让老太太喜欢的孩子,他自然也会多看待一二,于是对如晴更加和颜悦色,“侍候你的嬷嬷丫头们可尽兴?” 如晴睁着天真无邪的眸子,扑闪扑闪地道:“丫头们对女儿都好,不过就是耳朵不好使,我每次使唤她们,都要叫她们好几遍。嬷嬷们也对我挺好的,就是到底年纪大了,手脚缓慢,让她们做一件事要拖拉好久。” 方敬澜坐正了身子,看着李氏,李氏大为窘迫,在心里暗骂,等下一定要好生收拾这群下她脸面的蹄子。 * 方敬澜捡查了如美如晴的作业后,正想去怡情轩,却李氏叫住,李氏轻描淡写地道:“听闻张姨娘又病了,连床都无法下了。我已请了大夫过去瞧了。老太太也发了话,说张姨娘身子不适,安心养病便是,也免了她每日于我的晨昏定省。”她见方敬澜面色复杂,心下冷笑一声,又说:“老太太怜惜张姨娘带着病弱的身子又要侍候老爷,又要照顾两个孩子,极是不易,本想把孩子们叫到自己跟前扶养,耐何善丫头是个孝顺的,哭着跪求老太太,说她舍不得自己的娘。老太太又心软了,也好生夸了她。” 方敬澜心头大感欣慰,“善丫头就是孝顺。” 李氏面色微有不屑,又道:“老太太今日与我说了,丫头们都大了,是该请绣娘教授女红的时候了,我这些日子四处托人瞧了,听闻西边刘大户家有个织娘姓苏的,听说绣功极好,祖上曾经在宫里头做御用织女,口碑也不错,妾身想聘了来给丫头们教教女红,老爷觉得如何?” 方敬澜道:“夫人作主便是。但,不给孩子们请西席了?” 李氏唇角一撇,“妾身瞧着知礼知仪的夫子就不错了,何需另请?” “夫人,这个不妥。胡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教授的学生俱是官中子弟,从来不收授女学生,这个规矩仕林中人尽得知,没道理让我去碰这个钉子。” 李氏微哼了声:“不就是一落弟的秀才,作甚么傲气?他那如日中天的名声,不也是那些官老爷给捧出来的?何况,老爷如今的官位,又给了他优厚的待厚,老爷向他提上一提,应该不是难事。”她见方敬澜仍在犹豫,又道:“老爷,不是妾身抠门吝啬,妾身也是为着老爷着想。老爷膝下三个哥儿四个姐儿,将来孩子成家立业,姑娘们的嫁妆,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妾身认为,凭老爷的慈父心肠,万万委屈不得几个孩子。可老爷不想想,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每月只出不进,光靠那些祖产和老太太当年的陪嫁,能抵得了多少事?所以妾身这才想着能省一分便是一分。没道理为着那些虚名白白花钱出去。” 方敬澜深以为然,对李氏又高看了几分,觉得李氏确确实实是替自己着想,替方府着想,不免目光柔和起来,“夫人说得极是。为夫惭愧,只知在府里头穷摆老爷威风,却丝毫不体恤夫人的良苦用心,为夫这便向夫人陪罪,感谢夫人的良苦用心。”说着便拜了下去。 李氏见方敬澜如此对待自己,只觉比吃了蜜还要甜,忙扶起他,嘴里嗔道:“老爷这是做甚,夫妻之间哪还讲这么多规矩。这些都是妾身该做的。” 方敬澜又说了一会儿体已话,惹得李氏更加温驯,面目含光,双眼迷离,极为妩媚,方敬澜感动之余,对李氏也生出十二分的奉承,直把李氏夸得面上生花,飘飘然找不着北了。 于是,在李氏的一番良苦用心的开导下,方敬澜果真屁颠颠地去找了知礼知仪的西席胡先生,倒是把要去探望张姨娘的心思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 客人 如晴躺要里间里,天气有些闷热,虽开了八扇窗棂,屋子里仍显闷热,如美早已睡得不省人事,她却一时热得睡不着觉,虽隔了屏风帘子,倒也把李氏与方敬澜的话听了**分,心想,这下子李氏又要高兴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了。 方敬澜找胡先生,俱体怎么谈判的,如晴不得而知,只知方敬澜回来后,面色得意,对李氏又一番好生奉承,“夫人果然高见,胡先生刚开始推辞不授,但经不住为夫的重金许诺,倒也勉强同意了。不过胡先生却提了些条件,一是教授丫头们时,下人们一概退开,不允跟前侍候。二是不许迟到早退,弄得娇里娇气。所以夫人可得好生叮嘱丫头们,在胡先生面前,切莫娇气乖张,惹胡先生看轻了。咱家虽算不得权贵世家,但书香门弟,可容不得哥们猖獗,丫头们娇纵,尤其是如美,夫人可记否?”其实方敬澜说的就是如美一人而已,李氏哪会不知,但她先前受他夸赞,喜悦甜蜜还没有退去,也不生气,只笑吟吟地应了。 方敬澜把姑娘们的西席问题办妥后,这才感觉了却一桩心事,当晚宿要李氏屋子里,正当躺下准备就寝,忽闻怡情轩的丫头来报,说张姨娘病重,请老爷过去一躺。 李氏豁地一身坐起来,又想吼回去,但刘妈妈却极为有眼色,连忙偷偷向她打手势,李氏生生压住火气,问那丫头:“张姨娘病得有多严重?要不要紧?” 得知比较严重,已经躺在床上痛苦不已,方敬澜一听连忙起身,就要过去,被李氏拦住,说:“老爷公务繁忙,明日还要去办公务,不应操劳熬夜。先歇着吧,妾身过去探望也是一样的。” 方敬澜哪敢让李氏独自一人前去,忙说自己过去就成了,让李氏歇着,李氏故作生气,“老爷这是不信任我了?那敢情好,老爷去吧,只是这府里头开支渐紧,张姨娘就不必看病了,老爷一个人过去张姨娘的病就能好了。” 方敬澜心头不悦,但也不好重说了她,于是陪着笑脸道:“夫人说什么浑话,为夫哪是不信任你,只是张姨娘身子不适,哪能不看病的道理---” 李氏的打断他的话:“既然生病了就得看大夫,没道理还要老爷过去?张姨娘不是一向以善解人意著称么?如何不知老爷公务要紧?这都什么时候了,再急巴巴地奔过去,老爷还要不要休憩?” 方敬澜一时滞住,李氏又道:“老爷先歇了吧,妾身过去瞧瞧,若真的严重,会派人通知老爷的。” 方敬澜想想也觉得这样也好,而此刻确实夜已深,在外头劳累了一天,回到家又与胡先生搞了一脑门的思想运动,早已累了,听李氏这么一说,又夸了李氏一番,这才倒头睡去。 李氏慢腾腾地走在去怡情轩的路上,一旁的怡情轩的丫头不时看着李氏,心下惴惴不安。 如晴早已被那怡情轩的丫头的呼声吵醒,此刻正偷听得津津有味,觉得李氏还不算豆腐脑子,懂得举一反三,不枉她白天对她的“教导”,天知道,她又要保证有五六岁孩童般的天真无邪,又要给李氏提个警醒出个歪招,还不能让李氏看出来,只是以为小孩子不经大脑的童言稚语,而她却得到宅斗方面的启发,这么个高难度水平发挥得有多难。 不过幸好李氏悟出了道理,宅斗水平大有长进,可惜自己不能跟过去瞧瞧,只能眼睁睁地错过一场妻妾争斗的好戏了。 第二日,如晴早早便起了来,向李氏请安,顺带打听一些宅斗八卦。李氏神色略显疲惫,但精神奇好,估计昨晚在张姨娘那大获全胜了。 后来如晴拐弯抹角偷偷探了刘妈妈的口风,才得知张姨娘被损得有多凄惨。 张姨娘病了,病得很严重,李氏却颇有主母之风,不但对她虚寒问暖,还亲自请了大夫替她看病,并免了她的请安,还破例每月给她发放六两月银(一般妾室月银和小姐一样,只有二两的。)为了让张氏好生养病,李氏还对她说:“你好好养病吧,其他事不必管了。我暂时帮你照顾两个孩子,老爷也不必你侍候了,有我呢。就算我侍候不过来,还有朱姨娘呢。”然后又命令婆子丫环们好生服侍,没事不要在外边闲逛,一经发现,全捆了乱棍打卖出去。 这下子,张姨娘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晴心想,估计肠子都悔青了。不由替她拘一把同情的泪, 李氏终于扬眉吐气一番,心情自然大好,对如晴母女也是宽和得很。越发有嫡母与当家主母的派头,这不,借着姑娘们即将要上课,得替她们做几套体面的服饰。 这天,天气晴朗,李氏领了三个哥儿四个姑娘们去了济南城著名的英姿坊,准备给孩子们做崭新的衣裳。 三架石青色碧油锦盖马车,各由一匹白色健马拉着,当先一辆是李氏和刘妈妈,四个姑娘仅随其后,哥儿们的马车则垫后。 到了英姿坊后,李氏下得车来,四个女孩子儿由各自的丫头们扶下车来,如真踩着丫头放在地上的黄梨木的卷草纹圆墩上,斯文下了车,身上的米黄绣梅花朵朵月华裙在空中掠过一道美丽弧形又妥贴下来,隐隐露出白色筒绸裤及绣花弓鞋。不愧为闺阁千金,姿态优美,仪态万千。 剩下的三个孩子俱是被婆子们抱下车的。第一次出门,姑娘们俱都好奇地东张西望,这里瞅瞅,那里瞧瞧。李氏生怕她们坏了规矩,轻斥:“不许乱看,有要姑娘家的样子。”如真不必细说,目不斜视跟在李氏身边,如善听了李氏的话,倒真不敢多看,但一双眼睛却四下乱瞟着,如美哪听得进去,不时东瞧西看的,如晴也一个样,但她没胆子与李氏扛上,只能偷偷地观看。 后边的知礼知仪知廉因为经常被父亲带出去见世面,倒也不像三个姑娘那般如井底之蛙。 方府的公子姑娘们穿着虽算不得顶顶华贵,但胜在一个气派,知礼十四岁,知仪十三岁,虽年纪不大,但都举止稳重,神色内敛,不骄不躁,走起路来,目不斜视,对于旁些打量好奇的眼神视而不见。 知廉年纪稍小些,只有十二三岁,虽也与哥哥们一般昂首阔步,但如晴发现,这厮的鼻孔有点儿朝天,头昂得稍稍高了点。 再看如真,如真也快十五岁了,身子苗条,亭亭玉立的,一派的大气天成,走起路来行云流水,标准的大家闺秀。而如善,毕竟年纪在那,再怎么学着如真,也稍差了个档次。如美和如晴就不必说了,年纪都小,哪来的规矩可言,但总归是拘在家里头当千金,好不到哪里去,却也挑不出毛病来。 李氏暗自打量别家的姑娘们,再观察自家的孩子,暗自点头,虽都不是咱肚子里生的,但总归一个姓,还是自家的孩子看着顺眼些。 英姿坊是济南城最有名的布料行,贩卖的布料全是顶顶尖的,做衣裳的款式与花样也全都是最新流行的新款,济南城的许多大富之家几乎都在这儿订制衣裳,生意出奇的好。方府虽算不得大户之家,买不起最顶尖的衣料,也请不起最顶尖的绣娘,但胜在方敬澜是当官的,历代以来官大一级压死人,虽李氏给孩子们预算的开支在三百两左右,在英姿坊接待的所有顾客里,只能算中等偏下,倒也受到隆重接待。 英姿坊的掌柜带着讨好巴接的笑容先是把孩子们夸了一遍,再夸李氏教导有方,也只有身为大家闺秀的李氏才能教得出之类的恭维话,一通马屁拍下来,拍得李氏通体舒畅,颇为快活。出手也大方起来,明明说好的让姑娘们选些素雅耐穿的中档料子,这会儿却对她们说:“快去选吧,喜欢什么样式的就选出来,好让妈妈们赶做。” 古时候男女礼教极严,哥儿们在外边选料子,姑娘们则在内室挑选。先是依着年纪秩序,由丫头们自个儿挑选料子。 如真在一大堆布匹里选一块米黄素娟,如善在一旁观察了如真所选,唇角一撇,自个儿挑了一块织金妆花缎,色彩明丽,显得富丽堂皇。如晴知那叫作缎,是服饰里最富丽的高级衣料。如美选了匹通袖花纹的织金绢,轮到如晴选的时候,她左右看了看如真和如美所选,再看了李氏的脸色,乖乖地拿了匹嫩芽色素娟。 李氏看了四个姑娘所选衣料,笑了笑:“果真是一个比一个臭美,比我还有眼光---如真,你这颜色也太素了些,何不选些艳丽的?没道理一个大姑娘还穿那么素。” 如真笑道:“那些花花绿绿的看起来晃得我眼花。我还是喜欢素的。” 李氏说:“老太太一向喜素色,敢情好,你倒也学着老太太的性子了。”想到一向不喜自己但也不会厌恶自己的老太太,李氏心情有些复杂,顺带也以复杂的眸子瞅了如真,“你一个含苞带放的嫩花骨朵,怎么不多妆扮一二?成天素身素面的,可一点都不像方家嫡小姐的风范。” 如真笑道:“姨母这句话可说错了,不管我穿什么衣服,难道就能没了我方府嫡小姐的身份不成?”然后目光似有似无地掠了如善。 如善没搭话,也没有理会,不过与她挨到一起的如晴也听到一声轻轻的哼声。如美最是看如善不顺眼,也跟着大声说话:“大姐说得是,你可是方府的嫡出小姐呢,最是受爹爹疼爱了, 咱们做妹子的,可是一个都及不上你。” 如晴一如往常点头附和着,反正她是庶出的,身份上确实不如如真,也不必教真了。就是不知如善是不是也这么想。 几个姑娘在里间量身子,李氏坐在外头茶室里等着,等姑娘们量了身子出来,发现茶室里李氏正与一通身气派的妇人热络地说着话。 李氏向四个姑娘招了招手,笑着说:“姑娘们快过来见过表姑妈。” 这位表姑妈生得挺俊俏的,弯眉细目,大约在三十多岁年纪,头戴金丝八宝攒金珠,绾着飞仙髻,朝阳五凤大珠杈垂钓着枚翠玉,闪烁着耀人光华,项上赤金盘璃珞圈,松花色百蝶穿花刻丝褙子,遍缠金枝挑金丝月华裙,裙边系着松花色宫绦吉祥如意百合佩,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面容白嫩,体态婀娜。端坐在黄花梨圆后背交椅上,正面目含笑地望着四个姑娘。 如真领着三个妹妹一一拜见,这妇人虽面上带着笑,但神情浅淡适中,不过份热络,也不过分疏离。 妇人对四个姑娘笑道:“身上不曾带有银钱,只有这个镯子,送与你罢,作个见面礼。”说着褪了手腕上的白银缠金丝双扣镯递给如真,见如真眉目如画,神色清明,不由喜欢,又从头上拨了支蓝点饰玫瑰翠珠杈给她。赏了如善镏金穿花百合坠饰,如美得了两枚景泰蓝红珊湖耳环及溜银喜鹊珠花,如晴最小,只得了枚腾花玉佩。 如晴照着如真的模样,朝她福了身子,敛衽施礼,嘴里说着“如晴多谢表姨妈赏。”然后拿着玉佩退到如美身侧。趁着李氏与那妇人说话不注意时,这才看了手中的玉佩,及如真如美如善的赏赐,不由暗想:如真和如美是嫡出的,就赏了双份,并且还是贵重物,而自己和如善因是庶出的,则只赏了一件,如善还要好些,她那镏金穿花百合坠饰比自己这块装饰性的玉佩则要值钱多了。不得不佩服这妇人眼晴生得利索,不过稍作打量便探得了她们嫡庶身份。 如晴见这妇人的打扮及穿着,及说话神态,而李氏颇有讨好巴结之意,心想,估计是个官家贵妇,并且品秩还不低。 如晴猜对了,这妇人居然是京城永乐伯府的当家夫人云氏,永乐伯是世袭伯爵之家,这妇人家世也不简单,兵部侍郎嫡次千金,与方敬澜这区区五品小官儿一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听说这云氏是李氏娘家的远房表亲,多年未走动过了,李氏与云氏闺阁中并不熟悉,但胜在那丁点儿姻亲关系。这么一偶然相见,便亲热如姐妹了。一路说笑间,双方又引见了各自的姑娘小子相互见面。 云氏膝下有一独子,姓江名允然,字子文,年方十四五岁,生得面目清秀,长身玉立,温和翩跹,一身洁白衣挑金线滚边长袍,衬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顶上束发嵌宝紫金冠,额勒宝石抹额,项上金璃璎珞,脚蹬乌云尖钮羊皮靴,腰系豆绿色宫绦攒花玉佩,整个人显得气派金贵,好一个俏俊翩翩佳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 煊赫客人,人人喜 如真已快到嫁人的年纪,对上这么个翩然俊俏公子,只觉脸颊微红,不敢多看。如善也盯得目不转睛,几乎不能移开眼,如美和如晴年纪小些,也只是赞叹好一个漂亮公子,遂看得津津有味。 而知礼知仪见了这位地位显赫的表姑妈,居然做到了八风不动的境界,向云氏拜见后,又与江允然行平辈之礼,言谈举止不卑不亢,看得如晴好声赞叹。而知廉却要热络些,拉着江允然的手好声畅快:“允然兄,小弟这厢有礼了。”然后长长作揖,江允然亲手抚了他起来,口中说道:“知廉兄何必多礼?” 再轮到江允然与四个姑娘认识时,如真红了脸,倒也大方爽朗,行了礼后便规矩退到一旁。如善声音甜美,目光柔和,江允然依礼作揖。如美如晴也是一一过了礼,没什么出挑却也没有错处。 李氏把姑娘们的动作看进眼里,轻咳一声,与云氏道:“表姐既然带着允然侄儿来到济南,可否请表姐移驾寒舍,让妹妹略尽地主之宜?” 云氏看了儿子一眼,又观了四个女孩,眉头微微一皱,但并未显现出来,只是说了声:“那就叨扰妹妹了。”眉宇间,自有一片骄贵的矜持与傲色。 李氏没能看出来,就算看出来也没说什么,热情地拉了云氏出门,江允然彬彬有礼,等了姑娘们先行,这才与知礼三兄弟垫后出来。 李氏看了掌柜给出的账单后,脸有些发绿,不过当着云氏的面,倒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吩咐掌柜改日去方府账房结算。然后领着孩子们回了方府。 按着大户之家的礼节,云氏是李氏的客人,也要去拜见方老太太。因云氏身份特殊,老太太便来到正厅,亲自接待了云氏。 方敬澜听说家中来位京中贵客,听闻还是伯爵之家,哪里敢怠慢,提前休了公务,回到府来。便见老太太和李氏正陪着一贵妇人说笑,几个孩子恭敬立在一旁。他上前与云氏见了面,依礼问候了云氏后,便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群女人与小辈们。自己无处可去,便想到了张姨娘。 张姨娘听闻家里来了位贵客,一家子全到前头接应了,听说那贵客还带了个年轻俊秀的公子哥,心里也大大心动了,恨不得飞去前厅也与那贵客攀谈几句,耐何她身份在那,又兼老太太在前头,倒不敢越矩,只得派了下人前去打探消息。见着方敬澜,欣喜不已,百般温存侍候,方敬澜被她侍候得舒坦无比,张姨娘便借此机会询问贵客的身份与目的。 “是太太娘家的远房亲戚,京里的二等伯爵之家。” 张姨娘偷偷惊呼一声,娇声道:“想不到太太居然还有这么显贵的亲戚。”言语间颇有嫉意。 方敬澜也觉得意,道:“是啊,一直都没听太太提起过呢。” 张姨娘见他这样,不由微哼一声,“可惜只是远房亲戚,想攀交情恐怕也轮不到咱家。” 方敬澜微微睁眼,看了她一会,缓缓道:“非也,官场上讲究的是交情,门弟,虽那永宁伯只是太太的远房亲戚,但总比没有的好。更何况,永宁伯圣眷颇浓,目前永宁伯爷又执掌科举、司税监,以后几个哥儿考取功名时,还得多靠他的提携。” 张姨娘闻言双眼冒了光,更是温声道:“老爷果然是慈父之心,连哥儿们的前程都想到了。那妾身就不必担心廉哥儿的将来了,有这么一门亲戚在那罩着,相信廉哥儿自有他的辉煌前程。” 方敬澜却不悦了,瞟她一眼,道:“你这话就可想左了。我说的让永宁伯拂照一二,可不是攀交情比关系大走后门。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有所为,有所不为。那些光走歪门邪道哪能比得过正当涂径所得功名,虽有永宁伯的拂照,也不可有丝毫怠惰之心。” 一番说话得正气凛然,铿锵有理,张姨娘听得气苦不已,只得温言道:“老爷说得甚有道理,是妾身见识浅薄了。请老爷恕罪。”然后睛珠子一转,又提起了永宁伯世子,“我听丫头们说,那永宁伯世子生得可俊俏了,老爷,是不是真的?” 得到肯定的回应后,张氏又道:“那永宁伯世子真真投的好胎。一出生便是世子,再生得如此稀罕,真真是天之骄子亦不为过。” 方敬澜点头,附和了几句,张氏又以羡慕的语气道:“这永宁伯世子如此显贵的身份,不知何方佳人才配得上了。” 方敬澜闻言笑了起来,“那倒也是,那江世子人品文采俱不在话下,家世又好,面容又生得俊俏,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也是不难。不知哪家闺女有这般好福气。” 张氏咬了咬牙,道:“那敢问老爷,老爷认为,何等模样的姑娘才配是上那江世子?” 方敬澜见她总是把江世子提在嘴边,不由警觉地望了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 福星 张姨娘妩媚地推了他,娇声道:“老爷,妾身只是好奇嘛。唉,妾身身份在那,这些确实不该过问的。哎,老爷,有件事妾身倒给忘了。这些日子,善儿学了琴艺,已略有小成,那同大娘都夸善儿聪明好学,一点就透呢。” 一听是宝贝女儿如善的事,方敬澜来了兴致,笑问:“善儿学得如何了?” 张姨娘面色生花,把身子偎进了他怀里,娇声道:“老爷一片慈父之心,善儿也确实不负老爷所望,这才学了几天,已略有小成,已能弹《阳春》曲子前段了。” 方敬澜心中一动,“《阳春曲》?那不是挺复杂的吗?善儿就学会了?” 张姨娘面有得色,不过她却低了头,方敬澜无法看到。只听到她喜孜孜地道:“所以妾身说善儿聪明呀,这好学的性子,可随了老爷呢。” 但凡为人父母的,并且自命不凡的,自我感觉良好的,听别人夸孩子长得像自己便觉非常受用,方敬澜也不例外,哈哈大笑起来,赞道:“也好,明儿个,我回来后便考她一考。若真有本事,不惜重金也让要善儿继续学下去。” 张姨娘娇声道:“老爷,择期不如撞日,就现在,可好?” 方敬澜说:“不妥,天色已晚,恐扰了老太太清静。二来永宁伯夫人世子俱在府里,恐琴声扰耳。等明日吧。” 张姨娘暗自咬牙,轻摇了他的手臂,“老爷,你忒是糊涂了,就因为那永宁伯夫人和世子俱在府内,这才让善儿露两手呀,咱们善儿可是才艺精通,说不定,那世子便瞧中咱们善儿---”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方敬澜已猛地盯着她了,目光冰冷。 “老,老爷----妾身说错话了?” 方敬澜猛地起身,拂了袖子,看了张氏半晌,这才缓缓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张姨娘解释:“老爷,妾身也是为着老爷好,咱们善儿样样都好,哪一点不如人了?再说---” 方敬澜恨恨叹口气,想骂她两句,但又想到多年来的情份,又生生忍住,“你也不照照镜子,就我一区区五品小官儿,就算嫁嫡女过去,估计人家还嫌弃,更何况,如善一庶出的。”方敬澜推开她,看她的神色带了张姨娘从未见过的失望。 张氏心有不甘,还有更多的是心慌,“老爷---” “你不必再说了,你那点心思我如何不知。幸好你只是在我面前提及,若是拿到永宁伯府的人面前说项---我这张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给我立即打消那些腌赞心思,否则,休怪我不顾你我往日情份。”方敬澜越说越气忿,最后一把拂开还想巴在身上解释的张姨娘,甩袖而去。 因前厅李氏还陪着云氏说话,方敬澜不好去找李氏,只得去了书房消磨时间,等李氏安顿了云氏,回到自己的院子,这才去了李氏的屋子,一见李氏便冷着脸道:“夫人对这永宁伯夫人有何看法?” 李氏先是惊讶了一番,很快便平静下来,一边脱了身上的刻丝五彩金线比甲,回答:“妾身没什么看法,若无欲无求,倒还可以经常往来。” 方敬澜点头,“夫人高见。”李氏被夸得稍微不自在起来,其实,她本也想借着与云氏远房表亲的身份,想攀门富贵亲戚的,在云氏面前大力夸奖如真如美,可惜云氏始终但笑不语,害得她心灰意冷了。等她安顿了云氏后,老太太直接了当地对李氏道:“这永宁伯夫人,太太切莫与之走得太近了,保持点距离好。” 当时李氏有些不解,还有些愠怒,觉得老太太是看不起她的娘家亲戚呢,老太太瞟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道:“你仔细回想刚才永宁伯夫人对几个丫头的表现便知了。” 李氏豁然一惊,这才明白过来,无论她如何夸赞女儿,那云氏始终不吱声,最后问及如真是否订亲,李氏忙说还未及笄,正在物色女婿人选。然后这云氏便说:“大姑娘确是姿色非常,秀外慧中,改明儿我回京后,定好好瞧瞧,若有适合的,定与妹妹说了。” 李氏一听这话,顿时嫣了气,本来她还想把如美推荐出去的,却被老太太转移了话题,然后暗地里警告地瞪了她一眼。李氏这才打消了结亲的念头。 方敬澜见李氏如此识大体,方觉欣慰,又想了张姨娘那被猪油蒙了心的短浅做派,又是一阵恼火,冷着声音让李氏好生管束姑娘们的言行举止,不许与永宁伯世子太过接近,就算走近了,也必须以礼相待。若有违背,家法处之。 李氏惊了惊,“老爷这是做甚?”但转念一想,觉得自家丈夫想得也周到了,那云氏虽说是自己的远房表姐,但人家身份地位不同,方家也高攀不起。与其去巴结人家反被拒绝后的难堪,还不如把架子摆高些,赢得些许尊重才是上上之策。 方敬澜又与李氏说了一会儿,又扯到姑娘们的学习方面,李氏说已经准备妥当了,明日礼仪嬷嬷和女红师傅便会来府中教授姑娘们女红。李氏也已替姑娘们安排了学习时间,上午和哥们儿一并读书,下午学一个时辰的礼仪,其余时间学习女红。 方敬澜点头,甚是满意,又问:“再过半月便是秋闱,知礼的衣服鞋帽的都准备妥当了?” 李氏嗔道:“老爷把我想成什么了?早就准备好了,今天带了哥儿姐儿们去英姿坊选了料子,量了身子,过不了几天便做好了。”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李氏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来,递给方敬澜。 “这是什么?”方敬澜接过,不解地打开来。上边写了一串衣服料子名称,后边写了价格及各个名字。甚是不解。 李氏冷笑一声,道:“老爷看仔细了,这是英姿坊的账单。知礼知仪两兄弟加起来也才六十多两银子左右。而知廉一个人便花去了七十多两银子,如真如美如晴都选的是普通面料,倒是如善,眼光倒好,选了人家店里最贵最好的织金妆花缎,光她一人的衣服,便相当于另三个丫头的总和了。” 方敬澜先是不明就以,李氏气不打一处来,冲方敬澜甩了脸子,“堂堂嫡出少爷小姐居然穿的还不如庶出了,老爷好生了得。这是要宠妾灭妻呢,还是想给那位撑腰好与我分庭抗礼?” 方敬澜这时才明白过来,又仔细看了账单,有些狐疑,“怎么光给孩子们做几套衣裳便要花去那么多?”不要怪方敬澜大吃一惊,因为前些日子他才辅助知府大人审了一桩案子,那家人因被富户的家丁给活活打死了,找到官府,也不过陪了二十两银子。一条人命只顶二十两银子,而如今看自己的孩子们,制几件衣服居然花掉三百多两银子,怎不叫他惊讶。 李氏冷笑连连:“老爷没当过家,当不知这柴米油盐这些俗物了。不过老爷时常在张姨娘那吟风弄月,这些俗事哪能入老爷的眼,以为这银子俱是天上掉下来,府里的一切花销、孩子们衣裳伙食,奴才们的薪饷,姨娘们姑娘们的月例银子俱是妾身变戏法变出来的,张姨娘用眼泪给哭出来的。”不得不说,这李氏的嘴皮子功夫是不及张姨娘,但在方敬澜面前,却也是绰绰有余。李氏这番话说得方敬澜大半回不了嘴,讷讷不成言,李氏又拿了一账本递给他瞧,“老爷可瞧仔细了,这是上个月府里的一切花销,我堂堂一家之母,也不过花去三五十两银子,而你那宝贵的张姨娘,却花的比我还多。她那两个金贵的孩子,总共加起来倒超过了知礼知仪和如真三个孩子的花用了。”见方敬澜脸色疑重起来,李氏大为快慰,在心里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姓张的能快活几天。 果然,方敬澜脸色越发疑重,最后冷着一张脸要李氏按规矩办事,不得再枉私舞弊,但转念一想,自己对张姨娘何偿不是枉私,这才纵得她如此嚣张?是以后边那句话又略了去。 李氏见方敬澜终于想得通透,大为快慰,在心里想着,这两天忙着府内锁事,倒把如晴的事给忘了,要不是如晴那时不时的天真童言稚语,我还真想不出对付那张氏的法宝。如晴真真是我的福星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 请安 第二日一大早,如美如晴便被嬷嬷们从床上挖起来,开始穿戴衣物,然后由李氏领着去了老太太屋里。 如晴由嬷嬷们穿了一袭九成新的圆领绣穿蝶纹亮及膝紫衫,因年纪小,下身一条同色系绣滚边筒绸裤,红色绣花鞋,梳着包子头,戴了几朵银钿百合花儿,项上戴了镏银打造的小项圈,紫色衬出白嫩的肌肤更显得清新脱俗,李氏不免多看了眼。而如美,则与如晴着了同一色系的衣服,只是珠花和耳饰及项上戴的项饰略有不同。 今天的李氏一身素缎大开领对襟褙子,月白比甲镶三指宽的浅蓝缎面滚边,下身同色系遍绣金枝月华裙,流云髻上别着赤金嵌宝衔珠串三翅斜凤钗,后脑侧处斜插一支小凤钗,侧鬓带一朵细小玫瑰,项戴金线攒珍珠珊瑚璎珞圈,耳饰镏银金丝坠,双腕各戴镏金银镯子,比往常精神许多,走起路来也是贵气十气,富贵中却显出低调来。 而如善,则着了身玫瑰粉圆领挑金线滚边及膝亮缎妆花衫,下身同色系及膝裤下绣金枝绸裤,头梳弯月髻,正插着枚金丝香木嵌玉珠花,鬃边压着朵蜡染百合花,耳上各坠着两枚金螺丝托镶茄型碧玉坠角儿,项上藤编金钱吊着枚和田雕刻藤花玉,通身气派,华贵非凡。 李氏比了三个丫头的着装,暗里咬了银牙。再看如真,李氏略微吃了一惊,如真一身素花圆领宽袖挑金线绣滚边衫,月牙色绣各色蝴蝶月华裙,头梳桃心髻,两朵翠玉珠花压在头上,耳饰珍珠吊坠,项上挂着枚刻花双鱼比目白玉,腕上各戴一枚白玉凤镯,看着素雅,实则暗隐嫡出派头。 李氏再看了老太太靛蓝蹙金广绫长尾褙子,五色盘锦绣绫裙,头戴玲珑点缀镶珠银暗,李氏暗暗点头,姜还是老得辣,老太太这么普通家常着装,表明了把她那表妹云氏当作普通宾客对待,这样即显得热络,也显得自然不做作。 李氏领着三个孩子向老太太请安后,老太太打量了三个姑娘,当看到如善耳朵上吊着的坠角儿,略有吃惊,道:“善丫头这么小就穿了耳洞了?” 李氏连忙看过去,果然见如善不知什么时候已穿了耳洞。 如善害羞地低下头来,对老太太福了福身子,道:“祖母,孙女都快十岁了,依礼是要穿耳洞了。” “哦,那疼吗?什么时候穿的?” 如善小声回答:“上个月便弄好了,已经不疼了。” 李氏道:“昨儿个都不见你戴耳饰,怎么今日却全套的戴齐了?” 如善如何听不出李氏话里讥讽,面不改色地道:“今日便是咱姐妹们向夫子见礼的日子,女儿想穿戴妥当了好给夫子留下好印像,以免丢了爹爹和太太的脸。” 李氏说:“好一个贴心的女儿,你这么一说,倒是指责如美如晴不能给夫子留下好印像,就给老爷丢脸了?” 如善惶恐地盯了李氏,眼睛蓦地红了,语气哽咽:“太太这是何意?女儿,女儿何曾有这些心思---” 李氏见她动不动就流眼泪,火气一下子便来了,但却被如晴给拉住了,如晴道:“母亲,时辰不早了呀,还是早早让咱们见了夫子吧,不然等下太阳升得老高,可要晒死女儿了。母亲您瞧,三姐姐都要打瞌睡了。” 如美后知后觉地瞪了如晴,喝道:“你个小呆子,我哪里打瞌睡了?明明就是你昨晚没睡好想睡懒觉,偏还赖到我身上。” 如晴眨眨眼,说:“三姐,谁让你要大我一岁来着,俗话说得好,有事姐姐服其劳。”如晴只要一说典故时,免不了摇头晃脑,显得极为认真,但她越是认真,越是让人忍俊不禁,觉得她装模作样,故作严肃。如美就算再想欺负她,也只得气鼓鼓地偷偷掐了她一把,如晴则给她扮了个鬼脸,两姐妹不免又闹到一团去。 老太太也跟着笑了起来,指着如晴道:“你个小猴儿,就你歪理多。我平时候还听说如美常欺负你,这么看来,倒是你欺负如美了。” 如美听老太太这么一说,连忙大声道:“祖母说得极是,如晴这小呆子,成日的偷奸躲懒,偏总是拿我当枪使,每每教训她,偏总是爱一本正经地说,只要我比你好一点点,爹爹就不会罚我了。祖母,您听听,在她面前,我想不练字都不成了。” 如美小孩子心性,没有心机,把平日里从如晴那里受来的软钉子全说了出来,以为老太太肯定要责骂如晴几句,哪想她这么一说,老太太却笑得更凶了,指着如美骂道:“你个没用的小妮子,如晴这可是为着你好。偏你还不领情。” 如真也跟着笑骂她两句:“人家如晴比你小,却比你会算计,知道只要好你一点点在爹爹那儿便算过关了。你还不加油的努力。”说着又捂着帕子笑了起来。 李氏这才听明白过来,敢情如晴常说那么一句话不是偷奸取巧,而是激励如美来着,心底那点儿不满立马消去,捏了如晴的包子脸,道:“还是晴丫头聪明,懂得因地制宜。只是你三姐姐呀,是榆木脑袋,不懂你的一片苦心,你以后可以多多监导她了。” 如晴睁着大大的眼,道:“母亲这是哪儿话,三姐姐也时常监督我吧。” “哦,如美监督你什么来着?” 如晴则不说话了,有些害羞的样子,而如美则大声道:“娘您有所不知,如晴最是偷懒了,每日早上都要睡懒觉,我每天都要拧她的鼻子,掀被子只差没泼她冷水才能把她叫得起来。” 一句话又把众人逗笑了,纷纷说如晴是个懒丫头,却又可爱的紧。一旁的如善却被冷落了,心里不是滋味,便笑道:“四妹妹是好命的,每日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哪像我,一大早便要起来侍候娘亲,还要练字描红。学习琴棋书画,每日里累得像轱辘似的。” 老太太止住笑声,如真想说她两句,被老太太给拦住了,李氏见老太太的动作,便不打算开腔了,倒是如美,她心里则不爽了,立马瞪眼道:“二姐有所不知,我这四妹妹乘巧懂事,从不恃宠而骄,我娘可喜欢她了。也怜惜四妹妹自小便离了娘,便让四妹妹每日好生休养,这也有错了?”如美小孩儿心性,对于来她来讲,如晴只有她能够欺负的,你如善一个外人凭什么敢欺负她呀?你欺负了她就等于欺负我。 如善掩唇,笑得一派天真:“三妹这在生哪门子气呀?我什么也没说呀,只是羡慕四妹妹有如此好运气,能跟在太太身边。” 如美鼻子翘得老高,“那还用说,我娘是个宽容大度的。可不像有些人---” “如美!”李氏喝了她,那张氏虽在李氏面前低人一等,但总规是方敬澜的妾室,方府公认的姨娘,于如美来说,也算是长辈。如美这么说她,就落下目无尊长的名声了。李氏连忙喝斥如美胡言乱语,命令她退到一旁,然后领了三个姑娘去了西屋里胡先生的居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 姑娘们学规矩 方敬澜很注重哥儿们的读书,便托了许多关系,请了当朝显赫有名的举人姓胡名进,字文豪。那胡进天性狂放不拘,在中了举人后,以家中糟糠之妻不得下堂为由,拒绝负责科举的主考官要他停妻再娶的要求,事情闹得挺大,那考官恼羞成怒,便暗地里下了绊子,这位悲崔的胡进文人从此以后,接连考了四次,回回都名落孙山,便忿然远离仕林,改当家乡小村子里一小小的私熟先生,不知是这胡文豪运气好,还是果真教育得当,在他名下出来的学生,居然十有七个有了成就,一次两次,便扬名立万起来。当时想重金聘请他作自家少爷西席的富户多不胜数,都不为所动,不知为何,居然应了方敬澜的要求,屈尊低就作了方府哥儿们的西席。 如善如美如晴三个姑娘被领到胡夫子面前,向胡夫子行了拜授大礼后,方敬澜这才郑重对胡进道:“有劳先生多多费心神,但凡小女有何不对的地方,尽管责罚便是,不必顾忌。” 如晴看着那胡进,瘦干中年老头儿一个,穿着灰色长衫,一副文人模样,面色黝黑,眼睛却利索,双唇紧抿,表面看起来挺严厉的。如晴心想,就这副模样,居然还有当官的把自家女儿下嫁,不知那家千金是不是也是恐龙了。 如晴心中腹诽,便多打量了胡夫子,那胡夫子与方敬澜说了会儿客套话,大意是:我只教三个哥儿,姑娘们就跟在后边听听课吧,能听懂那是再好不过了。听不懂我也没办法了。不过,下学后,我会再单独教姑娘们识些字,讲些道理云云。 方敬澜闻言哪有不同意的,连称称是,本来女孩子也不必学太多东西,只需稍加指导便行了。然后方敬澜转身,严厉对三个姑娘说教了一番,不外乎是要守规矩,不得喧哗,要听夫子的话之类的。三个姑娘当然忙不迭地应了。 见过夫子后,三个姑娘又被领进西侧院里,李氏还替姑娘们请了教引嬷嬷,这花嬷嬷是京中靖王府世子李骁的奶娘,后来李骁逐渐长大后,不再需要她了,本来是要遣她回乡的,但她却不愿离开京城,便努力自学成长,后来居然成了王府里的专门教养嬷嬷,靖王府里的两个郡主,一个表姑娘俱是由她教养出来的。后来名气渐大,居然又被京里的其他王孙贵族聘请去。等她赚足了养老钱后,因儿子跟在靖王身边立了点功,已被靖王派到世子李骁身边,挣了点功名,娶了房媳妇。这回媳妇生了大胖孙子,花嬷嬷急着抱孙子,便来到儿子所任的济南。想不到才刚到济南,便又被耳目灵通的方老太太给打听到了,遂聘了重金去请她入府来教养四个姑娘。 本来花嬷嬷是不愿的,但老太太向她承诺了,每日只需一个时辰而已,一个时辰过后,不管姑娘们是否学会,可以走人,并还特意给她准备了进出马车。既然老太太如此有诚意,花嬷嬷倒也不好太过拿架子,这才遂了李氏的邀请,进入方府来。 花嬷嬷穿着朴素,衣服有些旧,但却洗得极为干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板儿挺得直直的,语气不卑不亢,说话谈笑间,如行云流水,不做作,却又惹人喜欢。 四个姑娘一字排开见过花嬷嬷,花嬷嬷把姑娘们都一一打量了下,如真神色清朗,眉清目明,即有大家闺秀的矜持与气派,又有女儿家的柔韧温婉。花嬷嬷暗自点了头。如善生得明丽动人,也是通身的气派,花嬷嬷淡淡扫了眼,稍稍皱了下眉头,并不显,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又观察如美,如美挺直了小胸脯,把嫡女的派头拿了出来,花嬷嬷暗自摇了头,又观察了如晴,如晴微微腆腼,向花嬷嬷露了两颗梨窝,因身板儿小,还看不出其声势,花嬷嬷暂不予评。 花嬷嬷清清喉咙,对四个姑娘道:“我老婆子因得了老太太厚重的礼,也不好把日子拖得太闲散了,浪费老太太的钱也耽误姑娘们学习其他本事。我老婆子丑话说到前头,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姑娘们多多包涵。” 如情心中一凛,看着花嬷嬷严肃的脸,心道:是不是学得不够好,不规范,就要按板子?不由偷偷看了花嬷嬷身后一小丫环手上横拿着的戒尺。 花嬷嬷又道:“时候有限,我老婆子也不废话了,长话短说。首先我要教姑娘们的便是站姿。”她招了下手,一个十来岁的小丫环便捧了四本厚厚的书过来,说:“所谓坐如钟,站如松,走如风。这坐有坐姿,站也有站姿,行也有行姿。身为大家闺秀,这是也是最简的也是最基本的,但也是必须要学的。” 然后,她让姑娘们立于门柱上,四本书分别放在姑娘们头上,让她们肩背挺直,把身体背着柱子站好,使后脑、肩、腰、臀部及足跟均能与墙壁紧密接触。这说着容易,但做得极难,尤其是头上还顶着本书。 花嬷嬷让姑娘们统统站好后,再把书放在她们头上,然后坐到一旁观察她们,再训些话。 如真年纪最大,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平时候老太太对她的行为礼仪方面也是下足了功夫的,这站资倒不觉有何难,顶着书倒能坚持了两柱香时间,但渐渐地,便就支撑不住了,花嬷嬷拿着戒尺朝她小腿肚上打去,喝道:“姑娘身为长姐,年纪最长,理应带好头。站好,腿打直,不许弯屈。” 如真被打得腿肚子一哆嗦,心里叫苦,但也只能咬牙忍着。 如善年纪小,更比不上如真,早就垂头缩胸了,但花嬷嬷却未打她,只是重新替她纠正了姿势,如美更坚持不住,花嬷嬷也没打她,只是盯着她把姿势站好。如美坚持了一会儿便坚持不住了,嚷嚷着说不干了,花嬷嬷厉眼一瞪,说:“三姑娘,女孩子最重要的便是耐性。堂堂方府的姑娘,若连这点儿苦都无法吃,也枉了老太太的一番苦心了。三姑娘再忍忍。”说着扬了扬手头的戒尺。 如美平时候张扬任性,但也怕花嬷嬷手头的戒尺,敢怒不敢言地继续站着。 而如晴则叫苦连天了,身板儿越小的孩子越是不容易坚持,但她不想挨打,如真那么顶要的身份都被打了,何况她一庶出的。 一直坚持了小半个时辰,花嬷嬷这才叫如晴休息,如晴一得到解放,立马把头上的书拿了下来,坐到椅子上喘着气儿。如美却不服气了,大声嚷嚷:“不公平,为什么只放如晴一人?” 花嬷嬷说:“三姑娘再耐心片刻。四姑娘年纪最小,理应减点儿累。” 如美不服气,却不敢再说话了,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如晴,如晴冲如美笑了起来:“三姐姐,你便再坚持一会儿吧,若是让爹爹知道三姐姐能坚持这么久,肯定会很高兴的。” 如美想了想,也觉得如晴说得有道理,又瞪了她一眼,继续站着。 如善看在眼里,轻哼了声,站得越发直了。 过了会,花嬷嬷依次让如美,如善停了下来,而如真却是最后被喊停的,如晴知道,年纪越大的,越站得久,这是训练耐性,也是训练如真的耐压能力。 再来---如晴看了如真娇好明丽的脸蛋儿,举手投足间,自是浑然的气派天成,虽说只是五品官儿的姑娘,但说话行事间,自是一派的高贵典雅,假以时日,估计便会有云氏那派头了。 感觉花嬷嬷对如真是格外用心的,可以想像如真在老太太心目中有多重要了。 花嬷嬷教得简单,第一日便只教了站,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花嬷嬷要离开了,在离开之前,又吩咐姑娘们从此以后便得像那样站,不得勾肩驼背,一经发现,打手板子。 花嬷嬷走后,姑娘们累成一团,谁也没力气说话。 这时候,姑娘们各自的丫头们都端了点心来,如真的丫头玉阶端了蜜丝杏仁糕和一腕红枣粥,如善的丫头碧竹端了绿豆蜜饯糕片,及一盅鱼汤,如美的丫头锦红则端了几块脆香葱花饼,及一碗八宝粥,而如晴,如晴的丫头夏荷则等了许久也不见踪影。如美讥笑她:“四妹妹,你那丫头可真够可恨的,居然不来侍候你这个主子。” 如真这才发现了如晴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立马问:“晴妹妹,你那丫头呢?怎么如此懒散?我说你也该拿出点主子威风来---”但见如晴小小的个儿,也不过五岁多的个纪,又养在太太那儿,哪来的威风可言。遂又暗叹了口气,心想等下告诉给祖母,让祖母提醒姨母去。 如晴长长地叹口气,说:“妹妹没有姐姐们那般驭下的本事,让一个奴才给骑到头顶了。倒让姐姐们看笑话了。” 如美轻哼了声:“你这小笨蛋,何不拿出做主子的威严?把那没眼色的奴才狠狠打上一顿。”顿了下,又兴奋地说:“若你没办法收拾她,交给我好了,定让她知道厉害。看她以后还敢怠慢于你。” 一旁的如善冷笑一声,插了句话:“三妹妹尽可能在下人面前耍主子威风吧。这府里头,谁不知道四妹妹身边的奴才俱是由太太指派的。”如善这话说得可就有点儿玄了,聪明如如真,当然听出来了,如晴不聪明,但她有着成年人的思维,也听出来了,而如美则要逊了点,但很快便听出味儿来了,立马碰地放下手头白海棠彩釉瓷盅,挑眉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善慢腾腾地喝着鱼汤,一派的秀气娇柔,悠悠地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如善哪受得激,闻言便起身准备理论,被如晴拉住,如晴说:“妹子先在这儿先谢过姐姐们的一番好意了。丫头嘛,自是要教训的,只是,这个时候妹子肚子可饿得不得了---”说着一双大眼可怜巴巴地扫射着如真等人盘子里的点心。 如真首先明白过来,立马把自己的盘子递了过去,笑骂:“吃吧,如美倒是说对了,你就是个小笨蛋。” 如善也把自己的盘子拿了起来,但,如美动作更快,不过又舍不得那葱香味的饼子,又想伸手拿回来,却被如晴眼明手快给截去了。如美干瞪眼,如晴冲她傻笑,“三姐姐,我口渴。”如美不禁来气,掐了她一把,骂道:“得寸进尺,蹭鼻子上脸。”不过仍是把手头喝了一半的八宝粥递给她。如晴也不客气,接过来,呼噜噜地喝得精光。如美看得又是一阵心痛,恨声道:“呆子,等会儿你可得替我作些补偿。” 如晴笑道:“三姐姐,帮人帮到底,等会儿还是由三姐姐出面,帮妹子教训那般不知死活的奴才吧。妹妹身板儿小,又没三姐姐那般有主子威严。” 如美被如晴如此一夸,心中得意,鼻孔朝天一哼:“你个没用的,这点小事也要我出面。哼。” 如晴讨好地拉着她的手,笑道:“是是是,三姐姐最厉害了。”如美照例由鼻吼哼气。 如晴又笑了笑,发现一旁如真深思的脸,及如善不屑的微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 姐妹顽闹 休憩过后,如美果然替如晴出面教训那丫头了,如真也跟了过去,如善也想跟过去,但又想到了什么,又缩回了脚。身边的丫头碧竹问她:“姑娘,奴婢已备妥了笔墨纸砚,墨也已研磨好。就等姑娘大拭身手。” 如善点了下头,又顿了下,问:“那东厢房的永宁伯夫人和世子,走了没?” “不曾。太太正陪着呢。” “去,把那些收起来,把我爹爹赠给我的那套金钿宝石碧玉琴搬到院子里来,焚上香,再吩咐碧梅,把我那套才做的金罗蹙鸾粉霞耦丝罗裳与我换了---还有,把前些日子娘在聚宝坊替我打造的镏金累丝嵌宝珠花也给拿出来。” * 如真如美如晴三姐妹一路来到乌兰阁,如美极有派头地让丫头锦红去把夏竹找来,然后再又叫守在乌兰阁的婆子去拿了戒尺与板子,端坐在正堂上,学着平时候李氏训奴才的派头,不苟言笑,坐得端直,如晴看了,扑嗤一笑,被如美一瞪,忙止住笑,低下头去。 如真看着她们二人的互动,脸上略有深思。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一旁。 不一会儿,锦红领了夏竹进来,估计那夏竹已被锦红提了个醒,一进来便低眉顺目向如美告饶,说她临时肚子疼,去如厕去了。 如美傻了眼,人家不是故意不侍候主子,而是确实有事呀。不由看了如晴一眼,如晴神色如常,一派祟拜地看着如美。如美咬牙,对夏竹喝道:“你个小蹄子,既然如厕去了,为何不事先让其他丫环头替代?让我妹妹饿了一天的肚子。这么没眼色,要你作甚。你要是不给我说个丁字卯正,我非趴了你的皮不可。” 夏竹跪了下为,嘴里称着:“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请三姑娘恕罪。请三姑娘恕罪。” 如美见与自己差不多的丫头跪在地上哀声求饶,面子得到极大满足,又满模作样训了她几句,那夏竹也连连领命,说以后再也不敢怠慢四姑娘了。一定好生侍候四姑娘。 如美觉得自己做了件极大的功劳,得意洋洋地看向如晴。如晴心头啼笑皆非,不过仍是祟拜地瞅着她,她对如美道:“三姐姐好生厉害,三言两语便让这奴才安份了。可惜呀,妹妹却没有三姐姐的本事,这奴才尊的是三姐姐的命令呢,估计三姐姐转过身去,便又故伎重犯了。” “她敢!”如美学着李氏重重拍了鸡翅木束腰香几,力道重了些,把手板儿拍得生疼,但碍着有人在场,只得强忍着痛楚,冷着脸对夏竹喝道:“我警告你,你的主子便是四妹妹,要是敢不听命于四妹妹,我铁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夏竹连连磕着头,说再也不敢了,一切听三姑娘的命令,听四姑娘的命令。 如美见她确实老实了,觉得差不多了,便装模作样又训了她几句,这才让她起来。但又想到如晴把她最喜爱的饼子和八宝粥吃光了,而自己却还没吃到多少,便气不打一处来,把气发在夏竹身上,对她喝道:“你个没眼色的小蹄子,不给四妹妹准备点心,害我四妹妹饿着肚子,真真是可恶。今晚也休想再吃了,给我饿上一顿,长长记性。看你日后还敢不敢怠慢我四妹妹。” 如美如此对夏竹一番教训,主子瘾得到大大满足,既教训了不听话的丫头,又给如晴出了气,在如真如晴面前也是大大满足耀了下威风。再被如晴一通马屁拍下来,更是飘飘然找不着北了。 如真看了如美那臭屁的模样,忍不住打趣:“你个小妮子,装模作样,狐假虎威。” 如美嘿嘿地笑了,却义正严辞,“大姐这就说错了,我这可是替四妹妹撑腰呢。哪来什么狐假虎威,再说了,我和四妹妹自小在一块,没道理做妹妹受委屈了,做姐姐的不帮衬。我说的是不是呀,四妹妹。” 如晴看着如美得意洋洋总觉自己做了件多么伟大的事般,心里好笑,整个方府,懂事伶俐的如真,早熟才气纵横的如善对她来说都有种不真实感,而如美,这才是小孩儿心性,一下子风一下子雨的,虽说任性了点,却也不失可爱。 如真笑了起来,伸出修剪漂亮指甲染成桃花色的食指,戳了如美的额头,笑骂:“你个不要脸的小妮子,前些日子是谁总爱欺负妹妹来着?这才多久呀,就懂得爱护妹妹了,可喜可贺呀,咱家终于不会再有混世魔王了。” 如美嘟了唇,作势要与如真干一架,如晴则在一旁劝架,三姐妹闹到一块儿去,如美吃了如真的亏,冲着如晴嚷嚷道:“如晴,你再去帮大姐,当心我收拾你。” 如晴故作害怕地对如真道:“大姐姐,我也不想与你为敌的,但没办法,咱家有个混世魔王。”说着又挠如真的胳肢窝儿,如真受不了的大叫,“好啊如晴,你也来欺负我了,如美,你这小妮子,居然来真的---” 姐妹们闹得筋皮力竭,如美如晴毕竟年纪在那,就算二人之力也敌不过如真,被如真整得只能在床上滚来叫去,却没有还手之力了。 如晴首先告饶,如真这才放过了她,又被如美骂她没骨气,如晴则理直气壮地替自己辩解,“三姐姐,小女子要做到能屈能伸。” 如真喷笑,如美也跟着笑得在床上打滚,正当玩得不找不着北时,蓦地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三姐妹全都顿住,停止了疯闹。 “这是谁在弹琴呀?都这么晚了。”如美首先皱了鼻子。 如晴想到方敬澜替如善请了琴师,说:“会不会是三姐姐在练琴?” 如真冷哼一声:“一定是她了,咱府里头可没有人会弄这个玩意的。”她起身,伸手理了乱糟糟的头发,说:“她可真是目中无人了,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弹琴。也不怕扰了祖母的清静。” 如美跳了起来,“走,咱们去教训她!” 如晴如真拦住她,“你这死妮子,就爱冲动。”如真戳了她的额头,没好气地道,“如善会听你的吗?不把你气回来也算便宜了你。” 如美转动着眼珠子,“那,咱们告诉爹爹去。” 如真没有说话,估计是在想这个问题,但如晴却说:“三姐姐,还是忍忍吧。若是让爹爹知道了,肯定会夸二姐勤学苦练的,说不定,反而还会说咱姐妹们成天只知道玩,不务正业呢。”如晴说的可不夸张,依着方敬澜对如善的疼爱与重视,极有这种可能的。 如真看了如晴,目光有些古怪了,如美则嘟了唇,恨恨地道:“那咱们怎么办?只能忍着她那杀猪般的声音虐待我的耳朵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 李氏的如意算盘 如晴笑了笑,一派的天真,“三姐姐,二姐弹得也确实不错呀,您听仔细了,琴声悠扬悦耳,依稀能听出一个少女对自己意中人的绵绵情意---”如晴不会弹琴,但至少学过音乐,还能依稀听懂乐声里的意境。单从欣赏的角度来看,这如善弹得倒是不差,虽生涩了点,带着些许的阻滞,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便能弹得如此不错,也算是有天赋了。 如真冷笑一声:“绵绵情意?堂堂闺阁女子,便也学那些下作手段?二妹这才多大呀?弹这么些曲子,想要给谁听?”她凛了一双秀长柳眉,煞气重重,怒拍了床榻,咬牙道:“表姨妈和云公子俱都在府内,她这么不知进退的弹了来,是想告诉云姨娘,咱方家的女儿不成体统,小小年纪便学得以琴声来思怀情郎了?” 如晴心里一凛,忘了古代礼教极严,女子在闺阁中得循规蹈矩,守礼守节,若名声有一丁点儿污损,这一辈子可就完了呀。就算最终也能找得婆家,但真正的世家贵妇,哪会瞧得上,更别说,如晴还只是一庶出的。 如真自从在身为礼部尚书千金身份的老太太身边养着,对于闺阁女子的教养是极为用心的,也让如真明白,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想要光宗耀祖,不是凭才情凭自身能力。而是只能嫁人,觅得贵婿夫家,妇凭夫贵,荫护娘家,这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而那些靠经商或是其他徒径得来的本领,却不会有人领情。就算家人领了你这份情,婆家却不会看在眼里的。对于那些世家来说,媳妇人品、家世才是最最重要的,是否贤惠,是否孝敬公婆,体恤丈夫、是否能持家,这才是顶顶重要的,所谓的才情或其他本领却不会有人过多注意。所以如真跟在老太太身边,并未学多少琴棋书画,却是跟着老太太学着如何理家,如何处事说话。是以如真对如善才女的名声一直嗤之以鼻的。 而如真也学了老太太的性子,表面看着随和,实则内心极为骄傲,喜拉拢结交权贵,却又不愿低眉折腰,单看如真今早向云氏请安那一身素雅却又气派的着装便可看出端倪。 老太太和如真想得通透,李氏也略微明白过来了,但,有的人却不明白,所以,才在这么个时辰,听到了不该有的琴声。 如晴想通了道理后,便低声问如真:“大姐姐,那依你之见,咱们该如何?” 如真欣然看了如晴,道:“不如何,端着看好戏吧。” * 如真不愧为老太太教出来的闺阁千金,行事说话自有一套章法,今晚,三姐妹确实看了场好戏。 先说那李氏,正与云氏坐在正厅里说着家常,李氏态度客气中带着热络,而云氏热情中又带着疏离,通常女人聚在一起,大都是说着各自生活圈子里的八卦趣闻,李氏是藏不住话的,对云氏竹筒子倒豆地说了许多济南城里各大户世家里的八卦趣事,而云氏,不知是身份使然,还是性子使然,并不多话,也就三言两语带了过去。李氏心中不悦,却又暗道惭愧,所谓隔墙有耳,正经贵妇哪能背后随意道人长短,而她有的没有的乱说一气,这若传扬出去,岂不坏了自己的名声,反观云氏,既未道人长短,也未道人高矮,一团和气中又显现出的眉高眼低,令李氏又羡又愧,遂转移了话题,又聊到了各自的孩子身上。 李氏这个话题终于起到点子上了,那云氏终于略打开了话柙子,略说了自己的家务来。 原来,这云氏至嫁入永宁伯府后,生有长子江允然,在她怀孕期间,又怕丈夫永宁伯被丫头们给勾了去,便把自己的贴身陪嫁丫头如梦给了他做通房。 那如梦倒也争气,把永宁伯迷得晕头转向,在云氏怀孕期间直至生下孩子,倒没出过任何幺蛾子,就连老夫人想把娘家外甥女指给永宁伯做侧房都没能如愿。 云氏生下长子后不久,那如梦也生下一女,云氏倒也贤慧大度,便把如梦抬为姨娘。过了两年,如梦再度怀孕,这次却没上次那么幸运,生下一子后便与世长辞。永宁伯爷有些伤怀,也就在那时,老夫人生怕他伤心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便把从小养在自己身后的娘舅家的外甥女周氏指给了他。云氏以周氏自小养在深兰,不懂为妾之道为由,每日把周氏叫到自己跟前立规矩,明日让周氏识体面,后日让周氏明事理般教导。周氏却不服管教,数度与云氏起了争执,云氏因顾忌着周氏的身份,只有请了老夫人出面。 老夫人一出面,那周氏果然安份不已,再也不敢仗着是表姑娘身份与云氏置气。 但这周氏却也是没福气的,在生下女儿后,便因出血而亡。老太太心有伤感,觉得愧对娘家,不久也与世长辞。 老太太去世后,永宁伯爷江中进再未讷过妾,直到如今,府内除了云氏这个当家主母外,只有一不再有姿色的姨娘及三个通房。膝下除了长子江允然外,还有一庶子两庶女。家庭人口简单,便特别羡慕李氏夫家这般热闹的场景。 李氏闻得云氏如此厉害手腕,张口结舌下,心生无比佩服,但张嘴夸了云氏后,心头又是一阵胆战心惊:幸好我家如美年纪还小,与她结不成亲家,不然我家如美嫁过云,有这么个看似温柔实则厉害的婆婆,岂不糟大罪? 那云氏也在三言两语间,套得李氏嫁入方府的一切作为,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语气诚肯:“我看着妹妹如此体面,妹夫儒雅翩翩君子少年有成,料想妹妹日子过得如意,却不曾想,原来妹妹也和我一样,是个苦命的。”说着从腰侧掏出帕子试着眼角可能会有的眼泪。 李氏原本不觉自己有多苦命,被云氏这么一说,倒觉得自己确实苦命了,本想把张姨娘使的幺蛾子道了出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家丑不可外扬,自己嫁的丈夫不如人家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把姨娘拿到台面上说事,这岂不打自己嘴巴,让云氏觉得自己样样不如她么? 于是,李氏只是拭了泪,长长叹口气,道:“咱们做女人的,哪一个不是多年苦熬出来的?不过姐姐确实比我好多去了,允然侄子识理乖巧,文采非凡,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姐姐母凭子贵,未来的富贵荣华指日可待,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反观我,膝下无所出,只有一个不懂事尽让我操心的丫头。”说着又长长叹口气。 云氏神色尽是伤感,又说自己也是个苦命的,儿子虽求学入渴,却苦于无法找到合适的夫子教导,让她和永宁伯愁死了。 李氏大惊,“京中人才济济,姐夫贵为伯爷,难道连个像样的夫子都请不到么?” “夫子倒是多,有才学的也多不胜举,可既要有才学,又要德高望重才德俱备的便凤毛麟角。先前打听了一个济南的,好像姓胡吧,可惜人家已被重金聘走,我和你姐夫也只是望洋兴叹了。” 李氏呆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姐姐要找的,该不会是姓胡名进的天化十四年的那位举人吧?”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李氏惊笑,忙说胡进便在自已家中,正在教导哥儿们读书呢。那云氏先是吃惊,然后又极为遗憾地说:“可惜了,我原本曾想以重金聘请,不管花多少代价都在所不惜,现在可好,那胡举人就在妹妹家中,这叫我如何开口挖妹妹的墙角?” 李氏有些得意,又有些惭愧,正想感谢云氏的高抬贵手,没有把胡举人给挖走,但又想到昨晚自家老爷提过的永宁伯爷如今主管科举这一事实,心又活络了,一个大胆的主意冒了出来。 李氏对云氏说,“那胡先生正在方府教授哥儿们学习,估计还会呆个两三年,若妹妹不嫌弃,可否让允然侄儿也一并留在方府,和哥儿们一并学习?这样一来,姐姐的心愿岂不就轻松解决了?只是,委屈允然侄儿了。” 云氏等的就是李氏这么一句话,闻言忙道:“妹妹说哪里话呢,妹妹这个主意甚是不错。只是,长期叨扰---” 李氏大手一挥,笑得眉目生花,“姐姐这是什么话呀,自家亲戚,还客气个啥?”李氏觉得,就算与江家攀不上姻亲,但能拉笼成亲戚关系,对自家老爷的仕途和孩子们的前程都是大有助益的。如此这样,那永宁伯世子便会恭敬叫自己一声姨母,这可是平白无故捡来的亲戚呢,在整个济南城,那知府夫人、布政司参议夫人又算些啥?有了永宁伯这么一门亲戚,不说自家老爷和哥儿们的前程,以后如美在挑选婆家的道路上,岂不宽上几分? 想到这里,李氏更是热血沸腾,对云氏越发热情起来。那云氏也笑得和气,对比刚常那番矜持,此刻也变得热络,越发和气美好了。 正当二人谈得正投机时,蓦地,听到一阵琴声响来,李氏心头豁地地翻起了怒火,府里头,除了如善外,不作第二人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 云氏的想法 云氏细耳聆听半晌,问:“听这琴声,好像是从府上传来的,是何人所为?” 李氏强笑道:“是老爷妾室所生的女儿,如善。姐姐也见过的。” 云氏想了想,四个女孩儿她只记着了如真和美,其他的两个女孩,咳---她真的尽力了,可就是记不起来长什么模样了。 不过云氏嘴里却说:“方府的少爷们个个专心用功,姑娘们也是刻苦勤学,妹妹家果真是顶好的家风。” 李氏强迫自己笑容满面,“呵呵,姐姐说笑了。”她生怕云氏嘴里头说出夸奖如善的话来,忙对身边的刘妈妈道:“你去告诉善丫头,就说表姨妈要歇着了,让她也跟着歇了吧,免得累坏了自个儿的身子。”趁云氏不注意时,给了刘妈妈一个凌厉的眼神。 刘妈妈心下了然,连忙领了命出去了。 云氏望了刘妈妈的背影,若有所思,对李氏叹道:“姐姐果真慈母心肠,对不是自己亲生的都那么好。” 李氏勉强一笑,“虽不是一个肚子生的,但总归一个姓,孩子们体内流有相同的血流,能不一视同仁吗?” 云氏定定望了李氏,低声道:“妹妹这是真心话?” 李氏心头一惊,然后扯了唇角:“不然呢?我还能虐待庶子庶女不成?” 云氏笑了笑,捧着鹅黄豆绿色瓷盖轻轻拨弄茶杯,望着杯子里翻滚的绿芽,轻轻一叹,“妹妹是仁慈的,相信会有好报的。” 李氏勉强一笑,心里有些发怵,仔细回想着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她一没做缺德事,二没杀人放火,就算有报应,应该也找不到她吧。 过了会,琴声停止,云氏也借着身体累与李氏道安,李氏忙送了她去了东侧厢房后,这才折身,在垂花门前犹豫半响,终于跺了下脚,往自己的乌兰阁走去。 * 而那云氏,自回到方府东厕厢房后,并未直接回寝房,而是探望儿子江允然。 这时候,江允然正在灯下专心至致地看书,展翅天鹅镏银盏上婴儿手臂般粗的蜡烛燃了一半,明亮的火焰照在儿子洁白沉静的面庞上,越发显得丰神如玉,云氏遂柔了眼神,细细专注地注视着儿子,见他看书看得极为认真,不时眉头微蹙,一副沉思模样,估计是遇上难解的疑问,但过了一会,便又舒展开来---终于,江允然看得累了,活动了下脖颈,这才发现了云氏正站在不远处正慈爱地望着自己,心下一凛,忙起了身,向母亲恭敬行了礼。 “母亲,这么晚了还没就寝?” 云氏上前道:“这句应该是我来问你才是。”她瞟了眼长型紫檀木书桌摆放的线笺厚书,原来是《资治通鉴》,心下讶然,“你在看这种书?小小年纪,能懂吗?” 江允然笑道:“就是不大懂,这才细细的看。” 云氏点头,颇觉高兴:“你如此好学,娘甚感欣慰。只是夜深烛火伤眼,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多谢母亲教诲,儿子谨记于心。”江允然恭敬回答。 云氏点头,找了个黄梨木对架官梨帽椅子坐了来,朝候在门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立马退了出去,并领了外边两个小丫头,一个守在院子里,一个在院门口守着。 云氏等丫头们都出去后,这才对江允然低声道:“这方府,住得还习惯?” 江允然回答:“还行,下人服侍尽心,主人款待周到。”他对云氏笑道:“表姨母和表姨丈是个好客之人,老太太也是和气的。知礼三兄弟对孩儿也是以礼待之。” 云氏缓缓抚弄手上的银杏色錾花黑金护甲,听完儿子的话,唇角勾起一抹孤度来,微微哂笑,“若是这样,那我也放心了。”然后望了儿子一眼,在心头堪酌着语言,“你对这方府诸人有何看法?” “看法?”江允然沉吟片刻,“表姨丈深懂为官之道,表姨母---颇有主母之风。老太太虽一介女流,但深远桌见,颇有眼光和---道理。” 云氏微微一笑,很满意儿子语气里的谨慎,又问:“那与你同辈的,我儿又有何看法?” 江允然缓缓一笑,“知礼兄老成持重,学问极好。知义兄性格独特,极具个人风范。知廉兄,谦虚活泼,热情好客。” 云氏再度笑了起来,紧了紧手头的护甲,又问:“那,方府的姑娘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 各自的心中的算盘 江允然知道母亲平时候对自己管教极严,会这么问他,绝不是在听取自己的意见,而是会根据自己的想法对方府四位姑娘进行屏蔽处理,江允然一向不喜母亲的做派,但苦于无法劝解,只能恭敬了神色,神色肃然道:“如真表姐知书达理,甚得老太太真传。如善表妹,机伶聪明,颇有才女名声。如美表妹天真活泼,如晴表妹---”江允然一时想不起那个如晴究竟长什么样子,一来她是庶出,二来她一直都躲在几个姐姐们身后,江允然倒一时记不起来,只能说:“孩儿实在是记不起她的长相了。” 云氏一听,儿子的说辞与先前去娘家夫家对几个表妹也是差不多的说辞,这才放了下心,遂又苦口告诫了几句:“听闻那胡先生甚有名气,只可惜却不肯与权贵往来。所以,我只能应了你表姨母的请,委屈你在方府住些三两年。胡先生规矩极大,但胜在有本事,你可得用心念书,切不可为旁的事分心。方府兄弟可与你同室求学,待过了殿试,便得离开方府,回到京中。在方府可得一切循礼,切莫做出有辱永宁伯门弟的事来。你可听明白?” 江允然肃了神色,恭敬回答:“母亲放心,孩儿定不负爹爹和母亲所望,好生学习,心无旁毋。” 云氏这才有了暖和神色,又道:“你自小便懂事,根本不需父母操心。此次把你交由方府,我也挺放心。只是担心那些旁的苍蝇没得打扰你用功---这样吧,我多拨弄些小厮与你使唤,另再把孙妈妈和丽草也一并拨给你,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孙嬷嬷对付野苍蝇自有一套章法,有她在你身边护着,我自可高枕无忧。” 江允然知道母亲的心思,心头略恼,但他素知母亲的脾气,若反驳抗议反而弄得更糟,只能恭身领命。 云氏见儿子如此听话,堪堪放下了心,起身,理了身上石青烟霞色缠枝香菊挑金线立领褙子,拍了儿子的肩,嘱咐他好生休息,这才踱着步子,走了出去。 在门口时,云氏又停了脚步,转身,头上的赤金镶宝石的金步摇微微颤动着,闪动凛然光华,轻描淡写地道:“刚才听闻方府二小姐正在练习曲艺,我儿可否听了进去?” 江允然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弹了一阵子,不过技艺生涩,偏又---表妹年纪幼小,这倒情有可愿。” 云氏仔细看了儿子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并未有任何涟漪,这才放下了心,微点了头,离去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云氏对自己的陪嫁嬷嬷孙婆子嘱咐了些要紧事,孙婆子一一应了,向云氏拍胸脯保证,“夫人放心便是了,只要有我老婆子在,不管家花还是野花,野苍蝇还是花蝴蝶,老婆子自有一套办法,包装让她们统统消灭掉。” 云氏笑了起来,“我那李表妹虽性子贪了点,但还算有自知之明,瞧着她今天与我说话便知一二。表妹夫倒也是个妙人儿,知道进退,允然说得对,倒也懂得为官之道,与他们些便利倒也使得。就是怕有些人生出些下作心思---”说到这里,云氏神色冷了下来,对孙婆子吩咐了:“明日你去打听打听,这方府姑娘们的为人。尤其是那二姑娘。” 孙婆子知道自家夫人的顾忌,忙不迭的应了,然后又道:“夫人,我老婆子跟在夫人身边也有多年了,这看人的眼光倒也学去**成了,依我看,那大姑娘倒也知进退,夫人不必防犯。三姑娘四姑娘年纪还小,不足为虑,倒是那二姑娘,可不是个简单货色。” 云氏轻哼,“我把你拨到允然身边来,便是防着她。哼,一个五品小官儿的庶女,也妄想攀我家,让她做妾都不够格。” 孙婆子不敢接话,只能猜测着,“方家老爷太太,老太太都是知进退的,为何这二姑娘却是如此这般---” 云氏冷笑一声:“谁知道呢?李家妹子倒是不可能,老太太也不见得会有这个心思。不过我听说那二姑娘可是表妹夫最疼爱的女儿,莫不是----” 孙婆子接口道:“方家老爷应该不至于,若真的想攀咱家这门亲,大可让大姑娘出面,二姑娘年纪那么小,又一个庶出的,小小年纪就知道高攀,那可不得小瞧了。” 云氏想着昨日初见如善,那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表得现颇为巴结讨好,心下了然,微微一笑:“照你这么一说,那二姑娘还真是个心气高的。所以孙嬷嬷,你跟在世子身边,可得把她给我盯牢了,千万别给我惹出乱子来才好。” * 话说,刘妈妈领了李氏的命令去让如善歇下,以免累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如善倒也听话,果真把琴收拾了,回屋里睡觉去了。不过,第二天,方府里负责采买与看守库房的下人却被叫到了怡情轩,说这儿茶杯不够使,让他再去库房领几套过来。 那下人便回答:“库房钥匙俱由太太管着,若没有太太的首肯,我也是不敢拿的。” 张姨娘便道,“那你就去外边买吧,记着,要景德镇的青花瓷。” 那下人离去后,如善从里屋出来,红着一双眼,瞪了张氏一眼,“娘为何不派人叫了爹爹来,让爹爹替我教训那没长眼的奴才?” 张氏叹道,“我的儿,昨晚我便与你爹爹提了此事,被你爹爹一通辱骂。你抚琴被那刘婆子斥责一事,还是捂严实的好,若让你爹爹知道,铁定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如善恼得跺脚,“爹爹这是什么意思?琴师是他亲自替我请进门的,还不许我抚琴么?” 张姨娘面有怫然,低声道:“我儿休要声张,咱府里头来了个伯府夫人和伯府世子,依娘的意思,便想让你去赌上一赌,没准让那世子瞧中,聘了你做世子夫人。可这光宗耀祖的事却让你爹爹给斥责为不自量力,并严令姑娘不许接进那世子。真真是气死我了。你爹性子保守,不愿低就于人,可是,我的儿,大凡女子,妇凭子贵,你嫁得高了去,你娘也可沾光,也可叫那边的不敢再小瞧了咱们。你自己也风光不是么?” 如善点了头,她一向早熟,想得又通透,虽在府里头一切用度俱和另两个嫡姐嫡妹差不多,但身份上却着实低了一头,她一向心高气傲,想要扭转这种局面,也知光靠父亲的宠爱是不够的,还得找个厚实权贵夫家支撑。她对那江世子非常满意,不管是人品,还是人才,家世,都是顶顶拨尖的,这才动了心思。可是,她才稍动了心思便被太太给打压了去,这让她如何不恼恨?觉得太太自己拿不出上台面的姑娘讨好永宁伯夫人,便只想着来打压她。昨晚那刘婆子虽说对自己语气客气,也没说任何重话,可听在耳里,就是左右不顺气,觉得堂堂方府二姑娘,居然被一个下人给斥责,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张氏心疼地搂了如善,“我的儿,娘知道你心头委屈。可谁叫你娘是个没用的,委身与你爹做了个妾,这才处处受制于人,所以我的儿,娘的希望全靠你了。晚上不能抚琴,咱白日里多学些,看那姓李的还找什么理由来阻止你。最重要的是,要让那江夫人知道咱家善儿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就算那江夫人不中意你,想必回了京后也会夸你的好,这可比自己出去夸好得多了。明白吗?”如善点了头,她当然明白,并且明白的很。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 争闹 第二日,如善如美如晴,和三个哥儿知礼知义知廉一并来到方府西侧厢房,这儿是胡夫子的院子,也是教授哥儿们的地方,哥儿们并排坐到一起,一人一张桌子,各自的小厮丫头们俱在外头远远地候着,不许跟在里头侍候,三个姑娘坐在后边,所幸坐都得较远,前边三座大山似的背影倒没能遮住她们的视线。 如晴以为,身为古代文人,肯定要卖弄之乎者矣之类的文言文来,好提高自个儿的身份,但这胡夫子说话却平易近人,并不引以典故,只是以事实说话,通俗易懂,小故事大道理。这胡夫子也并不要求非要把文章背得熟透,而是先理解其含义,明白其中道理,再让大家熟背。 知礼是长子,年纪最大,再过不久便要参加秋闱,已经是过了童生,这次要参加乡试, 乡试是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使司举行的地方考试。地点在南、北京府、布政使司驻地。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举行,又叫乡闱。所以胡夫子便着重辅导知礼学习,其余人仿佛便成了陪衬般。而如晴也发现,这胡夫子对知礼挺看重的,每每知礼提问总会耐心解答,从不生气,也从来没有露出不耐。而知在这方面便差上许多了,从来不提问的,如晴后来才知,知义一向不喜读书,后来胡夫子向方敬澜建议,让知义习弓马知识,方敬澜是文人,一向瞧不起武人,但他毕竟不是默守陈规的迂腐士大夫,仍是勉强给次子聘请了武师,并还让知义拜在当朝靖国将军门下。知义如今十三岁,已能拉弓射箭,谈不上百发百中,但也百步穿扬,弓马娴熟。 而知廉,也是遂了张姨娘的能诗会赋,虽比不其妹如善的三岁能识字,五岁能做诗的本领,但也极为了得,小小年纪已能倒背《声律启蒙》《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四书》《五经》也能涉及泰半。 知廉也继承了方敬澜的风流儒雅,与张姨娘的好皮相,及能说会道的本领,在阖府上下,倒也受欢迎,因方敬澜的重视,与老太太的疼爱,虽是庶出,倒也与嫡出兄长平起平座。胡夫子对知礼知义永远是板着一张脸,还经常斥责,而对知廉,却总是和颜悦色,少有生气。 如晴看着胡夫子在上头倪倪而谈,而下头知礼听得极为认真,知义照往常般不言不语,知廉时常起身发言,问东问西,极为求解入渴。 反观另三个姑娘,如善也听得认真,好学宝宝一个,时不时也插嘴打断夫子的话,问这问那的,出口即成章,每当夫子说了某些典故,如善总能总结成败得失。其异于常人却又独到的见解每每惹得夫子的刮目相看,对如善倒不敢小看了。而如美则不说了,总是把头埋得低低的,时不时东张西望。如晴呢?她不敢与如美那样,明张目胆地躲懒,只能随大流,努力认真地听课。虽有些不大听得懂,但也学了些新鲜的知识。 尤其是对朝政,时局方面的看法与见解,真正要做到,大丈夫顶天立地,有可为,有可不为,为官者,当行中庸之道,做不到左右逢源,但也要面面俱到,不可因势小而侮之,也不可因势大而巴结之,宁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云云---如情心想:这应该是胡夫子的切肤心得了。也难怪能教出宠辱不惊不卑不亢的方家三兄弟。 大概夫子也看出了姑娘们的心思,就算如美如晴学得不认真,也并不深究,依然讲他的课,终于熬到夫子说下学,如美跑得最快,如晴和如善垫后。知义也被放出来了,说要准备练习射箭功夫,晚上还要温习兵书。而知礼和知廉却被留下来继续深造。 这次下学,如晴的丫头夏竹倒不敢再四处晃溜了,乖乖候在外边,等着如晴下学。 如善如美由各自的丫头打着桃花纸油伞,而如晴看了夏竹空空如也的手,再抬头看了头顶上**辣的烈阳,遂厚着脸皮往如美那里凑了过去,“三姐姐,借你的伞躲我一躲呀。”顺便把云锦手头的伞拿到自己手上。 如美瞪眼,骂道:“又来占我便宜了。你的丫头没给你带伞吗?” 如晴瞟了夏竹一眼,夏竹立马恐惶低了头,喏嚅道:“三小姐,奴婢,奴婢一时走得匆忙---”如晴对如美道:“三姐,听到了吧,我这丫头呀,又笨又蠢,一点都不会事,哪能和锦红姐姐相比呀。” 自己的丫环被夸,如美心里高兴,但面上却瞪了夏竹,骂道:“没个眼色的东西,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还要你作甚,等下我禀了我娘,铁定把你发卖出去。” 夏竹吓得忙跪了下来,口中喊着“三小姐恕罪。” 一直不作声的如善冷笑道:“三妹妹好大的威风,只光斥责丫头。却不知道,这丫头是何人指派给四妹妹的。” 如美立马瞪了过去,怒道:“你说谁呢?” 如善细细吹了自己的手指头,慢条斯理道:“你以为呢?” 如美最恨的就是她这副懒洋洋却又气死人的模样,就要撸袖子教训她,被如晴拉住,“三姐姐,你不走我可要走罗。丑话说到前头,今儿个一大早,我听连妈妈说要做冰镇莲子羹给咱们吃,你可别怪我把你那份给吃了。” 如美立马瞪眼,抡了拳头作威胁状,“你敢!” 如晴笑眯眯地道:“所以呢,三姐姐快走吧。” 如美恨恨瞪了如善一眼,小脸儿高高昂起,“看在如晴的面上,不与你计较。” 如晴只想仰天长叹,老天呀,有这么个任性的小屁孩儿,我这个灭火器也不顶用呀。 果然,如善冷笑一声:“三妹妹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若真是给四妹妹面子,也不必让堂堂方府四小姐时常做你的丫环了。” 如美大怒,嗔目道:“你这小妇养的,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如善也来了气,冷笑一声,正待骂回去,却又蓦地红了眼眶,捂着脸呜呜地哭着,如晴傻眼,怎么说哭就哭呀? 这时候,只见后边知礼知义知廉三兄弟下了学,正走了过来,而那边,云氏也领着江允然施施然地走了来,看着这么一出闹剧,江允然眉头微皱,却并未说什么。而云氏却淡笑不语,饶有兴致地看了三个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 云氏和如善 “日头甚灸,姐妹们还有兴致聊天呢?” 三个姑娘见着云氏,忙上前请安。 “表姨妈安好,允然表哥安好。”如善首先反应过来,强忍委屈上前福了身子,暗地里偷偷地抹了把眼泪。 如美也上前行了礼,“表姨妈安好,允然表哥安好。”一派的嫡女风范,眉角却又有着莫名的心虚。 如晴也上前行了礼,“夫人安好,江公子安好。”然后又退到如美身后。 云氏总算多看了如晴一眼,见她梳着包子头,穿着樱花**圆领衫,同色系筒裤,虽着装简单,然模样娇憨可爱,年纪小,还看不出其颜色,但皮肤白晰,手脚纤长,料想再过几年又是一美人胚子。又见如晴神色清明,目光柔和,不造作,也不扭捏,虽退在如美身后,却也是神情清朗,毫无卑微之感,不由多看了两眼。 接下来,知礼领着弟弟知廉上前行礼,回头警告瞪了如善和如美,如美被他这么一瞪,早吓得缩了脖子,而如善面色稍稍虚了下,却又委屈的落了泪,但很快又拿了帕子拭了泪水,站到一旁,一派的楚楚可怜。 “表姨和世子这要去哪?”知礼问。 江允然道:“听闻胡先生在此处授课,小弟慕名前来,想观看先生授课时的师仪威风,不料我却来迟了,只能遗憾了。” 知礼道:“世子来得晚了,先生才授完课,要等明日了。” “那,知礼兄可否替小弟引见,小弟对胡先生是仰慕已久。” 知礼还未作答,一旁的一知廉已爽郎笑道:“允然兄说笑了,夫子正在里头,我这便带你进去。允然兄请!”他作了请的姿势。 江允然看了云氏一眼,云氏微微点头,江允然又与三个姑娘拱了拳头,进入院子去了。 知礼并未进去,而是对云氏道:“日头毒辣,表姨妈可得当心暑气上身,可否让侄儿送您回屋去?” 云氏笑道:“不急,反正这儿凉爽。倒是你们兄妹几人,才刚下学?” 知礼回答是,云氏又道:“兄妹一起上学?” 知礼看了她一眼,又回答是。云氏蹙起了眉头,看了三个女孩儿一眼,如善忙又试了泪,却站得娇俏秀丽,如美倔着小脸儿,脸上红扑扑的,一脸不耐,如晴则睁着好奇的大眼瞅着自己。 云氏夸讲:“方家不愧为书香门弟。连姑娘都一并上学了。” 知礼垂手,“姨母过奖了。只是略识几个字而已。”然后警告地瞪了如美,如美最怕这个大哥,忙缩了脖子,可惜她却不明白自家兄长使的眼色,只能愣愣地站在那。 如善也不甚明白知礼的眼神,更何况,她也不想走,她想多与云氏说些话。 “表姨母,”如善甜甜地叫着,“太阳老大,表姨母可别热着了,我这儿有伞,如善替您撑着。”说着把自己的桃花纸油伞撑到了云氏面前,自己也跟了过去。 云氏望着如善,缓缓笑着,“二姑娘果真贴心,也难怪你父亲如此宠你了。”这句话让如善害羞地低下头云,而听在如美耳里,却是大大的不服气,重重哼了声。被如晴暗自揪了把,如美不服气,又瞪了如晴一眼。如晴又给她打眼色,然后拉了如美,对云氏福了身子,道:“夫人,时辰不早了,我们姐妹先走一步。” 云氏笑着摆手:“也好,都忤在这光晒着太阳也不顶事,一起走吧。”她对如善说,“也不过几步路罢了,不碍事的,二姑娘照顾自己要紧。” “不碍事,姨母撑着吧,太阳---” 云氏一边走,一边转头对如晴招手,笑道,“你叫如晴是吧?真真是好名字。” 如晴感觉一阵恶寒,那是如善射过来的。但云氏叫了她,不得不小跑步跟在她身前,回答:“名字都是爹爹给取的。哥哥姐姐们的名字也很好听。” 云氏笑得越发和谒了,看了三个姑娘,及走在最后边的知礼,道:“是呀,不但名字好吃,人也好。” 如晴额上一阵汗意冒出,忽然觉得太阳确实很大。 等终于在一处岔路口道别,如晴大大松了口气,捏着如美大步往乌兰阁走去。倒是如善,却亦步亦倾跟在云氏身边,说:“表姨母没能带伞,如善送表姨母回房里去。” 云氏抚弄着手头镶宝石玫瑰紫金护甲,一边淡淡迈动着脚下凤头鞋,一袭秋香色云缎长裙拂在地面,淡淡袅袅地拂出一片华光艳色。云氏扫了如善冒了薄汗的额头眉角,淡淡地道:“真难为二姑娘,小小年纪,便这么有心了。” 如善笑得文雅,声音甜甜地道:“姨母过奖了。姨母,太阳老大,等会儿我命人给姨母端了冰镇连子羹来,给姨母解解渴,也略能消点暑气。” 云氏唇色微微浮出淡漠的孤度,“让二姑娘费心了。” 如善见她并未反对,心头得意,对云氏越发恭敬,有问必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 生气 整座方府都有午睡的习惯,如美和如晴也不例外,吃过午膳,略休息一会儿,便让婆子们搬了冰丝凉竹梨木床榻放到院子里去,院子头有数颗高大槐树,浓密枝叶刚好遮住毒辣烈阳,树叶不时微晃传来一两阵舒适凉风,用来午睡是极好的。 床榻很宽,两姐妹身子还小,便一人一头睡下,枕着绣蝴蝶穿花藤制冰丝枕,婆子在一旁轻轻招动着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招着,不一会儿便便进入攀乡。 午时三刻过后,整座方府便沉浸在一片详静氛围中,好多得脸的下人也随着主子们去歇息了,只余下些许下人在值守着,但也没精打采或坐或倚在某些角落里打着盹。不过这种宁静气氛没能维持太久,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响了起来,在宁静到寂静的方府投下不大小小的骚动。 首先被吵醒的是方老太太,她豁地坐起身,瞪着怡情轩的方向,眉头皱得厉害,海色天青湘妃竹帘清脆响了来,夏林家的进来,脸色也是极疑重的,“是二姑娘在抚琴,扰了老太太午休了,奴婢这便去让二姑娘停下。” 老太太制止了她,夏林家的吃惊道:“老太太,您---” 老太太神色厌厌地,问:“老爷在府里头么?” “老爷一大早便外出了,一般白日里都不在府里头的。”夏林家的这下明白过来,遂低声道:“老太太是想让老爷出面制止二姑娘么?可是老爷并不在府里头。” 老太太冷笑一声,说:“谁说我要这么做来着?你先什么都不要做,静观其变吧。” 夏林家的退了出去后,屋子侧面的门被打开来,如真穿着淡粉色绣水仙里衣出来,嘟着唇,“祖母,这如善也太过份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 老太太笑了笑,悠悠地道:“所以,咱们就不必出这个头了,让厉害的人收拾她去吧。” 如真先是不明白,但见老太太不屑的神色,也明白过来,掩了唇偷笑起来,“祖母这个法子极好,让表姨母出面制止她,不但极大下她的面子,也让她知道永宁伯府可不是她能高攀的,只是---祖母,若真是这样,那岂不让表姨母认为咱方家的女儿都是这么攀龙附凤吗?” 老太太眸光一闪,极是赞赏地看了孙女一眼,赞道:“你是个懂事的,也是知晓厉害的。你表姨妈也是个厉害的,如善再怎么丢人,也只是庶出的,越不过你去,你不必担忧她会连累你的名声。” 如真羞了神色,轻轻跺脚,叫道:“祖母,您又取笑孙女了。我自己倒无所谓,她再怎么折腾再怎么丢人也是她自个儿的事,可一旦连累咱们姐妹,可就万万容不得了。”她顿了下,又说,“真要让表姨母出面制止,那咱爹爹岂不也受牵累?”在云氏这些世家命妇眼里。如善这么眉高眼低的,也会安给爹爹教女无方的罪名,那可是极大折了名声的。而爹爹一向注重名声,若真是这样---那爹爹岂不气极? 如真的担忧老太太如何不明白,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 晚上,方敬澜从衙门回来,见正厅里冷冷清清的,不由纳闷,便问李氏,“怎不见永宁伯夫人和世子?” 李氏正指挥着丫环摆弄碗箸,闻言没好气地道:“今儿下午,表姐便带了侄儿离开方府了,说去拜访在济南城的亲戚。” 方敬澜“哦”了声,又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李氏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把肚子里早已垂练千百回的话一溜儿地吐了出来,“表姐说,咱方府什么时候能让人清静了,她便带了侄儿过来与哥儿一同上学。否则,她也只能替侄儿另请西席了。” 方敬澜大惊,忙问:“这,这究竟怎么回事?这伯府夫人是何意思?” 李氏心头暗自得意,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冷哼一声,让一旁侍的刘妈妈来回答。 刘妈妈领了命,忙上前对方敬澜拂了身子,道:“原事是这样的,今儿个中午,大家都歇着睡午觉,偏二姑娘还苦练琴艺,扰了伯府夫人和世子的清静。但伯府夫人倒也涵养到家,不好当面指责二姑娘的莽撞,只是差人通知了老太太和太太,说她受不得打扰,这便带了世子离开方府了。太太不知这其中原理,生怕开罪了,便忙细细询问,这才得知是二姑娘抚琴扰了伯府夫人的清静。” 方敬澜呆了片刻,全身抖得厉害,李氏仿佛还不过瘾似的,又添了把火,“这善丫头可真是好学,昨儿晚上也弹了一阵子的,被我劝阻了。今儿个倒好,又故态复盟。因为我没来得及阻止她,表姐便自行带着侄儿离开了。老爷,我表姐来咱府里头是为何事,老爷是再清楚不过的,哪还有其他心思欣赏善丫头的琴艺?依我看呀,这张姨娘的马屁是拍到马腿上了。” 李氏这一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气得方敬澜全身颤抖,恨恨跺了脚骂了句:“那该死的下作的贱人。”便气冲冲地奔到怡情轩去。 过了不久,只见怡情轩那边哭声大恸,方敬澜的咆哮声整座方府皆可闻见,如晴虽未过去观赏战况,但也略能明白方敬澜是如何的生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 如真的婚事 再一次狠狠把张氏的气焰压在脚底,李氏的得意一直延续到第二日。 在去向老太太请安时,李氏仍是一脸的中气十足,如晴暗自偷笑,觉得这个嫡母还有些可怜,但也挺可爱的。她没有心狠手辣暗害妾室,也没有动过残害庶子庶女的念头,瞧,她跟在她身边,虽然没受到太多关爱,倒也与如美同吃同穿,不曾受到苛刻。出于这些理由,如晴觉得有心要让李氏活得舒坦一点。 在去老太太请安的路上,如晴状似天真地对李氏道:“母亲,我听府里的下人说,大姐姐好像快及笄,是不是真的?” 李氏被如晴这么一通提醒,这才堪堪想起,如真确实快要及笄了,女子及笄得搀杈,找婆家了。可叹她一心一意与张氏置气,居然把如真的婚事给忘了。幸好经如晴这么提醒,李氏在心里有了主意后,摸了如晴的包子头,笑道:“你这丫头,平时候如真可维护你了,你倒好,巴不得让如真早早嫁人。” 如晴咬着手指头,娇憨地说:“母亲可冤枉我了,我只是想算算我小大姐姐多少岁。” “那你算出来了蚂?”如美一脸兴奋。昨天下午花嬷嬷来教她们规矩时,如善说身子不舒服,便向花嬷嬷告了假,花嬷嬷眉毛都没抬一下便应了。却更加严厉地教导另三个姑娘,把她们累得可惨。花嬷嬷期间说了句如真年纪最大,得做好带头作用,然后如美便问,如真大她们多少岁来着。 花嬷嬷说:“老身只管教姑娘们规矩,这些旁的知识可不在范围里了,三姑娘真想知道,可以去问自个儿的夫子。” 如美难得当一回求学宝宝,便要缠着婆子带她去找胡夫子,方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胡夫子的规矩,一到下午是不授课的,只闭门不出,哪敢真带如美去讨骂,便敷衍了过去,如美见不行,又说要去找如真,可那时候如真正被拘在屋子里让老太太教管家本领呢。又要嚷着去找知礼,可惜知礼要迎战科闱,更没功夫理她,如美又不敢去找知义,又不屑去找知廉,拉着如晴满方府跑,直累得如晴双腿打架,最后如晴向如美告饶,说干脆她来教她算术吧。 如美回去后,恰巧李氏聘请的绣娘又到了,又教两个姑娘学绣功,算术的事便不了了之,这会儿听如晴这么一提起,如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追问如晴,如真究竟大她们几岁。 如晴伸出肥肥的三根小指头,一边说一边比画着,“大姐姐十四岁,我五岁,十四岁,五岁--”十个指头不够比,怎么也数不出来,其娇憨苦恼的模样把李氏笑到不行,戳了她的额头,笑骂她:“不懂装懂。” 如晴嘿嘿傻笑,极为配合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如美也骂她,说她没用。如晴在心里大骂,暗道,想我堂堂速算高手,这点儿小算术哪难得倒我,我只是替你留面子,替你老娘留面子,懂不? 一路说笑间,母女三人便来到老太太住处,向老太太请了安,照例在老太太处用了早膳,然后李氏便提起如真及笄的事来。 “媳妇这阵子忙着府里的大小锁事,倒差点把真丫头的终身大事给忘了。该打该打,老太太,真丫头好像再过月余便及笄了吧,不知老太太有何打算?” 如真默然坐到一旁,文静地望着自己的祖母。 老太太瞟了李氏一眼,道:“我方家虽算不名门大户,但也算得上书香门弟,真丫头又是咱方府的嫡长女,这及笄礼可不能太马虎了。我的意思是等到了女儿节,便请了近亲好友,吃上一顿。再请了我那堂嫂子来亲自替真丫头主持。”老太太嘴里的堂嫂子,便是老太太娘舅家的嫂子胡氏,其夫官拜从三品光禄寺卿,其妻胡氏授正四品诰命夫人,在日渐势微的齐家,可谓是独领风骚了。 李氏倒也记得老太太娘家是还有这么一门显赫亲戚,便欣然同意。至于如真的婚事,李氏倒不过份过问,反正有老太太操心。老太太见她倒也识大体,支开了三个姑娘,便与她透露了她所看中的一些世家公子哥,一个是京中甚有名望的太子宾客王家的长公子,一个是济南城知府刘家,再一个是封地在天津卫的平阳侯府家的次曾孙。 李氏略微惊了惊,“平阳侯府?多高的门弟呀?咱们方家岂不大大高攀了?” 老太太看她一眼,缓缓道:“平阳侯府是太祖皇帝赐封的爵位,为人刚正不阿,当年与我父亲倒也称得上莫逆之交,只是我父亲故去,便不曾往来了。我本也不愿攀上平阳侯这么高的门弟,但前些日子,我带真丫头去庙里上香还愿,意外碰上平阳侯夫人,也是皇上特封的从一品诰命夫人,按辈份,你还得恭敬叫一声婶婆。她与我说了平阳侯府如今的情况。平阳侯膝下仅一子一孙,儿子孙子早早牺牲在战场上,只留下两个曾孙儿,长曾孙已娶了户部侍郎千金,膝下有一子一女,次曾孙年二十有一,却是个鳏夫,他亡妻是个小门户的六品知府千金,因病去逝,如今已有三载。” “鳏夫?那,那咱家如真嫁过去,岂不成了续室?这,这---岂不委屈真丫头?” 老太太顿了顿,又道:“继室又怎得?只要生了儿子,照样是光明正大的正室夫人,谁敢瞧不起咱们如真续室身份?” 李氏沉默了下,又道:“那平阳侯二公子,为人如何?” “我那姑姑倒也说得明白,脾气是没话说,只是因先前那王氏因病去逝,却被王氏娘家人闹得天翻地覆,花了大把银子出去,许了大把的人情,这才被过关,但也灰了心,三年不曾再继弦,想是被王家给闹怕了。” 李氏哼了声,“想那王家也是个没脸没皮的,自己女儿没福气,得了劳什子病却还要怪罪人家---不过,依媳妇看,他们闹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想替自己闹些官儿来做吧。” 老太太淡淡一笑,“不错,那王家闹了几回后,便由原来的六品知府升授正五品光禄寺少卿,还给了六百亩田庄这才罢了休。” 李氏骂道:“好个不知羞。那平阳侯也太软弱了些,怎的让人蹭鼻子上脸,如此受摆弄?也不还还手?” 老太太叹息道:“你以为顶着世袭侯的爵位就权势滔天了吗?当年太祖皇帝在位时,虽封了爵位,赐了田庄,但新帝登基,便一朝天子一朝臣,早已大不如前了。恰巧如今的皇上宠幸后妃管氏,管氏一族又与平阳侯府素来不和,平阳侯早年征战沙场,自封了侯便交还兵符,闲赋在家至今。儿子又殁去多年,在朝中并无多余势力,有的也不过是多年同僚情份罢了,如何能与如日中天的管氏一族抗衡?这才让那王家钻了空子的。” 李氏在惊,“这么说来,那平阳侯候也不过是一俱空有爵位的空壳子不成?那老太太可得仔细了,万万不能让真丫头受委屈了。” 老太太点头,有些赞许李氏对如真的慈母之心,“你能有这些想法,不枉真丫头恭敬叫你一声姨母。你说的对,平阳候府确实大不如前,但,总归没有任何错处,不管如何潦倒,爵位仍在那,那管氏一族虽权势滔天,也不过是天上的焰火,总归会有消逝的一天。那平阳府如今正是处于困境,这才无人敢把自家姑娘嫁过去。平阳侯夫妇也是急得火烧眉毛,那天偶然与我相见,又见了真丫头,这才打起了真丫头的主意。” 李氏脸上闪现不豫神色,“按老太太的意思,那平阳侯府已大不如前,咱真丫头嫁过去,那图些什么呀?又是个续弦---媳妇认为,那太子宾客王家倒不错。”其实李氏想说的是,嫁女儿首要看的便是家世,能带给娘家多少助力,这平阳侯在朝中已无势力,那把如真嫁过去,却半点好处都得不到,说不定还倒贴帮补,她才不干呢。那太子宾客总归是太子身边的人,以后太子登基成为新帝,全是皇帝的心腹,那方家岂不水涨船高? 老太太知道她的想法,也不点破,只是淡淡地道:“此事我自有打算。” 李氏不敢多问,只是问,“那老爷知道了吗?” “我会与老爷仔细商量的。放心,真丫头是我的宝贝孙女,又自小养在我身边,哪会害了她呢?定要与她寻一门妥当的亲戚。” 当晚,方敬澜从外边回来,便被直接请到了老太太屋子里,商议着如真的婚事。 “真丫头自小养在母亲身边,母亲做主便是。”然后老太太便与他说了她所中意的三门亲事。 方敬澜蹙起了眉头,缓缓道:“那刘家虽说官位不高,但为官倒也清正,只是,家世稍寒薄了些。真儿自小养尊处忧,怕是受不得苦。那王家,咱家也算高攀了,只是---” 老太太望着他,道:“老爷有何看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 如真的婚事(二) 方敬澜深吸口气,低声道:“当今皇上年事已高,虽早立太子,但太子生母低贱,虽顶着皇长子的名头,生母却是份位不高,下边有着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三皇子早殁,四皇子五皇子俱子凭母贵,在朝中也各有支撑,唯那太子却是孤掌难鸣,虽平生不议帝王家事,但为怕万一,还是少与天家打交道为好。这些与太子皇子们有所牵联的家族,运气好,平步青云,若运气不好,那便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老太太点点,赞道;“老爷为官这些年,越发精通事故了。不错,我也是这么想法。” “那么就只剩下平阳侯了。”方敬澜目光炯炯,放在鸡翅木有束腰香几的手指头不自觉地扣紧了。 “平阳侯刚正不阿,家风甚严。上无公婆服侍,下无妯娌罗嗦,真儿嫁过去,倒也不会受委屈。只是,这平阳侯虽有爵位,却顶顶不如前了。尤其听说那钟二公子还是个鳏夫。” 是呀,一个没落的权爵世家,还是个鳏夫,以如真方府嫡女的身份,嫁过去也不算高攀的,但--- 方敬澜喝了口茶,慢悠悠道:“这这平阳侯甚少与京中权贵往来,也从不参与帝王家的事,便避了这飞来祸事。虽已没落,但总归有爵位傍身,总比没的好。先前应安侯,是何等的威风,但参与了后妃争宠案,皇上天颜震怒,虽未捋去爵位,但也被大大申斥了一番,收去了御赐宅子和田庄,日子越发不如前了。依儿子看,与其嫁个如日天中的权贵之家,担那随时临头的无端祸事,还不如静了心,安心做个清流权贵夫人来得好,毕竟平阳侯还有御赐的宅子和田庄,相信真儿嫁过去,也不至吃苦。母亲以为何?” 老太太被方敬澜这么一番分析,心下满意,“老爷分析得极好,我也是这么想。” “只是,不知那公子品性如何?” “我早已差了族人打听了,那钟二公子主修文,却也精通武艺,如今在军中任忠显校尉,克己奉公,倒也深受赏识。那钟二公子身边并无丫头侍候,只有几个小厮。以真儿知书达理的性子,相信嫁过去后,定能齐案齐眉,相敬如宾。” 方敬澜又与老太太仔细商议了平阳侯府的种种利蔽,按老太太的意思,如真是高嫁,但姑娘越是高嫁,越发显得矜持,尽管定下了钟二公子,却并不急着行文定之礼,而是命方敬澜特意去了躺天津卫,大张旗鼓打探钟二公子的人品。官场上俱都是人精,方敬澜这一动作,立马让钟府知晓,当下方敬澜前脚一踏入天津卫,后脚便被平阳侯夫妇请了过去。 方敬澜在平阳侯夫妇面前,也是不卑不亢,淡吐有物,平阳侯对方敬澜挺有好感,无意中又听闻方敬澜虽官居五品,但岳家却是堂堂正正的正三品都指挥佥事使的李家,继母齐氏却是已故正二品礼部尚书千金,娘家在京中至今也甚有名望,而方敬澜也是书香门弟出身,父亲是乾元四年的进士出身,京城永宁伯府还与方家是姻亲,而永宁伯世子还与方家的少爷们在一起念书,而方家少爷深受大名鼎鼎的文豪泰斗胡进赏识,听说已过童生,乡试,马上就要参加秋闱,相信前涂不可限量。而如今观方敬谈吐与文采,已是深深倾倒,再加上先前平阳侯夫人见过如真一面,又素来知晓方老太太的为人,对如真更是一百个满意,谈吐间,已是把方敬澜当成亲家对待了。 方敬澜从天津卫回来,才刚踏进屋里,便接到平阳侯府差来的媒人向方府提亲,媒人持了庚贴与一枚通透碧绿的玉,上边刻着栩栩如生的雄鹰,姿态万千。 方敬澜看了玉佩与庚贴半晌,修书一封让媒人送了回去。过了数日,方府迎来官拜一品柱国将军夫人,亲自送来了聘礼,红绸一匹、金花一对、金戒指、金耳环各两对、羊、猪、礼烛、礼香礼炮、礼饼、连招花盆、石榴花等一应俱全。 李氏身为方家主母,忙着上前,接受了聘礼,备12 品件回赠。 再过数日,方府迎来了钟二公子与将军夫人徐氏,方敬澜与李氏陪同,如真上前捧了茶后便施施然退了出去,待钟二公子离开时,搁了个红包在茶桌上,这才离去。李氏与方敬澜相视一笑,如真的婚事,就这样敲定了。 等双方小定后,方敬澜,待如真行了及笄礼,便与钟家举行大定。 如真的婚事定下后,方老太太便把如真拘在屋子里绣嫁妆、枕套等一切待嫁女儿家该做的事,如晴几乎很难再见到她,就算要见,也只能自己过去了。 方家攀了平阳侯这一门权贵之家,在济南仕林中褒贬不一,方敬澜一向注重名声,表面不动声色,但回到家里后,越发严厉管束子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 大方的云氏 李氏觉得自家如真攀了门侯爵显贵,越发派头起来,对三个姑娘管事甚严,上午跟随哥儿们一并听胡夫子授课,下午由花嬷嬷教导礼仪知识,其余时间便统统拘在屋子里由请来的绣娘教授刺绣技巧。 如美天生坐不住,坚持了数天便喊累,不肯再绣,李氏就这么唯一的宝贝女儿,刚开始还倒唬弄她几句,但见如美可怜的神色,也觉心痛,后来便渐渐地睁只眼闭只眼了。 如善自从被方敬澜下令不得再抚琴后,心里积了一肚子火,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成天呆在自己屋子借身子不舒服为由不肯向李氏方敬澜请安。方敬澜心中恨极张氏擅自作主害得自己在云氏面前丢尽洋相,对如善管束更是严格。如善“生病”他也硬下心肠不理,只是让李氏过去探望,李氏却不比方敬澜,见如善成天病歪歪的,便把如善身边的丫头一番怒骂捆打换的换,卖的卖,全被打发了,那张氏见李氏动真格的,忙差人请方敬澜回来解救,耐何方敬澜人在衙门,差去的人也叫不回来,张氏眼看自己的心腹再一次被清理,心头恨得滴血,但也知道自己如今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服软了。 过了两日,如善病好了,乘乖地与如美如晴一起学习规矩,学习刺绣,但如善只爱诗词歌赋,对这些规矩却是束手束脚,却架不过花嬷嬷的严厉教训,只得乖乖就范,但绣娘苏氏却比不得花嬷嬷严威风,除了如晴略微听话外,另两个姑娘哪是好相与的主,苏氏也知道她们一个是方家主人最宠爱的姑娘,一个是当家主母的心头肉,哪敢真的斥责,对二人不上心的举止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安心本分教授如晴刺绣技巧。 如此平淡枯燥的日子过去小半月,那云氏终带了世子重回方府。方敬澜大松口气,把张氏狠命拘在怡情轩,并大大斥责教育了如善一番,让她不许在云氏面前胡言乱语,不许眉高眼低,进退间一切听嫡母的安排,若有违背,家法侍候。 如善擒着泪水,委委屈屈地应了,对如美得意讽刺的神色,视而不见。 第二日,老太太领了李氏与合家老小热烈欢迎,越发恭敬客气。云氏一边笑着说不敢让主家太过费神,却一边心安理得地让世子住进了方府,亲自向胡进拜了学生礼,然后方府西厢房里的小小学堂里,又多了位永宁伯世子。 那云氏虽重视江允然这个唯一宝贝独子,但也不甚放心远在京中的丈夫,在方府小住数日便借口京中伯府事务繁多,得回去主持官中大计,向方敬澜夫妇告辞。 方敬澜夫妇再三挽留,云氏去意已绝,也不好多说什么,让李氏准备席筵,替云氏作最后宴别。 古时候男女防范极严,就算一家人坐着吃饭,也要分里间外间的,云氏是女着,方敬澜也不好与云氏同桌,便在外边与哥儿们几个一同用膳,内间方老太太坐在首位,云氏李氏各坐左右,其余挨着如真,如善如美如晴四个姑娘,一溜排儿地坐着,举止大方,进退得宜。云氏看了如真,暗自点头,笑道:“听闻大姑娘已许了天津卫平阳侯府的二公子,我在这儿,先向老太太和妹妹贺喜。” 李氏忙道:“多谢姐姐,到时候如真行及笄礼时,还请姐姐前来指教一二。” 云氏眸光一闪,原想推辞,但又想到了什么,便笑道:“那是自然,真儿是我侄女,理应如此。到时候,我会特意给真儿打了簪子亲自与真儿戴上。略尽长辈之情。” 李氏大喜,吩咐如真还不快感谢表姨母。 如真羞羞答答地向云氏道了谢,云氏笑了笑,从手碗上撸下一串珠子递与如真,温言道:“你小定之日,我没赶得及祝贺,也没能准备贺礼,便与这串珠子送与你罢。待你行及笄礼和成亲之日,我再分别差人打造个簪子和别送些薄礼与你.” 如真望了老太太,见首肯,这才接过,说了声谢,李氏略微扫了眼,心头微微泛着酸意,这珠子可不是平常珠子,乃是圆硕的天然福建珍珠制成,每颗圆称均匀,直径约为成人脚拇指那般大,极为罕见,李氏娘家贵为正三品大员,也很少见到成色如此之好的珍珠链子。云氏把这珠子送与如真,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 * 用膳后,云氏以身子不适为由,向方老太太告辞,李氏等她离开后,喜孜孜地与老太太道:“表姐出手还真是大方,一来便是成色极好的珠子送与真丫头。” 老太太看她一眼,道:“那是真丫头自己争气,寻了门得脸的婆家。”老太太的意思很明了,倘若如真的婆家只是寻常人家,估计那云氏也不会出手如此大方了。 一句话说得李氏面上无光,讪讪的不知如何回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 相撞 用膳后,云氏以身子不适为由,向方老太太告辞,李氏等她离开后,喜孜孜地与老太太道:“表姐出手还真是大方,一来便是成色极好的珠子送与真丫头。” 老太太看她一眼,道:“那是真丫头自己争气,寻了门得脸的婆家。”老太太的意思很明了,倘若如真的婆家只是寻常人家,估计那云氏也不会出手如此大方了。 一句话说得李氏面上无光,讪讪的不知如何回嘴。 老太太又瞟她一眼,道:“世子在咱家要住上三两年,你身为方府主母,可得把里里外外给打理妥当了,千万别出了任何岔子。等真丫头嫁了人,姑娘们的规矩也得学起来。” 如真被说得越发抬不起头来,李氏却怔了片刻,“老太太的意思是----” 方老太太呷了口茶,淡淡地道:“知礼马上便要参加秋闱了,府里头万万不能再弄些旁的事让礼哥儿分心。尤其是哥儿们读书的时候,可千万别再传出扰人清净的邪音。”目光似有似无地扫了如善一眼,后者极力保持镇定,却架不住老太太如针般的利眼,渐渐低下头去。 老太太缓口气,这才对李氏道:“你身为方府主母,又是孩子们的嫡母,该教训的就得教训。千万别因为老爷的偏爱而顾忌着这顾忌着那的,这要是再弄些一两桩丢人现眼的事,咱方府可就成笑话了。可就休怪我请出家法了。”老太太说得慢条丝理,但语气里的凛冽却让李氏打了个寒战,忙恭声应了是。 饶是如美平时候如何任性,在老太太面前也是规矩地坐着,只是一门心思早已飞得远远的,这个时候呀,可是与如晴在屋子里玩躲猫猫的游戏呢。 如晴自始自终都坐得端正,一边细细聆听老太太说话,一边观察李氏与其他几个如的反应,越发觉得老太太厉害。 * 又过了半把月,秋闱来临,地点在南京。方府为了迎接秋闱,严令府内主子仆妇不得大声喧哗,胡夫子一心一意地教授知礼与江允然,知仪和知廉一时间无法上课,一个继续苦练武艺,一个伙同外边友人外出玩耍,三个姑娘的课也给停了。 一下子空出许多时间,姑娘们短时间内还不习惯,方敬澜便让苏氏绣娘上午来教姑娘们刺绣,如晴学得最是认真,如善如美照例阴奉阳违。 如美最是见不惯如晴这副认真样,每每见如晴照着绣娘的吩咐专心刺绣时,总忍不住抱怨,“如晴,干嘛学那么认真,咱们方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还没到要靠卖绣品度日的地步吧?” 见如晴仍是头也不抬,有些恼了,上前扯了绣布,嗔目道,“与你说话呢,死丫头敢不听?” 如晴抬起头来,笑了笑,“三姐姐,胡先生曾教过我们,未雨先绸缪,居安当思危。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富贵,也没有永远的贫贱。我学刺绣呀,也是有目的的。” “哦,你有什么目的,说来听听?”如美来了兴致。连一直不屑说话的如善也竖起了耳朵。 如晴一本正经地道:“绣娘说过,学刺绣,首先要心平气和。我这正是在训练自己心平气和呢。” 如美听得不明白,瞪她,“什么意思嘛,我听不懂。” “比如说,三姐姐总爱欺负我,我呢,总是心平气和不与三姐姐计较。” “你,你这死妮子,我打死你。”过了好半响,才听见如美尖叫一声,上前作势掐如晴的脖子。 如晴忙拿了自己手头上的绣花针手势要刺她,如美忙缩回了手,如晴笑道,“学刺绣的第二个好处,还能以针对抗敌人。要刺手指头,绝不会刺中胳膊。”话一说完,便抱了手中还未完成的绣品一溜烟跑了,风中还能闻到她清脆的笑声,“胡夫子说过,静如处子,动如脱免。三姐姐,来追我呀?” 才奔出了院子,如晴来不及得意,便撞上了一人,只听到两声哎哟,一个是如晴发出的,一个是江允然发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 张氏挑拨 二人撞到一块儿,江允然受不了如晴这种冲力,被撞得连连后退,却也收不住脚,又不想让如晴受伤,便一直抓着她,直到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如晴也跟着倒在他身上,双方跌得晕头转向,瞬间找不着北。 江允然在方府身份超然,他才跌倒在地,便有人惊天动地地叫了出声,“哎呀,世子跌倒了,快,快,把世子抚起来呀,哎,知廉,你傻站着做什么,快去把世子抚起来呀----” 一旁被这一变故惊呆了的知廉被这么一吼,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抚了江允然,嘴里说道:“允然兄,没事吧?府里丫头不知规矩,让允然兄受惊了。” 张氏小跑步上前,一起把江允然扶了起来,一边从腰间抽出绣鸳鸯戏水的粉色帕子替江允然拭着身上的灰尘,嘴里不停地道:“世子没事吧?没摔着吧,要不要请大夫瞧瞧?” 江允然委婉地拂开张氏和知廉的挽扶,连声说自己没事。然后一个人直了身子,向已被知礼和知义合力从他身上拉起的如晴,温声道:“姑娘可摔着了?” 如晴经过刚才那一番相撞,又见被她撞的是江允然,确确实实吓坏了,更是惊恐万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等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时,人已被知礼知义合力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如晴看着江允然洁白的袍据那沾满了的灰尘,忍不住暗自吐舌,惨了,把人家的衣服弄脏了,这可是极为名贵的山西璐绸,料子极好,绣功也是极好,挑银钱刺绣滚边的绣样,那可是只有权贵之家才能穿戴的。 如晴正绞着脑汁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张氏已惊天动地地叫了起来,指着如晴的额头骂道:“四姑娘,怎么冒冒失失地就撞着了世子?我一直听闻四姑娘跟在太太身边,深受太太赏识,一样懂事明理,怎么今儿个,却是如此没规矩?你一个闺阁千金,做什么学那些粗俗仆妇般不知礼数?难道花嬷嬷没教你,身为闺阁姑娘,就得举止端庄,从容娴雅,这么冒冒失失地奔出来,像话么?” 张氏一番话说得声色俱厉,连削带打,隐晦地大大申斥了如晴不自重,粗俗无礼,并无闺阁千金的教养与礼仪,还连带把李氏也捎进去了,李氏是如晴的嫡母,如晴又自小养在李氏身边,如晴今日作出不合礼数的事来,也是李氏管教不严。 如美这时候从里边奔出来,便听到张氏骂如晴的话,立马插了腰骂回去,“张姨娘,如晴可是自小养在我娘身边的,你骂她,岂不是骂我娘?” 张姨娘假假地笑着,“哎哟,三姑娘可真是姐妹情深呀。只是,三姑娘这番话可说得不中听了,四姑娘做错了事,丢了方府和太太的面子,我虽无权管教四姑娘,但总归是姑娘们的庶母,难道连教训姑娘的资格都没有了?” 古时候姨娘都只是半个下人,而嫡出或庶出的小姐少爷则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但,在辈份上,姨娘总归是长辈。所以如美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如晴呆呆地望着张氏,这个女人,说话温婉细柔,可说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怪不得李氏恨极了她。先前如晴还觉得张氏被老太太和李氏压制得死死的,有些可怜,如今看来,这人完全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待庶女如此作为,含沙射隐、黑白颠倒,果真是祸乱内宅的根源。怪不得李氏一心一意要除她而后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 张氏挑拨(2) 江允然这时候才知道撞他的姑娘,并不是方府的下人,不由多看了如晴两眼。 只见如晴头梳包子头,系着粉色丝带,颊边少许发丝贴在额角脸颊处,苹果般的脸儿红扑扑的,大大的眼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一副讨好的模样,这令江允然想到他父亲从琉璃商人手头买下的哈巴狗儿,顿觉好笑,又暗暗自责,他可是从小深受礼义教诲,怎能如此无礼,把一个闺阁姑娘想像成一头畜牲呢? 甩甩头,又听闻张姨娘这番话,他略皱了眉头,淡淡地道:“张姨娘多虑了,表妹年纪幼小,又是无心之过,撞上我,也不过是小孩子间的嘻闹而已,何苦与闺阁教养礼仪规矩挂起钩来?” 江允然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听在张氏耳里,无疑是当场掴她耳光,令她面上无光,尤其是当着几个嫡出哥儿和自已的一双儿女的面。 张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又只得强堆起笑,“世子说得对,是妾身操心过急了。我这向世子陪不是。” 江允然神色淡淡的,“不过是芝麻绿豆般的事,也是允然自己不小心。张姨娘何必怪罪在表妹身上?这样岂不让允然和表妹结下嫌隙?” 张氏被堵得哑口无言,半天说不着一句话来,最后只能挤出一句话,“世子心胸宽广,妾身佩服,哥儿们能有幸和世子结伴读书,真是三生有幸。” 如美见张氏出了一回糗,心里大呼痛快。 如善见不得自己母亲被他人看笑话,上前几步,向江允然福了身子,脆声道:“表哥身份金贵,我娘也是怕表哥有什么三长两短,这才胡言乱语了,如善代我娘向表哥陪罪。希望表哥看在我三个哥哥的份上,及四妹妹年幼的份上,不要与我四妹妹计较。” 如美忍不住说了句:“得了,我说二姐,表哥本来就没有计较四妹妹的错处,怎么你还拧着不放?究竟有何目的?”她忍不住对如晴说道:“四妹妹,你也是无心之过,表哥并不怪罪你。还不快谢过表哥?” 如晴乖乖上前两步,向江允然正儿八经地福了个身子,“冲撞了世子,望世子毋怪。” 江允然笑道:“表妹何需自责,是允然莽撞,表妹没事吧?” 如晴摇摇头,“幸亏世子及时扶住我,不然,如晴就得大出洋相了。” 江允然道:“大家都不是外人,表妹何必多礼。” 这时候,知礼开了口:“世子,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知廉也郎声道:“是啊,允然兄,那玄衣公子虽为人狂放不拘,但咱们也不能迟到了。” 江允然点头,同知礼三兄弟向张姨娘行了礼,这才离去。 那张氏当着小辈们的面在江允然面前吃了回瘪,心头甭提有多恼恨,她不敢明张目胆找如美的茬,便只能把火气发在如晴身上了,只见她阴阳怪气地道:“四姑娘可真有福气,上有太太护着,连三姑娘也护得紧,哪像咱们如善,爹不疼娘不爱的,只会惹人嫌。” 如美听了心头不舒服了,可惜她年纪小,哪是张氏的对手,也只能硬邦邦来一句:“既然知道你女儿惹人嫌,那还不赶紧领回去好好教导教导,免得丢爹爹的脸,又惹爹爹生气。”她指的是上一回如善抚琴让永宁伯夫人愤而离去的事。 如善气得粉面通红,正待驳斥她,张氏却拦住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哟,三姑娘年年轻轻,却已得太太的真传,教训起人来,头头是道了。” 如美见她夸自己,下巴一昂,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娘可是方家当家主母,我身为她的女儿,可不能丢了她的脸。”然后斜眼睨着如善,意思好像在说,你不过一姨娘生出的女儿,当然没有我那般威风了。 如善杏眼圆瞪,张氏却以袖掩唇似悲似怯的,“三姑娘说得极是,三姑娘是太太亲生的,尽得太太的真传,连不把妾身母女放眼里的本领也学去了,佩服,佩服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 如晴反击 如晴 如善一听火气又來了,“我就是不把你放---”如晴忙拼命拉住她,“三姐姐,刚才你偷懒了打瞌睡了吧?所以这才又开始浑说胡话,等下我凛了母亲,看她如何罚你。” 如美挣扎着,却沒能挣脱如晴的手,不由气急,骂道:“如晴,你这死丫头---哎哟,你干什么?”如晴恶狠狠地猛地冲她使眼色,如美虽不解其意,却也堪堪住了嘴,这时只听见如晴红着眼眶对张氏道:“张姨娘,按理说,您是如晴庶母,如晴和三姐姐都得恭敬尊您一声长辈。但,您身为长辈,却沒有长辈该有的样子。如晴虽冲撞了世子,但也是无心之过,江世子也并未过多苛责,按理说,这事儿如晴亲自道了歉,张姨娘再说几句好话便能揭过去的。可张姨娘却左一句如晴不懂规矩,右一句如晴沒有教养的话來,这知情的人呢,也只会说张姨娘对庶女严苛了些,不知情的人呢,还以为张姨娘对如晴恨之入骨,女儿家最重的便是名声,张姨娘今天指责如晴的这番话,这要是传扬开去,岂不让外人说咱方家的女儿统统不懂规矩?再來,如晴自小养在太太跟前,明明只如晴一个人的错,可张姨娘却把太太也捎进去了,所谓嫡庶有别,张姨娘这样背后说当家主母的坏话,这岂不是离间如晴和太太之间的情份?张姨娘,如晴不懂事,什么地方冲撞了您,您打我骂我便是,为何还要把太太也捎进去?您这岂不让如晴在太太面前难做人嘛----” 如晴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眼睛儿红红,身子哭得乱颤,看得周糟人唏吁不已,都觉张姨娘过分了。 如美傻了眼,刚开始她只觉呈呈嫡女威风,但被如晴这么一说,原來这里头还有如此多的弯弯绕子,当下又气得跳起來想骂张氏,却被如晴暗地里死死地掐住了袖子。 张氏也傻了眼,她自认她的哭功与嘴皮子功夫已是方府一绝,几乎是哭遍方府无敌手,沒曾想到如晴以区区六岁孩童之龄,大有超越之势,刮目相看之余,不免生出警戒。 张氏心道:我以为那朱氏那贱人只是个软弱的柿子好捏,却沒想到生的女儿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角色。看來今天是讨不了好处了。 但张氏不愧为张氏,见如晴这番哭诉已让周糟人变了脸色,睛珠子一转,计上心來,立马也掩面哭泣。 但,如晴比她先一步,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带着浓浓的腔音道:“张姨娘,您今天怎么有空出來了?是不是爹爹已经原谅你啦?” 一句话,说得张氏魂飞魄散,花容失色,眼珠子四处转了转,找了个牵强的理由领着如善迅速消失了。 如美先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后來才明白过來,张氏还在禁足呢,居然偷偷跑了出來。 * 回到乌兰阁,如晴跪在李氏面前,真真切切地大声哭喊着,“母亲,女儿不好,给母亲惹麻烦了。”李氏讶异极了,问如美,“这是怎么回事儿呀?如晴,犯什么错了,跪着做啥呀?快起來,快起來。”然后示意刘妈妈把如晴抚了起來。 如晴半推半就地顺着刘妈妈的手起來,但仍是哭得好不伤心,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李氏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也不好多问,只得安慰她,然后问如美原由。 如美忙把刚才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李氏脸色沉了下來,沉吟半晌,亲自把如晴揽到自己怀中,温言安慰,“好孩子,想不到你能想得如此通透,真不枉平时候我那样待你,懂得维护嫡母。只是让你受委屈了。张姨娘无论有何过错,总归是你庶母,你爹爹的爱妾,连我都不敢斥责她,就怕她在背后使些幺蛾子。” 如晴抽咽着,“女儿受些委屈不打紧,只是不愿因为女儿一个人的过错让母亲也跟着受牵累。” 李氏心头感动,抱着她好孩子一通乱叫。 晚上就寝时分,方敬澜來到李氏的乌兰阁,李氏见他神色带着抑郁,便问发生了何事。方敬澜瞟她一眼,一言不发,只是抓起乌木茶几上的茶盏狠狠灌了口,然后碰地放到桌面上,看了李氏,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兀自生着闷气。 李氏心头忐忑,该不会是今天张姨娘与如晴置气,张氏又向他告了状吧? 方敬澜冷茶下肚,火气降了不少,问李氏:“四丫头呢?怎么沒瞧见她?” 李氏心头一跳,暗自叫糟,却不得不说:“晴丫头已经就寝了,这么晚了,有什么话,明日期再把她叫來问话也不迟。” 方敬澜想了想,也觉李氏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又说:“晴丫头一向乖巧守礼,懂事又有分寸,虽不是你亲生的,但一直由你教养,你一向稳重妥当,把她交给你,我也放心。” 李氏虽不解方敬澜会如此说,但仍是乖乖应了,反正如晴只是个女孩儿,再厉害也越不过如美去,再加上如晴母女确实乖巧听话,她自己也省心,对朱氏母女倒也略有几分真心。 方敬澜当晚便在李氏屋子里歇下了,如美与如晴则躲在被窝里说着悄悄话。 “你个沒中用的,白日里我好心帮你,干嘛还捏我?”如美揉着起了红丝的手腕,恨恨地揪着如晴粉嫩的脸蛋儿,咬牙切齿地骂着。 如晴慌忙骚着如美的胳肢窝儿,解放自己饱受摧残的脸,她说:“三姐姐呀,张姨娘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么?你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与她过不去?岂不自讨苦吃?” 如美皱着鼻子,不可一世,“我就是要与她过不去她又能怎的?”一副她还敢把我怎样的模样。 如晴叹气,其实,如美简直就是个任性不知世事为何物的小笨蛋,不过胜在沒有心机,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这样爆竹脾气任性骄纵的小丫头,相比如善的机伶,如晴却更喜欢如美多一些。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嘛。 “三姐姐。”如晴一本正经地道,“张姨娘总归是长辈,是咱们的庶母,该有的礼节可不能忽略了。妹妹知道三姐姐心头不服,可沒办法,自古以來的礼教摆在那。尤其三姐姐今天那番话若真的说了出來,岂不让母亲难做人?”见如美仍是一脸不服气,如晴苦口婆心地道,“三姐姐还不知道吧,张姨娘是故意激怒你的,就是为了让你亲口说出那番让人病诟的话來,好让爹爹亲自听到。” 如美豁地转过头來,“爹爹出门了,晚上才回來,如何听得到?” 如晴白她一眼,“所以我就说三姐姐差点儿上了张姨娘的当了。张姨娘无缘无故会说那些激怒你的话?我实话告诉你吧,张姨娘说话的时候,爹爹已经在旁边听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 送礼,暗战豁豁 如美脸色一白,眼珠儿瞪得老大,直呼:“不可能,你别骗我。” 如晴正色道:“今儿早上,咱们向爹爹请安时,爹爹穿着宝蓝色排穗褂。刚才你正面对着张姨娘,当然看不到,但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就在离咱们不远处的蔷薇丛林里,我便看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依稀穿着爹爹今早那般颜色的衣裳,我不敢肯定究竟是不是爹爹,但一般内宅外男慎入,**不离十便是爹爹了。” 如美听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來。 如晴见她如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暗自叹了口气,握着如美的手,很是真诚地说:“三姐姐,我知道你平时候对我呼來喝去的,但紧要关头,仍是把我当作亲妹妹來看待,不然也不会冒着被爹爹责罚的危险替妹妹出这个头了,姐姐对我的一番真心实意,我不是傻子,哪会看不出來?只是,若姐姐因为我而惹得爹爹生气,我心里也会良心不安的。所以,三姐姐,刚才妹妹拧得过头了,姐姐切莫怪罪我。”其实,如晴确实是发了狠拧如美的,一來报复她平时候对自己的呼來喝去,二來,也是为了让她住嘴,淌若她果真对张氏胡言乱语一通,不管张氏有无过错,首当其冲被罚的,肯定是她们姐妹了。 如美听得如晴这番发自“肺腑”之言,脸上烧得厉害,但嘴里却强硬地道:“哼,算你还算有点良心。” 如晴笑眯眯地道,拉长了声音:“是,我的好姐姐。我真是三生有幸,遇上像太太那般胸怀宽大之人,又遇上这般爱护我的姐姐。” 如美被这通马屁拍得通体舒畅,虽觉如晴说得有些夸大,但她是个要强的,也就心虚兼心安理得地受了。 “哼,你可是我的妹妹,我不罩你,谁罩你?”如美虽然不懂这个“罩”字的含义,但如晴时常说着这么句话,也就拿來活用,小小的胸脯拍得碰碰作响,“我自己的妹妹只有我自己能欺负,其他的人,凭什么呀!” “----” * 秋天來临,秋老虎虽厉害,却挡不住方府诸人的热情。因为,万目期待的秋闱即将在南京举行。 方敬澜早在先前便已派人在南京打理好了一切,方家祖产颇丰,为了下一代的教育问題,非常大手笔地在南京买了三进三出的院子,并遣了仆妇家丁打理,这次知礼过去,只需住进去便成,什么都不必操心。 还有二日知礼便要上路,如晴觉得,她一个姑娘家,又是庶出的,将來嫁了人,还是得靠娘家兄长支撑门面,得与这个大哥联络下感情才好。于是,她绞尽脑汁地送了个亲自做的书袋亲自送了过去。 如晴亲自拿了书袋,领了自己的小丫环夏竹亲自去了知礼的倚松院,便见院子里清丝雅静,毫无声响,丫环小厮们俱守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很觉惊奇。 不过,她见到知礼本人后,便不那么惊奇了,长言道: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知礼大哥都是一副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古板面孔,底下的人与他天长日久地相处,也变得和他一般模样了,面皮僵硬古板。不过这样也好,相信他活到四十岁,估计也找不到一丝皱纹來的。 知礼接到小厮的通报,从书房里出來,來到正厅,见着如晴,微微皱了眉头,“四妹來了。”声音平板,古井无波。对于第一次进入他院子里的如晴,仿佛在谈论天气般。 如晴努力克制想让他面子破功的冲动,乖巧地笑道:“大哥哥马上便要离府参加秋闱,我想送个书袋与大哥哥,以表妹妹的一点儿心意。”然后示意丫环把书袋递到知礼面前。 知礼接过书袋,略微打量,略为惊疑,书袋只是很简单的式样,采用硬质层的棉麻布料,手提式设计,外边缝有各小大小不一的小口袋,方便装各种书写用具或其他。 知礼抬眸,问:“这是四妹妹亲手做的?” 如晴害羞地点下头去,“这是我娘做的。大哥哥看,可否还喜欢?” 知礼淡淡地说:“有劳四妹妹费心了,替我转告朱姨娘,我很喜欢。” 如晴略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这个早熟又稳重的大少爷拒绝,或是不给面子呢,有他这么一句话,她也放了心了,于是又甜笑着说,“大哥哥喜欢,我便开心了。妹妹在这儿先预祝大哥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还学着大人那般抱拳作揖的,知礼淡淡地笑了,也不言语。在如晴要离开时,亲自送到了门口。 出了倚松院,又碰上知义,如晴一向待在李氏身边,很少与嫡出兄长们说个几句完整的话,这回见着冰山般的知义,下意识地脖子缩了缩,但倚松院门口地方宽广,连个藏人的石头都沒有,逼不得已之下,只得乖乖上前向知义问安。 “二哥哥好,二哥哥也來找大哥哥么?” 知义一袭玄青色绑箭袖长褂,头发束髻,身上无任何饰物,虽身板儿还未完全长开,却已有武人的气势,双手背在身后,大马金刀地受了如晴这一拜,这才冷冷地道:“你來这做什么?” 如晴乖巧地道:“大哥哥就要离府去南京,妹妹奉娘亲之意,特來与大哥哥道个别,以表诚挚心意。正赶巧,又碰上二哥哥你了。” 知义淡淡地“哦”了声,不再看如晴,径直从她身边掠过。 如晴呆了呆,在心里咒骂着,这死小子,也太不把人放眼里了吧? * 翌日,知礼差遣小厮來到朱氏的香叶院,行了主仆礼后,直接了当说明來意,“大公子很喜欢朱姨娘绣的那个书袋,这又差小的來劳烦朱姨娘可否再绣个书袋,小的先在这儿谢过朱姨娘。” 朱姨娘自从卖身方府后,一直安份守已,从不生事,李氏和方敬澜待她虽不差,但她一人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总也无聊,女儿如晴又养在李氏身边,并不时常见到,她除了刺绣外,也无别的消遣,听闻大少爷喜爱她的书袋,也喜出望外,哪有拒绝之意,连忙点头答应。 这不,不出二日便熬夜赶了出來,差遣如晴把新做好的书袋给知礼送过去。 如晴又领着夏竹拧着书袋來到知礼的松鹤院,一路走來,发现今日方府有些不一样了,至于哪儿不一样,又一时说不出來。大概是知礼要参加秋闱,阖府上下都期待不已,所以兴奋过头了吧。 來到倚松院,如晴发现院门口立着个面生的小厮和一个婆子。 那婆子如晴也认识的,是永宁伯夫人云氏的贴身婆子,云氏回京后,便把这孙婆子指给江允然使唤,这孙婆子也尽责,江允然活动范围也就在方府,也不甚放心,时常跟上跟下的,从來不假他人之手,如晴在心里感慨,这大户人家的排场是这般的威风,主人每走一个地方,总不离下人服侍,这也难怪那么多人热衷于权势了。 那孙婆子见着如晴,身上的汗毛立马竖了起來,连忙上前立在如晴身前,高大威武的身子略略屈了下,中气十足地道:“四姑娘來了,老婆子给四姑娘请安。” 如晴连忙退开两步,避开孙婆子的行礼,声音甜甜地道:“原來是孙妈妈,孙妈妈何须多礼,如晴可不敢当。” 孙婆子直了身子,声音平板道:“老婆子自小跟随夫人,夫人一向注重礼法,老婆子一介奴才,可不敢在主子面前托大。” 如晴笑得双眼儿微眯,“孙妈妈这么一说,如晴更不敢当了,您可是永宁伯府里的人,又不是方府的人,您这般大礼,如晴可受不起,孙妈妈可别折煞如晴了。” 孙婆子见如晴语气说得诚恳,平板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意,“四姑娘说笑了,我家公子一直唠叨府上,老身身为下人,礼节不可废。哦,对了,四姑娘是來找大少爷么?” 如晴点头,“嗯,大哥哥在里头吧?” “大少爷在呢,我家公子也在里头,哟,二姑娘也來了。” 孙婆子陡然变音的话,忙往后看去,果不其然,一身遍绣如意海棠耦色如意云纹底边的如善施施然走了來,这个时候,正是秋高气爽朝阳万丈,如晴这身耦色衣裳,在初阳的映射下,显得极为明丽鲜亮,再配上发髻上的白玉珍珠撒花镂空吊坠,更是衬得金光闪闪,艳丽无边。 如善这身打扮,如晴顿时看得呆去,随着如善渐渐走近的身子,这才惊觉起來,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也不过差两三岁罢了,但人家如善这通身的气派,真真正正的比嫡出的还要威风呢。 如善施旆然來到如晴跟前,笑得文雅,“孙婆婆在呀,哎,四妹妹也在呀,这可真够巧了。”她一双美丽的凤眼扫了夏竹手头的粗布袋,掩唇笑了起來,“四妹妹也是來送礼物与大哥么?送的什么呀,拿來让我瞧瞧?” 如晴看她身后丫环碧竹手头的漆红色榴金盒子,再看了自己丫头夏竹手头的简易布袋,顿觉面上无光,本想拒绝,可夏竹已先一步把袋子打开來。 如善瞅了书袋一眼,又掩唇笑了起來,“这是朱姨娘绣的么?” 不等如晴回答,如善又笑眯眯地道:“朱姨娘绣功可真了得,几乎可以赶上女红师傅了。只是,大哥即要赶赴南京参加秋闱,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一件大事,朱姨娘怎么就只送这些來?岂不---” 如晴道略略低了头,声音细若蚊呤:“我娘每月也就那点儿月俸,自是及不上二姐姐和张姨娘的排场。不过,这送礼嘛,最重要的是心意,是不?” 如善唇角弯了弯,“四妹妹真是会说话,也难怪会得太太喜欢。” 如晴依然神色羞怯,似是不好意思,“让二姐姐笑话了。其实这也算不得礼物的,只是大哥哥觉得我娘绣的书袋好看。这才又托我娘绣了一个,叫我给送來。” 如善唇角稍凝,又多看了书袋几眼,笑容也冷了几分,“大哥从來不收授任人的馈赠,想不到---朱姨娘,真有本事。”顿了下,又看了如晴低垂的脸,又加了句,“四妹妹也甚有本事。” 如晴听懂了她话里的讽刺,心头不舒坦,但当时着孙婆子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苦无其事地道:“二姐姐说什么话呀?就这么点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还什么本事不本事的,也不过是大哥哥怜惜我娘家底薄手头紧,这才故意提了这么一要求的,再说了,我娘除了送这些东西外,也送不出旁的尊贵的礼物了。你说呢,二姐姐?” 如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眼神儿往上移了两分,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吧,等下还要回去练字呢。” 如善走了几步,见如晴沒跟上來的意思,便又停了下來,“怎么不一起进去?” 如晴摇了摇头,“大哥哥有客人,我不好进去打扰。”然后让夏竹把书袋递给一旁候着的小厮顺子,让他代为转交。 顺子轻快地哎了声,拿了书袋飞快地奔了进去,如晴这才向孙婆子道别。 孙婆子面目慈爱,“四小姐走好,老婆子不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 炮灰 回到乌兰阁后,如晴对李氏道:“母亲,女儿有一件事不甚明白,想请教母亲。” 李氏正在算账,最近庄子里收获颇丰,甸农交上來的租子足够方府一整年了,心情大好,见如晴这般说话,自是应了她。 如晴很是认真地道:“母亲,按理说,丫环跟随了主子,就得一心一意替主子办事,虽谈不上孝忠,但也得听命于主子吧?” 李氏一直管着方府奴仆,如晴这么一番话,立刻听出不对尽了,“怎么?有奴才给你气受了?” 如晴摇摇头,“如晴虽只是庶出,但有母亲护着,也不曾有下人敢给女儿气受。只是,女儿身边的丫环,吃着母亲的饭,却帮旁人做事,女儿心里头不忿,这才凛了母亲。”她顿了下,看了李氏的脸色,又道:“夏竹本是母亲指派给女儿的贴身丫环,可这丫头却时常听命于张姨娘,母亲一向仁厚,对身边的丫头一向厚待,可女儿身边却出了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女儿甚觉对不住母亲。请母亲恕罪。”说着跪了下去,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李氏总算听了个明白,火气一下子就上來了,立即吩咐刘妈妈把夏竹领了进來。 夏竹一进來,就被李氏一通喝骂,“好你个吃里爬外的贱蹄子,我待你可不薄,你居然对那头那般上心,我还要你何用?刘妈妈,把这小贱人给我捆了,丢进柴房去,再去找人伢子,把她给卖了吧。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可是万万要不得。” 等夏竹总算明白怎么回事时,已是晚了,双手双腿已经被刘妈妈给捆了,还想喊冤的声音也被一方臭布给堵住了嘴。 不过如晴却也接收到夏竹怨毒的光茫,她撇开头,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怪我心狠,实则是被逼无耐,想要在内院生存,先不说要有多高的战斗力,至少也得保证自己后院不起火吧。 若是后院都起了火,那还谈什么战斗呀?直接被炮灰了,被阴了。在内宅争斗中,身边的丫环也要算上战斗力中的一份子,使的好,自己后院被管得严严实,事半功倍。一个使得不好,那便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氏发落了夏竹,余怒未消,又火气重重地发落了一些做事不得力的下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如晴身边的那些老妈子及几个小丫头。这些平时候侍候如晴不得力的,全领了个“侍候主子不得力”的罪名,统统给撵进庄子里,小丫环们也被打的打,卖的卖,到了午后,如晴身边只余下一个申婆子和一个叫玲珑的小丫头。 李氏把如晴身边的下人全发落后,又满怀歉意地对如晴道,“你个傻孩子,这帮可恶的奴才这般作贱你,你怎么拖到现在才与我说起?” 如晴扑闪着大眼,“母亲操持家务,极是辛劳,女儿怎好拿这些小事劳烦您?但凡能过得去的,女儿都睁只眼闭只眼。但那夏竹实在是可恶,那般明张目胆地当着女儿的面听令于张姨娘。女儿使不上主子威风,但也不能让母亲院子里出了个生有异心的奴才。” 李氏感动不已,搂了如晴一通好孩子乖孩子的乱叫。 * 头一日还阳光明媚,万里晴空,第二日,便下起了毛毛细雨,虽雨不大,却止住了如美一心往外跑的小脚丫,此刻正坐在花梨木对帽椅上嗍着一张嘴儿闷闷不乐呢。 但,李氏却心情大好。 如晴发现,李氏不但对自己和颜悦色,连带对自己母亲也是温和至极,惹得朱氏受宠若惊,对李氏越发恭敬。 李氏接过朱氏递來的帕子,拭了手,一双凌厉的凤眼掠过朱氏低垂的脸,朱氏在她威严的目光下,越发恐惶,端盆子的手不免微微抖起來。 把朱氏的动作看进眼里,李氏心情大好,轻轻拍了朱氏的手,和谒地道:“你进我方府已有数载,一直循规蹈矩,从不生事,老太太和老爷都挺满意,总是嘱咐我不要苛刻你们母女。瞧你每日晨昏定省的,从不越矩,如晴也是极惹人怜爱。这刘妈妈呀,还真有眼光。不像那位,总爱惹些事儿,让人又气又恨。”虽脸上带着气愤,但语气却是愉悦的。 朱氏蒙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如晴。 如晴冲自己的母亲微微摇头,表示沒事,现在,她总算明白过來,能让李氏如此高兴的事,莫过于张氏吃瘪。 只是,如晴细细回想,张氏目前还在禁足当中,这回她惹出的事,估计方敬澜是真的气极了,居然整整一个多月都沒往那边去,张氏估计是会郁闷的。 但,若因这么点儿小事就令李氏高兴成这样,未免又太轻敌了。 因为张氏可不是一般的妾室,她可是育有一子一女,颇为体面的贵妾,而她那个便宜老爸方敬澜,虽大男人主义严重,总归不是无情之人,就算此刻厌恶张氏,但情份总在,不会真狠了心弃之不顾,再加上这些年來冷眼旁观之下,这张氏也不是简单人物,岂会如此容易失宠,前些日子,如晴还听说方敬澜主动去了怡情轩,一连呆了好几个晚上呢。 只是,李氏脸上的得意与幸灾乐祸又是那般明显,把最近方府的事儿理了又理,如晴也找不出有令李氏高兴成这样的喜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 有人吃瘪,有人得意,又来了一位世子 在与如美玩猫捉老鼠游戏时,如晴在一小角门里,找着了如美,正想上前捉她,却被她的动作给噤了声。 “嘘,小声点。”如美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把如晴拉到角门里蹲下。 如晴先是不明所以,后來才知道,原來外头有几个丫头正在说方府主子们的事儿呢。 “真羡幕大姑娘,居然定了那么显赫的婆家,平阳候府哎,我听说那可是一等侯,大姑娘嫁过去,那咱们方府,岂不又喜上加喜了?”一个丫头语带羡慕的说。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丫头不屑地道:“一等候又如何?又不能袭爵,那钟二公子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呢,更何况,还是个鳏夫。这门亲事,大姑娘也不算高攀。” “怎么不算高攀?咱们老爷也不过从五品宣抚司副使,如何能与这些勋爵之家比?虽然那钟二公子不能袭爵,但总归是平阳侯府的二公子,大姑娘嫁过去,咱们方家可就是平阳侯府的姻亲了。再加上永宁伯府这门显贵亲戚,若是江世子能与咱家结亲,依我看呀,咱们老爷,在官场上定能平步青云。” 如晴偷偷乍舌,想不到方府还卧虎藏龙耶,这丫头才多大年纪呀,居然连这些都想到了,太佩服了。 又听到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丫环冷笑一声,以不屑的语气道:“永宁伯府?呵,我看还是算了吧,那江世子倒也不错,可那永宁伯夫人,我就觉得不靠谱。” 如晴耳朵立马竖了起來,这丫头是谁呀,太会说话了,每一句都说到她的心坎去了。 “思霞姐姐,你这话就有点儿过了,那永宁伯夫人和咱们夫人可是表姐妹,这亲戚嘛哪有不相互帮衬的道理?思云姐姐,你说是不?” 另一丫头也附和着,“就是就是,瞧瞧咱们老爷的族亲,那也不过是带着些皮的亲戚关系,不也相互帮衬吗?” 叫思云的丫头不屑地冷笑,“方家族亲都是相互帮衬的,可人家永宁伯是什么门弟?那永宁伯夫人眼界可高着呢,人家就江世子那么一个宝贝儿子,前些日子我瞧着她对咱家几位姑娘的态度就看出來了,那永宁伯夫人从未把咱家姑娘放眼里。你可别做你的春秋大梦。” 如晴再度乍舌,隔着门缝偷窥说话之人,这个叫思云的丫头,身着方府一等丫头的青色三领窄袖比甲,同色系撒花边角裙,头梳朝头髻,镂空撒花发杈相馆,妇人打扮,这思云正是李氏身边的一等丫头,其夫婿是方府的管家之子方宗。 另一个说话的丫环叫思月,年纪最小,至多十四五岁模样,闻言瞪圆了眼珠子:“思去姐姐,你怎会如果此认为呢?虽然江世子身家不凡,又一表人才,但咱们二姑娘也不差呀,机伶聪明,又素有才女名声,配江世子,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美立马瞪圆了眼,低低地骂了句“哼,她也配?” 如晴轻拍她的手,要她稍安毋躁,如美微哼了声,又继续蹲着身子偷听。 只见那叫思霞的丫头道,“就你这小蹄子,眼睛都不知生哪去了,就算沒生这双眼,应该有耳朵吧,昨儿个在大少爷屋里头发生的事,府里头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还在这儿装作不知。” 如美如晴二人耳朵同时竖得老高,姐妹俩互看一眼,都从各自眼里读到兴奋与只有好奇八卦宝宝才会有的新鲜光亮。 姐妹俩不顾已蹲得发麻的双腿,把头越发挨近门缝,耳朵竖得尖尖的,准备把方府最新八卦如数听进耳里,然后再细细品味。 只见那叫思霞的丫头以不屑的语气道:“昨儿个,江世子去大少爷的院子里,一起温习功课,想不到那个时候,二姑娘和四姑娘居然跑去送礼了。” 如美忽然转过头來,双睛冒出无数利箭。 如晴忙小小声地道解释,“我只是到门口,沒有进去,沒有进去---” 如晴正待咧唇,却又听思霞继续说道,“四姑娘脸皮子薄,得知江世子在里头就沒进去。倒是二姑娘,却是不顾下人的阻拦硬是闯了进去。” “后來?就沒后來呗,二姑娘进去了有一会儿,到了院门口被大少爷身边的顺子叫住,把二姑娘送的礼给退了回來。二姑娘当时脸色那个叫难看。” 如晴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妹妹,自己的亲姐姐吃瘪,居然还幸灾乐祸。 如美更不一样了,几乎手舞足蹈了,趴在门角里,听得津津有味,听得这么句话,更是不掩兴奋地与如晴击掌以示庆贺。 “大少爷还真是----真是不给二姑娘面子---”思月语气带着吃惊与不可思议。 思云不以为然道:“大少爷性子一向如此,有何好大惊小怪的。” “这也怪不得大少爷,先前张姨娘母女和咱们大少爷二少爷从來互不过问的,这回忽然转了性要送大少爷礼,再加上张姨娘那性子,任谁都会警戒三分。”思霞语气也是平淡至极。 “呃?张姨娘人那么好,看着和和气气的,人又漂亮,又温柔又体贴的---” “就说你是个猪头脑袋你还偏不服气。张姨娘的德性,但凡府里头的老人,哪个不知?只有你这个傻子还为她说好话。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在太太面前说张姨娘的好,否则太太绝不轻绕你。”一直不大多话的思云声音严厉。 思月脖子缩了缩,左右张望了下,又小声问道:“思霞姐姐,那,后來呢?” 思霞瞪她一眼,“你这小蹄子平时候做事倒也勤快,就是改不了这背后说闲话的毛病。我可告诉你,二姑娘昨儿个闹了个大笑话,老爷可生气了,严禁府里下人不许再谈论此事。你就不要再问了。若是让老爷听到,仔细你的皮。” 思月再度缩了脖子,不敢再问下去。但却一副抓耳捎腮的难受样,惹得思云思霞掩唇嗤笑不已。 过了会,又听思霞道,“算了,反正太太和老爷也不在府里头,告诉你也无妨。其实二姑娘给大少爷送礼只是个晃子,还不是冲着江世子去的。” 如美小小声地低咒了一句,如晴却是一点都不吃惊,虽与如善不怎么接触,但她的心思,及她最近的动作,倒也能猜透几分來。 “江世子是何等身份?那永宁伯府又岂是二姑娘这种庶出之女能高攀得上的?偏有人就是不信邪,眼巴热乎的巴上去,先前永宁伯夫人自恃身份,虽不喜二姑娘的作为,却也旁敲侧击的警告了咱们老爷太太。可偏有人不死心,又尽使些下三滥的伎俩。只要稍有眼力的人,如何看不出那永宁伯夫人隐藏在和气面孔下的傲慢,偏有人太把自己当回事,昨儿个二姑娘闹得大笑话,倒也让咱们乐和乐和了----” 思霞正说得带劲,思云却在一旁扯了她的衣袖,小声警告:“你小声点,也不怕被人听到。” 思霞稍稍心悸了下,却不敢再说下去。倒是思月却心痒痒地道:“思云姐姐,你怕什么呀?老爷公差去了,太太去庄子上收租,这儿就咱们几个姐妹,只要咱们不说去,谁能听到?” 门缝里的如美也不由自主地点了头,惹得如晴一阵好笑,不过心头却在思忖,如善昨天究竟闹了什么样的笑话呀?就是借着送礼接近江允然吧,那---然后呢? 脑海里浮现江允然湿和淡然又文质彬彬的脸,再闪过一直跟上跟下满脸皱纹只一双眼睛利索得吓人的孙婆子,如晴心里略略知晓是如何一回事了,不由扯了扯如美的衣服。 如美听到一半,正听得津津有味,如何肯离开,拍开如晴的手,非要继续听下去。 如晴双腿都蹲麻了,不愿再听下去,一个人偷偷地走开了。 來到无人的地方,望着月季花枝头那边怡情轩隐隐绰绰的院门,终于明白过來,今早李氏那股得意劲儿是哪般了。 * 李氏不在府里,总爱霸着她的如美偷听墙角正乐着呢,如晴忽然觉得好生无聊,遂迈着小脚丫四处溜达起來。 方敬澜虽只是从五品小官儿,但方家家底确实不错,这方家大宅建筑宽阔,布置大气,到底沒有江南园林那般秀美精致,但对生前也只是枚普通老百姓出身的如晴來说,也足够她美了。 一路闲逛,居然又來到知礼的倚松院,又看到院门口孙婆子那身暗红药芍花缠枝比甲的粗壮身材,心头叹口气,遂即迈动小短腿,不着痕迹地改变了方向,往另一院子走去。 倚松院临近的院子植满碧绿青竹,院子也起名为劲竹居,不消细想,也知道是知义那个棺材脸的院子。 重生在这古代,如晴对这对新上任的兄长并未有多么浓郁的亲情,再加上同父异母的关系,让她对这两个兄长一直敬而远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每日里听老太太对如真苦口婆心的教诲,她悟出一个道理來:古代女子的天是父亲和夫媚,但,支撑着这份体面的却是娘家父亲或兄长。 所以呢,想要找一门好亲事,就必须把父母讨好了,想要在夫家活得体面,就必须与兄长打好关系。 于是,咱们活学活用随遇而安的如晴小童鞋,迈出了她重生后六年來,最有意义的一步。 * 劲竹居建筑并不大,比起倚松院來,足足小了五成,但一进入院门,便发现里边别有洞天。宽阔平展的院坝,不染尘埃,不见半个下人奴仆,只有院子角落里立着两排黑压压的青衣劲装带剑武士。发现如晴的到來,十数双利眼齐刷刷地朝她射來, 如晴从未见过这些阵仗,这些武士一个个臂大腰圆,浑身充了杀气,不知是从哪个死人堆里活回來的杀手,全身充满了血腥气。 这知义的院子怎会出现这些人?如晴的疑问在接触到院子里正舞枪舞得起劲的“双黑大侠”时,得到了解释。 所谓双黑大侠,就是两个同样身着黑衣劲装的少年,各挥舞着长枪正虎虎生风地打得热闹, 如晴生怕刀剑无眼,只能挨着墙壁慢慢地挪动小身子,眼见两个黑影有朝自己打來的架式,手脚忙乱地从地址捡起一口破锅挡在身前,以防不测。 知义发现了如晴这个外來入侵者,只斜目扫了眼,不再理会,又继续投入战斗中去。 倒是另一个比知义略高半头的黑衣少年侧脸打量了如晴,一边使着手中长枪,一边道:“你不是说你府里的奴才都极有规矩吗?这又是打哪冒出的小丫头?” 知义不理会他,挥动长枪,虚斜直刺他的小腹,半路又改招斜刺对方肩膀。 那少年不料他來这一招,虽堪堪避过,却又激出一身的傲气,遂发了狠地与知义缠斗在一起。 如晴见他们越打越烈,有些担忧地看着知礼冒汗的棺材脸,又见那陌生少年那凶狠凌厉的攻势,忽然出生少许的同仇敌忾之心,轮了手头的烂锅就要朝那少年扔过去。 又瞟到另一边林立的杀气腾腾的青衣武士,那一双双瞪如铜铃的眸子直射着自己,如晴黑白分明的眼珠儿转了转,生出的那丁点儿同胞之心立马化为乌有,在无数双利剑般的盯视下,嘿嘿傻笑两声,讪讪地放下锅子,盼着知义把那少年打得落花流水。 可惜,沒能让她如愿,知义虽武艺不凡,但那黑衣少年却是招式凌厉狠辣,很快知义便落于下风,甚至不小心胸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隐隐有红丝从紧捂的手指间破出。 那黑衣少刺中了知义后,便收了枪,但声音却傲慢得紧,“比起上个月,你的武艺倒是增进了不少。” 知义不说话,只是丢下手中的枪,单手捂着胸前的伤,声音冰冷中又带着少见的谦恭:“世子功夫精湛,知义受教了。” 世子? 怎么又來一个世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 有人受伤,有人表友爱,还有人告状,更有人避嫌 如晴知道, 周代时,天子、诸侯的嫡子称“世子”。 后世则称继承王爷、诸侯爵位者的正式封号为世子,多由嫡、长充任。 而本朝世子之称谓则是有功勋之后的武勋官继承人才被称作世子,以她有限的知识里,武勋官有公、侯、伯、子、男五个等级。就是不知这小子是哪个等级的爵位。 正想得出神,又只那少年懒懒地道:“你武艺确实不错,但对敌经验甚少,想要胜过我,光勤学苦练仍是不够,还得真刀真枪的上战场去。那,才是锻练你的好去处。” “世子说得极是。也难怪世子的枪法霸气凌厉,招招至命,我的武艺,却是花哨了。” “你已经很不错了。只是临敌经验甚少。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那少年侧脸瞅了如晴,“这小丫是打哪來的?这么沒规矩。” 如晴傻眼,这死小子,也太不像话了,站在别人的屋檐下,居然指责起主人家的妹妹來。 知义瞟了如晴一眼,淡淡地道:“是我一庶出的妹妹。” 黑衣少年挑高了眉,不再言语,只是揽了知义的肩,“你的伤势要紧,先进屋子里上药吧。” “多谢世子关心,小伤而已。” “小伤也能酿成大祸。进屋上药去吧。我走了。明日再來。” “也好,世子走好,不送。” 黑衣少年转身,身后两排武士立即跟在后头,昂首挺胸、扯高气扬地从如晴身边经过。 在快到院门口时,黑衣少年又转身來,扫了如晴一眼,对知义淡淡地道:“我希望下次來不会再见到多余的人。” 如晴气得鼓起了小脸儿,在心里大骂这个眼睛生头顶的家伙,也恨知义胳膊外往弯,再怎么不亲,总归同一个姓呀,你这死小子,也太不是人了。 蓦地,那黑衣少年又忽然转过身來,如晴对着他背影做的鬼脸则來不及收回,在对方挑眉讥讽的目光下,从鬼脸转换为讨好的媚脸的难度则加大了些。 在黑衣少年越发讥诮的眸光下,如晴一边在肚子里把他的祖宗三十六代都问候完,一边生生挤出讨好的笑脸。 大概是察觉这样的动作太牵强了,又把讨好的笑换为气鼓鼓的脸,并很有“骨气”地把脸撇向一边。 但,这么一撇头呢,又恰好与知义的棺材脸对上,在内外夹功左右盯恃的冷眼下,如晴只觉头顶一片乌鸦飞过,小身子盯在墙上,整个人都傻住了。 知义把如晴刚才的动作看在眼里,冷着脸道:“你來我院子里做什么?” 这时候,知义的小厮柱子不知打哪奔了出來,“公子,快进屋去,热水我已经准备好了。哎,你是新进來的小丫头么?还不过來,公子受伤了,进來帮忙。”柱子发现了如晴,立马对她呼喝了起來。 如晴这下子连撞墙的心都有了,她虽然不是嫡出小姐,但总归是方敬澜的亲生女儿吧,在方府也还算得上主子一枚吧,知义的客人不把她当一回事,她认了,谁叫人家是世子呢。 但,被府里头的下人也当作是丫环般使唤,如晴真的真的很无语。 但,见着知义胸前手逢里冒出的血迹,难得的兄妹爱发挥出來,暂且把气恼压下,小跑步上前,惊呼一声:“啊呀,留了好多的血,二哥哥,我扶你进屋去,柱子哥,你快去请大夫來。” 这时候柱子才发现被他误认为的小丫环居然是如晴,心下惶恐,“原來是四姑娘,小的 有眼无球,请四姑娘恕罪。” 如晴忙摆摆手,“柱子哥,二哥哥伤势可不轻,你快去请大夫。” “不必了,小伤而已。”知义捂着伤口朝屋里走去,走了沒几步便倒了下去。 * 知义这次的伤较之往常尤其重,虽大夫上了药,断言不会波及性命,总胸前那长长的深深的伤口仍是让方府上下紧张了好半天。 知礼只來看过一回,告知并无大碍这又回倚松温习功课。倒是江允然听得知义受伤,特意另聘了京中甚有名望的大夫來瞧了伤势,再修书回京中永宁伯府,令人从库房里取了滋补名贵药材连夜送來,惹得老太太和方敬澜感激不已,不住地道谢。 李氏身为知义的姨母兼继母,每天好汤好药地命人熬了端去,并每日两次的探望,不必细表。 正被禁足的张氏也差如善送了些礼品去看望知义,知廉最有兄弟爱,每日下学后便來劲松院,陪知义聊天说话。 方敬澜看在眼里,时常对另几个孩子夸赞知廉真是个懂事又体贴的弟弟。 知廉笑得廉虚而腼腆,“父亲切莫夸孩儿,这是孩子该做的。” 知礼大马金刀立在一旁,眼皮都不掀一下。 如善站在一旁笑得文雅,脆生生地接过话:“都是一家人,骨血连着筋,哪有不亲近的道理?二哥受了伤,身为弟妹的我们,探望关心也是人之常情。爹爹又何必夸赞?” 方敬澜满意的捋了下巴三寸长的胡子,但又想到昨日如善做的那些令他颜面尽失的事,忽又沉了脸色,斥道:“今儿个你倒是会说话,怎么昨日却那般糊涂?真是让为父丢尽了脸。” 如美几乎拍手称快,立马大声道:“可不是,允然表哥人家什么身份,表姨妈又是何等的眼光,又岂会要一个庶出的?二姐你这回可真是丢尽了咱家的脸了。”如美斜眼瞄着如善青白交错的脸,学着从思霞那儿偷听來的话原封不动地搬给她,只是某些字眼稍作改动:“表姨妈若真瞧上了你,也不会把孙妈妈留下了。孙妈妈若瞧得上二姐你,昨儿个当着允然表哥的面,也不会闹出那般动静---” 方敬澜脸皮抽*搐了下,如美的话几乎让他老脸烧红的难堪。其实云氏内心里想什么,他摸不透,但有一点他是看得极为明白的,那便是云氏从未把他的儿女们看进眼里,气恼不平之下,也生出一股文人的傲气。而这种傲气越发激得方敬澜严厉约束儿女,只许与江允然保持一定距离,不得做出卑微讨好之事,他不愿让云氏瞧低了去,可他最宠爱的如善却偏要眼巴巴的贴上去,这回又闹出个大笑话,想当然方敬澜是如何的气恼了。 这次如美又提了來,方敬澜顿觉颜面无光,正想狠狠斥责如善,却不料如善已红着眼眶脆生生地跪倒在方敬澜面前,哭道:“都是女儿的不是,惹爹爹生气,请爹爹恕罪。女儿昨日里只是探望大哥哥,略表兄妹之宜,恰巧见着那江世子,女儿也只是与他略微聊了几句,并未有越矩的动作,当时大哥也在场的,可恨那孙婆子却误以为,误以为---爹爹,女儿受如此侮蔑,实在是,实在是---有冤无处说呀----”她哭得伤心不已,几乎背过气去。 如美也已作好与她吵架的准备,却不料如善如此不中用,那么快就投了降,得意之下,又把小嘴儿扬得老高,斜了如晴一眼,从鼻吼里哼出得意的响声來。 如晴看在眼里,顿觉好笑,又觉如美真是可爱得紧。 如善这一招以退为进的方式很凑效,方敬澜再如何的生气,但见宝贝女儿哭成这样,心也就软了,见如善说得也不无道理,又问知礼,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如善侧头望着知礼,凄然道:“大哥,你可替妹妹说句话呀?” 知礼眉毛都不掀一下,声音平板地道,“二妹妹和江公子确无越矩的行为。” 如善心里一喜,方敬澜也大大落了口气,只有如美又大大不满地瞪了知礼。 知礼又道:“不过二妹妹却拉着江公子说了近半个时辰的话。我和顺子几乎成了陪衬。” 如晴眼珠子瞪得老大,瞪着知礼平板无波的脸,在心头暗自惊呼,好一个腹黑高手呀!知礼这话,说得实在是有艺术,他并未说如善的任何不是,但这实话,说得却是大大有水平,只要不笨的人,哪会听不出这里面的名堂。 并且,这小子告状,也告得太有品味了。 方敬澜人精似的人物,他一向了解这个长子,断不会说谎蒙他,当下几乎气得跳了起來,指着如善好一通怒骂。 如善嫣了气儿,方敬澜盛怒之下,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沒有,直被骂得狗血淋头,握着被打得肿成馒头的手,一边哭得稀里哗啦,一边不时用怨恨的眸子瞪着知礼。 可惜知礼大哥他不忍看到这“骨血相残”的画面,在如善被打手板心时,人已离开了。 如美看得好不痛快,几乎拍手称快,但她的动表真的太明显了,若不是如晴及时捏了她一把,说不定还会被盛怒的方敬澜也给骂上。 等方敬澜消了气后,当下又狠斥如善,并对如美如晴严厉叮嘱不许接近江允然,不许再做出有损门风的事來,不然如善的下场就是她们姐妹俩的榜样。 如美看着如善萎靡不振的模样,小胸脯一挺,大声道:“爹爹放心好了,我和如晴断不会让您失望就是。” 如晴也跟着点头,那江允然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但人家身份在那,与她一比,那便是云与泥的差别,还是别去妄想了。 * 知义受伤后第三日,如晴则奉朱氏之嘱托,端了自家亲娘亲手做的酸菜绞子一路來到劲竹院。 其实呢,方府家底好,知义又那么受重视,吃的用的自是比她们母女肯定好上几倍,偏她那软弱的母亲,见别人都送礼去了,自己也不能落后的心思,也跟着凑热闹,自己弄了些饺子來,非要她端了过去,以表关怀之意。 如果只是纯跑腿,如晴肯定不会有意见。可问題是,就这么一碗饺子,估计只有被倒掉的份了,再加上,知义那家伙从來沒正眼瞧过自己一回,不吃那是小事,若当着自己的面给倒了那才叫难堪。 想想呀,她一个庶出的,被嫡出兄长毫不留情面的倒掉,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这要她如何下台呀? 如果她不吱声呢,又嫌软弱了,并且还会连累她的亲娘。可若她发脾气呢,估计也讨不了好去,说不定还会被讥笑一番。 左思右想之下,如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來。 她找了个借口,支走了新上任的贴身丫头玲珑,然后一个人端着饺子猫着腰,來到劲松院与倚梭院门前那一棵高大槐梧的杨树下,这儿还真是做坏事偷听的绝佳好场所。这杨树有二人合抱那般粗壮,树下靠路的一方扫打得干干净净,而靠墙的一边却摆了几大盆人多高的富贵竹。 她小小的身子钻了进去,富贵竹叶生得茂盛,不细看,倒也看不出藏着个人。并且这个时候,也沒什么人走动,略略放了心,一个人偷偷打开食盒里的瓷盖,两只手指头捏着饺子就吃了起來。 话说,她那亲娘虽说性子弱,无主见,但这手艺真不是盖的,素饺子也做得特别的好吃,不咸不淡,刚好适合,正吃得津津有味,感觉有人经过,忙把身子矮了下去。 借由富贵竹高大的庶掩功能,如晴看到了管家方青,正躬着腰很是谦卑地与一少年说话:“世子这边请!” 尽管身子已经蹲成熟虾一枚了,但如晴仍是下意识继续把身子蹲低。 只见前天那个与知义比武叫什么世子的少年,正背着双手,朝这边走來。那少年一袭紫青色长袍,头束金冠,脚蹬黑靴,同色裤子松松垮垮地系在靴子里,背打得笔直,走起路來不可一世的模样,身后几名青衣武士气势如虹地跟着。 直到那一行人都进入劲竹院后,如晴这才猫着腰从丛林里出來,然后一溜烟往乌兰阁奔去。 毕竟做了坏事,如晴这一跑还真急,这不,出事了,撞上人了。 如晴撞得不是别人,正是孙婆子。 如晴身板儿小,孙婆子那般巨大身材,倒把她的小身子给倒撞了出去。幸好孙婆子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如晴,“四姑娘,跑这么急做甚?可有摔着?” 如晴惊出一身冷汗,捂着快吓出喉咙的心,一脸的惊魂未定,“原來是孙妈妈,”然后又扫到孙婆子旁边的江允然,立马倒退三尺远,朝江允然福了身子,“见过世子。如晴莽撞了,冲撞了世子,请世子匆怪。”然后又一溜烟的消失不见。 “表妹跑这么急做甚,哎---表妹---”江允然望着那紫色丝带越行越远,顿觉不可思议,摸摸自己的脸,喃喃道:难道我脸上写着坏人二字吗?怎么这小丫头每次一见着我就跑得远远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 同是庶出,有人得过且过,有人志气高昂 李氏和如美都不见人影,料是出府去齐州城新开张的酒楼尝鲜去了。想想一时半刻还回不來,又溜到朱氏的院子里。 朱氏一见如晴便问饺子送去了沒,如晴狠狠地点头,“送去了,二哥哥吃了几口,说味道还可以。” “真的?”朱氏脸上闪过喜悦,抚摸如晴稚嫩的脸蛋儿,“那好,以后二少爷喜欢吃那就继续给他做。” “别别别,”如晴忙道,“府里头又不是沒厨子,娘何必劳累自己?” “傻孩子,那只是娘的一片心意,你懂吗?礼轻情义重。” 如晴在心里扁唇,想说什么,可看着朱氏柔和的眼,到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自己的娘对方府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她如何不知,只是觉得自己的娘真的太命苦了。 ****** 同样为人母,朱氏为着如晴能在方底过上好日子,不惜余力地做着自己觉得该做的事。那边怡情轩,张氏也是这般打算,只是,如善却比不得如晴,会任自己的娘差遺。 张氏发现从劲竹院回來的如善一副心不在嫣的模样,不由问道:“善儿,知义的伤势怎样?要紧吗?” “那就么点伤,死不了的。”如善不耐烦地回答,想到刚才在知义那里也受到同样的待遇,就不打一处來,又埋怨起自个儿的娘亲來,“娘也真是,明知那二人根本就不把咱母子仨人放眼里,干嘛还非得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张氏料定自己的女儿又受到冷遇了,暗自咬了银牙,又重新整了慈爱的面容,“善儿呀,娘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你日后总得嫁人的,这在婆家能否过得体面,也得靠娘家父兄支撑,方氏一族在官场多有结交,再加上那老虔婆在京中也有不少体面,日后知礼知义两兄弟,定非池中之物。就算你不喜他们,但这面上,总得和和气气吧?乖,听娘的话,千万别与他们置气,这样对你沒好处的。” 如善鼓着一张粉脸儿,眼睛略为不屑地一撇,“娘说的句句在理,可人家又不把咱们当回事儿,我又何必眼巴巴的倒贴人家?娘也真是的,你处处巴结他们,也不见得人家多瞧你一眼。” 张氏被堵得哑口无言,这个女儿,她是引以为豪的,如善一向早熟,并且聪明伶俐,从一出生到现在,常常无师自通,呤诗作画无一不精,有时候无意中念出一的诗句來,常常令她这个在闺阁时也素有才女名声的她也自叹拂如,甚至连才气纵横的方敬澜也大为吃惊。 但,这个宝贝女儿虽才气不凡,却也有许多不足之处。比方说,在人情世故上,这个女儿总是极不合群,并且孤傲清高,从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张氏也知道这个女儿心气高,可,现实摆在眼前,想不低头也沒法子呀。 想到这里,张氏又拉了如善的手,苦口婆心道:“善儿,听娘一句话。你是女孩子,这女儿家在家从父,你只需讨得你爹爹的欢心,相信你在方家自是如鱼得水。可,女孩子总归要嫁人,做姑娘时可金贵着,但做了人家媳妇,就都矮上一截。这个时候,想要在婆家过得体面,也离不开娘家的支撑呀,善儿,娘知道你心气高,不屑与知礼那帮人打交道,但现实摆在眼前,你想不服气都难。” 如善倔着脸儿,语气铿锵:“女孩子又如何?难道女孩子除了嫁人,就沒别的出路不成?哼?娘放心,凭我的本事,定会找一门比如真更加显贵的夫婿,好让那帮狗眼看人低的人瞧着,咱庶出的可不比嫡出的强。” 张氏摸摸如善的头,夸道:“你能这般想,娘甚感欣慰。可,这姻缘呀,也要讲门当户对,你爹爹就区区五品官儿,我想,你尽管得你父亲宠爱,但总归是庶出的,一般官宦之家稍有体面的公子哥,哪会娶个庶出的当主母----” 如善厉声打断母亲的话,“娘越说越糊涂了,什么庶出嫡出的,你怎么连自已都看不起了?我就算是庶出的又如何?我就不信,凭我的本事,找不着体面尊贵的婆家。”她豁地起身,來到窗前,望着如真的院子方向,冷笑一声,“不就是个填房?连侯府爵位都沾不着边儿,有什么好扯高气扬的?” 张氏又气又恼,“你这痴儿,那如真一來是嫡出姑娘,二來也是运气好,让她给碰着了。可咱家什么底儿呀,永宁伯世子娘看着就不错,要人才有人才,要人品有人品,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着的---” “可恨爹爹却是死脑筋,不肯替我作主。”想到昨日被父亲那一通责罚怒骂,如善至今还是委屈不甘。 张氏叹气,“你爹爹爱惜自己的羽毛,不肯帮你,生怕被人说闲话。可善儿,你要记住,但凡女子,想要过得更好,也避不了一个争字。若当年我若不争,说不定早就被李氏姐妹给踩脚底了。哪还有今日穿金戴银的享受。” 如善转头,握着母亲的手,“女儿知道娘委身爹爹做妾确实受委屈了。不过娘请放心,女儿定不会让您失望,一定会找一门好的婆家,好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瞧瞧,咱庶出的并不比他们差。” 张氏欣慰至极,揽着女儿的肩膀,“我儿真有志气,娘支持你,只是,这姻缘,还是要讲门当户对,依你爹爹如今的官位,至多只能替你找些门户相当的婆家。想要越过如真,我看难。” 如善唇角浮现一抹讥讽,“娘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机会从來都是自己创造的,反正日子还长着呢,我坚信,只要功夫深,定能心想事成。” 张氏却不若如善那般乐观,“我儿才华志气样样不输他人,若投胎到李氏那样的肚里头,倒还可以博上一博。可偏你和娘一样,是个沒福气的,偏投胎到我肚里头,让你处处低人一等,看他人脸色。再來,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站在咱这边,你要如何争过他们?” 如善唇边掠过一抹神秘微笑,“娘,你放心吧,那些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人定胜天这个道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 卧虎藏龙的方府,个个都不简单 庆元26年秋,知礼在众多期许的目光下,带足了行襄,踏上了南京之路,向着他那光宗耀祖的伟大事业去也。 同行的,还有永宁伯府世子江允然。 方老太太亲自挂阵,率领方敬澜李氏等一干众小,在大门口作最后相送。 老太太方敬澜及李氏各自说了些恭贺之话后,小辈们也轮流上前以作最后道别。 知义伤势好转,已能下得床,但仍是板着张棺材脸,朝知礼江允然二人道:“去吧,别耽搁了。”那语气,仿佛眼前二人是多余的苍蝇似的。 知廉最是热情,握着江允然的手久久不放,并说了一堆恭祝之话,惹得江允然朗笑不已。 如真确实有长姐风范:“我听说南京那边天气不大好,时常阴雨绵绵的,你可得注意身体,千万别着了凉。让顺子和余妈妈细心点,还有进考场前,不要吃太多油腻的,我听说吃多了会闹肚子,哎,你究竟听进去沒?” 知礼皱眉:“这都还沒出嫁呢,就那么唠叨了。” 大家都轰然笑了起來,唯独如真气得嗔目而视。 如善表现得落落大方,先是预祝知礼旗开得胜,金榜題名,再來转头与江允然脆生生地道:“妹子也预祝表哥金榜題名,一帆风顺。” 江允然拱手还礼,“承表妹吉言。” 方敬澜瞧如善表现得体,不由满意一笑。 轮到如美时,如美把李氏早早教给她的话原封不动说了出來,不过她毕竟年幼,一句话说得瞌瞌巴巴,惹得众人捧腹不已。 最后轮到如晴时,众人全望向她。 生平第一回受到这么多注目礼,如晴小童鞋居然有上星光大道般的紧张,她甚至比如美还结巴了,“好像,哥哥姐姐们把该说的都,都说了,我,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呀!” 众人莞尔,方敬澜捋着胡子呵呵地笑着,“难道你就真的找不出一句像样点的话來?”昨晚方敬澜在朱氏屋子里歇的,朱氏虽然见识不多,但那个温柔劲儿,这可是在李氏和张氏身上从來找不着的,所以对如晴也是比较疼爱的。 如晴抓抓头,只恨自己前半生沒抬胎到当官大家庭,不然这些场面话闭着眼都能说出來,想了又想,总算找着了一句自认能拿得出手的话來,“大哥哥高中归來,可不能再板着这张脸了,多难看呀。” 知礼脸上总算闪现了些许呆滞,方老太太呵呵一笑,指着知礼笑骂:“你听听,你这张难看的脸,连你妹子都嫌弃了。” 众人又跟着笑,如晴躲到李氏身后,冲知礼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知礼皮面抽*搐了会,一张俊脸扭曲得厉害,不知是该先生气,还是该应景地裂唇笑两下。 * 知礼和江允然启程后,因江允然已不在府内,男女有别的规矩已荡然无存,姑娘们又继续在胡夫子跟前上起了课。 知义因为主修武,每日里只是走马观花地坐一上午便不见人影,知廉倒是极为认真,好奇宝宝一个,有问必提,有问必答。如善却是一学就透,惹得胡夫子夸口不已。 这阵子《三国志》故事被茶馆说书先生说得妙口生花,连带《三国志》里的各位英雄人物也被广泛议论起來。知义嗅觉最为灵敏,那《三国志》刚开始还未那般红火,已嗅出了这里边的“厉害军机”,先前天天跑去茶肆听书不过瘾,后來此书被刊印成书后,立马全部买了來放在自己房里细细品味。胡夫子也是活到老学到老,也屁颠颠地跑去知义那借來看了又看,最后也是欲罢不能,最近授课时三五不时就会冒两句《三国志》里的人物來。 知廉也是好学宝宝一个,见夫子与兄长如此热爱此书,也让管家买了整套來自己观读。不出几日,已能在课堂上,与胡夫子及兄长切磋一二。 知廉认为,曹操、刘备、孙权这三位帝王,孙权最是不济。文韬武略,不及曹操,就是与刘备相比,也是相对逊色些。诗他不会作,文章也不见其名。连大耳贼刘备遗嘱那样打动人心有深意的话,他也说不出來。倒是有时打了败仗,被人追得狼狈不堪,若非部将相助,性命都将不保。 但知义立马反驳,他的理由是:孙权此人虽未被太多刻意描写,但他的江东事业却未曾动摇,虽有危机,总能化险为夷。与刘备争荆州,胜利的是他。与曹军对垒赤壁,胜利的也是他。与刘备大战虢栾,胜利的还是他。其实几次大战,他都未亲自上阵,这不是因为他福大命大,上苍对他格外垂青,而是他知人善任。这一点,不但袁绍吕布等人不及他,就是曹操刘备也略有逊色。倒是他的哥哥孙策却对他这一长处最为了解,是以在临终前将大事托付于他。 另,周瑜,张昭在孙策时代虽有贡献,却不突出,但到了孙权时代,却是显赫一时的风云人物。内事张昭得力,外事周瑜建功,都与孙权善待人才有必然关系。 知廉不服气,又列数刘备的爱才如命。 “刘备爱才,以情为主,爱才,还知才。若不是他爱才,也不会有关羽张飞赵云等被列为五虎上将的风云人物。刘备爱才,求贤若渴,莫过于他与诸葛亮的关系,单是三顾茅庐一事,已使刘备此人形像大放光彩。”知廉顿了下,见众人都目不转睛地听着自己,更加卖力地说起刘备的好來,“刘备此人,作者并未描述太多,形像不够丰满,略显苍白,此人与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等人物形象相比。刘备的形象是给人比较单薄的印象。但,就因为如此,才更加突出刘备爱才如命的特点。因为他爱才,所以刘备大军里,诸葛亮的笔墨描述最多,甚至关羽也是重要描述对像。但,身为蜀军领袖人物的刘备,却不及这二人的名声,使他少了几分英雄之气,却多了几分平庸之感。正因为如此,才更加突出刘备此人爱才的君王形像。” 如晴用钦佩的目光瞅着知廉,是谁说穿越女一朝穿越就能大放异彩,让所有异性都围着自己转,那简直是扯谈。就拿小小的方府來说吧,她生前学的那些历史诗文等知识,连提都不敢提,她当然会背“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也会念“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她这几位兄长姐姐的,随口就拈來一句七言绝句,五言律诗,她听都不听不懂,等她悟出点意义來时,人家又接下一句了。 另,这小子才多大年纪,就看了几天书下來居然分析得头头是道,简直比她这个前世活了一大把年纪读书时天天熬夜苦背还要厉害。 接收到如晴祟拜的目光,知廉说得更加带劲,如晴听得目瞪口呆,苍天呀,大地呀,这些古人怎么如此厉害,她本來还想把自己现代那套读后感搬出來显摆一二,但人家知廉却把她想说的,并且沒有想到的都分析得头头是道,害得她只能无言以对,深深忤悔自己以前读书太不认真。 胡夫子听着知廉的论辩,捋着胡子,不时点头赞许。 知义不再发言,倒是如善起了身,说起了曹操來。 “我觉得呢,这三位人物,当数曹操最有帝王之气。”如善声音清亮,甜美动人,她一出口,大家的目光又齐刷刷地扫向她。 胡夫子略感吃惊,不过仍是笑眯眯地问道:“二姑娘有何见解,说來听听?” 如善清清喉咙,引典列剧,把曹操的不凡之处,一一列举出來,“在读这本书时,首先感到的是曹操此人,兵多将广,而孙吴一方,常常处于守势,而刘备一方,数來数去,也就那几员大将,初时有关张,后來有了赵云,再后來有了马超黄忠。虽经作者极力宣扬,不免总有大权孤零,捉襟见拙之感。但曹操就不一样了,刘备有关羽,他有曹仁。你有吕蒙,他有张辽,你有张飞,他有张合,你有甘宁,他有徐晃,总而言之,是你有來言,他有云语,言來语云,让你占不到上风。曹操爱才,能得死士,虽然曹操打过败仗,但他不像刘备那样,每到紧要关头,他那几名闻名天下的大将俱不在身边。但曹操却不同,每到生死攸关时,便有身边的大将舍命相护。其中最为动人的情节,莫过于昔日勇追董卓之时,因兵少势孤,被吕布打败,单从独骑沈跑,马又受伤,人又中箭,当此万分紧急之时,只见一将飞马而來,挥刀砍死两个步军,曹操看时,却是曹洪。此时曹洪虽到,但险情犹在,曹操身上有伤,胯下无马,于是便对曹洪到,我死在这个地方,贤弟你走快吧。曹洪却说,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曹洪以死挽救了曹操,在他心目中,他的价值和曹操的价值不能相提并论。曹操一生得死之士相助,未止曹洪一人,除许褚,典韦外,还有夏候敦,夏候渊,徐晃和庞德等,这些大将跟随曹操,出生入死,虽未有甚大名气,却是实实大大的舍命救护过曹操。曹操爱情人才,但却不估息人才,而是惟法是依,奖罚公明。这一点,也是他帝王之气的表现,他与孙权不同,更与刘备不同。刘备虽爱才,却会因感情而免于大意失荆州的关羽。虽刘备重用诸葛亮,但最亲近的却是关羽张飞。尤其是关羽,然,论对蜀汉的贡献,关羽确实功劳不多,过失不小。占据荆州的功劳,在于孙刘联盟。夺取西川的功劳,也与关羽无关,立下大功仍是黄忠,马超张飞魏延和孔明这些谋臣。关羽的功劳,似乎主要是道义方面的。如过五关斩六将之类,而他在华容道上义释曹操,这义字就值得研究。关羽得此义,却为刘备放走了大敌。这原本是绝不原谅的,试问,若换成曹操,关羽犯下如此大错,能原谅吗?若周瑜鲁肃犯了这样的事,孙权能饶吗?他们不能忍,但刘备能忍,并且浑不在意,所以这就纵了关羽张飞目无法忌肆意妄为。而曹操,却是奖罚分明,依功行赏。单从这一点來说,刘备却是大大不及曹操,孙权,更是不及他。因为,此人虽知人善任,却无曹操的帝王之气。” 这时候,屋内一片寂静,众人俱望向如善,目光惊愕,惊滞。 尤其是如晴最为最,她简直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如善,与这个只比她大不到两岁的庶出姐姐,人家才区区八岁之龄,就把《三国志》那般深澳艰涩的书读得通透,读后感分析得头头是道,而她呢,枉带前一世的记忆,以实际30岁的年龄都比不过人家区区8岁小姑娘,唉,这,这还要不要她活呀? 如善见众人都以惊讶的目光瞅着自己,脸儿略抬,下巴略昂,正待说话,忽闻一阵掌声击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外边传來,“方府不愧家学渊源,书香门弟,贵府公子姑娘小小年纪,却有如此不凡见解。小王佩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 这个世子真尊贵 忽如其來的陌生男音,并且那个“小王”二字,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來人一袭月白色流云暗纹直缀浅蓝色盘绣寿字花纹左衽袍,头发束髻,以银质簪子相馆,正负着双手,似笑非笑地望着屋内诸人。 他身旁立着褚色广袖福寿云纹长衫的方敬澜,正恭敬立在此人身后,唇角含笑。 此人虽才到弱冠之龄,然周身却布满了森锐及令人望而生畏的气息,翩翩风度如方敬澜,在他映衬下,也是黯然失色。 与别人不同的是,发现这位陌生人时,大家反应都是惊讶,然后是慌忙起身,而如善却是毫不惊慌,依然以自信的笑容面对。下巴略昂,望向门口处那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里出來的少年。 如晴觉得呢,大概是入境随欲的缘故,使得她二十五岁的实际年龄,现在只变成了一个六岁孩童般的稚傻与憨愣,见着这么个身份天差地别的人,几乎双眼都直了。 当看清楚來人的面容时,如晴再度傻眼,这,小子不正是前些日子与知义比武的沒礼貌沒品味沒修养的挺有來头的不知是啥爵位的世子么? 疑惑的目光不禁望向知义,后者已起了身,朝那少年抱拳,声音平淡,“见过世子。” 那少年以手虚扶,“伤势如何了?”问得似是漫不经心,声音听起來也是格外冷淡,并且,那神情,真的真的----- “谢世子关心,已无大碍。”知义声音也是冷淡,却多了份谦恭。 “那就好。不然我可就内疚了。”少年转头,又朝胡夫子拱手道:“打扰夫子授课了。” 如晴在心里撇唇,还真是虚伪,嘴里头说着打扰的话,但面上却毫无愧疚歉意之感,并且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胡夫子反应平淡,只是淡淡地回了一礼,“岂敢,岂敢。” 这个时候,方敬澜总算开口了,向大家介绍这少年的身份,“來,都过來。我來介绍一下,这是和知义一并拜倒在柱国将军门下的靖王府世子,李骁,字子略,现任齐州卫指挥使。知廉,如善,如美,如晴,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來见过世子?” 如晴脑袋一阵晕眩,靖王世子?靖王,皇帝的亲弟弟哎,并且靖王统领边军三十余万,威震八方,就算养在深闺两耳不闻窗前事的她也是略有耳闻的,相对于小小五品官儿的方府,这是多高的门弟呀? 再见李骁自始自终都背着双手,说话漫不经心,相比诸人的紧张,他却是悠闲自得目空一切的矜持模样,如此众星捧月的他,仿佛站在另一世界的高峰,就算把脖子仰酸,都是无法比及,想到这里,如晴刚才一个激动迈出去的小腿儿,又偷偷退到如善身后去了。 如晴以现代人的经历告诫自己,婚姻要讲门当户对呢,这可是从自至今千古不变的道理呢! 知廉听从父亲命令,正待上前施礼,但如善却先一步上前,落落大方上前盈盈一拜,笑盈盈地道:“如善见过世子。” 李骁上下打量如善,目露欣赏,对方敬澜道:“想必这位便是方大人爱女,齐州第一才女的二姑娘了。” 如善略为羞涩的低下头去。声音细若蚊铃,“世子廖赞,只是略识几个字而已,才女二字,如善愧不敢当。” 方敬澜哈哈大笑道:“世子过奖,我这二丫头,只是略识几个字而已,确实谈不上才女?贵府允和郡主那才叫远近闻名的才女呢。” 李骁淡淡一笑,“小妹虽略有文采,终及不上贵府二姑娘才华纵横,出口成章。”顿了下,面上的欣赏之色甚浓,“刚才听你对曹操一番见解,令我眼界大开,耳目一新。这些深刻艰涩的道理出自汝口,当真令我万般钦佩。” 如善被夸得不好意思,以袖掩口,又福了身子,娇声道:“世子廖赞,如善也不过随口胡说而已,若有不妥之处,还请世子海涵。” 李骁淡淡地笑着,“虽有才气,却又如此的谦逊,方大人当真有福气。” 方敬澜呵呵一笑,面有得色。 一旁的如美不服气,撇着唇,微哼一声,大是不屑的模样。 李骁耳朵生得尖,如美这小小的哼声也听进了耳,立马扫到如美身上,如善被他这么一瞟,顿时腿底生凉气,双腿双手双眼都不知该如何放了。 方敬澜大恨如美的不懂事,却又强笑着转移话題,对知廉喝道,“知廉,还愣在那做什么,你也來见过世子。” 知廉这才上前两步,朝李骁躬身施礼,“知廉----见过世子。”声音略为紧张。 如晴大为讶异,这知廉与方敬澜一样,说话得体,热情又好客,在江允然面前也是面面俱到,应付得体,怎么在李骁这儿就结巴起來了? 只见李骁含颔,淡淡地道:“这位是---” 方敬澜忙道:“这是下官第三子,知廉。”他见如美如晴姐妹俩忤在那动也不动,又板了脸色,又喝斥如美上前拜见世子,又对李骁道,“这是下官嫡次女,如美,是个不懂事的任性小丫头。” 如美平时候目中无人,任性骄横,但见着李骁,见此人周围散发着冰凉的气息,先前的骄蛮脾气早已消失不见,居然乖乖上前施礼,只是话说得有些生硬。 “见过,见过---” 如晴不愿如美出糗,立马跟着上前行礼,“如晴见过世子。” 如美如释重负地道:“见过世子。” 李骁仍是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未有丝毫未动,想必并未认出如晴來。 如晴大大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憋屈与无耐,果真是世子呀,一个个眼睛都生头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 世子借书,有人小气,有人大方 都相互介绍后,大伙又移到前厅去,胡夫子却婉言谢绝了,方敬澜知他为人,并无阻拦。 待丫头们上了茶,因李骁身份真的太贵重了,连很少见客的方老太太也跟着來到大厅。 所幸李骁还算有敬老的祟高美德,居然向方老太太请礼问安,这才坐到下首靠老太太的位置。方敬澜坐李骁对面,李氏坐在他下首,身后是几个孩子一溜排的站着。 李骁一边与老太太说话,一边暗自打量方敬澜和李氏身后的五兄妹。 知义神色淡漠,却是一心一意听着大家说话。 如廉神色恭敬,时不时附和着微笑,发现李骁的打量,立马回以仓促的笑。但见李骁并无任何的不满,便也放开手脚,变得大方起來。 如善最是落落大方,俏生生地立在李氏身后,唇角含笑,一派的大方风范,发现李骁打量的目光,并未有任何的局促与不安,只是略低了头,双颊闪过一抹羞涩。 李骁定定看了如善一会,又把目光转到如美身上。 以往的如美,在了客人也是佛脚板里有蚤子似的,一直不停地这儿扭扭,那儿抓抓的,显得极不情愿的。但今天却是异常的安静,眼都不眨一下地望着李骁英挺的脸。发现李骁射來的目光,又害羞地低下头去。一旁的如晴心里直呼不可思议,“不会吧,这如美才多大点呀,怎么春天就提前來了?” 方敬澜一边与李骁说话,一边暗中观看几个孩子的反应,对知义的反应平淡略有不满,不过他清楚自己儿子的德性,并未多说什么,倒是见进退得宜的知廉和如善,心里畅快不少。 但在见了如美后,却又大皱眉头,但当着客人的面,也不好说话。又发现立在最末位的如晴,又暗自叹了口气。 只见这个小女儿,静静地立在如美身畔,显得很安静,若不仔细注意,还真会把她给遗忘。 方敬澜暗中观看几个孩子的反应及表现,心里略有计较,对李骁道:“啊,一昧的顾着说话,倒忘了最重要的事,不知世子忽然造访寒舍,所为何事?” 李骁淡淡一笑,坐正了身子,一派的大气天成,“其实也沒什么事,就是听闻刚问世的《三国志》一经刊出就被抢购一空,想买都找不着地方了。后來我听闻贵府居然接二连三买了三套,心想方家书香门弟,果真是顶好的才学。但此书却不是一般的普通文著,而是关于三国时期的史诗巨作,而此书贵府却连续购了三套,大感意外之余,特前來以观究竟。二來---”他顿了下,充方敬澜抱拳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方大人成全。” 呵,刚才在学堂里自称小王,现在又自称晚辈,转变得还真快。 方敬澜人精似的人物,哪会听不出李骁话里的意思,哈哈一笑道:“久闻世子文韬武略,领兵打仗,少有败绩,虽年及弱冠,却是骁勇善战,指挥若定,颇有大将风范,下官还以为也不过是世人夸大其辞,或摄于靖王神威及柱国将军威名,然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世子气度不凡,气宇轩昂,我儿能与世子成为师兄弟,实是我儿之莫大造化,亦是我方家的福气。知义,既然世子与你志同道合,你可不能藏私,那套《三国志》先送与世子吧。”他又转头來对李骁道,“所谓好马配好鞍,好书也得配赏识他之人。世子既然如此赏识此书,这书,世子就拿回去吧。” 李骁唇角浮现淡淡笑意,“方大人一番好意,晚辈甚是感激。只是,此书已被知义兄的视为命根子,晚辈也不好夺人所爱---” 方老太太转头对知义道:“知义,那套书想必你已看完,你就送与世子吧。” 众人以为知义会答应,哪想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成,我还未看完。” 众人倒吸口气,连一直沉着一张脸的李氏也忍不住侧目,方敬澜更是气得胡子直颤,而知义却眉毛都不抬地道:“此书深奥难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领会的。我得细细品会才是。请世子见谅。” 方敬澜气得说不出话來,喝斥知义不懂规矩,不尽人情。 知廉忙上前圆场,说他愿意把书借给世子。 所有人的目光俱望向他,有惊异,有赞赏,还有不解,及不屑。 知廉笑得谦逊,“我和妹妹各自购了一套,放在屋子里也是浪费,就赠一套与世子,我和妹妹合看也是成的。” 方敬澜面带赞赏,对知义略微不满地皱了眉头,仿佛在说,“看吧,你弟弟都如此懂事。” 知义眼观鼻。鼻观心。 李骁呵呵一笑,对知廉道,“这怎生是好呢?” 知廉朗声道:“不碍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妹妹那也还有一套,咱们兄妹合看便是。” 如善却道:“哥哥,还是把我那套送与世子吧。我平时候学习琴棋书画,也沒多少时间看书,还不如给最需要的人看。我若得了空,就借你的來看也是成的。” “这---”知廉有些不快,望着自己的胞妹,“还是拿我的吧,反正也看得差不多了。” “看过的书哪能崭新如一?哥哥你从來不爱惜书本,肯定已翻得不成样,还是拿我的吧,我可爱惜书了,保证瞧不出是被翻过的。” 知廉一阵气闷,“妹妹这是什么话,凡读书人哪有不爱惜书本的道理---” 如善掩唇,笑得一脸天真,“哥哥,这儿沒外人,你就甭遮着掩着了,你书房里,真的能找出像样的书來吗?”不给知廉开口的机会,如善转头对李骁脆声道:“世子若不嫌弃的话,就用我的书吧。” “多谢二姑娘的美意,李骁感激不尽。” 如善掩唇,笑得清脆,“世子何需言谢,能赠书与世子,也是如善的莫大荣幸。只望世子不嫌弃就成了。” “二姑娘哪儿的话,姑娘肯割爱,李骁已是莫大的感激了。哪还有嫌弃之理?” 如善眉目含笑,“既是这样,那我先去把书拿來,请世子稍候。”然后朝李骁福了身子,又与老太太,方敬澜,李氏福了身子,这才告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 人比人气死人,如善大出风头,李氏有“阴谋: 如善离开后,大厅里有短暂的沉默,谁也沒有开口说话。 方老太太盯着如善的背影,眉头皱了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敬澜打破沉默,“世子,可别光顾着说话,來來,喝茶,喝茶。”他端着如意云纹图案红梨木茶几上的彩盖茶杯,又与李骁聊起了茶叶产地來。 耳边听着双方热络的话语,如晴很不是滋味,巴不得这种酷刑早点结束。不就是一王府世子么?有什么大不了的?用得着如此巴结吗? 其实,以方敬澜的为人,说巴结又太过牵强了。方敬澜虽对李骁热情,却又做到了不卑不亢的境界,这也是如晴第一次见着自己的父亲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社交手腕。 而李骁呢,如晴的感觉不是很好,但哪里不够好,她又说不出所以然來。只觉这小子的目光忒讨厌。 一边听着双方沒营养的交谈,一边想着,什么时候才得到解放呀,姑娘我内急了! 如美年纪小,天生无法安份,但此次却是异常的奋亢,时不是地盯着李骁英气的脸,发现李骁的目光又迅速低下头去,却见着自己海棠镶樱花色对襟衣裳下摆有一块污渍,立马站立难安起來。 如晴内急,如美想赶紧回屋里换套衣服,所以两个小丫头都想着快速离开大厅,知义面上也略显不耐,倒是如廉,仿佛找到状态了般,时不是插上一句嘴,如晴听得脑袋越发昏乎,这知廉说话怎么“知乎者矣”起來了?害得她把耳朵竖尖了才勉加听了些大至意思。 终于,如善领了丫环碧竹进入大厅。 “世子,书拿过來了。”走到李骁面前,如善拿过碧竹手上已用红我绸带绑好的书,双手递与李骁,“世子瞧瞧,可否喜欢。” 李骁接过,随意翻了下,道:“崭新如一,二姑娘果然爱惜得好。” 如善轻轻地笑着,“如善最是喜欢看书,哪有不爱惜书本的道理。” “哈哈,有二姑娘这句话,李骁定好生爱惜此书。” 如善道:“有世子这句话,那如善便放心了。”然后朝李骁福了身子,极为文雅地立在李氏身后。 而这个时候的如晴,早已站得眼冒金星,几乎是左脚换左脚了,数度瞪了李骁,在心里咒骂着,这个杀千万的拽家伙,什么时候才离开呀? 而如美却是左遮右掩的,原先是极为气势地立在李氏身畔,但此刻却渐渐移到李氏身后,几乎看不到她那小身板儿了。唯有如善,刚才走了那么一大段路,这时候仍是越得笔直,双眼晶亮,说话越发得体,张驰有度,如晴听着听着,越发汗颜起來,人家如善才大自己两岁不到,已是才气纵横,出口成章,在高贵的客人面前,也是进退得宜。越发觉得自己枉为现代人,在这些古人面前,连一个指头都比不上。 正在乱七八糟地想着,忽闻李骁面带疑惑地道:“既然二姑娘是鸡年所生,按年分推断,也只是八岁的年纪,怎么就虚长了一岁?” 如善面色羞赧,却沒有说话,只是略低了头。 李氏见李骁一直围着如善转,早已不满,坐在那沉着张脸,也不言语。 方老太太笑呵呵地道:“世子有所不知,咱们江浙地区有算虚岁的习俗,善丫头八岁,虚岁却是九岁的。” 李骁恍然大悟,击掌,“原來如此。那知义也并不是十四岁,而是十三岁罗?” 知义仍是如木头般立在那,并不言语,脸上的不耐神色越发浓烈了。 方敬澜见不得如此怠慢世子,赶紧替他回答了,然后又瞪了知义,低喝:“世子在问你话呢,怎可如此无礼,为父教你的礼义规矩呢?被狗吃了?” 知义无端被骂,面色越发难看。却是恨恨瞪了李骁。 而被瞪之人却神情轻松,颇是得意。 如晴把二人的动作看进眼里,心头闪过疑惑。 其实,李骁并不是多话之人,基本上,都是方敬澜母子二人轮流说话,然后李骁略作回答,少数时候才提一些不伤大雅的小问題。如晴以曾经的服装服计师的身份來观李骁此人,略略明白这家伙來方府的目的。 这家伙除了对知义如善较为上心外,其他人都只是陪衬。 或许,她那便宜老爹也已看出來了,便只说知义和如善的好來,知义仍是顶着与往常差不多的棺材脸,只是看自己父亲的目光多了份埋怨。 倒是如善,却是双眼晶亮,神情略作羞涩,但声音越发清脆。 李氏见今日如善在李骁面前大出风头,心头积了一肚子火沒处发,见李骁对如善越发和善,更是嫉妒不已,便对如善道:“估计绣娘快到府上了,你们几个丫头快过去吧,以免让女红师傅久等。” 如善唇角轻扯,声音却是天真无邪,“母亲,女红师傅一般要下午哺时才來呀。这个时候,还早着呢。” 李氏见她不听自己的话,越发生气,沉了脸色喝道:“叫你下去就下去,哪那么多话?” 如善咬着唇,低下头,使人看不到她面上的神情 李氏不解气,又道:“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我命令不动你?张姨娘不是最会教养子女么?怎么当着客人的面,还如此不听管教?” 一旁的如美立马大声道:“娘千万别生气,我们这就下去。”说着拉了如晴的手就要往外边走去。 如晴又忙掐了如美一把,提醒她别忘了礼节,如美后知后觉地跟着如晴一道朝老太太,方敬澜和李骁的方向各福了个身子,这才一前一后地离开大厅。 而这个时候的如善,却是眼眶儿蓦地一红,极是委屈,却又隐忍着不发,以极为压抑的声音道:“母亲切莫生气。惹母亲不快,是女儿的错,女儿下去便是,祖母,爹爹,世子,如善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别把功课给耽误了。”老太太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 方敬澜略有心疼,却也未说什么,只是瞪了李氏一眼。 李氏忤着脖子,装作沒看到,只是起身笑道:“这会儿估计厨房已把午膳弄好了。老太太,媳妇先过去瞧瞧。世子,就留下吃个便饭?” 李骁起身,拱手道,“叨扰贵府一整个晌午,已是过意不去,哪还能继续叨扰,我这便告辞。” 方敬澜一再挽留无果,只得作罢,与李氏亲自送到大门,等李骁离开后,方敬澜原本的笑脸立马沉了下來,恨恨地瞪了李氏一眼,拂袖而去。 当着门房和下人的面,李氏被方敬澜当众使脸色,心里也很是不快,不过想到她成功阻止了如善的“阴谋”,方敬澜那么点儿的脸子又算得啥?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 懂事的孩子,和不懂事的孩子 , 用过午膳,李氏斜躺进铺着夹棉的锦烟蓉覃湘妃榻,背后枕着个银金蓝线绣制的蟒引枕,如美急吼吼地从外边进來,掀起了湘妃竹帘一阵剧烈晃动,埋怨道:“娘,你怎么也不给我买书?害得那如善大出风头。” 如晴与如美几乎是形影不离了,曾被刘妈妈笑称两个不是同一个娘肚子里出的,却比同一肚子生的还要來得亲密。 如美每每听到这句,便得意地抬着下巴,显得不可一世。而如晴则暗暗苦笑,她是沒办法呀,出了这么个小霸王似的姐姐,能不从她吗?更何况,人家上头有人。 如晴今天憋尿憋惨了,至今仍是恨李骁恨得牙痒闫,但见如美一副思春相,大感为不解,这丫头才多大呀? 如美实际年龄,是七岁半,只比如善小半岁而已,这么小的孩子,春天居然会如此早的來临,以如晴现代人的思维里,简直不可思议。 但,如美这提前到來的春天,在李氏等人眼里,仿佛又是如此的稀松平常。只见李氏略微不耐地道:“买什么买?别人说风你就要雨的。字都认不全还想买书。” “可是如善都买了,为什么我不能买?我不依,娘,我也要那套书。”如美跺脚。 李氏又气又无耐,忍着气,劝道:“刚才你不是听闻那靖王世子说此书已售完了吗?人家堂堂天皇贵胄都要來借书,你要娘去哪买?” 如善也跟着劝道,“是呀,三姐姐,二哥哥三哥哥那不是各有一套么?你若想看,可以去找哥哥们呀,何必再浪费银子?” 李氏立马道:“还是晴丫头懂事。知义知廉那各有一套,你若真想看,就去找他们吧。”想了又想,说,“知义脾气可臭着呢,连世子都不买账,你就甭去找他了。这样吧,等会我让知廉把他那套让给你。就不必再买了。你妹妹说得对,何必浪费那些银子。”也不是李氏小气,不肯替女儿花钱,实则今天见靖王世子对如善那般看待,心里甭提有多恼恨了。再加上刚才管家拿了账本与她,她一番细算下來,发现这两个月來府里开销陡然增多,知礼赴南京赶考确实花费不少,这些钱是预料之中,但让她恼恨的却是怡情轩的支出频繁,尤其是如善,一会儿做新衣裳,一会儿买新首饰,一会儿买书什么的,李氏算了下总账,这如善的花销比如美花的还要多,气就不打一处來。 所谓嫡庶有别,哪有庶出的比嫡出的还活得风光,尤其那如善在靖王世子面前装乖卖巧,心里更是气得要命。 于是,李氏坐直了身子,盯着自己的女儿半响,道刘妈妈:“女红师傅來了沒?” 刘妈妈道:“快了,平时候都是申时就到的。” 李氏道:“等下她來,你让她先回去,明日再來。我先带如美出去一下。”又看到如晴傻乎乎地立在如美身畔,一派的天真无邪,心下过意不去,“还有晴丫头,都一道去吧。” 如美道:”娘,是不是又要带我去珍味坊吃好吃的?” 李氏戳她的额头,骂道:“就知道吃,你个吃货。你也不瞧瞧人家如善,只比你大个半岁,却那般的会钻营,人也机灵,倒是你,傻愣愣的,活像个见不得世面的乡野丫头似的。你怎么就不学学如善呢?成天就只知道玩,也不好好学习。*李氏越骂越气,完全是人比人,气死人,自己的女儿什么德性,她作母亲的,哪会不清楚,除了有一副还算不错的皮相外,简直一无是处。又想到如善十八般武艺都精通的模样,嫉妒不已。但让她铲除异已,她还沒那个胆量,只能骂骂如美出气。 如美不服气地道:“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在爹爹面前装乖卖巧,在外人面前投机取巧,哼,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正室太太所生,才不会学她那样呢。”想着如善平时候的作派,恨恨地哼了声,“也只有小妇生的才会那般钻营。” 如晴听得额头一阵阵冷汗冒出,要说这个如美好学呢,她至今还认不出几个字來,要说她不学无术呢,偏某些时候,又是一学就透,并还能举一反三。这“钻营”二字也是她前两天不小心说溜了嘴,如美听着了今天倒拿來活学活用了。 李氏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好像,好像-----如美说的,也不无道理。 刘妈妈见李氏嫣气的模样,忙上前劝道:“太太莫恼,三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至古以來,父母之命,媒约之言,这女儿家的婚姻大事呀,都是父母作主的。哪轮得到姑娘自己抛头露面争取的?二姑娘那般作为,估计也只能一时得呈。但凡正经太太所出姑娘,哪会像她那般不顾太太体面自作主张赠物品与男子?” 李氏略为宽了心,但心头仍是堵得慌,“可那丫头确实能诗会赋----” 刘妈妈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家的,迟早要嫁人生子,操持家务,侍奉公婆,教养儿女,管理奴仆,能做诗又算得啥?精通女红会算账那才是顶顶要紧的。太太切莫羡慕那张氏,想当初,她再会作诗,也只能当个妾,沒有当主母的命。有哪个做主母的成天诗呀画的挂在嘴边?还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操持。太太忘了二老爷家的四姑奶奶,那可是血的教训呀。” 一提自家堂妹,李氏积要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李氏娘家有一堂妹,未出阁时也是远近驰名的才女一枚,后來嫁给门当户对又同样才气不凡的知州之子做了正房,但嫁过去,也不到三年光景,就被丈夫不喜,公婆厌恶,若不是娘家门庭热络,早已被休回家中。后來追查原因,才知李家堂姑奶奶恃才傲物,仗着腹中有诗华谁都瞧不上眼,公婆交给她的账本也被称之为俗物,不屑理会,并仗恃学识渊博,与姑爷互别苗头,丝毫不肯相让,这才使得夫妻关系恶化,只差沒被休。 李氏想到堂妹目前的处境,总算舒了口气,她起身,隔着窗前桂花扑鼻的桂花树望向怡情轩,那边已隐约传出琴声,不屑地冷哼一声,喃喃自语道:“哼,你就学吧,最好十八般武艺都学会了,将來找个婆家,用你的琴声就能侍奉公婆了。” 李氏是这般看如善的笑话,但内心里头,仍是希望如美像如善那般,八面玲珑惹人喜欢,也不顾秋老虎的毒辣,带着如美如晴两姐妹外出,直奔英资坊去。 望着英资坊里才上的妆花新缎,李氏暗自咬牙,“所谓佛靠金装,人要衣装,那如善那般体面,也不过是用名贵的料子烘衬的。我的如美穿好看了,肯定不会比她差。”又见乖巧立在身畔的如晴,又暗道,“得了,也给这丫头做两件吧,免得有人说我厚此彼薄。” * * 李氏在这里想着自己心胸阔,嫡出的庶出的姑娘都一视同仁,觉得自己特伟大。而方敬澜却是反其道而行,把知廉狠狠地夸赞了一番,却把知义骂得狗血淋头。 “你看看你弟弟,人家比你小,都懂得待客之道。你倒好,那般对待客人。人家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堂堂靖王世子呀?你就仗着你们有同门之谊那般不给面子的拒绝,不说一套书,就是十套书也得借。”方敬澜口飞横沫地骂着,“你也别嫌为父巴结奉承,实在是为官之道,讲究的是情份和关系,这多一个朋友,和多树一个敌人,这其间的厉害,你都看不出來么?还在那摆你的少爷架子。难道柱国将军沒教你这些道理么?” 知义低着头,任由自己的父亲骂,一声不吭。一旁的知廉面有得意,不过很快又整了脸色反而劝解道:“父亲且莫生气,二哥定与世子交情好,才会那般无理的。更何况,世子不也未计较么?” “你懂什么?这靖王世子虽说才及弱冠,但自小由靖王教异,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比你通透多了。人家生气还是高兴,你要是能够看出,还需要请夫子么?”方敬澜越说越气,忍不住对知义又是一番痛骂。 知义一直如木头人似的任父亲骂,但到了最后,又忍不住反驳道:“父亲,您上了他的当了。堂堂靖王世子,要什么沒有?还会少一套书?只要他一句话,自是有人双手奉上,何需开那个口?他分明是故意想占我便宜的。” 方敬澜怔了下,然后又胡子一通乱颤,“可你却生硬的拒绝了人家。这岂不大大折了人家的颜面?” 知义哼道:“他若是还要颜面的话,就不会來找我要书了。” “你,你这个孽障----”任方敬澜多好的口才,但面对这个性冷淡的二儿子时,仍是找不出有效的反驳话來,只得顺了口气,缓解了怒气,准备以理服人,“人家可是靖王世子,什么人不去借,偏來借你的?那分明是看得起你,你那脑袋怎么就想不透这一点呢?” 知义仍是平板的棺材脸一枚,闻言又忍不住道:“父亲,你怎么就一头热的去巴结人家,那李骁來咱们府里头,可不是为了借书來着。偏你就一头热,眼巴巴的什么都应了人家。” 方敬澜还未说话,知廉已问了起來:“不是借书,那还有什么?” 知义眼观鼻,鼻观心,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知廉最是受不得知义这般不把他放眼里的漠视,尽管心头气狠了,面上却若无其事地对方敬澜笑笑,“爹爹,我算还是算了吧,当心您的身子。二哥一向是这个脾气,您也别太逼他了。” 方敬澜又是感动又是无耐,“还是知廉懂事,懂得替为父着想。”他对知义是又恨又无耐的。 “算了,反正此事也已过去了,以后就不必再提。对了,你说这靖王世子,來咱们府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 心术不正 如论方敬澜如何追问,知义嘴巴如紧抿的蚌一样,就是跷不开,方敬澜又恨又无耐之余,不禁悲从中來,觉得自己这个当父亲的,真的太失败了。 知礼知义幼时丧母,便一直由老太太教养,他作为父亲,也算是尽够了职责的,吃穿花用都是最好的,花费巨力请最好的夫子,他们也算争气,认真读书,认真习武,并普遍无纨绔子弟的浮夸与浅薄,这点令他很自豪,也很骄傲,但,就是性子冷淡了些。 望着知义一如往常毫无波澜的脸,方敬澜感觉自己额头的皱纹肯定又多了起來,他耐着性子又问:“知义,你一向是懂事的,怎么今儿个就这般犟呢?”他好言好语地哄道,“快告诉我,那靖王世子,來咱们府里,究竟所为何事?你总得让为父心里有个底吧。” 知义紧紧抿了唇,想了又想,嘴巴微张,又扫了知廉一眼,最终又顾忌着什么,又把嘴巴抿了回去。 方敬澜失望透底,支撑了许久的耐性终于磨光,举起巴掌就要落下,但见知义这张与亡妻相像的俊脸,又一时打不下去,他忽然忆起,当年知义因为早产,体弱多病,大李氏生下知义不多久也与世长辞,在临死前都不愿见他一面。方敬澜知道是他伤了妻子的心,对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多有愧疚,后來让他试着学习武艺,总算把身子骨儿练壮不少。后來,随着知廉等兄妹的降生,张姨娘和知廉也是三天两头的闹病,使得他分身乏术,再加上老太太主动接过抚养两个孩子的担子,对兄弟俩便很少去真正关心了,如今孩子们大了,与自己生疏,尽管心头失落,也怨不得谁。 想到这里,方敬澜颓丧地放下手來,长长叹口气,“算了,你不想说为父也不逼你。”顿了下,又道:“我听林师傅说你武艺越发精进了,准备后年去考武状元么?” 知义摇头。 方敬澜大惑不解,“为何不去?你那般爱看兵书---” “我朝重文轻武,除了科举每三年举行一次外,武试也只是凭皇帝一时高兴才举办。就算夺得魁首,也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职务。与其花费力气去那些花哨过场,还不如养足了精神走柱国将军的门路,直接从校慰亲兵做起,上战场去真刀真枪挣取功名更來得实在。” 这是这些年來知义头一次与自已父亲说这么长的话,并且还是自己的未來职业规划,方敬澜大为惊异,细想之下,觉得儿子讲得也不无道理,不免高兴起來,捋了胡子赞道,“这是你自己琢磨的,还是柱国将军与你说的?” “我自己摸索的。李骁觉得此举也是不错。” 方敬澜忽然皱眉,“你和靖王世子,交情如何?” “普通。” “----”方敬澜强忍着撞墙的冲动,耐心劝道:“靖王府与柱国将军多年交情,你若与他走近了,相信只要李骁在腾老将军面前美言几句,你建功立业的机会,不就來了吗?” 知义眼皮都不抬一下,“腾将军最欣赏的便是从战场上拼出來的功名。”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目光中略带怜悯,“老将军一生光明磊落,日月可鉴,最恨的便是托关系,讲人情。” 方敬澜一张中年大叔特有的俊脸几乎挂不住,他轻咳一声,试图找回为人父的尊严來,“既然如此,那就按你的意思行事吧。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尽管找账户支取便是。” “孩儿多谢父亲。” 方敬澜还想说什么,不过最终什么也沒说,只是叮嘱了几句便离去。 走了沒几步,知义忽然开了口,“那李骁此行目的,不是我不肯告诉父亲,而是,我怕说了出來,反而会引发家宅不宁。” 方敬澜回头,不明所以。 知义唇角总算浮现一抹轻嘲,“若咱家的兄弟姐妹全由一个肚子里出來的也就罢了,可偏偏---” 方敬澜怔住,忽然顿悟出了什么,有些无耐,有些愤懑,最后又是一阵汗颜。 知廉听得一知半解的,但他毕竟也是聪明人,很快就悟出了知义在贬损他,不由沉了脸色,等方敬澜走后,对知义冷笑一声,“二哥真是好样的,连父亲都敢忤逆。” 知义眼皮微睑,并未回话。 “那靖王世子究竟有何目的,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 “---” “你说话呀?你就这般瞧不起我?” “因为你心术不正。” “你---”知廉气得一张俊白脸几乎扭曲变了型,知义这句话,几乎点燃了他周身的怒火,但是,他想不顾一切找知义干架也不可能了,因为知义已大步离开。 瞪着知义消失的门口,知廉恨得几乎呕出血來,因为他那句话,如同钝刀刺进他心窝,虽未刺中要害,却让他疼得全身抽不出力气來。怒火、悲愤、悲哀、悲凉、悲伤、无耐等一一交织闪过,最终化为羞愤的怒火。 从方敬澜的书房出來,门房小厮却发现,一向意气风发风度翩翩又谈笑风声的三少爷,仿佛像抽干了力气似的,有气无力失魂落魄的模样,大为惊异,知他虽是庶出,但最受自家老爷疼爱,不敢怠慢,忙上前抚他,“三公子,您,您怎么啦,哪儿不---” 知廉推开他,嘶吼了声:“滚开。” 可怜那小厮是才从外边买进來的,一直给方敬澜身边的大厮们跑跑腿,并负责看看门,见方家主子都挺和气的,还庆幸着自己运气好,找着了好人家,哪料就被一向和气的三公子给吼得三魂丢了七魄,在心里惶恐不已,以为他惹知廉生气,要罚自己,跪在地上瑟缩不已。 知廉见这小厮伏在地上惶恐的模样,若在平时候,还犹自得意,但此刻,他却不那般想了,只觉一阵悲哀涌上心头。 可恨的知义,居然说他心术不正,他哪里心术不正了,他害过人么?他拿过少爷架子么?他只是,只是---- 望着怡情轩的方向,心头忽又涌出一阵悲哀,“我只是姨娘的儿子呀,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母亲着想吧,我能不挣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 母子三人,各唱一出戏 知廉如被抽了力气般的悲愤与凄凉,而怡情轩,张氏母女却是志气高昂,军心似铁。 大好晴光下的怡情轩,显得极外清静,张氏身边的得脸丫头婆子俱被撵到外边守着,而华丽清雅的屋里头,母女二人正在商讨着今日发生的,对张氏來说,算得上天大的喜事。 “你说, 那靖王世子与知义是师兄弟?” 如善点头,双眼散发出逼人的光亮,“错不了,这可是爹爹亲口说的。” 张氏一番沉呤,心头掠过排山倒海的激动,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起身,弓字型凤头鞋在地上來回踱着步子,足下雨过天青色月花裙在空中闪过美丽的弯弧,只头上斜插的一对双衔鸡心坠银色珠杈闪烁着幽幽光华。 张氏踱了半响步,终在填漆戗金云龙纹立柜前停了下來,忽地转身,头上的小珠杈鸡心坠猛然剧烈闪动,映着外头的日光,几乎晃花了眼。 “那世子很欣赏你的才气,还接受了你的书,还提及了你的年纪,想必对你挺有好感---” 如善道:“不是挺有好感,而是确实有好感,并且很欣赏我。” 张氏伸出用三月桃花汁涂染的纤纤玉指,示意女儿稍安匆燥,“善儿,你能得靖王世子欣赏那是天大的好事。但你也得看清你的身份。人家可是王府世子,皇亲国戚,权势滔天,什么样的姑娘沒见过?更何况,你只是个从五品官的庶女,身份上远远差一大截,若真想凭自身条件作正妻,那也是不现实的。” 如善双唇紧紧抿着,阴沉着脸不发一言,料是被张氏泼了冷水,心头不爽快。 张氏暗叹一口气,來到如善身前的海棠如意锦绣墩上坐下,轻握着女儿的手,轻声道:“我儿也休要泄气,你才九岁,女子及笄才嫁人,这未來还有好几年,咱们慢慢琢磨琢磨,那靖王世子确实家世不凡,但也不是咱们能高攀得起的。我瞧那永宁伯府还能拼个一二。” 如善哼了声,恨声道:“那江家确实不错,耐何他娘却是个嫌贫爱富的,沒端的自已回了京还弄个老虔婆子防着我,那天经她的那破嗓子一吼,害爹爹都恼了我。”又想到那日方敬澜当着兄妹的面处置自己,又忍不住一阵气苦,“希望爹爹不要一直恼我才好。”她也怕方敬澜不再喜欢自己。 张氏拍了如善的手,安抚道:“你爹爹一向疼你,又怎会恼你呢?恐怕如美那丫头都不及你得到的欢喜,你怕什么?只要讨好了你爹爹,这方府,还不是咱们母女的天下?”望着乌兰阁方向,张氏语带不屑,“那老货也是个沒福气的,生出那样不董事的女儿,活该受你爹爹厌烦。善儿,你且放宽心,等下拿了你写的字给你爹爹瞧瞧去,说不定你爹爹高兴了,就想通了。” 如善愣愣地道:“爹爹想通什么?” 张氏怜爱的白了女儿一眼,“我儿如此的出挑,连靖王世子都接连夸赞,指不定,哪日看中了你,若娶了你作世子妃,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呀?只要你爹爹同意去搏上一搏,那凭我儿的优秀和才气,定能心想事成。” 如善被说得心头怦然一动,想着世子妃的种种风光与好处,也是心痒痒难耐,但又想到身份的县殊,不禁灰心起來,“爹爹也不过五品小官儿,我又是个庶出的,就算想攀,也是力不从心呀?”如善心道:连如真都能嫁入侯府,那么她混得再差,进入永宁伯府那样的门弟也不是难事。但她又见着了靖王世子的风采,心里又热腾起來,但又顾及着自家的身份,也觉略微困难,一方面紧着靖王的通天权势,又怕高攀不起,另一方面,这靖王世子虽英挺有余,却不及江允然的俊秀儒雅,一时间又难以取舍。 张氏却猜不出自己女儿的心思,只以为女儿退缩了,又忍不住替她说好的來,“你怕什么呀?方家族亲多在朝庭为官,虽品秩不高,总算是书香门弟。更何况,户部已下文书,不出意外,今年年底你爹爹就要升任正五品宣抚使,再有平阳侯府作后盾,平步青云也是指日可待的。再则,那靖王世子与知义又有同门师兄弟之谊,你且讨好了他,让知义与你牵牵线,多在靖王世子面前亮亮身影,把你最拿手的长处与他瞧,我儿这么漂亮,又才气非凡,沒道理不被打动。” 如善被说得心动了,但仍是有顾忌,因为她在孙婆子那里确实受了一顿憋闷的气,几乎把她打闷了,但见着靖王的威武风采,又心痒难耐,但如此之高的门弟,又有些眩目,一时间犹豫起來。 张氏恨铁不成钢地戳了她的额头,道:“先前不是信心十足吗?怎么这才几天功夫呀,就退缩了?你也不想想,若真的嫁进靖王府,就算做不成正室,偏房也是好的呀,看那些人还敢小瞧咱们母女。”其实张氏还有另一层想法,女儿只要嫁进靖王府,不管是做妻还是做妾,总归与王府沾上亲,而如廉是靖王世子的小舅子的身份可就是板上钉钉了,那李骁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到时候知廉不管是科举还是为官之路,绝对比傲气冲天的知礼还要宽上几分。 如善瞪着一双眼,不悦道:“娘你自己做妾处处低人一等,这个罪你还沒糟受够么?还要我去做人家的妾。” 张氏忙解释,“做妾也只是下下之策。其实,依娘的本事,做正室也是绰绰有余了,若不是上头那个老虔婆拦着不让你娘扶正,再加上小李氏替父守孝耽误了婚事姻大事,被原來已定了亲的婆家给退了亲。不过她运气好,赶着了与老虔婆的女儿交好,这才与你爹爹做了填房,哼,若不是那对母女从中破坏,方府正妻之位早就非我莫属了。不然也不会委屈你也跟着低人一等了。”顿了下,又道:“做妾只是下下之策,相信依你的本事,那些通房侍妾呀什么的哪会是你的对手。就算上头有正妻也不必怕,只要你肯争,若再生一儿半女,正室之位也非你莫属了。” 如善听得心中向往,目光也变得坚定起來。 张氏又细细教导如善,如何笼络男人的心,如何打击异已,如何使用离间术,如何让男人替自己出头,如何利用别人当自己的杀人武器等---如善确实是好学宝宝,眼都不眨一下地听得极为认真。 正当说到张氏核心竞争力中最高级别的借刀杀人本领时,忽闻一阵巨大声响,母女惊骇转头,见是知廉本人,俱大大松了口气。 张姨娘起身,悦为不满地道:“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瞧你脸都黑成这样。” 可不是,知廉此刻脸色青白交错的,不知是被气着了,还是受了什么严重打击,张氏目光渐渐转为锐利,尖声道:“是不是那老货又给你气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 向目标奋进(情人节快乐) 张氏捉着几乎与她一般高的儿子,怒声道:“你倒是说句话呀,是不是那老货又给你气受了?瞧你委屈成这样---”张氏心疼地轻拍儿子的脸,对上他略显呆滞的双眼,还真是怒中火烧,咬牙切齿道:“肯定是了,这府里上下,除了那老货敢欺负你外,也找不出别人了。我儿休得委屈,娘一定替你讨回公道。让那老货吃不完兜着走。” 若在平时,知廉但凡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肯定会向自己的娘添油加醋一番,但今天他受的打击真的太大了,溜出嘴间的话又生生止住,他对自己的娘最是了解,若他真的把事情说出來,那肯定又是一场鸡飞狗跳般的鬼哭狼嚎了。最终只是摇摇头,说了声沒事,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桌前,抓起桌上的天青一色瓷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噜地一口喝下去后,因为喝得急,有些许水流沿着嘴边溢了出來,知善看得大皱眉头,轻斥:“哥哥好沒教养,哪有这样牛饮的。你这副穷相,可千万别说是我哥哥。” 知廉重重放下琅珐彩盅瓷杯,瞪了她,“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么?当着外人的面那般抵毁我。”越想越生气,最后忍不住斥道:“你可知读书人若是不爱惜书本,那别人会怎么想,怎么看我?” 如善若无其事地道:“你怎么就那么小心眼,若我不那般说,我怎么有机会把书借给世子?” “借给了人家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借由这事好让人家记住你---”蓦地,知廉想到了什么,陡然睁大了眼,不可置疑地瞪着如善,“你,你---难不成,你还想---” 见自己的心事被知廉知晓,如善略有羞愤,她恼羞成怒地冷哼一声,“是,即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目的,那最好帮我一把。这样对咱们都有好处。” 知廉瞠目结舌,“我说妹妹,你怎么就异想天开呢?人家靖王府那是什么门弟?又岂会要你这种---” “怎么,连你也嫌我是庶出的?你可别忘了,你和我一样,也是个庶出的。”如善非常生气,觉得这个兄长毫无志气,只知道混天度日,一点都沒有危机感。 知廉也讨厌别人说他是庶出的,但,这话由自己的妹妹嘴里说出來,格外的刺耳,他冷笑一声,反驳道:“妹妹还真是志向远大,为兄佩服。为兄就等着看妹妹心想事成,马到成功。”说着气哼哼地大步离去。 张氏对着知廉的背影连叫了几声,最后在门口跺着脚,“这孩子,今天究竟怎么了?吃错药了?” 如善轻轻走到张氏面前,温言道:“娘,哥哥只是恼我不该抢了他的风头,放心,沒事的。总有一天,哥哥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 李氏给如美如晴做了几套衣服回了府,在抄手回廊处被刘妈妈截住,偷偷在她耳边低喃:“老爷回來了,看样子心情不大好。” 李氏心下一沉,也料到是怎么回事,心下略为气愤,但想到自己并无多大过错,也就沉住了气,慢腾腾地挪回乌兰阁。 李氏一回屋子里,见着方敬澜,首先发作起來,“老爷來得正好,妾身还有事找您呢。” 方敬澜原想训斥李氏对如善严苛,见李氏这样,也不好发作,便耐着性子听她道來。 李氏从玫瑰红垂袖束腰比甲里衬里掏了一个便笺递与方敬澜,凉凉地道:“老爷可得看仔细了,咱府里头这两个月的花销可是越來越多了。” 方敬澜是读书人,但哪懂得看账本,这账单交由他手上,也是看得云里雾去的,不知什么意思,李氏也知道他看不大懂,便凉凉地解释着,“这个月知礼赴南京赶考,花费多了也是应当。知义受伤,请大夫抓药打赏什么的,花销了三十银子,如真因为购置了衣物,也只花去了七十多两,如美最少了,也才统共十來两银子的支出,倒是你那宝贝如善,她一人之力,却花掉了百十两银子。老爷,所谓嫡庶有别,祖宗传下來的规矩,也自有它的道理存在。可老爷却全然不把这规矩当一回事,嫡出的哥儿姐儿花销反倒让庶出的给超越了。老爷可否给个说法?” 方敬澜被堵得一时找不着话來,刚才找李氏算账的气势陡然消失,见李氏这般较真,只说如善聪明伶俐,才气不凡,他身为父亲的,可不能埋沒了云云。 李氏冷笑一声,“老爷可谓是慈父心肠,妾身佩服。不过,老爷,咱方府什么根底老爷也是清楚的,难不成老爷为了栽培出一个举世闻名的才女,就让全家喝西北风不成?” 方敬澜不悦了,“不就是百十两银子么?我方家还受得起---” 李氏再度打断他的话,冷笑,“老爷沒当过家,不知柴米油盐的厉害,可是老爷,你可不止如善一个女儿呀?你还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你那般宠着如善,是想让张氏与妾身平起平坐,互别苗头么?” “简直是无理取闹,你想太多了---” “我就是想的多。”李氏大喝一声,恨恨地道:“孩子们都大了,到处都要用钱,知礼等从南京赴考归來,便要行弱冠之礼,知礼是方家嫡长子,嫡长子的弱冠之礼可不能马虎,到时候人情來往宴客酬备的,老爷可有准备?等知礼行了弱冠礼后,就要给他找门亲事了,老爷把家里大半的钱都用到张氏母女身上,可有考虑我的感受,知礼兄弟俩的感受,还有如真的感受?” 方敬澜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虽然李氏说的有道理,但他堂堂一家之主却被自己的婆娘给连连抢白,大老爷的脾气也涌了上來,怫然道:“用几个钱你就心疼了,若是花在如美身上,估计你就不会多说一个字了。你就是不愿让善儿太过优秀了,否则会影响你正妻的地位。我一心栽培善儿自有我的道理。可你就只顾着眼面前的利益,真是鼠目寸光,见识短浅,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说着拂袖而去,走了几几步,又折回來,对着李氏又一番训斥:“刚才在世子面前,你可真够威风啊你,当着世子的面那般教训善丫头,你是想让全齐州城的人都知道我方府主母心脸狭隘,容不得妾室庶女?”不顾李氏气得铁青的脸,大步离去。 看他出去的方向,大抵是去张姨娘那吧。 然后,在偏厅里的如晴便听到一阵摔碗之声,接着又是一阵气急败坏的怒骂,遂长长地叹口气,觉得自己很悲崔,怎么就投胎到这种家庭來?那该死的判官,还大言不惭地说是户好人家?不过他倒是说对了一点,至少她是衣食无忧了。 可这衣食无忧是建立在她的低眉顺目努力压抑自己脾性的目标上,这让她很是郁闷,很是烦燥,可是,对于眼前的处镜,她人小力薄,也无能为力去改变。她也想学着其他穿越女那般,一來古代就混得风生水起,令所有男主刮目相看。可,直到如今,她混得还真是惨不忍睹,男主连个影儿都沒有,目前还只是当壁花的份。 唉,悲催呀,悲催---- * 但,不管如晴如何的悲崔,这日子,仍是得过下去的。 每日里早早地起床,先是练些字,然后才去李氏那用早膳,吃过早膳后,又随李氏去松鹤院向老太太请安,请过安后,又随如美一起去胡夫子那上课。到午时解放,用过午膳,午觉起來后,又开始学习女红,晚饭过后与如美一通玩耍后,便上床就寝,大抵每日便这样混过。 只是偶尔李氏身边的婆子们会嘴碎地说些府里的八卦,比方说,如善在李骁面前大出风头,方敬澜高兴不已,当晚宿在张姨娘屋子里头,也不知张姨娘在他枕边吹得什么风,还是当真把方敬澜侍候得舒坦,之后足足有月余未踏进李氏屋里头。 再來,便是靖王世子李骁三番五次來找知义,也不知李骁什么时候得罪过知义,每次知义都不给他脸色瞧。 紧接着,一向不与知义亲近的如善却时常往知义那儿跑,今天送吃的,明日送自己的书画与知义指点,后日拿着听说是某某名铺里打造的宝剑赠予知义---俨然兄妹情深。方敬澜得知后,欣慰不已,对如善更是打从心里的宠爱。 只是又听某些嘴碎的下人偷偷议论着:如善用心良苦,但知义却不领情,每每都叫如善吃闭门羹不说,送出去的东西,也让小厮如数退了回去,如晴不免同情起如善來,也庆幸地拍拍胸口,幸好那次沒把娘做的饺子端到知义那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 中了,自有高枝来攀 日子就在几名嘴碎的下人的八卦中平淡却又无波地度过,直到数日后,由南京那边的下人连夜飞马报信來得知,支撑方府未來门面的知礼大哥,在这次秋闱考试中,在上千名來自全国优秀考生中,突异而出。虽不是高中魁首,但也是榜上有名,名列前茅,方府一下子便沸腾起來。 正在外边“办公”的方敬澜也是快马加鞭地赶了回來,他不是喜悦到要得意忘形要与大家一起庆贺,而是阻止想准备大势庆贺正想命人准备白马彩球的李氏。 得了方老太太的首肯,方敬澜非常威严地摆摆手,免去一切应承庆贺,只是自个儿家里摆上几桌筵席,然后关着门意思一下便行了。 正想大大表现继母慈爱的李氏则很是郁闷。 方敬澜的心思,如晴倒能猜出几分,虽然觉得这个便宜老爹在内宅中处事上智商几乎为零,但在大事上,却是目光长远,思想通透,洞察时势的本领异常的高杆。 又隔了两日,知礼荣归方府,那场面不必细表,只说前來送礼的人,几乎把方府的门槛给踏破。 尽管方敬澜有言在先想低调庆贺,但外头得了信的方敬澜同僚,与方家交好的亲朋好友,及方家的族亲,全一窝蜂里涌进方府,李氏身边的丫头们收礼收到手软,李氏陪笑也是陪到双颊僵硬。 这一番热闹并未影响内宅里的一切秩序,姑娘们哥儿们继续上课,但俱都心在不焉的,听方成家的讲,连山东巡抚都携妻带女亲自登门送了贺礼,外边那番热闹场景,已不可用言语來形容。大家听了都高兴,如美兴奋,如晴也跟着高兴,如善非常淑女,不到九周岁的年纪,已做到了笑不露齿的地步。唯有知义面色平板,看不出喜怒,而知廉,却有些郁闷。 * 好不容易把客人都打发走后,李氏这才揉着发酸的脸对老太太笑道:“媳妇嫁进方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番场景,幸好有老太太撑着,不然媳妇肯定是左右支拙,无法应付了。” 老太太淡淡一笑,“若孩子们都争气,日后还有你忙的。不过,你也算是不错了,不必妄自菲薄,凡事都有第一次。等习惯了就好。” 李氏点头,陪着笑脸,“可不是,只要孩子们争气了,我这做母亲的,累点又何妨?媳妇虽然身子累,但心里头可真是高兴,知礼这孩子这般争气,相信姐姐地下有知,也能冥目了。”李氏说的是心里话,反正她膝下只有如美一个女儿,知礼与她沒有利益冲突,此次接待宾客,也算是使足了劲的。 老太太目光微闪,“是呀,你姐地下有知,也能瞑目的,三个孩子都那般争气。” 李氏脸色僵了僵,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可不是,知礼不说了,真丫头也是争气的。相信知义也非池中之物。可怜就是有些跳梁小丑就是想不明白,总喜欢不自量力想争个高下,殊不知,那完全是以鸡蛋碰石头。” 在场诸人俱都听出了李氏的话外之意,纷纷把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知廉如善兄妹二人。 如善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恼恨异常,知廉则低下头,心头闪过苦涩。 知礼从南京回來,李氏忙得几乎断气,而张氏却称病不起,一直窝在怡情轩,俱可靠消息來源,张氏不是心绞痛,而是犯了红眼病。 当然,因为只是小道消息,所以方家主子们并不知晓。只是如晴自已臆想出來的。 李氏也不嫌白天陪笑脸陪到酸痛的双颊,连绵不绝地说起今天的客人的來历,身份,官位,大家听得心中神往,说着说着,李氏忽然击掌,面色一整,眯起了眼,“真是怪事,知礼此次虽然榜上有名,但也不过是得了举人而已,犯得着大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李氏指的是此次前來庆贺的人,有些李氏认都不认识,并且还有好些还是方敬澜的顶顶顶头上司,甚至连山东巡抚、布政使都遣其夫人來送了厚厚一份礼。李氏在众多宾客面前大大露了把脸,得意之余倒沒有多想,直至闲散下來,与老太太说起这些人的身份來历,而老太太自始自终都一副淡雅若定的模样,仿佛早会料到会有这般局面,才觉事情不大对尽。 确实,知礼算是中了举人,以现代人的眼光來看,也不过是高考得了个高分而已。 古代有会试和殿试之说,不过在乡试之前,学道内有童子试之说,童子试过关就是秀才,从而拥有了进入更高的行政单位的所谓学校的学习资格,而在此基础之上的人称为生员,知礼算是比上不足,比下却是大大有余的,十二岁便已是生员,十五岁中举人,在众多莘莘学子中,拉出去也是极为长脸的。 知礼只是中了举人,明年二月还得赴京参加会试,能否考中还得是个问題,可此次却那么多人來送贺礼,怎么想都觉不对尽。 方老太太端过夏林家递给她的积食茶,轻抿了几口,这才慢悠悠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永宁伯世子的原故,再加上吏部年底就要下达文书,老爷升授宣抚司正使指日可待,更何况,真丫头福气好,使咱们家与平阳侯府有了牵连,再加上礼哥儿自小便懂事听话,刻苦勤奋,此次考中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再者----”老太太顿了下,目光望向一旁几乎立成雕像的知义。 知义仍是老样子,面上毫无表情,不过发现老太太的目光,略略缓了脸色。 老太太缓缓道:“靖王世子成天往方府跑,本來与咱家也并未有多深的交情,但放在外人眼里,可不就那般想了。” 老太太这番话推断出來,屋内众人都齐齐变了下色,知礼略为吃惊地望着知义,知义则皱了眉头,知廉紧捏了拳头,不知在想什么,如善藏在粉玫瑰色罗袖里的手也握得死紧,神色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茫。 如美似不在状态中,如晴一如往常那般,安静立在如美身边,若不仔细注意,肯定会被忽略。 李氏恍然大悟,总算明白过來,冲老太太笑道:“还是老太太看得通透,媳妇却是猪头脑袋的就是想不到这些。”她又看向知义,问:“看样子,知义与那靖王世子,交情匪浅呢,连靖王妃都差人來送了份厚厚的贺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 知礼定亲 方老太太总算吃了一惊,“这可就怪了,咱方家虽然也算是官宦人家,但在靖王府眼里,也不过是沧海米粒----” “老太太这可就谦逊了,先不说咱们老爷目前的官位,单说真丫头定下平阳侯这门亲事,再來咱家与永宁伯的亲戚关系,这统共加起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更何况,咱们知义又争气,与靖王世子如此交好----” “我们只是凡凡之交。”知义忽然打断李氏的话, 李氏滞住,瞪着知义平板的脸,吃吃地道:“你这孩子就爱谦逊,若真是凡凡之交,那李骁犯得着天天往你那院子里跑吗?” 知义神色略有不耐,“统共就來了四次。” “---”遇上极爱嚼文字又一本正经的人,李氏也莫可耐何,只得讪笑着收声。 倒是如善却脆声道:“二哥确是谦逊,若真是凡凡之交,那李骁又何必三番两次往二哥院子里跑?” 知廉很想接话,但想道知义前些日子在父亲书房里对自己那番话,又血气上涌,紧闭了唇,不敢开口。 老太太似是泛了,让孩子们下去歇息后,独留下李氏。 李氏大白日里指挥奴仆,与贵客们周旋,陪笑聊天的,人也已累极,但老太太沒有让她离去的意思,她也不敢忤逆,只得等孩子们离开后,这才陪着笑脸道:“老太太还有事吩咐媳妇?” “也沒什么,只是你今天处理的很是周到。” 李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老太太夸奖,这是媳妇应当做的。不过也多亏老太太多方指点,媳妇这才沒自乱阵脚。”李氏说的倒是实话,虽然她贵为三品朝庭大员之女,以往也跟在母亲身边见识了不少世面,但真要自己亲自操刀上阵,心里也是沒底的。 李氏这通马屁究竟有沒有奏效,不得而知,老太太斜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道:“知礼明年就要行弱冠之礼,也得给他说门亲事,太太有何看法?” 李氏略惊,道:“可是知礼明年二月不是还要赴京参加会试么?” “会试和定亲是两码子事。咱们可以先给礼哥儿把亲事订了,太太有沒有中意的姑娘?” “这---”李氏犯难了,知礼三兄妹一直养在老太太身边,她除了明面上意思一下也就沒什么让她可操心的了,她原以为孩子们的亲事也是老太太与方敬澜作主操持的,是以一直高枕无忧地当她的继母,从未过问过知礼的亲事。 “媳妇心里也沒底,不过今儿个來送礼的好多客人都透了口风与媳妇,有意结咱家这门亲,老太太,那布政使的闺女我觉得就不错。”说了半天,李氏总算搜罗了一个姑娘出來,连忙挪了挪屁股,喜孜孜地道:“我觉得那布政史的千金就好,也才刚行了及笄之礼,那姑娘又生得国色天香,性子温婉,作知礼的贤内助那是顶好的。” 老太太问:“那姑娘太太可见过?” “这,这---那倒是沒有----” “既然沒见过,那太太怎知那姑娘生得国色天香,性子温婉?” “这,”李氏连忙陪着笑道:“那刘夫人亲自來送贺礼,媳妇瞧这刘夫人生得面容俏丽,资色非凡,料想有其母必有其女,那姑娘肯定也是不差的。” 老太太悠然道:“这刘夫人我倒是听说过,听闻刘家有两个闺女,一个嫡出,另一个却是庶出-。听说都一般年纪。” “咱们知礼可是嫡长子,娶妻当然要娶嫡女。娶个庶女來做甚?” “听说刘家嫡女性子骄纵,时常打骂奴才,甚至还闹出个人命---” “有这种事?”李氏大惊,见老太太神色凛然,不似说假话,立马道:“那可万万要不得的,这娶妻当娶贤,这么凶猛厉害的主母嫁过來,恐也不是知礼的福气。” 老太太不说话,李氏暗自发怵,暗恨自己沒有事先打听清楚就胡言乱语一番,迟疑片刻,又试探着说话,“那,李家闺女?老太太觉得如何?” “哪个李家?” “就是李知州的千金,李婉儿。”有了前车之鉴,李氏不敢再把这李家闺女夸得天下仅无。 但老太太神色越发淡了,不知是真的倦了,还是怎的,对李氏招招手,“算了,今儿个你也累了,早回去歇着吧,明天还有你的忙。” 李氏巴不得立马溜掉,又说了几句话便赶紧离去,生怕老太太又喊住她让她做些费脑子又吃力不讨好的事。 * 不知是方家祖坟突然冒了青烟,还是怎的,最近方府的喜事儿还真是一大堆。 知礼中了举人受到多家家有待字闺中千金的父母长辈的喜爱,一拨又一拨的媒人几乎把方府门槛给踏破。方敬澜和老太太经过数天数夜几乎就寝都沒睡安稳过的判断、多方打听、全方位考虑分析后,终于给知礼定了京城何家之女。这何家老太爷当年是先帝高祖皇帝乾元12年至永庆8年间的内阁大学士,后先帝驾崩加封为从一品太子太傅,其长子在永庆三年高中进士,在其父的余威之下,一路平步青云,目前已是詹士府正三品詹士。何大学士嫡二子目前任翰林院正五品翰林学士,嫡长女嫁给与何大学士同朝为官的同僚刘家,算是平嫁。嫡次女庶女也全是官宦之家,在京城算不得豪门大户,但绝对是名门望族,书香门弟,何家也是世代为官,在仕林中一直享有清誉,颇有威望。 知礼与之订亲的是何家嫡次女,其父何守文任詹士府詹士,其母是督察院正二品左都御史之女。而方家与之相比,则单薄寒碜多了。这门亲事,算是何家嫡次女低嫁,而知礼高攀了。 在终于知晓未來大嫂,方家未來主母的一番显赫背景后,如晴先是一番吃惊,再來便感叹方敬澜一番用心良苦。 下午与女红师傅一道刺绣时,如美忍不住把从李氏那听來的特大消息献宝似地告诉如善及如晴。 身为资深偷听客,如晴早已知晓知礼那门亲事的显贵,但为了让如美有面子,她仍是故作吃惊的瞪大了眼,惊呼着:“三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如善虽心里吃惊,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这让如美乱沒面子一把的,而如晴这声惊呼,则让她心头顺畅多了,大大白了如善一眼,故意大声道:“可不是,咱们那未來大嫂呀,门弟可不低哦,爷爷是先帝和当今皇上的内阁大学士,父亲又是正三品詹士,母氏一族也是极其显赫,咱们大嫂与咱家结了亲,相信大哥定能平步青云,顺风顺遂。”如美记性不错,把方敬澜与李氏的话听得一字一漏。 如美面带不屑,“这门亲事算是大哥高攀了。这高攀的亲家呀,自有高攀的好处,但是呢,大哥日后可就成了妻管严罗。” “什么叫妻管严?”如美不解。 “就是怕老婆的意思。” 如晴陡地睁大眼,目光惊疑地望着如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 一个震惊结论,不只她一个是穿来的 “怎么了,四妹妹,这样盯我做甚?” 如晴回神,“哦,沒什么,就是觉得姐姐这个词儿特新鲜。” 如善掩唇低笑,目光似有似无地瞅着如美。 如美瞪了如晴一眼,怨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屑地道:“有什么好新鲜的,又不是沒听过。” 如善目光一下子锐利起來,如美被她看得不自在,有些心虚,挺了挺胸膛,“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沒什么?” 如善掩唇。轻轻地笑着,“妻管严这个词儿,三妹妹真的想不起來?” “记得又怎样?不记得又怎样?反正不管你再厉害,总归是庶出。哼。”如美听的不甚明白,但她一向懂得扬长避短,拿如善的出身來打击她准沒错。 果然,如善黑了俏脸,冷笑一声:“三妹妹可是瞧不起我呢?” “对呀,我就是瞧不起你。”一副你又拿我怎样的架式。如善气得粉颊通红,却又连连冷笑,“好,妹妹可得记住今天所说过的话。”她起身,理了理身上明紫对襟缠枝刺绣玉兰花比甲,一派的斯文娇弱,但说出來的话却是铿锵有力,“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等着那一天,看谁笑到最后。”然后昂着下巴转身而去,引得头上那支金坠角的小偏簪上的珠子急剧乱颤。 如美冲着她的背影扮了个鬼脸,骂道:“什么破玩意儿?多读了几天书就了不起了?你再怎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气纵横,还不是只有给人当姨娘的份。瞧那副德性。”直直如善气得不见人影了,骂得更是大声,等她骂累了,便转头吩咐如晴,“去给我倒杯茶來,我口渴了。” 如晴不若往常那般立马就行动,而是连喊了两声都沒动作,如美气得揪了她的耳朵,尖声道:“你这呆子,叫你呢,傻了不成?” 如晴痛得哀叫连连,一边尖叫:“啊,好痛,好痛,三姐姐饶命呀---”一边杀猪般的尖叫。恰巧方敬澜就在另一边屋子里与李氏商讨着知礼的亲事,听到如晴这一声尖叫,立马沉了脸色朝这边冲了过來。刚好瞧见如美一脸狰狞地瞅如晴的耳朵,而如晴可怜兮兮地大声求饶,眼泪汪汪的样子,那副像极了朱氏模样的水汪汪的眼儿可怜巴巴的模样,令一向疼爱弱小的方敬澜血气往上涌,大喝一声:“三丫头,你在干什么?” 如美在如善那受了气,正找不到地方出,而如晴却撞了上來,哪会放过,这一揪下去,确实用了十分力的,但沒等她揪过瘾,便发现一向敬畏如天神般的父亲从天而降,吓得一个激灵,忙丢开如晴的耳朵,急忙起身,理直气壮地叫着,“爹爹,是如晴不听话,我才教训她的。” 方敬澜吹胡子瞪着眼,喝道:“你当我是瞎子么?看不出你在欺负妹妹。” 这时候李氏也跟了上來,忙安抚方敬澜,“姐妹俩在闹着玩呢,老爷何必当真?”然后偷偷与如美使眼色。 可惜如美记性力不错,就是看不懂眼色这个玩意,看了李氏这番挤眉弄眼的,还皱着眉道:“娘,你眼睛抽筋了不成?” 李氏那个气呀,要不是如美是她亲生的,说不定她会把她给掐死。 方敬澜剜了李氏一眼,更加來气,又斥责李氏:“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这般不知体恤爱护妹妹。平时候你总说孩子们相处融恰,我也就当真了。今日要不是我亲眼撞见如美这般欺负妹子,我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丫头这才多大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欺负妹妹了。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待,我与你沒完。” 李氏被方敬澜这番疾言厉色吓着了,随之而來的便是不服气的委屈,也跟着高扬了声音,“如晴在我这儿吃好的穿好的,几乎与如美一个样。你还要怎的?姐妹俩淘气争些口角也是常事,你就动刀动枪的來训我。” “争口角?刚才如美那样子,像是只在争些口角么?”方敬澜哪里肯信,对还沒研究出事情严重性的如美喝道,“过來,说,为什么要欺负如晴?今天你要是不说个丁字卯丁,我今天绝不饶你。” 如美瞪大了眼,叫道:“我哪有欺负如晴?”如美觉得她很委屈,她根本就沒欺负她嘛,在她心目中,她可是很好,很友爱的嫡姐,不会学别家的嫡女那般欺负庶妹的,她很爱护庶妹的。 但她这副模样,在方敬澜眼里可就是不知悔改反而还理反当然的极恶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來,冲上前去拧了如美的衣襟,另一手高高扬起,被李氏和如晴慌忙拦下。 “爹爹,姐姐并未欺负我,真的,我们姐妹只是闹着玩的。”如晴生怕方敬澜一巴掌打下去,虽然是替她出了气,但她与如晴之间还算友好的关系就会被打掉,而李氏也不会放过她,说不定还会连累朱氏,所以无论如何,她不能让方敬澜替她出头,至少现在不能。 李氏也哭喊着叫道:“老爷,如美是有不对,但也是小孩子间的打闹而已,连如晴都说是闹着玩的,您又何必当真?您知不知道,您这一巴掌打下去,打掉的可是姐妹俩间的感情呀?” 不得不说,李氏说话越來越有水平了,方敬澜立志做个一碗水端平的父亲,也想着孩子们能和睦相处,李氏这通话确实正中他的要害,使得他不得不放下手,一把掀开李氏,沉声道:“听你的意思,好像我若真的替如晴出了这个头,你就会对她们母女下手,是不是这样?” 李氏滞住,立马高声叫道:“老爷可冤枉我了,如晴虽不是我亲生,但我一直拿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从未少她吃的,少她穿的。若老爷总是觉得我虐待了庶子女,那就请老爷给出休书一封,另请高明吧。”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李氏觉得挺委屈的,比起别人家的嫡女,她的如美已算是很友爱妹妹了,但方敬澜却为了个庶女而大动肝火,这令她非常不满。本來庶出的就要低嫡出一头,哪能与嫡姐平起平坐?就算如美真的欺负了如晴,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她能这般对待如晴,也算是仁慈了。想她娘家二堂叔家的庶女,那可真不被当人看待的,而她嫁入方家,庶女爬到她头上了她也只能咬牙忍着,谁叫人家才高八斗,但若是连朱氏母女都要越过她去,她是万万不能容忍的。更可恨的是方敬澜,一心一意宠着维护着庶出儿女,而她的如美,正儿八经的方府嫡次女,却得不到他一丁点的关注和疼爱,这怎不令她愤恨? 因张姨娘哭功了得,方敬澜对李氏的泪水早已免疫,哪会被她的泪水打动,反而不耐烦起來,如晴看得清楚,不想把事情闹大,连接拽着方敬澜的袖子道:“爹爹,您真的误会三姐姐了。三姐姐真的沒有欺负我。” 方敬澜怜惜地望着小女儿,和颜悦色道:“如晴,我明明看到如美那般揪你的耳朵,难不成为父眼睛花了?” 如晴故作气恼地跺脚,“哎呀,爹爹,有些时候,亲眼看到的也未必是真,我和三姐姐正闹着玩呢。” “如晴,别怕,有爹爹在,一定替你主持公道。乖,对爹爹说说实,如美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如晴嘟着唇,道:“爹爹,母亲说得对,姐妹间再亲睦,也总会有口角龌龊发生的。但是,您们大人经常说,小孩子不许管大人间的事,但,若反过來说,大人们也不要插手管我们小孩子的事?我和三姐姐之间的矛盾,我们自己会解决。是不是呀,三姐姐?” 如美再如何脑筋不灵光,这时候也知道如晴在替她说好话,立马狠狠点了头。 方敬澜将信将疑,“如晴,你在太太这儿,可有受委屈?” 如晴眨巴着一双大眼,天真地道:“有呀,怎会沒有。” 李氏心下一紧,眉毛立竖了起來,如美立马瞪起了眼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娘对你那般好,你还告黑状---” 如晴忍不住委屈地扁着唇,“母亲每日里起早贪黑主持官中锁事,操持家务,料理庶务,让爹爹无后顾之忧,可是爹爹倒是爽快,却苦了我了。” 李氏只觉自己在地狱里天堂里都來回徘徊了一遍,一颗随着如晴的话的心七上八下地跳跃着,这回听出如晴是在替自己说好话,总算把提到嗓子眼的心给重重放到肚子里去。 方敬澜不明所以,“哦,这倒是奇了,太太料理家务,怎么苦了你?” 如晴气愤地鼓起了脸,埋怨道:“母亲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三姐姐找不到人陪她玩,就天天來骚扰我,非要女儿陪她玩躲猫猫游戏。女儿最不喜欢跑來跑去的,大热天的,热都热死了。可三姐姐就好这个游戏,若女儿不陪三姐姐玩,三姐姐就会去烦母亲,逼不得已,女儿只好舍命陪君子了。”然后故作一副“我很伟大”的模样。 方敬澜忍不住哈哈大笑,连李氏也忍俊不禁。 如晴又一本正经地道:“哦,对了,三姐姐不是君子,我是舍命陪女子。” 方敬澜被她的表情逗得放声大笑,李氏也跟着笑,然后一屋子的人也跟着笑,刘妈妈最有眼力,立马说着如晴的好话來,说三姑娘与四姑娘确实时常会发生些小争执,与口舌之争,但总的本來,姐妹俩的感情真的很好之类的云云,其他丫环也附和着。 方敬澜虽心有疑虑,但见如晴又不似说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又嘱咐李氏好生照看如晴,又命令如美不得欺负妹妹,若是让他发现了,定不饶她。 如美嘟了唇,不服气地嚷道:“爹爹偏心,我可是嫡女呢,哪有嫡女让着庶女的道理?理应是如晴让着我呀---” 如晴叹气,这个笨丫头呀,还自己撞上枪口去。在方敬澜发怒之前忙拉了如美一把,好声好气地道:“三姐姐说得极是,我确实该让着你,谁叫你是姐姐呢,好吧,那件胖兔子还是还给姐姐吧,免得你成天心肝疼的,不就是一件兔子嘛,犯得着与妹妹这般置气?”她表面上拉着如美,却暗自掐了她的手心,然后对方敬澜道:“爹爹有所不知,三姐姐什么玩具都是玩过后就扔掉,唯独对那个李师傅绣的胖兔子喜爱得不得了,可女儿也是爱不释手,就因为争这个兔子,姐姐才恼了女儿的。爹爹确实误会三姐姐了,那只兔子本來是李师傅赠予姐姐的,却被女儿抢去,姐姐当然不肯服气了,所以这才四处追着我要回兔子。” “你就爱乱扯---” 如晴立马打断如美的话,一本正经地道:“好了啦,不与你争了,我立刻把那兔子归还与姐姐,走,那兔子还放在我枕头下呢---”说着不由分说拉着如美便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路上如美还想说什么,都被如美给打断了。 “三姐姐,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那兔子的腿被我扯沒了---啊,姐姐轻点,痛呀---”然后渐渐无声。 李氏虽然不解,但总归明白怎么回事,忙摇头,故作叹气,“这两个丫头,今儿个一直争來争去的,原來是为着只兔子。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兔子有什么好耍的,这如美也太不懂事了。”然后与刘妈妈使眼色。 刘妈妈得了暗示,也上前帮腔,“凡是小孩子都会有这个过程的。太太不必烦恼,也不必斥责三姑娘,这嘴巴还会与牙齿打架呢,姐妹间也一样,你瞧她们现在争得不可开交,相信明儿个又和和气气玩到一块了。” 李氏点头,“那倒是。可是偏有人把姐妹之间的争执当作国家大事來处理,真是令我寒心。”说着不满地瞪了方敬澜一眼,径直回了里屋。 这下子轮到方敬澜站立难安了,好像,自己确实多虑了。 等如晴总算安抚了如愤怒小猛的如美后,只觉筋皮力竭,揉揉自己发酸的脸颊,叹声叹气,“谁说小孩子好侍候,我铁定打他嘴巴去。”望着已被她哄好又崩崩跳跳与她做绒线游戏的如美,如晴恨她恨得牙痒痒,这个不知世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屁孩儿。但另一方面又羡慕她的好命,仿佛永远都沒有烦恼。 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白天里如善那一番话,她那句妻管严直接把她震撼住了,结合如善从出生到如今的种种表现,得出一个令她震惊又不算太意外的结论,好像,不只她一个是穿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 请安(求月票) 第二日,正睡觉睡得香的如晴被申婆子叫了起來,“四姑娘,快起來,老爷來看您了。” 如晴昨晚一整晚都在为如善的事弄得翻來覆去睡不着觉,挨到破晓之际才迷迷糊糊睡下,此刻睡昨正香,被申婆子这一通沒命的催促,极是烦心。尽管她不愿起來,但沒法子,她不能破坏方敬澜眼里乖巧女儿形像,只得强掌着睡意,从温暖的被锅里爬了起來,申婆子与玲珑一并帮她穿着衣服。 自从上次夏竹等人被如晴一通知状后,除了尽本份的申婆子和还算听话的玲珑外,其余诸人皆被李氏发卖遣散,目前如晴身边只有一个婆子和一个比她大两岁的玲珑侍候。 玲珑手脚倒是勤快,做事情风风火火的,见不得如晴慢吞吞的动作,一把扯了申婆子手头的衣裳,一边从红漆柏木琅珐云意纹立柜里找衣服,“老爷总算肯重视姑娘了,可得穿精神点儿。”说着手头已拿了件耦色对襟圆领遍绣金枝妆花缎,银丝宝蓝亮紫刺绣云纹立领衣裳,做工精致,款式新颖,绣功精湛,是如晴衣柜里的震柜之宝。 申婆子却阻止她与如晴穿上,“这可是姑娘外出或是府里來客人才穿的,今儿个府里沒客人,还是收好了。以免弄坏了。” 玲珑鼓着腮帮子道:“可是这衣服姑娘穿着可精神了。其实只要姑娘肯打扮,可不比二姑娘差---” 申婆子瞪着一双鲤鱼眼,骂道:“就你心眼儿多,咱姑娘可不像你,就爱攀來比去的,这人呀,还是过自己的日子要紧。” “可是---”玲珑不服气,如晴忙打断她,笑道:“好了啦,申妈妈说得对,干嘛要攀來比去的?我自己有几两重我自己清楚就成了,不需要别人來肯定。玲珑,把衣服收下,放回去吧。” 玲珑跺着脚,觉得自家姑娘真是一点都不懂自己的心,气鼓着脸,把衣服放了回去。就站在衣柜前,看着申婆子那双老手慢腾腾地与如晴穿衣服。 如晴年纪小,这古代人的衣服呀,就是穿不好,申婆子呢,人老了,手脚也缓慢,二人弄來弄去,好不容易才穿戴齐整,但也用去不少时候。 玲珑暗叹气,暗恨自己心软,又忍着气去打了水给如晴洗脸,一边埋怨申婆子,“申妈妈也真是的,平时候你做事手脚那么快,怎么今儿个却这么慢?你明知今儿个老爷特意从张姨娘那赶來看望四姑娘。” 申婆子闻言目光阼地收缩了下,飞快地看了如晴一眼,见她沒什么表情,这才收了眼敛,慢吞吞道:“急什么?这姑娘家可金贵着呢,父亲來看望女儿,也得让姑娘穿戴妥当才能出去吧。” 玲珑瞪着眼,忍不住拨高了声音,“我看你是不安好心,你明知道咱姑娘是庶出的就不愿尽心服侍,现在老爷重视起姑娘了,你就拖姑娘后腿了,你这个倾炎附势的---” “玲珑!”如晴喝止她,然后在玲珑不甘不愿的目光下,放缓了声音,“我知道你是个忠心护主的,但,你应该知道我在这方府的处境和身份,光是忠心护主还是远远不够的。”然后声音渐渐低下去,只有近处才可听得见,“爹爹特意來看我,估计是想瞧我在太太这儿是不是过得真那般好。” 玲珑闻言满脸高兴,“老爷肯关心姑娘,说证明心里还是有姑娘您的,那就更应该好好表现才是---” 申婆子打断她的话,“你要姑娘怎么表现?穿着一身新衣服出去,等老爷夸过后再回來换旧衣服?” “这,这---”玲珑也不算傻,经申婆子这通暗示,好像有点儿道理,但又有些说不通道理。 如晴感激地望着申婆子,起身:“好了,不要再说了。玲珑,你留下來给我整理床铺,申妈妈和我一道过去向爹爹请安。” 玲珑跺脚,“姑娘,这可怎行,要陪也是我陪您呀,早妈妈那身衣服,能见人吗?”其实玲珑说的又太夸张了,申妈妈身上的衣服,比起一般普通穷苦人家的又要好太多了,但比起方府那些得脸的婆子來说,确实要差得多,但衣服也沒破沒烂,只不过颜色发旧,袖口边缘磨出了些许痕迹,头上沒什么珠杈首饰环绕,统共就一简仆的镂空撒花木制杈子馆着一个髻。与许里的粗吏婆子差不多装束,又与得脸婆子差些距离。 如晴刻意打量了申婆子一身着装,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我觉得申妈妈这身衣服不错呀。” 玲珑暗自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很倒霉,居然跟了个笨笨的主子。 如晴见玲珑把床铺里的枕头摔得碰碰作响,暗自摇头,与申婆子换了个眼色,慢吞吞地离开屋子,往李氏的正屋走去。 * 话说,正端坐乌兰阁正厅里的方敬澜,把茶水都喝淡了,仍是沒等到如晴的身影,李氏在一旁作陪,见他神色不耐,便好声好气地劝解,“老爷莫急,晴丫头年纪小,爱赖床也是人之常情。等下她來迟了,可别与她发火,那孩子平时候也怪懂事的,只是昨儿个和如美玩疯了,估计起不來了。瞧,如美不也才刚起來?”一旁早已穿戴妥当的如美闻言忍不住挺直了胸膛,骄傲地道:“娘,我可沒睡赖觉哦。”她很想说只有如晴最爱睡懒觉,但想到昨天如晴替她说了一会子的好话,觉得自己也该报答她一二,便沒往下说。 眼看外头冬阳已升得老高,而回來报告的丫头则说还正在梳洗,方敬澜终于忍不住冲李氏冲了脾气,“你是孩子的嫡母,孩子有过当罚,有错当责,你怎么就任着她这般懒散不知进取?” 李氏无端被骂,心里也窝火,不过嘴里却说:“我能罚么?如善是老爷的心头肉,平时候我连重话都不敢说一句,就怕老爷以为又欺负了她。如晴也一样,不过与如美争些口角老爷都要动刀动枪的教训如美,有了前车之鉴,我敢教训她吗?” 方敬澜被堵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來,最后只得重重哼了声,“就你歪理多。若不是你故意纵着她,哪会这般不知进取,成天只知道玩。” 李氏气得朝天髻上五彩朝阳大红挂珠凤簪急剧乱颤,正想反驳,又想到自己的目的,在心头顺了遍气后,这才哼道:“我每日里起早贪黑,操押家务,忙里忙外的,这段时日几乎腰都快折了,你倒好,一句感谢都沒,反而还來指责我的不是來。行,反正你都有理,得,晴丫头在我这确实受委屈了,老爷还是把她领回朱姨娘那吧,以后孩子们的事,我一概不管。如真明年的及笄之礼,和知礼的弱冠礼也请老爷另请高明吧。”然后又重重哼了声,坐在旁边椅子上生着闷气。 当初,方敬澜之所会会娶李氏作续弦,一來因为李氏是原配妻子的亲妹子,二來李氏再怎么说,也是知礼三姐弟的亲姨母,想必不会像别的继母那般或虐待或冷落孩子们,是以才听从老太太和妹妹的话,娶了李氏作继室。而李氏也沒让他失望,虽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当家主母还是比较称职的。 方敬澜见她这般生气,也觉自己把话说重了,这内宅之事若交由他一个大男人管理,那是不可能的事,让张氏代李氏理家,更是不现实的。但他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地命令李氏,这回让他低头认错又觉放不下脸,便只得冷着脸,一心一意等如晴來了再另行打算。 终于,在思月上了第二回茶时,如晴总算來了。 申婆子紧随如晴进了屋,便恭身立在身后,向方敬澜和李氏略略施了礼,便退到一旁。 如晴朝方敬澜与李氏恭恭敬敬地瞌头问安,方敬澜一直沉着脸不肯答话,任如晴跪在地上。倒是李氏看了不忍心,忙让她起身。 如晴怯生生地起身,小小声道:“女儿起來迟了,请爹爹责罚。” 方敬澜想着知礼知廉五更便起床念书,而知义三更便起來练武,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甚至连如善也是每日天刚破晓就起來勤练苦学,而养在李氏身边的两个女儿,一个睡到天大亮才起床,另一个则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他过來瞧她,沒有人叫醒她,说不定还会睡到大中午去,是以脸色一直难看到极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 借力打力,转败为胜,各有各的法宝(一) “老爷,我可以解释的---” “你解释什么?解释你虽然沒有虐待晴丫头,却暗地里漠视她,不管她,如美屋里头一堆堆的老妈子和大小丫头侍候着,而如晴却只有两个奴才侍候,并且还老的老,小的小。”方敬澜越说越生气,看李氏的目光越來失望,“还口口声声说沒虐待晴丫头,把晴丫头当亲生女儿看待,你就是这般对待她的?你真令我失望。” “我,我---”李氏有口难言,事情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这令她措手不及,不应该这样呀,明明都算好的呀,怎么,怎么就演变成这样? 李氏知道方敬澜的脾气,昨晚虽然听信了如晴的话沒再追究,但估计今天一大早也会來探望如晴,她还特意吩咐屋子里的丫头轻手轻脚些,不要把如晴吵醒了。等方敬澜來后,也叫丫头们延迟时候去叫她,那样,他久等之下肯定会大发脾气,然后她就在一旁好言相劝,证明她对如晴还是很维护的---可,怎么事情大大超出她的预期呢? 方敬澜哪肯再听她的解释,扭过头去,又见着如晴身上的衣服,更气不打一处來,指着如晴袖口处已磨破了边的衣袖,对李氏连声道:“你來瞧瞧,我有冤枉你吗?嗯?我有冤枉你吗?”声音渐渐拨高,李氏闭了闭眼,心头又是气又是恨的。 “晴丫头这是什么衣服?你來看看,衣角边缘都磨破了,堂堂方府四小姐,居然穿的连个丫头都不如。幸好让我瞧见了,若是穿着这身衣服到外头去,别人还以为我方某不是穷得快揭不开锅,就是虐待女儿---” “我,我有给晴丫头做上等衣服呀,她每次穿出去见客人的衣服可不比如美差---”刘妈妈在身后重重咳了嗽,她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情急之下又说错话了。 果然,只见方敬澜看李氏的目光带着失望与无耐,他重重放开她,不顾踉跄后退的她,沉痛地道:“原來,你一直这般虐待晴丫头。在外人面前,你给她穿好的戴好的,可沒人的时候,就给她这些衣服穿,连丫头都舍不得多给几个,你,你怎么就如如此心狠?” 李氏被指责得哑口无言,又气又怒的,最后恼羞成怒,“可,可我也沒打她骂她呀---” 如晴被大人们的动作吓着了,嘤嘤地哭了起來,拉着方敬澜的衣服轻轻地摇着,“爹爹,您别生气了,都是女儿不好,惹您生气了。您千万别生气,我听别人讲,生气多了会长皱纹的。爹爹那般英俊不凡,长了皱纹可就不好看了。” 方敬澜听着如晴这奶声奶气又暗含关心的话,骨头几乎都软了,他蹲下身子,对上如晴黑白分明的大眼,见她面上带着惶恐与不安,粉嫩嫩的脸蛋儿挂着两滴未干的泪珠儿,说不上的怜惜。 如晴从出生到现在,方敬澜还从未像今天这般这样近距离搂抱自己的女儿,只觉这个小女儿身子软绵,并且生得与朱氏一般,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粉扑扑的红苹果脸儿,大大的眼扑闪扑闪的,说不出的娇憨可爱。虽沒有如善那般机伶懂事,聪明绝顶,但也是丽质天成,可爱得紧。 方敬澜忽然很是愧疚起來,觉得他真不是个好父亲,一心一意栽培如善,却忘了如晴也是他的亲生女儿。自己的女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而自己却一无所知,要不是他亲眼见着如美欺负她,然后就存了疑虑,这才一大清早的來一探究竟,否则这个小女儿不知还要受多少冷落,吃多少哑巴亏。 如晴观察方敬澜的表情,知道目的已达到,也就准备收手,伸出两只小嫩丫,轻轻拍着方敬澜的脸,道:“爹爹不生气,母亲每日里头忙进忙出的,对女儿略有忽略也是正常的。连三姐姐也是如此。爹爹不要生母亲的气嘛,母亲给女儿做了好多好多新衣服的,都怪我,拿了平时候做针线活的衣服來穿,让爹爹误会母亲了。”然后又埋怨地瞪着申婆子,“也要怪申妈妈,其他衣服不拿,偏要拿这身衣服与我穿,现在可好了,让爹爹误会母亲了。” 申婆子连忙跪下,口称奴婢该死。 方敬澜原本还有丁点的疑惑,但见申婆子这身比粗吏婆子好不到哪儿去的衣服,什么想法都沒了,一把抱起如晴软乎乎的身子,尽量放软语气,“來,带为父去你房间里瞧瞧。” 李氏一听这话,几乎昏过去,看來方敬澜是打定主意替如晴主持公道了。 如晴也愣住了,事情发展也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想到若真的让这个便宜老爹给自己出头,那她与李氏这个怨肯定是结上了,于是连忙道:“爹爹,所谓嫡庶有别,您这样大张旗鼓的替女儿出头,岂不乱了规矩?” 方敬澜愣住,目光惊奇地盯着如晴,似是不认识这个女儿。 如晴低下头去,小小声地道:“爹爹,真的不能怪母亲偏心,实则是--是---” “有什么难言之瘾,尽管告诉为父,为父替你作主。”方敬澜目光冷冷扫过李氏,后者面色发白,神色却又恼火。 重重哼了声,方敬澜故意对如晴大声道:“你也不必怕任何人,只要为父还在一天,就绝不许有人敢欺到你头上。” 如晴咬着指头,似是难以启齿似的,经不住方敬澜再三逼问,这才说了实话,“先前我屋子里也是有丫头妈妈的,只是,只是,后來---” 如晴面有难色,似是顾忌着什么,方敬澜再三催促,也总是吞吞吐吐的,这更令方敬澜气急,觉得李氏可恨得极点。 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申婆子忽然跪着上前,朝方敬澜磕着头道:“老爷,姑娘顾忌长辈和姐妹之情,所以不敢说实话,还是由奴婢向老爷凛明事实经过吧。” 李氏惊了惊,仿佛这才发现了申婆子的存在,她仔细回想又回想,觉得这个婆子有点儿面熟,但又一时想不起來,仔细打量申婆子,但见她额头上一大块黑疤,狰狞至极,遂厌恶地撇开头。强忍着恶心感,又细细打量这婆子,虽跪在那,却是不卑不亢,双目平静,对上她打量的目光,也是毫不惊慌,得到方敬澜的许肯,申婆子这才直了身子,缓缓道:“其实,太太虽多有忽略四姑娘,但也沒有老爷说得那般严重。真要算起來,太太也算是顶好的嫡母了。四姑娘在太太这儿,过得还算如意。老爷确实冤枉太太了。” 李氏大大松了口气,忽然对申婆子顺眼起來,下一刻又直了胸膛,瞪着方敬澜,一副神气模样。 申婆子继续道:“先前姑娘屋里头也是丫环奴仆一应俱全的,耐何这些人惯会见高踩低,见姑娘是庶出,又不受宠,就一个个心生异心,侍候姑娘也不尽心。虽有太太压着,却是阴逢阳违,她们见张姨娘和二姑娘极受老爷宠爱,就全都眼巴巴地投靠张姨娘去了,害得二姑娘养着这帮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小蹄子们,打又打不得,骂又顾忌着太太,不知受了多少气。” 方敬澜脸色难看到极点,又羞又臊的,目光又瞟向李氏,李氏脸色发绿。 申婆子继续说下去,“不过幸好后來太太仍是发现了这帮不尽心侍候主子的小蹄子,一发狠就统统给发卖出府去了。只留下不中用的老婆子我,和玲珑一个小丫头。” 李氏再度落了口气,觉得这天气越來越恶劣了,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 虽然申婆子沒明着指责方敬澜忽略女儿,不一视同仁,但也是乱沒面子一把的,这时候才恨恨地问道:“太太把这些奴才打发后,就沒再再给晴丫头添置人手了,是也不是?”不等申婆子回答,便又望向李氏,冷笑一声,道:“估计太太又会说,府里事情多,就给忘了,是也不是?” 李氏滞住,脸色铁青,她确实想这般回答的。 刘妈妈见李氏落于下风,暗自着急,见方敬澜脸色不好,再也顾不得其他,上前躬着腰准备替李氏说话,哪知如晴已上前拉着方敬澜的衣袖道:“爹爹,这您可错怪母亲了。太太先前也给女儿指了几个下人的,但女儿先前受够了那些下人的气,觉得下人在精而不在多。所以便婉拒了母亲的好意。恰巧那阵子,我听刘妈妈说府里头支出越來越大,女儿想,反正我一个人也用不着那么多下人,能省则省吧。” 方敬澜眉头继续拢起,目光如利刃般扫向刘妈妈,喝道:“什么叫支出越來越大?这阵子除了知礼的人情往來外,还有其他超支的地方吗?” 刘妈妈脸色难看,低声道:“事关主子们的事,老婆子身为下人,不敢妄言。” “少在老爷我面前故弄玄虚,给我从实招來。” 刘妈妈还犹豫着,得到李氏的暗示,心里一喜,但面上却不动声色,连忙躬声道:“老婆子跟在太太身边料理官中锁事,这府里头的开支,老婆子是闭着眼都倒背如流,上个月府里头大公子和三公子及二姑娘确实是大大超支了。太太料理庶务,深知花钱如水推沙的道理,是以府里头每一笔账每一项支出都算得极为精准,虽方府还算康足之家,但确实算不得大富之家,所以太太一直精打细算,不敢胡乱挥霍,耐何太太身为当家主母。却有许多力不从心之事。”刘妈妈说话如倒筒倒豆子似的,顿了下,不给方敬澜开口的机会,又继续把上个月的开支如数家珍般报了遍。 如晴听得在心里大大赞叹,觉得这刘妈妈还真不是简单的,懂得转败为胜,借力打力。并且她在说府里诸人的开支很巧妙地玩了文字游戏,方老太太,如真,知礼,知义,李氏,朱氏母女,再到如美和如晴,每个人花费的总数目说得清清楚楚。轮到张氏母子时,却沒有单独明说,而是直接统计总费用,这样算下來,比起其他的花费,张氏母子的花费简直就是天文数目了。 方敬澜听得大皱眉头,虽然他不理庶务,但总归不是死啃书本不通时务的呆板读书人,听完刘妈妈这番报备,也觉张氏花费确实大大超支,但,他想到平时候李氏与张氏一向水火不容,估计有夸大之嫌。 刘妈妈不愧为资深宅斗里出來的婆子,方敬澜一个皱眉头,知道问題所在,立即命令思霞把上月的账本拿出來。 思霞动作麻利,不一会儿便捧了厚厚的账本拿了出來,递与刘妈妈。刘妈妈接过,再一张一 张地把各个主子们的账单递给方敬澜,“老爷请看,这是老太太的花费。这是大姑娘的,这是大少爷的,这是---” 这账目也不知是谁做出來的,各项支出花费列得极为清楚,方敬澜看得一目了然,上至方老太太,下至如晴,各自花费都写得极为明白。但知廉,如善,张氏三人的花费清单却是洋洋洒洒几大遍。 方敬澜第一感觉便是怒中火烧,再來便是一张老脸不大挂得住,最后是一阵恼恨。他自已本人也是嫡出身份,这庶出的都比嫡出的花费偏高,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李氏冷眼旁观,见差不多了,又与刘妈妈使了眼色,刘妈妈又忙道:“老爷,这儿还有账单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 借力使力,转败为胜,各有各的法宝(二) 方敬澜接过浅黄色线笺制成的账本,原來这上边全是各个主子身边下人们的月例银子。老太太月银30两,老太太屋子里的8个下人月例银子统共支出6两七吊钱。再來是李氏,李氏月例银子20两,下人16个月银是10两六吊钱,紧接着是如真的二两月银及6个下人4两八吊钱的月银,知礼是2两及6个4两5吊钱,与如真差不多,知义也是2两,下人却只有4个,下人月也只有2两四百钱。再來是朱氏的2两月银及6个下人的2两6吊钱,如美是2两月银,及8个下人月银3两六吊钱。 再翻到如晴的月银时,李氏微微不自在地笑道:“晴丫头是2两银子,下人月银是1千2百钱,不过因给晴丫头置了些针线书本什么的,花费都不多,懒得再另计,便统共计在下人月例上头了。” 方敬澜微哼了声,不可置否,继续往下看,这一看便让他看出不对味了。 只见上边清清楚楚黄纸黑字写着,张氏月银5两,下人16个。婆子两个,月银各一两500钱,一等丫头4个,各1两月银,二等丫头4个,月银各600钱,三等丫头6个,各500月钱。统共是11两400钱的支出。如善月银2两,下人11个,奶妈一个,月银一两200钱,头等丫头4个,各800月钱,次等丫头4个,各600月钱,粗吏丫头2个,各500钱。统共是7两另8吊钱,知廉月银2两,下人10个,奶妈1个,一两200钱,大厮2个,各800钱月银,小厮2个,各500钱月银,一等丫头两个,各800钱月银,次等丫头各两个,月银各500钱,粗吏婆子一个,500月钱。统共6两另九百钱。 李氏冷眼瞅着放敬澜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红,心里大为解气,闲闲地道:“老爷看仔细了吗?要不要再仔细对一下账?或是找他们來核实核实?” 方敬澜不言语,实际上,他也找不到其他言语來辩驳,只是心头暗恨张氏这般不知轻重,不顾尊卑,让他在李氏面前抬不起头來。 李氏大大占了一回理,腰板儿立马挺直了,又把刚才方敬澜瞧过的清单往他手里一塞,闲闲地道:“老爷再仔细算算你那位心头尖的人,这些银子所花去向吧。” 方敬澜这下子再也硬挺不起來了,只得乖乖再看下去,只见怡情轩上月,月初购置了整套景德镇瓷器,花去30两另400钱,月中时,又再度购置了同款瓷器,花去30两另500吊钱,到了月底,又购置了全套薄胎官窑瓷茶具,花去60两另900钱。羊角宫灯换了三个,胭脂水粉购了两套,另制新衣一共120两,购置首饰115两,新换被褥,床罩,窗纱等花去24两,购置银丝百合香38两,新换桌椅18两,林林种种算下來,居然有300多两---方敬澜看不下去了,脸色铁青不似人色。 把账单揉得一团,咬牙道:“这贱人,当真把自己当成皇宫里的娘娘不成?居然如此奢侈过度。” 方敬澜虽然不理家事,但不是那种废材文人,自已的家底还是比较清楚的。当年他们兄弟分家时,因为与庶兄庶弟不睦已久,为了争夺家产,可是费了一番苦尽的,是以他对自己名下的财产也略知七八。目前方府有良田一千三百余亩,这些年风调雨顺,收的租子倒能维持方府整年吃用,铺子三十余间,一月大概能收近四百两银子的租凭,勉强能维持方府目前10个主子上百奴仆一月花用,另外还有存根银子放在银庄里吃些利子钱,自己的嫡亲兄长在海宁老家做生意,他入了些股,每年还能分得不少红利,再加上这些年为官也得了些好处,虽算不得大富,但也较富足,老太太是继母,她那份不菲的嫁妆他是不好去垫记的,妻子李氏带來的丰厚嫁妆,单说良田5百亩及十余间铺子每年产生的银钱全充作李氏的私房。他是有骨气的文人,哪会厚着脸皮动用,而李氏也从來沒有上交过。是以这些年來方府上下一切花销,全靠的是祖产维持。 方敬澜也知道自己家底不若外人想像中的那般丰厚,是以过得还算俭仆,并未有别的官僚那般铺张浪费,但他沒料到张氏区区一个妾室,居然如此奢侈,他再宠张氏,再重视张氏所出儿女,家产当前,生计在后,规矩摆中间,也是万万容不得的。 李氏见方敬澜总算发了怒,心头得意,幸灾乐祸地道:“是哦,皇宫里的娘娘也不见得有她那般威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方敬澜瞪她,“你是主母,何不去阻拦?反而还任她这般铺张浪费?” 李氏冷笑一声:“我敢阻止吗?我只要稍微不同意,人家就哭天抢地的说是老爷吩咐过的。再來,人家说得也有理呀,她花的只是方府的钱,又不是我自己的嫁妆。我干嘛去阻止人家讨人嫌?” 方敬澜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尽管明知李氏有狡辩之嫌,但是他理亏在先,也不敢把她怎样,只能暗自咒骂张氏,不知好歹,恃宠生骄,得寸进尺。 不过方敬澜总算还有理智,尽管很想立刻飞身去怡情轩教训张氏,却也沒忘他的正事,略作冷静后,对李氏道:“夫人这般辛苦,为夫还处处给夫人挑刺,确实是为夫的错。我这便向夫人陪个不是。”说着向李氏作了个揖。 李氏受宠若惊,慌忙摆摆手侧到一旁,“老爷别别别,你这可折煞妾身了。我身为方府主母,沒把家理好,一沒替老爷省钱,二沒替老爷料理好内宅锁事,反让老爷处处操心,妾身已是万般安心,老爷再这般,岂不让妾身无地自容么?” 方敬澜听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明知李氏故意借机讽刺他,埋怨他不顾规矩把张氏宠得无法无天,害得她不敢管教,只得任由张氏胡作非为,铺张浪费,奢侈过余,明着是自责之话,实则是指责他咎由自取,现世所,自作自受。 方敬澜深吸口气,咽下心头的恼火与难堪,缓缓道:“夫人说得极是,都是为夫的错,夫人这般辛苦劳累,为夫却还给夫人添乱,实是不应该。现在,为夫总算知错,这便向夫人保证,以后内宅诸事,全由夫人说了算,谁要是敢再说一个字,我立即发落了她。” 李氏心里一喜,“老爷这话可是当真?” 方敬澜声音坚定:“为夫说话算话,绝无反悔。” 李氏大喜,喜滋滋地道:“这可是老爷说的哦。” “放心,我说话一向算话。” “那我第一件事便是裁了张氏屋里头多余的下人,老爷不反对?” “一切听由夫人作主。” “若张氏闹在老爷面前哭诉妾身欺负她,老爷又待如何?” “这---”方敬澜略犹豫了下,最后咬牙道:“只要夫人按着规矩办事,为夫一概不管。” “若日后张氏再买首饰制衣服买瓷器购新玩意儿,我也一概拒绝,老爷可舍得?” “夫人作主便是。”已不再是天真不知时事的愣书生,方敬澜在官场打滚多年,深知银子的好处。方府并无万贯万财,能省当然好。 “若张氏向老爷哭诉说妾身虐待她,老爷又待如何?” 方敬澜咬牙道:“这事儿也不必再报之与我,夫人按着处置吧。若张氏不服,就交由老太太作主吧。” 李氏大喜,老太太一向不喜张氏,估计张氏就算要哭也不会哭到老太太那去自找苦吃。 方敬澜由着李氏高兴完后,冷不丁问道:“那晴丫头的事,夫人如何处置?” 李氏滞住,瞪着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刘妈妈生怕李氏高兴之余又要被方敬澜牵着鼻子走,忙替李氏答话:“老爷,等府里头的事忙完了,老婆子立即找人伢子去,买些机伶懂事的丫头來服侍四姑娘。” 李氏总算回过味儿來,忙狠狠点头,“对对对,刘妈妈说的极是。我也正想这么做。” 方敬澜意味深长地盯着她,“那就有劳夫人了。”然后转身对如晴温言道:“晴丫头是个懂事的,虽然你在你母亲这儿受了下人的气,却从不见你闹腾。说起來,是为父对你多有忽略了。” 如晴害羞地低着头,小声道:“爹爹是一家之主,哪能顾虑这么多,是女儿不孝,又让爹爹和母亲操心了。”她也挺佩服这个便宜老爹的,虽然有些行为想法(喜欢左拥右抱,又想家里一片祥和)令她鄙夷,但站为人父的立长,他能这般为子女着想还真是不多见了。并且在妻妾间周旋,总算还沒有到色令智昏的地步。 这一场不见硝烟的仗,如晴完胜,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李氏身边下人的重视,及比以往更体面的生活。 李氏也算胜利,她在刘妈妈的助力下,反败为胜,借力打力,把方敬澜烧在自己身上的火巧妙地转嫁到张姨娘身上,并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处置压制张姨娘的大大通天权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 升官了,发财了 最倒霉的还要算张姨娘,平时候为人太过招摇,这次被卷入战火,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一整个下午,如晴身在乌兰阁,犹能听到怡情轩那边传來的方敬澜的咆哮及瓷器碰裂的声音,紧接着,李氏抖擞了精神,领着下人浩浩荡荡杀去怡情轩,一通疾言厉色的规矩行事过后,便大棒子出炉,把张氏身边的婆子丫头几乎发落了一半。 可怜张姨娘才被方敬澜一通咆哮怒骂,惊怒恐惶之余,几乎背过气去,还未回过神來,又被李氏给杀得措手不及,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便被李氏给拨了左右臂膀。 “方府一月总共花销也就在四五百两银子左右,你倒好,一已之力便花去大半,夫人我仁慈,沒按家规处置你也算慈悲你,你休要不服。若是不服,收拾了箱拢,去姑子庙,或是我找了人伢子來,给你找个能供你一切花销的去处,方府可养不起你。” 张氏一听就软了身子,李氏身为当家主母,是有权利发落妾室的,要打要卖,寻了理由便是。她之所以敢与她拧着干,还不是仗着方敬澜宠她,并重视她的一双儿女。但方才方敬澜那般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已让她吓破了胆,哪还敢按往常那般与李氏硬嘴。 李氏本想來个斩草除根,就算不剥张氏一层皮,也要把她的爪牙全给捋了,但刘妈妈制止了她。不管方敬澜如何震怒,但张氏总归替方敬澜育了一儿一女,是颇为体面的贵妾,也不能做得太绝。是以李氏不得不忍下痛快淋漓的恨意,只发卖了张氏身边的几个头等丫头,并裁了几个次等丫头和粗吏丫头,张氏的心腹婆子只是各打了二十板子。而如善和知廉那,也各自裁了些下人。 张氏心头那个气呀,直咬碎满口银牙,却又无可耐何。她想哭呢,找不到人哭去,方敬澜把她骂了一通后,接连数天都避不见面。她装病也沒人理睬,反而把李氏这尊瘟神给惹來,给她请了大夫开了许多苦得掉渣的药,并令刘妈妈监视她必须全部喝下,接连喝了两天比黄莲还苦的药后,张氏不得不消停。却又暗地里指使一对儿女去当她的作战前锋。 可惜知廉却不是先锋将军的料,尽管心头不服,但也知道嫡庶有别的道理,不敢明张目胆地表现自己的不满。但如善却是狠狠闹了一通的。可惜方敬澜这一回是铁了心要惩治张姨娘,如善那套从张姨娘那学來的哭功丝毫起不得用处,反被方敬澜狠狠斥责了一通。 “如真身为方府嫡长女,也不过是7个丫头服侍,你倒好,身为庶出的居然比嫡出的还來得排场。怎么?你是想仗着为父对你的宠爱就目中无人了不成?你一向懂事,怎么这次却那般不明事理,你可知就你们母子仨人花了府里多少银子?又沒减你吃穿,不过裁了你几个丫头而已,就哭丧着这张脸,你这叫体贴女儿?为父教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都喂狗去了?你可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道理是非,就讲起了排场。为父是那样教你的吗?” 可怜如善从一出生到现在,一直被方敬澜捧在手心里娇宠,何时被这般对待过,傻眼之余,委屈得直咬银牙,却也不敢再造次,只得垂头丧气地接受现实。 李氏大获全胜,通体舒畅,料理了张氏后,又马上急吼吼地命刘妈妈去找人伢子去了。然后带着一脸的慈爱笑容拉着如晴的手,情丫头长晴丫头短地叫着。 “乖孩子,也多亏你明事理。真要说起來,以前确实是我的不是,平白受了那么多委屈。” 如晴如往常般腼腆地笑着,“母亲说哪儿话,母亲对女儿已经够好了。这次是女儿不好,让母亲为难了。” 李氏摆摆手,“哪儿的事,若不是你在你爹爹面前提了个醒,说不定我都还一直蒙在鼓里呢。你也真是,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为何一直不告诉我呢?” 如晴在心里腹诽,告诉了你有个P的用,还不是装作不知道。 李氏瞧如晴这副腼腆加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才冒出的堤防之心也就消散了,觉得思霞那丫头就是嘴皮子贱,总爱说些有的沒有的。如晴这才多大点年纪呀?哪会心机深沉到这种地步,这次不过是误打误撞让方敬澜碰巧撞上了而已。再说了,她平时候对她也不算差呀,她总算有点良心,沒在方敬澜面前大说她的不是。 想到这里,李氏又恢复了笑容,拍拍如晴的手,笑道:“我已经让刘妈妈去找人伢子了,等下你亲自挑选,啊。” 如晴一脸感激涕零,又把李氏大大恭维感激了番,李氏心情大好,见如晴这般诚挚,也觉自己做的有些过分,遂暗自发誓,以后定要对她好一些。 * 深秋的齐州城,已是寒风凛冽,方府各个屋子已烧起了炭,老太太屋子里更是烧起了地龙,就在这陡峭的寒风里,方敬澜迎來了京中吏部下达的明旨,正式升任为齐州城正五品宣抚司正使。 方家嫡长女即将嫁入天津卫一等候爵平阳侯府,嫡长子也与仕林泰斗何家定了亲,听闻还与京中永宁伯关系匪浅,羡煞嫉煞一干同僚,方敬澜此次虽只升了半级官,却把齐州城有头有脸的泰半人物都吸引來了。 想当然,李氏又是一番脚不沾地般的忙碌。不过仍是应了方敬澜的吩咐,尽可能地把几个姑娘都带在身边,美其名曰,让姑娘们见见世面。 如真端庄大方,一袭耦紫色小竖领对襟褙子,绕领缠枝花卉刺绣,婷婷玉立如花中牡丹,高贵而典雅。惹得客人一致好评,人家能以五品小官儿攀得平阳侯那般门弟,也不是沒道理的。 如善一身水红绣白玉兰花亮缎对襟垂袖束腰褙子,粉紫镶边,琥珀色镏金银水滴耳环,斯文娇弱,却又坚强如寒雪腊梅,俏生生立到如真身畔,丝毫不见局促之感,惹得从多宾客暗自赞叹,瞧这通身的气派,哪里能看出是庶出身份來?方府果然会养女儿,庶出的都这般耀眼,也难怪官运亨达了。 而如美一身耀眼的金色妆花绸缎圆领褙子,绿蓝刺绣滚边,胸前一把金灿灿的双竹对扣锁,虽矮如善半个头,却把身板儿挺得老直。一些客人瞧了,暗自摇着头,话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方家嫡次女,连鼻孔朝着天,可以想像其骄蛮程度。 今天的如晴穿的也是不差的,浅粉色缠枝玉兰花,明紫亮缎底边绣纹,衬得苹果似的小脸更加可爱迷人。一双扑闪的大眼好奇地瞧着來往宾客,不时配合着李氏的介绍,冲客人甜笑着,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惹得客人忍不住伸手捏她的小脸儿。 一整个上午下來,如晴摸了怀里一堆小金鱼儿,及镯子、玉佩、手环之类的玩意,暗道:“不错,虽然笑得脸都僵了,但收获满是不错的。”又偷偷地望着如真手上一堆金灿灿的玩意,又羡慕起來,“人家可是方家嫡长女呢,又订了门显贵婆家,得到的赏赐不知比我名贵到哪去了。”又暗自观察如善手头的东西,心头稍稍平横了下,至少她不是姐妹中最少的。 而如善也在暗自观察其他姐妹们的赏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委屈死了,暗自埋怨着这些沒有眼力的贵妇人,她可是方敬澜最宠爱的女儿耶,居然只得到如真的一半赏赐不到。怪不得有人在官场不如意,原來是被这些目光短浅的妇人所害。又暗自观察如美手头那一堆花花绿绿的玩意,更是银牙暗咬,“太不公平了,论才识,我比她强出千倍万倍,论容貌,我也是丝毫不差,凭什么她得到的比我的还多?这些人太沒慧眼了。”又见着如晴的仿佛比她的还要多,更是不平衡,“如真即将嫁入权贵之家,如美是嫡出。凭什么连如晴这样的小白痴也比她的多?这些人目光真的太短浅了。” 正在如善心里不平衡时,忽闻外头一阵骚动,随后听到好多惊呼,“是京中永宁伯府夫人來了。” 果不然,一身湖绿遍绣金银花斜襟褙子的云氏雍容华贵地出现在方府,头梳双刀髻,五彩朝阳大凤珠杈冠于发髻正中,鬃边蝴蝶镂空撒花金坠脚,湖绿水滴耳坠,一步一行间,相互掩映,珠光宝气,气派非凡。 齐州城豪门显贵不是沒有,但对于天子脚下受封的豪门贵胄却是沒由來的羡慕。 李氏见了这云氏,也是面上一喜,连忙迎了出去,但却发现云氏身边还有位面生的男孩儿,看衣饰华贵,举止气派,一时猜不出此人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 对子 云氏亲热地挽着李氏的手道:“一别半载,妹妹别來无恙?” 这些天,李氏在内威风八面,一呼百喏,在外享受夫荣,心情饱满,招呼客人的劲儿也是不憎反减,见云氏亲自前來,高兴得合不拢嘴,忙握着云氏的手,大声道:“多谢表姐挂念,还不是老样子。倒是表姐你看上去福气多了。啊,对了,允然侄儿此次高中榜首,妹妹还未向姐姐贺喜呢。” 云氏微微地笑着,“妹妹说笑了, 也不过刚好捞了个举人的名头而已,离榜首的位置还远着呢。倒是知礼侄儿,却是那般争气,估计妹夫做梦都要笑罗。” 李氏哈哈大笑着“哪儿的话,表姐说笑了”但见云氏身旁的少年却面露不耐之色,不由多看了两眼。 发现李氏的目光,云氏拍了拍额头,故作懊恼,“瞧吧,许久不见妹妹,一时高兴过头了,都把正事儿给忘了。來,给妹妹作个介绍,这位---我一个亲戚的孩子叫---” 那少年下巴一昂,接过云氏的话,“李俊,我叫李俊。” 云氏忙点头,“对,是李俊。” 李氏虽觉云氏神色不对尽,却也沒多想,见少年神色傲慢,皮肤白嫩,眉清目秀,料想也是京中权贵之后,不敢怠慢,从身上摸了一打纯金打造的小金鱼儿递给李俊。 李俊瞪了李氏手头的小金鱼儿,侧头对云氏道:“怎么就送这些俗气玩意?我不要。” 李氏笑容僵住。 云氏也略僵了下,又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人家是主,你是客,客随主便,哪有让主人为难的道理,快收下吧,这也是我表妹一番心意。”然后对李氏笑笑,“这孩子被他父母宠坏了,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 李氏心里肯定不爽的,但面上却不得不堆着笑说“沒事”,并夸小公子颇有大将之风呢。 云氏淡笑不语。那李俊则轻轻哼了声,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易察觉的傲色。 李氏领了云氏入了正厅,四个姑娘忙上前跪拜。 如真落落大方,气质出众,不卑不亢。如善巧笑倩兮,大方从容,如美略显拘谨,如晴腼腆,神色平静。 四个姑娘向云氏跪拜后,又与李俊行平辈之礼。 那李俊果真是被宠坏了似的,如真向他点头问好,理也不理,只是左右打量几个姑娘,问云氏道:“姑姑,她们都是方府的千金?” 这人忒也无礼!李氏心头不满,却仍是陪着笑脸回道:“是,俊哥儿有何指教?” 李俊道:“指教倒是不敢。本---本公子久闻方府二姑娘素有才女名声,特想见识一番---”目光在四个姑娘间來回扫视,最后定在如善身上,“想必你就是如善吧?” 如善也觉这少年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心下不悦,不过面上却是笑得甜美文雅,冲少年略略施了礼,“如善是奴家闺名,敢问公子有何指教?” 李俊斜着一对漂亮的单凤眼儿,上下打量了如善,眼里闪过一丝嫉色,原本就尖利的声音听起來更加尖锐,“听人讲,方府二姑娘才气不凡,出口成章,连远在京城的本---本公子都略有耳闻。本公子也爱好诗词,是以特地前來与二姑娘切磋一二,望二姑娘不吝赐教。” 众人愣了片刻,大致明白过來,这个与如善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估计在京城也颇有才气,听闻如善的才女名气,少年人特有的不服输的劲儿來了,想与如善一较高下。 如善心头却是紧张了,但见这少年差水多与自己一般年纪,再有才气,她也自认有本领把他打败。于是微微一笑,脆笑一声:“如善不过承蒙爹爹疼爱,略识了几个字而已,万万不敢托大自称才女。我观公子气宇轩昂,气度不凡,应是满腹文采,不然,亦不会有这般气度了。” 李俊受如善这番恭维,下巴抬得老高,大是得意,神色缓和不少,不过语气仍是傲慢得紧,“闻得二姑娘出口成章,满腹文采,本公子钦佩得紧,这才随了姑姑一并前來,想与二姑娘切磋一二。姑娘可否赏个脸?” 如善微微一笑,“公子是客,我是主,主随客便,公子请出題。” 李俊微微沉吟,击掌道:“好,那我们就先对个对子。奇花很难开,奇草很难栽。请对下联。” 如晴一个汗颜,幸好自己不是才女,这看似简单的对子,多给她些时间,应该能对出來的,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出下联,估计难了。 如善略一思索,笑容又回到脸上,“好花不常有,好景不常留。” 李俊微一挑眉,又道:“天蓝湖绿草如茵。” 如晴再度捶胸,早知要穿越,当初不应该去学设计的,应该学古文的,这么简单的对子,她也是对不上的。 如善神色略显紧张,如晴暗自摇头,心道:这下子出糗了吧,盗窃古人的智慧虽然能呈一时之快,但毕竟不是真材实学。如善和她一样,也是穿來的,差别在于,她太把这些古人不当一回事了。以为念两句诗,唱两首歌就能煞到男主,简直是异想天开。对子,不会对,作诗也不会作,只会剽窃别人现有的。这回丢脸算是丢定了。 如善想了半天,才道:“花红叶绿山如青。” 就算如晴不懂对子技巧与意境,也知道她这对的简直就是惨不忍睹。果然,只见云氏等人一脸的意外之色,其他妇人也各自窃窃私语。那少年却面露鄙夷,“这么简单的对子都对成这样,看來,你这才女名声,也不过尔尔。” 如善又羞又气,俏脸通红,紧捏着拳头,不知如何是好,她能写诗作画,抚琴,对弈,却就是不擅长对子,这李俊却专挑她的弱处,令她在宾客面前丢尽了洋相,羞恼之余,也生出了一雪前耻之心,笑道:“让公子失望了,如善确实不擅长对子。不过若是对弈,作诗,画画,不是如善自夸,定不会输给公子。” 李俊面带不屑,“连对子都对不好,还作什么诗呀?该不会是抄别人的吧?” 如善脸色红如血,不知是不是气红的,她语音带着浓浓的吵哑,“公子这般瞧不起人,要知道,术业有专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 学习古代一切技能 “别替自己找借口了。”李俊起身,不耐地打断她,神色傲慢,“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本---本公子,对你很失望。”然后昂着头,侧脸对云氏道:“姑姑,此人名不副实,害我白白走一躺。” 云氏面色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李氏则高兴坏了,如善平时候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学不把任何人放眼里,这下好了,丢人现眼了。 如善气得一张俏脸几乎滴血,一双双闪烁的、怀疑的、异样的目光盯在她身上,令她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逢隐藏起來。 李俊神色傲慢地环视一圈,最后盯在如善脸上,面带不屑,傲然与云氏道:“这儿也沒什么好玩的,姑姑,我先行离开。” 云氏神色越发尴尬,不过仍是以温和的声音道:“再呆一会儿吧,姑姑随你一道走。” 李俊摇头,“不了,都是一些凡夫俗子。” 这下子,不止云氏,连李氏都觉此人太傲慢了,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这般目中无人。 云氏正面带迟疑,李俊又不耐地叫道:“姑姑,你究竟走还是不走?” 如真看不下去了,豁地上前两步,声音奇冷,“听公子的口气,好像这天底下除了公子以外,别人都只配作公子的陪衬。如真不才,也想请请教一二。” 如晴见如真站了出來,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古时候女子最重名声,虽只如善一人丢脸,但方家女儿也会一并牵连,如真明年即将嫁入平阳侯府,可万万不能给夫家这样一个令人耻笑的把柄。不管多么不屑如善,这个头,为了方府,为了她自己,也是必须出的。 如真仍是一派的大家风范,婷婷玉立,颇有大人的气势,她环视众人一圈,朗声道:“我这个妹子,确是不擅长对子。公子专挑他人弱处下手,也非君子所为。这位公子既然以对对子就定他人长短,凡夫俗子如我,也出一道題给这位公子试试。公子可敢接招?” 如善见如真帮忙,总算镇镇了心神,点头,恢复了斗志,大声道:“对子确乃如善弱处,如善自愿认输。我这儿也有个对子,还请公子露上两手,好令我们开开眼界,公子以为何?” 云氏忙道:“俊哥儿也不过是随口胡说而已,当不得真的。我看呀,还是算了吧,免得伤了和气。” 哪知李俊却不领情,拂了袖子,极为气势地道:“好,我接招。出題。” 如真微微一笑,非常秀气地念來:“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來笑去笑自己原无知无识。请公子对下联。” 如晴一阵瞠目,觉得如真才是真人不露相呀,表面是自嘲自己无知无识,但却隐带讽刺。 不知如善是否听出來,只是脸色微微变了变。 李俊一阵瞠目,苦苦思索后,又不屑地哼道:“这又何难,看前看后看上看下看來看去看他们即痴又愚。” 如晴反应慢,细细品味后,个人感觉对的不是很工整,并且意境也差了一截,更不说字句里头还带着浓浓的刻薄意味。只是等她想通透后,人家已结束了。所以刚才别人说了什么也沒听到,便听李俊也出了个对子,“开口便笑,笑古笑今,笑有人无才无知。” 众人一听便品了味儿來,纷纷把目光看向如善。如善强撑镇定,思索着下联。 如真略略一想,微笑着道:“抬眼观天,观來观去,观日月有阴有圆。” 如真一出口,其他肚子里稍微有点笔墨的客人都暗自点头,觉得如真确是教养严格的闺秀千金,懂得反击,却又适而可止。 如善得了启示,也掐來一句:“伸耳聆听,听东听西,听学问无止无休。”如晴觉得如善对得也是不错的,一边替自己辩解,一边隐晦地指出学无止境。 这时候,又听到如美的声音响來:“这有什么好难的,我也会对,张嘴便哭,哭來哭去,哭自己无依无靠。” 女客们一时轰然大笑,李氏脸皮一阵抽*搐,忙喝道:“如美,住嘴。”如美嘟着唇儿不服气地嚷道:“我对的也不错呀,娘,我这对子不好吗?” 众人哄笑,刚才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然后云氏出來打了圆场,才把此事揭过,云氏也挺会说话的,既恭维了李俊,又夸了如真,如善也沒丢面子,皆大欢喜的结局。 如真维护了妹妹的面子,也维护了方家姑娘尤其是自己的名声,算是功成身退,如善虽有了面子,却失了里子,估计心头不好过,那李俊却是不服气的,但架不过云氏的一番恭维,虽略有不服,却也作了罢。 然后云氏又与李氏说了会儿话,便带着李俊告辞,李氏挽留无果,便只得任她去,其他女客见状也纷纷起身告辞。李氏又是一通的忙乱,等把客人都送走后,这才坐了下來,正准备把如善叫來一番数落,却已不见如善身影,不由狠狠灌了口茶,冷笑一声,“哼,平时候那拽样,以为多读了几天书就当真以为天下无敌了。原來也不过如此。只被人家三言两语便揭了短,这会子沒脸见人了吧,活该。”想到刚才如善那无地自容的神**,李氏就忍不住乐了起來,又暗自怪起如真來,“这真丫头怎么回事,平时候那般不待见如善,怎么这次却帮起她來?” 刘妈妈轻轻替她捶着肩膀,轻声道:“太太,慎言。二姑娘再如何的不堪,总归是三姑娘的庶姐,同一个方姓。都是方府的姑娘。大姑娘帮着自己的妹妹,自是沒错的。” 李氏豁然一惊,这才想到,对呀,如美一个人丢脸,那她的如美不也跟着一并丢脸?哎,她真是猪脑袋,怎么沒想到这一层呢?李氏想到自己的女儿无辜被牵累,又是一通痛骂, “那J人生的J种,自己丢人还把我的如美也拉下水,真是可恨。” * 且不说李氏由刚才的得意到后來的震怒,单说如善,在人前受了李俊的奚落与无情的嘲讽,虽说后來如真替她掰回了面子,但她一向高傲惯了,这回被一向不如自己的如真替自己出头,她并未有任何感激,只觉狼狈与难堪,人前不好表达,内心里早已恨得滴血,回到怡情轩,抓着张氏桌子上的茶具就要往地上摔,张氏连忙拦下她,“别摔别摔,再摔可就沒了。” 如善血红着一双眼,嘶声道:“你平时候不也爱摔东西吗?这会儿又來阻止我?摔了再买便是。”然后手上一使劲,手里的琅珐腊梅彩瓷已被摔得粉碎。 张氏心痛得半死,指着如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來,最后忍无可忍一个巴掌掴去,嘴里骂道:“你这孽障,越來越不像样了,当着我的面也敢摔东西,反了不成?”其实张氏这些天也窝火到不行,那天方敬澜对她一番痛骂后,紧接着李氏便來落井下石,乘火打劫,裁了她的心腹左右手不说,还克扣了她的月例银子。她一如往常般连摔坏了好多瓷具,可惜这回摔坏了却不像往回那般,立马会有下人再送新的瓷具來。她接连追问下,这才感觉到,曾经属于她张氏天地的方府,真的要变天了。恨得滴血的同时,危机感立马上身。她不会就此认输的,正苦想办法时,如善却又把她最后的茶具给摔了,怎不让她怒中火烧? 张氏指着如善又骂了一通,骂着骂着,又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又忍不住骂起李氏來。 如善气得一肚子火,见母亲这样,也不好再使她的小姐脾气,母女二人相互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与怒火,然后一至痛骂李氏。 “都是那老货暗地里搞的鬼,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让你爹爹这般误会我。”张氏一直不觉得自己大手大脚花钱有什么不对,因为方敬澜一直都是这般由着她花的。肯定是李氏在暗里搞鬼,这才使得一向疼她宠她的方敬澜对她误会重重。 如善也咬牙切齿,“那李俊不知是何方神圣,这般的目中无人,一來就给我难堪。” 张氏冷笑一声:“那云氏与那老货是远房表姐妹,李俊又是她带來的,估计是受了李氏的指使故意给你使绊子,好让你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來。好毒的计谋。”一想到是李氏暗地里干的好事,张氏便气得怒中火烧,忍不住怒拍了桌子,咬牙道:“你别得意太早,老虎不发威,你当是我病猫不成?” 如善今天丢脸确实丢大了,她沒有料到,这古代里与她同年纪的孩子,一般不是玩就是四处撒拨,哪和她一样,成天拼了命地学这学那的,她原以为她在同龄之中绝对是佼佼者了,她也一直这么认为,今天却被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孩子这般侮辱,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如善暗自发誓,她一定要查出李俊的身份,一定要报复回來。 * 方敬澜在外院接待宾客,内院里发生的事,毫不知情,也沒人多嘴地告诉他。李氏本來想大大宣染一番的,但经刘妈妈的提醒,也就忍了下來。是以,方敬澜只知道永宁伯夫人云氏带了重礼來拜访,期间发生的事,丝毫不知。 当靖王府的管家登门造访时,方敬澜先前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对方管家解释道:“我家郡主一向淘气,平时候也喜好书本,因王爷特别疼爱郡主,特意给郡主聘了夫子单独教学,郡主天资聪颖,资质过人,三岁能识千字,五岁能作诗,因顾忌着王爷的疼爱,王府上下都把郡主夸海了去,郡主年纪小,又被王爷骄宠,性子略有些骄蛮,这次听闻贵府二姑娘才名远扬,一时心痒难耐,特意妆成公子模样与永宁伯夫人登门造访,给大人造成诸多不便,实是我家郡主的不是,我这便代我家郡主向大人陪个不是。” 方敬澜了解前因后果后,哪敢真与王府置气,也就一笑置之,好言好语地安慰了对方一番,并又给了不少赏赐,等把人打发走后,想到自己女儿也沒吃什么亏,此事也就作罢。 等李氏得知那“李俊”就是靖王府的允和郡主时,实是大大吃了一惊的,不过也暗自庆幸那天她沒有明着得罪她,不然可就惹出大麻烦了。 等如善得知“李俊”的身份后,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想到此人是李骁的亲妹子,心下又是别扭又是喜悦,暗自发誓,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口气争回來。顺便让李骁刮目相看。 * 恢复了平静的方府,哥儿们继续念书的念书,习武的习武,而姑娘们,想当然也恢复了上午随哥儿们一同听胡夫子授课,下午则由花嬷嬷教授闺阁姑娘们必学的一切技能。 方敬澜虽然是不合格的父亲,但对子女的教养还是非常看重的,虽略有偏宠,但也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如晴觉得,她已算是幸运了。不但能与嫡兄嫡姐一块学习,还有教养嬷嬷來教授她身为古代闺阁千金都得必备的规矩、仪态、言行、举止。她知道,古代大户之家也只有正儿八经的嫡女才能得到系统的学习,而庶出的,运气好些的,也不过当个陪衬,运气不好,就只有任着自生自灭了。她算是幸运的了,能与嫡兄嫡妹们享受着同等待遇。 花嬷嬷虽然严厉,但如晴从她那也学到了不少知识,让她明白,一个闺阁千金转变成为人儿媳,为**,当家主母时的心路历程,及行为准则。让她明白,身为大富人家的千金,不说琴棋书画皆通,但起码的为人处事、管理奴仆、掌家理权、人情往來等技能必须得涉及。 如晴觉得花嬷嬷真仍世外高人矣,学得也认真。如真就要嫁入平阳侯府,学习时候也不多了,也格外珍惜这点儿时间。如善文静地听着,总是显得心不在焉的。如美则眼睛四处瞟着,时不时望向窗外偷看那开得正艳的月季花。 花嬷嬷讲了一半,忽然李氏身边的媳妇子思云进來了,对花嬷嬷施了礼,一脸的歉然, “嬷嬷,府里來了贵客,老太太吩咐婢子带几位姑娘去前厅。请嬷嬷略作歇息,老太太说了,今儿的课就到上为止吧,等明日再接着上。” 如美一听双眼立马亮了起來,忙问思云,“是什么客人?我们以前见过么?” 如善也跟着起身,却是朝门口走去,“既然要见客人,那可不能怠慢了,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再过去。” 如美瞪着她的背影低低地骂了句:“虚伪,哼!” 如美声音不算小,也不知如善是否听到,但她只是略略停顿了下,又继续往前走着,但走了沒两步,便见一行人从外边走來,为首的是一身宝蓝绕领缠枝海棠刺绣,天青色对襟圆领刻丝褙子的方老太太,身边一位貌美贵妇,正面带微笑地瞅着自己。 如善稍愣,第一感觉便是这妇人好生气派,第二眼便是这妇人好生面熟。再见她身后一身 身上紫红色流云暗纹直缀,头束金冠的年轻公子哥,不由双眼一亮,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才见过的靖王世子,李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 大人物驾到 深秋的齐州城,已被寒意笼罩。而方府诸人则丝毫不觉寒冷,老太太的松鹤院外边,早已集满了各路主子们身边的一等丫头,专门候在院门外,以供主子随时差遣。 而松鹤院诺大的院子里,却已是奴仆林立,侍卫成群,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一路延伸到厅堂正中。 靖王妃携靖王世子李骁齐驾方府,排场可不算小,自认已算是见识过大场面的李氏也忍不住腿软,连忙差人把方老太太搬了出來。 姜还是老得辣,方老太太虽惊讶于靖王妃亲自大驾,但也不敢怠慢,亲自迎接靖王妃。 四个姑娘除了如真立在老太太身后外,另三个一字排开立在李氏身后。 刚才在依云院里与靖王妃已有短暂接触,姑娘们至今仍心头电闪着激动与忐忑。 如真懊恼刚才沒有好好表现,如善则暗恼自己沒有穿最好看的衣裳,沒有戴最漂亮的首饰,偷偷瞧着靖王妃不显年纪却只显贵气的艳现面宠,心里则思索着,“刚才我沒有说错话吧,应该给王妃留下了好印像吧?” 寒碜了几句,靖王妃这才说明來意。一是替她那调皮骄蛮的女儿允和郡主向老太太致歉,二是听闻儿子李骁与方府二公子走交情匪浅,略感意外,因要前往山东巡抚李家作客,路过方府,听得李骁对方府哥儿姑娘赞不绝口,一时兴起,随儿子一道前來看望一二。 方老太太人精似的人物,哪会全信,但面上却一边客套着,一边命人把哥儿们也一并喊了來,与靖王妃瞧瞧。 靖王妃虽排场老大,但态度却是和谒,并未有身为皇室中人的傲慢与自大,也沒有允和郡主那般目中无人之态,反而和颜悦色地道:“冒昧登门叨扰,已是不安,哪还能打扰哥儿们念书,只是李骁这孩子平时候一向喜爱独來独往,很少与别的孩子往來,这回却与贵府二公子交好,令我万分惊讶,这才对贵府二公子生了好奇之心。既然二公子在练武,我也不好打扰,就不必去打扰他了。”靖王妃话锋一转,却又道:“前些日子小女一时兴起妆成男儿身随永宁伯夫人前來贵府,给贵府带來诸多不便,还请多多包涵。” 李氏忙道:“王妃何出此言,小郡主活泼可爱,聪明伶俐,臣妾可是喜欢得紧---” “嗯嗯。”方老太太忽然重重咳了出声,打断李氏的话,“王妃多虑了,小郡主年纪和我那二孙女差不多大,小孩子间闹的玩意,咱们做长辈的,哪用得着插手?王妃不必介怀。“ 靖王妃叹道:“那孩子自从被她父王宠坏了,也多亏贵府不与她一般见识,我先在这,代我家王爷向贵府陪个不是。” 李氏忙受宠苦惊地连连摆手,说小郡子登门造访也是方家的福气,哪会怪罪,又被老太太一阵轻咳声打断,李氏心里大怒,心道:你这老不死的,我就说两句话又怎么了?犯得着这般不给面子么? 这时候,知礼已率领着知义,知廉,三兄弟齐齐來到靖王妃面前,恭敬向靖王妃磕头请安,靖王妃各自赏了些物件,夸知礼老成持重,非池中之物。又说知义气宇轩昂,将來成就不可限量,再夸知廉小小年纪,已是通晓诗文,若继续用功,日后定能成大器矣。 然后轮到四个姑娘时,靖王妃拉着如真一双手上下打量,眼都笑眯了,对老太太夸道:“怪不得人人都夸着大姑娘,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大姑娘原是这般的清新可人,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也难怪能被平阳侯府瞧中,确是不可多见的大家闺秀。”然后赏了如真一块通体碧绿的镯子。如真抬头望了老太太一眼,得到许可,这才接下,向靖王妃福了身子,退到一旁。 轮到如善时,如善恭恭敬敬地朝靖王妃磕了个头,声音清脆,“如善给王妃请安。” 靖王妃拉起如善,上下打量,满面慈爱:“想必这位便是传说中的三岁能作诗,五岁能书画的二姑娘如善了,哎哟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瞧这通身的气派,瞧这双伶俐的睛珠子,无不透出才女的风采。老太太真有福气。”然后又继续打量了一会,嘴里啧啧有声:“我听闻二姑娘原是庶出的,倒还略是遗憾,但见着二姑娘这般体面,料定贵府真乃人杰地灵之家,也只有这样的人家才养得出这般水灵的人儿。老太太真有福气。” 情敌所生的女儿受到靖王妃这般夸讲,李氏气得半死,面上却又不好表现出來,只能堆着笑道:“王妃莫可夸她,我这二丫头呀,哪有传闻那般厉害?前些日子不也败倒在小郡主手里?依我看呀,这才女二字呀,还真轮不到我这二丫头,应该由小郡主担当---” “呵呵,三丫头,还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给王妃磕头请安?”老太太这时候开了口,如美连忙朝靖王妃跪了下來,靖王妃打量如美,笑得温和,侧头与李氏道:“三姑娘天真浪漫,又生得这般可爱玲珑,夫人可真有福气。” 如晴在心头忍不住冲靖王妃竖了大拇指,这才是所谓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厉害社会交高手哇! 如美长得也不算差的,白净的苹果脸儿,可爱天真,但五官略显普通,小眼睛小鼻子大嘴巴组合起來,其实并不难看,但比起如真的浑然天成的高贵,又差了个档次。比起如善的秀美又逊色一筹,而靖王妃却以天真浪漫、可爱玲珑冠在如美身上,却是起到了藏拙扬长之感。 李氏虽也知道靖王妃也不过是客套的虚夸而已,但仍是高兴至极,连忙笑着谦虚了两句。 轮到如晴时,近身打量靖王妃,这才发现这靖王妃面容艳现,五官明媚,看不出其真实年纪,一双略略上挑的凤眼隐隐带着不怒而威的贵气天成。这靖王妃确乃少见的美人,可惜李骁却沒有完全遗传自她,不然绝对是江允然那般惊天动地的美男子了。 面对如晴,靖王妃笑容依然慈爱,说了句:“生得还真可爱,又这么标致娇憨。”然后赏了如晴一块如意水滴状黑色玛瑙坠子。 如晴道了谢后,拿了坠子退到李氏身后去,靖王妃又拉着如善亲切地道,“小女不懂事,给二姑娘添堵了,还望二姑娘莫要放心里去。” 如善红着脸,但双眼却晶亮如如天边炙日,她目光掠过李骁,很快又收了回來,轻咬着唇,声音清亮:“郡主何错之有?也是如善学艺不精,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哪能怪罪在郡主身上。” 靖王妃又笑了起來,对李氏道:“夫人听听,二姑娘这般年纪,却那般懂事,明事理,夫人真好福气。” 李氏不大自然地附和着,藏在暗花刺绣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捏紧了。 靖王妃确实很会说话,她的到來,虽令方府上下如临大敌,但很快便给人一种亲切感,不自觉地,李氏的局促感沒了,也变得能言善道起來。 如真立在老太太身后,一派的恭敬温雅,如善则是文静而伶俐,如美也是异常奋亢,胸脯挺得笔直,骄傲又大气地展示着她身为嫡女的风范。而靖王妃赏给她的镏金镶珍珠红宝石碧绿翡翠金簪则拿在手里,暗自与如善的繁锁花纹镏金镯及如晴的玛瑙坠子比较起來,脸上越发得意,偷偷用手肘撞了如善的腰侧。 如善正细耳聆听靖王妃与老太太说话,忽被如美这么一撞,心下不悦,侧过头來,便瞧见如美手上的簪子,脸色沉了沉,暗自抿了双唇,似是不服。 如善的神情取悦了如美,得意骄傲地笑了起來,又拿了簪子与如晴相比,如晴暗自苦笑,在心里腹诽着:你就显摆吧,当心哪一天被盖布袋暴打一顿也怨不得人。 * 靖王妃离去后,但李骁却沒有离开,而是去了知义的院子,听说有要紧之事相商。 等把靖王妃送走后,李氏立马喜滋滋地与老太太道:“这靖王妃丝毫沒有身为皇室中人的傲慢与无礼,居然这般平易近人,就为了那么点儿小事还亲自登门拜访,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老太太呷了口茶,沒有答话。 如真轻咬着唇,轻轻地扯了老太太的衣袖,轻声道:“祖母,这靖王府是何等高的门弟,再是平易近人,自是不必为了允和郡主的事亲处登门的,依孙女看,定是还有别的目的。” 如善心中一动,歪着头,状似天真地问:“大姐姐的意思,这靖王妃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如真沒有答话,只是低头望着自己的十指尖尖,仿佛上头有大好锦绣文章在上头。 如善碰了个钉子,心下难堪,却不敢表现出來,只得低头苦无其事地把先着手上的玉佩与玉镯。 玉镯是靖王妃给如善的见面礼,而玉佩则是因允和郡主之事靖王妃略作的弥补。四个姑娘就只有如真和如善得了靖王妃两件物什,如美心头不愤,不敢冲如真发火,只能对如善挤眉弄眼。 如善心头得意,拿着玉佩在身上故意比划着。如美气得双目喷火,如晴则偷偷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打算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 春天呀春天,又来了 李氏接连说了几句话,老太太都沒应声,也觉无聊,便只得讪讪地离去,但老太太忽然叫住她:“以后休要在靖王妃面前提及允和郡主。” 李氏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老太太淡道:“那允和郡主,并不是靖王妃所生。” 如晴恍然大悟,怪不得哦,李氏每每当着靖王妃的面夸着允和郡主,老太太便会打断她,原來是怕李氏拍马屁沒拍中,反而拍中马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李氏滞了滞,呆呆地道:“这---那,这么说來,这允和郡主只是个庶出罗?” “听说是一妾室所出。不过听闻靖王爷尤其疼爱此女,还特意为了她向皇上讨了封赏。因为有了皇上亲赐的封号,外人便以为这允和郡主是王妃所出,实则不然。” 李氏恍然大悟,拍了自己的脑袋,懊恼不已,“原來是这样,那老太太干嘛不早点提醒媳妇,害得媳妇差点就----”后來又想到老太太确实每次也提醒了她,不由讪讪地笑了几下。 老太太淡淡瞟她一眼,道:“提醒你做什么?你这样的马屁,也太明显了。” 如晴几乎想笑出声來了,老太太这话,说得也忒刻薄了点。 果然李氏脸色越发尴尬,忍不住喏喏地替自己辩解,“人家是王妃嘛,巴结了准沒错。” 老太太瞪她,忍不住斥道:“王妃又如何?你当真以为她來就只是为了替庶出女儿道歉么?别天真了。” 李氏被责备得无地自容,又当着小辈们的面,忍不住反驳两句:“媳妇也知道这靖王妃肯定还有别的目的,可,可这明面上总也得---”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懂。好了,你带孩子们下去吧。记住,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李氏尽管心头不痛快,却也不敢再多说二话,领了几个丫头走了沒几步,又道:“该不会是,这靖王妃看中了咱家的姑娘?” 如晴心里一跳,会吗?有可能吗? * 李氏就那么天外飞來的一句话过后,被老太太喝骂了两句,便扁着嘴不敢再提,又逢月末算账总动员,她又投入府里开销对算大军里去,尤其是张氏那边的花用,算得格外精细,算着算着便全神惯注里地投了进去,她自己倒好,把那句话抛诸脑后,可却在姑娘们眼里、心里投下不小的炸弹。 第一个反应的是如美,可惜她才冒出來的妄想就被正算账越算越乐的李氏给喝斥了出來,“沒看到我在做正事吗?你來打什么岔?你是什么身份,人家靖王府又是什么门弟,京中那么多的名门闺秀不要,偏來要你这个大字不识几个成天只知道玩的小淘气?别做梦了,若你能好好练字学习,再多学点大家闺秀像样点的本事,说不定还有点希望。”李氏这句话也是从老太太那搬來的。 刚才老太太也是这般骂李氏,“京中那么多名门闺秀不要,偏來咱们家,人家几句话就把你哄得找不着北了?我方府什么身份,人家靖王府又是什么门弟?如真定了亲事,如美年纪那般小,又大字不识几个成天只知道玩,你也好意思拿到京城去丢人现眼?”这么一番话直把李氏骂得几乎抬不起头來,好不容易才打消了那不切实际的念头,偏如美又撞了上來,哪还会客气,把从老太太那受的气又统统发泄到如美身上。 可怜一颗春心还沒荡漾出浪花的如美,便被自己的母亲打击得溃不成军,又羞又气,冲李氏吼了几句一溜烟地跑了个沒影。 李氏见如美这副模样,黑了脸色,其实就算老太太不打击她,她也有自知之明,先不说靖王府门弟如何,单说如美这副即不懂诗文又不温柔乖巧的性子,靖王妃会看上那才眼睛有问題呢。 想到这里,李氏心头一阵黯然,又自言自语道:“这靖王妃來咱们家,究竟为的什么目的呀?” * 李氏想破了脑袋肯定也是猜不出來的,张氏目前左右手被李氏砍去,消息更是不灵光了,但她却比李氏想得更多。一个人在屋子里來回踱着步,把靖王妃赏赐给如善的镯子与玉佩拿在手里把玩,玉是好玉,一看便知并非凡品,但也说不上有多名贵,镯子虽花纹繁杂,却只是普通的银镯,也值不了几个钱,忍不住埋怨:“堂堂靖王妃也忒小气,出手也就这么点值钱的。” 如善闻言忽地抬头,想了又想,心中一动,突口而出:“可是她送给如真的却是顶尖的翡翠镯子。”如善眼力比张氏高了几许,辩别好货的本领还是满不错的,一眼就看出如真的镯子最是值钱,心下嫉妒不已,又想到靖王妃赏给如美的簪子,忽然一阵泄气,“连如美的簪子都比我这值钱。这靖王妃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当着老太太和李骁的面那般夸我,却送这些破玩意与我。” 张氏咬牙,“如真和如美都是嫡出的,这靖王妃买老太太和小李氏面子,肯定要送名贵的出去。倒是你,却因为是庶出的身份,平白无故低如真她们一头。,这---这都要怨我。” 如善心头苦涩,“这哪能怨娘呢,要怨也得怨我自己,当初沒有想得那般长远---”都怪当初自己太过得意,以为只要自己的母亲受宠,若自己再努力点,何愁其他,现在想來,还真是一场笑话。自己的娘虽然受宠,总归只是妾,连见客人的权利都沒,如果她投胎在李氏肚子里,那可就大不一样了。想到这里,如善心情更加低落。 张氏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只是按着自己想法來判断,“善儿,你也别灰心。你要相信,只要是金子,总会有发光的时候。现在你只不过沒有占到嫡出的优势而已,但那又怎样?你爹爹也与我提过了,为了将來好给你定门好的亲事,你爹爹会让你记到小李氏名下的。以后,你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出身份了。” 如善将信将疑,她知道庶出子女都有记到正室太太名下的习俗,但,这也不过有个好听的称呼而已,谁不知道这里头的名堂呀。 但张氏却不这般想,她认为如善若真记到小李氏名下,以后孩子出嫁,小李氏定会在自己嫁妆里拿出一部份给女儿儿嫁妆的。 如善听了直番白眼,觉得自己的娘还真是天真。 张氏却冷笑一声:“她嫁进方家,就是方家的人,她的嫁妆也是方家的,你是你爹爹最疼爱的女儿,自然有权分得她那份嫁妆。” 如善说:“那她定是不肯了。”张氏笑道:“她肯与不肯,关我们何事,只要你爹爹同意就成了。”然后又与如善教授了女子追男十八秘方与技巧。如善听得将信将疑,当听到最后一条时,忍不住问:“娘,这能行吗?” 张氏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当年我便是背水一战把你爹爹搞到手的。放心吧,若事情真的成了功,那靖王府再高的门弟,也不敢不要你这个媳妇的。” “可是,可是,我年纪还小?” “又沒让你现在就做,见机行事呀,我的傻丫头。” 如善觉得张氏说得也有道理,也就点了头。 * 如美的春天才刚萌芽,就被李氏给骂了回去,哭得稀里哗啦,如晴又是哄又是求的,总算把她哄好了。不过如美最终想通了,知道自己沒手腕,沒能力,沒才学,沒更好的家底,靖王府是指望不上了。不过仍是带着浓浓的鼻音哼道,“娘也真是的,如善那个庶出的都能有那般想法,为什么我不能?我可是嫡出的呀?” 如晴很想仰天长啸,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可恨又可爱的嫡姐了。 如美见她不说话,又鼓起了腮邦子,瞪她:“我在问你话呀,你倒是说句话呀?” 如晴慢吞吞地道:“说什么呀?二姐是二姐,你是你,她要做什么?关咱们什么事?”如晴的意思是,人各有志,她哪管得着人家如善。 但如美却听歪了,也想歪了,裂嘴笑了起來,“对呀,关我们什么事呀?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都不敢妄想了,她偏还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哼,以后定有她的苦头吃。” 如晴狠狠点头,“对对,三姐姐说得对极了。” 如美小孩子性子,气过后,哭过后,又恢复了元气,不一会儿又生龙活虎地与小丫头们踢毽子玩。如晴则趁大家不注意时,偷偷溜出了乌兰阁,去了朱氏的屋子。 因为这些天气温陡降,苦读诗书的知礼大哥很不幸地染了风寒,虽吃了药,病情得到缓解,但却沒什么胃口,就想吃酸酸辣辣的玩意。偏方府聘请的厨娘惯会做经筵,荤的素的什么都会,这酸酸辣辣的却一时被难住了,接连做了几道菜都不合胃口,这可急坏了老太太及方府诸人。要知道方府未來三十年的门面,是兴旺,还是昌盛,甚至是传宗乃至接代,都得靠知礼大哥來支撑,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万万马虎不得。 李氏不会下厨,亲自命人在外头酒楼里订了一桌子丰盛的据说是非常受欢迎的各式菜肴,据说知礼只吃了一小半。 张姨娘也亲自做了些开胃健脾的食物过去,但听说被原封不动地倒进了潲水根里。 朱氏觉得自己也得做点儿什么,后來征得如晴的同意与指示,做了碗酸辣粉,放足了料,却沒有任何荤肉在里头。然后等如晴抽了空,再亲自端了过去。 仍是如晴领路,玲珑提碗,一路从朱氏的屋子出发,经过乌兰阁,徒经怡情轩,然后一路往北,來到知礼的倚松院。 知礼的倚松院与知义的劲竹院相邻而建,一边大门紧闭,另一边却是人來人往,院门口立了数名臂大腰圆的带刀青衣侍卫及进出的头梳双丫髻的小小环。 如晴那面盲症的记性,这会儿总算派上了用场,认得那是如善的丫环,估计如善也在里头了。 遂捉了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厮问话,这才得知,原來靖王世子还在知义那,如善和知廉也在里头。 如晴驻足半晌,觉得自己肩不能挑,口不能诗,还是不要去凑那个热闹了,于是让玲珑扣了倚松院大门上的铜制铁环。 知礼大哥一向喜静,是以院子里静悄悄的,下人们走路都是无声无息,如晴被小厮顺子领着,一路穿过中前院,入了正厅,再转入知礼的书房。便闻得一股浓浓药味扑鼻而來,一个大丫环正拿着扇子对着药炉子里扇着风,炉子里煮着个小土罐,上头正扑噜噜地冒着浓浓药味。而知礼则背对着自己埋头看书。 忽然间,如晴觉得这个大哥也挺辛苦的,为了光宗耀祖,为了方府的明媚门面,五更起床,子时就寝,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端得辛苦无人知,劳累无人问。世人只知他享受着方府嫡长子的尊荣与一切优越待遇,殊不知,他在享受这份待遇的背后,付出了常人都无法想像得到的艰辛与汗水。 知礼发现如晴的到來,略有些意外,不过仍是淡淡地招呼了:“四妹妹來了,有事?”声音平淡,隐带着些微的沙哑。 如晴乖巧地向知礼请礼问安,“大哥哥生了病,沒什么胃口,妹子便让姨娘特意做了些开胃的食物,特意给大哥哥送來,大哥哥吃吃看,是否合胃口?”然后拿过玲珑手头的食盒,亲自打开來,放在知礼书桌上,并打开來,黑乎乎的酸辣粉带着浓郁的醋味扑鼻而來。 如晴极为认真地道:“大哥哥,尝尝吧,若还吃得下,尽管吩咐,我让我姨娘多给你做两碗。” 知礼屋里的下人极有眼色,不一会儿已准备了筷子,碟子,知礼拿了筷子吃了两口,然后放下筷子,对如晴淡淡地道:“嗯,还不错,多谢四妹妹一番心意。” 如晴心下松了口气,不管这酸辣粉是否合知礼胃口,但总归沒被拒绝,也沒当着她的面倒掉,已算是给她和朱姨娘天大的面子。知晴又说了些祝福之类的话,这才离去。 出了倚松院,便依稀听到从怡情轩传來隐约的乐声。 如晴停下脚步,侧耳细听,府里除了如善喜好声乐外,再无他人,这个时候,会是她在弹么? 只是,这乐声分明是从怡情轩传出來的,什么时候,如善已离开劲竹院,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又弹起琴來? 忍不住又朝劲竹院望去,院门口仍是堵着数个劲衣带卫侍卫,证明李骁并未离开,这如善那般喜欢巴结权贵,为何又早早离去呢? 这时候玲珑忍不住道:“这二姑娘搞什么名堂?这个时候还弹什么琴呀?简直就杀猪似的。难听。”然后一脸厌恶的模样。 如晴被她的形容词逗乐了,她解释道:“二姐姐可能只熟悉歌词,却沒有现成的音符吧,你仔细听,这不正在调试音符嘛?”虽然调得断断续续,但仍能听出其曲子的不同凡响之处。 玲珑忍不住用异样的目光瞪着自己的主子,嘴里咕哝着,“说话也不打草稿,姑娘是如何听出这曲子不同凡响來着?” 如晴振振有词,“这可是经久不衰的老歌《苍海一声笑》,我能听不出來吗?” 玲珑更加纳闷了,在心里想:是不是我消息不灵通了,什么时候出了个经久不衰的歌曲,我怎么从未听过? 回到乌兰阁,如美正大发脾气呢,如晴忙问:“怎么了,三姐姐,是谁惹你生气了?” 如美气呼呼地道:“还不是如善那J人,弹的什么破曲子嘛,不会弹就别弹,那么难听,活像杀猪似的。”为了证明如善的曲子确乃杀猪,还双手捂耳,作出不可忍受之状。 如晴仔细听了会,这回弹得倒通畅了,隐隐能听出曲子里的大气磅礴之感,不过音调仍显生涩,大概是还未把曲子练熟的缘故吧。 不过如善用琴來弹《苍海一声笑》,虽然弹得还算不错,但总归有点儿不论不类之感,依她看呀,应该配合鼓,或是与琵琶一并伴奏,应该会更有效果些。 如美听不下去了,最后气冲冲地捉了如晴的手臂,喝道:“走,陪我过去制止她。” 如晴连忙甩开她的手,“三姐姐,我看还是算了吧,二姐姐摆明了是----” “她想干什么?”如美转过头來,瞪着如晴,“哼,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她是想用曲子來吸引靖王世子吧。哼,果真打的好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 绝秘内幕 如晴不说话,靖王爷李信,与当今皇帝一母同胞,听闻兄弟感情极好,当年皇帝之所以给登上皇位,靖王功不可沒。皇帝登基后,靖王一直安份守已,把自己定位在朝庭世勋权贵的身份上。虽手握重兵,却并未受到帝王忌弹。李信此人在军中素有威望,长子李骁也略得真传,虽才及弱冠,然领兵作战,颇有章法。如善也算了不得,剑走奇峰,以大气磅礴却又曲调一新的现代曲子作诱饵,若李骁此人果真真才实学,或是热衷爱好音符,那么,如善的计谋肯定会凑效的。 如晴暗自心道:若我是男主,肯定会被打动的,多棒的一首曲子呀,多么华丽丽的富有动感的音调呀,只要是男主,肯定会被煞到滴。 估计曲调终于被通透了,曲子渐渐连惯起來,弹起來果然非同小可,不只如晴一人,连其他下人都停了手头的动作,纷纷细耳聆听,待曲子终结后,纷纷交头结耳,“这二姑娘弹的什么曲子,这般好听?” “可不是,二姑娘居然能弹出这么好听的曲子,真令我意外。”一些稍懂音符的开始佩服起如善來。 恰在此时,乐声又响了起來,这回比上次的更好,并且大气了许多,隐隐约约闻到了金戈铁马、万马奔腾的气势,如晴听得神往,轻吁一口气,这古代沒有任何消遣,听听曲子也是不错的呀。 但有人不这般想。 如真听到了,却是有些火大,她正在背女戒呢,如善这曲子时不时飞來几声,害得她总也背不全。她是聪明人,当然知道如善的心思,不过却只是在心里冷笑几声,便不再过问。 老太太也听到了,什么也沒说,只是令夏林家的把松鹤院的大门关紧了,并把门窗也给关牢了。 知礼一心只看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前事,估计沒怎么仔细去听吧。 李氏听到了,火气重重地正要去怡情轩,但被刘妈妈劝住了,“太太莫恼,由她去吧,反正她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來。” 李氏恨声道:“她那些贱蛾子心眼,我岂会不知?我定要去阻止她,不然沒的带坏我的如美。” 刘妈妈忙拦下她,好心好气地开解:“太太消消气,且听我细细道來。”刘妈妈把李氏安置在贵妃榻上,又替她倒了杯温水,缓缓道:“二姑娘的心思,府里上下,哪个不知,先前是永宁伯世子,现在是靖王世子。她那里一头热的妄想一举拿下攀上高枝,可惜她沒那个福份。单说靖王世子,人家是什么门弟,就算她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她一个小小的庶出的身份,能翻得了天去?就算这靖王世子对她起了心思,那也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窍,若正儿八经抬进靖王府,那就是痴人说梦话。所以我还是劝太太莫要为着她生气,她再怎么折腾,总也翻不了天。” 刘妈妈缓了口气,又继续道:“再说了,这靖王世子已过弱冠,这男子行了成人礼,便要娶亲生子,这二姑娘才多大年纪呀,我朝男子十五方可娶亲,女子十三才可嫁人。这靖王世子已然十六,已到成家年纪,相信靖王妃已在四处物色对像。这二姑娘才多大年纪呀,算了虚岁撑死了也才11岁。人家堂堂王府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一直虚悬着世子妃的位置吧?” 李氏觉得刘妈妈说的也有道理,放宽了心思,也跟着笑道:“可不是,男子十五便要娶亲,这李骁已然十六,相信靖王妃已在替他物色对像了。这善丫头,她凑什么热闹?不会想眼巴巴的等自己长大后嫁过去做妾吧?” 刘妈妈低低地笑着,“凭她那点清高样,做妾呀还高抬了她。人家靖王府什么门弟,就算是作妾,也不会娶她一个庶出的吧。不过这二姑娘自小被老爷宠着疼着,心气可高呢,估计也不会自降身份跑去作人家妾的。太太不必放在心上,就任她折腾去吧。” 李氏想了想,觉得刘妈妈说的有道理,遂平了心情。又听了一会儿曲子,叹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安慰自己:“这不明摆着嘛,靖王世子不可能看上咱们,更不可能瞧上她。她再怎么折腾也沒那个指望,真搞不明白,咱们都想得通透,为何她们母女就想不明白呢?偏要不知死活去折腾,真是丢人。” 刘妈妈听了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捶了李氏的肩膀,“太太莫去想她们的事了,这个月太太可是狠省了不少银子呢,太太打算如何处置这些钱?” 李氏一听就來劲了,忍不住眉开眼笑,“当然是充作我自己的私房了,等日后再给如善弄份体面的嫁妆。如真他们姐弟俩我意思一下便成了。哼,才不能便宜了那J人的儿子。” 这个月李氏确实狠省了不少银子,大多数都是与张氏有关的,一泰半是方敬澜默许了的,另一小半则是李氏私自克扣了。李氏一想到张氏平时候大手大脚花钱,毫不心痛,现在方敬澜总算把规矩做了起來,估计张氏的日子过得有点艰难了。相信再过不久,她再努力努力,便可把那腌货的所有气焰全部狠狠压在脚下。 * 掌灯时分,知礼差小厮顺子來到朱姨娘的院子里,传达了自家主子的话:朱姨娘做的食物很好吃,他家少爷还想吃,恳请朱姨娘再破例做上一碗。 朱姨娘听说自己做的酸辣粉得到知礼的认可与喜爱,欢喜得不得了,立马放下手头的针线活儿,急急忙忙又做了一大碗,又命令如晴给知礼端去。 玲珑这时候正在替如晴收拾屋子,申婆子也不知到哪打混去了(如晴发现申婆子虽然做事不给力,但宅斗方面的水平却是灰常高杆的,平时候不大吭声,但一开口,那绝对是命中耙心。是以如晴对申婆子的敬重可谓是滔滔黄河之水,绵绵不绝。平时候很少去命令她做这做那。) 而李氏买给如晴的小丫头明月呢,听说是某官家千金,家中落了难,她本人也不幸被自己的管家出卖,被卖给了人伢子,经过简单的**,才把她卖进了方府,李氏见她很有才学,生得又伶俐,便非常弥补地让她服侍如晴。 如晴有这么一个能诗会赋的丫头也算是挺有面子的,但面子是有的,却感觉沒啥里子。不然也不会独自一人端着沉沉的食盒來到知礼的院子。 其实,朱姨娘虽只为妾,但李氏还不算真的克扣她的,至少在朱姨娘院子里放了两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及两个粗吏丫环,朱姨娘随便指派一个丫头给如晴也就得了。 但是呢,朱姨娘为人果真厚道,异常体恤下人,这不,大丫头妙月肚子疼,妙心则闹头痛,朱姨娘亲自看望了一二,也就作罢,次等丫头又出去办事了,一时半刻还未回來,便只能让如晴一个人提着食盒送到知礼那。 如晴觉得这次自己的娘做的有点儿多了,估计有中午的三倍之多,不说一个知礼,三个知礼都吃不下。她提着走了沒几步路便手酸脚沉。 基于少而好吃的原则,如晴觉得,自己的娘确实做多了,知礼吃撑后,肯定不会再想念这个味道。 如晴犹片刻,大至分析了下,知礼大哥将來会是方家未來的家主,这个时候,女人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母亲巴结他,也是沒错的。母亲唯一的优点便是能做一手好菜,若连这个优点都丢掉,那她对于知礼來说,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多余的人而已。 如晴觉得,为了娘的下半辈子,她有必要替自己的亲娘想点儿办法。 左右望了下,很好,这个时候下人都去吃饭了,沒人经过。 如晴轻手轻脚提了食盒,再一次來到倚松院与劲竹院中间的那颗大槐树下。 如晴身子小,二人合抱的大槐树及一丛人多高的万年青丛很快便把她小小的身子遮得密密实实,若不发出声响,是绝不会被发现的。 如晴在树丛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打开食盒,一股醋辣香味扑鼻而來,李氏这会儿已带着如美去了知府家吃夜宴去了,是不会回來用晚膳了,厨房里端來的食物又不合她胃口,晚膳也才只吃得半饱,这会儿闻得酸辣粉的麻酸味道,味蕾忍不住分泌出更多的啐液來。 如晴偷偷摸摸地拿了筷子大口地吃了起來,耳边偶尔刮过些许寒风作乐,如果再來一张桌子就好办了。 吃到一半,如晴觉得,沒有桌子也是不错的,因为,就在这颗高大挺拨的槐树下,她听到了一个极秘内幕。 槐树挨着劲竹院居多,而劲竹院院墙砌得并不高,顺着北风吹啸的方向,如晴居然能听到院子里知义与李骁的谈话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 三十六字箴言,绝对惊天大内幕 方府虽然占地颇大,但内宅各个院落间,挨得仍是比较紧致,如善的琴声,非常容易地传进了劲竹院。 知义当然也听到了如善的琴声,却并未有任何反应,继续练他的拳。 倒是李骁却來了兴趣,笑问知义,“这首曲子挺新颖的,是谁所奏?” 知义瞟他一眼:“若你有兴趣大可自已瞧去。” 李骁正有此意,但走了沒几步,又缩回了步子---这曲子是方府内宅传出來的,估计是方府主人某一妾室所奏吧,他就算好奇,也不能不顾礼义规矩的。 但,这首曲子听起來真的挺独特的,李骁又忍着冰山般的冷意,继续问道:“你那个二妹,就是这个弹曲子的妾室所出吧?” “不。” “哦?” “这曲子就是我这个庶妹所弹。” 李骁一脸惊讶,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沒想到,你这个妹子,还真是多才多艺。” 知义点头,算是认同他的话,仔细听了曲子好一会,又摇了摇头,加了句:“可惜却是机关算尽。” 李骁呵呵一笑:“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对你这个妹子,心有不满?” 知义慢吞吞地道:“我对她也沒什么不满的,我只是很好奇,你还忤在这儿做甚?” 李骁一脸怪叫,“你又赶我走?” 知义撇唇,“如果你对我三妹有兴趣,大可大大方方來我家提亲。若你沒那个意思,以后最好少來我府里。” 李骁无耐摊摊手:“你那三妹长什么样子我都给忘了。那么小的年纪,又一脸娇气,兄弟,你可别害我。” 知义眉毛都不抬,“可惜我大姐已定了亲,你沒机会了。” 墙外槐树下的如晴听得耳朵一跳,不会吧,这靖王世子暗恋如真大姐姐?这,这---太令人意外了。 李骁长长一叹,背负着双手,仰望黑沉的天空:“令姐确实优秀,但还未优秀到可以令我不顾一切抢亲的冲动。” 如晴听得似懂非懂的,只听知义又嗤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还死赖在我这做什么?” “不是我想赖,实是---唉---”李骁也是满肚子的委屈,“你以为,凭我堂堂靖王府的门弟,什么样的世子妃娶不到?凭什么就非你们方家不可?” 如晴惊讶得合不拢嘴巴,她沒听错吧,李骁想在方家选一个姑娘作世子妃?应该是这样的吧,她沒有听错吧? 知义又是一阵嗤笑,“我又沒拿刀架在你脖子了。” 李骁更是郁闷,“可是,这圆善大师说得头头是道,我的未來世子妃,将会是祖籍海宁方府的闺女。可是,我仔细排查了下,这齐州城,就只有一个方府,并且祖籍确是海宁---” 知义打断他的话,“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什么时候你也这般认命了,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李骁无耐,“我也不愿相信呀,可这圆善大师一向言出必行。前年他替英国公府的嫡次女掐算姻缘,说她将会二嫁。那时候,可是几乎被英国公给拿扫把赶出国公府。可就偏偏邪门了,那英国公二姑娘,还真是嫁了两次。或许你会说只是凑巧罢了,可去年年底,他又替成王,也就是我二王叔的儿子掐算了一番,说我那堂兄将会与泽云侯府结为亲家,这成王府与泽云侯府那可是世代宿敌,当时我那二王叔可是嗤之以鼻,还把圆善大师给痛骂了一通。可过了不久,便传出成王府与泽云侯府冰释前嫌的消息,再來,我那二堂叔委托令国公夫妇带着厚重聘礼去泽云侯府提亲。两家果真结为连理。然后圆善大师的神算之名便由此得來。” 如晴听得大为惊异,内幕呀,绝密的内幕呀,老天何其厚待她,居然让她偷听到如此绝秘内幕。 李骁接下來又说了那位圆善大师又与另外几位权贵勋爵之家算了姻缘,并非常牛B哄哄地全被算中,这圆善大师的名声便响亮起來。然后,连靖王妃也忍不住请了圆善大师來给宝贝爱子掐算,然后便得出三十六字箴言:儒学故土,海宁祖籍,小字带如,大名为方。深藏内宅,世人不详。一波五折,后抢为上。 如晴上大学读的是专科,文字水平确有待提高,这三十六字箴言,她左念过來,右念过去,最后在李骁半明不白的解释之下,这才明白了个大概。大意是,这位未來世子妃,出自儒学家的家乡,而文人大都尊祟孔老夫子为儒学始祖,孔子的家乡便是山东。再來,这位故娘的祖籍是海宁。闺名里有个如字,姓方。这般解释下來,整个山东方姓,祖籍海宁的官宦人家便好找了,然后,李骁找到了方家。方府的姑娘确实闺名里都带有如字。因深藏内宅,并不为外人所知,而他们将來会经过五道波折,才会在一起。 如晴是这般想像的,就是不知别人是否也这般想了。 李骁哀声叹气的,“我知道你不想让你那么些妹妹得知我來方府的目的,在事情还未明朗之前,我也不可能说出去。不过经这些天的观察,我是真的失望了。“ 如晴扁嘴,暗忖,先不说方府的门弟,单说她们几个姐妹,虽然如真确实优秀,但也还未优秀到独一无二的地步。如善确实美丽,也确实有些才华,但身份摆在那,并且年纪又太小,而如美和她则更不必说了,所以这李骁在观察了一阵子后,失望比希望大也属正常。 想到这里,如晴不禁再作大胆猜测,这靖王妃前來方府,该不会也是暗自观察她们几姐妹的人品吧? * 终于,李骁总算离开了,虽然明知不会被发现,但如晴仍是大气都不都喘一下缩着身子,隔着草丛里隐隐约约的缝隙望去,知义的小厮默灵已提了八角宫灯,嘴里不住地喊道:“世子走好,世子走好。” 李骁在侍卫的拥簇下,大步凌厉地从槐树下掠过,他身后的侍卫如影随形地跟着,在这群劲衣大汉的拥映衬下,李骁这身雨过天青色锦绸长袍,领口袖口皆围有白狐腋毛,袍身上满布锦绣麒麟暗纹,腰系纯银镶嵌宝石宽厚锦带,腰间上那块看不出名堂的玉佩,随着步副动作而摇拽着令人炫目的光华。夜间的劲竹院与倚松院大门上那挂着的气死风灯散发的明亮灯光映出李骁一脸冷疑的面容。 李骁生得并不是很英俊,与俊美的知廉比起,略逊一筹,与光华如皎月的江允然相比,更是逊色不少,但他身上却有股令人折服的威仪与傲然,这是从小养尊处优身在上位习惯发号施令培育出來的。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之,自有他的生活轨迹与择偶标准,方府之于他來说,亦不过是芸芸众生里,最不起眼的沙烁。 刚开始偶然听说那三十六字箴言时,她内心也不可抑止地颤动了下,但此刻瞧他那睥睨天下的神采,心头那小小的、浅浅的颤抖立马消失。 这个世上,虽奇迹时有发生,但绝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云与泥的差别呀,注定了他是天边皎月,而她则是离月亮相距十万八千里的微弱星火。 * 当一切恢复平静后,如晴这才试着动了动身子,也沒心情再吃酸辣粉了,小心翼翼地把食盒里已略有冷意的粉挑了些出來,丢到树根下,再粉饰一番,在心里默默念了数句“对不住”后,这才从树子下钻了出來,揉着发麻的双腿,努力消化着刚才偷听得來的信息。 知礼已等着不耐烦,已差了小厮顺子数次去路上打探,都沒见着如晴,不由心急,总算在第三次出來找寻的顺子见着了姗姗來迟的如晴,终于大吁口气,“四姑娘,您可总算來了,再不來,小的这条腿定会跑断的。” 如晴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住呀,顺子哥,这天色昏暗,府里又这般宽大,我一个人有些害怕,只得顺着有灯火的地方过來,大哥哥肯定等得不耐烦了吧?” 顺子接过如晴手头的食盒,边走边道:“可不是,大少爷还以为四姑娘在路上出什么事,拼了命的崔促小的们四处打探。不止小的,连福子,贵子都出去找四姑娘了。谢天谢地,四姑娘总算过來了。” 如晴更加心虚,忙吱唔着说自己在路上不小心耽搁了下,來到厅子里,迎着明亮的烛火,顺子这才发现如晴身上的灰尘泥迹,不由大惊失色,“四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如晴心下一个咯噔,忙低头,惨了,自己衣服上,腿上,全是泥土灰尘,忙心虚地解释是在路上不小收摔了一跤所致。 顺子皱眉,想说什么,话又咽了回去,领着如晴來到知礼的面前。 这时候的知礼正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看到如晴,忙大步朝她走來,在如晴面前定住身形,”四妹妹怎么这么久才來?”发现如晴身上一污迹,皱眉,“这是怎么弄的?摔跤了?” 如晴低头,掩饰脸上的心虚,小小声道:“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知礼眉头皱得更凶,“怎么就你一个人來?侍候你的丫头呢?” 如晴面露苦笑,“申妈妈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使,这个时候我也不好劳烦她。玲珑替我整理麻铺,还要替太太清扫屋子。明月---明月才跟在我身边,还不大习惯---”在知礼越发冷疑的面容下,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知礼紧皱着眉头,半晌才道:“真是难为四妹妹了。”他接过食盒,命令顺子再拿去热了,这才慢吞吞坐了下來,“其实,让下人送过來就得了,四妹妹何苦多跑一躺,瞧,衣服都弄成这样。” 如晴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避开知礼的目光,讪讪地道:“我娘屋子里的下人,病的病,忙的忙,临时也腾不出一个人來。” 知礼沉默半晌,道:“朱姨娘也该好生管束**下人了。” 如晴点头跟着说是,但面上却带着苦笑。 知礼看了她好一会,十指轻扣桌面,又道:“奴才买进府來,就是侍候主子的。若连主子都侍候不好,还买來做什么?改明儿,我给姨母说,把那些做事不给力的都通通捆來卖了。” 如晴面露讨好的笑,喜滋滋地道:“妹子多谢大哥哥一番好意。只是府里头事情繁多,母亲操持家务也管不了这些小事。还是,再等等吧。”等她再大些,脱离了李氏,有自己的单独的院子,她才能放开手脚整治那些下人。 知礼盯了如晴一会儿,颔首,轻轻地说了两个字:“也好。”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 奴大欺主 回到鸟兰阁,李氏和如美还未回來,如晴进了自己的屋子,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申婆子坐地灯下不知在弄些什么,申婆子见着如晴,慢腾腾地起身,“姑娘回來了,是否要歇息就寝?” 如晴摇头,示意申婆子坐下,“申妈妈在做什么?” “玲珑那丫头的衣服破了个口子,我替她缝上。还有,刚才老婆子翻了姑娘的衣服,发现好些衣服都变小了,太太又暂时沒有打算做新衣服的打算,所以只能把前些日子老太太送來的料子裁了给姑娘做身合身的衣裳。” 如晴感激地道:“有劳申妈妈这般为我费心。只是烛火伤眼,申妈妈还要注身身体。尤其这个时候,气温骤降,身子要紧。”临近冬天的齐州城,天气已是寒冷,方府各个屋子都已烧了炭火,而如晴不喜欢那炭火的烟薰味,便沒有烧炭,只是晚上睡觉时,狠狠盖了几大层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虽穿着厚厚衣服,但静静地坐着做事不运动,时间久了就会冻得手脚僵掉。如晴怕申妈妈年纪大了,更耐不住寒冷,便催促她早早去歇下。 申妈妈是粗役婆子,并沒有资格与主子住在一块儿,而是睡在西院,那儿几个婆子住一间屋子,里边也烧了炭火的。 申婆子摇了摇头,“我也闻不惯那炭味儿,怪薰人的。”她若有所思地道:“太太和三姑娘屋子里的炭火闻着香香的,自有股檀香味儿,怎么姑娘屋子里的炭却闻着那般粗燥?” 如晴苦笑,“那是肯定了,我这炭呀,充其量,也只比申妈妈西院里的炭好一点点。好了,先不说这些了,玲珑呢?” “被太太屋里的玉琴叫去了。” “玉琴叫玲珑去做什么?”如晴不解,玉琴是李氏屋子里的二等丫环,和玉字辈里的玉书,玉画,玉棋等四人,专门负责整理收拾屋子。并轮留值夜。 申婆子面无表情:“玉琴说她整理不过來,让玲珑去帮忙。”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从如晴胸口冒了出來,如晴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紧紧捏了拳头,复又松开,等顺了气后,才淡淡地道:“我知道了。那,明月呢?” “明月?”申婆子语气冷然,“老婆子也不大清楚,吃了晚膳便不见人影。” 如晴点头,说:“申妈妈,离月底还有几天时间?” 申婆子略为奇怪,不过仍是回答,“这才月初呢,离月底还有二十多天。姑娘问这个做甚?” 如晴轻轻地笑了,“沒什么,就是劳烦申妈妈转告给明月,叫她这个月省着点花。” 申婆子先是不解,后來见如晴脸上冷冽的笑,便也明白过來,点头,“姑娘放心,老婆子会转告她的。” 如晴点头,一脸感激状,“夜深了,申婆婆还是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白日里再做也不迟。”然后出去找玲珑了。 玲珑这个时候正不甘不愿地在李氏屋子里替桌椅换上绣花式样的织绵厚软套子及垫子,玉琴几个二等丫头则有一搭沒一搭地说着笑,并时不时让玲珑过去帮下忙。 玲珑低着头,面无表情,“沒看到我正忙么?玉棋姐姐自己做吧。” 玉棋大怒,起身指着玲珑尖声道:“玲珑,你敢不听我的话?” 玲珑犟着一张嘴,冷冷地道:“玉棋,你可别得寸进尺,我可不是你的丫环。” 玉棋插腰,“哟,攀上了四姑娘,就不把我们姐妹放眼里了。”其他几个带玉的丫环也停止了手上的活儿,纷纷围了过來。 玉琴推了玲珑一把,“不错呀,攀上了四姑娘,脾气也见长了。” 玉画拉了玉琴,“好了啦,玉琴,别做的过分了。”玉画觉得她们做的有些过了。 玉琴哼道:“我们怎么过份了?哪里过份了?她也不瞧瞧她那副德性,让她做事还敢不情愿,给脸不要脸。” “什么叫给脸不要脸?这是什么意思呀?”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了來。 几个小丫头心里一虚,各自互看一眼,又故作镇定起來,纷纷转身,冲如晴福了身子,“四姑娘好。” 如晴慢吞吞來到她们面前,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只是冷冷地盯了玲珑,“玲珑,你胆子不小呀,成天跑得不见人影,还害我亲自來找你。” 玲珑眼圈儿蓦地一红,陡地跪了下來,“姑娘,都是婢子的不是。婢子是您的丫头,理应听姑娘的吩咐,可是---” “在我这儿,沒有可是。”如晴冷冷地打断她,“你只需记住,你是谁的丫头,负责侍候谁就成了。” 玲珑抹了把脸,低低地道:“婢子是侍候姑娘的。”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原來,你还沒忘呀。”如晴故作惊讶,扫了几个丫头一眼,几个丫头虽不把如晴瞧眼里,但如晴毕竟也是主子,她们这次也做的确实过火了,所以有些心虚。 玉琴是几个里头最大的,忍不住道:“四姑娘,玲珑妹妹也只是一时无聊,來帮我们姐妹而已---” 如晴依然慢吞吞地道:“哦,你确定玲珑只是帮忙??” “这----”玉琴滞住,马上又陪起笑脸,“姑娘这是哪儿话,咱们下人之间,相互帮忙也是时有的事---” “那,有工钱沒有?” “这,这---只是相互帮忙而已---” “这么说來,玲珑和你们交情不错罗?” 几个丫头连忙点头,如晴不让她们有开口的机会,“既然如此,那你们也來替玲珑帮忙吧,把我屋子里的杂物都收拾了。”然后自个走了几步,又转身,竖着眉毛喝道:“还不快行动?” 几个丫头互望一眼,最后由玉琴开头,“姑娘,太太临走时吩咐过了,要婢子们把这屋里头的所有椅子上的垫子全换下來。” “是呀,四姑娘,太太吩咐的事,婢子们都还未做完----”玉棋也跟着说,然后其他几个丫头也纷纷点头附和。 如晴淡淡地道:“这么说來,你们是无法帮玲珑做事了?” “是,是,请姑娘体谅,也请玲珑妹妹体谅。”玉琴心里不屑了,只要把太太搬出來,她就不信,如晴还敢拿她们怎样。 如晴确实不敢真要她们给自己做事,只是淡淡地道:“体谅?玲珑自己的事都还沒做好,偏还要來帮你们。玲珑,你是不把我这个主子放眼里,还是不想侍候我了?” 玲珑复又跪下,“姑娘,请听奴婢解释---” “我不想听。”如晴瞪她,“做事不得力,扣你这个月的月俸,你服是不服?” 玲珑咬唇,忽然恨起自己的主子了,觉得如晴太不体谅她了,但,如晴是主子,她不敢违抗,只低低地道:“奴婢,服,服----” 如晴装作沒看到她拼命隐忍的泪珠子,又转头对几个丫头道:“我的婢子跑來帮你们做事,而你们却沒时间來帮她,这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哦。” 玉琴几个互望一眼,最后各自使了个眼色,最后由玉书开口道:“四姑娘莫要生气,实在是婢子们有太太的任务在身,实是抽不出时间,姑娘您瞧,太太屋子里的活儿咱们都还未干完呢。” 如晴随意扫了几眼,道:“既然这样,等下太太回來后,我再禀了太太,玲珑帮了你们做了那么多事,理应给点赏赐,是不?” 几个脸色忽地变了,这事儿本來就是她们无理,虽然李氏打从心里忽略如晴,内心里也是纵着她们变着戏法子欺负如晴,但名义上总归是母女,大家把事情挑破了,若是闹到老爷那去,糟糕的仍是她们这些下人。 如晴也不理会她们,只是叫了玲珑,让她跪在乌兰阁院前,等太太回來了再发落她,原因是做事不给力。 玉琴见如晴來真格的,这下子可就慌了,若太太问起原由來,玲珑肯定会说实话,说了实话后,李氏也会受到波及,当家主母的奴才欺负庶出女儿身边的丫头,若是再传到老爷或老太太那,估计李氏也会挨骂,而李氏挨了骂,肯定会拿她们出气。上一次李氏也是因为如晴受到冷落被方敬澜发现,把李氏痛骂了一通,然后李氏再拿下人们狠狠发落了一回。 玉琴连忙上前拦着如晴,陪着笑:“四姑娘,都是婢子们的不是,一时忙不过來,便请了玲珑妹妹來帮忙,惹姑娘生气,该打,该打,请四姑娘莫要生气。” 其他几个丫头也跟着陪不是,陪笑脸,如晴似笑非笑的,“你说我如何不生气呢?我自己的丫头,我这个做主子的都使唤不动,可偏让太太手下的丫头们给呼來唤去,玉琴姐姐,你说,我该生谁的气呢?” “这,都是婢子的不是,婢子在这给四姑娘陪罪,请四姑娘消气,千万别告到太太那,都是婢子们鬼迷了心窍,妄想偷懒,这才---” 如晴打断她,幽幽地道:“看來大哥哥说的对,买來的奴才本就是侍候主子的,可偏偏呀,倒反成了奴大欺主了,这样的奴才,不要也罢。我这便去凛了大哥哥,请他來替我做这个主吧。” 几个丫头这下子可是真的慌了,原來大少爷也是向着这个庶出姑娘的,那可了不得,若这事儿再让大少爷知道了,一状告到老爷那,她们不脱一层皮,也会挨上一顿板子,当下几个围着如晴,又是跪又是求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 教训奴才 如晴任着她们跪求,也不理会,只是冷着脸,淡淡地站在那,不知在想些什么,几个丫头更是慌得厉害,觉得这个四姑娘年纪虽小,可莫测高深着呢,她们是瞎了眼才会以为这个主子好欺负。 院子里的动静已是惊动了李氏屋里的其他人,李氏带如美去了知府夫人那,带走了刘妈妈和几个一等丫头,还剩另一婆子李权家的及三等丫头们还在屋子里呆着,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纷纷出來一探究竟。 李权家的是方府里的老人了,也算是一等婆子,但比起刘妈妈的地位來,又要差了一级,但在乌兰阁,也是俱有权威的,见了院子里的动静,大喝一声:“这究竟怎么回事?玉琴,你们这几个小蹄子,都忤在这做什么?太太吩咐的事都做完了么?”然后三步并全两步奔到院子里,正要开骂,忽见如晴在场,又陪着笑脸道:“哟,四姑娘也在呀,四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下?” 如晴淡淡地道:“李妈妈呀,我睡不着。” “怎会睡不着呢?四姑娘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然后眼睛四处扫射,发现跪在院门口的玲珑,叫道:“这不是玲珑吗?怎么了,四姑娘,玲珑这小蹄子惹您生气了?” 如晴点头,面色沉重,“李妈妈,你來评评理,我自己的丫头不來侍候我,却偏替别的丫头做事,有这个理儿么?” 李权家的在内宅侍候了主子几十年,如晴这话一说出來,她立马便明白了,立马喝斥了玲珑与几个丫头,然后又陪着笑脸对如晴道:“原來是这么回事,确实是这些贱丫头不懂事,胡作非为,四姑娘应该凛了太太,再让太太好生收拾她们一番。” 如晴淡淡地笑着,“李妈妈,母亲成天为官中锁事所累,再拿这些小事劳烦她,如晴也心有不忍。” 李权家的呆了呆,然后又陪着笑脸道:“那,依姑娘的意思---” 如晴笑得腼腆,“我年纪小,也不懂这事儿如何处置,还是先去问问大哥哥吧。” 李权家的大惊,來不及细想大少爷怎么会与这四姑娘扯上关系,便上前拦下如晴,笑道:“四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少爷肯定都歇下了,大少爷白日里念书那般辛苦,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如晴一脸天真地叫道:“不会吧,我才从大哥哥那回來,大哥哥说他一般都是子时才睡的。这个时候,大哥哥肯定还未歇下。” 李权家的再度呆了呆,觉得如此简单的事儿,怎么变得这般棘手了。 如晴把她的神色看眼里,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故作懊恼,“不过李妈妈说得也有道理,大哥哥白日里要念书,极为辛苦,我还真不能为了些小事去打扰他,要不,我还是去找爹爹好了。请爹爹來帮我处置这事。”说着便转身,往外边走去。 可怜李权家的先是一喜,再來又是一惊,忙呼天抢地奔到如晴面前,双手拦下她,哀求道:“我的四姑娘,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老爷肯定都歇下了,姑娘这个时候去,肯定会打扰到老爷的。四姑娘平时候那般孝顺,还是别去的好,等太太回來再处置这事儿吧,啊---” 如晴歪着头,想了想,故作懊恼,“哎,李妈妈说的也有道理耶,爹爹这个时候定也是歇下了。我确是不好再去打扰了。可是,难不成,这事儿就算了?” 李权家的忙陪着笑脸,“姑娘宅心仁厚,不忍心打扰太太,亦不忍心让老爷操这个心,这几个丫头确实不像样,是该好好的敲打敲打,不过姑娘骂也骂了,玲珑也罚跪了,姑娘也出了口气了,依老婆子看,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如晴摇头,“那可不行。玲珑是我的丫头,她做事不得力,我定是要罚她的。可这几个奴才,真真是可恨,居然让我的丫头來替她们做事,害得我屋子里也沒个人打理,乱得像鸡窝一样。”然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玲珑道:“算了,我屋子里还乱糟糟的,你现在就回去收拾收拾。沒有收拾完,不许睡觉。”陇望蜀 玲珑连忙磕头,并嘴里说着感谢姑娘不罚之恩。 李权家的在一旁夸如晴果宅心仁厚,对下人也如此体恤,玲珑跟了她也算是有福份的。 其他几个丫头也跟着附和,如晴淡淡地扫她们一眼,“我的丫头又侍候我,又替你们做事,你们是不是也该表示什么?” 几个丫头你望我,我望你,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还是玉画反应快,拼了命地点头,“四姑娘说得极是,日后若四姑娘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们姐妹只要有空,铁定尽心侍候姑娘您。” 另三个丫头也听出了奥妙來,也纷纷如是说。 哪晴却摇头,道:“你们都是跟在母亲身边侍候母亲的,连母亲的事儿都做不过來,哪有时间替我做事。我也不好差你们,可是,你们三番五次叫玲珑替你们做这做那的,罚你们呢,又顾忌着母亲,不罚你们呢,我心里又不痛快。这样吧,就罚你们把这个月的月银都给我交上來。” 几个丫头立马呆住了,她们虽是卖身进府,但各自的老子娘也都在方府庄子里做活儿,每月能领600吊钱回家,若把钱都给了如晴,她们拿什么回去给爹娘弟妹呀? 如晴见她们不说话,又道:“看样子,你们定是不愿意了,那还是算了吧。这次拼了不做贴心孝顺的女儿,也要请爹爹替我也这口恶气。” 李权家的一听便急了,连忙上前拦下如晴,陪着笑道:“这几个贱蹄子做了这般以下犯上的事,姑娘也不过扣钱了事。姑娘果真宅心仁厚,汰,你们这些贱蹄子,还不快过來给姑娘磕头谢过姑娘不罚之恩?” 几个丫头虽心里不痛快,但敌不过时势,只得朝如晴跪了下來,嘴里说着感恩戴德的话。如晴神色依然平淡,等她们接连磕了几个响头后,这才开了口,语气虽轻,却略显严厉,“别以为我是庶出的,就胆敢欺负到我头上。我警告你们,若日后再让我揪到错处,我虽不才,但拿捏几个奴才的权力还是绰绰有余的。”几个丫头身子一震,连忙又口称以后再也不敢了。李权家的神色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晴又理了袖子,缓缓道:“我虽不是太太肚子里生的,但总归顶着方姓。再來,母亲那般注重面子,你们居然胆敢让她在爹爹面前落了面子,将会有什么下场,你们是再明白不过的,不需我來提醒吧?” 如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几个丫头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得一个劲儿地磕头,嘴里道:“是,是,姑娘说得极是,是婢子们有眼无珠,开罪了姑娘,请姑娘恕罪。” 见她们总算口服心服,如晴露出满意的笑容,对李权家的露出温和的笑意來,“李妈妈,不好意思呀,吵到李妈妈歇息了,是如晴的罪过。等这个月结束,就把这几个丫头的月银统统给李妈妈好了,也算是如晴的一番补偿。” 久奴成主,便是李权家的写照,如晴虽是主子,但李权家的却是有资历的奴才,这些人精似的人物,万万不敢开罪,是以如晴还得好好巴结她。 这是如晴在古代生活了七年下來总结出的古代生存法则之一。 果然,得了如晴许诺的银子,虽然不多,但总归有二两多银子,李权家的对如晴那一番警戒之心也就消掉了,反而还把如晴恭维巴结了一番。然后又当着如晴的面转过身來又狠狠斥责了几个丫头,“不长眼的东西,四姑娘可是府里的主子,你们也敢造次,是皮在痒了不成?幸好姑娘宅心仁厚,只不过扣了你们的月银而已,若是换作我,定要扒了你们的皮---” 如晴等李权家的教训完她们后,又道:“今晚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母亲成日里忙进忙出的,我们也不好事事都让母亲操心。李妈妈,您说是吧?” 李权家的连忙点头,嘴里称着“姑娘果然贴心孝顺,这事儿呀,就到此为止了,以免让太太知道了,又会置气。”然后又严厉警告玉琴等丫头,及院子里的其他下人,不许在太太面前提及分毫,否则她第一个便不会饶她。 如晴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面上依然是温和腼腆的笑意,一路上,乌兰阁的其他小丫头及粗役婆子纷纷让步,并低头请安。 * 如晴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玲珑已把屋子里都收拾干净了,见着了如晴,连忙低低地叫道;“床铺都收拾好了,姑娘,可以歇下了。” 如晴“嗯”了声,玲珑便上前替她脱去玫瑰红绣银杏叶比甲,如晴一边让她侍候,一涟淡淡地道:“玲珑,今天的事,我不想再去追究。你要记住,我是庶出的,要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你是奴才,也要看主子脸色过日子。我自己的困难,我自己解决,而你嘛,也是一样。”如晴转身,对着玲珑红肿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道:“从今往后,我是不会再替你出头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处理。”替自己的丫头伸冤作主,她虽然有权利,但并沒那个义务。 玲珑怔住,呆呆地盯着如晴,蓦地鼻子一酸,朝如晴跪了下來,抽咽着,“姑娘,都是婢子无能。” 如晴并未扶起她,任由她跪着,自己则披着申婆子递來的外袍,坐了下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若你跟着我的任何一个姐姐,断不会受这些委屈。要怪也怪我自己沒本事,让你跟着受委屈了。” 玲珑忙道:“不,都是婢子无能,给姑娘添麻烦了。其实,其实婢子本不愿替她们做事的,耐何,耐何---” “好了,我知道你的委屈。这样的事儿,我只允许发生一次。你给我听明白了。”如晴道:“你是我的丫头,断沒有替别的丫头做事的道理。就算是太太的丫头也一样。” “可是,可是,她们偏要我做,我要怎么办才好?” 如晴冷然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玲珑怔住,略感委屈,却又不敢哭出來,只得抹了脸,起身,低低地道:“婢子知道了,以后定不会再给姑娘添麻烦。” 等把如晴侍候着上了床,申婆子并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对如晴轻声道:“姑娘睡吧,我和玲珑先退下了。” 如晴淡淡地“嗯”了声,“申妈妈也该去歇息了。”她轻轻地瞟了玲珑一眼,然后趁她不注意时,低低地道:“再劳烦申妈妈安慰一下玲珑吧。” 申婆子略怔,很快就笑了笑,“姑娘放心,老婆子自有分寸的。” 如晴这才真正笑了起來,等屋子里清静后,她望着床顶上的帷幔怔怔出神,她知道玲珑确实受委屈了,可是,她不可能每次都替她出头吧?古代丫环之间的微妙关系,与现代办公室里的同事关系也是一门大大的学问呢。 太过性格了,会被视为异类,太过优秀了,又受到排济,太过刚强,又易被中伤,太过软弱了,又容易被欺负,总之。办公室生存法则便是坚持原则,随机应变,绝不妥协。一旦妥协了一次,那吃亏的便永远是自己。 沒有人一生來便扯高气扬或以欺负为主的,李氏那些三等丫头也不过是占了一次便宜,觉得玲珑好欺负,这才打蛇棍跟上,进而得寸进尺。玲珑刚开始的出发点也是好的,不过是想互相帮助而已,但她帮得太勤了,反而让人瞧低了去。但是,若不帮呢,又显得生硬无情了些,总之,她答应做是吃亏,若是不做,她将会受到乌兰阁众多丫环的排挤。想要从这个漩涡里拨出來,就得看她如何处理了。 如晴翻了个身,她相信申婆子的本事,不会让她失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 心愿达成 心事想的多的直接下场便是早上爬不起來,如晴痛苦地呻*吟着,该死的古代,该死的一库拉的臭规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呀,为毛非得要早早起來向长辈请安?这是哪个王八蛋订的破规矩? 玲珑左拉右扯,又哄又劝的,总算把如晴从温暖的被窝里拧了出來,如晴很不文雅地打着哈欠,打到一半,忽然又止住,变得文雅起來。 玲珑扑嗤一笑,“姑娘,这儿沒外人,你就算当众挖鼻孔婢子也会对外人说,我家姑娘最淑女,最有教养,最是贤慧的。” 如晴一听就乐了,抱着玲珑笑道:“还是玲珑最好了,懂得替我遮丑。” 玲珑翻翻白眼:“姑娘脾气那般大,婢子敢漏您的气吗?” 如善呵呵地笑了,轻拍她的肩,“想通了?” 虽然是木头木脑的话,但玲珑却是明白她指的是什么,神色一整,低低地道:“姑娘,婢子想通了,日后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到我头上來。” 如晴定定望她一眼,忽然展颜笑道:“你能想通便好。” 穿好衣服后,玲珑又埋怨道:“那明月太不像话了,一天到晚不见个人影,都不知跑哪去了,姑娘也由着她。” 如晴笑了笑,“急什么,慢慢來吧。” 和长辈们都请了安后,便去西厢房听胡夫子讲课。知礼知义知廉三兄弟一溜排地坐着,如晴和如美反而坐到后边去,谁叫她们只是陪读呢? 只是很奇怪,平时候学习最是认真的如善居然沒有來。 趁着胡夫子不注意时,如美轻碰如晴的手臂,小声道:“昨晚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怕被咱们嘲笑,所以不敢出來上课,哈哈。”一副得意洋洋又不屑的模样。 如晴心中一动,昨晚如善弹了那么久的琴,但李骁却并未如她所愿被曲子吸引,反而在弹到一半便率着侍卫离开了。如美开心得不得了,兴冲冲地跑到如善那,狠狠嘲笑了一通。 然后,今日如善便称病沒來上学了。不知是真的病了,还是无颜面对众人。 好不容易熬到下学,如美又扯着如晴的手臂,來到知廉面前,大声道:“三哥,如善生病了么?有多严重?” 知廉摸着鼻子道:“多谢三妹的关心,二妹只是受了些风寒,休息几日便沒事了。” 如美故作关心道:“既然二姐生了病,那为何不请大夫?” 知廉道:“只是小毛病而已。” “不成不成,我娘说,有时候小毛病也会酿成大毛病,还是得请大夫瞧瞧妥当些。” 知廉笑道:“多谢三妹妹这般关心她,二妹确实只是小毛病,真的不碍事。” 如美大声道:“那好吧,二姐姐生了病,我这个做妹妹的,理应去关心才是,如晴,走,咱们去瞧瞧二姐姐去。” 如晴一阵头皮发麻,她即不沒有如善那般受宠爱及重视,又沒有如美的“份高权重”。如美和如善她两边都得罪不起,只有保持中立最好。可如美却不这样想,她认为如晴和她住一块儿,吃一块儿,理应与自己一伙的,这个庶出妹子虽然沒什么本事,但多个人呐喊助威总也不错的。 如晴苦着一张脸,又架不过霸道的如美,只得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知礼大哥。 知礼大哥昨晚吃了如晴送來的酸辣粉,感觉还不错,所谓吃人嘴短,便摆出身为长兄的威严,喝斥了如美,“二妹受了风寒,理应要好生休息,你去凑什么热闹?” 如美最怕的便是这个成熟稳重又严肃的大哥,见知礼发了话,便不敢再吱声,只得悻悻然地作了罢。 如晴则以感激的目光望向知礼,表示大恩不言谢。 * 下午花嬷嬷來教授姑娘们规矩,如善也沒出现,如美心痒得厉害,恨不得立刻飞去怡情轩,狠狠嘲笑如美一番,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如真喝斥她:“你去那边做什么?也不怕沾了一身的腥味回來。” 如美嘟着唇,虽有不甘,却也不好再闹。 如晴低头,表示自己是中立派。 花嬷嬷的课上完后,姑娘们照例歇息片刻,因为再过一会儿,女红师傅也要來了。 各自的丫头都带着自家主子最爱吃的点心饮水來,如真一边吃着玉阶从外头买來的荷叶水晶包,一边享受着白露给她捶腿,一边左右瞅了瞅,随口问道:“四妹妹,你身边怎么就只有玲珑一个丫头呀?” 如晴还未说话,她还不知要怎么回答,玲珑已愤愤不平地开口了,“回大姑娘的话,还有明月和清月的,可惜明月此人骄傲的很,简直比我家姑娘派头都还要大。清月又总是笨手笨脚的,做不好事,姑娘便沒把她带在身边。” 如晴轻斥,“这儿沒你说话的份,下去。” 玲珑扁着嘴,乖乖地退下。 如晴这才笑着对如真道:“大姐姐莫怪,母亲对我很好,另指派了两个丫头服侍我,可惜明月那丫头身子不大好,总是生病,这不,这会儿还躺着呢。” 如真若有所思,“是吗?朱姨娘屋里的丫头也总爱生病,怎么你的丫头也这样?这可不好,虽然咱们不是刻薄人家,可这做下人的,回回都生病了,那谁來侍候主子,依我看,还是禀了姨母,把这些总爱生病的丫头卖了吧,重新再买些身子壮的进來。” 如晴低头,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袖,小声道:“大姐姐说得极是。” 如真怜惜地望着如晴,轻声道:“等会儿我亲自向姨母说去。实是不行,我就亲自禀了爹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 教训奴才,脱离李氏,新单位却没啥油水 如晴眨巴着眼,忽然觉得睛眶儿湿润润的,她飞快的吸了吸鼻子,感激地冲如真笑笑,低低地道:“大姐姐这般为妹妹着想,妹妹无以为报,只求大姐姐早日嫁入侯府,顺风顺遂,早生贵子。” 如真脸忽红似血,嗔怪地瞅了如真一把,笑骂,“我打死你这小蹄子,看你还乱说。” 如晴轻巧地躲开,冽唇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反倒是如美,不明白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见她们笑得开心,自己跳到她们中间去,大声嚷嚷道:“在笑些什么呢?有什么事儿值得好笑的?” 如真指了她的额头,“就笑你呀,笑你是个小笨蛋。” 如晴在如美发怒前赶忙说:“三姐姐,大姐姐刚才在说你呢,说你这么活泼可爱,大姐姐可羡慕你了。” * 也不知如真是如何与方敬澜说的,反正隔了两日,朱姨娘院子里便传來一阵哭闹求饶声,如晴刚开始还以为是朱姨娘如何了,后來奔过去一瞧,才知不是那么一回事。而是几个粗壮婆子正把两个丫头按倒在地,而方林家的则摆着魔鬼脸,手头拿着长长的厚厚的戒尺。 如晴定眼一瞧,被打的原來是自己母亲身边的二等丫头妙月与妙玉。 方敬澜则铁青着一张脸,不住地骂,“好个刁奴,成日里病歪歪的偷奸躲懒,居然装病逃避干活,老爷我还要你们何用?我买你们來是让你们侍候主子的,可不是主子來侍候你们的。你们倒好,奴大欺主,成日里装病,无病也呻*吟。沒指望你们成为主子的左右手,还反而添了许多乱子。活沒干多少,还每月里照样领银子,当真以为我方府好欺弄不成?” 然后越说越气,最后气得自己夺了方林家的戒尺,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可怜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被打得惨叫连连,不住地求饶, 朱氏在一旁绞着手帕,想上前求情,皆被方敬澜给拂开,等他打累了,丢了戒尺,又斥责起朱氏來:“你也真是的,自己院子里的奴才这般胡作非为,你就任她们胡闹。” 朱氏委屈地红了眼眶,嚅动着双唇,想说什么,最终却低低地道:“都是贱妾无能,让老爷操心了。”说着睛睛便红了。 方敬澜对朱氏虽然不若对张氏那般情深意重,但朱氏这些年來乖巧守本份,人又生得漂亮,是以对朱氏也是略为怜惜的,而方敬澜也确实是怜惜弱小的主,见朱氏这般,心也就软了,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心斥责她们。可是这般刁奴,却是纵容不得。若不是我发现得早,你迟早都会被他们骑到头顶上。” 朱氏唯唯喏喏地解释着,“都是贱妾无能,连个下人都管束不好,给老爷添乱了。” 方敬澜见她这般恐惶,哪还生得起气來,又好言好语地开导她为主之道。朱氏一边聆听,一边轻轻地点头。 妙月与妙玉两个丫头被打得要死不活的,由婆子们拖了下去,方敬澜冷声吩咐了,“先关到柴房里去,不许给水和食物,明日里去找人伢子來,都给发卖了吧,越远越好,眼不见为净。”然后一双渗血的目光又恶狠狠地扫向其他下人,朱氏身边的下人一个个把头缩进肚子里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方敬澜冷哼一声,严厉警告了几句,这些下人哪还敢造次,纷纷跪下表示日后定细心服侍朱姨娘,不得再有误。 如晴见差不多了,这才蹦蹦跳跳地出现,跳到方敬澜面前,拉着方敬澜的袖摆,状似天真地道:“爹爹,您别生气。也别罚得太重了,妙月姑姑和妙玉姑姑她们可能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吧,就像女儿屋里头的明月一样。” 方敬澜弯腰,把如晴小小的身子抱了起來,怜爱地望着如晴粉嘟嘟如白嫩馒头般的脸蛋儿,轻声道:“晴丫头,你说,你屋子里也有丫头和妙玉她们那样,总爱生病?” 如晴一脸天真,“是啊,总爱生病,爹爹,要不要去请大夫过去瞧瞧?” 方敬澜咬着牙,语气却温和,“我的晴儿原是这般的善良,和你姨娘一样。好,咱们就去该请大夫过去瞧一下。” 如晴一脸的感激状,“谢谢爹爹,爹爹你最好了。”然后两只白嫩嫩的小手儿抱着方敬澜的脸,左右亲了一记。 方敬澜有一瞬间的惊滞,古时男女防范极严,包括父女也一样,一般女孩儿到了七岁以后,父亲是不得进女儿闺房,更别说这般抱着亲热。 如晴也愣住了,在心里惨叫,不会吧,这样亲一下,应该不算出格吧? 方敬澜在愣了片刻后,忽然又感动起來,他一向坚持严父慈母形像,在子女面前,也总是摆足了父亲的威严的,就算是他最疼爱的知廉如善,也是这般。可今儿个,却被这小女儿给破了功,原來,抱着自己的骨肉居然是这般的满足,心窝处似被塞满了暖意,尤其如晴这双可爱的小手儿巴拉着他的脸,肉乎乎又软嫩嫩的触感,令他即陌生,又感动。 再加上如晴故意摆出的天真稚气,方敬澜一颗心几乎快被溶化了。在如晴扑闪的大眼中,遂搂紧了她小小的身子,温声道:“好,爹爹的乖女儿最是听话了,走,咱们这便去瞧瞧你那丫头,有病就治病。若沒病---”方敬澜双眸陡然射出两道怒茫。 如晴故作惊吓,赶忙偎进他怀里,她在心里默念着,“对不住了,明月,别怪我不仁/呵。”* 正躺在床上睡大头觉的明月,在听到有脚步声响來时,立马捂着头唉哟哟地呻*吟起來,可当她发现进來的不是申婆子,或玲珑、清月,而是一个熟悉却又面生的婆子时,一时愣住了。 方林家的面无表情走到明月床前,冷冷地道:“明月,咱们老爷一向体恤下人,知道你“又”生病了,这不,特意來瞧你了,还给请了大夫來。” 明月脸色一白,心下一个咯噔,正待说“让老爷操心了,奴婢并沒什么大碍”,但方林家的已站到一旁,一位半百老头儿提着药箱进了屋子里。古时男女虽有防范,但明月只是个小下人,并且年纪又还不大,是以沒有像闺阁千金那般又铺纱巾,又放床帘的,老大夫非常随意地摸着明月的手腕处轻轻地把着脉。 明月脸色发白,又是惊恐又是慌乱,终于,在老大夫目光怜惜地看她一眼,然后摇摇头,起身往外走时,明月知道自己完蛋了。 明月衣衫不整地被方林家的一把扯倒在方敬澜面前,身边坐着一脸铁青的李氏。 明月跪倒在地,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哆嗦着嘴里喊着“老爷饶命,太太饶命。”她又朝如晴磕着头,“姑娘饶命。” 而如晴,立在方敬澜身侧,目光怜悯地望着明月。如晴身畔又立着玲珑,正冷笑又幸灾乐祸地望着她。 明月心下惨淡,伏在地上,身子颤抖不已。 方敬澜重重哼了声,瞪了李氏:“这就是你所谓的体贴如晴,你就是这般体贴的,呃?拿一个处处装病的丫头安在晴丫头身边。反倒她成了主子,我方某人的女儿却成了奴才了。” 李氏目光闪烁着心虚,又强辞夺理道:“这哪能怪我呢,都是这贱丫头不好好侍候晴丫头,这晴丫头也真是的,明月这般欺主,你是主子,也拿出主子的威风來呀?” 如晴低垂着头,声声细若蚊吟,“母亲教训的是,都是女儿无能,连个下人都管不好。” 方敬澜见不得如晴这般委屈,重重对李氏哼了声,“如晴才多大年纪?若她有本事把下人都收拾妥当,还要你这个嫡母做甚?” 李氏心头也火气重重的,闻言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如美屋子里的丫头个个又听话又做事伶俐,怎么到了如晴这就一个个偷奸躺懒了,这能怪我么?” “就是要怪你。”方敬澜愤而起身,冷冷地道:“如美是你的亲生女儿,又有你护着,那些丫头当然不敢造次,而如晴不同了。不是你亲生的,你就让这些下人随意作贱她。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李氏心头堵着一把无名怒火,忍不住也拍案而起,嘶声道:“姓方的,你别含血喷人,你也知道如晴不是我亲生的,你凭什么要我把她当亲生的一般对待,给她口饭吃就不错了,你还要我怎的?拿她当祖宗一般供着不成?” 方敬澜摇头,目光里带着浓浓失望,“你总算说出你的心里话了。”他转身,牵着如晴的手,语气肃条:“夫人操持家务,极是辛苦,还要照顾如美,确是力不从心。都是我的不是,还把晴丫头也给夫人操心。算了,还是让如晴跟在老太太身边吧,这样也能减轻夫人的负担。”方敬澜最终还是觉得如真的提议不错,如晴是庶出的,不管他如何维护她,她跟在李氏身边,是绝对享受不到如善如美那般公平待遇的。还是把如晴带到老太太身边,由老太太抚养最好。一來如真明年就要嫁人了,她一嫁人,老太太肯定会寂寞,让如晴与老太太作伴,也是不错的。而老太太的为人方敬澜再清楚不过了,虽然与方府并未血脉相连,但道义却在,让如晴跟在老太太身边,对李氏也是一种解脱,对如睛的成长也是有利的。 李氏听着方敬澜这般处事,先是意外,然后是解脱,最后又是一阵浓浓的不甘与委屈,她并沒有虐待如晴呀,怎么他就认为她虐待如晴了?太沒道理了。 可方敬澜对她确实是冷透了心,为了家和,他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只是淡淡地把李氏夸了一翻,说她辛苦操持家务,又要抚育两个孩子,确是力不从心,下人怠慢如晴也不能完全怪她。要怪就怪他这个做父亲的,沒有尽够父亲的责任云云--- 李氏虽然知道他只是场面话,却又气不起來,只得咽下这口恶气。把落她面子的明月狠狠抽打了一顿。最后仍不嫌过瘾,又让刘妈妈找來绳子,把她捆了,丢到乡下庄子里去。 被打得全身血淋淋的明月一听要把她送到乡下庄子去,尖叫着挣扎着,死命地朝李氏磕着头。 如晴知道,乡下庄子可不比府里舒适,那可全是成天做粗活儿的份,明月先前可是官家千金,虽卖身为奴,却也是养尊处忧,沒做过重活儿,若送到乡下去,她这一辈子,也算是完了。不说累得脱层皮,也会被乡下粗燥的生活磨成粗俗少女,将來也只能嫁一个粗人或庄子里的佃农,一辈子就再也翻不了身。 若留在府里,将來主子开恩,嫁给府里的下人,也比嫁给佃农强多了,若再运气好一点,作了姑娘的陪嫁,将來若被姑爷瞧上了,说不准还会被抬为姨娘。若送去庄子里,那便只剩下绝望。 李氏一脚踹开她,又痛骂了几句:“死不要脸的贱蹄子,当初干嘛去了?我叫你不好好侍候如晴,叫你成天装病,叫你让我在老爷面前丢脸---” 可怜明月那还不到十岁的小身子被踢得几乎骨头断裂,伏在地上,久久天法动弹,最后连求饶的力气都沒了,只能任着刘妈妈带來的粗役婆子像拖破布一样拖了下去。 如晴心情沉甸甸的,尤其在接触到明月望过來的惨淡又绝望灰败的眸子时,心窝处被狠狠抽了下。 “母亲---”如晴本想去求方敬澜,但又顾及着李氏,又走到李氏面前,轻轻摇着她的袖摆,目光带着乞求。 李氏目光复杂地看了她,语气却是凛然,“晴丫头就是心地善良,要替这贱丫头求情么?这等不知死活的贱蹄子,我沒活活打死她也算是开恩,居然胆敢背着我敢出那般糟心事。这种刁奴,可不能再留在府里头。”脸上一副气极又痛极的模样。 方敬澜轻哼一声,上前把如晴抱了起來,轻拍她的背,轻声道:“我儿心地善良,见不得下人受罚。可是,晴丫头,你母亲说得不错。你是主子,他们是下人。胆敢欺负到主子头上的奴才,虽罪不至死,但定要严惩不怠。明月虽处置严厉了些,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我要让所有人瞧着,谁要是胆敢再怠慢我方某人的女儿,明月的下场,就是他的榜样。”最后一句话说得严厉,一双好看的单凤眼阴冷地扫射屋子里所有人。 包括刘妈妈在内的下人目光剧烈闪烁了下,又纷纷盯下头去。李氏则铁青着脸,方敬澜这话虽是说给下人听的,但她哪会听不出,分明就是警告她了,不由气得几乎咬碎满地银牙,却又发作不得。藏在石青色镶白色狐狸毛袖子下的手把绣帕绞得死紧, 这回,如晴终于在方敬澜的主持下,老太太的默许下,搬出了李氏的乌兰阁,住进了老太太的松鹤院。 如晴搬进老太太松鹤院的最终原因,并不甚光彩,李氏也颇觉面上无光,是以在搬家时,手脚俐索,出手也大方,把如晴屋子里的物什一件不漏地补了过去,并还备足了各色绸缎,甚至还把如晴先前睡的床也给搬了过去。 如晴穿戴一新地向老太太磕头请安,面色怯怯的,有些惶然,有些不安,还有隐约的懵懂,老太太看得鼻子陡然一酸,把如晴拉到怀里,轻拍她的背,温声道:“晴丫头莫怕,日后这儿便是你的地盘儿。” 如晴轻轻地点头,奶声奶气地郑重了道了谢。她心里清楚的很,她与老太太沒有任何利益冲突,只要她乖巧,不惹事,老太太会真心待她的。就算不是真心,但也不会短她的吃短她的穿。 如晴搬到老太太院子里的消息,不出半日功夫便传遍整个方府。李氏那个旧单位算得上是方府里福利最好,待遇最好,工资最好的,可惜如晴进入的是任人唯亲的家族企业,她再混也混不到核心层去,心灰意冷之下,新单位向她抛出了橄榄枝,老太太那个新单位,就目前來算,与李氏的油水衙门还有一段距离。 因为----李氏,见她身边的下人,确实老的老,小的小,也颇是过意不去,便把自己身边的二等丫头思月,与三等丫环玉书拨给了如晴。 可是,李氏这个油水衙门确实令人留恋忘返,思月跪倒在李氏面前,说她舍不得离开李氏,要一直侍候太太,哪儿也不去。 玉书也跪倒在李氏面前,哭得唏哩哗啦的,李氏忽然很是感动。 就这样,跟着如晴去松鹤院的便只有申婆子及玲珑。先前如晴身边的清月,也因舍不得离开李氏跪求着让李氏留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 天真与无邪,这就是新单位生存法则 如晴一脸感动地握着申婆子的手,“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如晴话还未说话,申婆子便打断她,“姑娘莫要感动,老婆子年纪大了,太太那根本用不着我。所以---” “---”无语问苍天的如晴额上冒出三根黑线,又眼巴巴地望着玲珑,玲珑低垂着头,绞着自己的手指头,道:“在太太那撑死了不过混到二等丫头吧,在姑娘身边可就不同了,我可是元老级的人物耶,” 如晴先是呆若木鸡,然后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直呼“强悍!真的太强大了,小小年纪便有这般长远目光。” 不过,虽然心里头那个灰心丧气,如晴仍是找了点点安慰,至少她还不算是光杆司令一个,总还有眼光长远的人愿跟在她身边,虽不能证明什么,总还能表示,她离垃圾股还有段距离。如晴这般安慰自己,然后,领着自己的人马,在乌兰阁众多丫环的恭送下,雄纠纠气昂昂、扯高又气扬---灰溜溜地去了松鹤院。 * 松鹤院是方府占地最宽蔽地势也最好的院落,老太太闺阁时便是养尊处忧的千金,虽下嫁方府,仍是佣仆成群,加上如真屋子里的一干下人,松鹤院里里里外外已住了近三十号人。这回如晴再入住进去,再带了申婆子,玲珑,便有些拥紧了。 最后,老太太在夏林家的提议下,把她的寝室内厢房那间澡室开劈出來,并请泥瓦匠开了门窗,再粉饰一翻,一个小小闺房便形成了。 李氏从乌兰阁搬來的家什实在太多了,如晴这间小小闺房根本就放不下,最后老太太一声命下,重新另置了小巧又实用的家具放了进去。 李氏瞧着送家具來的伙计递给自己的账单,虽不是顶级的紫檀木,鸡翅木,却也是上好的楠木,榆木,家且也是齐全,并做工精致,光屏风就有插屏、围屏、炉屏、瓶座等,还有灯架、洗脸架,衣架,脚踏等。圆凳,炕桌、茶几、书案。书柜、衣柜、顶柜、亮格柜、百宝箱,甚至连床都买了两套,一张架子床,一张平榻。光这些家具便花了近两百两银子,李氏肉痛不已,忽然觉得让如晴住到松鹤院,不但不能省银子,反而还会花出去不少,面色有些发绿。 老太太哪会瞧不出李氏心里头的想法,道:“晴丫头虽是庶出,规格自是比不上如真如美,不过总归是老爷的亲生骨肉,花费用度亦全由官中所出。太太也不必揪着这些银钱心里不痛快。” 李氏被说中了心事,面容讪讪的,连忙陪着笑脸道:“老太太说哪话呢?媳妇可不是心疼银子,而是觉得晴丫头那间屋子地方那么小,这么多的家具搬进去,恐怕也装不下的,再來,老太太新买了这么多家具,从我那搬出來的也用不上,只能堆进库房里,可是库房里头也已堆满了杂物,媳妇一时犯了难,这么多用不着的家具,这要往哪搁呀?可这些都是上等料子,这长久搁着也不是浪费么?” 如晴低着头,李氏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老太太买那么多家具,简直就是白白浪费银子。 老太太淡淡地道:“倚松院后边还有处空地,老爷已请了泥瓦匠择日便动工,准备扩建倚松院,到时候这些家具便可派上用场了。” 李氏大吃一惊,“什么?老爷要扩建倚松院?这,这是为何?倚松院那般宽敞,知礼还嫌小了么?” 老太太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李氏这连番的问话却是紧抿了唇,不想再言语。倒是一旁的如真替老太太回答了,“姨母,您还不知道么?二弟后年便要举行成人礼,等行了弱冠之礼后,便要与何家小姐成家,二弟一个人住在倚松院,当然宽敞,可这多了个人呀,便嫌拥挤了。” 李氏呆了呆,可又强辞夺理,“可是倚松院还有那么多空屋子,只不过多一个人住着,也能住下吧,何必多此一举动地动工的,多麻烦呀?”李氏就是不愿花银子,她好不容易从官中积攒了眼些银子作私房,满足感与成就感都还未过去,就又要破费。这扩建动工多大的事儿呀,这要花多少银子呀? 如真见李氏这般说话,也略有些生气,不过她眼珠子一转,又笑吟吟地道:“姨母,若只多一个人住着,那当然够住呀,可我那未來弟媳妇,人家门弟可不低,光陪嫁婆子和丫环林林种种算下來,就统共多了七个人了,这倚松院哪还够住。” 李氏再度呆了下,不得不接受倚俊院即将要扩建的事实,但随后又咕哝着,“这何家小姐未免排场也太大了吧,就她一个人,便來那么多陪嫁----” 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喝斥道:“你还有脸说人家?你当年嫁进方府,不也带了整整七个陪嫁丫头?” 李氏滞住,忍不住反驳,“那可不同,我这些丫环可都是经过**的,知书达礼,做事又勤快---” “人家何家可是世代簪缨的官宦人家,高门大户出來的下人也比普通人家体面三分。你倒还嫌弃起來了??” 李氏大呼冤枉,连忙说自己根本沒有任何想法,只是一时说说而已。 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李氏因为自讨了沒趣,心头也不痛快,略说了几句便匆匆告辞。 待李氏离开后,老太太这才重重哼了声,依然怒气重重的,“瞧她把银子紧的像什么似的,幸好她只生了个如美,若生了个儿子,那还了得。” 如真连忙安慰老太太,“祖母,姨母就那性子,虽然略吝啬了些,但总的说來仍是不算差的。祖母就别生气了,啊!” 老太太重重叹口气,道:“我是担心你们兄妹几个,这沒娘的孩子就是惹人怜,你娘留下的嫁妆,分作三份,你们兄妹仨人也分不了多少,你姨母那份也休想动用分毫,方府家底虽还算宽厚,可这些年來府里开支日盛,只进不出,张氏母子的花用却是日渐增多,眼看就要揭老底了。你又算是高嫁,这嫁妆可不能太寒碜了,就为这事儿呀,我和你爹爹都还愁着呢。” 如真微微红了脸,然后面色一整,“祖母,那平阳侯府总归是侯爵之家,难不成,还稀罕孙女这份嫁妆不成?祖母就别替孙女操这个心了。亦不能因为孙女一人就掏空家底吧,家里还有那么多兄弟姐妹,祖母您不能因为我一人,就不考虑他们吧?” 老太太轻轻一叹,慈爱地捉了如真的手轻轻地拍着,“真丫头就是懂事,这些年算我沒白疼你。”然后面色一整,“你放心,该你的嫁妆自是不会少你的。你就安心绣你的嫁衣吧。其他的事,莫管。” 如真娇羞地跺着脚,又羞又气的,如晴也很应景地傻笑着拍着双手,“大姐姐害羞了,大姐姐害羞了。” 如真粉红通红似血,最后忍不住作势揪打如晴,如晴一边告饶一边奔到老太太怀里,娇呼,“祖母救命,祖命救命----大姐姐恼羞成怒了。” 如晴软乎乎的小身子一头撞进老太太怀里,小身子不停地钻來钻去,老太太顺势把她搂进怀中,然后作势打如真,笑骂:“好个沒脸沒皮的,你妹子说得对,你这便叫恼羞成怒。” 如真越发羞急,嘤咛一声,跺了跺脚娇斥一声:“祖母,您也跟着欺负我。”然后捂着脸躲回自己的房里去。 老太太放声大笑起來,声音爽朗,中气十足,如晴心想,笑声都能震翻屋子了,相信再活二十年沒问題,虽然新单位油水不是太多,但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呀。有老太太这个方家最高头目罩着她,相信她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不错的。 老太太笑够后见如晴呆呆地咬着手指头作沉思状,不由好奇,轻拍她的脸儿,问道:“晴丫头,在想什么呢?” 如晴回过神來,一本正经地道:“母亲身边的丫头都在说我,日后跟着祖母,定是吃香的,喝辣的,可是,祖母,我可不可以只吃香的,不喝辣的?” 老太太愣了下,然后问道:“晴丫头认为呢?” 如晴极是认真地回答:“祖母,您可不能给我喝辣的呀,孙女吃不得辣呀。” 老太太望着如晴半晌,好半天才暴出一阵暴笑,捏着如晴又是推又是搂的,直到眼泪都笑了出來,捂着肚子唉哟哟地笑了起來,“你这小丫头,可真笑死我了,你可知道什么叫香的辣的?” 如晴鼓着腮帮子,很是不服气,她当然知道呀,可是,她一个虚岁七岁半的小孩子,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干嘛要与如善那般,扮成熟又扮稳重,扮了聪明还扮机俐。 如晴想好了,如真稳重又大方,她自是做不到,如善聪慧又伶俐,如美骄纵又任性,她呢,就扮天真与无邪,在老太太面前,应该能吃得开吧!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 新单位新气象,方家又来新贵人 如晴來到新单位后,刚开始颇为不适应。 老太太见如晴身边只有一个粗役婆子及一个小丫头,便从自己身边拨了沉香给如晴,专门侍候如晴的生活起居。 又过了数日,又把胡妈妈也跟着调了过去,由胡妈妈专业指导如晴身为闺阁千金的行为举止规范等等女儿家的教养,并顺带**沉香和玲珑两个丫头。 这沉香十岁左右的年纪,是家生子,做事老成,虽年纪幼小,但侍候起人來,分外有一套。沉香自小由胡妈妈**,自有一套侍候人的法子,反倒是玲珑,來到松鹤院,颇有些水土不服。因为,沉香做事太俐落了,太老成了,她每天跟在如晴身边,几乎找不着活儿干。但是人家沉香却能自己找出许多的活儿來。 “按着姑娘每日里起床的时辰,咱们就得事先把热水弄好,等姑娘醒了后便进屋子里侍候。可不能每次都由姑娘醒着了,再手忙脚乱打水。” 沉香是个非常合格的小老师,一边示范,便一边教玲珑做事,玲珑一边表示受教一边表示自己还真的要多多学习,争取日后定能超越沉香,做如晴身边一等大丫头。 “姑娘在就寝前,咱们就得把姑娘明日里要穿的衣服准备妥当。等清晨姑娘醒來之前,便先拿去烤暖和,再给姑娘穿上。给姑娘穿上衣服,再拿热水给姑娘洗脸梳洗。今日你的水打的有些冷了,下次弄热一些。” 玲珑先前还是不解,沉香又耐心解释,“热水打热些,最好以有些烫手为佳。待姑娘穿好衣服后,自然便冷热适合。” 玲珑重重地点头,表示她很虚心,很认真地在学习。 玲珑在为着能坐上头等丫头的目标而努力,而如晴,也为着能在新单位里混个人样,而努力着,奋斗着。 老太太的父亲原是礼部尚书,这依食住行用言行举止方方面面都有严格的迟寸标榜,如晴刚开始学得很是辛苦,她不敢像如美那样,可以随意挥霍她的任性与骄纵,也沒如善一学就会的本领,不说笑不露齿、食不言语、坐姿端正这方面的要求,单说在吃饭时便有十二大忌讳,虽说在现代她也被灌输了不少用餐时的规矩,但放在老太太这儿,还远远不够的。 先前用餐留下的坏习惯,一时间改不过來,在李氏那,也沒有人刻意教她,纠正她,先前沒格外注意,现在想改却也有些困难了,以至于手都被打肿了。 不过老太太虽严厉,但如晴却恨不起她來。因为老太太深谱给一个大棒,再给一颗糖吃的原理,如晴打也被打了,也挨了训,过后老太太又拉她到怀里,苦口婆心教育几句,再让夏林家的拿了药水给她红肿的小手儿涂抹。 “你要记住,虽然你出身不高,父亲官位也低,但咱家怎么也算是书香门弟,不求大富大贵,但身为姑娘的闺阁教养却是万万马虎不得的。姑娘在闺阁时千人疼万人宠,可一旦嫁了人,那便矮上一截,俗话说得好,在家过狮子笼,在婆家过的便是蚤子笼。你在娘家就算做错了事,大不了受点罚,挨点骂便揭过去了,但在婆家若是出了一差二错,那便是连娘家也都要受到责怪的。懂吗?晴丫头?” 如晴乘乘地点头,很是诚恳地望着老太太,认真地道:“谢谢祖母,祖母教训的是,孙女知道错了。” 老太太定定望着她,知道她是真心受教,这才满意地笑了,把如晴搂在自己怀中,道:“你是个懂事的,和你大姐姐一般明事理,祖母很是欣慰。大道理我也不多说了,这女孩儿的闺阁礼仪呀,学好了,对你只有好处沒坏处。你可得用心得学,明白吗?” 如晴狠狠地点头,老太太一番心意,她如何不知呢?凡是闺阁里的姑娘,都得学习一切礼仪知识,不是学出來拿去四处炫耀,一切,都是为了将來能找个好婆家。 回到自己的房间,如晴拿了字贴开始描摹着,方老太太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身为官宦千金,方家也算是书香门弟世家,姑娘们也不能无学无术让外人嘲笑,是以习字女红仍必须得涉及。不说精益求精,至少得拿出手。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严寒來袭,齐州城已被一片银妆笼罩,知礼三兄弟仍是风雪无阻上胡夫子的课,而如善也是好学认真,天天早起晚睡的,方敬澜时常在兄弟姐妹面前当场夸如善好学,惹得如美不屑地微哼着。 如晴也暗自叫苦,这天气寒冷,缩在被窝里多舒服呀,可偏偏---是谁说古代闺阁千金日子舒坦來着?她铁定打他嘴巴去。 正月來临,这天,天光晴好,许久不见的太阳露了出來,映射着白雪晃晃的地面,格外的舒坦,方府粗役婆子开始打扫着府里各个角落走廊上的积雪,如晴沉香玲珑主仆三人踩着足下积雪,迎着下人们晨扫发生的刷刷声,來到了前厅。 今天不但是个好天气,还是个好日子。方老太太的亲闺女,方敬澜的同父异母妹子,方敬宣从婆家回來省亲。并带了自己的一对儿子,及娘家亲戚的侄儿。 比起五品官儿的兄长,方敬宣嫁得算是不错的,公公赵文章是京城从二品户部侍郎,夫婿越子昂是户部正七品给事中。给事中虽官儿小,但权利却大,皇帝交给各个衙门办理的工作由六科每五天注销一次,如果有脱拉或者办事不力的,六科可以向皇帝报告。六科还可以参与官员的拔擢、参加御前会议、审理有罪的官员,最为重要的是六科有封还皇帝敕书的权力,即如果对皇帝的旨意认为不妥,可以退回,不予执行。六科给事中与十三道监察御史统称“科道”,属于言官范畴。若知礼若知礼也走言官或文官路子,也是极有帮助的。是以,方敬宣此次回來,可是受到隆重的接待。 方老太太率着李氏如真等人,齐齐在大门外迎接,等把姑奶奶迎进大厅后,这才通知各个小辈们,然后,齐齐來到正厅,接见这位姑姑。 等如晴來到前厅时,厅里已集满了好多的人,京城里的官宦之家气派就是不一样,如晴还未踏进正厅,便有股压抑而沉啸的气氛迎面扑來。 除了方家各个主子身前的得脸的婆子丫头外,还有好些穿着体面却又陌生的婆子丫环,神气活现地立在厅外抱厦处,见着如晴,好奇地瞥了眼,看着如晴的衣着,略略回避了下,等如晴经过后,又立马挺直了肩背。 如晴踏入正厅,便见屋子里欢声笑语,老太太中气十足的爽郎笑声,直破屋顶。可以想像,老太太是打从内心高兴的。 老太太见着如晴,朝她招了招手,笑道:“晴丫头呀,你总算來了,快过來,见过你姑姑。宣儿,來见见你这侄女,是咱家最有名的懒丫头歉笨丫头。” 如晴红着脸儿,朝一个身着深金栗色竖领对襟褙子,内着湖蓝镶三指宽浅蓝缎绒面滚边袄,头梳天鸾髻,斜插一支小凤钗,鬓带一朵玫瑰花钿,镏金嵌莲花金簪插于脑后,赤橙镏金大凤杈插于正中,白色狐狸皮镶玉珠串抹额,衬得人比花娇,鲜亮风骚。 如晴朝方敬宣行过李,嘴里喊道:“给姑姑请安。” 方敬宣虽少有回娘家,但时常与老太太通信,知道眼前的小姑娘便是她那兄长最小的庶女,刚开始倒也未过多在意,但见如晴生得唇红齿白,粉妆玉琢,红扑扑的脸颊如上了水果汁的水嫩,不若如善由内而外的冰雪聪明劲儿,也无如美的端庄自恃,自有一股纯真娇憨,甚是喜气,不由拉了如晴好一阵猛瞧,遂笑了起來,道:“多么可爱的侄女,今年多大了?” 如晴伸出十根小短手指,一手伸张,另一手三指弯曲,很是认真地道:“七岁,七岁了。”忽然发现自己比的不是七的数字,又马上缩去一个手指头,其娇敢的动作惹得老太太也跟着大笑不已,指着如晴笑骂道:“你个沒用的,平时教你数数,倒还能勉强应付,怎么今儿个,在你姑妈面前,却连七和八都分不清了。” 如晴咬着手指头,一脸郁闷,大抵是当小孩子当久了,智商也退化了吧。 方敬宣听她声音也是纯真稚气,里里外外透着股灵气与憨直,很是喜欢,她沒有女儿,统共生了两个调皮儿子,见兄长的庶女这般喜气,不由喜欢起來,捏了捏如晴粉嫩嫩的脸蛋儿,接连夸了几句,撸了手腕上的镯子递给如晴,“來,这是姑姑给侄女的见面礼。不值几个钱,可别嫌弃。”想了想,又从身上摸了把玉锁亲自戴到如晴脖子上,然后仔细端详,“小丫头生得真是水灵,配上这玉锁,还相形得益呢。” 如晴又露出她招牌的腼腆笑容,谢过姑姑的赏赐后,接过玉镯,垫了垫份量,跟在老太太身边两个多月,识别凡品真品的目光也有质的飞跃长进,见这镯子,色泽透亮,精良细腻的质地,纯净怡人的色泽,体如凝脂,精光内蕴,质厚温润,脉理紧密,居然是和田玉,并且还是和田玉里的上等玉。这方敬宣居然送给自己,却是贵重了。 为了表示自己对姑姑的感激,如晴很是喜滋滋地收下,并对方敬宣又是一番讨好的感激。 蓦地,旁边忽然传來一声嗤笑声,如晴望了过去,是一个面生的半大哥儿,正用好笑又讥讽地目光瞟着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 诡异的目光 方敬宣面目含笑地替如晴郑重地介绍了这位半大公子哥儿,“这是你表哥姑姑家的孩子,豫郡王府世子李掠。按辈份,你还得叫一声表哥。” 如晴心中一个惊讶,又是个光茫笼罩的人物。不过她惊讶过后,便依言向李掠标准地福了个身子,声音清朗:“如晴见过表哥。” 李掠依言还了礼,嘴里说道:“表妹毋须多礼。” 如晴又腼腆地望着方敬宣身后的另两个哥儿,面容清秀,丰神俊朗,年纪约与知廉差不多大,正含笑地望着自己。 这大概便是赵家公子了。 方敬宣又拉着如晴道,“來,这是你勤表哥,这是你谨表哥。孩子们长这么大,统共才见第一次见面,你们可得多多亲近亲近。” 两个赵家公子依言向如晴施了礼,虽年纪不大,却是举止有度,进退得宜,老太太看了很是满意,等小辈们都见过面后,这才含笑道:“你也真是的,大老远的回來,也不提前派人通个信,害得我们什么准备都沒有。”她又略带歉然地望着李掠,面含歉意,“方家小门小户的,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世子海涵。” 李掠拱手道:“都是一家人嘛,老太太何必见外,更何况,我等冒昧打扰,已甚感不安,还未向老太太请罪,怎么老太太反客气起來?”话虽说得客气,但语气里的优越感,却是异常明显的。 李氏听得这话,眉毛一挑,却又顾忌着李掠的身份,生生压下快冲到嘴里的话,老太太轻轻皱着眉,却也未说什么,又笑着把话題转移到京城的风土人情上去。 李掠身上自有股身为皇亲国戚的优越感与祟高感,虽然健谈,但听在如晴耳里,却是非常的不中听,仿佛人家是见过大世面如天边的云彩,而她们则是沒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如溪水边的泥土。 如晴知道,这些老李家的子孙,江山是人家的,他们有权利,更有一切特权,还有的是银子,有地盘,尊贵不似凡间,理应生活在高层次的社会阶层里,而今日却纡尊降贵來到方府,已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先前靖王世子李骁身上也有股骄傲与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但人家一來身份够格,二來腹中有点儿墨水,就算傲得孔雀屁股开花,却也沒那么难以忍受,反而有种错觉,人家就是有骄傲的资本,你只有羡慕附首称臣的份。 但这个李掠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却就令如晴不爽了。至于哪里不爽,如晴一时说不出來,反正,她听着就是别扭。 厅内的气氛是美好而热烈的,方敬宣随和大方,与老太太不时说着笑,李氏在一旁附和着。赵家两个公子也是进退得宜,举止有度,而方家的哥儿姑娘们,也是令人称赞的,知礼知义仍是一如往常的棺材脸孔,虽少言寡语了些,但态度恭敬,不卑不亢。知廉风度翩翩,出口成章。如真落落大方,爽利又柔美。如善面容娇美,矜持又透着股聪慧劲儿。如美挺直了肩背,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嫡女风范,但在接触到如晴窃笑的目光下,稍稍破了点功,趁人不注意时,恶狠狠地给如晴一个凌厉的眼神。 如晴立在老太太身侧,尽量使自己小小的身子不被人注意,如果条件允许,她恨不能把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躲到老太太身后。 因为,就在她轻轻拍了下小嘴想打喷涕又打不出时,有几道目光陡然朝她射了來。 首先射过來的是李掠,再來是赵家两个表哥,三双视线射得如晴恨不得找个地逢钻进去,惨了,她可是大家闺秀耶,当众打喷涕的不雅动作若是被外人瞧见了,那她还沒有污点的名声,岂不毁了? 如晴绞尽脑汁找着能弥补她淑女的办法,恰巧思月思霞二人各自端了水果点心进來,如晴双眼一亮,立马上前接过崭新的‘喜鹊登枝”薄胎粉瓷玉盘,上边盛着用井水湃过的松子果,脆爽可口的苹果片、亮黄多汁的芒果片、鲜亮切成小片的橙子,上边放着几许银签,水淋淋又鲜艳欲滴的颜色,令人食指大动。 如晴端了托盘,亲自拿了银签刺了其中一块苹果片递到老太太嘴里,“祖母,來尝尝,经过孙女的手,味道肯定不一样的。” 老太太见着如晴极为认真的脸,忍不住张嘴吃了起來,边吃边煞有其事地称赞道:“嗯,经过晴丫头的一双巧手,味道确实不同凡响。” 如晴居然很是臭屁地道:“那当然,孙女可是心灵手又巧,只要经过孙女的手呀,味道肯定好吃极了。” 老太太哄笑,不住地拍着旁边的小几子,指着如晴笑骂道:“好个脸皮厚的妮子,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也不怕你姑姑笑话。” 方敬宣呵呵地笑了,“怎会呢?如晴这般纯真娇敢,确是可爱得紧。只可惜我沒有女儿---”话到一半,又发现对面李氏不自然的脸色,便打住不说。 李氏心里确实很不是滋味,论出身,她的如美比如晴高出一个杆儿,偏她的如美却沒得到这个小姑子的多大关注,这令她略有不悦,却又不好表现出來,只得暗自扯了如美一把,示意她嘴巴甜点儿,殷勤点儿。 如美不明白母亲为何会扯她,正想跺脚,但又顾忌着方敬宣这个姑姑和两个表哥,及豫郡王世子,扭捏着身子,把委屈与不悦压在心底。 如善神色低垂,看不出什么心事,但藏在厚绵绒刺绣小袄里的手却绞得死紧----她那般受父亲宠爱,得到的赏赐却沒有如晴的多。她那般聪明伶俐,可赵家两兄弟却沒多瞧自己一眼。 那豫郡王世子倒是多瞧了自已,可自从如晴一出现后,便一直粘在她身上,这令她很是不悦,这些人目光还真短浅,只识表相,却不识内涵。 又与女儿谈及了在京城里的新鲜事儿,方老太太总算察觉到了如晴的反常,只见她站立难安地立在她身侧,小脸儿胀得通红,似是生气,又似羞怒,一时不明就里,等她顺着如晴偶尔瞪出去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女儿身后有三道目光似有似无地盯在如晴脸上,身上,一时不解。不过却也不动声色地把赵家兄弟及李掠射在如晴身上的目光收进了眼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 礼品 老太太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三个哥儿的神情,赵勤看如晴的眸光带着些许的好笑,赵谨则是兴味居多,而李掠,面上带着傲慢不可一世的神色,但目光却总是似有似无地瞟向如晴,但又怕别人发现,面庞向着李氏的方向,一双眼珠子却时不时朝如晴的方向射來。 老太太不动声色,又暗自观察了如晴的神色,只见如晴脸上只见局促与故作镇定下隐藏的不悦,一时不解为何如晴会让这三个哥儿如此注意,又暗中观察了另三个姑娘,如真是稳重中带浑然天成的优雅高贵,沉静而知性。如善虽才十岁的年纪,然五官却已渐渐长开,隐约中有张姨娘秀美又婉约的美丽,并且形于外的聪慧与伶俐,使得她有种超乎年纪的成熟,因受父亲宠爱与偏疼,使得她身上毫无庶出身份的卑微与局促,反而大有超越嫡女如真的架式。 而如美,老太太略皱了眉头,小姑娘一身珠环翠绕,极是气派,但,却是气派过了头,那般明丽的面孔,却因为傲气与抬得过于高了的下巴的映衬下,闺阁姑娘的矜持与娇贵沒了,只剩下骄纵与任性,反而让人不愿再多瞧一眼。 而身侧的如晴---- 以客观的眼光來讲,如晴虽年纪幼小,脸蛋儿一片稚气,却自有股灵气天成,因年纪的原因,还看不出其长相,但不说话时水灵灵的大眼却诱人忍不住沉醉其中,一旦笑开了,却是令人舒心爽气。但此时此刻,却微鼓着双颊,粉唇微嘟,大眼里盛着委屈与羞怒,映得双颊如胭脂般红晕微染,说不出的可爱,其憨态可掬的模样儿,连方老太太这种见过大风浪的人物也忍不住心生怜爱起來。 发现三个哥儿们那越发放肆的目光,老太太在心里替如晴叹息起來,如果,她有如美那般出身,那便再好不过了。 如晴也发现了赵勤等人射來的目光,刚开始略有羞涩,渐渐地便不自在起來,再到后來的紧张,在心里呐喊道,“不会吧,难不成我脸上有脏东西不成?”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又低头看打量自己的一身穿着,不错呀,这可是朱姨娘前些日子才给她新做的袄子也,虽然料子不是顶级的,但朱姨娘绣功了得,就是,就是稍大了些----如晴再度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咳咳---不是稍微过大,而是真的有些大。她小小的身子穿上却也是松松垮垮,完全像是偷穿大人衣服似的。朱姨娘说她的衣服沒穿多久就无法再穿,而李氏又沒有再替她制新衣的打算,朱姨娘熬了几天夜总算做了两套能够换开的衣裳,可,为了能穿得久些,却是做大了。 如晴虽然思想通透,但自知之明倒还是有的。这赵氏兄北与豫郡王世子好像对她挺好奇的,好奇程度大大超越了端庄美丽的如真、秀雅聪慧的如善、矜持高贵的如美,这令她产生了自豪感与虚荣感。 但这种自豪感在发现自己与身上的衣服格格不入时,却又尴尬难堪起來,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虽然她对这几位异性并未抱有任何想法,但让他们瞧到了自己最不体面的一面,这令她很沒面子,也很沒成就感。 老太太也发现了如晴窘迫的原因,心中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怜惜,便道:“你们姑姑都给你们带足了礼物,这会子放在偏屋里呢,你们都去瞧瞧吧。就别忤在这了。” 如晴听了,双眼一亮,如同大赦,忙乐呵呵地冲老太太李氏及方敬宣福了身子,喜滋滋地往外奔去。 如美噘了唇,瞟了李掠一眼,然后不甘不愿地离去。 如善神色矜持,冲老太太,李氏,方敬宣等人正儿八经地行了礼后,这才娉娉婷婷地离去。。 李氏观看三个姑娘各自的表现,觉得自己的如美表现最是不错的,但瞧着如晴那样子,略皱了眉头,爽郎的笑了起來,“瞧这丫头,腿儿最短,年纪最小,却跑得忒快,简直就是掉钱眼里的小财迷。” 李氏的话惹來或多或少的附和,有的莞尔,有的掩唇,有的眉色柔和,有的面带不屑。 老太太淡扫李氏一眼,淡淡地道:“晴丫头每月就那么点月银,除了打赏下人,自个儿花用外,也所剩不多了。这会儿所幸姑姑送來礼物,那定是兴奋了。” 一时间,数双好奇的,惊异的目光射向李氏。李氏滞了滞,老太太这是在说她刻薄庶女呢,心有不悦,不过面上却挑眉笑道:“这晴丫头那么小的年纪,哪有花钱的地方。” 老太太神色冷淡,“你说的也有道理。” 如真掩唇笑道,“姨母这话说得也是极有道理。不过,就是不知如美是否也是如此。” 李氏神色略僵,强笑道:“真丫头说得极是,如美却是被我宠坏了。不过,这孩子们渐渐大了,哪有不花费的理。”然后又对方敬宣道:“姑奶奶一路上车马劳顿,想必已是累了,我这先去吩咐厨房,让他们手脚俐索点,姑奶奶和侄儿还有世子用过午膳便好生歇息。”然后便找了个理由告辞了。 盯了李氏的背影半晌,方敬宣转过头來,先让儿子与李掠随下人下去歇息,然后遣散其余下人,只留下如真一人,这才对老太太道:“母亲,嫂子这般风风火火的,倒是如了您的愿。” 老太太淡淡地笑道:“或许吧。不过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倒是你,在婆家过得可好?” 方敬宣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低声道:“老样子吧,做人媳妇的,哪有做姑娘时那般随心所欲。”目光慈爱地望向如真娇美的面容,低低地笑道:“真丫头明年也要嫁人了,平阳侯府乃世袭罔替的功勋之爵,你这翻嫁过去,便算是高嫁。这高嫁自有高嫁的好处,却也有高嫁的委屈。待日后成了钟家媳妇,你可得仔细紧着自己的身份,千万别学姑姑,横冲直撞的,走了不少的弯路。” 如真见自己最敬重又最佩服的姑姑居然这般说话,不由惊异,心里却生出更多的惶然,恭敬了语气,道:“姑姑但请放心,我定小心行事,绝不让祖母和姑姑操心。” 方敬宣欣慰地笑道,“真儿这般明事理,又落落大方,女红算账理家都是能手,相信定能在婆家如鱼似水。” 如真羞红了脸,低声道:“姑姑莫要夸侄女,倒女能有今天,全靠祖母一心栽培。” 老太太怜爱地望着她,“我用心栽培你,那是不假,不过你确实沒令我失望,祖母很是欣慰。” 如真再度羞红了脸,扭捏着身子,似是不好意思,“祖母,您就别再夸我了,都怪不好意思的。” 老太太哈哈地笑了起來,对方敬宣道,“你听听,都大姑娘了,还害羞呢。” 方敬宣又说话了一会儿,忽又整了脸色,低声道:“娘,你真打定主意,把如晴带在身边?” 老太太沉默了下,充满无耐地道:“真丫头明年就要嫁人了,身边多一个人操心也能打发点时间。” 方敬宣沉默了下,忽然道:“我觉得如晴挺得我缘的,又娇憨又可爱,最难得的是沒有身为庶女的自卑和畏缩。想必也是挺得二哥的喜欢吧,不然哪会养得这般水灵。” 方老太太唇角略带讥讽,却沒有答话,倒是如真开口道:“姑姑有所不知,如晴也是才來祖母身边两个多月,先前呀,从姨母那过來时,又干又瘦的,除了身上那套衣服鲜亮,里边的衣服都还打着补丁呢。” 方敬宣惊讶至极,“有这等事?”然后望向母亲,见他神色冷然,轻呼一声,“看样子,是咱们都看走眼了----” 如真不解,“姑姑,什么看走眼了?” 方敬宣笑了笑,“呵呵,沒什么,真丫头明年便要嫁人了,姑姑特意给你弄了份嫁妆,相信这会子已抬到你屋里去了,咱们先过去瞧瞧吧,看是否喜欢,若有缺什么的,尽管开口便是。” 如真满脸羞红,冲方敬宣福了身子,言语诚恳,“侄女谢过姑姑,姑姑这般为我着想,我却是无以为报了。” 方敬宣笑道:“傻丫头,咱们自家人,还说这些客套话做甚?走吧,咱们一道过去。” * 方敬宣给如真准备的嫁妆,可谓是厚重了,各色顶级料子,足足装了三大箱子,再來便是金银珠玩,翠玉宝石,全整套的一应俱全,另外还有京城流行的各色头饰珍宝,如真一个一个地打开箱子,那一箱箱散发出的璀璨华光,几乎晃花了她的眼,看得眼花缭乱,也为之惊呆,连声道太贵重了,太贵重了。 方敬宣握了如真的手,笑道:“这是姑姑送与你的嫁妆,你也万莫伸张出去,你是我的嫡亲侄女,如美也是,但姑姑最看重的便是你了,这份嫁妆,是姑姑的一片心意,其实也不算贵重,你就收下,但切莫对外人说去,啊。” 如真轻轻点头,表示她会记住姑姑的恩情。方敬宣满意地笑了,又轻拍如真的肩,与她一并坐到贵妃榻上,与她聊起了女儿家的私密事。 如真的礼物确是贵重,但其他方家人便远远赶不上了。 知礼的还不错,足足四个箱笼,抬都抬不动,最后还是出动了倚松院里所有小厮们抬了回去。知义的略薄了些,他一手拧一个箱子便健步如飞。知廉的也是较多的,三口黄花梨小箱提在手头沉甸甸的,叫來了两个丫环,一人抱一口箱子,知廉本來想叫如善一同回去,但见如善虽目光盯在自己的箱子上,但眼珠子却瞟射着如美。 知廉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又开始心里不平衡了,遂偷偷扯了她的袖子,“走吧,我们回去了。” 如善一边垫了箱子的重量,一边漫声道:“哥哥先回去吧,我随后便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 吃个饭也能看出个滋味来 知廉知道她定不会听自己的话,无耐地摇摇头,领着自己的小厮离去了。 如美瞅了自己的五个大小不一的箱子,面色得意地大声道:“姑姑送给我的是什么呢?锦红,你打开來让我瞧瞧吧/” 一旁侍立的锦红立马上前一一打开來,四角用铜叶包裹,盖顶包角的黄花梨木箱制作精美,但装在箱子里头的物什却更令人惊奇。 一箱是十來个各色宫花,紫绿,豆沙,松花,玫瑰粉,靛蓝等各色齐全,做工精细,华丽非凡。另一个箱子里则是小孩子的玩意,全用纯金打造的十二生肖,每个生肖打造得活灵活现,约有婴儿拳头大小,目测估计,这一箱几乎要用上八十两黄金才能打造出來。一个长型梨木箱,装了京城里最为流行的布料,山西潞绸,妆花缎,银貂皮,锦绒,蜀锦等各一匹。一箱装满了京城流行的时令玩具,木头娃娃,彩印手绘书刊,木头制作的小木马,小驴子等等,整整装了一大箱。另一箱则装着硕大的珍珠,玛瑙耳环,琥珀的吊坠,还有翡翠镯子等等珠杈饰物,这一箱绝对是贵重的,瞧如美的脸上那得意的笑,是那般的明显。 对于这些礼物,如美小孩子儿心性,觉得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她的箱笼是三个姐妹中最多的,并且也最大的。如善只有三个箱子,而如晴的同样也是三个箱子,但都挺小的,估计也不值几个钱,遂心情大好,朝如晴走了过去,“如晴,姑姑送了你什么礼物呀?” 如晴见着自己的小箱子,便知道自己的礼物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如美的,不过却也一一打开箱子。其中一个箱子装了小孩子圈头用的各色宫花,和如美差不多,只是要少些。另一个小箱子里则是形状各异的奇珍异石,方敬宣夫家也较体面,想必这些石头应该也能值几个钱的,拿來顽或收藏却也不错。另一个箱子里则装了几匹布料,都是顶级的料子,据目测估计,大约能做出三四套衣裳來,不过比之如美的份,则要次些,并且数量也要少些。 如晴觉得方敬宣备给自己的礼物也是不薄了,虽然及不上如美,但她知道自己身份在那,哪能与如美比。估计如真的那份方敬宣会私下里给,并且绝对比任何人都丰厚。 如美见如晴的礼物这般寒酸,心头得意了,但正义感也一时发作,拿了自己箱笼里的纯金打造的兔子,拿到手里沉沉的,免子打造的维妙维俏,金灿灿的好不漂亮,又一时舍不得,最后一咬牙,从装布料的箱子里抽了块料子递给如晴,眼角瞟了如善,大声道:“姑姑忒偏心,才送你那么点布料,喏,我这儿多的是,送你一匹----不,两匹吧。”觉得一匹料子送不出手,又从自己的箱子里再拿了一匹妆花缎子给了如晴。 如晴眼儿眯眯的,惊讶地道:“三姐姐,你这是作甚?这可是姑姑送与你的礼物,你怎么就拿來送我了?这多不合规矩呀?” 发现如善目光豁豁地射了过來,如美心有得意,越发抬高了下巴,拍拍胸脯,大声道:“姑姑送了我的,现在就是我的了。咱们姐妹一场,我有而你却沒有,我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喏,收下吧,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说完后,却又故意扫了如善一眼。 一旁的锦红急了,道:“姑娘,这些缎子可是姑奶奶送你的,姑娘怎好拿來送人呢?”然后拼命地向如美使眼色,与其送布料,还不如送个金兔子,这料子多值钱呀,一匹就要值上百两银子呢。 可惜如美一心一意要当个好姐姐,不顾丫环的劝拦,硬是把布匹塞到如晴手头,很有义气地道:“收下吧,这可是做姐姐的一番心意呢。” 一直沒开口的如善这时冷笑一声,“四妹妹,你就收下吧,人家三妹妹这可是抬举你呢。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不管如美怎么说,怎么做,如晴都可以左耳进,右耳出,但不知为何,如善的话,怎么听就怎么刺耳,她双手抱着嫩耦色折枝海棠遍绣如意云纹布匹,冲如善甜甜一笑,“二姐,三姐姐送布料与我,是抬举我,那二姐呢?二姐送什么与我?” 如善一愣,她见过脸皮厚的,但从未见过如此死皮赖脸的人。 如美一听便乐了,拍着小手儿道:“对呀,如善,我这个做姐姐的都送了,你也不能小气哦?”她斜眼睨着如善毫无表情的脸,故意道:“咱姐妹里头,就数你最得爹爹的疼爱,爹爹对你可大方了,你可不能小气。” 如善轻轻地笑着,“三妹这话从何说起?爹爹疼我,也不过是怜惜我不是太太肚子里生的。若我是太太肚子里的,又何必时时刻刻來关照于我?” 如美得意地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已越不过我去。” 如晴低头,表示自己是配角,沒有与如美分庭抗礼的本领,也沒如善的雄心壮志。她们二人的争斗,她只作壁上观就成了。 锦红却在一旁皱着眉头,见自己的主子被人讽刺了还在那得意洋洋,忍不住道:“二姑娘,您这话可就不对了,老爷疼宠二姑娘,这府里上下,谁人不知?也幸好二姑娘不是咱们太太肚子里生的,不然的话,凭二姑娘的本事和老爷的疼宠,那就更是如虎翅翼了,是不是呀,姑娘?”然后暗地掐了如美一把。 如美愣了片刻,总算听出了自己丫头的话外之音了,这如善分明在指责她的母亲随时会刻薄她,不由生气地地瞪着如善,“你什么意思?” 如善轻轻扬起了唇角,“三妹妹那般聪明,我什么意思相信不必我再解释吧?” 饶是如美再是如此的大而化之,也听出如善在讽她愚笨不堪,不由大怒,扬起手便哄了过去,嘴里叫道:“胆敢辱骂我,我打死你----” 如善比如美大了半岁,身段儿也比如美高了小半颗头,如美的手还未伸到尽头,如善的反击已把她推得连连后退。 不过两姐妹最终仍是沒有真正打起來,因为都有各自的丫环拉着,如晴趁她们吵得不可开交时,拉着沉香和玲珑躲得远远的。 如善脸上挨了几道抓痕,她的丫头碧竹已尖叫了起來,“姑娘,流血了,这可怎么办?” 如善摸了摸脸颊,冷笑一声,“叫什么叫,死不了。”然后命丫头们把自己的物件抬回怡情轩,临走前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你那些布料是比我的值钱些,不过姑姑送给四妹的镯子可比你这值钱多了。”在如美悠然变色的怒火中,唇角带着幸灾乐祸轻蔑的笑,扬长而去。 如晴头皮一阵发麻,心里骂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如善,但脸上却扬起了讨好的笑脸,从怀中摸出那块玉镯,欢天喜地的语气道:“三姐姐,这镯子真有那么值钱吗?” 如美一把抢救了过來,其实她不怎么识货,不过为了证明她是懂货的行家,以不屑地语气道:“我以为究竟有多名贵呢,也不过比普通镯子值钱些吧,哼,我娘那这样的镯子可是一大把呢。”说着不屑地把镯子还给了如晴,又扫了如晴箱子里那些物什,觉得还是自己的值钱多了,便看如晴顺眼起來。又把自己装玩具的箱子推到如晴面前,豪气万千,“喜欢什么式样的,尽管挑吧。” 为了表示姐妹友爱,如晴挑了木马儿和木制小骆驼玩具,然后又把自己箱子里的石头让了几颗给如美,一时间,两姐妹亲热如连体婴般,过路的下人见着了,纷纷夸道:“三姑娘和四姑娘还真是姐妹情深呀!” * 把物什搬回松鹤院,沉香领着玲珑把所有物件都一一归类收拾妥当后,玲珑最是藏不住话,忍不住抱怨道:“这姑奶奶也太吝啬了些,送给三姑娘那么多礼物,咱们姑娘才这么点点。就算是庶出的身份,也得和二姑娘一般吧,瞧二姑娘那三个箱子,那般大。” 沉香脸色一变,左右瞧了瞧,然后横着眉毛低斥:“住嘴吧你,再敢多说一个字,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玲珑第一次见沉香这般疾言厉色,不由骇了跳,讪讪地闭上嘴巴,但仍是不服气,“老太太在正堂里,这儿又沒外人听到。” 沉香仍是板着脸,“不管有沒有外人,你这话都不许说出來。知道吗?也幸好这儿沒有多余的人,若是让外人听到,你知不知道,你这句可得替姑娘惹下多大的麻烦?” 玲珑眨眨眼,“不会吧,我也沒说什么。” “妄议主子们的事,这可是大忌。以后不许再犯,明白吗?” 玲珑嘟了唇,尽管心头不服,但沉香比她大,又比她会做事,她一向以她马首是瞻,她这番说话,应该有她的道理,只得闭了嘴。 沉香见她服了软,松了口气,一边把妆花缎子收进圆背交椅雕有双螭拱寿图案楠木衣柜里的最中间那层,一边轻声道:“姑奶奶嫁人了,回到娘家便算是娇客,但这再娇贵的客人,也得靠娘家支撑门面。大姑娘是嫡长女,又订了门好亲事,三姑娘是太太所出,二姑娘又得老爷宠爱,不管出于何目的,她们的礼物是不能轻了。但咱们姑娘就不同了,既不是太太所出,又不受重视,意思一下便成了。你这番明张目胆声张出去,只有抬骂的份,还会连累咱们姑娘,落得个不知好歹心比天高的名声,你可满意?” 玲珑沒料到自己一句抱怨的话会换來这么多事儿,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摆手:“沉香姐姐,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沉香见她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这才满意道:“你知错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咱们姑娘比你还小,这些道理她都看得通透,你比她还大,怎么就不明白呢?” **** 方敬宣给了三个哥儿什么礼物,如晴不甚清楚,不过在饭桌上,可以由知礼等人对方敬宣的殷勤可以看出,知礼知义对礼物很是满意。而知廉,则在逊色不少,至于如善嘛,此人很会隐藏心事,暂时还看不出喜怒。不过对方敬宣却也是恭敬异常,妙语如珠。 方敬澜对方敬宣这个妹子还是很重视的,下午便早早跷了班回來与妹子表兄妹爱了。兄妹二人有说不完的话,方敬宣又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及李掠与方敬澜,方敬澜闻得李掠乃京城豫郡王世子,微微吃惊了下,不过很快就出挥出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本领,三言两语便把李掠哄得顺贴起來,连带把他身上的傲骨刺儿给拨得一根不剩。 兄妹俩多年沒见过面了,这一回呀,聚在一起,可是一直说到晚膳时分,方敬澜今天确实高兴,什么礼节规矩也全然不顾,大手一挥,叫齐了妻子儿女,在正厅里摆了大圆桌子,齐齐圆在一起用膳。 老太太,方敬澜兄妹,李氏,及李掠,赵勤赵谨等人挨着坐了下來,如真知礼等几兄妹便挨着年纪大小团团围了一桌。如晴年纪最小,对时世也不甚了解,也插不上什么话,别人也不会理会她,但如善却是带动了用餐气氛,席间只闻得方敬澜的哈哈大笑声及李氏僵硬的笑脸,还有老太太的似笑非笑,及如真三兄妹的充耳不闻。 也不知端菜的下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端上來的菜都离自己好远一截,好菜好味的全都端到如善那边去,然后由如善自行分配端到别的地方去,再來便拿着箸给方敬澜夹菜,给方敬宣夹菜,再给老太太夹菜,给李氏夹菜,侍候得好不殷勤。 李氏为人媳妇,上有老太太镇着,也不敢吃得太过随意,当着方敬澜的面,时不是侍候老太太一二,不过对于李氏与如善的侍候,方老太太始终神色淡淡的,方敬宣看在眼里,心下了然。对于如善夹过來的菜,她不动声色地端了官窖“碧竹连枝”瓷碗移到旁边去,嘴里笑道:“善丫头,你别那般客气,姑姑我有手,能自己吃,呵呵----” 如善微愣了下,缩回手,展颜笑道:“呵呵,好,那,姑姑可别客气哦,尽管吃。”然后又夹了块东坡肉放到方敬澜碗里,声音甜甜,“爹爹,您最爱吃东坡肉了,喏,别只顾着喝酒,还要多吃点儿菜嘛。” 方敬澜捋着下巴处的胡子,哈哈地笑着,对方敬宣笑道:“善丫头可真贴心,” 方敬宣也忍不住微微地笑着,道:“是呀,听闻善儿可是齐州城有名的才女呢。连远在京城的我都略有耳闻。” 如善低着头,娇嗔道:“姑姑又抬举我了,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当不得真的。” 方敬宣仍是唇角含笑,“听闻靖王府的允和郡主也闻得你的大名,还特意扮作男装与你互比了高下,却是灰头土脸的离去,这消息一时间便传了开去,如今呀,你方大才女的名声,可比允和郡主的名声还要响亮哟。” 如善脸色微僵,允和郡主是她生平最为痛恨的污点,可惜这个污点却又抹不去,她一听到允和郡主,便打从心里厌恶,其实,与其说厌恶,还不如说是害怕吧---因为,她虽顶着才女的名声,不管她如何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呤诗也从无对手,唯有作对却是她最薄弱的致命弱点。 方敬宣以手帕试着唇角并未有过的污渍,轻眼瞟着如善的脸色,唇角不动声色地弯了起來。然后又脸色一整,重新投到另一**家都感兴趣的话題当中。 “我听闻,前些日子,靖王世子李骁时常往哥哥府里跑,这是为何?”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抬了起來,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望了知义。 如善很会待客,闻言笑道:“姑姑您有所不知,这靖王世子和二哥可是同门师兄弟。他时常來咱府里头,都是与二哥切磋武艺的。” 方敬宣忍不住挑眉,“知义拜在柱国将军门下,这我略有耳闻。怎么,靖王世子也是如此么?” 方敬澜呵呵地笑着,“是呀,我先前并不知晓,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方敬澜忍不住展颜笑道:“那敢情好,想不到知义居然识得靖王世子那般体面人物。”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李掠这时候猛地抬起了头,不屑地道:“二舅妈觉得李骁很体面么?” 方敬宣滞了下,然后陪笑道:“只要比咱家厉害的人物,都是体面的。我们家的掠儿也同样体面呢。” 李掠轻轻哼了声,习惯性地散漫着双目,又接触到如晴微鼓的脸蛋儿,忽然痴呆了双眸。 这个时候的如晴正与卤鸡爪奋斗,卤鸡爪子味道浓郁,越吃越香,如晴属狗的,也确实爱啃骨头,鸡爪子在她嘴里头,啃得津津有味的。餐桌上大人们的谈话丝毫不过问,只一心一意与鸡爪子奋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 人争一口气,饭桌上也要争个高下,偷听得来的内幕 卤得金黄色泽的爪子,在如晴雪白贝齿间來回滚动,而嘴巴的主人却一脸满足相,仿佛这是人间美味的食物。令原本沒什么食欲的李掠忍不住滚动着津液,自己也忍不住夹了块爪子來啃。 不知是鸡爪子真的很香很浓郁,还是如晴的吃相大大刺激了他的味蕾,这爪子啃起來,还真是越吃越香,不知不觉间,囫囵吞枣地吃完了一个,然后又吃第二块來。 李掠见如晴啃骨头的本领如此高杆,三五下功夫便把鸡爪子啃得干干净净,并且不会断骨。再见自己桌上那四分五裂的残肢,略有不服气,重新夹了个爪子继重增进功夫。 可一对亮晶晶的刻团寿图案的乌木箸笔直朝盘子里最后一块爪子伸去,但,从斜里杀來一双筷子同时叉在了爪子上。 李掠望着另一筷子的主人,冲她扬了扬眉,笑道:“晴妹妹,你啃了那么多个爪子了,这个就留给我吧。” 如晴摇头,“不成,是我先夹中的。” 李掠笑了笑,“可是我才只吃了一个,你是主,我是客,主人应该牵就客人,是不?”然后筷子使劲,爪子便成为他的胜利之食。如晴力气争不过,道理也占不住,眼睁睁看着最大最肥美的爪子落入李掠嘴中,目瞪口呆之余,在他得意又讪笑的目光下,不免心生愤懑,在心里暗自咒骂着,“这个小气的臭家伙。” 李掠见她微鼓着双颊的可爱模样,心里微微激起些许涟漪,见如晴气乎乎的样子,双颊因气恼而红通通的,活像成熟水嫩的水密桃,只需轻轻一捏,便汁液横流,忽然觉得双手有些发痒,他抬了抬手,又顾忌着什么,最终把手缩了回去, 李掠与如晴为争爪子的事儿,只不过是餐桌上的小小插曲,大人们有大人们的注意力,并未发现,倒是小一辈们都看在了眼里,各自变幻了神色,随后又恢复如常。 方敬澜确实是个很合格的父亲,并未因为专宠如善而冷落如美如晴,也时常给她们夹些好吃的菜,哄如美多吃一些,劝如晴不要吃得太急了,慢慢地來,见如晴最爱啃爪子,又吩咐厨房再端了碗爪子上桌。 新的卤品端上桌后,也不过区区四五个爪子,方敬澜略皱眉眉头,望了端菜的丫环一眼。 那丫环连忙解释道:“老爷,厨房里就这些了。若是现做,可也來不及了。” 方敬澜微微皱眉,沉吟了半晌,又吩咐丫环再让厨娘多做些孩子们爱吃的零嘴來。 这一小盘鸡爪子,一上桌便被夹得精光,只余下最后一个又肥又大的爪子孤伶伶地躺在盘子里头。 李掠略为意外地瞧了赵勤赵谨,心想,真沒料到,他们两个也喜欢啃爪子。不过却见如晴沒再啃骨头,微微不解,道:“晴妹妹,这儿还有一个,怎么不吃了?” 如晴一本正经地道:“我是淑女,不和别人抢食物吃的。” 如晴的声音实在太过清脆了,也太过特别了,以至于她这么一句话,笑翻了所有的人。老太太尤其笑得眼泪都溢了出來,指着如晴笑骂:“好不要脸的妮子,这么自爱自夸的。” 知礼兄弟二人互望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又恢复如初。 赵勤兄弟也是脸带笑意,目光晶亮地望着如晴,赵勤一脸惊讶道:“表妹是淑女吗?我怎么瞧不出來?” 赵谨与兄长心有灵犀,立马回答:“我记得京城的淑女是举止端庄,动作娴雅。可是,一个拿着爪子啃得津津有味的淑女,我还真是沒见过的。” 赵勤很认真地点了头,以一句话总结:“看样子,京城的淑女和齐州城的淑女标准是不一样的。” 兄弟二人一搭一唱,再度让众人几乎笑破了肚皮。 李掠也摇头晃脑地道:“所谓淑女,释义是贤良美好的女子。本朝有云:年少书生,工容淑女,双双奇事堪夸。敢请表妹,工容可否上乘?” 如晴被问得双眼发痴,淑女就是淑女呗,怎么还有那么多的名堂? 众人见着如晴这副呆相,颇觉好顽,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玩笑來,最终如晴被说得 气鼓着脸颊,几乎吹胡子瞪眼了,当然,她沒有胡子,只得撒下筷子,气乎乎地道:“那那,我,我不做淑女,这总可以了吧?”她不服气又羞怒的模样,再度取悦了大家。李掠最为夸张,几乎拍桌子大笑了,指着如晴笑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沒了。 在场诸人,全都笑得面呈红色,唯独如善以袖遮唇,看似在笑,实则被袖子掩遮下的双唇却微微不屑地撇着。她略为气恼地瞅着如晴,先是很生气,觉得她抢了她的的风头,很快又替她可怜,一个跳梁小丑,除了装痴弄憨,也别无其他长处了。 眼看如晴一句无意中的话带动了用餐气氛,如善顿受冷落,眼珠儿一转,蓦地轻轻蹙眉了秀眉,脸上是颇为疼痛的模样。 她的轻呼声被方敬澜耳尖地听到了,连忙止住笑,问如善,“善儿,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如善轻轻地捂着左脸,轻声道:“谢谢爹爹关心,女儿沒什么的,只是,脸有些疼。”她有些后悔在择座位时沒坐到父亲对面,让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伤痕。 方敬澜见她捂着左脸,连声问她的脸怎么了,如善捂着左脸,却不啃吱声,只是以小心又略为害怕的眸子瞟了李氏一眼,然后又惶恐地盯下头去。 在场诸人,除了哥儿们迟钝些,其余诸人俱都是人精,如善这番动作便猜出些内幕來。老太太与如真纯当作沒有瞧到,自顾吃菜。 方敬宣略有惊讶,本想开口,但见自己母亲这般,也就不再言语。 李氏早就瞧到了如善左颊上的抓痕,不过她也装着沒看到,这回见她在方敬澜面前装模作样的,心里厌恶,把头别一边去,所以沒看到如善那小小的动作。 倒是如美,见如善在饭桌上发作,又想到平时候爹爹一向专宠她,心头有点紧张。 方敬澜在官场打滚多年,如善这番动作,已是明白了个大概,心下炽怒,狠狠瞪了李氏,但又碍着客人在场,也就隐忍着沒有发作。又略略安慰了如善,如果不舒服,先回屋里歇息。等下他再过去探望她。 李氏一听,心下气得厉害,暗骂着:“这小J人,和她娘一个样,总爱装柔弱博可怜。” 如善虽然不甚满意这种结局,但见方敬澜答应了等下要去怡情轩,也算是达成了目的,便娇声笑着说自己并沒什么大碍,只是刚才笑得太过了,扯痛了伤口而已。 众人的目光一时朝如善望去,果然发现她左颊上一道明显的疤痕,刚才之所以沒有瞧到,一來是背着烛火的原因,二來也是脸颊被头发遮住了。 如美瞧到如善脸上那道明显又清晰的抓痕,在心里大怒,好你个下作的J人,我也不过只轻轻抓了你一下,皮都沒破,怎么在爹爹面前,就变成这番模样了。 如晴也瞧着如善脸上的伤痕了,惊讶的同时,也暗自发怵,“看來以后还是别去惹她为妙。” 用过晚膳后,大家又移到老太太的松鹤院里,继续喝茶聊天,方敬澜与李氏全场作陪,知礼知义兄弟二人与赵氏兄弟虽然话语不多,但极为投机,这时候已移驾去了知礼那儿,研究起他们的共同话语,比方说,怎样在夫子的眼皮子底下打混偷懒---- 知廉本想尽主家之宜,邀李掠去他的书房共叙男人间的话題,可惜李掠却不愿离去,反而硬是留在了松鹤堂,陪大伙一起说话。 如真早已回去歇息了,如美好不容易与如晴凑在一块儿,此刻正在如晴的新房的架子床上打着滚。 如美四处打量着如晴的新房间,嘴里说道:“沒有我的屋子大,摆设也沒我的好。”她嫌恶地踢了身畔的黑漆抹黑的杌子,又说:“我屋子里的杌子,全是鸡翅木束腰的,冬天还垫了厚厚的绣花绒毯,坐着可暖和了。瞧你的,就光秃秃的。”然后望着如睛,唇角微撇,“看样子,祖母对你也沒传言的那般好嘛。” 如晴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道:“三姐姐,都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去?我记得胡夫子明天可沒放咱们的假。” 如美皱着眉,哼道:“反正咱们都只是哥哥们的陪衬,去与不去都一个样儿。真搞不明白,爹爹为何非要咱们都去听课。” 如晴正色道:“三姐姐,爹爹也是为咱们好,不管学多学少,能识些字,认些道理,也是顶好的。三姐姐可不能辜负了爹爹的一番良苦用心。”如晴说的是真心话,方敬澜虽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对子女的教育问題,还是很用心的。她知道,方家并不是很有钱,顶多算是富足之家,但方敬澜却花了重金聘请了夫子单独与他们授课,如晴因为对这个便宜老爹沒什么妄想,所以很是满足。 如美却是更加來气,“爹爹眼里心里只有如善那小妇生的,何曾注意过我?我就算再努力,爹爹都不会夸我半句的。”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下去,甚至带着沮丧。 如晴忽然无言以对,如美看着那般体面,实则也有不如意的时候,那便是女孩子最在意,也是最难以忍受的,自己不是父亲最宠爱最重视的女儿。 * “今晚那李掠对如晴挺特别的。娘,您发现沒?” 夜间,如晴在一阵睡意朦胧中,偶然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刚开始还迷迷糊糊的,后來渐渐地听出不对劲了。 “看到了,不过那也并不代表着什么。”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來,虽声音不算高,但在寂静的夜间,只隔了一道薄薄的屏风,如晴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如晴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本想继续睡着。但方敬宣的声音又响了來,“娘说的也是。那李掠对如晴估计也不过一时的新鲜而已。倒是我大惊小怪了。” 如晴在心里附和着,“对呀,你确实大惊小怪了。”本來想准备睡觉的,但方敬宣又下了一记重弹,“娘,那如晴先前不是养在二嫂子那边么?怎么又住到您这儿來了?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 如晴不敢再睡下去了,她也很想听听老太太会如何回答。 “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你二哥一直立志做一个一碗水端平的父亲。所以如晴便來我这了。”老太太轻描淡写地便把事情揭过。 “那,如晴在您这,可还乖巧?” “依她的出身,能不乖吗?”老太太声音带着轻叹,“不过这孩子也确实可怜,那般小的年纪,就已经懂得生存之道了。” 如晴听得一阵汗颜,她哪懂什么生存之道,如果依她实际年纪三十岁來算,她在方府这般行事,已经是很沒用很沒有了。不过,依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而言,她处处小心谨慎地生存,确实也算厉害了。 “是呀,娘亲不得力,又不受父亲宠爱,在内宅里生存确实多有艰难。不过我却发现她总是自得其乐的模样,还真令我吃惊。” “呵呵,就是因为她的自得其乐,才让我少了忒多的烦恼,如果一个总是觉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的丫头跟在我身边,我定会头疼的。好了,不说晴丫头的事,说说你自己吧,你也真是的,也不想想自己有几两重,怎么就打肿脸充胖子给孩子们备那般厚重的礼物?” 如晴大呼惊讶,不会吧,这个姑姑实际上是非富有人士么? 方敬宣呵呵一笑,“娘,这里边虽然也有我的份子,但也有您女婿的功劳,还有我公婆的一点心意。娘您还不知道吧,自从得知真丫头定了平阳侯府,知义又与靖王世子走得近的消息,我那势利的公婆对我的态度可不同了。这次我提出回娘家一躺,他们二话不说便同意了,哪像以前,一旦我提出回娘家,那糟心的老虔婆便这里痛,那儿不舒服的,要么就是沒事找一堆事出來。哪像这次那般痛快。还不是见我娘家那般显赫,心存巴结呗?” 如晴听着一阵无语,再一次感叹,古代女人真是悲苦,一旦嫁人,若遇上刻薄点的婆家,与娘家几乎成了天人永隔。 老太太先是沉默,然后是感叹,“是呀,女子在婆家是否体面,也得靠娘家支撑。不过幸好你这两个兄长还算长进,知礼三兄妹也算争气,让你在婆家挣了不少颜面。” 方敬宣也跟着叹息,“是呀,虽平阳侯府不过是冷清沒落权贵,但在清流派中却略有威望。靖王世子虽年岁不大,却是京中纨绔子弟中较出挑的。再加上知礼与何家定了亲,那便是水涨船高,何老太公再助一臂之力,相信知礼在为官路上能定顺风顺遂。我娘家这般势头,我那势力的婆婆,倒也不敢再小瞧了咱家。娘,您不知道,我那婆婆先前一直嫌弃女儿出身不如她家,总是甩脸子与我瞧,幸好我这肚子还算争气,也幸好您女婿还有点儿良心,大多数都维护着我,不然,我,我---”然后一阵哽咽,说不下去了。 老太太连忙轻拍女儿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好了啦,每个女人都和你一样,都是打落血齿血吞熬过去的。再熬个几年,待勤哥儿谨哥儿长大了,再成了家,立了业,孩子们再争点气,你的苦日子便到头了。想当年,我不也这般熬出來的。” 方敬宣波涕而笑,“娘你可不同,你嫁进方家,奶奶不久便去逝了,您可沒像女儿这般,受够了解婆婆的折磨。”荒而逃 方老太太叹息道:“是呀,我还算幸运的,还沒真正受过婆婆的折腾,可是,你娘这一辈子,也休想享受婆婆的瘾了。” “母亲,二---嫂子对您可好?” 方老太太轻轻地讽笑,“我是婆婆,她是媳妇,你觉得,她敢拿我怎样?” 方敬宣轻叹道:“那倒也是。不过,母亲您总归不是二哥生母,也不可能在二嫂子面前摆婆婆的谱儿。” “是呀,你这二嫂子呀,还真沒把我放眼里。不过幸好有张氏母女在,她总算知道我还有些利用价值。所以不敢对我不敬。”老太太一番轻嘲,又道:“好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倒是你,回一躺娘家,怎么还把郡王世子也带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 偷听的内幕及有个小丫头还真不识货 方敬宣无耐地道:“我也不想呀,可是我那小姑子亲自上门,让我带李掠出來见识一下世面。人家都亲自开了口了,我也不好不应承的。”然后顿了下,又道:“我那小姑子因是高嫁,又生了李掠这个嫡子,还挺得郡王府重视,连带在我公婆面前说话都比我有份量。人家一开口,我公婆便立即给了命令,我能不从吗?” 老太太轻轻地叹息,不再言语,只是轻拍着女儿的肩膀,似在安慰。 “不过,说來也奇怪,我这小姑子,只李掠一个独子,平时候可宝贝的紧,怎么这次却---” “怎么,你觉得这里边,有内情?” “嗯,女儿一直都这般认为的。就是猜不出我那小姑子葫芦里卖什么药。” 如晴听得全身血液沸腾,该不会又和李骁一样,迷信那圆善大师的神算之名,特意跑來齐州城找自己的真命天女吧? 话说,李骁的真命天女,听那三十六字箴言,好像目标确实在方府,只是,前阵子他跑得勤,这阵子却不见踪影,估计觉得方府的姐妹都不入他的眼,心灰意冷了吧。 方敬宣与老太太不愧为母女连心,这些年沒见过面,这会儿睡到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題,一直聊呀聊的,聊到夜深,仍是沒有消停的打算,如晴本來快要睡着时,忽然又來一个重大新闻,让她又崩紧了皮继续听下去,等听得差不多后,觉得与自己无关,又继续睡,可过不了多久,又來一记特大新闻,害得她想睡都沒法子真正入睡,小脑袋里便随着方敬宣的话想东想西的。 “你这想法是不错的,但她是你二嫂子唯一的骨血,被她像心肝似的疼着,早被宠得任性骄纵,若指给勤哥儿或谨哥儿,我并不看好。” 本來觉得沒什么重大新闻的如晴又昏昏欲睡的,木头木脑听得这么句话,连忙赶走瞌睡,打起精神來听这又一重要消息。 方敬宣道:“娘,我只是想和二哥亲上加亲。并不指着非要如美不可---” “若在三个丫头里挑的话,还是如美吧。”老太太悠悠道,“如美毕竟是嫡出的,身份在那。更何况,她是你二嫂子的唯一骨肉,你二嫂子嫁妆可谓不薄。” 如晴听得一阵汗颜,清高如方老太太,居然也会有这般想法。太令她意外了。 方敬宣咬着唇,半天无言语,似是被说动了。“可是,刚才二哥总在我面前夸如善,看得出,二哥最疼的仍是这个庶出的。” 老太太声音微冷,“她再如何受宠,总也越不过如美去。再來,顶着才女的名声,你认为会是当家主母,侍候公婆的料么?” 方敬宣沉默了会,忽然风牛马不相干地來一句:“娘在闺阁时也是京城远近驰名的才女,不也同样操持家务,侍奉公婆么?” 如晴好不惊异,不会吧,这个说话爽利又偶尔还会暴两句粗话的老太太,年轻时居然也是才女,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又听老太太悠悠地道:“才女?那也不过是叫着好听而已。想当年,我也是冠盖满京华,可一直待到及笄都无人问津,原以为那些凡夫俗子毫无眼光内涵,仍然自命清高觉得自己的真命天子总会出现,后來才知道,我顶着这个才女的名头,原來却是个天大的笑话---”说到这里,老太太语气带着自嘲与凛冽。 方敬宣轻声道:“娘,都过去的事儿,就别再去想了。那,那周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运气好,又会钻营,一时迷惑了圣上,进而飞黄腾达,可再如何的往高处爬,仍是脱不了暴发的嘴脸。幸好娘沒嫁进周家去。不然----娘您可知道,三姨在周家过得并不好。” “是么?”老太太语气古怪,过了好一会,才道:“你三姨----她那般要强之人,你也别安慰我了,你三姨那般厉害,以她的手腕,周家那些莺莺燕燕的,还不附首称臣?” 方敬宣呵呵地笑着,似有幸灾乐祸的意味,“娘,这您可说错了。三姨父最近官场得意,情场也同样春风如意。在屋子里养了十多个妾室不说,听闻最近又养了一门外室,三姨这两年來苍老得厉害,也不敢与他闹腾,只关起门來暗地里拾掇,可惜三姨父屋子里的妾室也不是省油的灯。上次我去周家,三姨,三姨父---还问起您來---” 老太太沉默了下,蓦地尖锐地冷笑一声:“他现在肯定会洋洋自得了,嘲笑我沒眼光,找了个短命鬼的男人。让我年纪轻轻便守了活寡---” “娘,您别这样,三姨父,他并未有那样的想法,只是,只是----”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还是说说你的事儿吧。宣儿,听娘的劝,你要与你二哥亲上加亲,娘不反对。但只能是如美。个中原因,你可明白?” 方敬宣无耐地道:“我知道的,娘,您放心吧,我会好好考虑的。” 过了会,方老太太又自言自语地道:“哼,你二哥家虽然稍稍得了些势,但三五年内也还看不出什么名堂,你也别定的太早。再仔细瞧瞧吧。如美只是下下之选。” 如晴听得一阵成吉思汗,老太太这眼光,还真高呀。不过这也难怪,事关自己的亲生女儿及亲外孙的前程,是得慎重又慎重的。只是可怜了如美,那么紧着自己嫡出身份,可在这人家眼里,亦不过是粘板上待价而沽的商品。 想到这里,如晴又是一阵黯然,连如美那般出身都被嫌來嫌去的,她那一个庶出的,又沒势又沒丰厚嫁妆,不知又会被嫌弃到天边边去。 方敬宣与老太太说话并沒有章法,时常东一句西一句的,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的,不过如晴总算听出了几个大内容,大事件。 首先,方敬宣很感激娘家兄长侄女侄子的给力,让她在婆家总算挺直了腰杆。 再來,方敬宣见自己娘家开始得势,有些心动,想与方家亲上加亲,可惜,她们三个姐妹,人家只略略瞧上了如美。 另外,又谈及了永宁伯世子。这永宁伯的爵位并不算高级别,但人家在京中权贵圈子里,却是极有声望的。因为,永宁伯爷江子望,人家掌管着科举,永宁伯爷的弟弟江子拘,人家可是皇城禁军统领,官拜正三品,都是实权在手的人物。比起那些高爵位,却沒实权只剩一下好听又好看的空架子的权贵世家,又多了份势与权。 方敬宣闻得永宁伯唯一的嫡子也与方家走得近,那可是大大地动了心的。又闻得永宁伯夫人云氏与李氏乃远房表姐妹,可是高兴坏了,还说日后回了京,便可借着李氏的由头,与那云氏搭上线。但老太太不怎么同意,她的理由是,那云氏看着随和,却眼界极高,一般人家根本瞧不上眼。最后还劝方敬宣不要去碰那个冷钉子。也不知方敬宣听进去沒。 最后,便提及了李掠來方府的目的,母女二仍一时猜不出來,便静观其变,不过,方敬宣却觉得李掠对如晴有好感,想凑合他们,又被老太太严厉阻止了。 如晴拍了拍胸脯,这个姑姑,还真是----人家说钻钱眼里去了,她却是钻权眼里去了,哪儿有好处,哪家得势就往哪边钻去。不过,这也不能全然怪她,凡是在官场打过滚的人,哪会不知权势的好处。再加上,这个姑姑高嫁进赵家,娘家越有势,她的腰板儿才会直,进而全面提升自己在婆家的内外竞争力,再來,还会惠及自己的孩子,一举多得的事儿。 * 以如晴有限的历史认知里,皇帝的儿子封了领地再封爵位,被称之为王爷,王爷之嫡子承袭爵位,而王爷的次子则单独另辟府居住,有自己的领地,封赏,及爵位,便称作为郡王。郡王领地与行事都归上级王爷管辖。 简单地來讲,皇帝的儿子封亲王,而亲王的长子年及十岁,则授金册金宝,立为王世子,长孙立为世孙,而亲王儿子,或亲王诸子,则封郡王,从爵位上讲,亲王的等级更高些。 但是,比起自家便宜老爷辛苦做官小心谨慎,一年才约两百石的俸禄,这世袭罔替,永不降级的郡王府已算是天边的太阳了。 亲王是一字王,如当今靖王,豫王,成王等,云王等,传闻一年俸禄是一万石。郡王是两字王,一年俸禄是两千石。嫡长子为郡王世子,嫡长孙则授长孙,冠服视二品。诸子授镇国将军,孙辅国将军,曾孙奉国将军,四世孙镇国中尉,五世孙辅国中尉,六世以下皆奉国中尉。其生也请名,其长也请婚,禄之终身,丧葬予费,亲亲之谊笃矣。比起方敬澜区区五品官儿辛苦奋斗一生,亦不过两百石的俸禄,并且下一代还得努力努力再努力才能继续威风,当个郡王,也确实有钱了,并且这份职业,还能保终身,惠及子孙,并且世世代代传承下去,不会失业,又沒有竞争力,比现代公官员还來得爽。只要朝代不更潜,那便是世代荣华享之不尽。 然,纵观先前几个朝代更潜规律,咱们的大庆王朝,也才传承到三代而已,离改朝换代的时日,还远的很。 所以,这豫郡王世子李掠,在方府,受到了还是比较浓重的对待。 当然,他受到的待遇,大抵是比不上李骁的,一來方府有接待大人物的经验了,原來再厉害的人物,也不过是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两只眼睛,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唯一的差别便是这些人物会随首自己的身份而摆出鼻孔朝天或高高在上的姿态---呃,习惯了便好。 如美大抵是从李骁的迷恋中走了出來,改而向李掠发奋图强了。但人家是嫡女,有格调的嫡女,虽方式激进了些,却也还算有分寸,欲语还休,女孩儿家的羞态表露无遗。 “表哥,咱们这儿迎宾楼的卤味最是好吃了,表哥要不要出去尝尝?那儿卤的鸡爪子,味道更是不错了。”如美今日穿得格外精神,月牙色绣腊梅对襟镶狐狸毛袄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雪色貉毛珍珠抹额,衬得白玉般的脸蛋儿更是娇艳无比,外罩滚粉绒边红绸妆花小披氅,衬得眉目如眉,贵气非凡。 这个时候,正是方府哥儿姑娘们从胡夫子那下学后,在回乌兰阁方向的抱手回廊处碰着了李掠,如美非常有待客之道,一见着李掠,便身轻如燕地上前,在凛冽的寒风下,便当起称职的小主人來。 李掠一袭墨绿色遍绣吉祥如意云纹直缀,宽宽的玉质嵌蓝宝石腰带上系着枚通体碧透的玉。对于如美的热情,漫不经心地应着,一双桃花眼越过如美,射到如晴身上。 如晴昨晚偷听了一整晚的壁角,早上又一大清早地被挖起來,这个时候,已是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再加上昨晚从方敬宣嘴里得知李掠对自己有好感,她虽满足了虚荣心,但也知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的道理,在优秀的姐姐们面前,是不敢有丝毫出挑的行为,于是把自己藏在如善身后,道:“三姐姐,你就代替爹爹和母亲,好生招待世子吧,我先走一步了。”也不给如美说话的机会,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李掠叫了两声,但见如晴跑得比兔子都还快的小小身影,颇为动气,这个沒眼色又不识货的小丫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 教训婢子,及苦练“内功” 如晴一口气奔回了松鹤院,正与方敬宣说笑的老太太拨动着茶盖,颇为讶异,“怎了?被狗追了?累成这样。” 如晴拍拍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道:“沒,沒,就是天气太冷了,跑着暖和。” 老太太闻言忍不住看了如晴身上的粉紫水绸妆花袄,及头上可爱的白毛滚边猩红镶珍珠绒帽,道:“是了,外边天气确实寒冷,你虽穿得多,总是顶不住这般寒气。一旦出了门,还得再披件大氅裹身才能抵卸。是我的疏忽,我这便叫人给你赶制两件出來。”然后忙让夏林家的把屋里的炉子里的火拨得旺些。 如晴依在老太太怀里,吸取着老太太身上的暖意,冽唇笑了起來,“谢谢祖母为孙女着想。披氅孙女柜子里也有的,只是觉得天气不大冷,便沒带。哪知,到了这个时候,那是这般的寒冷。” 老太太忍不住沉了脸色:“你的丫头呢,都干什么去了?” 如晴连忙道:“祖母,沉香染了风寒,这次挺严重的。现在连床都下不了。这也真不能怪她,” 老太太略缓和了脸色,“沉香虽年纪小,但做事一向稳重,我这才把她拨到你身边。病的严重不?要不要请大夫?” “胡妈妈已请了大夫,吃了两贴药,病情轻了不少。谢谢祖母关心。” 老太太又厉声道:“沉香虽病了,但不是还有另一个丫头么?说起來那丫头还一直跟在你身边,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如晴咬唇,轻声道,“祖母,玲珑是外头买來的,哪比得上沉香自小便受祖母**出的机伶?” 老太太盯了如晴粉嫩的脸颊儿半晌,忽然叹道,“好吧,这次就饶她一次。不过你也渐渐长大了,也该拿出主子威风來,若连自己的丫头都管不好,日后嫁到婆家去,看你怎么办?” 如晴低头,一阵瀑布汗,俺才七岁啊,乍个就说出嫁人的事儿了。唉,这古代的姑娘,还真是可怜。一出生便为嫁人而努力地,辛苦地奋斗着。 与方敬宣说了会儿话,如晴便因了自己的闺房,玲珑刚才在厅堂抱厦外也听到老太太的话了,心中忐忑,等回到如晴的屋子里,低着头承认了错误,“姑娘,都是婢子一时疏忽,让姑娘受冻了。” 如晴坐了下來,喝着申婆子涕过來的煲得滚汤的鸡汤,话说,老太太这儿虽沒有李氏那油水厚重,但待遇却比李氏那个旧单位还要好。至少,吃的穿的喝的用的,都与如真一般无二。虽然自己身边只有两个丫头侍候,排场不及如真,但她很是知足了。 沉香是个很细心侍候人也确实有套,可是,这玲珑便差了一射之地,也不知是她未被**过,还是真的大而化之的性格,总之,做事不够细心,侍候人不贴心,如晴平时候因为有沉香侍候着,便也沒甚在意,但这两天沉香病了,她便感觉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尤其是习惯了沉香贴心窝的侍候,忽然沒了这种感觉,还真是不习惯。 如晴拿着瓷勺舀着鸡汤,轻轻地吹动,然后小口小口地喝着,直至快见底了,才慢悠悠道:“大姐姐高嫁平阳侯府,三姐姐是太太所出,二姐姐深受爹爹宠爱,就只我一人,爹不亲,姥姥不疼的。” 玲珑听了忍不住问道,“姑娘说这话什么意思?” 如晴重重地把碗搁到桌上,沉了脸色,“玲珑,我很感激你沒有像那些势利下人那般离我而去,一直跟随在我身边。对于这点,我是一辈子的感激。本來依你的资历,做我的贴身丫环也绰绰有余了。可是你看看你----”她顿了下,“我知道你从未侍候过人,我身边也沒有人教导过你该怎么侍候人,可是,沉香平时候怎么做的,你难道就不能学点么?非得要我提醒你才能有事情做?” 玲珑低下头去,双手不安地绞着双手,嘴里喏喏地道:“姑娘,婢子愚笨,总是不能让姑娘满意。” “这不是愚笨的问題。”如晴叹息道,正色地盯视她的双眼,“而是你压根儿沒把我当成你真正的主子。” 玲珑嘴巴倏张,神色惶恐,连连摆手,“不是的,姑娘,婢子从來沒有那般想法---” “我知道你沒有那般想法。”如晴温和地道:“你只是沒有看清自己的职责罢了。” “职责?”玲珑一脸茫然,“婢子就是专门服侍姑娘您的呀----” 如晴点头,“这就对了。你既然知道你是专门服侍我的,可是你都做了什么?先不说今天的事,单说昨日里,身为下人,你那些话,便不应该说。还有,刚才我说话,你不应该打断我。” 如晴觉得,她虽然还小,但正如老太太说的,是该拿出主子威风來,好生管教下人,若是连下人都管教不好,那还谈什么管家理财,还不被奴才牵制的死死的。 所以,如晴决定,是该拿出身为主子的款儿來,虽然她身边的下人不多,但人精不在多。只要不是榆木脑袋或天生愚笨,她也是有法子**好的。就像她前生年年当选班级干部,也是一个道理。 * 天寒地冻的,拿人钱财的花嬷嬷仍是风雪无阻每日里准时來报道,可惜,今儿个,却只有如晴一位学生。 如善的丫头碧竹向花嬷嬷告假,“嬷嬷,府里头來了贵客,我家姑娘陪客人出去了,我家姑娘特意差婢子來向嬷嬷告个假,请嬷嬷行个方便。” 嬷嬷面无表情地道:“老婆子收了老太太的银子,肯定得好生教导姑娘们规矩。这二姑娘三天两头的告假,老婆子可不好交差呀。” 碧竹正了脸色,道:“嬷嬷,姑娘告假也是有原因的,嬷嬷何必较真呢?反正方府又沒差过您银子,不是么?”仿佛沒看到花嬷嬷暧间铁青了的脸色,又加了句:“我家姑娘冰雪聪明,诗词书画一学就透,嬷嬷教的这些规矩,哪能难倒她?我家姑娘说了,嬷嬷只需用心教导三姑娘四姑娘便成了。不必管她。” 如晴在一旁听得好生佩服,这有才气的人,就是不一样呀,连个婢子都那般厉害。 花嬷嬷眼里闪过一道冷意,毫无表情地道:“既然这样,那日后二姑娘也不必來了,老婆子才疏学浅,教导不了二姑娘这样的才女。” 碧竹掩唇轻笑,“嬷嬷这话可就说得---唉呀,不多说了,婢子就先告退了,等会儿还要回去收拾姑娘的琴房,那套千年古树制成的琴,姑娘可宝贝得紧,每日里都要婢子好生拾掇一番,可偷不得懒---” 碧竹走后,花嬷嬷转身,又对锦绣道:“告诉我,这家姑娘又是何事告假?” 锦绣是如美屋子里的丫头,她绞着袖子,喏喏地道:“婢子也是來替我家姑娘向嬷嬷告个假。我们姑娘---她今日里人不服服----”都是那该死的碧竹死蹄子,居然抢了她的话,害得她找不着理由,因为花嬷嬷看起來好生恐怖。 花嬷嬷唇角浮起一抹讥讽,“原來三姑娘病着了,那还真的不能上课了,你回去吧,老婆子准了。” 锦绣沒料到花嬷嬷那么好说话,一时不可置信地愣住了。 花嬷嬷瞧着她的神色,讥讽地笑了,“麻烦回去转告三姑娘,若觉得老婆子的课上着无聊,日后不必再來了。老婆子会向老太太道明原委,再把多收的银子退了,老婆子虽爱钱如命,但也知道做多少事拿多少银子的道理,不会多收方府半文钱。” 锦绣毕竟是小丫头,哪听得出花嬷嬷这里头的名堂,只是觉得花嬷嬷脸色不大好看,心头也有些发怵,低头应了声是,便急忙离去了。 这下子,便只剩下如晴一个小学生了,如晴偷瞟花嬷嬷的脸色,怯生生地道,“嬷嬷,二姐三姐都告了假,那,这课还要不要上?” 花嬷嬷在面对如晴时,脸上已换了另一张表情,淡淡地道:“四姑娘若也想告假,老婆子也不阻拦。” 如晴认真地道:“嬷嬷,女子身而在世,却是有着许多身不由已。以我的身份,无法躲避,亦无法改变,便只能随欲而安,苦中作乐。嬷嬷教导的很好,让如晴明白了许多道理,如晴还想继续学下去。” 花嬷嬷略感意外,这才认真地打量如晴,只见眼前的小姑娘,只及自己肚腹,这般小小的年纪,却沒有其他同年纪孩子的胡搅蛮缠与任性骄纵,比起因是嫡出变得骄蛮又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如美來,她多了份耐性与认真,与因聪明伶俐而受父宠的如善相比,她却是从容与沉静,并不为庶姐的受宠而嫉妒羡慕,比起端庄大方的如真,她又有一股从内而发的灵气与娇憨。 四个姑娘中,只有如晴学得最是认真,大家闺秀应有的言行举止,通常是一学就透,大家族里的内宅生存之道,人情往來,她年纪小,还不能完全领悟过來,但这些日子观她与几个姐姐们的相处,花嬷嬷知道,这个女孩,藏在纯真骄憨外表下却有颗极为通透的心。 想到这里,花嬷嬷露出少有的笑意,道:“既然四姑娘这般好沉,老婆子亦不能偷懒。今儿个,嬷嬷便教你为主之道。你可听仔细了,姑娘在闺阁时再是娇贵,但这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却便是矮上一截了,怎样应付苛刻的婆婆,刁钻的小姑,花心的丈夫,难缠的妯娌,复杂又牵扯不清的各七大姑八大姨的,这些都是为人媳妇必须经历的。所以,今日嬷嬷便教你为人媳妇的技巧。” 如晴一阵暴汗,她才七岁呀,离嫁人还早着呢,是不是学着有点儿早? 大抵是看出了如晴的心思,花嬷嬷整了脸色,“老婆子知道姑娘这般年纪,正是顽耍调皮的时候,可是,姑娘刚才也说了,女子身而在世,却是有着许多身不由已。嬷嬷无法改变你的身份,但至少可以改变你将來嫁人生子后所面对的一切烦恼锁事。” 如晴点头,嫁人呀,为人媳妇呀,还真是门艰深的学问呢,早早学了,相信不会是坏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 学习古代女子生存技能 仿佛作者写,写到某一处,忽然启发了灵感,然后大暴发,不吃不喝不睡地拼命地写,只想自己的作品早早与读者见面。花嬷嬷今日的表现,便有这般感觉。 本來花嬷嬷一般只教授一个时辰的课,但今日,却是与如晴整整讲了一个下午。那女红师傅得知今日只有如晴一个学生,便一个人回去了,花嬷嬷便由着对方,继续与如晴灌惯着为人媳妇的行为准则,怎样搞定难缠刻薄的婆婆与刁钻的小姑子,怎样对付心机深沉恃宠而娇的妾室,林林总总,讲解了一大堆。 如晴倒是大部份听进耳,也觉受益匪浅,觉得,花嬷嬷真乃世外高人,如果让她开办古代婚姻小书,绝对比现代的杂志还要畅销。 花嬷嬷觉得如晴真是个乖学生,也就把自己的压箱底绝招都使了上來。不过她最注重的还是举例论证,然后再总击教训,得出结论。 比方说,专门辅助太子的詹士府正三品詹士周少荣,此人好色成性,却又嗜权如命,家中有正妻一位,平妻三位,七个小妾,犹嫌不满足,还养了两处外室,庶子庶女一大堆,弄得家里乌烟障气的,其正妻齐氏,乃前任礼部尚书之次女,论家世,比周家略为显贵些,可,因她与这周少荣乃私定终生,被婆母略为瞧不起,虽同意了齐氏进门,却是在新媳妇进门不到一月便作主给儿子娶了平妻,接下來的一年里,又以齐氏无所出为由,再度娶了位平妻,并同时抬了两位姨娘。这齐氏也确实倒霉的,遇上这般刻薄婆婆,那日子也算是苦了,但齐氏也算是厉害的,周少荣屋里那些妻妾硬是沒一个生出个一儿半女來,虽外界有传言说是齐氏做得手脚,但沒有真凭实据,也把她沒耐何。就这样,在齐氏嫁入周家六年后,才生了个女儿,然后肚皮便一直沒有动静了,因为,传闻周少荣,几乎大半年都不曾踏入齐氏房里,但周少荣再是如何的努力,但他的妾室的肚皮仍是沒有动静,犹自不死心,继续广纳妾室,直至齐氏想通后,给自己的丫头开了脸,抬为姨娘后,居然给怀上了,并且还是个小子。齐氏才借由这位姨娘所生的儿子立足了周府,但那时候,齐氏已熬成面容枯黄双目浑烛的深宅妇人,哪能与那些年轻美貌的姬妾相比---- 如晴听着这齐氏的经历,心里产生了大胆的猜测,这齐氏,该不会就是老太太的亲妹子吧?老太太也姓齐呢,并且昨晚偷听墙角,好像有提到过周家,就是不知这姓周的,是不是与老太太有关。 花嬷嬷把齐氏的经历略为讲叙了遍,问如晴:“若你是这齐氏,摊上这样的人家,你又待如何?” 如晴愣了好半晌,这才喏喏地道:“若真摊上这样的婆家和丈夫,我,我----也只能尽量让自己活得舒服一点---”如晴说得结结巴巴,真的太为难人了,她虽然学了不少理论知识,可真正施行起來,还是有很大难处的。因为上有刻薄不喜自己的婆婆,下有花心好色的男人,左右又有一大堆虎视眈眈的貌美姬妾,这样的日子,还真不是人过的呀。 花嬷嬷摇头,“太过理想化了,说些实际点的。” “----和,和离----” “这只是中策,还有沒有别的法子?” 如晴呆了呆,和离只是中策?分明就是下下之策好不?“那,就---自请下堂好了---” 花嬷嬷叹口气,摇摇头,望着如晴目光略带怜惜,“姑娘就沒别的法子么?” 如晴被问得一阵呆滞,最后脱口说道:“其实这世间混账男人还是较少的,夫妻相处不好,也不能全怪男人呀----” 花嬷嬷总算露出些许笑意,“姑娘说得极是,这夫妻相处之道呀,还得多靠女人多费点心思。” 如晴一阵汗颜,她也不过随口说说而已。 花嬷嬷忽然整了脸色。“这齐氏虽然不幸,但泰半原因,却是她自个儿造成的。”然后顿了下,道:“首先,她身为闺阁女子,不应该与男人私定终生,所谓聘为妻,奔为妾。她在闺阁时便那般不自重,也难怪会受到婆家轻视。这当媳妇的,一旦让婆家不喜,那便是做什么都是错的,再在儿子面前天天说媳妇的不是,这天长日久下去,便也是积毁蚀骨。” 如晴听得毛骨悚然,在现代,婆婆便猛于老虎了,而这古代,更是婆婆大于天,那,那她若运气不好找了这么个婆婆,岂不一辈子都无出头之日? 花嬷嬷见如晴脸色煞白,心中好笑,又语重心肠道:“姑娘也莫过担心。这女子,只要做到德行妇容,谨守本份,在闺阁时保持良好名声,在婆家谨言慎行,这日子呀,确也不难。”然后又给如晴举了些京城里在婆家过得较好又有贤名的媳妇子与她听,再例举人家的行事做派,处事之道,无不与谨言慎行挂钩,一般体面人家,并不会因媳妇膝无所出便嫌弃或是冷眼待之,只不过会给儿子房里塞人或是纳妾,这些都得忍下。再來,侍俸公婆,善待小叔姑子,与庶出子女,这些都做齐全了,亦是条康庄大道。 如晴听得两眼发直,越发觉得,当个古代女人,还真是难上加难呀。她不得不羡慕那些穿越人士了,人家穿越过去,唱一两首歌,弹两首曲子,吟几句诗,便能镇住男主,进而玩得风声水起,怎么在她这儿,便行不通呢?太太太不公平了。 瞧人家如善,和她同样是穿來的,她就能高格调地显示她现代人的本领,得到了父亲另眼相待,进而吃香的,喝辣的,过的日子好不快话。 以如善作榜样,如晴忽然无比沮丧,好像,她给穿越女丢脸了,并且丢大脸了,唉---- 如晴听了花嬷嬷一整个下午的讲解,越发觉得自己前涂渺茫,这嫁人呀,还真不是件人干的活儿,可是,连那么开放的现代女子一旦过了三十不嫁都要被说闲话,更别说这古代了。 花嬷嬷又与如晴讲述了些个别极端案例,无不提醒着几大件重中之重的古代女子生存技能, 其一,必须得谨言慎行,不能有丝毫差错,名声上不得有任何污点。 其二,要听父母之命,媒约之言,私定终身,或与人私奔,私下与男子相见都是违背道德常纲,要被口水淹沒的。 其三,所谓枪打出头鸟,女子在闺阁时太过出挑了,或是太过优秀了,会被众星捧月,但,在终身大事上,却是比不及普通女子那般好嫁。所以,还是得谨言慎行。 其四,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在婆家体面与否,一是自身努力,二是子嗣傍身,三是娘家得力,所以,不管是在闺阁中,还是嫁入婆家,都得与娘家保持良好关系。 其五,在最坏的情况下,也得侍俸好公婆,教育好儿女,理好家,管好财产,只有把这些都做到了,任男人再是花天酒地,姬妾再是凶猛如虎,其正妻地位仍是不可动摇的。 如晴听得两眼发直,再一次感叹花嬷嬷真乃婚姻专家。花嬷嬷最后残列举了京中靖王夫妇,靖王妃出身也不算高,嫁入靖王府,也是受到多方排挤,但她硬是凭借着过硬的心理素质,低眉顺目侍俸公婆,善解人意帮扶丈夫,把王府管理如铁栏栅,令之无后顾之忧。无比耐心教导子女,连庶出的也一视同仁,最难能可贵的是,对丈夫的姬妾们,也是做到了温和大方,从不嫉妒,从不偏袒,也不打压。若妾室安份,她一向温和待之,若不安份,便使出雷霆手腕血腥镇压。久而久之,靖王妃在京城贵妇圈子里,可识是成功主母典范,一时被传为美谈,及学习榜样。 如晴听得无限神往,她见过靖王妃,第一感觉,这靖王妃态度和善中却自有股不可侵犯的威仪,说话得体,做事有分寸,乃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天生社交家。与这类人打交道,只要沒利益冲突,相处定是舒服。一旦涉及利益方面,估计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吧。 只是如晴有些奇怪,花嬷嬷怎么把靖王府摸得那般透切?甚至连靖王妃有偏头痛的旧疾、靖王爷有寒湿宿疾,靖王世子李骁小时候曾被靖王的偏妃暗害几乎丢了性命这些内幕都知道。 花嬷嬷淡淡地道:“因为,我是靖王世子的奶母,在靖王府呆了整整12个年头” ---- 花嬷嬷乃李骁奶母,这个重大新闻真的把如晴给震撼了,她觉得,这般特大号新闻,她一个人是无法消化的,得有人帮着消化才是。 于是,如晴告诉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非常注重养身之道,每日里清晨要喝一大碗加了蜂蜜的白开水,午膳过后吃些时令水果,晚膳过后又会喝碗消食茶,这个时候,已过戌时,方府上下已进入歇息状态,老太太已在如真的服侍下,脱了袄子,准备就寝,听完如晴的话,老太太慢慢放下茶盅,望着如晴粉嫩的苹果脸,淡淡地道:“那晴丫头现在有什么想法?” “想法?”如晴呆了片刻,然后摇头,“沒有。” “真的沒有?” 如晴不解,疑惑地道:“孙女只是觉得花嬷嬷太厉害了,居然做过李骁的奶母。至于想法嘛,呃,倒是有一点点。” 老太太目光一闪,“是吗?那,说來听听?” 如晴嘿嘿地笑着,一脸馋相,“靖王府家大业大,银子多得沒地方花。花嬷嬷定是攒了不少私房吧。”如晴以无限神往的语气道:“怪不得花嬷嬷穿戴那般精神,原來确实见过大世面呀。” 老太太一阵愕然,连如真也忍不住莞尔笑着,“你个掉钱眼里的丫头,就只惦记着花嬷嬷攒的私房,羞也不羞。人家与你非亲非故的,攒得再多,也不会分你一个子儿。“ 如晴点头,深以为然,“那倒也是,所以呀,我便想呀,若我沒钱了,就像花嬷嬷那样,找个肥得流油的大户干活,凭我能屈能伸的本领,定会捞到不少好处。”为了增加她语气的真实效果,还紧握了拳头,作加油状。 如真听得两眼发直,捂唇暴笑不已。 老太太被震撼得说不出话來,几乎从炕上栽了下來。 * * 第二日,如晴一边任由玲珑服侍自己穿衣,一边大打着哈欠,唉,每天天刚刚亮便得爬出温暖的被窝,然后向老太太请安,顺便又给向老太太请安來的方敬澜及李氏一并请安,让他们有机会表达父亲慈爱及嫡母心善。 每每想起自己在现代也沒这般小心谨慎过,偏在这古代,处处不能如意,忍不住唉声叹气,这种苦日子,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呀? 花嬷嬷说过,女子要熬成婆才能有能略轻松些,可是,等到那个时候,她哪里还有瞌睡呀? “姑娘,婢子做的不够好么?”玲珑忽然出声,如晴呆了半天,这才认真地看着玲珑,点头,“不错,很有进步。” 玲珑正待咧嘴,一旁的申婆子却插嘴道:“但仍是有不足之处。比方说,天气这般寒冷,你只给姑娘准备了洗脸水。你可知,起了床第一要事便是嗽口然后才是洗脸,姑娘家讲究的地方可多着呢,从明日起,你得先给姑娘准备嗽口水,再准备热水,懂吗?” 玲珑点头,表示记下了。 申婆子这才露出满意的笑,“你也别嫌老婆子哆嗦,能成为姑娘身边的贴身婢子,若全靠着姑娘的恩宠那是无法服众的,也得有些本事才是。这第一要事便是侍候好姑娘,并且还要做到水过无痕---”申婆子又讲了皇宫里的顶级侍候方式,“你可知皇宫里的宫女是如何侍候主子的?那可是分工合作,全天候的侍候,稍有疏忽,轻则挨耳光,重则挨板子,沒得商量余地。”然后又列举了当年的景妃,也就是当今四皇子的生母,虽只是四品官员之女,进宫时也不过带了一个奶妈及两个贴身丫头,进宫多年虽不过多受宠,但自己宫室却是管理妥贴,身边奴才俱无背叛心生二心,那两个丫头对景妃忠心耿耿,人也机伶,处事圆滑,虽景妃不甚受宠,甚至还被陷害至死,却在临终前拼了命给两个丫头安置了后路,景妃殁后,一个丫头被安排嫁给禁卫军把总为妾,待那正妻因病去后,被扶为正室。另一丫头则嫁给锦衣卫千户为妻,两个丫头虽身份低微,然从小被景妃**,嫁入夫家后,因处事周到,行事谨慎,持家理财俱是有模有样,渐渐地也受夫家所喜,再替夫家诞下子嗣后,地位已是稳若磐石。再兼此二人在宫中行走多年,对当朝局势略有了解,不时在丈夫耳边规劝一二,使得各自丈夫避去祸福横险,虽未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却也是稳扎稳打,如今,短短几年时日,那三品禁卫军把总已升任五品亲军都尉府统领中卫,另一个则由五品锦衣卫千户升任北镇抚司,虽未升品秩,却握了更多的权利。 申婆子细细道了两个丫头的最终良好结局,然后总续道:“这两个丫头因侍候景妃得力,是以景妃在临终前也是拼了一身的剐给两个丫头指了明路。那两个武夫,虽相貌普通,品秩亦是不高,却也是景妃多方打听四处求证后选中的。玲珑,老婆子说了一大堆,你可知这其中意义?” 玲珑红着脸,低声道:“申妈妈的苦心,玲珑又岂会不知,谢谢申妈妈的告诫与和劝勉,玲珑定时刻牢记心头,好生侍候姑娘。”然后扭扭捏捏地道:“到时候,姑娘可得给婢子找门好的亲事,不然,不然---” 如晴被她扭捏的动作逗乐了,问道:“不然怎样?” 玲珑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來,最后,跺了脚,叫道:“哎呀,姑娘就别问了,婢子日后定好生服侍您。若,若是有侍候不好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打骂便是。可,可千万别胡乱把婢子许人---”又觉得这话忒是羞人,又捂着脸跑出去了。 如晴傻眼,这玲珑才多大年纪呀,就开始想着嫁人的事了,是她早熟,还是自己一直沒进入状态? 申婆子对着玲珑跑出去的背影笑骂道:“好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如何侍候人,倒想些乱七八糟的下作事。也幸好你运气好,咱们姑娘面慈心软,若是遇上别人,铁定揭了你的皮。看你还成天胡思乱想的。”骂了一通后,又转身对如晴道,“玲珑这丫头虽侍候不得力,不过对姑娘您总算还忠心,日后好生**,相信定能让姑娘满意。”然后又向如晴保证,她年轻时候,可是主子身边的得力丫头,专门训练**下人,给她些时间,铁定把玲珑训练成她的左右手。 如晴毫无意识地点,仔细打量申婆子,一身青蓝色比甲,脑后梳着个简单的髻,头式简单而显得老气,穿着也庸肿,然依稀能看出苗条身段,其实申婆子并不老,目测估计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仔细近看,还能看出年轻时略有几分姿色。若不是额上那道丑陋的疤痕,其实申婆子长得还是满好看的,就是肤色黑了点。 申婆子见如晴只一味地盯着自己猜瞧,心下略有慌乱,胡乱摸了自己的脸,低声道:“姑娘,老婆子脸上沒什么脏物吧?” 如晴收回打量的目光,扬起一抹淡容,“沒,其实现在才发现,申妈妈还是满好看的。” 申婆子哭笑不得,“姑娘这是哪儿话,老婆子都一大把岁数了,都人老珠黄了,还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姑娘莫取笑老婆子。倒是姑娘您,生得这般水嫩,相信长大后定是少有的美人儿。不知要吸去多少公子的眼光。” 如晴笑着摇头,“申妈妈抬举我了,生得再是好看,亦不过皮相而已。不管是美是丑,都有老去的一天,待百年后,还不是枯骨一堆?” 申婆子跟着点头,忽然叹道:“姑娘这般年纪便懂得这么多,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如晴淡笑不语,她只是比别人看得更加透切而已。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 学堂里的小插曲 请安完后,再用过早膳,去胡夫子那继续上刑,赵氏兄弟也确乃好学宝宝一个,与知礼兄弟混熟了,也一起來上胡夫子的课。 与频繁打哈欠的如晴不同,如美今日里却是精神大好,生龙活虎的,不只专心听课,连带对如晴也是非常友爱。见如晴时不时跺着双脚,便把自己旁边炉子移了点过去,并还把自己磨好的墨也分给了她。 如晴一边道谢,一边受宠若惊,今天太阳打西边出來呀?趁胡夫子低头讲课,及前边知义挺拨的身影掩护下,她侧头打量如美,毫不掩饰的喜悦及得意,双颊还泛着红光,以如晴以往的经验來掐算,要不是红鸾星动,要不是有人倒了霉。 如晴又侧头偷偷打量如善,只见今天的如善,一身墨绿色掐芙蓉花滚边刺绣圆领褙子,头上双髻各自插了亮晶晶百合宫花,左侧髻发处,斜斜插了蝴蝶形银制金钿,琥珀五角形状耳环不时散发微微冷光,今天如善打扮确实隆重了,但却有种沉闷的颜色,并且脸色不是很好,眼窝处略带青影,脸色沒往日的好,仿佛是娇艳的花儿,遇上了狂凤暴雨般的颓丧。 如晴不明就里,仔细回想了昨天及今日里发生的事,昨天,如美邀李掠去迎宾酒楼吃特色卤味,如善也跟着去了。然后,今天早上便从八卦大王玲珑嘴中得知,听跟着出去服侍的丫头们私下间传闻,如美是带着浓浓不悦出去的,到了迎宾酒楼,这李掠却临时有事离去了,然后如美点的那一大桌子菜,便由两姐妹一并消灭。 后來吃着吃着,也不知如美忽然中了邪还是怎的,忽然一巴掌朝如善打了去,并把如善胸前的玉锁抢了去,再狠狠丢在地上,摔得粉碎。 如善哪肯罢休,当下便与如美打起架來,但双方都各自有丫头劝架,这个架倒也沒能真正打起來,可如善却哭得好不伤心,而如美却指着她痛骂。正当两姐妹闹得不可开交时,忽闻靖王世子李骁也來迎宾酒楼用餐,陪同的还有李掠及其他一些不认识的公子哥。如美倒是打了退堂鼓,把自己泼辣的一面隐藏起來,妄想与如善和好,然后大家当个亲亲姐妹。 可惜如善沒有如她的意,当下就哭得厉害,然后,引來了李骁等人,再然后---- 唉,不是如晴不愿意回想,故意卖关子,实则是玲珑那丫头也只听到这儿了。 大概是如晴太过打混,一向睁只眼闭只眼的胡夫子都瞧不下去了,便当场点了如晴的名,让她回答个问題。 如晴被胡夫子点名,刚开始一阵茫然,在心下暗道,“不会吧,这个时候也兴点名呀?”不过仍是乖乖地站了起來,但却是一脸茫然无措的模样。 “夫子,您,您刚才提了什么问題來着?”如晴非常谦虚,也非常识时务地承认错误。 胡夫子略为无耐地叹了口气,放下书本,对李掠道:“世子刚才听得极为认真,就由世子替老夫把刚才的问題再重复一遍吧。” 如晴立马望向李掠,可惜,后者也是一脸心虚,吱吱唔唔地道:“这个,这个,我---我---”忽然得到了赵勤的暗语,立马大声道:“晴妹妹,夫子提的问題是,张三偷借了十两银子给李四,但并未立下借据,李氏赖账不肯还,如果晴妹妹是张三,又该如何处理?” 如晴呆住,这沒有证据又沒立借据的事儿,你就算打官司打到皇帝老爷那儿,也是不会受理的。 如晴呆呆地转头,问一脸严肃的知礼大哥,“大哥哥有沒有更好的法子?” 知礼道,“日后坚决不与这类人打交道。” “那,二哥哥呢?”如晴又问知义。 知义如老僧入定,沒有回答,如晴碰了个冷钉子,颇觉面上无光,又赶紧问赵氏兄弟,赵勤回答:“若遇上这样的事儿,也只能吃一次亏了。不过,我也和大表哥一般,日后不与这类人打交道了。” 赵谨道:“我也一样。” “三哥,你有什么好办法?”如晴又问如廉。 如廉沉吟半晌,“虽然希望渺茫,但我仍是要告到衙门里去,就算告不了他,也让世人知道,此人不守信用,让所有人都远离他,少与之打交道。” 如晴又问如美“二姐姐,您还有沒有更好的办法子?” 如美不屑地道,“不就是十两银子么?连买件衣裳都不够,不还就算了。咱们也不差那么点银子。” “---”如晴额上冒出三根黑线,赶紧去瞧胡夫子,果然发现胡夫子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人家胡夫子生平最瞧不起的便是暴发户,及那些目中无人的权贵世家呀,在胡夫子发怒之前赶紧又问如善。 如善回答:“我觉得三哥说的有道理。”她环视众人一圈,微微笑道:“这种不守信用之人,就算无法让他还钱,但也要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此人不是值得交往之人。让他日后知道什么叫报应。”她见大家都不说话,忍不住挑眉,问了如晴,“四妹妹,这个问題,夫子是让你來回答,怎么到头來还是我们來帮你答?这可说不过去哦?” 如善抓抓头皮,“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只是----略有些阴损而已。” 这下子,众人都來了兴致,所括一直当木闲的知义。 胡夫子微笑着道:“四姑娘还有更好的建议么?” 如晴嘿嘿低笑,略不好意思地道:“我的法子嘛,也很简单的,就是,写一封信给李四,让他还他一百两银子,并附还利息。” 众人沉默半晌,最后由如善开口,“人家李四只欠张三十两银子,若我是李四,肯定---”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打住不再说下去。 如晴微笑着道:“是啊,李四见着这封信,肯定会暴跳如雷,或许他会反驳,或是回信给张三,我只欠了你十两银子,怎么就成了一百两银子?然后,证据不就有了么?” 有一会儿的寂莫过后,只闻得一清脆击掌声,“好,晴妹妹这个法子当真是绝了。哈哈---怎么我就想不出这种法子呢?” 众人望过去,原來是李掠,只见他双眼晶亮地望着如晴,那眼里的亮光,几乎晃花了众人的眼。 如晴低头,避开左右前后那一道道或惊疑,或欣赏,或不满,或不屑的目光,在心里忍不住道:“不就是使了记阴招么?犯得着这般大惊小怪么?” * 下了学后,哥儿们已各自收拾了书本离开课堂,赵氏兄弟也觉上胡夫子的课挺有意思的,一下学居然非常好学地向胡夫子请教学问去了。 知廉见状,基于客人至上原则,也跟着留了下來。 知礼瞧了他们三人一眼,略抿了唇,收拾了书本扬长而去。而知义,两袖清风地來,现在也是两袖清风地离去,不过在离去前,却多看了如晴一眼。害得如晴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为毛不是方家嫡长子呢?有好些时候,简直比知礼大哥还有长子气派。 如善今日的动作倒是麻利,收拾了书本便径直离去,一如往常般,矜持到目下无尘的境界。 如晴慢吞吞地收拾着书本,如美这时候已拉着李掠说她最近在练习颜体,就是始终练不好,听闻李掠乃颜体高手,想请教一番。 如晴低着头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书本,一边在心里暗忖,“这看起來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纨绔气息的李掠,居然还是书法高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掠一边虚应着如美,一边瞅了如晴的动作,见她正把书本往一墨绿绒的书袋里塞,他一向见惯了大场面,京中贵族子弟的书袋一个比一个花哨精美,但如晴这个书袋却甚是与众不同,当下便想上前准备与如晴讨论一番书袋的功用与制作原理,但如美却粘着他不放,“表哥,这是我昨晚上熬夜练的,可我总是练不好,不知问題出在哪了,表哥可否指点一二?” 李掠身上的天皇贵胄的傲气这两天被方敬澜长袖善舞的本领把一身的孔雀毛都理得顺贴,虽心有不耐,但也耐着性子略瞧了几眼,但见满篇纸的墨迹,抽*搐着双唇,道:“表妹这字写的还真不错,有女子秀美的韵味,更有颜体独特的圆润。不过,表妹若再把字写正一点那就更是不错了,还有这个“挑”字再写小些,这个“分”字看着却不是颜体,反像行书,另外,这两个“天”字,太过饱满了,表妹应该写小巧一些----”这两天受到方敬澜的刺激,李掠也学会了在不得罪人的前提下,还能把别人削得面上无光的本领。一边卖弄自已的书法,一边忍不住瞟向如晴的方向,但,此时此刻,却已不见如晴那娇小的身影,忽然兴致全无,刚才顿生的那丁点卖弄之心已是消逝无踪,失落之余,掉头便走。 只见原本狭小此刻却略显空旷的学堂里,只余下一脸含恨的如美,面上带着三分黑地对着李掠的背影咕哝着:我这哪是挑呀,这是桃,还有,我写的明明是“之”,怎么是“分”呢?这是“夭”,不是“天”,我写的可是桃之夭夭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 还是知足吧 和老太太如真大姐姐一并用完午膳后,如晴小睡了一觉起來,准备去上花嬷嬷的课,但等她起了床,玲珑正侍候她穿上桃色绒缎左衽袄子时,胡妈妈已掀了羊毛毡制成的帘子进來,笑道:“姑娘继续睡吧,今日不必上课了。” 如晴忍不住惊讶,胡妈妈解释道:“刚才花嬷嬷差了人过來向老太太告假,说她今天临时有事,抽不开身,就不过來了。只是让人捎了话给姑娘,要姑娘紧着自己的身份和谨言慎行,准是沒错的。” 如晴双眼一亮,忍不住拍手庆贺,“耶,那我可以好生睡个午觉了。”说着手脚麻利地把才穿好的袄子脱掉扔到一边,也不过眨眼功夫,人已经钻进玫瑰红绣鹅黄靛绿双色如意纹被窝里,只露出两双黑溜溜的大眼在外边扑闪着。 胡妈妈最是见不得如晴这般可爱的模样,忍俊不禁,戳了她的额头,一脸怜爱地笑着:“成天就只知道睡,当心睡成小懒虫。” 如晴甜甜地笑着,“有句俗话,不是叫作懒人有懒福吗?可从來沒听说过,勤快人也能有勤快福的。” 胡妈妈摇头,笑道:“就你歪理多,呵呵,好了,姑娘好好睡吧,这样到了晚上才有精神应付” 如晴愣了下,“晚上,还会有客人么?” 胡妈妈笑道:“不,就是姑奶奶和两位表少爷和豫郡王世子,那豫郡王世子很是喜欢褚婆子做的酸溜醋鱼,非要让褚婆子给他做呢。然后姑奶奶便也想一并尝尝味道。估计会吃到很晚才会散席。” 如晴忍不住一阵哀叹,那该死的李掠,还真是阴魂不散,中午便厚着脸皮跑來松鹤院吃饭,一双贼眼时不时往她这边瞟,害得她想装作沒看到也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装淑女,眼观鼻,鼻观心,但,难度忒大了点,害得她最爱吃的糖溜醋鱼只吃了几口便被抢空了。 胡妈妈走后,玲珑忍不住贼眉贼眼地上前,在如晴耳边道,“姑娘,我看那豫郡王世子,好像对你挺特别的?” 如晴不说话,倒是一旁的申婆子一个巴掌轰了过來,打在玲珑小小的背脊上,申婆子黝黑却纤细的手掌,拍在玲珑宝蓝粉红浅绿三色拼花比甲上,发出沉闷声响,低声骂道:“好个嘴贱的死妮子,这些话也是你一个下人说得出口的?赶紧给我闭上嘴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休要在人前提起半字,不然姑娘能饶你,我可不饶你。” 玲珑最怕的便是申婆子发火,立马耷拉着脑袋出去了,申婆子又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几句,“死丫头成日里头偷奸躲懒的只知道乱嚼舌根,真该割了舌头打上几板子。”骂完后,又一脸郑重地对如晴道:“姑娘,可别听那死蹄子胡言乱语,什么锅配什么盖,人家豫郡王世子,是何等身份,姑娘可得谨记花嬷嬷的教诲,当紧着自己的身份,谨言慎行。” 如晴微微掀开被子,苦笑,“申妈妈,你不必多说,我都是明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申婆子见如晴一脸认真,这才略松了口气,又给如晴掖了被角,轻声道:“姑娘是个明白人,能知道这里边的厉害,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老婆子也就不再多话,只盼着姑娘千万得紧守自己的心,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淑女可不那么好当的,姑娘目前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避嫌,姑娘年纪小,与男孩子处着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但姑娘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呢。” 如晴想到如美望李掠那害羞又晶亮发光的眸子,及如善看李骁那势在必得的眼神,深以为然地点头。 不过她对李掠的事儿倒不怎么上心,只是这般近距离打量申婆子,忽然发现一奇怪的感觉,这申婆子不是有近五旬的年纪么?怎么脸上沒看到几丝痕迹? 如晴知道,这个时代的内宅女人,因肩不挑,手不提,风吹不着,雷打不到,成天除了在内宅里显摆阴谋争些宠外,大都还是保养得当的,但那些为奴为仆的妇人则就差得多了,大都老的较快,李氏身边的刘婆子,是李氏的奶娘,也才五十多岁的年纪,那脸上可是长满了皱纹了,连与老太太一般年纪的胡妈妈,眼角额头上也是纹路满面,但这申婆子保养的却是不错的。 发现了如晴的打量,申婆子连忙直起了腰杆,离了床榻半步远的距离,这才笑道:*姑娘在看什么呢?” 如晴垂眸,掩去眼里一闪而过的迷惑及深思,只露出两颗小虎牙,打了个哈欠道:“申妈妈,我想睡觉了,这个时候也沒甚么事,申妈妈也去歇着吧,这儿不需要侍候了。” 申婆子上前替如晴再度掖了被子,“那可不行,姑娘歇着了,身边也得有下人侍候。玲珑昨晚熬了夜,我让她歇息去,我去让沉香來守着。” 如晴连忙制止她,“沉香病还沒好,让她多休息两天吧。”然后又想到什么,“沉香也是为了侍候我这才病倒的,于情于理,也得让她好生歇着,再劳烦申妈妈备些银子给褚妈妈,让她给沉香单弄些可口的饭菜。”过了会又道,“银子仍是放在老地方,申妈妈自个去取便是。”经过这些年來的相处,如晴对申婆子很是依赖了,这申婆子虽看起來普通,实则做起事來,滴水不漏,厉害得很。 申婆子点头,“姑娘这般体恤下人,也算是她们的福气了。我这便去。” 等申婆子离开后,如晴这才闭眼,翻了个身,把身子缩成一团,在寒风呼呼地刮的冬天,屋子里烧着炉子,被窝里搁了几个暖牛皮热水袋,身边还有下人服侍,这样的日子,也确是不错了。至少比起现代朝九晚五的工作,不但要看上司脸色,还得讨好客户,挥汗如雨地与别人挤公交车,租住着一室一厅连洗个澡都不方便的屋子,吃着不知加了多少香料及潲水油的快餐----而古代的生活,虽然无趣了点,规矩多了点,等级森严了点,却是不必为生存而烦恼,还有下人服侍,过着衣來伸手,饭來张口的日子,真的已经不错了,所以,还是安于现状吧。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 心情沉重,不搞特权 如晴这一觉便睡到黄昏时分,才被胡妈妈给叫了起來,胡妈妈一边拿温开水给如晴润喉咙,一边唉声叹气的,“姑娘还真能睡,居然一睡就是一整个下午。” 如晴大口大口灌了开水,这古代的水资源就是丰富,至少水质非常好,吃着自有股清爽味,据闻这可是从十多里地外打的山泉水呢,纯天然无污染,吃着甘冽可口,回口略带甜味。 把杯子里的水喝光后,如晴这才道:“因为我是小孩子嘛。” 胡妈妈满头黑线,然后劝劝地哄着,“是,反正都是你有理。好了,快穿好衣裳,咱们这便去见老太太,老太太都崔了好几回了。” 如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忍不住道,“这个,胡妈妈,我可不可以,不去吃饭了?” * 如晴扁着一张小嘴儿,向老太太述说了她对生母的一番相思之苦,请老太太恩准,让她回去陪伴生母一晚。 老太太盯了如晴半晌,对夏林家的道:“看吧,不管时世如何在变,但这血脉相连的亲情,却是无法断的。”然后转头,对如晴和颜悦色地道,“难为晴丫头一番孝心了,去吧,今晚宿在朱姨娘那也行,不过明早可不能迟了胡夫子的课。” 如晴见老太太那般好说话,高兴极了,又把现代那一套使了出來,上前抱了老太太,垫着脚尖,往老太太脸上亲了一记,娇声道,“谢谢祖母,祖母最可爱了。” 方老太太先是一愣,再來如晴软乎乎的小身子令她只觉心窝处一阵暖意淌过,反搂了如晴,把她狠狠搂在怀里,板着脸道:“叫你好好的听胡夫子的课,你偏不听,这下可好,连个词都不会用。祖母都一大把年纪了,哪当得起可爱二字。” 如晴摇着头,一本正经:“本來我是想说祖母最乖了?可是想着又觉不妥,还是用可爱來形容较为妥当些。怎么,仍是不妥么?” “----” * 许久沒与女儿相处了,朱姨娘可是高兴得语无论次,一会儿又要亲自下厨给如晴做她最爱吃的菜,一会儿又说如晴个儿又长高了,再给她做两套新衣,如晴耐着性子等她表达完了亲妈的激动后,这后拉了朱姨娘进了里屋。 “娘,这几个新來的丫头,可还如意?”如晴握着朱氏不算太过柔软的双手,仔细打量她的面色,这才察觉自己的娘,生的还真是美丽,虽略为小家子气了些,做事畏缩,但却是天生丽质,杏眼桃腮,柳眉含春,比起前几个月,脸颊又略丰润了些,并还带着丝丝红晕,看起來极是顺眼。而她的这种美,不若张姨娘温婉娴雅却又妩媚风情,也不苦永宁伯夫人云氏冷淡高贵如花中牧丹,神圣不可侵犯,也不若靖王妃如江南丽水般的柔和与沉静典雅的贵气风范。朱姨娘的美,则是细水长流的美,不带侵略性,温婉又不张扬。她精通女红,又会下厨,这个小小的院落,虽颇为偏僻,却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充满了生气。若放在现代,那便是宜家宜室的绝佳主妇人选。 朱姨娘受不得女儿这般打量,忍不住捏了她粉嫩的脸颊,道:“沒大沒小的,这样看你娘做甚?”她别开脸,轻声道:“这些新來的丫头,还算不错。倒是你,在老太太那,过的可好?” 如晴点头,“祖母对女儿很好。娘不必担心,倒是娘您,每日向----那位请安,可有为难您?” 朱姨娘露出些微的苦笑,“你刚去老太太那,太太对我还是不错的。可,最近,又有些---” 如晴眉尖儿一挑,“最近她又刻薄您了?” 朱姨娘连忙摆手,“沒,你别想太多,太太沒有为难我,只是---”她略显无耐地叹口气,“你娘是个沒用的,不若张姨娘那般体面厉害,敢与太太别苗头,在老爷面前又能说会道,使得老爷那般重视她。我却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只能伏低做小,忍一忍便也过去了。倒是你,可有被奴才欺负?” 如晴摇头,听着朱姨娘的话,只觉一阵心酸。以朱氏的性子,她也学不來张姨娘那一套,她沒那个心机,也沒那个手腕。再加上又只生了她一个女儿,不若张姨娘有儿有女傍身,并且如善又是那般出挑,朱姨娘的日子,过得忒艰难了。 朱姨娘怕女儿担心,又笑着说其实方敬澜对她还是满不错的,时常來她屋里,并时不时送她些首饰珍玩。 “爹爹都送了你些什么?”如晴让朱姨娘拿给她瞧瞧,朱姨娘倒也听话,立马翻了梳妆台里最下层的那个箱笼,她小心翼翼地把一小梨木盒子拿了出來,现宝似地打了开來,如晴略瞧了下,有珍珠耳坠,黑色玛瑙,纯金打造的簪子及镯子,头饰也有好些,有银制的,金制的,也有名贵之物,尤其还有颗闪闪发亮如鸡蛋大小的珠子,如晴好奇地拿了起來垫在手心,“娘,它会发光耶,这是什么?”荧光珠? 朱氏略带喜悦地道:“这是明月珠,乃本城刘大户从南海带回來的,及其名贵,本是进贡朝廷之圣物,但这刘大户与你父亲交好,便赠了你爹爹,然后又转赠给我。” 如晴见这珠子透着绿色寒光,再左右角度观察其亮度,确实是天然发光石, 其实,明月珠也被称之为县殊,璧珠,最常见的叫法叫夜明珠,在古代有着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其实,说穿了,就是一种能发光的矿石,发光原因是与它含有稀土元素有关,是矿物内有关的电子移动所致。不过因为这种能自然发光的矿石确实稀少,在现代仍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更别说这些古人了,几乎当作国宝來对待。 至于那刘大户与父亲交好才送父亲一颗珠子,那可不见得,所谓官商勾结嘛。 朱氏见如晴爱不释手的模样,忍不住道:“喜欢吗?若你喜欢,就拿去顽罢,反正我搁在这,也是无用。” 如晴把石头放进箱子里,盖好铜叶盖,“娘还是务必保管好,这可是您的私房呢。” 朱氏柔婉地笑道:“是呀,全都保管起來,等你日后长大了,再作你的嫁妆。”然后又想到如晴的出身,双眸黯淡起來,“晴儿生得这般颜色,可惜娘却是个沒用的,无法替你攒太多的嫁妆。你又是这般出身,也不知能否找到好的婆家。” 如晴在心中叹口气,古时候的姑娘呀,除了嫁人外,就沒别的想法了。 母女俩又说了会子话,说着说着又说到李氏身上,朱氏在心里转了遍心思,轻声道:“娘这辈子大抵便是这般过了,我也沒什么指望,唯一的盼头便是希望我儿能嫁个好的婆家。千万别像娘这般伏低作小,连累你也低人一头,处处被人瞧不起。”如晴摇头,握着朱氏的手,道:“娘千万别这么想。爹爹虽然宠着张姨娘,但总归不是无情之人,娘---只要娘并无过错,相信爹爹会善待您的。”其实如晴想说的是,凭自个儿娘的美貌,只要在床上拿出点功夫來,相信自会把便宜老爹给拴住的,但想着自己的身份,年纪又是这般小,说这些也太不恰当了,便打住不说。 朱氏轻叹一声,眉宇间略带轻愁,不过又展颜笑了起來,“你说的对,你爹爹也是这般对我说的。” 如晴讶然,既然便宜老爹都这般承诺了,她就不必再担心娘的后半辈子了,只是,想着李氏的刻薄与张氏的猖獗与百般厉害手腕,估计她是会受些委屈便是了。 忽然间,如晴又觉心思无比沉重起來,她不敢学现代女子那般,教唆自个儿的娘脱离父亲,也不敢出阴招让她争宠夺爱,因为朱姨娘根本就沒张姨娘天生算计高手的本领。 母女俩有着说不完的话,说着说着如晴的肚子响了起來,摸着肚子,再一次咒骂该死的李掠,让她吃不饱饭。朱氏也听到了如晴肚子里的声响,好笑之余,也不免歉疚,“都是娘不好,只顾着说话,却把你的肚子给冷落了。肚子饿了吧?走,先去吃点食物填填肚子。” 如晴觉得朱氏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但沒细想,也就起身跟了出去,來到小厅里的偏厅里,见桌子上摆满了盘子,不禁讶异,“娘,就咱们母女二人,用的着这么多菜吗?” 朱氏低着头,轻声道:“等会你爹爹还会过來。这个时候,估计还在路上,你先吃一些,先填填肚子。” 如晴心里一动,趁下人出去时,轻声问:“娘,爹爹这些天都歇在你房里?” 朱姨娘红着脸点头,“是呀。” 得知这些天方敬澜都歇在朱氏屋子里,如晴懂了,怪不得知廉如善最近那般用功。只是,自己娘总算得宠,就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 如晴吃了点心,再用了些米粥,肚子填得半饱后,又与朱姨娘家长里短地说了半天话,仍是沒能等到方敬澜,眼看桌子上的菜热了数遍,青菜颜色都已变深,甚至枯黄,朱氏眼里的失落是那般明显,尤其是张姨娘的贴身丫头來告之方敬澜已去了怡情轩不再过來,让朱氏早早歇下的消息时,朱氏脸上原本的桃红色泽便逐渐消逝。 如晴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娘,这些天一连四天,方敬澜都歇在她这儿,张氏捱到今晚才发作她的抽头痛,着实不易。如晴也知道满则损,谦受益的道理,虽然用在内宅妻妾间有些不论不类。可是她也找不出更好的大道理來了。 安慰了自己的娘后,如晴带着沉重的心情往松鹤院的方向走去,在路经怡情轩时,里边欢声笑语,琴声漫漫,方敬澜特有的爽郎之声不时从里边传來。 而另一处的院落,却是寂莫无声,整间院子里,只有微弱的火焰在跳跃着。 “姑娘。”沉香轻轻扶着如晴,轻声道:“看,又下雪了。” 如晴抬头,果然又见漆黑的夜空中,借着柏枝丫上的气死风灯的微弱火光下,隐约有白色鹅毛在飞舞。 “是呀,又下雪了。”如晴微张着双手,拢了袖子,跺了跺脚,齐州城的天气,越发冷了。 回到松鹤院,并沒有如晴想像中的高声笑语,仍是一如往常般冷清寂静。 估计李掠等人都已离开了吧,如晴在老太太的厅堂里徘徊了几步,正待转身往自己的闺房走去,忽见左前方羊毛毡帘子被掀开來,夏林家的拢着一双手走了出來,对如晴笑道:“四姑娘总算回來了,老婆子总算可以向老太太交差了。” 如晴乖巧地道:“让卢妈妈操心了。祖母睡下了吗?” “还沒,正等着姑娘您呢。” 如晴进入老太太房间,老太太已脱下身上的玄色靓蓝双色刺绣福寿云纹褙子,只着浅褐色中裳,肩上披着驼色绣金松鹤纹锦绒披氅,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着门口的动静,微微睁眼,见着一身白色滚边红色锦绒连帽披氅下那小小的身影时,微微露出些许笑意,“晴丫头回來了呀,怎沒在你姨娘那歇下?” 如晴解开胸前红色绒绳,把披氅解了下來,夏林家的忙上前接过,挂到一旁的透雕凤纹黄花梨凤纹衣架上。 如晴脱了桃色绣花鞋,小身子麻利地钻进了老太太的被窝里,甜甜地回答:“是姨娘让我回來的。祖母,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下?” 老太太呵呵一笑,把绣松鹤纹的姜黄色锦被往如晴身上拉了拉,直至盖至下巴处,这才道:“人老罗,哪像你这般年纪,一沾床便睡的天昏地暗。” 如晴嘻嘻地笑着,“人生七十古來稀,祖母还早着呢,可别总把老字挂在嘴边。” 老太太笑骂:“都五十岁的人了,还不老吗?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沒有的,晴丫头在我这儿住了多久了?” 如晴巴着指头数了下,然后朝老太太比了个数字:“三个月,零六天了。” “居然记得这么准。”老太太打趣,“在祖母这,过的可还如意?” 如晴回答很好,非常好。 “比起太太那里呢?” 如晴咬着指头沉思了下,“说实话,祖母这儿沒有太太那的油水多。” 老太太额上冒出三根黑线,连夏林家的也是哭笑不得,如晴又道:“不过,祖母这儿的待遇却是最好的。” 方老太太沉默半晌,为如晴这平淡话语背后的另一层凄迷,忽然拍了如晴的背,道:“怎么今晚忽然要云朱姨娘那?你可知,褚妈妈特意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糖溜醋鱼和丝瓜炒肉丝。 如晴低头,沒有说话。 老太太仔细观了她的神色,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又道:“明日你姑妈便要回京了,想不想随姑妈去京城见识见识?” 如晴瞪大眼,呆呆地道:“姑妈要回京了?这,那---表哥们也得跟着回去吧?” 老太太点头。 如晴心想,这么说來,那李掠肯定也会跟着离去,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不过她沒把喜悦表现在脸上,而是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我该准备些什么?” 老太太愣了下,道:“准备衣服行李呀,怎么,不愿跟着姑妈去京里见识一番?” 如晴两眼放着绿光,去京城呀,也就是传说的古代北京城,想她真枉为现代人,却从來沒有去过北京一躺,现在却有着大好机会让她去见识,怎不激动期待。 “去了京城后,是住在姑姑家吗?” 老太太狠狠剜她一眼,“那还用说,不住在姑姑家,住在大街上不成?” 如晴又问:“那,姐姐她们呢,也一并去么?” “估计是吧。” 听老太太的语气,好像只是临时决定的,还沒有通知另外两个姐姐。 不过,如果如善她们也跟去,她也就随大流一并去瞧瞧吧,如果她们也不去,那她肯定也不敢去了。总不能她一人搞独特吧?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 李骁李掠都回京啦,如善如美随行,偏如晴没份儿 如晴以为今天方敬宣要离去,方家上下肯定会夹道相送,胡夫子的课肯定不会再上了,便放心地多睡了会。只是,等她在玲珑沉香的服侍下穿戴妥当进入老太太的正堂时,便见方府所有人都到齐了,见着如晴,齐刷刷向她射了过來。 如晴从未见过这般阵仗,这些人瞧她的眼神,怎么不对尽呀?老太太的目光带着愧疚与怜惜,方敬澜是惋惜与沉痛,李氏是高兴与慈爱,如善面色平静,如美却是双眼发光---- 不对尽呀,不对尽---- 方老太太先向如晴招手,“晴丫头,过來。到祖母这儿來。” 如晴乖乖地上前,任老太太把她搂在膝前,“祖母,孙女起床迟了。” 方老太太轻拍她的肩,道:“今儿个你姑妈便要离去了,想着你们姑侄多年才见一次,这次想着把你们带进京去,让你们狠狠顽耍一番,也好联络姑侄感情,你大姐这般大了,也已过了好奇的年纪,就不去了。你二姐三姐却是要去的。可是,昨晚半夜忽然从花嬷嬷那传來了消息,花嬷嬷被贼人惦记,受了重伤。祖母想,咱们虽然与花嬷嬷相交不深,但她尽心尽职教导你们姐妹,于情于理,咱们也得亲自过去一躺看望一二。” 如晴点头,“祖母的意思,要孙女陪着祖母您过去探望花嬷嬷吗?” 老太太望了如善及如美的方向,唇角闪现一抹轻讽,但脸上却更是慈爱无比,她轻轻摸了如晴的小脸儿,夸道:“还是咱们的晴丫头最贴心,也最懂事,小小年纪,就已知晓尊师重道了。” 方老太太话里不无讽刺,如善最是聪明,当下便听出來了,忍不住出声替自己辩解,“祖母,那花嬷嬷只是咱们花了银子聘请來教咱们姐妹规矩的教养嬷嬷,她既得了咱们的银子,便只是雇主与帮佣的关系,又岂能算作师和道?” 老太太面无表情地道:“老婆子才疏学浅,懂不了那么些大道理。不过也明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她顿了下,声音淡淡:“老爷花重金给知义聘了武师,知礼不也由胡夫子授课么?按理说,他们收的银子可比花嬷嬷多了去,为甚他们能被尊为师,花嬷嬷却不能?” 如善胀红了脸,“那可不同。孔子云,师道,授业解惑也。那花嬷嬷只不过是----“ “善儿,闭嘴。”方敬澜忽然断喝一声,不让如善继续说下去。 如善得到方敬澜警告的目光,心有不服,但见自已爹爹面含愠怒,知道自己虽说得有理,却也当场违悖冲撞了长辈,这可是大不敬的,当下便恐惶地对老太太道:“孙女不知天高地厚,一时胡言乱语,请祖母恕罪。” 老太太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地道:“罢了,你说的也甚有道理,是我太过固执了。罢罢罢,就真丫头晴丫头留下來陪我一道过去略表心意得了。老爷以为如何?” 方敬澜忙恭敬地道:“母亲说得甚有道理。就依母亲所言。” 老太太略带歉意地望着如晴,“晴丫头,不能跟着去京城了,会不会怪罪祖母专断行事?” 如晴摇头,“祖母,京城随时都可以去,但花嬷嬷那却是非去不可的,就依祖母行事,孙女可是举双手赞成的。” 本來她确实是想跟着去京城的,但后來经过申婆子的各方面的分析,觉得京城也不是那般好顽的,首先,她们是官家千金,要有大家闺秀的举止,京城是好玩,但不能抛头露面天天往外跑的。再來,方敬宣总归是为人媳妇的,赵家也并不是她当家作主,她上头还有公公婆婆管束着呢,她们过去,除了谨小慎微,还得谨言慎行,哪有自己家里随心所欲?最后,也是重中之重,李掠也要跟着回京,这一路上,瓜田李下的,若是弄出不好的事來,那可不是说着好玩的。另外,根据申婆子可靠的小道消息称,听闻前天如善如美在外头起了争执,起因是一块玉锁片,据说挺名贵的,是方敬澜赠予如善,却沒如美的份,而如善却在如美面前炫耀,当下激得如美不顾大家闺秀举止赏了如美一巴掌,然后如善带着委屈求全的神情,又遇到了靖王世子等人,可惜靖王世子眼里只有美酒与佳肴,却不曾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如善的面含委屈与强颜欢笑却沒过问半句,反而与如美多说了几句话,可以想像那时候如善抓狂的心情。据闻如美不愿坐冷板凳,又让丫环快马加鞭地回了方府拿了她的琴,当众抚琴一曲,妄想着用她高超非凡的琴艺打动李骁冷硬的心,可惜,李骁只识弯弓射大雕,却不识琴声中的动人含韵,等她弹完一首又一首,掌声倒是迎得一阵接一阵,李骁的掌声也拍得最为响亮,可是,在如善琴声终止后,却说了句:“曲子倒是不错,适合崔眠。” 听闻如善那时脸红似血,羞忿交加,几乎当场哭了出來。 当然,这些消息全是如美身边的下人说的。 但是,如善那边的情况却不是这样的。 据闻,如美嫉忌如善胸前那块玉锁,当下骄蛮脾气一发作,非要如善把玉锁给她。如善当然不肯,因为这锁片却是方敬澜才赠给她的。如美嫉恨成性,足足掴了如善几巴掌,如善虽委屈却一直沒还手,幸好靖王世子及时赶到,才令如美住了手。但,在靖王世子面前,如美却处处抢话,害得如善与靖王世子半天插不上一句话,最后如善当众弹了几首曲子,得到靖王世子等人一致夸赞。可是,在回府的路上,如美嫉妒如善得到靖王世子及豫郡王世子的夸奖,又冷言冷语说了一通,如善却顾忌着姐妹情深,一直沒有回应,如美却不依不绕,最终如着忍无可忍,反击了回去,姐妹俩一直吵到回府,各自搬自己的救兵。 想当然,李氏替女儿出气的法宝便是等着张姨娘第二日來向她请安时痛骂她一顿, 而张姨娘替女儿作主的方式便是找方敬澜哭诉。 至于方敬澜有无替张姨娘出气,如晴不得而知,不过料想昨晚张姨娘抽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甚至把便宜老爹从朱姨娘那半道截了來,想必就算得不到实质性的维护,相信其他补偿应该不会少了。 如善如美之间的争斗已属白热化,如晴左右沒靠山,最好的办法便是不掺和进去。如晴被申婆子的一番见解分析弄得好笑不已,但她也知道,此次进京,有两个姐姐在,确实沒什么好耍的。还不如呆在方府,好好学习古代生存技巧更來得实在。 如晴的小小算盘打得邦邦响,但面上却未表现分毫,反而崔问老太太什么时候可以去看望花嬷嬷。 老太太对如晴的表现越发满意,忍不住又夸了起來,“咱们晴丫头就是心地纯善,懂得事有轻重缓急。花嬷嬷有你这么个学生,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方敬澜与李氏互望一眼,跟着陪笑,喏喏地称是,对于老太太这般抬举花嬷嬷,方敬澜也觉不以为然,但却不愿当面违了老太太的意,只能委屈如晴不能跟着进京了。 * 因为要外出,如晴折回自己的闺房,吩咐沉香把她的朱红绣药芍花白狐狸毛滚边带帽大披氅拿出來准备好,眼见时辰还早,正想去朱姨娘那讨一件虎皮绣棉花护漆,在经过老太太的厅堂时,忽然闻得外头李掠隐怒的声音:“老夫人,我今日便要离去,为何不让我再见晴妹妹一面?” 如晴驻了足,这李掠沒事见自己干嘛? 老太太特有的冷静的缓慢的声音响了來,“世子莫要生气,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世子身份高贵乃天边皎月,而我家如晴却是身轻份微,可当不起世子这番厚重对待。世子请回吧,可别耽误了回京的时辰。” 李掠重重哼了声,傲然道:“是老夫人不愿让晴妹妹见本世子,还是她不愿见我?” 老太太道:“如晴虽年纪小,但也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世子,若你真的为如晴着想,还是不要见面了吧。若世子真的有心,來日方长,那也不迟的。” 李掠沉默半晌,忽然重重跺了脚,忿忿离去。 待过了半晌,外边无动静后,如晴正待出去,便听到夏林家的抱怨声,“这豫郡王世子脾气还大着呢。” 老太太声音淡淡,“天皇贵胄,一向如此,有何大惊小怪的。” 夏林家的又笑了笑,“老太太说的也是,只是许久沒见过这般脾气之人,一时感概罢了。只不过,这豫郡王世子若真的瞧中了四姑娘,也算是四姑娘的福气,老太太为何要阻拦呢?” 老太太陡地睁眼,然后缓缓垂下眼瞪,轻轻地道:“你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可知门当户对的道理?” 夏林家的滞了下,蓦地长长一叹,“是我见识浅薄了,只看中表面的荣华,却不知这里头的斤两。” 如晴习惯性地拢了镶滚毛边的袖子,悄悄收回了踏出去的步子,重新折到自己的闺房。一旁的玲珑不明所以,但这些天经过申婆子的训练,也知道主子的心事不便过问,不管主子做什么,自己都要不遗余力地执行下去。 正在收拾物品的沉香见着了如晴,问:“姑娘这么快就回來了?” 如晴坐了下來,正待伸手,却见玲珑眼明手快地上前执了暖壶替她倒了杯温水,如晴接过,夸道:“玲珑越发会侍候人了。” 玲珑受到夸赞,高兴得咧嘴便笑,正待自夸两语,但申婆子却插來一句,“可惜水却沒倒好。”申婆子重新执了茶杯,拿了一个小杯子,一边示范一边道:“倒水只倒七分满,水壶不能执得太高,轻轻碰触杯沿,千万别溢出,做事要俐落,但也得不拖泥带水,刚才你倒水倒得太满,并且有溢出來,水壶执得过高,这些都得改正。” 玲珑扁着双唇,咕哝道:“想不到侍候人都有这么多规矩。” 沉香低低地笑了,“这有什么,等你做久了,便也习惯如常了。不过,申妈妈确实厉害,做起來一套是一套的,不知与花嬷嬷比起,哪个更厉害些。” 申婆子淡淡地笑了,“花嬷嬷在靖王府呆了十二年,靖王世子从小便随靖王身边,东征西讨,花嬷嬷都跟在其身边,早已见识过大场面,我哪能与她比?” 说起花嬷嬷,如晴倒有些纳闷了,“齐州城由武宁将军坐镇,一向治安良好,怎么就糟遇贼人呢?”运气也太不好了吧。 申婆子沉默了会,忽然轻声道:“这个,老婆子便不知了。不过,今早來报信的人说,靖王世子忽然去了花嬷嬷家中,可是在花嬷嬷家中,却受到了刺客袭击。” 如晴忍不住瞠目,想通了这里边的名堂后,忍不住吃吃地道:“那,那,花嬷嬷的住处,岂不危险?” 申婆子点头,“这很难说。不过刺客的目标只是靖王世子,只要靖王世子离开齐州城,花嬷嬷便不会有危险了。” 会有这般简单么?如晴不大相信。不过,她却想到了另一个让她关注的消息,“申妈妈,您说,这李骁要离开齐州城了?” 申婆子点头,“是呀。不然,咱们姑奶奶也不会选在今天回京。” 如晴越发听不明白了,申婆子耐心地解释着,“靖王世子选在今日回京,李掠便也同意一路随行。姑奶奶当然不会反对,日子便这么定了下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 饭桌上的丑事 如晴恍然大悟,以方敬宣钻权眼里的性子,能与靖王世子同行,那是多么光荣的事儿呀。 “原來是这样呀,怪不得二姑娘那么兴奋。”玲珑拔动炭炉里的火,冷不丁冒了这么一句,如晴回想起如善平静却又满含坚定的眸子,一时莞尔。 申婆子却又低斥道:“怎么又多嘴多舌起來?这些话也是你能说出口的?” 玲珑吐了吐舌头,却又忍不住驳道:“我也不过在姑娘面前说说而已,又不会拿到外边说去。” “你个死丫头片子,还敢顶嘴---”申婆子气极,正想上前撕她的嘴,被如晴拦下,“好了啦,申妈妈,消消气。玲珑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呀----算了,我是个好主子,婢女的这点小毛病就由着她了。只要不涉及到原则性问題,就让她嚼他的舌根吧,只要不被外人听到就成。”玲珑立马附和着,“就是就是,我又沒拿到外边说去,只说给姑娘听而已。更何况,我这也不算乱嚼舌根呀,本來就是事实嘛。” 申婆子被她的歪理弄得哭笑不得,最后板着脸又训了她一顿,虽说给自己人听不碍事,但就怕隔墙有耳,以后还是得多注意自己的嘴,以免酿成大祸。 * 正午时分,一家人齐聚正厅用午膳,也不知老太太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男女都分开各做,女眷在内厅里用膳,男人们却是在外边,方府虽书香门弟,到底沒有显贵之家那般讲究,内厅与外厅统共就隔了一座人高的黄花梨圆雕灵芝纹坐式屏风。各自说话声都能清晰听见。如晴默默地扒饭,听得外头方敬澜与知廉热情好客地劝酒劝饭,赵氏兄弟推波助澜,知礼知义应影的附和,而往常最爱高声阔气说话的李掠,这次却沉静了许多,说话也比往日文质彬彬了许多。 李氏不明就里,还对老太太及方敬宣道,“到底是京城里來的世子,越发文静气派了。” 老太太不响,方敬宣也只是微勾了唇算作附和。 沒有得到回应,李氏面色讪讪的,见如美时不时隔着屏风望着外头,不由一阵火气上涌,低喝:“此次去你姑姑家,可得听姑姑的话,不许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來。明白吗?”然后又对方敬宣道:“所谓姨是亲娘姑是亲爹,姑奶奶是如美的亲姑姑,也相当于半个爹,我就把如美交给姑奶奶了,若有不听话的地方,尽管教训便是。” 方敬宣笑道:“嫂子说哪儿话呢,孩子们跟在我身边,我自是会好生看管的,嫂子莫要担心。” 李氏又叹了口气,“如美一直跟在我身边,府里锁事却是一大堆儿,那些下人沒一个消停的,管着官中大小事务,却疏于对这丫头的管教,纵得她沒大沒小,任性骄纵不服管教,我还真怕她到了你那,也由着自己的性子來,到时候姑奶奶可别顾忌着这顾忌着那,尽管责罚便是。” 如美见自己的娘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忍不住嘟了唇,反驳道:“娘,我是任性了些,可总比有些人表里不一两面三刀,装腔作势成天就只知道扮柔弱搏可怜來得强吧?”然后用眼斜睨着如善,目光瞟到她胸前那块七彩莲花并蒂玉石制成的锁片,双眼又忍不住喷火。 在坐诸人俱都是人精般的人物,哪会听不出如美暗指的对像,不由齐齐望了如善。 如善若无其事地吃她的饭,闻言反而笑吟吟地道:“三妹说得极是。这年头呀,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真的已不多了。话说,当今的荆武王和泽云候的下场,妹妹应该听说过吧?” 如善话一说出口,众人神色不一。 荆武王是大庆朝开国时的功勋之臣,后來太祖皇帝一统天下,大封功臣,荆之亮因功最盛,被封为头一位也是唯一的异姓王,史称荆武王,世袭天字一号王。而另一位功劳仅次于荆武王的常清则被封为泽云侯,世袭一等侯爵。但,上百年过去,早已无武王的世袭爵位。而一等侯的泽云侯府却一直传承至今,如今声威仍浓。追究其原因,莫过于荆武王太过耿直,说话呛人,以至于得罪了由高祖皇帝领衔的新一批文官集团,齐齐发难,口诛笔伐、掘地三尺搜集其罪证,可怜争战沙场百战百胜令敌军闻风丧胆的荆之亮,最终却因那张嘴,被这一批新生代文官给活活骂死,荆武王被定罪为骄奢淫逸、贪脏枉法、私设刑堂动用私刑、强抢民女---等三十六条罪状,最终被打入大理寺,由三司会审----扬闻荆武王这案,轰动一时,无论哪一条罪状只例一条都是脑袋掉的罪名,但因功劳显赫,皇帝也不可能把人家杀了,那会被称为兔死狗烹,很不仁义的,所以,仁义心慈的高祖皇帝,便留了荆武王的性命,只虢夺了武王世袭爵位,降为天字二号王,逐出京城地界,发配到边远的西南巴蜀地区,由蜀王管辖。 不知这荆武王是水土不服还是悲忿过度,在巴蜀地区呆了不到三年,便因病去逝。其长孙继任爵位(英荆武王的儿子们全都在战场上阵亡了,也有几个庶子,但大庆皇朝一向立嫡不立庶,这些庶子是不够格袭爵的。)可惜这位新上任武王爷,却是福薄之人,上任不足两年,便在一次狩猎过程中,坠马而亡。因膝下无子,这大庆朝开国以來唯一一位异姓王,却也因后继无人,被收回了爵位。 而如善嘴里的另一位泽云侯,也是因功封了爵位,但此人却是小心谨慎,从不与人置气,在朝中关系良好,其嫡子娶了尚书千金,闺女许了当朝三大学士之一的李大学士之子,其余子孙都与朝中文官联姻,三代承袭下來,已如方老太太院子里的松柏那般根枝繁茂,一叶蔽天。 如善把如美比哈为荆武王,把自己喻为泽云侯,意思不言而明。如美年纪幼小,不明白这些典故,但泽云侯府的名威她也是略有耳闻,再从各自大人神色中也看出了端倪,不愿被如善瞧低了去,忍不住冷哼一声,“你倒把自己喻为泽云侯,也不瞧瞧自己那副德性,配也不配?” 如善唇角扬起冰凉的孤度,如晴以为她要反驳,哪知,下一刻,如善却蓦地红了眼圈,她一边拿着袖子拭眼角处的泪水,一边抽抽噎噎地道:“三妹妹这是什么话,我知道我只是个庶出的,不敢在身为嫡出的妹妹面前有丝毫冒头,可是三妹妹,不管嫡出还是庶出,咱们总是同一个姓,这打断骨头连着筋,横坚也写不出第二个方字來,为何三妹妹总要拿嫡出的身份压我?三妹妹可知,我这心呀,真的好难受,就像刀绞一样----”说着沔珠儿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密集地往下落,如善一边拿着绣帕不停地抹着泪,一边哽咽着。 如晴仔细盯了如善的绣帕,呃,泪珠儿还真多,这绣帕上,究竟沾了多少辣椒水? 李氏见如善又哭哭啼啼的模样,心头火气涌上,忍不住喝道:“又沒打你又沒骂你,你哭个啥劲?当着你姑姑的面就哭哭啼啼的多丧气,存心让人吃不下饭不是?” 如善闻言,已由刚好的抽咽变为哽咽,双眼已哭得通红。 李氏气极,真的想上前狠抽她两巴掌泄忿,但她不敢,因为还有老太太和方敬宣在场。她转头对老太太道:“老太太,姑奶奶,你们瞧瞧,姐妹间不就闹一两句口角言语,她就哭得活像死了亲娘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幸好有老太太和姑奶奶在场,不然外人还以为我又打了她骂了她刻薄了她----”李氏这话与其说给老太太母女听,还不如是给方敬澜听的。因为方敬澜闻到如善的哭泣,已由外头大步踏了进來,见着如善通红的双眼,又听到李氏这番话,嘴里的质问已咽了下去,压了怒火问:“这是怎么回事,善儿,又受了什么委屈?”然后又忍不住瞪了李氏一眼。 这几年來,不管他如何从中调解,但妻子对张氏就是左看不顺眼,右看碍眼之极,让他头痛至余,也就渐渐偏向张氏多一些,毕竟张氏与他谈过恋爱,又有往日的情份在,还为他生了一对聪明伶俐的儿女。方敬澜清楚地记得,张氏生知廉如善时都几乎要了命的。 李氏见方敬澜一进來就偏向如善,气不打一处來,偏又碍着方敬宣的面,不敢发作,只能黑着一张脸瞪了如善。 如美见父亲生气的眸子瞟向自己的母亲,委屈之余,忍不住壮着胆子替自己的娘升冤,“爹爹,这可不关我娘的事。是她自己想不开要哭的。” 如美不说还好,一说又激发了方敬澜的怒气,忍不住戳指怒喝,“你这个孽障,前些日子为了争姑姑的礼物打了如善为父都还未找你算账,前日里又把如善的玉锁给摔碎,若不是善儿死活拉着我不让我与你计较,我早就请了家法教训你了。今日又为着什么理由欺负姐姐了,嗯?”方敬澜越说越生气,气如美的任性与刁蛮,又心痛如善的委屈求全却沒能落得个好,反而更加猖獗放纵了如美。 李氏听得方敬澜这般维护如善,忽地站了起來,也顾不了那么多,厉声道:“如美会为了争姑姑的礼物打如善?你这话从何说起?” 方敬澜冷笑一声,指了如美,“你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吧。” 李氏转头,如美也跟着站了起來,声音忿忿不平的,“那天如善骂我是愚笨之人,我气不过才打了她的。我也只不过只打了她一下而已----” “打了一下?只打了下么?善儿的脸都被打出血了。”方敬澜怒不可及,决定不管家丑是否外扬,今天都得教训这个不听话毫无姐妹亲情的女儿。 如美气得眼泪汪汪转,辩解道:“分明就是她自己弄的,却嫁祸到我身上。” “住口,还敢狡辩,你这个孽障!”方敬澜额上青筋暴跳,眼看就要上前收拾她,李氏把如美搂在怀里,冲方敬澜嘶吼道:“你就偏心吧,只顾着指责如美的不是,老爷干脆给我一纸休书,让我们母女求去吧。” 如晴被阵仗吓得躲进如真身前,如真轻轻拍了她,示意她不必害怕。 这时候方敬宣见差不多了,才开了口,“二哥,你也真是的,不问个是非黑白就胡乱给如美定罪,你这个父亲未免也太偏心了。” 方敬澜忍不住瞠目,方敬宣又道:“刚才如美确实沒有说什么,只是如善自个儿拿了蘸了辣椒水的绣帕不小心抹了眼,才哭成这样。二哥你却不问是非黑白就胡乱指责一气。若我是如美,定也委屈。” 方敬宣这话可算是一记重弹,如晴一阵呆痴,好生佩服方敬宣,她离如善那般远,怎么就敢断定如善的绣帕有辣椒水? 李氏听得方敬宣的话,忽然理智回归,出手如电地杀到如善跟前,但刘妈妈速度更快,微胖的身子却也是闪电般的速度,一把抢过如善手头的绣帕。 可怜正想办法藏帕子的如善冷不丁被捉住了双手,饶她再如何的聪明伶俐,这时候,也只能惨白着一张脸。 如晴看得清清楚楚,如善脸上的确闪过心虚,而刘妈妈,脸是则闪过狰狞,她双手扣住如善的双手,嘴里却喝道:“二姑娘,这绣帕可是从英姿坊里买的上品,咱三姑娘那条绣帕可了用了大半年了都沒更换过。若老婆子沒记错,二姑娘这条绣帕是最近才新买的,怎么,这么快就腻了,想扔掉?这可不行哦,老婆子跟随太太身边,也略知方家的底儿,可经不起二姑娘这般捕张浪费。” 如晴一方面喝自喝彩:姜还是老得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凌厉狠辣,不留敌人喘息余地。 刘妈妈的话一出口,李氏脸上闪过狂喜,冲面色黑如锅底的方敬澜冷笑一声,道:“刘妈妈,把如善的绣帕给我。” 不管如善如何用劲,也敌不过五大三粗的刘妈妈的力道。只见刘妈妈一颗指头一颗指头地掰开如善青筋暴露的手,把绣帕拿到手后,刘妈妈眼神轻蔑,嘴里却说道:“二姑娘,老婆子得罪了。老婆子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还望二姑娘切莫在老爷面前编排老婆子的不是。”说着还冲如善谦卑地躬了身子。 若不是场合限制,如晴真想笑出声,见着如晴惨白的脸,及刘妈妈黑如锅底面带三狰狞的脸,暗道,“如善我惹不起,但这刘婆子却更是得罪不起呀。唉----” 李氏拿了绣帕,放在鼻间一闻,蓦地打了好大的喷涕,甚至还呛得连连咳嗽,虽有夸张的嫌疑,但她却面带得色地把绣帕递给方敬澜,语气不无讽刺,“这就是老爷引以为傲疼在手心的宝贝女儿拿來对付嫡母妹子的伎俩,老爷自己闻闻吧。” 方敬澜刚才瞧如善惨白的脸及刘妈妈的话再见李氏这番动作,心中已是明白几分,此刻见李氏这番话,脑袋也木掉了,拿着绣粉红腊梅图案的绣帕,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 如真这时候起了身,声音淡淡:“祖母,爹爹,姨母,姑姑,我吃饱了,就先回房了。”便扯了如晴的手,让她也跟着离开。 其实如晴还想继续看下去的,不只玲珑一人有八卦心理,她也是呀。 但是,如真是大姐,又一向聪明,听她的话,准沒错的。 方敬宣也道:“二哥,嫂子,你们的家务事妹子就不碜和了,我先回房里收拾行李去。”在经过李氏身边时,轻轻低叹一声,以轻微却让在场诸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嫂子,我现在总算明白你的苦了。” 李氏忽然泪花滚动,她在方府呆了十多年,总算碰到知音了。 老太太这时候也跟着起身,声音淡淡,却也是中气十足,“我也不吃了,气都气饱了。哼!” 老太太那个重重的哼不知是在哼谁,但方敬澜却脸烧得厉害。 * “大姐姐,这,这是什么?”如晴呆呆地望着如真递过來的紫檀木盒子,盒子不大,却极是沉得,如晴使出的姥姥的劲儿也才勉强拿稳。打开盒子一看,全是一箱子的碎银子及桐板,用麻绳穿着,如晴目沿估计,这些桐板少说也有好几吊,碎银子加起來起码有三十两银子吧。 刚才她随着如真,來到她的闺房,如真便从箱子里拿出这个盒子说是送她的,怎不让她惊异。 如真道:“咱们姐妹一场,却沒有真正相处过,明年我就离开家门,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上一回。做姐姐的也沒什么可送你的,我观你平时虽吃喝不愁,但每月里就那点月银过日子也是艰难的。这些钱你拿着,日后打赏下人,买些物件的倒还能派上用场。” 如晴虽然很爱钱,但如真这些钱却让她莫名感动,“大姐姐,你的心意妹子领了。可是,这些银子也是你自个积赞的,日后去了婆家,处处都得使银子,这银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如真笑了笑,“放心吧,我的嫁妆可厚着呢,不差这些银子。其实我也沒甚么好牵挂的,自从张姨娘被抬为姨娘,姨母又进了门后,弟弟妹妹相继出世,我对这娘家的感情呀,还真是越來越淡了。但幸好有你这么个可爱招人疼的小妹妹。” 如晴听得一阵感动,原來,她并不是悲催的。至少,在这个地盘不大却又处处充满勾心斗角帮派纷争的方府,却还有一个人这般关心爱护她。 这边,如真如晴在表姐妹亲情,而方府专门用來入住贵客的东厢房里,老太太与方敬宣也正在表母女深情。 老太太握着女儿的手,感叹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这么做,岂不开罪了张氏母女?你可知你二哥有多么重视她们母女?” 方敬宣撇唇,冷笑一声:“娘,所谓嫡庶有别,邪压不过正,张氏再如何猖獗,总归越不过正室去。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我对方府各个孩子也略有了解。如真三兄妹就不多说了,如美虽任性刁蛮了些,却也是真性实情。倒是如善,哼,就算她才高八斗嫁进皇宫做贵妃女儿都是不稀罕的。” 所以,方敬宣在站位置时,毅然选择了看起來沒啥搞头的李氏。 老太太长长一叹,然后不再言语。 方敬宣又道:“娘,我观二嫂子虽小气自私了些,但为人还不算太坏。她又是方家明媒正娶的,就算膝下只一个如美,她的正妻之位也是稳当当的。不过,有着张氏这个刺头时时去恶心她,相信她也沒多余时间去算计别的事儿。母亲尽管放心拿出婆婆的威风來。若她要是敢不敬您,就给她点厉害瞧瞧。”方敬宣所谓的厉害便是虽然柔弱但战斗办却彪悍的张氏。 老太太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呵呵一笑,轻拍女儿的手,“真想不到呀,嫁了人后,这看人的眼光居然也这般精通厉害了。” 方敬宣笑了起來,笑容略带苦涩,“在婆家战战兢兢过了十多年,若还不学点本事,那就只有被踩的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 威风凛凛的靖王世子 未时二刻,老太太携着全家把方敬宣送至大门处。方敬澜神色萎顿,面色青白,而李氏却是神采弈弈,中气十足,精神大好。 方敬澜以不舍沉痛的语气表达了对妹子离去的不舍之意,再瞧了方敬宣身后的如美,略有歉疚,又嘱咐了一番,让她好生听姑姑的话,不得任性,不得乱使性子。京城天气寒冷,要爱惜身子,又对跟着去的婆子丫环好一阵嘱咐。 如美生平第一次受到父亲这般关心,先前的不忿早已消去,大声保证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让爹爹不必担心。 知礼知礼言语简洁,却是语气诚恳,赵氏兄弟却是双目含泪,似有不舍之意。知廉也握着李掠的双手,一再叮嘱记得要时常写信來往。 而李掠却似不在状态中,双目漫无边际地游移着,一会儿望着天,一会儿望地,一会儿又望了方府诸人,最后落在如真身旁的如晴身上,脸上闪过一阵恼恨,又迅速别开脸,对如美笑了起來。 如美正兴奋着爹爹总算识得如善真面目,改而重视关心起自己來,又见李掠带笑的脸,双颊悠地闪过两道红云,略为害羞地低下了头。 如真一如往常的落落大方,举止爽利,举手投足间,却又有着大家闺秀的典范。 如晴什么话都不必说,只需挥动她的小手儿,作告别状。 老太太与方敬宣母女连着心,这一别不知又要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一时间美好的气氛又被泪水给冲掉---老太太是真的不舍这个唯一的女儿的。 李氏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但为**,还是为人媳,为人嫂子的,也上前跟着安慰,跟着一块儿哭。 大抵是受这离别之苦感染,方敬澜也忍不住鼻头酸酸的,想着妹子在闺阁时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喊着,又想着妹子送给如真的厚重嫁妆,也一时百感交集,忍不住以袖遮脸。 以如晴这个角度目测过去,估计是在偷偷试泪吧,但一个大男人当众表现出妇人之态,又觉难为情,便由袖子遮脸了。 知廉也受到这种气氛感染,拉着李掠依依不舍。 如晴也应景地躲在如真身后,捂着脸,沒法子,她是真的沒眼泪。 而知礼知义却是沉着冷静,与赵氏兄弟互望一眼,各自苦笑了两声,然后退到一旁,默然无语。 赵氏兄弟无聊之余,便多瞧了如晴几眼,见她躲在如真身后双手捂脸,不细看的话,还道是真的在伤心泪别,其实只要走近了细看,便知道是在装模作样,兄弟二人互望一眼,俱摇头笑了起來。 小小的年纪,居然这么会装了,但她却有本事让人讨厌不起來,反而觉得这副模样可爱的紧。 可惜---- 赵勤望了如美一眼,神色略为黯淡。赵谨望着如晴,也是一脸的无耐。 * 正当众人沉侵在悲伤离别之中不可自拨时,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來,清脆急促,敲击在地面上,仿佛大地都在颤动。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几十道劲装汉子勒马掠疆而來,青一色玄黑衣裳,箭袖绑腿,同色披风,一手握着腰上的刀鞘,一手提疆,气势如虹,十数道轻骑动作迅猛,却齐整划一,那杀气冲天的气势,唯有久经沙场历经生死才会有的阵仗。 为首一人正是许久不曾见过的靖王世子李骁,玄黑金线绣飞鹰貂皮带帽大披氅,绣金线团纹左衽长衫,袖口绑成箭袖,镶有纯白貂毛,湖蓝点玉腰带,腰带上别了个四角型状玉佩,随着马儿的动作若隐若现在披氅与马鞍间。 靖王世子马术了得,胯下骏马电闪雷鸣间已奔至方府大门前,快要撞到方府门槛时,右手猛地勒疆,马儿长嘶一声,前腿悠地抬得老高,下一刻,前腿立地,已静止不动。 李骁微扫了众人,肩上玄黑大氅带动着凛冽寒意及扑天盖地的威势,令众人忍不住退了小半步,正待行礼,李骁已摆手,声音低沉地道:“地上霜寒,都免了礼罢!”他冲方老太太略略拱手,“老夫人,多谢之前的盛请款待,李骁就此别过。望老夫人保重身体。” 老太太笑容爽郎,“世子这话可就客气了。世子身份尊贵,能踏进蔽寒门小户,已是我寒舍之光。世子此次回京,路上多加小心才是。老婆子预祝世子一路顺风,平安抵京。” 李骁大笑,朝老太太拱手,“承老夫人吉言。”脚上乌云掐金丝绣四爪飞龙图案羊皮靴子一阵轻踢,马儿前后蹄一至,往左侧了几步,对一直想说话的方敬澜拱手,“方大人,李骁告辞。请多保重。” 方敬澜本來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此刻见李骁不若先前的随和,浑身上下充满了陌生的威仪与疏冷,也不好过度开口,也只是拱了手道:“世子一路顺风,路上保重。” 李骁又抖动疆绳,马儿非常听话地朝知义的方向挪了几步,李骁蓦地抬手,一道黑线蓦地往知义抽去,众人的惊呼声还未吼出,知义已闪电般后退两大步,李骁那一马鞭挥了个空。 知义站定了身形,不屑地道:“动作太慢了。” 李骁哈哈大笑,一手执鞭,一手勒着疆绳,手上黑色软牛皮镶蓝宝石马鞭陡地散发出奇异的诡光。 “反应还不错,倒是沒有偷懒。”他又转头,对方敬宣道:“赵夫人,可以上路了么?” 方敬宣面含激动,冲李骁标准福了个身子,声音庄重,“让世子久等。这一路上,就劳烦世子了。” 李掠淡淡地道:“举手之劳而已。既已准备好,那便启程吧。”说着,人已离去。 方敬宣再有太多的悲伤离别,也不敢再表露了,匆匆与老太太挥泪告别便上了石青帷饰红漆马车里,如美也跟着被抱了上去,马车启动后,又开了小窗与老太太作最后道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 艰难的古代生存之道 送走了方敬宣后,老太太神色一时厌厌的提不起尽來,直至夏林家的提醒她是否还要去探望花嬷嬷,这才打起了精神,让人备了马车,准备携了如真如晴离了府,直奔花嬷嬷的住处。 古时候大户人家的交通工具一般都为马车,但有了马车,还得备车夫,并且还要负责养马,一般普通的马匹也不是便宜的,那些名贵宝马却更是如同天价,普通经济条件较差的人家,也只能养一般的马匹。但齐州城里高门大户多如牛毛,受民间奢侈攀比之风,大都讲究面子,各自配备的马匹俱是千里挑一的名马,有的甚至还从大宛进贡而來的汗血宝马以维护门面。方家确实算不得大富之家,但方敬澜却也是花了重金,托人从山西大同,直抵蒙古,从鞭挞手头购了匹蒙古马。比起名噪一时的汗血马,八方闻名的骅骝、绿耳、盗骊、骐骥、纤离、乌云盖雪等,蒙古马确是很不显眼的。蒙古马体格不大,比起其他名品马种,要短小得多。但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耐劳,不畏寒冷,能适应极粗放的饲养管理,生命力极强,能够在艰苦恶劣的条件下生存。这也是方敬澜花高价选择蒙古的重要原因,可以粗养,不必过于精细的人工饲料。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经过调驯的蒙古马,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历來是一种良好的军马。 但李氏却沒有这方面的长久眼光,为了充门面,自己派人私购了两匹毛色好,身形高大的马儿,但不久却因饲养不当便病死在马厩里。心痛了两个月,觉得买马确实不划算,便沒打算再买了。 直到如今,方府目前只有一匹蒙古马,及一匹普通的马儿,蒙古马平日里都是供各主子外出乘坐的。另外那匹马则是方敬澜每日里外出公务所骑。 但今儿个,前去马厩的丫头回來却说马厩里沒有马,老太太奇怪,小丫头说是张姨娘外出了。老太太蓦地重重哼了声,双目怒瞪,“张氏不是已被老爷禁了足么?怎么还敢外出?” 众人不敢回话,大家都知道,今日中午如善因用辣椒水嫁扮可怜被方敬澜发现,被气极了的方敬澜狠抽了二十下手板心,并禁足半年,还罚抄《女戒》、《女儿学》各一百遍,想当然,京城是去不成了,不知有多悔恨。因如善小小年纪就学会这般阴毒伎俩,张姨娘也脱不了关系,最后张姨娘也被打了三十手板,也禁足半年,罚抄《女戒》五百遍。 但,这时候,张姨娘却令人套了马车外出,这可是大大忤孽之罪。 老太太对夏林家的喝道:“去,告诉门房,今日务必给我把大门锁死了。不许放任何人进來。尤其是张氏。否则,定严惩不怠。” 夏林家的见老太太神色凛冽,心下一颤,不敢怠慢,连忙领了命出去。 如真望了夏林家的背影一眼,转头,对老太太道:“祖母,马车被张姨娘用了,那咱们怎么去花嬷嬷那?” 老太太喟然长叹一声,“还能怎的?那贱人明知我们今日要用马车,偏还來这一出。当真是可恨。” 如真咬唇,犹了片刻,轻声道:“会不会是张姨娘记恨姑姑在父亲面前揭发如善,使得她怀恨在心?” 老太太巍然不动,只是冷冷地道:“若真是这样,那就更留不得了。” 如晴在一旁來回转动着眼珠子,觉得张姨娘也真是胆大包大,不过也挺厉害的就是了,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居然还敢明张目胆与方府的最高统帅明着战斗,不知是愚蠢还是有恃无恐。 * 因为沒有马车,也就沒能去花嬷嬷那,不过老太太仍是备了礼,让下人送了过去。如晴不知道张姨娘驾了马车出去会不会真被挡在外边,倒是李氏,有听说这事儿,风风火火地奔到老太太的松鹤堂,列数张氏的一切罪证,咬牙切齿怒骂一番,并夸老太太这次做的好,一个妾室,居然如此明张目胆目中无人,确实得给点教训。只是,李氏话锋一转,又迟疑着道:“可是,这张氏可是老爷的心头肉,这,这样处理,老爷岂不会恼了媳妇?” 老太太眉眼都不抬地道:“怕甚?若老爷真的为了一妾室而大动干戈,那老二家老婆子也不必再呆了。立马收拾了铺盖去京城投靠女儿得了。” 李氏呆了呆,不敢确定老太太这话是真是候,她的脑海这时候迅速思转起來,老太太虽不是方敬澜的亲母,但极得方敬澜敬重,在她面前可是把婆婆的架子摆得老高,这点令她很是不满。只是,老太太还镇得住张氏,若老太太离了府,那她岂不孤军奋战了?张氏那贱人装乖卖巧又会使计恶心人,估计沒了老太太的镇压,定会无端坐大,到时候岂不威胁到她正妻的地位? 想到这里,李氏这才慌了,连忙道:“老太太,千万使不得呀,您虽不是老爷的生母,但老爷对您甚为敬重。你这一去,岂不让老爷难做人么?” 老太太神色平静地波,“我也是为了你好。我若离了方府,你就是方府唯一的女主人,不需每日里头面对我这个可恨的老婆子强颜欢笑,何乐而不为。”她总算抬了眼,盯着李氏略为慌乱的眸子,讥笑道:“不然,也不会给我來这招了。” 李氏大惊,“老太太,您这是甚么意思?媳妇听不懂?” 老太太神色越发讥嘲,“张氏应该去了花嬷嬷那吧,随行的,肯定还会有如善。我说的可正确?” 李氏先是木住,再來陪着笑脸道:“什么都瞒不过老太太,老太太还真是神机妙算。媳妇确实不知道这张氏出府干甚么去,不过,老太太这么猜,应该是**不离十吧。”她顿了下,蓦地咬牙道:“好个不知尊卑不听规矩的母女,胆子可不小,居然明张目胆违背老爷的命令。” 老太太冷笑一声,把茶婉重重放到桌上,沉闷的声响唬了李氏一跳。 “张氏母子确实胆子大,但是你,却是胆大包天。”老太太忽然一声断喝,李氏心里哆嗦得厉害,见老太太双目欲要喷火,不由自主地双腿扑地,跪了下來,“老太太,媳妇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最是清楚。”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如真连忙上前轻轻揉了她的胸口,轻声安慰道:“祖母,消消气,切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老太太待匀平了气后,这才冷笑连连,“张氏母女被老爷禁足,最大快人心的莫过于你了,甚至如善无法再去京城,她的那些心思,咱们心知肚明,此次无法进京,不知有多懊悔。你就得意忘了形,便差人给了张氏一通消息,好让她们追悔莫及,捶胸顿足,再來便想着去花嬷嬷那亡羊补牢,是也不是?” 李氏大声辩解,“老太太,媳妇冤枉呀。这是真沒有的事。这花嬷嬷乃靖王世子奶母的事,只有媳妇身边的几个心腹知道,甚至连如美都不知道的。这张氏如何会得知?估计是老爷告诉她的---” 老太太神色越发讥诮,“我有说花嬷嬷是靖王世子奶母的消息是你泄露出去的么?” 李氏先是不解,再來是滞住,最后脸色一白,再无话可说。 老太太重重叹口气,不再言语,但胸口却急剧颤抖,如晴真怕她气坏了身子,连忙又是倒茶又是捶背的,如真也帮着上前替老太太捶背,然后一边轻斥李氏,“姨母也真是的。就算您想打击张姨娘,但也不应该利用祖母呀?您可知您这招借刀杀人之计,深深伤害了祖母么?” 不说其他,单说李氏这次使的计,如真如晴倒也夸个佩服二字。张氏母女被罚禁足连带如善无法随靖王世子进京,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机被如美得到,已是抓狂。李氏再去她耳边点拨一二,李骁离去了,但还有他的奶母花嬷嬷在齐州城,并且李骁对这个奶母很是敬重。听闻李骁还曾对花嬷嬷承诺过,等日后回了京,还会接花嬷嬷进京游玩,在王府养老也是沒问題的。这对于正在绝望悔恨与焦急中的张氏女母來说,无异是枯木逢春,雪中添炭,乃茫茫大海里的一片救命稻草,就算知道自己在禁足,老太太要用马车,也不管不顾了,先去把花嬷嬷那边的关系打通了再说---或许,张氏在这般紧急情况下,估计还想不到花嬷嬷这颗棋子,应该是李氏点拨她的才是。张氏被当头棒喝,便就心动不如行动,也想不到老太太这一层了,至于禁足之事,她与方敬澜可是真心相爱的,并与他真心相许,再加上知廉如善可是她的王牌法宝,就算事后方敬澜确实恼她,只需她服个软,求个情,再真心实意哭个两回,应该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事儿吧。 至于老太太这儿,只要方敬澜那一关通过了,还怕个啥? 如晴这些年來对张氏的了解,是这般猜想的。她猜的也确实精准,那张氏确实一心想着重新讨好花嬷嬷,然后令之与李骁牵线,她的目的倒是明快,事情的后果便也顾不上了。 方敬澜在回府后得知张氏做的事,确实是气不打一处來。却也不出如晴所料,张氏在对方敬澜一番哭诉,如善的一番至性至理的解说后,便也不了了之,只是继续罚禁足,并且从半年加罚为一年,并在禁足期间,扣除月俸。 虽然衣食无忧,但手头无银子的情况下,可也是要人命的,对于这点,如晴是深有体会。更别说一向大手大脚惯了的张氏母女了。 不过,如晴望了张氏头上的莲花并蒂碧玉饶枝簪,手腕上绿油油的镯子,及身上颜色虽素却不掩上好绣功的细棉夹绸刻丝团花褙子----人家张姨娘就算沒了月俸,也是有外快的。 估计老太太也猜到了,也不言语,就只用讥诮的目光瞅着方敬澜。 方敬澜确实恼恨张氏今日的做法,但他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也狠狠罚过了,老太太仍嫌不满意,他心里也是委屈的,张氏确实可恨,但总归侍候了他多年,并为他生了一儿一女,单她今日所做之事,休了她也是绰绰有余,但不能不为孩子们着想吧。 为了让老太太消气,方敬澜也跟着长跪不起,声泪俱下,说得至情至理,连如晴也觉他忒可怜,孝子慈父好丈夫一把抓,还真是不容易的呀。 而李氏因为设计了张氏又拿老太太当枪使被精明厉害的老太太识破后,心下已发虚得厉害,也不敢在一旁落井下石,只能一并跪着让老太太消气,切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再來,在张氏如善额头被磕出血块并红肿的情况下,在方敬澜的一番至情至理的哭诉下,老太太缓缓闭眼,无力地挥挥手。 方敬澜如获大赦,连忙喝令张氏母女滚下去,不得再出现在老太太面前丢人现眼后,又一步步跪在老太太身前,声音含泪,“母亲,都是儿子的错,沒有管好妾室儿女,让母亲伤心失望,母亲要打要骂尽管冲儿子來吧。” 一直在后边花厅里听着前方动静的如真如晴两姐妹,互望一眼,都各自转了身,來到乌木桌前坐下,如真怔怔地望着面前的整套莲花瓷碟,自言自语地道:“我娘和姨母算是低嫁吧,可这低嫁却也无法阻止丈夫纳妾宠妾,还处处被妾室庶子庶女恶心算计。我,我若是嫁进平阳侯府,岂不是更无还手的余地?” 如晴听得一阵心酸,安慰道:“不会的,姐姐这般优秀,相信未來姐夫定会被迷倒的,哪还有心思瞧别的女人一眼。”再來,成天观看自己父亲的妻妾争斗,相信应该有了对付妾室的经验与法宝吧,不必怕的,所谓兵來将挡,水來土淹。张姨娘不足惧,她唯一的法宝便是丈夫的宠幸,有儿女傍身。但她只是好运了些,因为老太太不是方敬澜的生母,沒有权利也沒有必要下那个死手。若是摊到别的人家,估计张姨娘不是早被休,便是被活活打死,哪还威风活到现在。 如真也知道这些道理,可是想着张氏的可恶,及自己父亲的偏信偏听,心里确实悲观。 如晴又安慰她:“大姐姐不必忧心,像张姨娘这样的人,毕竟还是少见的。只不过太太战斗力弱了些,这才处处被她占了先机。若是大姐姐,只不过伸伸手指头就能让她死无葬生之地。” 如真神色厌厌的,“话是这么说沒错,可是,若真让我遇上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晴默然,如真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因为,再是低嫁的主母,妾室也不会因为你娘家多有势力就附首称臣,相反,还会激发奋斗之心。张氏估计便是这般想法吧。如真高嫁进平阳侯府,在婆家是好是坏,娘家更是沒有置喙的余地,她只能一人孤军奋战。 低嫁也无法逃脱妻妾相争侍候公婆的命运,高嫁也是一肚子苦水,如晴忽然觉得,这古代女子生存之道,确实艰难。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 经过努力,总究有回报 腊月初,方府总算迎來了上级下发的明旨,方敬澜由正五品宣抚使升任为从四品山东布政司参议。方敬澜为表自己有淡泊名利的仕林中人的气度与高洁,并未大肆喧嚷,想当然庆贺也就沒了。 不过,这却改变不了别人请他的命运,从腊月过后,一直到元月,整整一个月,方敬澜在家用饭的次数廖廖可数。 老太太为怕酒肉伤身,每日里头都命厨房给他煮了消食茶,早上熬上一碗浓浓的蓝荞粥。 因方敬澜升了官后,比以往更加忙碌,家里的大小锁事便由李氏一把抓,迎客往來的迎接不遐,也沒时间让朱姨娘立规矩,朱姨娘有了大把时间后,便手把手教如晴学起绣花來。 先前的女红师傅因如善的禁足,如美进京后,便不再上门了。因为一直拉倡节俭的李氏已把她打发了。本來李氏还想连花嬷嬷也一并打发的,但又想到花嬷嬷的身份,又咬了牙不再吱声。 但花嬷嬷北次受确实重,足足养了一个多月的伤,等她再一次踏入方府时,人已消瘦一圈,老太太大为怜惜,便让她好生养伤,等完全拴愈再來方府也是不迟的。 花嬷嬷也不推辞,只叮嘱了如晴一番便离去。 一下子空出许多时间,如晴陡然不习惯起來,只得自己找些消遣了。 “姑娘,这鞋子上的小狗做的还真好看,只是,这么大的鞋子,穿着岂不难看?”玲珑拧着一只胖胖的、金黄色泽的、脚背上绣着狗儿式样的鞋子,一脸不赞同。她左右瞧了这鞋子,真材实料的狐狸毛,染成金黄色泽,内衬以锦绒织垫,手膜进去,极为暖和。这分明是一只鞋,可这般大的鞋子,实是无法穿在脚上四处走动的。首先,这鞋子的鞋垫只是粗布纳成的,并不防水。再來,鞋身全是毛绒绒的一片,极易弄脏鞋身。再來,闺阁姑娘都穿着精致小巧的绣花鞋,这样的鞋子,也太不仑不类了些。 如晴正在穿针,回道:“只是睡觉就寝时才穿的。又不拿到外边穿。怕甚?” 玲珑恍然大悟,“天气这般冷,穿着这鞋子,却是暖和。姑娘真厉害。” 如晴笑了笑,“是呀,这样洗了脚,做女红练字静坐倒可以派上用场了,也不必再添炉子,怪麻烦的。”并且在屋子里烧炉子,在密封的空间里还容易生成一氧化碳,吸多了还会引起中毒。所以不管炉子里加了再好的香料,如晴也是尽量不用火炉的,为了使屋子保持正常的通风透气,还时常开了两扇窗棂。但屋内倒是通风了,外边的寒意却也钻了进來,这古代的绣花鞋一点都不保暖,羊毛制的小靴子倒也暖和,只适合外出。如晴便想了自己绣两双棉鞋來自己穿。 玲珑爱不释手地摸着柔软的鞋身,嘴里夸着如晴心灵手巧,居然能想出这般办法。一旁替如晴打下手递剪子的沉香忍不住道:“你就消消停吧,姑娘正忙着呢,分不得神。” 玲珑嘟了唇,“姑娘,这大半月來,您已经绣了整整八双鞋子了,也该歇歇了。这对眼晴不好的。” 如晴微微笑着,“祖母爹爹太太我姨娘还有大姐姐大哥哥二哥哥他们一人一双,刚好绣够,现在就只差申妈妈,你和沉香了。再绣两双,我便可以歇了。” 沉香玲珑一时无声,好半晌才听到沉香吃吃的声音,“姑,姑娘,您还要给咱们做鞋子?” 如晴微微地笑着,“是呀,你二人一心一意跟我在身边,沒油水也捞不到甚么好处,我也拿不出像样的东西赏你们,只能做双鞋子略表我的心意罢了。”她停了手头的活儿,微笑着看着呆若木鸡的二人,“你们对我的好,我是记在心里了。可惜我现在身单力薄,无法给你们太多的赏赐。这鞋子不值几个钱,也别嫌弃的好。”花嬷嬷所出的女子生存法则之一里边,便有为主之道,身为主子,管理奴仆,应该做到奖罚分明,不分偏私,刚柔并济,威势与柔情双管齐下,对于心腹,可以亲蜜,可以随和,却要坚持原则,这样,既保持了在下人心目中的威严形像,也能让他们服贴,并死忠跟随。 如晴想了几个昼夜,觉得她在方府一无势二无钱财的,怎样让身边的下人死小踏地追随自己,也是费了一番脑筋的。恰巧这阵子府里负责浆洗的下人洗晒不及,居然让她无鞋可穿,这才萌发了自己做鞋子的想法。做着做着又找到了一丝灵感,沉香玲珑为了她这鞋子之事,居然不顾一切跑去痛骂了浆洗的婆子,那婆子是李氏身边的人,一状告到李氏那,李氏來势汹汹地要把两个沒大沒小毫无尊卑观念的丫头给捆來一阵好打。若不是如真及时阻拦,说不定两个丫头早已挨了板子。而李氏也因此被方敬澜斥责了一通,偃旗息鼓了好一阵子。 如晴觉得两个丫头对自己确实忠心,多费些时间给她们做鞋子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但沒想到,居然会得到这般强烈效果,这却是她沒有预料到的。 “姑娘,侍候您乃我等婢子份内之事,您真的不需这般----这般客气的。”沉香一向稳重,但这时候也心下也是哽咽得厉害。 玲珑却是大而化之,虽有片刻的惊怔,但很快就调整过來,对沉香道:“既然这是姑娘的一片心意,我们不妨领了又如何?姑娘不是常挂在嘴边,恭敬不如从命么?既然如娘铁了心要送咱们,若是拒绝就太不识抬举了。只是姑娘这般心意,我和沉香姐姐却是无以为报,只能更加尽心服侍姑娘。这样,也不枉姑娘这些天的熬功赶夜了。” 如晴忍不住夸起玲珑來,“真沒想到,你平时候搜集消息是个能手,连说话也长进了。” 珍珑忍不住吐舌,“姑娘,这是夸奖么?” 如晴笑着摇头,“才夸你一句,你就本性毕露了。这时候,你就应该自谦说是姑娘教育得好,婢子不敢拘功。懂吗?” 玲珑点头,“姑娘教训的是,婢子记下了。”然后又想了想,沮丧地说,“可是,这阵子府里一片太平,我都好久沒搜集到可消遣的好玩的消息了。” 如晴一时莞尔,张氏母女被罚禁足,府里倒是清静不少,忽然沒有八卦可听,她反而觉得不大好受。所以,只能把精力放在鞋子上了。 玲珑果真是天生八婆始祖吧,无论申婆子如何威胁如何教育,仍是改不了说八卦的毛病,这不,见如晴这般好说话,便又道:“张姨娘这次估计难翻身了。不过,她这般算计使奸的,老太太却沒有往死里发落她,还真令我意外。” 沉香脸色沉了下來,正在开口斥她,玲珑已连忙举起双手道:“沉香姐姐,这儿沒外人,咱们就说说而已。别开口就训我呀,我这不是呆得无聊嘛。” 沉香气得干瞪眼,在玲珑讨好卖乖的讨好下,只得板着脸沉声道:“这次就饶了你吧,若再有下次,看我禀了申妈妈撕烂你的嘴。”顿了下,她又道:“张姨娘也是你可议论的?老太太沒有死里发落她,自有老太太的理儿。” 玲珑搔搔头,一脸纳闷,“怎么好像你们都知道老太太的心思似的,为甚么,我就偏猜不出來?” 回答她的,只有沉香一记白眼,及如晴捶桌子的闷笑。 这次张姨娘确实是饶不得的,但,老太太却还放了她一马,并不是她身为方敬澜的继母就不敢处置继子的妾室。而是,这样一來顾了方敬澜的面子,二來张氏再嚣张再算计,与老太太也并无多大利益冲突,她犯不着下那个死手,再來,也是重中之重,张氏虽可恶,却还是有用处的,至少可以竭制李氏这个不把自己放眼里每每只有到了危急关头才会來抱她这颗佛脚的媳妇。 如晴先前也是沒有想透的,后來见李氏私下抱怨老太太太便宜张氏时,才恍然明白过來。替李氏掬同情泪水的同时,又忍不住替老太太喝彩,这才是真正的宅斗高手呀,既得了面子,还得了里子,更得了八方的感激,太厉害了。 * 沒有如善的衬托,沒有如美的任性,如晴这阵子混得如鱼似水,虽然去李氏那请安时不时被梗上一会儿,但大多时候,如晴活得却是悠哉的。不过胡夫子的课却是照样上着,学堂里只她一位异性,如晴以为自己会局促不已,却沒料到,平时候一直板着张棺材脸的知礼大哥哥,却开始关照起她她,问她冷否,饿否?甚至连磨墨都会替她磨,这令如晴好生惊讶,受宠苦惊的同时,忍不住暗自猜测:估计与她送出的鞋子有关吧。享受着知礼从未有过的兄长待遇,如晴忍不住一阵得瑟,早知道知礼也是个拿人手软的主儿,这鞋子应该早早绣了送出去的。 而知义,说到知义,如晴又是一阵的感叹,比起先前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甚至瞟都不会瞟她一眼的知义,这两日对自己也和颜悦色起來,甚至偶尔在某个地方碰到,居然还会扯动如晴以为早已失了调的面部神经向她打招呼。 如晴那个受宠若惊,惊滔骇浪,心想着:这小子软硬不吃,人家知礼大哥还会拿人手软,他却是拿了鞋子却依然手不软。只是这阵子忽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让如晴心头纳闷不已。难道说,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块唐僧肉了? 直到有一日,知义在下学后拦了她的去路,问她:“蒙古人天生善骑射,你说仍是有法子竭制,可否说个明白?” 如晴望着知义晶亮的眸子,总算明白她为何会成为唐僧肉的原因了。 还不是先前上胡夫子的课时,胡夫子虽是一介文人,却是文武皆修,有一日在课堂上,忽然兴致大起,提出我朝虽一统天下,然边境地区却仍是常年受侵,蒙古人骁勇善战,天生善骑射,时常扰我边境安宁。而我军将士每每与之作战,却时常败多胜少。 然后胡夫子提了问題,若是你们统领三军,该如何制订对抗蒙古人的战略? 知礼想了一会,摇头,说他暂时沒想到。知义也冥思苦想,知廉却倪倪而谈,每日里操练士兵,提高作战技能云云。学堂里就如晴一个女孩儿,又年纪最小,胡夫子也不会让她來回答,偏如晴这阵子无聊得快发霉,便说了句:“蒙古人时常跑來侵犯咱们,抢咱们老百姓的娘食,那为什么我们不去抢他们的。” 如晴还说,蒙古人确实骁勇善战,但也有老弱妇孺呀,咱们也派精干将士去抢们的老弱妇孺,抢他们赖以作战的马匹,烧光他们的粮草,等他们抢了粮食回來见着自己的亲人儿女这般惨状,会不会肉痛。 如晴说得天真,也只是无意间以自己的主观的善恶观念來说说而已,却引发了知义的超级灵感,当下便制订了一套对付蒙古人抢掠烧杀的法子。 知义订的什么方案如晴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知道自那以后,知义对如善的态度友好了许多。 * * 岁月如梭,转眼间,已是农历年的除夕之夜。今年方府的除夕夜却有些冷清,方敬宣从京來捎了信來,告之如美在她那儿过的很好,也很听话懂事,还与几个官家千金交好,但因今年京城异常寒冷,山东与京城地界被积雪封路,暂时回不來,便只能待明年开春积雪融化之际再回方府。 李氏虽心里失落,却也无可耐何。 知礼知义兄弟俩一个读书读到得了风寒,另一个练武练到腿脚抽筋。知廉倒是生龙活虎,可惜被他的母亲妹妹连累,不敢表现得太过。 张姨娘在禁足期间也不安份,三五不时吵闹使泼,方敬澜此次确实恨极了她,就算张氏有好几回是真被李氏身边的下人欺负狠了,确实病倒了,也是狠了心不去理睬的,而如善,先前也是哭哭啼啼,今天生病明天发热后天连床都下不了,刚开始方敬澜倒也亲自探望几回,但后來李氏时常拉他去关心知礼的上课进程、知义受柱国将军及靖王赏识、如真的未來婆家给如真捎來了新年礼物、如晴又给他新绣了荷包等种种名堂,渐渐地也就不大去如善那了。如善折腾了几回,总算明白这次方敬澜是真的恼了她,也就安份了下來。 所以,在农历新年的來临之际,仍被禁足的如善仍是沒被恩准放行,方敬澜倒是心疼女儿,很想赦了她的错处,让她迈出大门给老太太磕几个头以表祝福之意,但老太太却道:“为人父母的,理应做到以身作则,言出必行。当罚不罚,罚过又悔之,老爷这般朝令夕改,是疼她还是害她?” 方敬澜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忍着心疼,继续让如善好好面壁思过。 虽然除夕过得冷清,但新年过后,方府却日渐热闹。 年后齐州城有泰半大富及官僚都差了奴仆或家属送了些年货,方氏夫妇又是一翻应酬暂且不表,单说,方敬澜的嫡亲兄长方敬滔携了一双儿女,从海宁赶了來,随行的,还有几大车匹的厚重礼物。这里边有泰半都是送与如真,不过如晴却也得了不少好处,她才新做的小箱子已塞得满满当当。 方敬滔与方敬澜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弟,兄弟二人长得也像,因家中庶出兄弟的缘故,虽长期分隔两地,关系自是亲厚。不过方敬滔要稍微圆润些,估计是经商发达了的缘故,吃得好,穿得暖,又睡得好吧。 李氏是继室身份,对方敬滔这个大伯并不是很了解,但见他带來的那几大车的厚重礼物,珍玩古懂,贵重布匹,金银首饰,甚至还有日常所用却又名贵的各色香料,胭脂水粉,东北产的大米及人参,湘西四川产的腌肉,云贵地区的普尔与野生菇菌,安溪的铁观香,西湖的龙井,各地方特产应有尽有,足足装了四大车匹。李氏一边指挥仆妇把物品往库房里搬,一边脑海迅速转动,天啊,光这些东东,若是卖掉的话,几乎可以支撑方府一整年的花销了。 然后,先前还对商人身份的大伯略为瞧不起外,此刻却是满面堆笑,打从内心的欢迎了。 不过,当李氏瞧了方敬滔送给几个侄儿侄女那些名贵礼物,甚至连如晴这个庶出的都那么丰厚时,又懊悔至极,真不应该偷偷写信给如美的奶娘,让她继继呆在京城的。 不过,在发现方敬滔这些礼物并沒有张氏母女的份时,李氏又开心起來,又看这位几年才见一回的大伯顺眼起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 别人家的事儿 就算如美不在府里,但方敬滔仍是面面俱到地给如美准备了厚礼,这点令李氏很满意。只有李氏不知道的是,如善也有份的,不过后來听说如善被罚禁足,也就把她那份礼品给了老太太,等如善解了禁足令后再转赠给她。 还有李氏更不知道的是,方敬澜虽恼恨如善的所作所为,但却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的,在瞒着李氏的情况下,仍是让如善出來给方敬滔这个大伯磕了头拜了年,并得到不算少的赏赐。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单说方敬滔与老太太行了晚辈之礼后,便在松鹤堂里与方敬澜夫妇说话,兄弟二人并未因长期分隔两地而疏远,反而有着说不完的话。待小辈们齐齐进了松鹤堂与方敬滔行了晚辈礼后,各自得了丰厚的赏赐后,又引见了方敬滔的一儿一女,方知书,方如云。 方知书生得浓眉大眼,极是爽朗,很快便与知礼三兄弟打成一片。而方如云和如晴一般大,二人很快便顽到一块。如云很是大方,把自己从海宁带來的绒毛绣的大白兔分了一只给如晴,美其名曰:咱们不分彼此,有好喝的好玩的,定要一起分享。 如晴那个汗颜,总算明白什么叫天下沒白掉的陷饼,不得已之下,便只能忍痛把自己花了大半月才做出來的猴子手套给了她。 话说这个时代沒有毛线织手套,如晴绞尽脑汁总算想了个办法,用最流行又最暖和的绒布裁成单指手套。并在手背上用绒毛制成猴子式样。如晴本來打算做好后就献给朱姨娘,却被眼尖的如云瞧上,死皮活赖地讨要着。 如云总算心愿得呈,戴着手套现宝似地四处夸赞如晴的心灵手巧,二人姐妹情深的模样,倒令方敬澜兴慰不已。他望着自己兄长身上的水色天青团纹刻丝左衽长袍,再瞧了自己身上的褚色银钱滚边直缀袍子,虽式样一致,但兄长的却是顶级的细棉制作,这样一件袍子,也能顶方府上下一月的花用了,不由心中叹气,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呀,当官虽有特权,却无多少银子傍身,经商虽银子大把的花,却地位极低。所幸,他与兄长官商勾结---咳咳---官商合作,这才相互相携,一同光宗耀祖。 方敬澜这些小心思,方敬滔并未发现,只是感叹羡慕弟弟儿女满堂,侄子饱读诗书,女儿也是优秀温婉,不若自己那对儿女,简直就是人精投的胎,沒一刻让他安宁。 方敬澜呵呵一笑,谦虚道:“大哥说哪儿话,大侄子也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虽未考中功名,却也跟随大哥学习经商,颇有手腕。侄女也是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甚得小弟喜爱。我还羡慕大哥有这一双优秀儿女呢。哪像我,你瞧瞧你这两个侄子,成天板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了他钱似的。再瞧瞧你这三侄子,除了一身好皮相后,也是一无是处。” 方敬滔哈哈一笑,“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三个侄儿都那般优秀,你该知足了。”他捶了兄弟一拳,又对矜持温婉的如真道:“大侄女多年不见,却也是婷婷玉立了。如晴侄女也是娇憨可爱的很,为兄看了都喜欢得紧。如今大侄子已过乡试,大侄女又定得平阳侯这门显贵婆家,这双喜临门的好事,你就知足吧。” 如真娇羞地跺脚,嗔道,“大伯伯就爱拿侄女作消遣。” 众人哈哈大笑起來,方敬澜笑声中,却是自豪居多。望着自己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满目欣赏。 聊着聊着,又一如往常,提到方家的另一庶出兄弟方敬江。 方敬澜以关心庶弟的口吻提及这个已有好些年沒來往过的庶弟。方敬滔先前还温和爽郎的笑容立马不见,而是沉了脸,道:“咱们这个庶弟呀,人家可今非昔比罗。” 方敬澜大惊,方敬江与他一样,走的科举门路,却沒有他这般一帆风顺,科举考试了三次才勉强及弟,后來经周姨娘多方打点,才在老家海宁县混了个主薄的职务,不过后來娶了县太爷的宝贝爱女后,倒也是官运顺畅,据方敬澜所知,前年这个庶弟就已调离海宁,任江苏南京正六品安抚同知,虽沒有方敬澜混得好,却也混得一官半职,对于仍是“贱民”身份的方家嫡长子方敬滔來说,也是不错了。 因早年被这个庶弟整得极惨,甚至因为这个庶弟,方敬澜吃了不少暗亏,受到父亲不少骂罚,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这些年虽未再來往,却也时常关注着,所幸这庶弟除了一双嘴皮子能哄人外,并无真才实学,这些年來混得也远远不如他,心里安心之余,陡闻兄长这翻话,却是大大吃了一惊。 方敬滔呷了口茶,以平心中之忿,这才恨恨地指着知书咬牙道:“问你侄子去,都是这个孽障。” 老太太方敬澜是疑惑的目光望向知书,知书垂了头,低声道:“二叔,都是侄子无知,受了三叔蒙骗。”然后知书简单地述说了事情经过,原來,今年十一月左右,方敬江忽然找到正在外头经商的知书,开口便借一万两银子,说他急用,因为他已接到上头升任通知,要调往京中任正五品六部郎中,可惜却沒银子打点,在知书这儿周转一二,等进了京安顿好后,再立刻连本带利奉还。 知书虽随父经商,经手的银子何止千两,但要他一口气拿一万两现银却是不可能的,当下便拒绝了,后來经不住方敬江的再三恳求及再三保证,说进京后立马奉还。就算还不起,砸锅卖铁也得还,知书年岁不大,哪知人心险恶,便答应了借五千两银子与他。 方敬澜听了大摇其头,沉重地道:“知书你确实上当受骗了。这么大笔数目,你怎么不与你爹商量就私自决定?” 知书垂首不语,方敬滔恨恨地道:“这个孽障,刚开始的时候根本连个信儿都沒给我,等我发现账面上少了那么一大笔数目后这才对我说他把钱借给老三了,真是气死我了。” 方敬澜板着脸道:“我说知书侄儿,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可知你那三叔是什么样人的人物?” 知书越发抬不起头來,方敬澜见他这般也不好说重话,便又道:“立借据沒?若是立了借据,咱们立刻拿了借据去京城找他,我就不信,他敢赖账。” 方敬滔闻声又是怒气重重地瞪了知书一眼,而知书,则更是低垂着头。 如晴在心里大摇其头,身为奸商,那么大笔数目,居然连借据都不写,确实不符合商人的风格。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这位大伯家,确实很有钱。 方敬澜由兄长侄子的面部表情也得知了事情的严重性,胃子忍不住一阵抽痛,五千两银子呀,居然就肉包子打狗了---- 老太太也轻轻摇了摇头,不过却安慰大家道:“好了啦,既然事晴已经发生再懊悔已是无用。五千两银子虽多,但对于你们家來说,还不算太大的损失,日后小心便是。” 方敬澜李氏也各自劝说了两句,方敬滔总算舒展眉头,然后又继续说起方敬江的事來,“听说是走了王家的门路,此次进京任六部朗中,也不知是真是候,总之,那家伙甚至连女儿的姓名也都改了。” 老太太方敬澜同时大惊,方敬澜嗔目道:“是哪个王家?” “还会有谁,就是任当今太子少师的王家。” “王家又升职了?”先前还只是太子宾客呢。 方敬滔点头,“据闻,老三的媳妇与这王家有些渊源,这次老三下了血本走了王家这条门路。估计此次任升是真的了。” 六部郎中是正五品官儿,虽比方敬澜的从四品低了两个等级,可,人家一个是天子脚下的官儿,又有太子机构里的要员作靠山,升迁的机会大大提高。而方敬澜虽然已是从四品布政司参议,但轮到下一回升迁,却又要等到四年后了,而方敬江却不在此考核范围里,只要上司看得顺眼,随时会提升他---- 方敬澜心里无比沉重,无比压抑,方敬滔知道他的心结,又安慰了他,可惜他又不在朝为官,对官员升迁的规则不甚懂,他的安慰并不能消停方敬澜心头的刺,反而越发加重。倒是老太太颇为了解他,对方敬滔道,“这次大老远的來,又带了那么多礼物,你这可是把咱们当外人呢。” 方敬滔点头,“母亲哪儿话,我这只是给大侄女的嫁妆而已。” 虽侄女嫁人,身为伯父的,是有义务备厚礼的,但这般厚重的礼,却也过了。一方面,证明了方氏兄弟的感情深厚。另一方面,方敬滔也知道自己弟弟虽然为官,却膝下子女众多,估计也多少私产,打着给如真送嫁妆的名义來帮补弟弟。再來,如真攀得高枝,弟弟又官路享通,他是商人,虽投资甚大,却也回报颇丰。 如晴是这般想的,估计方家人也会这般想,所以方敬澜也沒怎么客气,拉着兄长的手又是一阵感激。 待气氛缓和后,方敬滔观了如真及如晴两姐妹,暗自点头,以不无讥讽的语气对老太太道:“母亲可知,老三进京前居然还把自己闺女的名字都全改了,和方家同辈份的姑娘一个字了。” 方老太太忍不住皱眉,“先前不是不屑用咱们的字么?”先前分家时,方敬江可是叫嚣着与方家所有人老死不相往來了,并连祖宗家法都不顾,后來后家另劈居所,这一二十年來,果真沒再來往过,甚至连自己的儿女也沒有按知字辈如字辈來取。 方敬澜则问着改成什么名字了。 方敬滔沉默了会,道:“大女儿灵意改为如意,二女儿灵燕改为如燕,三女儿灵双改为如双。” 方敬澜皱眉,“这好端端的,为何要改名?难不成请高人算过命?还是觉得改为如字就能嫁得好婆家不成?” 方敬滔摇头,“这就是不得而知了。”他顿了下,不无讥诮地道:“不过老三一向精于算计,这般大动作的给女儿改名,应是有他的目的吧。” 方敬澜捋着下巴处的三寸长的胡子,沉默不语。方敬江为了让大家开心点,又加了句,“不过周姨娘此次却沒跟着一道进京,而是自个儿走了水路----听说----老三媳妇与她一向不和。” 众人又活泛了心思,婆媳不和在官宦之家可谓是大忌,周姨娘精于算计又爱大权一把抓的性子,碰上同样性子的媳妇---老三的后宅里,想必应该很精彩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2 忧心的政事,家里的喜事 庆元27年春,如美从京城回來了。 从京城回來的如美,感觉自己已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物了,觉得沒出个大门的如善及如晴,就是乡下土包子,土得掉渣了。时不时在如晴面前成天显摆她从京中带回來的玩具,姑姑送她的衣裳,还有姑姑的婆婆送她的镯子手环之类的名贵玩意。并且如美还不无得意地向如晴提到,永宁伯夫人,也就是表姑娘得知她去了京城后,特意登门來邀她去作客,并还送了她好些珍贵礼品。并且表哥江允然对她很是客气友好云云---如晴听了直翻白眼,如善则不屑地撇唇。 而因在禁足期间还刻苦用功的如善,方敬澜被打动了,提前解除了她的禁足令。如美在得知后,可是黑了好些天的脸。也就时不时在她面前说起永宁伯世子及靖王世子的消息來。 “表哥可真是斯文俊逸,虽然还未及冠,可京中已有好多千金名媛悄悄的喜欢他了。靖王世子也好风采,听闻他极得皇上重视,时常召进宫去陪伴皇上太后左右。还有,靖王妃正四处给靖王世子物色对像,初步已锁定令国公的次孙女和成国公的孙女。” 总算如善神色变得紧崩,如美面有得意,继续曝料,“据闻,李骁虽还未娶妻,不过太后和皇后娘娘都各赏了少少美人给他,那些美人我虽沒见过,却也听说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还有,那令国公的次孙女,听闻也是名气纵横的才女,那成国公的孙女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门当户对,情投意合,真乃天作之和耶。”如美把姑姑的话原封不动的窃了來。发现如美绞得发白的手,越发得意。 如晴当她称职的听众并不发表言论。李骁之于她來说,是可望可能不及的人物,平时候拿來作茶前饭后的消遣倒也不错的,就是怕有人当真了。 果不其然,如善悠地起身,几乎把方型石桌上的茶盏给掀落,如美早已等着她发火,立马准备好战斗,哪知如善却盈盈一笑道,话锋悠转,“三妹妹,时不时把陌生男人挂在嘴边,这可不是闺阁女子所为哦。” 如美脸一红,大声道:“允然表哥是咱家的亲戚,可不是什么陌生男人。” “是吗?那,靖王世子与三妹妹总不是亲戚吧。” 如美涨红了脸,“靖王世子与二哥乃同门师兄弟,说起來也不算是外人。” 如善轻轻地笑着,“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是亲兄妹也得避嫌,更何况他人?邓妹妹就听姐姐一句劝,日后莫要再把靖王世子挂在嘴边了。若是让爹爹知道,定又要受罚了。” 如美嗔目而礼,如善又轻轻地笑着,很是甜美的模样,“妹妹可是方府的嫡女,三妹妹不也说过,这嫡女呀,可得庄严,稳重,矜持,可若是学姨娘生的女儿那样妖里妖气的迷惑人,那与小妇生的有何区别?” 如晴捧着茶杯,默然无语,如善这是把前阵子如美时常挂嘴边反驳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呢,不知如美会气成什么样。 果然,如美已气得双目喷火,戳指怒喝,“你,做贼喊捉贼,自己那些腌赞心思谁人不知?居然倒打一耙了,真是不要脸。” 如善脸色悠冷,“你说谁不要脸?” “就是说你,怎样?” “你才是真的不要脸,从京里回來听说大伯父和大姐送给如晴那么多礼物,便眼红眼绿的,偏要死活让如晴分些给你。” “----我和如晴姐妹情深,分些金裸子碎银子又怎么了?我可不像有些人,只会装乖卖巧,扮柔弱装可怜搏取人同情。” “那也算是本事,不是吗?”如善以气死不人不偿命地语气笑盈盈地道,“至少我沒有像有些人那样,活像个强盗一样明抢吧。”如善瞟了眼作缩头乌龟的如善,面带同情及怜悯,“我还听闻,年前爹爹赏给朱姨娘的礼物,也被太太强行瓜分了一半,可有这回事?” “你,你---敢说我是强盗,你和你姨娘就是下贱无耻专抢男人的无耻劣货---”凭嘴皮子功夫,如美哪是对手,不几下便落于下风,最后恼羞成怒上演成全武行。 如善早就会料会有这一出,连忙捧了自己的茶杯逃离战场,玲珑沉香连忙紧随其后。直至再无吵闹声传耳后,这才停下脚步來,自我安慰着,虽然时常得不到清静,不过倒也能迅速提高宅斗战斗能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 庆元27年,这一年,京中朝政开始动荡不安來,因庆元皇帝在一次狩猎过程中,染了风寒,此后便一病不起,他所宠幸重视的朱贵妃、清妃日夜侍候左右,朱贵妃尤其得力,一度病倒在龙榻前,而清妃又要侍候皇帝,又要抚育四皇子和五皇子,也是左支右拙。主持中馈的皇后娘娘,则在这个时候,显示了她身为国母的风范,后宫朝政一把抓。她把内务锁事交由内务总管郝大成与司礼监太监总管刘权,对外,朝政大事由大学士左英正辅佐,而另两名大学士廖成乾,杨明芳,一个被外派至山西大同掌管三军总务,另一位被派往江浙地区掌管监督盐运。皇后这一系列的硬派作风,朝中大部份观望派中立派几乎全站队到皇后所出的二皇子那一边,在她的映衬下,太子却也赢弱了。 在官海沉浮十余年的方敬澜立马嗅出不对尽的气氛,估计朝政又会有新的风向标,严厉限制禁止下人少谈国事,在公开场合,他本人也是严人律已,坚决不参与党派之争。 庆元26年秋,确如方敬澜所料,是多事之秋,皇帝老爷子好不容易病情好转,太子却又出了事,在一次微服私访时,被一股不知打哪來的流民所伤,皇帝震怒,下令严查此事。可查來查去,幕后主使者却直指皇后,在朱贵妃及刑部、锦衣卫的一番铁的证据下,皇后百口莫辩,最终在皇帝要拟召书废后之紧要关头之际,忽然宫外直闯了一大批由静阳侯、景王所率领的人马,直逼行宫,一翻激战,眼看皇宫局势就要不保,所幸靖王及靖王世子及时赶到,率领五城兵马,禁军等人马一番杀拼,救出了被困的太后皇帝及后宫众妃嫔。 皇后在兵变失败后,引颈自杀。二皇子失势,也被赐下毒酒一杯,结束了他尊贵却未辉煌并短暂的一生。 皇帝虽然获得了胜,却也落下疑心的毛病,直接参与谋反的静阳侯,皇后一族,全被诛了九族,而他的堂弟景王也被夷灭三族。其余皇后一派的人马,贬得贬,流放的流放,那些保皇派全官升三级,而少数中立派的官员,虽未升迁,却也得到褒奖。 靖王父子,统领五城兵马总督梁还,皇城禁军统领江子拘功军最大,也被各自赏了无数。听闻,而一直权势在握的永宁伯爷,这次也借着弟弟和天生敏锐的政治触觉,一直保持中立派,被老皇帝看成是值得信赖的功勋之臣。 永宁伯爷江子望与其弟江子拘,一时成为皇帝新贵。而豫王,豫郡王,却因与景王走得较近,虽未受牵连,却也被斥责了一番,所幸靖王说了个情,这才安然无恙。 京中的局势连带影响了方府的安宁,老太太眉宇间始终带着轻愁,因为,方敬宣的公公赵文章却是首先站到皇后一派中,此次已被贬斥,已被革职,至今闲赋在家,而赵氏长子越子轩,此次保持了难能可贵的中立,倒沒被影晌,却因其父的关系,未曾升牵,极是郁闷。 唯一算得上可喜的是方敬宣回京后与永宁伯夫人云氏搭了钱,而其夫赵子昂官小位低,未曾被注意,射过了一劫,反倒是后來由永宁伯爷替之牵线,还小升了一级,不幸中的大喜事。 经过此次浩劫,老皇帝疑心渐重,今朝升迁,明日罢免之事时常发生,所有朝中官员都崩紧了皮过日子,甚至连此次立了大功的靖王爷,也早早交还兵符,抱病在家,而世子李骁,则主动进宫陪伴左右,成功去掉皇帝大半疑心。 虽然朝中格局动荡,颇令人不安,但,方家却是喜事连连。 首先,庆元26年春,三月三日上巳节,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在老太太的亲自主持下,如真隆重地行了及笄之礼,前來观礼的,全是齐州城有头有脸的豪门大户及官家贵妇名媛。替如真主持及笄的乃是老太太娘家嫂子胡氏,这位素有贤名又一脸福气的胡氏,着深蓝遍绣金枝饶领花卉偏襟褙子,亲自把纯白色的中衣,素色的罗裙,隆重彩云晕染遍绣折枝花卉对襟褙子外裳给如真穿上,最后把一支打造得精致优雅的点翠白玉簪细心地插进如真乌黑秀美的桃心髻上,嘴里说着如晴听不懂的吉祥之语。 如真的及笄礼过后,钟家便送來了如流水般的彩礼,此为大定。 李氏看着这些一箱箱的彩礼源源不断地涌进松鹤堂,眼都红了,心想如果自己的如美也高嫁了,说不定比这更有排场。可是,如美那不争气的丫头,在京城始终呆不惯,勉为其维地呆了三个多月,便死活吵闹着要回來,不得已,方敬宣只好派了家丁农历年二月把如美送了回來。偏如美那条丫头却未有斩获,除了打听了一身的八卦回來,与她所期待的事,毫无进展。 不过,李氏的郁闷却并未影响方敬澜的大好心情,同年春,知礼赴京参加春闱,不出数日便捷报传來。十余年的地狱式的苦读生涯,此刻终不负众望考上,一只脚已踏进官场的闪亮前程中, 为了表示自己的贤良与友爱继子,李氏对方敬澜建议,家里是否办场庆祝宴啥的,被方敬澜阻止了。 李氏不服气,正想游说丈夫同意,老太太发话了,“也不过是中了举人而已,这接下还会有会试的殿试,能否一举中的,还是未知,现在就得瑟什么呀?真要庆祝,等礼哥儿考了功名,授了一官半职再庆祝也不迟。” 李氏不说话了,站在那半天无法组织应对言语。同为继母,人家老太太过得风声水起,方敬澜兄弟待若亲母,而她呢,却是劳心劳力却未讨得了好。 还是如真活洛些,替李氏解了围,“知礼十五便中了举人,与咱家可谓是大喜讯,一來弟弟用功刻苦,二來也多亏爹爹和胡夫子教导得方,祖母,姨母,咱们首先要重谢的,应当是胡夫子。这亲疏有别,自己人嘛,什么时候庆贺都是一样的,但这胡夫子可得重重酬谢才是。祖母以为何?” 李氏这才回了神來,忙说:“如真说的对,我还把正事给忘了。”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來,“我那允然侄儿此次排在二甲一等头几位,比知礼还要靠前,我那表姐定也大肆操办了。” 老太太如真同时保持沉默,装作沒听到。 只有如晴觉得,这家庭妇女,确实不是人干的活儿,先前李氏也是有点才气又有点知识更有点见识的主妇,可如今,家庭主妇做久了,消息便闭塞了,居然变得俗气且无法勾通了。 其实,在还未开考之前,江允然必然中举已是方府一至认为的事。因为永宁伯爷主管科举,再加上最近老皇帝亲厚有加,在政事上,已有话语权,他的宝贝爱子考科举,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豺子胆,脑壳被门挤了才敢把他的名次给刷下去? 偏李氏还拿出來洋洋得意地炫耀,殊不知此次云氏虽面面俱到,得知知礼中了举后,也命人送來了厚重之礼重谢方家对爱子的照顾之恩,胡夫子也得到一份厚礼,然,却又附了一封信來告之方敬澜,意思是说,我们确实关照了知礼,知礼能中举,永宁伯府功不可沒。知礼看了信半晌,道:他考得很是轻松,除了一两道題略为吃力外,其余诸題都是运笔如飞。不过仍是得感谢永宁伯。 方敬澜把信撕得粉碎,轻拍儿子的肩,嘱咐了好生休息后,便直奔老太太屋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 江允然感慨,这个装腔作势表里不一的臭丫头 同年5月,正是山花遍开的季节里,如真总算披上自己熬了大半年才绣出的嫁衣,戴上凤冠,披了头盖,让知义背着上了平阳侯府抬來的花轿里。 此次借由如真的出嫁,方家的几个孩子才被众多宾客一睹真容,有的说知礼老成持重,又考得功名,将來成就不可限重。见知义少言寡语,双目冷冽,又纷纷夸他非池中之物,将來定能成就大业,再见知廉温文儒雅,谈笑风声,进退得宜,脾气温和,斯文有礼,又夸他才华出众,再加努力,日后定能傲啸仕林。 女宾客见着斯文有礼进退兼宜的如善,纷纷夸她秀外慧中,方大人真有福气,见如美气派高贵,又夸李氏好福气,将來定能与大姑娘一般,找得显赫婆家。见如晴娇憨生得白嫩,如同一团洗净了待吃的水蜜桃,加之年纪又小,大家明知她是庶出,但见她生得这般水灵,却也给了许多赞声。 为了表示自己很有淑女风范,如晴忍着这些贵妇们的荼毒,一直撑到平阳侯府前來的迎亲队伍,总算得到了解放,从这群老少妇人的魔爪中脱离出來。 也就在今天,如晴总算见着了未來大姐夫钟进,年约二十一二,身材魁梧,虽沒有知廉的清秀斯文,却自有北方人特有的豪爽与威武。 如晴摸了摸怀里用红纸包着的纸质银钞,刚才她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拿出來看了,整整二十四两银子的银票呀,相当于她一年的月银了。忽然喜欢起这个姐夫來,一时高兴过了头,噼里叭啦放了一大串鞭炮,一來为着好玩,二來为了庆祝,庆祝自己平白得了外财。 但是,她运气不大好,鞭炮扔出去后,便是一阵浓浓黑烟,才刚背着新娘子的知义,才踏出方府大门,便被黑烟笼罩,好一会儿,黑烟散去,才看到黑如锅底的知义,及在知义背上连连咳嗽的新娘子。两旁宾客见着这着喜剧,哈哈大笑起來,但如晴却笑不起來,她闯大祸了呀----不说知义会不会來找她算账,单说日后她嫁人时,估计也要靠他背着上花轿,若是把他得罪了---后果真不敢想像---- 如晴觉得,与其百搬抵赖,还不如亡羊补牢,大方承认错误。 如晴知道知义一向喜静,估计背了如真上了花轿后,吃了饭,便会回自己的院子里,她便在这个时候在劲竹院门口候着。 天色昏暗,夜风习习,如晴迎着傍晚的春风,等呀等,总算等到了前方有人过來,傍晚的夜色已较昏暗,一时看不清來人,不过见走路的姿势及身高,是知义无疑了。 如晴深吸口气,理了理身上因放鞭炮变得有些脏的桃红水袖对襟褂子,小跑步上前,一边跑一边喊道:“二哥哥,你可回來啦---” 她一把抱着知礼略带檀香味的手臂,使劲的摇手撒娇,“二哥哥,对不住呀,刚才一不小心把鞭炮扔到大门口了,让你和大姐姐受罪了,二哥哥可别生我的气哦,妹子不是故意的啦。” 摇了半天,仍是沒有得到回应,如晴紧张起來,“二哥哥---”她小心翼翼地望了知礼的脸色,忽然尖叫起來,连忙后退几大步,指着他吃吃地叫了起來,“你---是---是你?” 虽然昏暗的光线并未看清來人的面容,但如晴仍是认出了此人,不是她那永远都板着一张棺材脸的二哥,而是,有半年不曾见过的永宁伯世子江允然。 江允然一袭月白直缀长衫,玉冠束发,金线绣的蟒皮腰带,中间镶有透亮的拇指大小的红宝石,腰带上垂着一条宫绿色比目鱼玉佩,他负着双手,唇角含笑地望着已及他胸前的如晴,郎声笑着,“许久不见,表妹可还识得我?” 如晴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道:“就算你化成灰都我认识。永宁伯世子,江允然---公---子。”她故意把公子二字咬得极重。 江允然哈哈一笑,“我江家与方家可是有亲戚关系,表妹为何不像二表妹三表妹那般叫我一声表哥?” 如晴板着脸道:“如晴身卑位轻,可沒有这般体面尊贵的表哥。公子抬举我了。” 江允然皱眉,“话可不是这般说的,表妹好像对我略有不满似的?是不是我想得太多了?” “公子哪儿的话。” “那你为何离我那般远?” 如晴一本正经地道:“祖母教育如晴,男女授受不亲。” 江允然哈哈地笑道:“咱们可是亲戚,这些虚礼还是免了吧。” 如晴摇头,“那可不行,咱们方府虽不是大富之家,但也是书香门弟,我不能辱了父兄的名声。”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姓江的老娘一看就知不会是个好侍候的婆婆。更别说眼界高,就江允然这么一个独子,估计不给自己的儿子找个公主级的,也会找郡主级的。 想到这里,如晴又偶然想起如美曾提到过,永宁伯夫人这阵子颇为巴结泽云侯夫人,该不会想与泽云侯府结亲吧?听闻泽云侯还有个小女儿还待字闺中。 江允然失笑,“表妹这般年纪便能为着家族名声着想,实是佩服。只是表妹这样活着不嫌累么?” 如晴心里大骂,好你丫的居然敢拐弯抹角讥讽她,不过面上却微笑着道:“表哥有所不知,咱们女子生而在世,可不比男子那般随性自在,便是在娘家亦是多有诸多规矩限制,可是经不起一丁点的名声损坏。就算被讥笑为泥人木偶,也胜过铺天盖地而來的流言及世人异样的眼光。” 如晴这番话说得不紧不慢,不轻不重,似在陈述事实。不过只有她内心知道,她是真的很想把眼前的臭家伙狠踹一脚。但凡闺阁女子,无不像她这般谨守礼教,不敢有丝毫擅越,一旦越了雷池一步,花嬷嬷嘴里的齐氏便是最好的榜样。人家靖王妃如今在夫家混得风声水起,但在闺阁时却也是受着地狱般的训练。花嬷嬷以强大数据论证,但凡那些在闺阁里索性而为的姑娘,一旦嫁入婆家,不也是被俗事缠身,被公婆妾室庶子女家族规矩制约,少有出头之日,甚至因闺阁时期的“叛逆、不服管教、任性而为”的名声,但在婆家面前,却只能被认作任性张扬,不懂规矩,毫无大家闺秀气质的媳妇,时不时在婆婆面前被立规矩。 而那些谨守礼教的闺阁千金,虽无建树,也不出挑,却能在婆婆丈夫面前保持尊重与体面,就算不被宠爱,但应得的嫡妻地位却是稳若磐石。当然,也有小部份例外,但那只是少数而已,只能怪那姑娘运气太差,命不好。 如晴心想,她这般努力地活着,努力地为着未來奋斗,相信老天爷不会这般亏待她的。 江允然内心里转了几遍心思,最后挑眉,“这么说來,表妹实是不屑理会这些条条框框的礼教,耐何却不敢违背世人所设定的道德桎梏,我说得可对?” 如晴依然微笑着,“对与不对如晴不愿置评。只是时辰不早了,如晴就先告退了。” 走了沒几步,江允然又拦下她,“表妹先别走,我的话还未说完呢?” 如晴耐着性子,左右看了看四周,虽然并沒什么下人经过,但总让她心生不安,总觉暗处有双锐利的眸子,紧紧锁住她不放。 “公子有什么话明日白天再说吧,现在时辰已晚,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见江允然巍然不动,不由生气,又加了句,“若是让令堂瞧见了,如晴可是会脱层皮的。”永宁伯夫人云氏,娘家并沒什么出挑之处,比起李氏的娘家,还差了好几个档次,但人家运气好,嫁了个有为好老公,妇凭夫贵,再兼母子凭贵,伯府夫人的位子被她坐得稳稳当当,在京城贵妇圈子里也是排的上名号的。想当然,眼界也高了,一般的亲戚她是不瞧在眼里的,更别说挑选媳妇了。如晴有自知之明,就算给她上了金身,她也不过是区区四品官儿家的小小庶女,能登大雅之堂,却也迈不进权贵世家。 江允然见如晴客客气气的,却又老气横秋地说着礼义规矩的话,与她稚气的脸儿颇为相符,不由感动好笑,见她夜色里都黑白分明的大眼及粉白滑嫩的脸儿,心痒难耐,上前跨了一步,“我娘虽对我严厉了些,但对我从來都是有求必应,相信不会多说什么的---” 如晴后退几步,见她又朝自己逼來,不气喝道:“姓江的,你不要再过來了,你再敢上前一步,我,我就---” “你就怎样?踹我?”江允然哪会把她的虚张声势放眼里,继续上前踏了一步。 如晴只觉头顶闪过一排乌鸦,脚下使劲,一团由绣花鞋溅起來的泥巴朝江允然射了去,江允然素來喜洁,见这般阵仗,下意识往旁边退了几大步,等他想重新截下如晴已为时已晚,如晴小小的身影已经跑得远远的,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望着如晴消失的方向,江允然想着她刚才的话,“就算被讥笑为泥人木偶,也胜过铺天盖地而來的流言及世人异样的眼光。”他慢慢体味着这话的含义,喃喃自语道:“哼,什么娇憨可爱毫无心机,这丫头比任何人都可恶多了。就一个---装腔作势表里不一的臭丫头。” 而江允然嘴里的虚伪及装腔作势的臭丫头如晴,这时候在奔到前院不远处,忽然放慢了脚步,她四处张望了下,总觉暗中有一道锐利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她不放。可是,四周除了被风吹动的梧桐枝,及过往奴仆外,再无他人。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4 各自内心里的盘算 热闹了一整天的方府,总算在深夜里客人散去后,恢复了平静。 李氏揉着笑得发酸的脸,指军奴仆收拾残局,还得打起精神应付从京里特意赶來参加如真婚事的永宁伯夫人云氏及小姑子方敬宣。 拜方敬澜去年年底升官所赐,这回前來参加宾客的人数忽然暴增了几倍,京中永宁伯夫人云氏,方敬宣,甚至连豫郡王妃都來了,李氏收礼收到手软的同时,脸也笑僵了。一边暗自观察着平阳侯府的迎亲排场,一边暗自盘算着,日后自己的如美出嫁,也得有这盘排场才是。 好不容易熬到深夜把大至贵重物品收拾到库房,李氏把库房的大门锁上,钥匙重新拴到腰间里,这才揉着快断掉的腰往内院走去。这个时候,如美早已呼呼大睡,李氏瞧了女儿的睡颜,又气又怜的,这个不争气的丫头,成天只知道与如善置气,可今天在客人面前的表现都不大如意,而如善却是大出风头,惹得那些贵妇一至夸赞,甚至连如晴的表现都比她好,好些客人还私下问她如善如晴的生辰八字。偏她的如美,却是无人问津。 李氏想着白日里还有人在她的面前夸着如善如何如何的懂事,聪明机伶,说她真有福气的话,李氏气得几乎当场与之翻脸,偏她为了保持主母风范,还只能陪着笑附和着,但内心里,却是呕得要死。 更让她恼恨的是用过晚宴后,好多客人都准备离去时,如善却在她的屋子里弹起了琴來,不得不承认,就算李氏身为琴肓,也觉如善弹得确实不错,曲调新颖动人,并且很有旋律感,听着很舒服,很华丽,却也温暖人心,又使人热血沸腾。李氏观察着客人脸上出现的惊讶、赞叹、不可思议、羡慕等等交叉而过的神色,心里又嫉又恨,恨如善再一次大出风头,更恨她果真有几分本事,在她的映衬下,她优秀的如美却被迫比到天边去,令她恨急交加,恨不得杀去怡情轩,砸了如善的琴。 不过所幸,张氏母女的那丁点心思李氏还是猜得透的,如善的目标是靖王世子李骁。 想像着今日李骁冷漠高贵疏冷的神情,李氏唇角不由浮现一抹讽笑,李骁能迂尊降贵前來方府参加如真的婚事,方家上下都知道是看在知义的份上。可偏偏有人不自量力非要自作多情地把好事往自个儿身上揽。一个劲儿地在李骁面前呈表现,可惜李骁至始至终都一副冷淡的模样,这令李氏解恨的同时,又忍不住担忧起來。 凭良心说,李氏一方面又想亲近李骁,可另一方面又怕亲近过后又是为人作嫁,自相矛盾之下,使得她狠了心,沒让下人给李骁准备休息的上房,只睁只眼闭只眼任他在夜深时离去。 刘妈妈从外边进來,便见心事重重的李氏正以复杂焦虑的眸子望着睡着了的如美,不由讶异,轻脚上前,轻问:“太太,这么晚了,该歇歇了,明日里还有忙的呢。” 李氏揉着发酸已充满血丝的眼,起身,忽然身子晃了晃,幸好刘妈妈及时扶住了她,她扶着酸胀不已的腰,自嘲地道:“真是越活越不中用了。还是你好,这么大把岁数了这般忙碌还是那么精神抖擞。” 刘妈妈把李氏抚到李氏的卧室,轻轻捏着她的肩,笑道:“太太身子金贵,哪比得我们这些粗人?像咱们这样的人,生來就是干活的,可不像太太这般,生來就是让人侍候的。” 李氏扑嗤一笑,嗔怪地瞥她一眼,“就你会说话哄我开心。”然后又重重叹口气,“我表姐和豫郡王妃她们都安顿好了么?” “听太太的吩咐,自是安排妥当了。”刘妈妈一边不轻不重地捏着李氏的肩膀,一边迟疑了下,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只是,太太,老婆子一直奇怪,这永宁伯夫人与太太虽是亲戚关系,但也不过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姐妹,又远在京城,这回儿居然大老远的來参加大姑娘的婚事,老婆子觉得好像,略过了些。” 李氏拧眉,刘妈妈不说还好,一说她也觉得表姐确实太过了,不但送了厚礼,还亲自带了江允然來,俨然方家近亲贵客。 李氏笑了笑,“这有什么,我这个表姐自嫁进永宁伯府,已非吴下阿蒙。她能不远千里來咱家,亦不过是眼瞧着如真高嫁平阳侯府,想攀点关系利益罢了。” 刘妈妈蹙眉,虽仍有疑惑,不过却也未再说,“太太说的或许是吧,只是,这豫郡王妃怎么也來了?” 说起豫郡王妃,李氏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她是小姑子方敬宣的小姑子,与方家,虽有姻亲关系,但平时候并未有任何往來,并且隔着大老远的地儿,居然也不辞千里跟來了,着实透着古怪。 李氏仔细回想着豫郡王妃的表现,又回忆着李掠的说话态度,心里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 刘妈妈轻声道:“不知太太发现沒?这豫郡王妃时常暗中打量姑娘们呢?” 李氏目光炯炯,“刘妈妈,你也发现了?” 刘妈妈点头,“是呀,虽然豫郡王妃隐藏得很好,但仍是让我捕捉到了。”刘妈妈又仔细回想了豫郡王妃今日白日里的种种表现,越发觉得自己猜想得正确,“三个姑娘她都时不时暗地里打量着,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该不会是----”刘妈妈眼情一凛,希望自己猜得正确,又怕沒有猜对,所以不敢明着说出來。 李氏目光透亮,脑海里的迷惑渐渐清晰起來,“是了,沒有哪个贵妇人会那般动作观察别人家的姑娘。不是存着某种目的,就是---挑选媳妇---只是,她最终会满意谁呢?”说着说着,李氏想着自己的那点心思,及女儿如美那毫不隐藏的小小女儿心态,心头鼓鼓地跳了起來。 * 这边,李氏在为着豫郡王妃的到來而兴奋忐忑得睡不着觉,松鹤院里,老太太与方敬宣,也同样如此。 “宣儿,你确定,这豫郡王妃,此次不远千里來咱家,真的只是为了给李掠挑媳妇?”老太太的卧室里,方老太太与女儿方敬宣同睡一张榻,虽已是子夜时分,但母女俩都毫无睡意,反而活像吃了兴奋剂似的睡不着觉。 如晴的闺房原來是老太太的洗浴房,与老太太的卧室原先也只隔着道薄薄的屏风,如晴住进來后,老太太觉得如晴年纪那般小,也沒必要设防,是以目前仍是只有薄薄的屏风隔出两个房间來,另外再多加了道帷幄帘子。虽隔绝了一切,隔音绞果并不佳。如晴在另一头,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这个时候,她却是睡得不省人事的,不然,老太太与方敬宣的谈话内容,肯定会把她惊得从床上跳起來的。 * 如真出嫁过后,身为方家的近亲女眷,也就在第二日纷纷告辞,李氏再三搀留无果之下,只得悻悻然作罢。望着豫郡王妃得体却又疏淡的笑容,及云氏略带憔悴的面容,李氏聪明的不在她们面前提及自己的如美。 李氏望着云氏眼睛下方那用上等胭脂都遮不住的青影,不由乐了,看來昨晚沒睡好的,不止她一人呀。 方敬宣睁着酸涩的眼,左右打量着,忽然与老太太相视一笑,母女俩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唯有精力还算充沛的豫郡王妃,估计昨晚睡得还算踏实,虽然也是略憔悴了些,但比起李氏与云氏那黑白分明的黑眼眶,又要好上太多了。豫郡王妃把二人左瞧右瞧,又瞧了自家小姑子一眼,略有奇怪,便笑问云氏:“你们这是怎么了?二嫂子昨晚沒睡好料是和亲家老太太聊晚了的缘故。方太太昨日忙进忙出,沒睡好也情有可原,倒是你,昨晚与周公下棋了还是怎的?这般憔悴模样。” 以老太太为首的女眷目光一至打量云氏,可不是,这云氏可不只脸色苍白,眼睛下方青影明显,眼里还有厚厚的血丝,分明沒有睡好的缘故,还外加气急攻心。 云氏苦笑一声,“沒什么,就是,有些择床罢了。”她有气无力地揉着额角和太阳穴两处,回想着昨晚孙婆子告诉她儿子允然的所作所为,真真是寒了心,也是怒火攻心了。 老太太等人哪里肯信,不过也聪明的沒有再追问下去,唯有豫郡王妃沉静地微笑着,望着云氏隐藏在平静面容下的隐怒与焦急,内心里原本的犹豫与观望已是消失。 豫郡王妃微笑着对老太太道:“昨日热闹了一整天,相信大家都忙坏了,这个时候估计姑娘们都还在睡吧?” 老太太回道:“估计是吧,美丫头和善丫头老婆子是不大清楚,不过晴丫头我却是极明白的,昨晚疯到半夜才睡,这个时候呀,估计还呼呼大睡呢。” 李氏忙道:“呵呵,如美昨日确实玩疯了,不过仍是紧着自己的学习,今儿虽比平时起迟了些,但现在早已起來了,这个时候呀,估计已在习字了。” 豫郡王妃仍然微笑着说,“贵府三姑娘这般刻苦用功,太太可真有福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5 每个熊猫眼背后都有心酸事 李氏忙笑道;“王妃过奖了,我这丫头呀,我自小便管束着她。虽不若如善那般精通诗文,但算帐,女红,持家却是拿手的。” 云氏垂了眼睑,看不出思绪,不过从老太太的角度望去,便发现她优美嫣红的双唇微微撇着。 豫郡王妃温和地笑了笑,“夫人这般用心良苦,相信三姑娘日后定能嫁得好婆家。” 李氏满面笑容,“呵呵,但凡闺阁女子,哪个不学这些?不然嫁到婆家去,如何帮夫家料理庶务?” “夫人说得极是。有夫人这样的母亲,也是三姑娘的福气,亦是三姑娘未來婆家的福气。” 李氏就算再怎么粗线条,也总算听出了豫郡王妃话语里的别样意思,笑容一僵,不过她毕竟是从四品布政司参议夫人,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这么点儿心思还隐藏得住的,片刻的僵硬过后立马恢复了笑容,甚至比先前的笑容更是扩大。 * 在用早膳时,如晴被沉香玲珑合二人之力从床了挖了起來,因为方敬宣,豫郡王妃,永宁伯夫人要离开了,方府里的各个大小主子,都得亲自前去相送。 如晴睁着睡眼朦胧的眼,任由沉香二人给她穿上喜气的玫瑰粉绣绕枝花卉对襟圆领褙子,申婆子给她梳了两个可爱的包子头,并且同色系的丝带缠绕,齐额刘海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正无焦距地望着琉璃铜镜,俨然沒睡醒的模样,不过却也娇憨得紧。 申妈妈叹了口气,滚到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如晴在洗了把冷水脸后,总算真正清醒过來,随口说道:“昨晚二姐的琴声可把我害苦了。”玲珑正在收拾床铺,闻言忍不住道:“可不是,那么晚了还弹得杀气腾腾的,这是什么事儿呀?” 沉香忍不住道:“都是靖王世子惹得祸,好端端的干嘛住在咱们府内,害咱们昨晚一整晚都沒睡好。” 如晴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起來,然后板着脸道:“人家來者是客,总不能把他们赶出府去吧?不过,昨晚二姐也沒弹多晚呀,大概,大概----戌时吧。”这古代的十二个时辰还真不容易记清楚。戌时也确实不算晚的,她在现代时,每天都是十一二点才上床就寝的。可自从重生在这古代后,天黑下不久便早早上床了,这长长的十四五个小时的夜晚,再多的磕睡也睡足了,不过昨晚确实心事想多了,以至于如善那虽然优美却极不合时宜的琴声,扰得她翻來覆去都睡不着。 玲珑哼了哼,道:“那是因为靖王世子在那个时候趁着夜色离去的缘故。” 如晴一时无言,佩服如善居然有如此伟大的目标,又暗怜自己处处做缩头乌龟,却仍是左右受嫌气,唉---- 想着昨晚江允然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又回想着李掠那处处鼻孔朝天盛气凌人的面孔,便忍不住想札小人去。再想着如美每每见到李掠在自己方圆三米之内便杀气腾腾的模样,如晴好一阵悲催,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呀?她昨天除了放鞭炮把知义从白面帅哥变成黑面帅锅一枚后,便一直缩在自己的松鹤院沒再出去过了。可是,豫郡王妃母子,云氏母子,及方敬宣母子几个却一股脑儿地在松鹤堂聊呀聊天的,她身为松鹤堂的小半个主人,也得陪在老太太身边当陪衬不是么? 刚开始她只需时不时保持童真微笑就成了,江允然等人投射在身上的各色目光她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可自从如美來了后,一切都变了样。 再后來,如善的琴声似有似无地响了來,大家一边欣赏着、品味着、夸赞着如善的琴声,一边夸老太太有福气,有这般精于声乐的孙女。 老太太淡淡地笑着,谦虚地说着“哪里,夫人过奖了”之类的客套话。 与这些贵妇人虚与委蛇如晴倒还能忍受,但由江允然等人投射在身上的炯迫目光却令她忍无可忍,几乎头皮都被盯得发麻,忍不住暗自扯了老太太的衣摆。小脸上露出乞求。 老太太怜惜地望她一眼,故意板着脸道:“又想睡了?你个瞌睡虫,成天就只知道睡。客人都还在呢?” 如晴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但脸上却做出打哈欠的动作。 云氏等人马上笑着说“四姑娘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老太太可别误了她”之类的话,然后老太太才半推半就地让如晴回房里睡觉去。 得到解放,如晴几乎想高呼万岁了。害羞又腼腆地向众人恭敬地福了身子,乖巧且文静退下。 可是,好不容易睡了下來,如善原本极有文艺腔调的琴声却变成了金戈铁马的狂响曲,害得她全身如同上了兴奋剂似的一直处于奋亢之中,怎么也睡不着---- * 如晴是最后一个踏入松鹤堂的,老太太板着脸斥责了她只知道睡懒觉,当心日后会沒婆家要。 如晴吐吐舌,不好意思地道:“那还得劳烦祖母给孙女找一门能让孙女好好睡觉的婆家就成了。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日子过得舒服便成了。” 老太太板着张脸,扫了在座诸人的脸色,骂道:“小小年纪就开始想些有的沒有的。好,祖母铁定成全你,日后给你寻门普通殷实的人家,让你嫁过去继续舒服过日子去----小丫头片子,想的倒是美。”老太太揪了她的耳朵,又继续开骂,“做人媳妇的哪有像闺阁时那般舒服自在?不管是高嫁还是低嫁,都得孝敬公婆,操持家务,你以为光耍嘴皮子功夫就能逃得掉?做梦吧你。” 如晴嘟了唇,摇头老太太的手,一脸天真地道:“那我可不可以不嫁?就一直陪在祖母和太太身边。” 老太太还未开口,李氏已笑道:“你这丫头,说你两句就被吓着了。现在说不嫁,估计长大后不让你嫁都还怨咱们呢,呵呵---”众人跟着一起笑,大家各说了会儿话,便在松鹤院里用了早膳。 因为云氏等人用过早膳便要离去,是以姑娘哥儿们并未分开单做,而是齐齐围了两张桌子。女眷们一桌,姑娘哥儿们一桌。 如晴发现在座诸位有泰半都顶着熊猫眼,尤其是云氏最为惹眼,再來是江允然,更让她吃惊的是江允然有半边脸颊红肿,仔细看了,还有巴掌印子,估计是挨了云氏的排头了,放眼整座方府,也只有他老娘敢打他了。 江允然神色确实是萎靡不振,神色憔悴,虽仍是丽质天生,但看着活像个被暴风雨摧残的可怜花儿。虽然用这个比喻不大恰当,但很符合他此刻的模样。 云氏刚才的解释很是牵强,只平平淡淡略带隐怒地以一句“忤孽长辈”來打发大家的疑问,如晴哪会相信,以江允然这般知进退识大体,又极为风度翩翩的人來说,哪可能忤孽长辈,估计坚持了某些理念,云氏以不合身份而大发雷霆吧。 而如善,虽精神不错,但脸色也不是很好,估计昨晚弹琴弹得累了。并且,沒有休息好。 如美昨晚睡的早,如美的琴只听了一半,如今见如美这副模样,不由讥讽地道:“二姐昨晚弹琴可是弹得累了?” 如善哉冷淡地瞟她一眼,矜持地道:“多谢三妹关心,还好。” 如美扬起唇角,“二姐平时候都是下午才练琴的,怎么昨日却改时辰了?”她掩唇而笑,“莫非,二姐姐要在人多的时候,才能弹好?” 如善暗自沉了脸,如美这是在讥笑她爱出风头呢。 如美见她不说话,更加得意,又故意道:“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在偶然间,见着了景王般蒙养的孔雀,你们不知道,那孔雀见着人多,那个得瑟,立马张开翅膀不住的显摆,孔雀开屏确是漂亮,可是,这些笨孔雀只顾着显摆自已美丽的外表,殊不知,它这么一张开翅膀,便露出丑露的屁股了,呵呵,可好笑了。” 如晴低头,拼命忍着快逸出唇角的笑,这个如美,总算长进了一回了,懂得借物喻人。 如善脸色发青,但这个时候却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并且如美声音极大,连邻桌老太太那边都听到了。若是平常,她早就还以颜色,但这种场合,却是一个字都反驳不得的。只能暗自低着头,声音轻细,却也清晰,“姐姐这是在恼我能跟着师傅练琴而妹妹却不能学么?妹妹若是想学,尽管跟爹爹提了便是。爹爹一向疼爱妹妹多过我,定能满足妹妹的要求,只是,”她抬起了头,语气轻柔,面上却是带着挑衅的轻蔑,“抚琴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儿,妹妹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吵手指痛什么的。” 如善哪里受得击,几乎怒拍了桌子吼了起來,所幸如晴眼明手快夹了菜进如美的嘴巴里,道:“三姐姐,这是你最爱吃的耦片,趁热着哦,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暗地里扯了如美的袖子,示意她别顾着发火,得顾忌场合呀。 所幸如美虽任性,但也懂得分场合,恨恨剜了如善一眼,不再说话。 如美吃了几口饭,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方府主子,故意找了话題对李掠道:“表哥怎么了?脸色这么憔悴?” 李掠的气色也确实不算好,不过此次却是摆足了世子架子的,虽然还不算讨人厌,但说话语气及态度,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像极了李骁那个家伙。 “你们家的床太硬了,我睡着硌背,一整蛤都睡不着。” “----”如美一时无话,生了一会儿的闷气这才强笑道:“怎会呢?我们家的床可是垫了好多层棉絮,是不是下人捕床的时候,沒有捕弄好?” 李掠哼了声,“谁知道?反正我就是沒睡好。”他哪会把原因怪罪在因为把沒眼光还不识贺的如晴恨了一整晚才失眠的缘故。 如美滞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又见李掠才上桌就放了碗著,很是殷勤地关心道:“表哥这么快就吃饱了?” 李掠道:“不吃了,你们家的厨娘做的菜可真难吃,哪比得上我家的厨师,人家先前可是在御膳房里的人,后來被我父王重金聘了來。”然后他还说,他家的厨房可不只一个厨师哦,做早膳的另有其人,宵夜又有单独的厨娘负责,另外还有专做心点茶点的等等统共有六岁厨师。 如美乍舌,天真地道:“这么多厨师,那要多少银子养呀?” 李掠挺直了胸脯,瞟了如晴一眼,傲然道:“也不是很多的,大约一个月四五十两银子吧。” 如美这阵子被李氏逼着算账,也是知道厨师的行情的,她家的厨娘,一个月也才四两六十吊钱的月俸,比起李掠家的,确实差得太远了。 沒有得到应有的羡慕与嫉忌目光,李掠很不是滋味,又大声说了他家拥有上百名下人,二十來个管事,另外还养了上百名护卫,光他屋子里便有十四个下人侍候,他母亲身边也是有二十个下人服侍。不过这些下人的薪俸,全是由朝庭户部出钱。 如美再度乍舌,李掠骄傲地道:“我父王虽只是天字二号王,却是太祖子孙,我们家世世代代都将承袭朝庭的封赏及世代恩荣,府里的一切花销全由朝庭所出,所辖领地也是从不上税的。再來,我家养的护卫,拉出來,也是一支部队了,这些全是朝庭对咱家的恩宠---” 李掠说的倒也是事实,大庆王朝的开国皇帝对文武百官的薪俸非常严苛,一个知县一月只有三两九钱的月俸,另米粮月支米七石,岁支米八十四石,太祖皇帝草根起家,对当时的银子物价算得极为精准,知具一家四至六口人,再加上几名下人,连乘坐的轿子聘请的轿夫所花费的银两都算得精准,一月三两九钱加上发放的米石,刚好够吃够用,不多不少,节省点的,还略有节余。 而太祖皇帝的子孙,却是世世代代享之尽的荣华富贵,如晴不若如美这个纯古人,只会羡慕向往的份,按着现代人的思维來算,这些龙子凤孙们,好比那些社会米虫,当官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全被特权來吃喝用度都用公家的,实则花用的全是纳税人的血汗钱,极为可耻,且可恨。 但在这个时代,吃老百姓血汗钱的豪门勋贵们并不以为耻,反引以为荣,甚至连那些百姓都觉理所当然。 李掠还在大吹大擂他家日子过得有多奢华,附和的除了如美最为殷勤,便是知廉了。 知礼知义埋头吃饭,江允然心事重重的,赵氏兄弟也极为安静,如善保持着闺秀般的矜持,不时附和两句。李掠见众人都不理会自己,略为恼怒,见如晴把炒花生米吃得这般香甜,不由冷哼了声,“果真是沒见过世面的,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食物都像山珍海味。” 如晴把嘴里的花生米咽下肚后,这才慢慢道:“世子说得沒错,如晴确是沒见过世面的。倒让世子见笑了。” 李掠见她脸上毫无生气发怒的模样,反而平静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心头发怵,他也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來,他不屑地撇唇,傲然道:“我家下人吃的都比你这好多了。” 如晴微笑着,近年來深受花嬷嬷教导,微笑已是她的面具,也是她的进攻武嚣,既能守,还能攻,且不得罪人。 “世子说得极是。所谓人比人气死人,我们家全要靠父亲兄长辛苦奋斗才有的饭吃,哪像世子这般,一生下來便坐享其成,有大庆王朝那么多的老百姓供着,养着。”她把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也说得极其缓慢。 一直沒怎么说话的知礼知义忽然抬起了头,惊异地望了如晴,微微地笑了起來,似是赞赏。 如美沒听出如晴话里的讽刺,大声道:“是呀,所以表哥可真是得天独厚,邀天之宠了。” 李掠毕竟比如美大上几岁,再怎么骄傲目中无人,如晴讽刺的话哪会听不出來,不过他反应也确实快了,“不错,像咱们这些皇亲贵胄,天生便高人一等,但也要有本事,不是吗?”他以犀利的言辞反击道:“若不是咱们太祖爷爷打下这片江山,说不定老百姓还活在水深火热中。身为太祖爷爷的子孙,享受百姓的贡养,天经地义。这是权利,也是本事,懂吗?” 不得不承认,这李掠确实有当纨绔子弟的本事,能把无耻之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晴也只能服输了。于是,她极其诚肯地道:“世子说的极是。吾辈福薄无能,所以只能靠自己努力辛苦挣米粮。倒是世子您,确是实实在在真真正正的太祖子孙,享受百姓的供奉与膜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是如晴见识浅薄了。请世子勿怪。” 李掠那个气呀,这个可恨的小丫头,以前一直认为她娇憨可爱,纯真无邪?怎么现在变得这般---牙尖利嘴了? 如美神经大条,并沒有听出如晴话里的讽刺之意,以为如晴确实见识浅薄,还大声对李掠道:“我这个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表哥可别与她一般见识。表哥若真沒胃口,等下我带你去外边的迎宾楼里吃好吃的,可好?” 李掠还沒说话,便见知礼放下碗著,起身,“我吃饱了,先走一步,诸位慢慢吃。”他望着如晴,神色温和,“那本绣花书我已经差人买回來了,正放在我书房里,趁现在有空,一起去拿吧。”如晴非常感激知礼大哥这般察颜观色,立马起身,略带歉意地朝众人福了身子,和知礼一并扬长而去。 紧接着,知义也起身,也说了同样的话,然后大步离去。 知廉左右望了望,又扬起了笑脸,拿着筷子劝大家继续吃菜。 响应他的号召的,只有如善。而李掠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望着如晴消失的方向,一股无名怒火无处发泄。 而江允然,却是望着外边,忽然颓丧地收回了目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6 喜事连连,但有人却糟了秧 如真婚事过后,方府又恢复了平静,李氏狠狠休息了好几日才恢复了元气。 而松鹤院里的人也在休息够了,开始把如真原來居住的院子拾掇了番,在老太太的亲自监督下,如晴隆重搬进了如真的院子里。再把如真原來的院名改为----写意居。然后顺道借着乔牵之喜,狠收了回礼。 知义这次倒是很上道,第一个送了礼來,如晴看着硬邦邦的雪亮的镶宝石的匕首,无语了好半天。不过,仍是让沉香收拾进了她的百宝箱里,这匕首不知能值多少钱,但上边的宝石可大着呢。 如美最是友好,送了她六块纯金打造的小金狗儿,寓意六六大顺。如善送了文房四宝,知廉送了一沓书,李氏另指了大丫头菊清和次等丫头思琴过去。张姨娘也送了一对全套银饰作礼。朱姨娘最是高兴,给如晴亲自做了全套的衣服鞋子及一系列的枕套。 方敬澜见儿女们都送了礼,也意思意思地表现了为人父的慈爱,不过,为了当个称职的好父亲,他慈爱地问如晴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如晴倒也不客气,巴着手指头列了两只手,方敬澜唇角抽*搐,说,小丫头是不是太过贪心了? 如晴摇头,“好像是有点贪心,不过爹爹想要做到,却也不难。” 方敬澜咬牙,问如晴究竟要哪八种礼物。 如晴一边巴着手指头,一边道:“爹爹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保重身体,少些生气,多些笑容。”顿了下,在方敬澜湿润的眸光下,又把另一个指头拿出來数着,“爹爹还要多长黑头发,少长白发。最后,爹爹可否给我做个秋千?女儿院子里的榕树这般高大结实,实是不能浪费了。” 方敬澜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抱着如晴接连转了三圈,爽郎的笑声直掀屋顶。 如晴如愿以偿地得到到了漂亮的用结实的黄花梨制成的秋千,以铜叶固定,秋千两侧以栏杆围着,极是艰固,也颇为安全。在下人们比以往更加殷勤的问候中,她总算悟出了花嬷嬷教给她内宅生存之道,这不光要心细,还得有一颗玲珑的应变之心,并要讲究说话的艺术与技巧。 * 晚上,知礼來到如晴的写意居,看了门上的扁额半响,來到如晴的新居,道,“这字应是父亲写的吧?只是,这扁额太过难看。我那有乌翅木做的现成的扁额,拿去换了吧。“ 如晴喜道“那妹子就多谢大哥哥了。” “一双鞋子。” “呃?”如晴不甚明白。 知礼平板地道:“朱姨娘绣的鞋子不错,就用鞋子抵了我那从海宁带回來的名木吧。” “----”如晴傻眼。 “麻烦转告朱姨娘,鞋垫绣厚些,鞋身采绵软的布料,做稍宽一点。多谢。”知礼又看了如晴一眼,发现她呆滞的眸子,不由莞尔,忍不住伸手指了她颊边被吹起的发丝,然后从怀中掏了个亮晶晶的玩意递与她,“瞧你个小财迷,拿去,庆贺你的乔迁之喜。” 如晴木了好半晌,总算明白过來知礼这是在耍她,不由气鼓了双颊,嗔道:“大哥哥也爱捉弄人了。”不过手上却沒空着,自动自发接过玉石串成的项链,这项链设计的很是精巧,上边的玉石全打磨成不规矩的造型,有方的,有圆的,还有三角型状,孤型的,每个约拇指般大小,串成长约三十公分的项链,这玉石成色极好,尤其触手生凉的感觉,不管是否名贵,这夏季带在脖子上,再是凉爽不过了。 如晴当下便喜爱起來,顺手挂在脖子上,笑问知礼,“大哥哥,好看吗?” “好看。”知礼又从怀中掏了另两样物件來,一个是小巧精致的珍珠耳环,另一个是用蓝色丝线绣的荷所,打开來,里边装的全是圆润的硕大的珍珠,如晴大至数了下,大约有二十來个。 “这些也都是别人送我的,也不值几个钱,放在我那,也甚么用处,都用与你罢。”如知如是说。如晴压根不相信他说的话,这些珍珠,成色透亮晶莹,并饱满圆润,虽算不得顶级珠子,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佳物,哪有他所说的不值几个钱。不过既然人家这般说了,她也不好追问,全都笑纳在怀。反正她也不是白拿不是么?还得回馈人家一双鞋子呢? 知礼望着如晴极是明亮的脸,忽然又替她惋惜起來。 * 搬了新家过后,如晴也恢复了正常的上午上胡夫子的课,下午由花嬷嬷教导闺阁知识。 因为得知花嬷嬷是李骁的奶母,并甚得李骁的敬重,如善如美这会儿专心了,对花嬷嬷恭敬不已,学习起來可谓是一日千里。 然,女子闺阁里的教导,听起來复杂,其实真要按时间施课,也是极其简单的,在如善如美两姐妹好不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学习了数日,花嬷嬷便向老太太辞了行,说她已把姑娘的闺学教得差不多了。 老太太问如晴学得怎样了,始晴回答道:“嬷嬷教的很认真仔细,孙女基本上都装进脑袋了。” 老太太满意地笑了笑,摸了如晴的脑袋,同意了花嬷嬷的请辞,并让人备了二十两银子,感谢花嬷嬷这一年多來的用心教养。 花嬷嬷推辞不要,老太太再三坚持无果,只得作罢,亲自携了如晴,送至松鹤堂大门,这才返回了松鹤堂。 如晴趴在老太太身后的贵妃榻上,可爱的小脚丫轻轻地摇摆着,双手撑起双颊,双眸微微闪动着亮光。老太太轻拍她的屁股,笑道:“又在转什么歪心思?贼眉鼠眼的。” 如晴道:“奶奶,这阵子二姐三姐她们学得可认真了,估计是真的开窍了,总算明白闺学礼仪的重要性。”如晴总觉祖母二字太过严谨,最后怔得老太太的同意,改口喊奶奶。这样亲切,也好喊。 老太太撇唇,戳了她的脑袋,“想说什么就明说吧,在我面前,还需拐弯抹角么?” 如晴吐了吐舌头,抱着老太太轻轻地摇着,“生我者,朱姨娘耶,知我者,奶奶也。”在老太太忍俊不禁笑出声时,又道:“二姐姐---她想的太多了,目标定的也也太高了,不知是好还是坏?” 老太太回味了她话里的意思,哂笑,“这又关你甚么事?去绣你的花吧,如善的事儿,自有她老子太太姨娘烦恼,你少过问。”最后又瞪了她,“我发现你最近有些偷懒了,梅花绣成桃花,小狗绣成老虎,再不好好的绣,仔细你的皮。” 如晴缩了缩脖子,赶紧下了榻,去完成老太太交待的任务----一天绣一朵花。 不过,在一边绣花的同时,一边不禁好奇拓得知花嬷嬷请辞的消息后,不知如善会有什么反应,是痛哭流涕,还是懊悔? 玲珑经过申婆子,胡妈妈,沉香,及如晴的日日夜夜,每时每刻的**,已成功过关,大大地坐稳了大丫头的位置。不过玲珑也确实是个好婢子,严格遵循着顶级丫头才会有的觉务意识:主忧,婢子则急,主惑,婢子则解。连忙放下手头的活儿,飞快地奔了出去----她是个很贴心并且很能干很全能的婢子,不但要侍候好主子,还要升级到精神层次方面的服侍。 沉香在后头追着她,“死蹄子,这么匆忙奔出去做甚?你的活儿干完了?” 回应沉香的,只是玲珑飞奔出去的背影,及一句中气十足的话,“我要去打听一件事。” 过了个把时辰,玲珑神气十足地回來,给如晴说起了八卦。 果真不出如晴所料,如善得知花嬷嬷不再授课,哭得极是伤心,她哭自己先前不懂事沒曾好好学习,可现在想学都已学不到,极是后悔当初时时惹花嬷嬷生气,哭得至性至性,请求花嬷嬷原谅她先前的不懂事。 花嬷嬷和颜悦色地对如善身旁的碧梅道:“二姑娘身边的丫头说得对,你这般聪明,做什么都学得快,老婆子这点本事,骗些普通人家的钱倒也罢了,然二姑娘这般厉害人物,老婆子自是才疏学浅。二姑娘这般聪慧,相信不需老婆子指点,定也才识非凡,一学就会。何苦花费大把时间在老婆子身上呢?”花嬷嬷把最后一句话说得缓慢,且加重了语气。 如善哪会听不出其含义來,羞得满面通红,在花嬷嬷严肃洞察一切的眸光下,滚到喉间的话也不自觉地咽了下去。 如晴听了后,忽然乐了起來。 * 如果说如真出嫁那天,方府來了诸多显要贵客令方敬澜开怀得意不已,那么,知义受傅老将军赏识,那更令他无比兴奋。觉得他此生再无憾事,儿女都这般争气。若日后他的另外四个儿女也这般争气的话,那么他就算睡着都会笑醒的。 如真的喜事过去不久,一直在山西大同任三军总制的傅老将军,也向知义抛來了橄榄枝,派了中军校蔚亲自送了一封信,信上提到知义前些日子写给他的制敌良策很管用,成功击退了蒙古兵的数次抢掠,并还主动出击了几回,小有斩获,至今山西与蒙古边界区域还算太平,老百姓趁此时机收获了许多成熟庄稼,今年是个丰收的大好年,若不是知义那及时的制敌良策,说不定老百姓在蒙古兵的侵扰下,连庄稼都收不成了,这还多亏了知义的制敌妙方。深感知义颇通对敌之策,遂破例让知义以十四年岁之幼龄参军,并免了一般的升授规则,直接跟随左右,任其亲兵。 三军总制傅老将军的亲兵,虽无品秩,地位却也高于普通士兵,并远离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若有机会立功,将有极大升迁空间。而知义十四岁还未及弱冠的年纪,能有这番待遇,也有傅老将军的一番惜才之意。方敬澜把信仔细看了里外三遍,捋了胡须,不注地得意大笑。 然后,知义即日便起程,前往山西大同,开始了他未來的功名奋斗之路。 估计如真高嫁,知礼考了功名,知义也既将飞黄腾达,如善知廉兄妹俩受了刺激吧,这些日子更加刻苦用功学习。在胡夫子的课堂上,有问必答,道理深刻艰涩。而每日下午也是从不间断的练琴,琴艺越发精进,更难能可贵的是从來不碰绣品的如善,居然也能有模有样地绣出美丽的花來。这可把日日勤练苦学的如晴打击惨了。忽然沒了奋斗目标,人家如善那么优秀,她再是努力,也是枉然呀。 老太太恨恨痛骂了她一顿,“枉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却那么糊涂,我老婆子活了大把的岁数,可从來沒听说过,能诗全赋的会沾那些俗务。你就甭操那个心了吧。” 如晴被骂得焉皮焉皮的,夏林家的看不下去,偷偷告诉了她一个秘密,“姑娘打起精神吧,等二少爷离了府,姑娘的日子就好过了。”夏林家的指的是方敬澜最近也越发看如晴不顺眼了,字总是写不好,绣花也绣得越发不如前了。 如晴不明就里,这与知义二哥离府有什么关系呀? 夏林家的左右张望一眼,这下压低了声音道,“听闻再过不久,靖王世子还会來咱们府里,听说要与咱们二少爷一并奔赴山西大同。” 如晴仍是糊涂,但在夏林家恨铁不成钢地眼神下,总算明白了其中的懊妙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7 送礼也要讲窍门,及管理奴仆也是门学问 其实,李骁虽说要与知义一并前往山西大同,也不过在方府呆了半把个时辰而已。是以,如善她那勤学苦练的十八般武艺,并未派上用场。甚至李骁什么时候來方府,什么时候离去,都不甚清楚。等她总算听说此事后,人家李骁早已离开方府,住进了在齐州城的别苑,如善再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抛头露面杀到人家别苑大献殷勤吧? 想着大好机会就这样白白流失,听闻,如晴可是接连摔坏了好些茶具,张姨娘心疼得直掉眼泪,又忍无可忍斥责了如善一通---这近年來,张氏的日子越发不如前了,不是方敬澜苛待她,而是当家主母李氏太过较真,及方敬澜开始向清官迈进,再也不像前些年那般,摔坏多少瓷器可以立马补回來。 张氏在方府的日子,绝对算得上好的,只是离以往奢华日子确实一去不复返,所以心生怨怼。而这边,在老太太的操持下,如晴的生活水平却大大提高, 知情有了自己单独的院子,屋子是宽大了许多,但这样一來,她身边的下人便捉襟见肘了,李氏派过去的丫头一时还不适应新的环境,老太太又作主,从庄子里拨了几个丫头进府服侍如晴。朱姨娘也把身边的二等丫头银儿拨给了她。 这样一來,如晴身边除了胡妈妈申妈妈两个婆子、沉香,玲珑两个大丫头外,还有菊清,玉琴,银儿,另外还有四个粗役丫头,如晴分别命名为桃红,绿柳,蓝茵,青峦。这统共加起來,足足十一个下人了。 如晴觉得,十一个下人服侍已经严重超编了,想她在现代时,啥事都要自己动手,在这古代,过着衣來伸手饭來张口的日子,确实是舒服,但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严重退化到弱智并生活自理能力为零的地步。 赵一曼的儿子宁儿那么出名,是因为他有个伟大的革命母亲。可是,大家有所不知的是,这个革命英雄的后代,却是个超级生活弱智。国家政府非常优待革命后代的,花大把的钱把这位英雄后代养育成人后,安排了优闲却又轻松的工作,但后來才发现,这位英雄后代,其生活自理能力却是为零。想着赵一曼女士为革命的牺牲,政府又请了保姆侍候他,可最终结果呢?可怜咱们的赵一曼烈士,她那宝贝独子,在政府的优待下,却只活到五十來岁,并一生未娶上妻子。若她地下有知,肯定会气得跳起來,说不定当初在牢房里就应该把他掐死的,以免丢人现眼,坏她名声。 如晴把自己的想法委婉地提了出來,老太太盯了她半晌,活像见了怪物似的。如晴怪不好意思的,喏喏地道:“奶奶,咱们方府也就那么些家底,爹爹一个人撑着诺大的家,也确实辛苦的,孙女不能分忧解劳,但这能省的就省点吧,就留下沉香玲珑她们二人就得了,其余的,奶奶还是作主把她们都遣回去吧。”如晴还有另一个忧心的想法,她每月就二两月银,挣外快的机会少之又少,这下人多了,这打赏也是个问題,总不能让她把所有的月例银子都拿去打赏下人吧?这也太亏了。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表现,她才不干。 如晴这种以劳动换金钱的想法却糟到老太太的大大白眼。老太太是个以金钱换劳动的人物,她把如晴拉到身前,苦口婆心地给她讲解了一番道理:“你知道大家闺秀是怎么得來的吗?那不是凭空喊的,而是尊养出來的。怎么尊养呢?就是让下人贴心服侍,先养身,再养性,后养情,天长日久的,大家闺秀的贵气便是这样养成的。懂了吗?” 如晴恍然大悟,原來是这样的呀,但,那不是要花很多钱嘛?值得吗? 老太太无语问苍天,觉得她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哦,不对,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夏林家的见老太太脸色发黑似乎又要动怒,连忙把如晴拉到一旁,以她十足的耐性给如晴细细地讲了來, “姑娘在闺阁时,一般都要放足够的下人服侍,一來为了尊养,二來也是为了让姑娘学着管理奴仆。姑娘可别小看了这些下人,管好了,姑娘自是事半功倍,高枕无忧,如虎添翼,若是管理不好,轻则劳心破财,事事烦心。重则连累家主,永不翻身。再來,若连身边的下人都管理不好,那日后嫁进婆家,那还了得?如娘可听明白了?” 若 夏林家般的这翻解释如晴还不明白的话,估计她自己也得掊墙了。 如晴总算明白为何小小的四品官儿的姑娘身边都要放那么多下人的真正原因了,佩服老太太的深谋远虑來,也就心安理得地继续过着她“奴仆成群”的舒服日子了。 只是,在那么多下人服侍下,如晴却受不了了,恢头土脸地跑到老太太跟前,哭夹着脸道:“奶奶,这些丫头一个个架子比我还拿得高,这可怎么办?” 老太太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眉毛都不抬地道:“你身为主子,却拿不出主子的款儿來,这能怪谁?怪我老婆子么?” 如晴滞住,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喏喏地解释,“不是我不想摆出主子的威严,除了沉香和玲珑能听我的外,其他的都不服我管束,菊清和思琴是太太那过來的,再來另外几丫头---” 老太太放下茶盅,望着如晴。 如晴咬着唇,她忽然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了,她只是在锻炼她呀。 * 方府各个主子都知道,知义极受柱国将军的赏识,又与靖王世子交好,相信日后前途亦不可限量。在知义起程那一日,兄弟姐妹们都一至送到方府大门外。 这次的送别场面如晴并未参与,因为她早在头一天晚上便把礼物送了出去,是以,今天她狠狠地睡了一大觉起來,然后,玲珑便为如晴无聊的闺阁生涯里提供了一剂强心合脾性的八卦新闻。 知义确乃方府一绝,在方府大门外那感人至深的离别场景里,居然仍是板着一张棺材脸,把知廉如善及李氏三人的情深意重当驴肝肺了。 甚至更绝的是,连亲生老子方敬澜的一番父爱叮嘱及殷殷送出的一沓银票也给拒绝了,更别说李氏等人送出的礼物,全被当成拒绝了不说,还反被教育了一通。 “我此去山西,是为着建功立业,可不是为着游山玩水,这些沒用的玩意带在身边也是累赘。” “咱们什么底儿我还不清楚么?犯得着为着这些虚名铺张浪费么?” 玲珑学着知义的语气,虽扮得不算像,却也够如晴笑上好一阵子了。 等笑过后,沉香轻道:“还是姑娘心细,昨晚便把礼物送了出去,不然岂不白忙活一场?” 如晴摇头,“非也非也,二哥哥可不是那种喜好两袖清风型的人物,”实际上,知义与知礼有同样的德性,表面正直无私,实则腹黑又特爱占便宜的。不过他们尊从的却是收礼一定要收的自己心满意足才是,不合心意的,统统拒绝,得罪人也无所谓。当然,以他们的出身,也沒人敢怪罪他们,反而觉得自己送出的礼物的确寒碜了。 幸好经过几年的相处,如晴总算摸出了他们的脾性胃口,送出去的礼物,倒也沒被退回來过。当然,除了第一次送出去的棉鞋被知礼批得体无完肤,知礼一口回绝外,基本上都沒被退过货的。 玲珑回想着包括李氏在内几个黑青讪然的脸色时,忽然佩服起自家姑娘來,“二少爷连太太送出的顶级铁观音都给拒绝了,姑娘,您昨晚究竟送的什么礼物呀?” 如晴嘿嘿低笑,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虽然在知义那儿光荣了一把,但如晴笑了过后,听着外边下人传來的嘻嘻哈哈的声音时,又叹了口气,奶奶这也太看得起她了,一來便给她來这么一出难題。 沉香沉着脸出去,大亏喝斥道:“自己的活儿都干完了吗?居然在这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她顿了下,声音越发严厉,“桃红绿柳,你们好大的胆子,是不是觉得姑娘这儿不若庄子里过得舒坦?还有银儿,别以为朱姨娘性子软,好说话,你就可以怠慢咱们姑娘。我可告诉你,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可就沒你的好果子吃。还有菊清,玉琴,我知道二位姐姐是太太身边服侍的,若是觉得在咱姑娘这儿不习惯,那便回去吧,我们姑娘一向很好说话的。” 如晴捧着双颊,在屋子里把沉香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对玲珑道,“沉香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玲珑点头,如晴道:“你也得学着点儿,你不是自称是我身边的一等丫头么?所谓一等丫头,不只要细心服侍主子,还得想主子所不能想的事,做主子所不能做的事,最重要的,还得替主子管束底下的丫头,你可都有做到?” 玲珑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何难,不就是管束底下的丫头嘛,沉香姐姐能骂人,我玲珑也行呀。姑娘,您且看我的。”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出去了。 如晴一边拍着脚拍,一边听着玲珑中气十足的厉声怒骂,“绿柳桃红蓝茵青峦,你们的活儿都做完了吗?什么?还剩一点点?那就表示仍是沒做完了?居然还敢在这儿玩耍,甚至还吵吵闹闹的扰姑娘的清静。我知道你们从庄子里來不懂府里的规矩,估且绕你们一次,若再有下次,看我不收拾你们,还忤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做自己的事?真想让我拿戒尺收拾不成?你,你---绿柳,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如晴听着玲珑几乎吼破屋顶的巨大声音,无可耐何地摇摇头,奶奶说得对,管理奴仆,怎样管理,如何管理得当,还得从管理奴仆中,平衡内宅里的各方势力,确实是门高深学问,也是身为闺阁姑娘必经的路程与难題。 * 种田文都会涉及姐妹争斗、管理奴仆,管家理财、妻妾争宠这些俗事儿,相反,男女主的感情事儿,却是镜中月,雾中花。某桃也想写出与众不同的种田文,但,好像有些困难,8过,俺尽量努力哈,欢迎亲们的随时鞭策。也请莫着急男主何时会现身哈。喜欢本章的请投上您宝贵的一票,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8 姐妹间的争闹,刁钻的奴仆 98姐妹间的争闹,刁钻的奴仆 本朝太祖皇帝是个严人宽已的皇帝,对官员极为严苛,对自己的子孙却极为优厚,自己的儿子全部封作天字一号王,封领地,节制一方军政,其子子孙孙都享有朝庭丰厚的俸禄,还有数不计的御赐田庄,并且,这些田庄不用缴税,最最优厚的是,王府里数不精的下人,蒙养的护卫全由朝庭供给。 亲王之长子封承袭爵位,诸子封天字二号王,一年两千石的俸禄,长孙承袭爵位,诸子封辅国将军真正做到了世袭罔替,代代相传,永生永世享有荣华。而太祖皇帝的女儿,封作公方,一年享有1万石的俸禄,其女封郡主,郡主之女封县主,其余辈份都称县主,其夫君统称仪傧,也是代人享着不尽的荣华富贵。李掠父亲是豫王之嫡次子,被封作郡王,一年两千石的俸禄,王府里的下人及蒙养的护卫所产生的开支也全由朝庭供给,并且还有数不尽的御赐田庄及所辖领地,那日子过得,几乎与神仙无异了。 如美虽不喜李掠身上的骄傲纨绔气息,然豫郡王府的高深门弟及世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令她忽略不计。 这不,如美现在可是把任性与骄纵丢得远远的,成天缩在闺房里苦练书法。如晴习惯了这个嫡姐时不时的欺负与骚扰,现在如美变得文静,反而不习惯了,趁着太阳已下了山,无法再发出毒辣的紫外线,便放下手中绣品,领着沉香玲珑主动前去一探究竟。 进入乌兰阁如美命名为芳华轩的小小独立院子,才踏进院子,便见里头传来一阵恼怒的尖叫声,“如美,你居然敢打我的丫头?” 如晴听得好生奇怪,这不是如善的声音么?怎么如善也在这? “二姐,你自己的下人不好生管教,居然跑到我这儿来撒野。难道我不该管束么?”听着如美闲闲的声音,如晴踏了进去。便见一脸喷火的如善,一脸满不在乎的如美,及捂着脸双颊一脸委屈的丫头碧菊。 如善从牙逢里挤出话来,“我自己的丫头怎么就在你这儿撒野了?还请三妹妹给个说法才是。” 如美冷笑一声,“她撕坏了我辛苦练的字,你眼睛瞎了没看到么?” “碧菊也不过是奉我之命取来让我瞧上两眼,怎么就变成撕你的字贴了?” 如美双手插腰,吼道:“我凭什么要给你瞧?你算老几?一个小妇养的,叫你一声姐姐也是抬举你,你倒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也不瞧瞧自己配也不配?” 因是背对着如晴,所以如晴瞧不到如善此刻的神情,如美见着了如晴,连忙向她招手,“四妹妹也来了,你来的正好,你过来给我评评理,这贱丫头居然妄动我的字贴,我赏她一巴掌,也不为过吧?” 事关如善如美二人间的恩怨,如晴本来想偷溜出去的,但见如美已叫住了她,不得已,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多大点的事儿呀,碧菊撕坏了三姐姐的字贴,三姐姐也罚了她,这事儿就算了吧,犯不着为着一个丫头闹得姐妹间伤了和气。” 如美就是觉得如晴说话真的很中听,听着很舒服,大大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呀,可有的人却小题大作非要说我仗势欺人,我也没办法呀。” 如善冷笑:“三妹妹平白无故打我的丫环,还辱骂我是小妇养的,现在又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恶心不恶心?” 如美哼道:“你走啦,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地盘里,我最讨厌孔雀了。”然后故意嘲笑道:“好丑的屁股哦。” 如善气得双目赤红,手一扬,拍落了如美放在桌上的笔架,如美尖叫一声,“你敢摔我的东西?”然后冲了过去就要撕扯如善。 如善夷然不惧,继续手脚并用,又掀翻了如美桌上的砚台,里边磨好的墨水四处飞溅,脚下踢中一高足灯架,灯架应声而倒,又打坏了放在窗台上的花盆。如美心痛似要滴血,那可是她最爱的牡丹,今年齐州城最流行的绿牡丹,她可是缠了李氏好久才破例给她买来的,花了整整三十两银子呢,这才没几天便被如善给弄坏了,怎么不令她抓狂。 姐妹二人打了起来,如晴赶紧退到安全点的地方,沉香忍着气拿着手帕替如情擦试着被蘸了墨汁的裙摆,低声道:“姑娘,这可怎么办?” 如晴看着被晕染的裙摆,很是无语,觉得今年真是流年不利。 如善大如美几个月,如美也占不到上风,但她屋子里有的人是人手,如美一个尖叫,下人们便从小小的书房外涌进。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几个一轰而上,有的抓衣服扔有的抓头发,如善几乎毫无反抗之力便被抓倒在地,如美理了被抓散的头发,一边吼道:“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这个小妇养的。” 一旁的碧菊眼见自己主子被打,也想上前帮忙,但如美一个箭步上前一巴掌把她轰倒在地,如晴生怕闹出大问题来,连忙劝着如美,“三姐姐,大家都是姐妹,何必这般动静?”她压低了声音在如美耳边道,“万一二姐姐一状告到爹爹那,你可吃不完兜着走。” 如美心里一凛,只顾着痛快,却差点忘了爹爹一心维护着如美,可就这样算了,又觉面子过不去,如晴猜出她的想法,又轻声道:“三姐姐,就算爹爹不会罚你,但这些参与打人的丫头,可就全留不得的了。” 如美心头一跳,她自己被罚倒无所谓,但可舍不得这些跟了自己的丫头,慌乱让丫头们住手,如晴忙上前扶起被打得鼻青脸肿、头发善乱的如善,其实这些丫头打人还是有分寸的,知道如善的身份与地位,也不敢真的下死手,只不过应景这儿打一拳那么捎一下的,实际上,如美并未受什么伤,但,面子是丢定了。 如善一把推开她,吼道:“走开,你也不是好东西,一丘之貉。” 如晴微微地笑着,“二姐姐,咱们可是姐妹,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同一个爹爹,体内流着同样的血,姐妹间再是打闹不堪,但总也是一个姓。三姐姐打你的丫头却是不对,但二姐姐打坏了三姐姐的花,摔坏了笔架砚台,这也算是扯平了,是吧?” 如美一边理着散乱的头发,一边冷笑,“还不肯承认你们同一个鼻孔出气。我被打得这样惨,也叫扯平?”然后一巴掌赏在正要扶她的碧菊的脸上,骂道:“没用的东西,我被欺负得这样惨,为何不去叫爹爹来?看着我受欺负你高兴了,得意了?” 碧菊被打骂得一肚子委屈,却也不敢违背,连忙奔了出去。如晴连忙示意沉香拉住碧菊。 如善见状,立马扯开喉咙哭得惊天动地,“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告诉爹爹去”她指着如美,冷笑道:“我要告诉爹爹,他最端庄最气派的嫡女居然偷偷给外男写情书。” 如美脸色陡变,如善冷笑一声,“还有你的丫头,我告诉你,我动不了你,你这些丫头就给统统我垫背吧。”说着转身就走。 如美总算慌了,连忙上前拉住她,“你不要走” 如美甩开她,如晴又上前拉住如善,正色道:“二姐姐,你真想把事情闹大?” 如美冷声道:“不然呢?你瞧着我受欺负也不相帮,反而助纣为孽。你也休想独善其身。” 沉香忍不住道:“二姑娘,您这话可就说得有些过了。若不是我们姑娘帮着相劝,你哪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 “是呀是呀,二姑娘,这做人也要讲良心,我们姑娘这么帮了你反而还落不得好,这算什么呀?真是狗咬吕洞宾”玲珑最近被沉香教识字,刚好学得这么句成语,立马活学活用,忽然发现了不对劲,连忙捂着唇。 如善却是气得目眦欲裂,连声说了几个“好”字,对如晴搁下狠话:“被如美欺负也就罢了,想不到还受你的丫头奚落,如晴,好样的,咱们走着瞧。” 如晴又拉住她,板着脸,沉声道:“二姐姐,你确定你要把事情闹大?” 如善冷笑一声,扬眉,“不然呢?我就该忍气吞声?” 如晴摇摇头,“二姐姐可得考虑清楚,三姐姐固然写情书给外男是有不对,但二姐姐你也差不到哪去呀。” 如善脸色一变,忽然冷笑道:“我可不像她,成天缩在屋里头给男人写情书。” 如晴大摇其头,“二姐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整个方府,已是无人不知。就只有爹爹被蒙在鼓里。二姐姐,要是被爹爹知道,他最疼爱最引以为豪的宝贝女儿居然当着众多宾客的面,用琴声勾引靖王世子,这可不是小事哦。” 如善脸色倏变,大声道:“你胡说八道,我只是在练琴。可没有勾引李骁。” 如晴微笑着道,“虽然方府就二姐姐一人懂得琴艺,但,二姐也不能把咱们所有人都当傻瓜吧。你那琴声,再是不懂琴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儿,没道理,练琴会弹得那般成情意绵绵。”如晴把最后四个字说得轻且慢,“再来,靖王世子一来咱府里,二姐姐又是送吃的又是送自己的诗词书画去二哥哥院子里,这叫什么来着?哦,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如善脸色一变,她弹得可全是现代流行歌曲,怎么这些古人也能听出来? “你,你也懂琴艺?”陡然想到判官所说的话。她目带怀疑地盯着如晴。 如晴摇头,看了如美一眼,笑盈盈地道:“刚开始我也听不出来,只觉得二姐的琴弹得挺不错的。后来听三姐姐说这曲子全是情呀爱的玩意,所以才想了起来,原来咱方府,不止三姐犯相思病,连二姐这般才华横溢之人也逃不开情之这字呀。” 如善目光炯炯地望着如美,眯着眼道:“原来是你”害她这些年来一直奇怪着,明明方府还有另一个现代灵魂,怎么一直察觉不出来,原来居然是如美。她伪装还真够好的。 如美虽然不大明白如善所说的话,但也知道如晴的话对她是大大有利的,遂重重点头,傲然道:“不错,你以为你那些破玩意就能瞒过我?我可告诉你,还是省省吧,我虽不会弹琴,但也是听得明白的。恶不恶心呀,还情呀爱的,啧” 如善脸色变幻不定,虽觉奇怪,却也没想那么多,估计当初投胎时,只有她一人没喝孟婆汤的缘故吧。 如晴眼见危机已解除,并被成功转移,虽觉有些对不住如美,但这个时候,也无法想太多了。她就估且帮如美这一回吧,以偿还对她的歉疚之意。 如晴清清喉咙,道:“二姐姐,您还打算把这事告诉爹爹么?” 如善神色变幻,略觉迟疑,又呕得要死,恨声道:“四妹妹的意思,让我打落牙齿血吞不成?天底下没这么好的事儿。” “那,要不这样吧。”如晴很好说话地给她一个解决方案,“要不,你把三姐姐再打一顿吧。”她一边制止气呼呼的如美,一边微笑着说:“可是三姐姐被打坏的牡丹花,砚台,还有笔架,二姐姐可得赔偿哦。” 如善不屑地道:“那有什么,我陪就是。不过,我得赏你十巴掌我才能解气。你同意么?”这话是对如美说的。 如美气呼呼地道:“你休想” 如晴再度拉了她,并暗自掐了如美的手心,继续对如善道:“那咱们一言为定。不过,二姐姐,你确定你陪得起么?” 如善不屑地冷笑:“不就是一盆花一个砚台一台笔架么?能值多少银子?”这近年来,张姨娘虽然被砍断了挣外快的途径及一切特权,但底子仍在。而如善也是不差的,方敬澜时不时私下给她银子,让她自己构置书房里的物品,添置书本及学习用具。手头可也肥着呢。区区十来两银子也能拿得出来的。 如美见不得如善这种不屑态度,忍不住大声道:“好,让我来告诉你,我这个砚台,可不是普通砚台,这可是大伯父送给我的端砚,这可知端砚值多少银子?。” 如晴听了后,微微笑了起来,越发觉得方敬滔这个大伯,真乃人精。 方敬滔大伯对几个侄儿侄女确实大方,光送的砚台也实属精品。送给如晴的是歙砚,送给如美的是端砚,不知送给如善的又是什么砚,但,如美的砚台肯定是最好的。因为,在当代四大名砚中,以端砚排名为首。端砚历史悠久,石质优良,雕刻精美。深受文人墨客的喜爱,并得到达官贵人和帝王将相的赏识。大庆朝开始已把端砚列为贡品,蜚声中外。与端砚齐名的歙砚却也有差上一筹,方敬滔这一举,一来表示巴结了李氏,二来也做到了嫡庶分明,一举双得。 但,如善却不这般想了,因为方敬滔送给她的礼物中,并没有砚台。她常常以才自傲,哪会不知端砚的来历与名贵。因此在得知砚台的来历后,不平、不甘、嫉妒纷纷涌上心头。 如美最是喜欢如善这样的不甘嫉妒的眼光了,洋洋得意地把价格报了出来,“这端砚不是我自己买的,但却是大伯父的一番心意,我听闻,这种经过细心打磨又雕刻有精美图案的端砚,一般在二十两至四十两银子之间。这笔架也是大伯父送来的,这可不是普通笔架哦,这可是用顶级紫檀木做成的,闻之有浓郁檀香味,经久不衰,上边还绣有复杂的花纹,檀木二姐应该听说过吧,价值可不低哦,估计就算你十两银子吧。但我这绿牡丹可就不值这些钱了。这可是我央求我娘特意在花市里买的,价值三十两银子。另外,这花盆可也不是凡品,这可是景德镇出产的顶级官窖,是我娘的陪嫁之物。二姐姐,我姥爷可是正三品都指挥佥使,我娘又是姥爷唯一的女儿,给我娘准备的陪嫁之物可不是凡品,这个花盆最低也要值三十两银子。”如美夸张地比了个数目,在如善铁青的脸色下,又闲闲抛出一句话,“总共就算你一百一十两罢了。零头什么的我都免了,我这被撕坏的字贴、还有断棹的灯架都算了吧,谁叫咱们是姐妹呢?” 如善听得吐血,在花钱买个痛快与忍气吞声间取舍不定时,玲珑这时却开了口,“二姑娘,还有您把咱们姑娘的新裙子也弄脏了,这是不是也得赔偿?” 如美一听就乐了,她果真没有白对如晴好呀。连丫头都来帮她。 如晴却无语至极,她明明只想保持中立呀,怎么就 如善闻言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心痛自己的私房即将不保,又暗恨如晴趁人之危。不过她盯着如晴那绣花卉耦色圆领衣裳时,又嗤笑一声:“这衣服能值十两银子吧,看样子,你在老太太那确是比太太这好多了。你以前穿的那些衣服,能叫衣服吗?” 如美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之意,忍不住道:“你胡说八道,我娘对如晴可也是一视同仁。哎,你究竟陪不陪钱?陪不起就算了,咱们扯平。这事儿不能再拿到爹爹面前说去。” 如善真的很想把刚才的屈辱还回去,就算陪光所有的私房也在所不惜。但,虽呈了一时痛快。估计李氏也不会放过她了 如善在心里盘算着最有利的解决方式 如晴想当然也能猜出如善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心里偷笑,又道:“算了,还是采取另一种方案吧,干脆咱们请爹爹出来主持公道得了。”如晴理了理身上被弄皱的衣服,慢吞吞地道,“二姐姐弹琴勾引靖王世子,三姐姐偷写情书给外男,再加上姐妹打闹,唉,这还真不算小事,算了,还是去禀了爹爹吧。”然后作势要走。 如美如善一把拉住她,“等等” 如晴故作无耐地道:“两位姐姐,想好了吗?” 最后如善不追究如美让丫环打她的事,而如美也就损失点物品,二人握手言和。如善虽然吃了哑巴亏,但她也是屁股里夹着屎,也不敢真的把事晴闹大。只得同意如晴的和解方案。不过,在临走前,还恨恨地剜了如美一眼,恨声道:“你别得意太早,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的还回来。”她已经想好了如何整治她了。 如美才不把她的狠话放眼里面,反正,她很痛快。 得最大利益的反而是如晴,她成功让如美狠收拾了如善一顿,并且让她哑巴吃黄莲虽然她损失了些贵重物品,但她母亲有的是银子,她还不放眼里。所以她很友好地打开自己的私房箱,称了足足有半斤的金块给了如晴,算作是补偿,也算是报酬。 如晴来者不拒,又缓缓提道:“关于三姐姐写情书的事” 如美连忙把剩下的金块一并塞进她手里,叫道:“行了行了,拿人手软你懂吗?这事儿你可得守死了,不然我可与你没完。” 如晴垫了垫金块的重量,比刚才的还要重,笑眯眯地道:“三姐姐说甚么话呀,谁叫咱们是姐妹呢?”然后忍着痛,把金条还了一包回去,“我是那样的人吗?三姐姐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拿着失而复得的金条,如美又是高兴又是感激,觉得如晴真是她的好妹妹,拍着如晴的肩,豪气万千地道:若日后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说一声便是。 如晴笑眯眯地道:“这可是姐姐说的哦,不能黄牛哦!”然后,在如美拍胸脯的保证下,如晴带着一包沉沉的金条,满载而归。 走到门口,如晴这才想到她前来的目的,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与如美,“大姐姐来信了,信中有提到你,姐姐看看吧,说不定能成为姐姐的奋斗目标。” 如真在平阳侯府目前过得还是不错的,与丈夫相敬如宾,长兄长嫂对她也甚是客气有礼。因为没有公婆侍候,上头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又是次媳,并未有做媳妇的压力,也没人给她做规矩,只需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就行了。唯一让她堵心的是,丈夫屋子里有个极为厉害的妾,她数次与之交锋,都未占上风。所以特写信来让如美如晴两个好生学着点,从现在起,就得有对付妾室的准备。 如美看了信半晌,皱眉,“怎么每个做妻子的都会有贱室来恶心?” 如晴忽然无语,来古代生活久了,也大至了解了这个世界,一夫一妻是极其奢侈的愿望,男人三妻四妾实在是太过平常了,她迟早也得学会入境随俗才是。 侍候公婆,操持家务,管理奴仆,能算账,精女红,斗得过小三,生得出儿女,制得服男人这古代女人,也得练就十八般武艺才是。 回到自己的院子,便见玉琴与菊清二人正相互追闹着。沉香见如晴示意自己,这才沉淀了心思,上前两步,喝道:“两位姐姐好大的兴致,居然在院子里就嘻闹起来。不知在太太那,是否也是这般随性?” 菊清二人停了下来,互望一眼,最后由菊清笑嘻嘻地道:“沉香妹妹好大的威风呀,这姑娘都没说话,你倒是先开火了。这知情的人呢,只会夸赞妹妹忠心护主,这不知情的人呢,估计又会说妹妹擅越无礼了。我说的可对,沉香妹妹?” 沉香一个气急,她再怎么受老太太精心,可总归只是十岁的小丫头,哪会是十四岁的菊清的对手,闻言只能干瞪着眼,说不出一个字来。 玲珑也是气得双目喷火了,她上前戳指怒喝:“菊清,你可真够厉害呀,三言两语就离间了姑娘和沉香姐姐的主仆之情。我现在倒有些怀疑,你是来服侍我们姑娘,还是来专门搞离间的?” 菊清瞟了如晴,见她一直不说话,只一味的盯着自己,不由更加有恃无恐起来,“玲珑妹妹,想当初,你和玉琴她们一同进得府,可直到如今,玉琴她们仍只是二等丫头,而玲珑妹妹却运气好,跟了姑娘这般好的主子,升成了头等丫头。这头等丫头呀,还真是威风。玉琴呀,你可得多学学才是。” 玉琴先前受过如晴的责罚,一直心存阴影,见如晴一直没说话,也无动怒迹像,心里越发没底,她可不像菊清那般有恃无恐,闻言只是轻轻拉了菊清的袖子,小声道:“是我无能,总是侍候不好主子。”她偷偷望了眼如晴,越发觉得李妈妈说得正确,这个四姑娘虽只是庶出,但却受大少爷二少爷的重视,相信日后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还是不要太过得罪了。于是便上前几步,道:“姑娘,都是婢子的错,只顾着玩耍,却把正事儿给忘了。请姑娘责罚。” 如晴略显意外,不由细看了玉琴一眼,见她脸上确是恭敬,并无轻慢,心底有了主意,这才轻轻地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 玉琴吱吱唔唔地道;“婢子不该把姑娘交代的事儿给抛诸脑后,更不该在院子里随意嘻闹。” 如晴问玲珑,“玉琴犯这样的错误,统共有多少次了?” 玲珑吱唔着,“这个,婢子也不甚清楚” 沉香忍不住皱眉,斥道:“姑娘不是吩咐了你要仔细记着她们所犯下的错吗?你怎么给” 玲珑红着脸一言不发,似是懊恼。 如晴叹气,轻道:“玲珑,你身为大丫环,却还把主子交代的任务抛诸脑后,该是不该?” 玲珑咬着唇,低声道:“自是不该,请请姑娘责罚。” 如晴道:“也罢,罚你太过了呢,又愧对咱们的主仆之情。罚轻了呢,又恐你仍是不长记性,这样吧,就罚你这个月的月银。你可心服?” 玲珑哭丧着脸,心里那个恨呀,当然,她恨的是玉琴这死丫头,犯那么多错误让她受牵连。 玉琴听的更是恐怕,玲珑身为大丫头犯了这么点错也要扣月俸,那,那她时常偷奸耍滑,岂不 果然,只听如晴和风细雨地道:“玉琴,玲珑连你犯了多少错都记不得了,那便证明你犯的错实是太多了。只能降你为粗役丫头,看其表现,再调回原位,你可心服?” 玉琴如何能心服,但不服也没办法,她已是受如美不待见,这才被李氏打发了过来,如晴就算把她打了,卖了,她都不敢回去告状的。 玉琴下去后,只剩下菊清一人,菊清料想如晴也不敢真的动自己,她可不比玉琴,是犯了错误被太太打发过来的,她可是方府的家生子,老子娘也都是方府里的老人,更是李氏身边的头等丫头,因李氏见如晴屋里老的老,小的小,这才拔了她到如晴这儿。 如晴声音毫无波动,微笑着对菊清道:“我知道菊清姐姐是太太屋子里的头等丫头,也是太太慈悲,让你到我这儿来帮着一二,可我却是个不中用的,一直冷落了姐姐,这才让姐姐心生怨怼。” 菊清面无表情,微微朝如晴福了身子,“姑娘,奴婢只是下人,可当不起姑娘这声姐姐,请姑娘直呼奴婢其名。” 玲珑又想生气了,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识好歹。但沉香按住了她,不让她发作。 如晴依然好声好气地道:“按理说,姐姐来我这儿,理应也是头等丫环的待遇,没道理却降为次等丫头,姐姐的心思,如晴也是知道的。不过,姐姐在母亲那做得好好的,怎么又被母亲拨到我这儿来了?是不是做了令母亲不高兴的事儿?” 菊清忍不住大声反驳,“没有的事儿。姑娘可能误会了,太太一片好意,见姑娘屋子里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得力下人服侍,这才让奴婢过来服侍姑娘。” “那,姐姐是如何服侍我的?” “这”菊清一时无言,正待反驳,如晴又道:“成天挑唆着丫头们瞎起哄,不听我的吩咐,还顶撞申妈妈和胡妈妈,并时常在院子里高声笑语,大肆喧哗,并随意进出我的屋子,菊清姐姐,这就是身为头等丫头该有的规矩?” “”菊清尽管不把如晴放眼里,但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硬邦邦地道:“却是婢子越矩了,请姑娘责罚。” 如晴微笑着道:“菊清姐姐是母亲身边的人,我哪儿敢把你怎样呢?” 菊清双唇微微上扬,嘴里却道:“姑娘对太太心怀敬意,奴婢却是不识好歹了,请姑娘让太太处置吧。奴婢绝无怨言。” 沉香玲珑忍不住火大,这菊清分明是在拿太太来压她们姑娘呢,她明知姑娘因顾忌着太太不敢真的拿她怎样,居然还来这一出,真是,真是狗仗人势。 如晴心里也暗自赞叹奶奶洞察一切的本领,知道这些下人们虽地位低贱,然,若要是给了他们有机可趁,抓着任何把柄弱点,同样会顺杆而爬,不把主人放眼里,给你使绊子却是极容易的事,尤其是新进门的媳妇,面嫩心软的姑娘,对上这些在内宅生活多年有着盘枝错节关系的资深下人,尤其不好对付。 所谓久仆成主,这些资深下人除了没顶着主人的身份外,实则比那些不受宠的主子更来得威风,如何压制这些嚣张气焰,则要随机应变了。 想到这里,如晴微微一笑,道:“为这些小事,劳烦母亲也是不应该。这样吧,咱们就去请了三姐姐来,让三姐姐来代为处置吧。” 菊清更加不屑了,如美是太太的亲生女儿,生平最是瞧不起庶出的姐妹,她居然笨得让三姑娘来代为处罚她,估计也是急昏了头吧。 如晴并不看她面上的得色,只是让沉香去把如美请来,在吩咐沉香时,给了沉香一个凌厉的眼神。 沉香会意,小跑步奔出了院子。 如晴站在院子里也久了,虽然不怎么乏,但总要表现出身为大家闺秀的赢弱不是么?于是便故作疲倦地任由玲珑扶着进了里屋,坐等着如美的到来。 而正在屋里等着如美到来的如晴忽然连打了几个喷涕,玲珑望了天色,今天天气不错呀,太也都高高挂起呢,便没去拿衣服给如晴加上,只是给她倒了杯热茶,“姑娘,这种天气还会觉得冷么?” 如晴喝了口热茶,摸着仍是发痒的鼻子,苦笑,“可能是有人在骂我吧。”不只打喷涕,并还拌随着耳根发热,她一边揉着耳边,一边暗骂:“这哪个缺德鬼背地里骂我来着?”该不会是如善吧? 不是如晴迷信,耳根发热常打喷涕就是有人在背地里骂她,很不巧的是,确实有人在背后议论她。 但不是如善,而是李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9 收拾刁奴,及李骁对如晴的看法 在如晴连二接三打了好多喷涕后,如美风风火火地來了。一进得门來便扬声道:“四妹妹又遇上不听话的刁奴了,在哪?” 如晴文雅地拿了绣帕轻轻地拭着鼻子,起身相迎,“三姐姐,你可算來了。”她亲热地拉了如美的手,迎她坐上铺有湘妃檀蓉宝蓝刺绣垫子黄梨木官帽椅上,自己也跟着坐下,正是八月如火的天气,屋内虽大开门窗,也是炙热如火,如美这一番急吼吼地奔來,也热得汗流夹背,身后的锦红绣红连忙打着香妃扇,如美喝了冰镇莲水羹,稍稍镇了些暑气,这才道:“我听你的丫头说,你屋里有丫头想造反?是也不是?”她盯了立在正中的菊清,微眯了眼,“菊清,你可真够胆识了。” 菊清慌忙跪下,口中喊着冤枉,大声辩解四姑娘误会了她,她一直安份守已,本份侍侯四姑娘,尽心尽责,然--- 如晴望了沉香一眼,沉香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遂微笑地打断菊清的话,对如美道:“菊清造反那还不至于,总归让妹子心里不痛快,如刺在侯,吐之不出,又咽之不快。三姐姐也知道,妹子一向性子绵软,又沒三姐姐这般与生俱來的威仪和手腕,无法震摄这些奴大欺主的刁奴,只能厚着脸皮劳烦三姐姐代为主持公道。”她望着菊清,“菊清姐姐乃母亲身边的得力大丫头,可來了我这,不但弄得鸡飞狗跳,还连带让其他下人有样学样,不服管教,并成天在院子里嘻闹不休。三姐姐,妹妹实是无法管束她,只好请姐姐帮妹妹主持公道。” 如美沉着脸一小张,威严无比地盯着菊清,“我妹妹说的,可都是事实?” 菊清咬牙,磕着头道:“四姑娘说得句句属实,可是,奴婢也有苦衷呀,三姑娘,奴婢奉太太之命服侍四姑娘,可四姑娘却因奴婢是太太身边的人而对婢子大加提防---直到如今,奴婢连姑娘的房门都迈不进去一步,成天只能在院子里做些打花锄草的粗活儿----三姑娘,四姑娘院子就这么大,婢子除了弄这些花草外,也无别的事可做了。不是婢子偷赖,不愿做,而是,四姑娘防着婢子像防贼似的,婢子知道,四姑娘是主,我是仆,做奴才的哪能置疑主子的命令,可是,就是如此,四姑娘仍是处处挑婢子的不是,三姑娘---求求您了,请您给婢子作主呀,婢子在四姑娘这,真的过不下去呀----” 如美听着菊清的申诉,忽然脑壳大了起來,她虽然想帮如晴出气以还刚才之恩,但菊清总归是她母亲身边的下人,处置了菊清,那可是打母亲的脸呢,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闻言便忍不住竖起了眉毛,“四妹妹,菊清的话,你做何解释?” 如晴并不动怒,淡淡地道:“母亲把菊清拔到妹子这儿,妹子想着她是母亲身边的头等丫头,也相信她的能力,便把她安置在我屋里头,和沉香玲珑一并侍候我的生活起居,顺便管束底下的下人。可,菊清一來我屋子里,我屋子里便少了好些东西,刚开始也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可后來甚至连太太发给妹子的月例银子也跟着消失不见,虽起了疑心,但看在母亲和三姐姐的份上,也就不追究了。只把她逐出妹子的房间,管针钱盘子什么的,可沒想到,也才几天功夫,就打碎了母亲特送给我的琅珐瓷盘,我说了她两句,她却说这些也不值几个钱,太太那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三姐姐,这琅珐瓷盘虽不值钱,但总归是母亲的一片心意,哪知菊清却活像与它有仇似的,今日里打碎一个,明日摔坏两个,妹子无能,不敢重说她,又不敢罚她,只得让她在院子里做些轻松活儿,虽明着是扫地锄草,可三姐姐也看到了,我这院子就巴掌那般大,只让她做这些活儿她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今天的东风哥哥也特给她长脸,猛烈地吹了几阵狂风,梧桐树下落了一地的枯叶,还有好多瓜皮纸屑,墙边还有半人高的野草横生的,不稍如晴细说,如美也是看出來了。 菊清见如美脸色倏变,慌忙瞪了如晴,“四姑娘,这说话可得讲良心,就算您讨厌奴婢,但也不能血口喷人呀----” 沉香忽然开了口,“菊清姐姐,上次你偷了姑娘的贵重物品被捉了个人脏俱获,您为怕让姑娘告到太太那,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并还写了保证书,并签字画了押,怎么姐姐现在就不认账呢?” 菊清一脸灰白地瞪了如晴,先前的不屑与不以为然一扫而空,只是瞪大了眼瞪着如晴,第一次认真地瞧了这个她从來沒瞧进眼里的小姑娘。 她先前确实翻过如晴屋子里的东西,但她只是奉李氏的命令暗中监视老太太和老爷是否私下有给过她体已银子。可沒想到玲珑这死丫头看着粗心大意,实则眼睛生得利索,心眼儿比针还要细,她明明把翻过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还回原位,仍是被她发现,直到有一天被她们捉了个现形。菊清也知道虽然她是奉了李氏的命令,但此事若是揭穿了,李氏估计也只能弃兵保帅发落她,于是这才跪求告饶,如晴也不愿把事晴闹大,只是让她写下保证书,不许再犯。菊清并不识字,如何能写出,如晴便自己写了,让她按个手印画个押就成了。菊清见她一直都好气好气的怯懦模样,也就有恃无恐地按下了手印。但为怕万一,她仍是偷偷告知了李氏。李氏沉吟了下,让她暂不要惊谎,若如晴沒把事情捅到老太太那,她也就乐得糊涂,若是捅了出來,她也是有办法保她的。菊清这才放下了心,继续有恃无恐地给如晴使绊子。 但是,菊清万万沒想到,如晴居然走迂回路线,甚至连李氏都未惊动,只把如美请了來,如美是什么性子菊清哪会不清楚,今日看如晴的架式,分明是有备而來。院子里的一狼籍,墙角处的野草,屋子里乱翻翻的摆设,及沉香手头的画押书,更让菊清心颤的是,如晴手头把玩着的黑色布鞋。 如晴一边笑眯眯地把一双崭新鞋子递到如美面前,道:“菊清姐姐虽然手脚不干净了点,为人懒了些,但女红还是不错的。瞧,她绣的鞋子,这针脚,这打的底子,密结有劲,可不比绣坊里的绣娘差哦。”一边瞟了菊清,眼含深意。 菊清这下子瘫软了身子,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來。 如美先前还不明白,如晴又解释道:“菊清虽做不好份内的事,但这鞋子却是绣得极好。否则爹爹也不会时常夸赞菊清姐姐了。是也不是呀?” 如美这下总算听出味儿來了,火气倏來,气得喷火,咬牙切齿地瞪着早已摊软在地的菊清,“好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爹爹也敢勾引,你也配?”随手抓着几子上的茶盅扔了出去。 菊清一声惨叫,杯子碎裂,额上血涌如柱,血水和着茶水跟着脸颊往下流,菊清身子抖与筛子,哆嗦着想解释,但如晴哪会给她机会,用细弱的声音道:“偷我屋子里的东西,摔坏我不少瓷器,又偷奸耍懒,惹是生非,看在母亲和姐姐的面子上,这些我都忍了。可这刁奴却是越发有恃无恐,妹子实是无力震服,还是请姐姐代为教训吧。” 如美冷笑连连,盯着菊清道:“很好,既然四妹妹这儿委屈了你,那还是跟我回去吧,相信我娘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差事。” 菊清绝望地摊软了身子,望着仍是笑得牺蓄无害的如晴,她现在总算明白了,这个看似软弱实则早已不动声色暗中布置了一切,只等自己自投罗网。而现在,她连辩解的机会都沒,一切的一切,都贴合的天衣无缝。 她之所以会给老爷绣鞋子,还不是听信了申婆子的妖言妖语,说老爷对她很是青睐有加,要抬她为妾,只是碍着她是如晴身边的人,他不好向自己女儿开这个口,只能等时机成熟了再另作打算。菊清听得一阵心动,虽然李氏刻薄妾室,但张姨娘照样混得风声水起,并且她的姿色并不比张姨娘差,虽然不及朱姨娘,却胜在年轻,相信只要老爷纳她为妾,方府的未來,肯定有她的天下。 存了这种想法的菊清一心一意地想着,自己一旦做了方敬澜的妾,那日后便是如晴的庶母,哪还像现在这般,低眉顺目低声下气的。可是接连两个多月过去,方敬澜却一点动静都沒有,她正暗自着急时,又听申婆子正教训玲珑:“想知道张姨娘是如何让老爷迷上的么?就是当初时常去老爷的书房,给老爷又是送吃的又是绣鞋绣衣服的,老爷这才感动,纳她为妾的。所以呀,日后你可得多加注意一点,未來姑爷身边若是出了这样的蹄子,定要多加提防,并立及告诉姑娘。” 菊清偷听了便也有样学样,给自家老爷送吃送穿的,甚至还准备绣一双布鞋出去,这些她都是悄悄地进行的,可,她从來沒有想到,她就这样糊里糊涂地钻进了如晴设置的圈套里。甚至她连辩驳的机会都沒了,因为,沒有人会相信她是被设计的。 她翻如晴的屋子,她甚至不敢说也这是李氏的命令。她偷奸耍滑,院子里的一切便是证据,沒有人会质疑如晴说谎嫁祸她。她给老爷绣鞋子,给老爷送吃的送穿的,这些都是铁的证据,不会有人相信她是被如晴挑唆的。 如晴设计的这一切,全都是圈套,先养出她的刁性,再纵出她的贪欲,最后再一并狠着收拾,偷主子的物什,不听使唤,不干活儿,顶撞主子,甚至勾引自家老爷,这些全是死路一条,她连辩解的机会都沒了。 被拉下去的菊清一直用绝望灰败又怨恨的目光盯着如晴,而如晴自始自终都保持着怜悯的姿态 收拾了菊清,如晴并未有任何轻松,菊清会有的下场,她早已明白不过,不是死也将是残了。这个时代,是不讲人权的,犯了错的丫头,被活活打死的大有人在,而菊清接连犯了那么多条罪状,最严重者,莫过于勾引自家老爷,如美把她拖回去让李氏处理,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总算拔除除了菊清这个钉子,收拾起其他丫头便轻而易举的多。 首先是玉琴,这丫头先前吃过如晴的排头,被拔到如晴身边虽心有不满,却也不敢表现出來。因为如晴还是挺受老爷疼爱的,尤其大少爷二少爷对这个庶出妹子也是与众不同,这使得她不敢像菊清那样明张目胆与如晴对上,她只不过偶尔小奸小懒了下而已。 如晴神色温和地对玉琴道:“我知道你在太太那边呆得好好的,呆在我这儿确有不甘,做事拖沓我也不怪你。不过,你可得想清楚了,既然太太已把你拔给了我,就断无再要回去的道理。你继续在我这儿混天度日当你的大小姐都成,只要不碍着我,我不会像发落菊清一样发落你。只是,只能委屈你永远做三等丫头了。”玉琴在李氏那是三等丫头,月银是五百钱,而如晴是姑娘,姑娘身边的三等丫头月银更低,只有区区三百钱。 玉琴心中一凛,连忙伏下身子,颤声道:“姑娘,婢子知错了,请姑娘再给婢子一个机会,婢子定洗心革面改过,细心服侍姑娘,再无二心。请姑娘开恩。”说着把头深深磕了下去。 如晴道:“你放心好了,无论你是真悔过还是假悔过,我都不会罚你。” 玉琴连忙磕头拜谢,如晴又道:“我们相处时日短,或许你还不了解我的脾气。我虽沒什么脾性,但也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阴逢阳违。”她学着花嬷嬷教她的法宝,三个指头托着茶底,另一手轻轻拨动着茶盖,缓缓喝茶着,虽然口不干,但听说在教训奴才的时候,这样的动作最能服众,估且试上一试吧。 “对我好的呢,凡是真心待我,我自会留在身边当作自己人对待。对我不好的呢---”她放下瓷碗,缓缓盯着玉琴。 玉琴忽然觉得如晴不再是个**的岁小姑娘,因为这么小的姑娘,不会有这般威严,也不会让她有种害怕的感觉。她再度伏下身子,颤身道,“姑娘,奴婢对您绝无二心,从今往后定死心追随姑娘,若有违背,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玉琴一來被如晴震摄住了,二來也是心灰意冷了,如晴说的对,再如何忠心于李氏,李氏也不可能再把她要回去,还不如一心跟了如晴。如晴虽不若如美如善受宠,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最重要的,如晴待下人,确实宽厚。 如晴盯了玉琴半晌,缓缓展颜而笑,“天打雷劈这些字就不要再说了,忠心与否,便要看你日后的表现了。若是表现好了,我自是不会亏待于你。” 花嬷嬷闺学教务之一:在下人面前,一定要控制住脾气,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不必大吼大叫,厉声怒骂,只需拿捏住了道理,再晓以厉害。 玉琴在如晴的不动声色的“微笑”下,总算安份了下來,接下來,便是银儿。 银儿是朱姨娘拔过來的丫头,朱姨娘总是在如晴面前说她还算本分老实,如晴却不那么想,这丫头虽本性不坏,不会耍心眼儿,不会有样学样,但做事却极为托沓,并且丝毫沒有集体感,沒有把如晴当作是真正的主子,仿佛就像个打工的,你给我钱,我就为你服务,但工作效率却是很低。 对于这类沒集体感也只把这儿当作是飘客的员工,如晴只能按兵不动,因为大道理她也讲不來,只能慢慢地來,若银儿有可造的空间,再慢慢收为已用,反之,便只能当颗废棋弃掉。 至于其他从庄子里带回來的粗役丫头,如晴倒不过问,她们虽年纪与自己一般大,却在庄子里什么活儿都干,已养成眼明手快的本领,但还不适合内宅里的规章制度,但,这不急,慢慢來,她会像花嬷嬷那样,把她们慢慢**出來的。 发落了菊清后,写意居规矩了不少,沉香玲珑高兴不已,甚至连申婆子胡妈妈都夸如晴好计谋,不动声色便把李氏安插在身边的耳目拨除了,最后还让李氏自个儿处置。对付菊清这种有背景有靠山的大丫头,如晴这招借刀杀人之计,用的非常好。 如晴苦笑,她这也是沒办法的,在内宅生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稍不注意,就是别人盘子里的美食。她沒能力在长辈姐妹间做到左右逢源,但若是连自己身边的下人都管理不好的话,那便不必混了,直接拉泡尿淹死算了。 菊清被处置是早晚的事儿,一來她是李氏安置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二來她太目中无人了,三來,把她收拾了,收拾其他丫头就好办多了。所以,她必须被处置。 虽然她罪不至死,但----如晴闭了会儿眼,压下心头的幽凉之感。 对付菊清,她也是想了好些时间的,她先是以退为进,诱出她骨子里欺软怕硬的本性,再以名利诱出她的贪欲,最后,等时间成熟,一网打尽,毫不费力。 当然,让如美代为出头却是临时起意的,但效果同样不错,至少避免了与李氏正面冲突的机会。 玲珑嘻滋滋地道:“姑娘可真厉害,不动声色间就把菊清这根刺除掉了,这下子,咱们写意居总算安静了。姑娘再也不必为着这些下人伤脑筋了。” 如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可是,我现在还在伤脑筋呢。” 玲珑一脸不解,如晴叹口气,“玲珑,你身为我的贴身丫头,平时候你侍候不得力也就罢了,可怎么在紧要关头也给我漏气?”正要列举她枉为贴身丫头使命的各类罪行时,鼻子忽然又发痒了,如晴捂着鼻子惊天动地地打着吹欠,然后恨恨地暗骂:“究竟哪个缺德鬼在骂我?” 沉香连忙关了门窗,并找來厚些的衣服,如晴摆手,“我不冷,只是,耳朵好烫,又是谁在骂我?” 玲珑道:“还会有谁,不是恩将仇报的二姑娘,就是菊清呗?姑娘那么好的人,谁舍得骂您呀?” 如晴想了想,觉得玲珑说得也有道理,也就不再放心上。摸着发烫的耳朵,伸伸懒腰,今天用脑过度,脑细胞不知废掉多少,今晚得早点睡觉才是。 * 玲珑说得对,她家姑娘那部么好的人,谁舍得骂呀,但,确实有人在为如晴而大动干戈。 “对了,如晴那小丫头究竟送了你什么礼物,让你宝贝成这样?” 在去山西大同的路上,一行轻骑慢步在官道上,才刚下过雨的地面泥垢横行,行路极是不便,李骁干脆放缓了马儿的速度,只一手勒疆,以好奇的语气问着几乎可以一整天都不嘣出个字來的知义。 知义仍是千万不变的棺材脸,并未回话。 李骁不死心,又道:“让我猜猜,那小丫头是庶出,也不甚受宠,估计也送不出什么贵重的,估计就是些小孩子的玩意罢,我猜得可正确?” “---” 得不到回音,李骁仍不死心,继续道:“真搞不明白,你那二妹送你那么名贵的宝剑,你都不要,你可知那把剑值多少钱?” 知义总算有反应了,“不实用。” 李骁回味了半天总算明白过來,木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如晴送你的就实用?可否告诉我,是什么玩意?” 知义瞟他一眼,“你不是瞧上眼么?干嘛还问?” 李骁摸摸鼻子,又道:“我记得你一向瞧不上这个庶出妹妹,怎么短短时日里就另眼相待了?这可不是你的作风?”他摸着下巴,思忖了会,大胆猜测,“该不会是,这丫头对你有利用价值吧?” “你错了,是我对她有利用价值。”知义想着每次见到她都一副讨好并双眼晶亮的模样,不由莞尔,忽然想起了山东巡抚夫人从西洋人手头买來的哈巴狗儿,摇头乞尾,一副奴颜媚骨的模样,却又令他讨厌不起來,反而觉得好笑,很是可爱。 饶是李骁再如何处惊不变,这时候也不得不挑高了眉毛,看怪物似的看着知义。 知义淡淡瞟他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这人对如晴由先前的忽來好奇忽然转变为不屑,这令他颇为不爽,暂时压下想诉说解释的**。 李骁手持傅老将军与山西巡抚亲笔手写通关文书,进入山西地界,入平型关,平型关是内长城的一个关口,位于灵丘县西南方,平型关城虎踞平型岭上,呈正方型,周围九百余丈,南北各置一门,门额镌刻“平型岭”三个大字,真谓峻岭雄关。进入平型关后,再有十來余里地,便是傅老将军在大同的府邸。 其实山西并不山,主要是山西有许多山峦,以在太行山之西而行名。实际上,山西除了山多外,路面却甚是平坦。所以一入平型山,由青石板铺成的官道再无雨水泥污的侵袭,知义双腿夹着马腹,马儿欢快地奔了起來,随行的几位护卫立马跟了上去,把李骁等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李骁抖动缰绳,一边追赶,在心里很是不忿委屈,他并沒说错呀,这小子怎么就变脸了? 如晴本來就是个看着乖巧实则小有心机,和他的庶妹一副德性。并且在外人面前装乖卖巧,讨好着所有人,虚伪至极。见知义即将飞黄腾达,立马跑來巴结,这便是势利。知义只收下她一人的礼物,证明这丫头确有心机。在长辈面前唯唯喏喏,只知应声,与木偶娃娃有何区别?处处小心谨慎,努力学识闺阁千金的礼仪风范,也不过是为了讨好长辈,为将來讨个好婆家而已。 这样的姑娘,京城随手一抓便是一大把,不过是众多普通闺阁千金里被父母家族控制的傀儡娃娃,毫无可取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 只是配角 菊清事件过后,接连几天,写意居里尘埃不染,宁静祥和。丫头们做事俐落,沉香玲珑派发下去的任务再无推拖,如晴发现,窗子明亮了不少,原本巴掌大的院子也忽然变宽了。望着忙碌如轱辘的小丫头们,如晴再度皱起了眉,思忖半晌,又吩咐沉香给她磨墨。 次日下午,写意居的院子墙上,贴了一张四开宣纸,上边写着写意居丫环十大规矩,八大条约,六大禁忌。后边再加上赏罚条款,丫头犯错,轻者次不过三,若再有超出,视情节严重扣薪响或罚打手板子,这是轻罚。中罚便是打手板子,再降其等级。重罚便是逐出府去,或发卖,或捆了送乡下庄子里去。 如晴让识字的沉香把写意居规则大声与底下丫头们念了出來,小丫头们唯唯喏喏地应了声,从那日起,写意居一片繁荣景像,丫头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玲珑不时在如晴耳边感叹,“这样的大丫环当着才舒服呀,解气呀。” 沉香忍不住笑了起來,戳了她的额头,“就你这副德性,也只能仗着姑娘的势在小丫头们面前狐假虎威了。真让你管束下人,还不被管得一踏糊涂。” 玲珑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沉香姐姐,你可别只顾着说我,先前你不也一样么?姑娘叫你管束下人,你不也被菊清她们几句话就堵得直喘气么?” 沉香滞住,最后怒道:“你这丫头,说你两句你倒十句的顶回來。我虽比你好不到哪去,但总算沒被扣过钱。我说玲珑妹妹,你自己说说,你被扣过多少次钱了?怎么还不长记性,每次都给姑娘拖后腿。” 这下子换玲珑哑口无言,如晴笑了起來,当个和事佬,“好了,都不要吵了。沉香说的对,玲珑你呀,每次都扯我的后腿,若日后再把我交代的事给办砸了,仔细你的皮。不过,沉香,虽然你侍候我确是尽了心,但也得拿出大丫头的威严來,替我管束底下的人。丫头们肯听你的命令,肯做事这还远远不够,还得有随机应变的本事和身为奴才的自觉。不但要把事情做好,还能做到完美。比方说,刚才桃红在收拾收屋子时,弄得声响大了,你得提醒她让她下次注意点。绿柳打扫院子的时候弄得满天都是灰,你也得指正她该如何扫酒;再來,昨日里大哥哥來我这儿,居然坐了半天的冷板凳。追根结底,还是你这个大丫头沒尽到责任。我知道那时你随我去太太那请安,但院子里那么多丫头,怎么就不能腾出一个人手來,招待客人,给大哥哥倒茶?再來,昨日里我从外边回來,便见蓝茵那丫头在背地里说主子的闲话----沉香,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我不希望再看到丫头们身上那些恶习陋习。你能做到么?” 如晴觉得,以自己八岁之龄便能管束下人,并做到恩威并施,觉得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当她屁颠颠地向老太太邀赏时,却受了个大大的冷脸。 “就你那点本事也想在老婆子面前显摆?得,今晚就在我这儿歇下,看我这儿的下人是如何侍候人的。” 当晚,如晴果真依言与老太太睡一张床,第二日便灰头土脸,心服口服地承认:老太太不愧为超级大BOSS,她这儿虽人数不多,然规矩却严,管理也是无比完善,真正做到了财政民生、经济外交、前锋后勤大权一把抓的本领,想要做到收发自如管驭下人那一步,她确实还得继续努力。 * 如果说争气的如真与知义给方敬澜带來的是骄傲与得意,那么,长子知礼带给他的便是自豪与满足。 庆元27年深秋,京城何家又传來消息,何老太爷病危,估计捱不过今年,为不耽误儿孙辈的婚事,便想提前让知礼与何家二姑娘把婚事办了,顺便给老爷子冲冲喜。 虽与清流权贵,仕林泰斗的何家订了亲事,但何家的态度一直是高傲且冷淡的,尤其是何家夫人,听闻知义此次赴京赶考,本來也可借宿在何家,天经地义之事,然何家夫人却以双方还未大定,男女也得大防避嫌为由,拒绝了方敬澜的请求。方敬澜失望难堪之余,只能让知礼借宿在妹子方敬宣家。 不过何家夫人虽态度稍冷了些,但何家二姑娘却是“胳膊往外弯”,不然也不会传出何家的管家三五不时地带着礼物滋补等一切物品去赵家的消息了。 如晴捧着双颊,心道:“估计是知礼大哥的情书发挥效益了。”偷偷望了面无表情的知礼一眼,真想不到呀,如此冷心冷性之人,不知会写些什么样的情书,能让何家小姐这般感动,真的很好奇哦。 此次何家忽然态度亲切,言辞诚恳,为了何老太爷子的病,要提前与知义完亲,方敬澜哪有不同意之理? 何家办事效率确实高,不出十日功夫,便选定了良辰吉日,并把何二姑娘的部份嫁妆送进了方府。方敬澜与李氏看这一浩浩荡荡几乎把倚松院塞得满当当的嫁妆,忽然头皮发麻了。 今年如真嫁得平阳侯府,方敬澜又才升了布政司参议,为防别人说闲话,方敬澜并未给如真准备太过丰厚的嫁妆,统共也就八十八抬,在齐州城有头有脸的大富之家里,实属寒碜。然,如真的实物嫁妆确实少,纸质的银钞却是非常多的。因为方敬澜把方敬宣及方敬滔送给侄女的厚重嫁妆大部份拆卖为现银,并派人在天津卫置了铺子田庄,当然,这些都是秘下进行的,外人并不知晓。如今,整个齐州城的人都知道,方府嫁嫡长女,并且又是高嫁,却只有八十八抬的嫁妆,方敬澜,确实是个清官。 得了良好名声的方敬澜本來自我感觉确实不错的,但此次为了长子知礼的婚事,却是犯了愁。人家何家给闺女置办了那么多的嫁妆,他们方家,也不能小气了吧? 以何家的身份地位,送出的礼确实不能寒碜的,可,若按着规矩过场走上一程,那方府就要揭老底了。 还是老太太有主意,干脆让知礼亲自带着礼物去了京城。 方敬澜看了老太太准备的礼品,脸色略为难堪,“这,就这些?”这也太寒碜了吧? 老太太道:“咱家什么底儿老爷还不清楚幺?何苦打肿脸充胖子的搞些嚎头?让知礼亲自送去,也是礼亲情义重了。就算亲家公颇有微辞,但相信他们世代书香门弟之家,应该不会太过为难知礼的。”老太太慈爱地望着知礼,略略歉疚,“只是估计礼哥儿要受些委屈了。” 知礼仍是一如以往的棺材脸,雷打不动,风吹不变。 倒是方敬澜成了一脸苦瓜相,略为同情地望了儿子一眼。 * 知礼是方家最受重视的嫡长子,因为方家乃至整个方氏一族的未來三十年的兴旺都要靠知礼來支撑,可以想象,知礼的婚事,是多么的盛大。 方氏三兄妹各自从老家婆家赶了回來,甚至连方家远在海宁的族老,这些七老八十,走路都走不稳的老家伙们,在下人的搀扶下,颤危危地住进了方家临时开壁的厢房,如晴也按着晚辈之礼磕了好多个头,直得头晕转向----这些族长们长的是圆是扁都记不着了。 再來,方家的近亲也提前一天便來到方府,永宁伯夫人云氏豫郡王妃也一路赶來,李氏盛情款待之下,问,“怎么不见我那允然侄儿?”她瞧了豫郡王妃也是孤单一人前來,又问李掠为何也沒來。 云氏笑着回答,“再过不久便要参加殿试,实是抽不开身。” 豫郡王妃也回答说:“我家王爷觉得掠儿也是不小了,已准备替他物色媳妇人选。但这孩子一向被宠坏了,得拘在府里好生养养性子,不然可沒哪个大家闺秀敢嫁给他。” 李氏神色一僵,立马又恢复了笑容,打趣道:“太祖皇帝的曾孙子,豫郡王的世子,这么好的门弟,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呀,王爷也忒小心了。”然后李氏领着她们來到松鹤堂,照例让三个姑娘出磕头,跪拜。 不过这回如晴的头倒是沒有白磕,方家那些吝啬小气的族老,每人只赏了她些小金鱼便打发了她,这两位贵妇的赏赐却是贵重大方多了。所以,拿人手软的份上,如晴磕得极为恭敬,并且嘴巴儿也特甜,表现也特别好。甚至连一向说话模棱两可的云氏也忍不住夸赞起如晴來。 云氏是这样对老太太说的,“也不过才半年不见,四姑娘却是这般玲珑喜气,老太太可真会养人。”然后上下打量如晴,面露微笑,对着方敬宣及豫郡王妃道,“你们瞧瞧,长得多水灵呀?这般小的年纪,却颇有大家风范了。看得出,老太太对四姑娘确是良苦用心了。” 豫郡王妃瞧着如晴粉嫩又带着自然色泽的苹果脸,也跟着笑道:“我听二嫂子说,亲家老太太为了教导四姑娘,特意重金聘了京里的有名的教引嬷嬷來亲自给教四姑娘学习规矩,今日见四姑娘这般温婉举止,想必四姑娘已然出师,不然也不会有这般气派。” 老太太呵呵地笑了,望着李氏不豫的脸,道:“花嬷嬷确是厉害,但也要丫头们认真学习才是。不过你们也别尽夸她,这小丫头在花嬷嬷面前乖巧的很,到我老婆子这,可是皮的很。 真要说起來,几个丫头都在花嬷嬷面前学习过规矩,但就只有这丫头最会蒙人。” 一直坐着冷板登的李氏终于插嘴道:“呵呵,就是就是,我们如美也一直在学的,可惜这丫头不懂事,可惜花嬷嬷的一番苦心都算白费了。”忽然有些暗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好好督促着如美好生学习规矩? 云氏淡笑不语,望了如美,今日的如美也是通风的气派,耀眼的金松色刺绣对襟比甲,大红色的长袖袖口镶有雪白狐狸毛,头上用红绒毛丝带把双丫髻各自挽出好看的蝴蝶结,齐额齐海下,一双大大的眼儿,微嘟着双唇,似有不服气。云氏温和地道:“表妹说哪儿的话,我瞧小侄女也是颇懂规矩的,瞧,站得溜直,呵呵---” 自己的女儿总算被注意,并且被夸奖,李氏总算开了怀,也跟着爽郎大笑,“这丫头呀,完全被我宠坏了。唉,人家说女儿操碎母亲心,我想还真有这个道理。如美这才多大年纪呀,就已让我操碎了心。还是表妹好,允然侄儿这般优秀,妹妹我真是羡幕不已。” 李氏忽然想到云氏和豫郡王妃这回都单独前來,那意思再是明显不过,再这般夸赞自己的女儿,却又有些挂不住老脸了,立马换了话題,改夸云氏的儿子來。 哪知云氏却叹了口气,“好什么好哦,这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已是儿大不由娘了。” 李氏微怔,摸不透云氏这话究竟是真还是假。倒是豫郡王妃左右瞧了瞧,开口道:“听闻贵府二公子深得傅老将军赏识,已赴大同任职,二公子还未及弱冠的年纪,却已斩露头角,真令我羡慕。” 云氏也跟着笑道:“是呀,我起初就瞧知义侄儿非池中之物,瞧,这才多大年纪呀,就已有这般成就。相信假以时日,定飞黄腾达,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老太太可真有福气。” 老太太呵呵地笑着,“哪里,夫人过奖了,这黄瓜也才起地儿,这以后的事儿呀,谁说得准呢?” 如晴专心地听着大人们说话,习惯性四处漫游的目光毫不意外地接触赵勤兄弟的眸光,如晴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如晴觉得呢,以她父亲目前的发展势头,估计日后还能混过三品官儿,撑死了也就二品吧,两位嫡出兄长呢,估计还有更为较大发展空间,相信等她长大成人,她家的门弟,应该能挤身名门之列,再以她庶出的身份,估计能嫁个四五品小官儿之家,万一走了狗屎运,也像如真那般高嫁一回,至多也就二三品大官之家,撑死了就是子男伯爵之类的勋爵吧。而豫郡王妃高贵到过了头的人物,应该不可能有机会碰触到,不过提前与这类人打交道,也还是有益处的,至少可以观其言行,为日后当家作主时打下过硬的实习基础。 所以,如晴很是认真地听着几位老中两代人物天南海北的社交辞令。 说实话,在社交方面,出身正三品之家的李氏,确实不如老太太,但李氏学习能力也是不错的,在老太太的带头作用下,倒也做到了宾主尽欢,大家相处的很是愉快。 气氛很是热列美好,云氏夸李氏的如美,李氏便夸她的江允然,豫郡王妃说起京城的各家典故,李氏也能插上一两句,随时附和两声,不过当云氏再一次夸起泽云侯府的千金时,豫郡王妃脸色略沉了下來,然后转移话題,又夸起靖王世子李骁的好來。 说起靖王府的事儿,首当其冲的便是靖王妃,云氏对靖王妃是羡慕加嫉妒,而豫郡王妃则就略带着酸意及不以为然了。 “我这个堂嫂呀,也确实够厉害了,把诺大的王府管得像铁桶似的,还把我那堂哥侄儿一并管得妥妥贴贴,当真是佩服。”豫郡王妃微笑着说,但脸上却毫无笑意。 云氏笑得云淡风轻,“那倒是,放眼整个京城,说起靖王妃來,哪个不竖起大拇指?”她盯着豫郡王妃娇好的面容,笑盈盈地:“世人皆知靖王爷乃顶天立地大丈夫,其子也颇有乃父之风。靖王妃妇凭夫荣,母凭子贵,也是当得的。” 豫郡王妃脸色越发难看,方敬宣低头,捂饰着唇角快要泄出的笑意,重重咳了声,道:“是呀,这靖王妃真乃好福气。最近我还听闻靖王妃正四处给靖王世子物色对像,不知是哪家千金这般幸运。” 如晴望了如善一眼,发现她虽不动声色,然双眼却紧盯着方敬宣。 云氏道望着豫郡王妃,道:“估计是令国公的孙女吧,最近时常被邀请靖王府玩耍呢。” 豫郡王妃脸色倏变,立马道:“夫人消息一向灵通,然这次却是落后许多了。”她假假地笑着,“我那平时很少走动的堂嫂,这阵子却经常出入泽云侯府,其目的不言而明。夫人府邸紧紧邻泽云侯府,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这回换成云氏脸色微变了,强笑着说不可能。方敬宣见状,又忙岔开了话題。 而一直当配角的如晴则偷偷望着如美,如美以讥讽的眼神盯着如善,而如善则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是双唇抿得死紧。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 都没戏了吗? 又与客人说了会儿话,如晴等人总算得到解放,被放出松鹤堂,可以自由活动了。 如晴本想回自己的写意居,好好理清一下管理奴仆的规章头绪,因为知礼马上就要成亲了,估计到时候府里的丫头会不够使,指不定还会把沉香她们也拉去“充军”,得提前教她们些规矩才是硬道理。 然,如美却非常友好的拉着她不让她离去,“你急什么呀?咱们姐妹许久沒聚在一起聊过天了。这回趁着胡夫子放咱们的假,可得好好玩玩。”如美转头对如善道:“大伯父这回又给我送來了好些好玩的,要不要去我那瞧瞧?” 如善双唇微撇,“不了,大伯父也给我送了好些贵重礼品,我都还沒时间收拾呢,趁着今日得了空,得全装进箱子里并用大锁锁上才是。”她意有所指地道,“不然被有些屑小之徒瞧中了眼红可就不好。” 如美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假假地笑着,“二姐姐也太过草木皆兵了,咱家的下人可沒那些小偷小摸的毛病。大伯父送给我的南海明珠,从河南花高价买來的明月珠,还有山西的丝绸料子,长白山的貂皮和雪参,四川运來的蜀锦,这些全都放在我屋子里,随地都扔的是,也沒见少半块的呀。” 如善再如何的镇定,也不免嫉恨起方敬滔的偏心,更是见不得如美得意洋洋的嘴脸,但她眼珠子一转,又笑吟吟地道:“大伯父却是沒送我多少,但大姑姑却送了我许多珍贵名品哦。”如善嘴里的大姑姑,是方敬澜的堂姐方华香,其夫家是江浙地区有名的盐商之一,家财万惯,金山银海的,出手也大方得多,送给知礼的礼物以车计,送给方家三姐妹的礼品也是不少的。如善特别招方华香喜爱,听说还破例送了好些名贵之物。当时如美立马脸沉了下來,被李氏狠瞪了几眼才收敛了许多。如善拿这个來刺激如美,如美哪有不生气的道理。 如美拂袖冷笑道:“我可沒二姐姐那般左右逢迎、装乖卖巧的本事。大姑姑这般喜欢你,又赏了你那么多贵重礼物,估计是拿你当自已人了。”她把“自已人”三字咬得极重。 如晴心里一跳,有些佩服如美的察颜观色來,方华香对如善确实喜爱得紧,并还在方敬澜面前推销自己的儿子徐品轩,其目的不言而明。 如善状似天真地笑道:“大姑姑姓方,我也姓方,我们本來就是自己人呀。难不成,三妹妹因大姑姑沒送礼物给你,就不把大姑姑当家人不成?” 如美冷哼一声,“我听闻大姑父可是江浙地区最有名的盐商,那可是数不尽的金山银矿,靖王世子再如何的优秀,却也得听父母之命,媒约之言。我说二姐姐呀,靖王世子是沒指望了,我那大堂哥也是不错的呀。” 如善柳眉倒竖,喝道:“你说话可得小心点。” 如美故作讶然,“二姐姐生的哪门子气呀?难不成,妹妹说错了?”她望着如善铁青的脸,更是笑得开怀,拍着双手道:“难不成,二姐姐还想着嫁入靖王府?吮,省省吧,刚才表姨妈和王妃姑妈说得再是明白不过了,人家靖王妃已在给靖王世子物色世子妃人选,不是泽云侯府的姑娘,便是令国公府的千金。二姐姐,你是沒指望罗。” 如善脸色铁青,似要喷火,拳头握得死紧,而如美却笑嘻嘻的,一脸幸灾乐祸。 如晴暗自摇头,虽然觉得如美时常吃些哑巴亏确实替她感到可怜,但,大多时候,这些闷亏暗亏又是她自个儿招惹來的。明明在嘴皮子上不是如善的对手,论心机,论城府,如善也高她不止一个档次,可她偏是越挫越勇,吃了那么多回亏仍是不长记性,偏要在嘴皮子上招惹如善,实是怨不得别人了。 如善确实被气狠了,但反击也是快的,“我说三妹妹,豫郡王妃是你哪门子的姑妈呀?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别仗着人家权势滔天就眼巴巴地奉承人家,胡乱认亲会有严重后果哦。”她盯着如美快要喷火的脸,假假地笑着,“再过不久,豫郡王世子便要成亲了,你既然叫人家一声表哥,到时候可得送份厚礼过去哦。人家豫郡王什么门弟,太过普通的礼可是会被瞧不起的。三妹妹,早点作好送礼的准备呀,不然到时候送出的礼太过寒碜了,可是会丢咱们爹爹的面子呢。” 如美厉喝一声:“谁说表哥要成亲來着,你胡说八道。” 如善冷笑一声,故作讶然,“三妹妹刚才沒听豫郡王妃提起么?人家瞧中了令国公府的千金。而你,方家的嫡出小姐,人家还不瞧进眼里,这回來咱家,连世子都沒带來,意思很明显了吧。不过三妹妹千万别灰心,就算豫郡王妃瞧不上你,但咱们姑姑可是疼你的,大表哥二表哥俱都一表人才,三妹妹随便挑一个都是不愁吃穿的----” 如美脸色一白,骂道:“你,你胡说八道。”但心里却不再有信心,见不得如善这般嘴脸,跺脚,冷笑道:“你别幸灾乐祸,就算我与李掠无缘,但我娘仍会替我寻门品秩不低的婆家。倒是你,顶着一身华丽外皮,骨子里仍脱不了低贱的庶出身份,靖王世子你也就别赖蛤蟆吃天鹅肉了,还是乖乖等着嫁进大姑姑家,作个低贱之流的商贾之妇吧。”说完怒气冲冲地离去。留下气得脸色扭曲的如善,及一脸郁闷的如晴。 如晴见再呆下去也沒意思,便道:“呃,二姐姐,时辰不早了,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如善现在脸色好恐怖哦---- 如善豁地转身,盯着如晴粉白晶莹的脸,冷笑道:“同是庶出,你怎么就这么点骨气?时常被欺负了也忍气吞声,活着这般沒尊严,有意思么?” 如晴微微地笑着,“二姐姐,那你要妹子怎么做呢?和三姐姐互别苗头,然后吵闹得天下不安宁?” 如善傲然道:“我沒要你成天与她吵闹,但也得拿出你身为方府小姐的款儿來呀?就这样任着她欺负,当真是软弱可欺。”见如晴仍是不当一回事的云淡风轻模样,气得两肋生痛,恨铁不成钢地咬牙,“算了,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与你这种软骨头在一起也沒意思。” 如晴望着如善挺得笔直的背影,原來就沉重的心情更加郁闷。 * 李氏歪在雕吉祥如意纹榻上,腰上塞着琅珐刺绣锦绒梅花垫,有气无力地对一脸怒气冲冲的如美道:“你的心事娘明白,可人家瞧不上咱家,我看,还是趁早死了心吧。” 如美紧咬唇,刚才如善对她一番冷嘲热讽已让她经受不住,现在连自己的亲娘都这般,这让她情何以堪。 “娘,真的沒机会了吗?”如美咬唇,“豫郡王妃是姑姑的小姑子,我去找姑姑去,请她帮我作媒,我,我定要嫁给李掠的。”她不能让如善笑话。 李氏忽然头痛加深了,越发有气无力,“你难道瞧不出來么?你姑姑在人家面前,也是矮了几大截呢。你姑姑的面子,能值几个钱?”见如美仍是一脸不服气,不由气急,怒道:“枉我聪明一世,怎么就生出你这个笨女儿?我可警告你,不许再把心思放在李掠身上。咱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这骨气还是有的。你若是敢背着我私下与李掠往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如美从未被李氏这样喝骂,怨恨委屈同时涌了來,豆大的泪珠儿涌出了眼眶。 刘妈妈看得心疼,忙上前安慰着,“姑娘切莫伤心,这天底下好男儿多的是,也不一定非要李掠不可呀?姑娘年纪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老婆子觉得,那豫郡王妃眼睛生头顶上,成天用鼻孔哼气,也不见得会是个好婆婆。那李掠也和她一副德性,姑娘嫁过去也不见得会幸福。依老婆子看呀,这嫁人呀,不但要看门弟,还得瞧其品性、为人,切莫因表面的煊赫就被迷花了眼。” 如美虽觉刘妈妈说的有理,但这个时候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反而心头更是难受,呜哇哇地奔到自己的房间哭得稀里哗啦。 李氏又急又怒又心疼的,忍不住破口大骂:“都是方敬宣惹的祸,说什么李掠会娶咱家的女儿为妻,我呸,都是那死不脸的江湖骗子胡言乱语,她也当真了。” 刘妈妈在心里过滤了某些不好的言辞,这才温言道:“太太莫恼,姑奶奶这不也为着咱们好么?姑奶奶说那圆善大师在京师有神算之名,尤其婚姻八字算得那个精准,从无失误。太太不也听姑奶奶提起过么?那豫郡王妃也曾请圆善大师给世子算过一卦,那算命缄言便直指咱们家,所以姑奶奶这才事先与太太提个醒,好让太太有心理准备,可谁知---”谁知人家豫郡王妃眼界颇高,连嫡出的如美都瞧不上眼。 李氏忍不住又是一阵泄气,瘫坐到榻了,有气无力地道:“那可怎么办?”又想到方敬宣提到的圆善对李掠的算命缄言,“计一把,哭一把,阴差阳错又一把,痛也罢,恨也罢,肖鼠女儿何需怕。点横撇折如此姓,女子口來有一名。善美晴來任选一,最终却是被算计。” 她反复练了数遍,仍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也是官家千金,也读过几天书的,虽理解得不是很通透,却也能知晓十之五六。可仍是有些地方不甚明了,尤其那句“善美晴來任选一”,这令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知礼成亲,新嫂子很端庄、很---- 如晴受了老太太的指示,这些天一门心思全扑在**下人上头,每天让申婆子,胡妈妈二人不厌其烦地教几个小丫头规矩与行为准则,做的好的,赏二十吊钱,做的不好的,则不赏。申婆子先前在李氏屋子里只是最低等的粗役婆子,然因好几次内宅用计中,帮得如晴大忙,如今已是如晴身边的头等婆子,与胡妈妈平起平坐,申婆子也确实不负如晴所望,内宅功力那是不消细说,单说这管理奴仆之方面,也是张驰有度。甚至连掌管仆妇多年的胡妈妈也甘拜下风。 而沉香,不愧为大丫头,在申婆子的提携指导下,进步起來那更是一日千里,很快就把大丫头的威风使了出來,虽才十岁的年纪,然行事说话却已老到许多。 然,唯一让胡妈妈头痛的是玲珑,这丫头对如晴绝对是忠心的,手脚也是灵活,但就是粗心大意,丢三落四的毛病总是屡教不改。最终如晴见这个朽木实是无法再细雕,也就只得放弃,反而安慰着快被气得中风的胡妈妈,“算了,这世上也沒十全十美的人,玲珑虽然满身缺点,但这双眼睛可利索着呢,手脚反应也不慢。日后,就让她专门负责盯梢吧。”先前菊清翻她屋子里的东西,也还是玲珑发现的。菊清偷偷给方敬澜送茶送点心,也是玲珑暗中锁定。这丫头虽然记不住规章制度,但记人事物却是异常精准。既然这是她的长项,就让她继续发挥吧。 玲珑有如晴这个伯乐,颇觉自己先前确被埋沒了,当如晴夸了她的长处后,不出两日,便带回一件超级大八卦回來让如晴分享,以表自己并不是无用之人,只是沒用到刀刃上。 玲珑带回來的八卦消息确实让如晴兴奋了一阵子,首先,从京中传來一通消息:靖王妃已锁定泽云侯府的二千金,听闻消息可信度为九十五。这下子,如善注定要失望了。如晴想像着如善会有的表情,很不厚道地乐了起來。 另一个消息也令如晴颇为高兴,听闻方敬澜先前对何家急于成亲的说辞抱持怀疑态度,虽一口应了何家的婚事,却也暗中派人去京城打听,打听的人回來说,何家老太爷确实身子不大如前,何家二姑娘在闺中也颇有贤名,虽深藏深闺,然,已颇有主母风范,何家内宅俱被管得井井有长,何家二姑娘功不可沒。方敬澜听了后,这才真正放了下心來。 也不知玲珑是如何得知的,反正,如晴听了这未來嫂嫂的为人处事,也颇放下了心。然后把先前准备好的礼物又装进了箱子里,又在衣柜里翻箱倒柜地找了起來,玲珑好奇地问:“姑娘要找什么?” “这先前的礼物已不适合,我得另找礼物送出去。”其实过习惯了,这古代的生活还是不错的,至少很悠闲就是了,但唯一让她头痛的便是这礼节方面的烦人事儿。知礼大哥要结婚,若身在现代,她这般年纪的人只需张着双手等拿礼物就是,哪里还像现在这般,还得挖空心思想着送什么礼物出去,既能让新嫂子满意,还不会让自己感到肉痛。 是的,如晴承认自己抠门,吝啬,甚至还小气,这些年來拜方敬澜升官的缘故,倒也沾了不少光,攒了不少私房,可这些东东只能进,不能出的,让她送名贵的首饰珍玩出去,估计她会痛上几天。可,送寒碜了又怕送不出手,然后,如晴再度悲催了---- * 庆元27年冬月,知礼迎娶了何家嫡次女进门。这也是如晴第一次观看古代男方迎亲的各种规矩场合。亲迎这一天,方家陈设桌椅,天初昏,知礼着盛服。告于祠堂,远从海宁赶來的方氏族老,斟酒于案上,知礼再拜受盏,跪祭酒,起身,啐酒。满面皱纹的族老以颤危危的声音道:“往婴尔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则有常。” 知礼答:“唯恐不堪,不敢忘命。”然后,乘马,领着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至女家。 因知礼还未行弱冠之礼,而何家姑娘也还未及笄,虽成了亲,却并未圆房,但却改变不了何氏成为方家长媳的身份。 按规矩,新媳妇进门第二日便要向公婆敬茶,如善三姐妹也跟着去了正厅,想一睹新嫂子的尊容。 新嫂子何氏穿着大红撒花绣虞美人刻丝褙子,下身着同色金钱底绣吉祥如意月华裙,头挽飞仙髻,耳坠红宝石,项上朱红色赤金打造比翼双飞锁片,通身的喜气,行走间,却是目不斜视,足不沾尘,裙下无埃,连头上那展翅欲飞的镂空镙丝攒朱叉却只是微闪动着光华,毫无剧裂摇摆之感。 如晴暗道:这就是花嬷嬷嘴里的真正的大家闺秀的气派吧。 何氏先來老太太身前,恭敬下跪,然后端了早已准备好的茶恭敬递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接过茶盅,像征性地喝了口,略略打量何氏,虽有吃惊,却也不露分毫,只是对知礼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老太太示意了夏林家的,夏林家的会意,早已端了一留金银盘恭敬递给何乐,算是对长媳妇的见面礼。 何乐接过,再恭敬下拜。 如晴几乎把脖子都望断了,都猜不出那盘子里究竟装着何东东,只能从李氏脸上的嫉妒表情猜出其名贵來。 何氏拜见了老太太,又径直來到方敬澜面前,盈盈下拜,身下裙裙微微散开出莲花般的优美弧度,从婆子手头接过“喜鹊登枝”彩瓷茶杯,恭敬递到方敬澜身前,高举着双手,镶貂皮腋子毛的缠枝五色滚边刺绣袖口下,露出一对盈盈白晰及手腕上的玉石镯子。 如晴再暗叫一声好,新任嫂子请安,行礼,跪拜,敬茶,一气呵成,端得行云流水,毫无阻滞之感。不知若换作是自己,会不会有这般大家之风? 方敬澜望着何氏圆润又端庄的面容,满脸慈爱的笑几乎撑不住了,这---亲家母何夫人长得可不算差呀,怎么,怎么这何家姑娘却是这般---端庄? 不过方敬澜总归是久经官场的老油条,虽只有那一瞬间的惊讶失态,很快便调整了过來,接过茶,又恢复风度翩翩儒雅又慈爱的长辈模样,按着规矩与传统,说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之类的场面话。本來他还想说“开枝散叶”的,又想着他们都还未圆通房呢,便把那话咽了回去。像往性地喝了媳妇敬的茶,方敬澜略带同情地望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在心里暗忖着:媳妇嫁入他们方家,算是低嫁,为了儿子的前程---咳咳,只能暂别三妻四妾的舒服日子了。 如晴目睹新嫂子的尊容,确实有些许吃惊,何家即是世代簪婴的清流权贵,权钱集合,就算品种基因不行,但娶进门的媳妇相信应该不算差吧,这代代传承下來,其基因应该也会改良并改进吧?人家天下第一丑男朱元章的后代,经过数代美女的优秀基因改良,不也男的英俊,女的美貌幺?怎么摊在何氏身上,便是这般---端庄,稳重? 其实,何氏长的真的不丑,可也算不上漂亮,圆润的脸,细长的眉,鼻子嘴巴也都耐看,皮肤也是白晰,虽算不得美女,却也是不丑的。但见惯了方府美女的如晴,也觉这何氏,确实较普通了,也难怪方敬澜会那般同情自己的儿子。 倒是李氏,望着何氏圆润端庄却略显平凡的面容,忽然变得慈爱起來。她这算不算是多年媳妇熬成婆?是不是也可以摆婆婆架子? 可惜,她的愿望落空了,何氏拜见了李氏,却不是按着媳妇对婆婆行的跪拜之礼,而是略略的裣衽施礼。 李氏当下就火了,重重拍了刻如意云纹的香木鸡翅束腰香几,小几上的茶盖碰着茶碗发出清脆声响,李氏沉着声道:“我说知礼媳妇,难不成,我还不够格让你跪拜?” 如晴心里一跳,古时媳妇进门第二天向公婆敬茶这可是旦古不变的规矩,不管女方身份如何高贵,这向婆婆磕头敬茶却是天经地义雷打不动,说到皇帝老儿那儿去,也是行不通的。这也难怪李氏这般怒气了,然何氏却未答话,只微笑着看了知礼。 知礼今日一袭红色喜气的长袍,衬得一张面容更是英俊非凡,他略上前几步,声音平淡无波,“姨母切莫动怒,母亲虽已故去多年,但儿子成亲,理应带媳妇在母亲牌位前上香磕拜才是。”他望着李氏僵掉的脸,缓缓道:“等与家中族老都见过面后,再劳烦姨母大开祠堂,让儿子领了前去向母亲跪拜。以告母亲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如晴想不明白知礼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见李氏如被打晕的鸡,一下子瘫在椅子上,青着一张脸,半天无动静。 还是老太太最先反应过來,略作同情地瞟了李氏一眼。 方敬澜也堪堪明白过來,重新恢复了笑容,对何乐温和地道:“知礼说的对,你婆婆已然早逝,这媳妇进门,虽无法敬茶行媳妇大礼,但这规矩可不能废。等会儿让你姨母大开祠堂,等拜见了祖宗,再给你婆婆多磕几个头,以示孝道,知道吗?” 何乐点头,恭敬地回道:“媳妇明白,多谢公爹提点。” 方敬澜捋了胡子,不住微笑点头,然后给了李氏一个安抚的眼神。 如晴发现李氏一脸青红交错,估计是气得不轻,不过这也确实可怜了她,以为自己可以当回婆婆过把婆婆瘾,但她却忘了人家知礼可是方府嫡长子,是头位妻子也是她的姐姐所出,按大庆朝的礼法规定,这继室在元配面前执的可是妾礼,李氏再是名门正娶,但在元配夫人的牌位前,却也要低上一筹。而元配所出子女在继室面前,只称为继母,却不能尊为嫡母。这嫡母与继母的地位可就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所以对李氏这个继母,何氏只是拜见,而不是跪拜,于情于理,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以想像,李氏内心是如何的煎熬与难堪,可面上却还得强掌着笑颜,还要给媳准备礼品。 李氏给出的礼品是一块上等羊脂玉制成的镯子,如晴也忍不住替她心痛,羊脂玉可是好东西耶,不知会肉痛成什么样了。 接下來便是小辈们与长嫂见面,知义因在军中,不便回來,略去不表,知廉得了个精美的玉佩,如善三个姐妹则各得了一个荷包,及一把金裸子。如善垫着荷包里头的东东,偷偷扫了如美手头的荷包,略为恼恨。 而如晴也发现了如美手头的荷包是要比她们大些,沉重些,虽然颜色绣功都一致,遂不得不感叹,这嫡庶有别的规矩,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泾渭分明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新婆媳之战,知礼中进士,李骁要成亲 李氏估计是真的身子不爽吧,何乐一进门便把持家大权泰半都交付了出去,何氏先是不肯, 说自己面嫩身浅,当不得如此重任,然李氏却一番大道理讲下來,硬是把钥匙塞到何氏手头,然后便躲进乌兰阁,称病不出。甚至连张氏朱氏等人的请安都避不见面。 如晴一边替老太太捶着背,一边道:“估计大嫂子,要手忙脚乱一阵子了。” 老太太微微瞌眼,悠悠地道:“那可不一定。”声音略为讥讽。 如晴不解,正色道:“就算大嫂子在闺阁时受过严格闺训,然咱家对她而言毕竟还是陌生。再者,大嫂子年纪这般轻,又是初來乍到,府里那些老人,都对太太马首是瞻,孙女想,大嫂子定要好生忙碌一阵了。”如晴在方府生活多年,对方府那些名为奴才实则半个主子的老资格们还不了解么? 老太太轻轻地笑着,“你大嫂子可厉害着呢,你且慢慢看戏便是。” 老太太的看戏指的是让如晴好生看何氏是如何理家管理佣仆的,这何氏也确实了得,虽然一进门李氏就把家里大小事儿都交付她,众人哪会不知这是李氏在给新媳妇下马威。然何氏却是硬忍着接了过來,想当然也碰上些推三阻四的刁奴,何氏并不恼,只是虚心请教了李氏,然李氏只一味的称病不出,一概不管,无论何氏姿态放得如何低,也是不去理会,一回两回下來,何氏便沒再去找过李氏,但方府仍是被管得井井有长,奴才们并未因换了主子就乱了套。只是,府里少了大半老人,多了许多新人而已。 如晴暗中观察了大半月后,不得不佩服起新嫂子的厉害。 老太太笑呵呵地问她,“怎样,看出了门道來吗?” 如晴点头,一脸佩服状,“奶奶,这大嫂子还真够厉害呀,不动声色间便把太太那铁打的江山给夺了过去,佩服,真是佩服。” 何氏不可谓不厉害了,方府上下都尊李氏为当家主母,李氏也是颇有手腕,奴仆俱被管得妥贴,李氏因在新媳妇进门头一天就吃了排头,心头不爽,本想暗中给何氏下绊子,让她知道方府沒有她可是不行的,然何氏却硬是咬牙撑了过來,估计这会儿已在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吧。 不过,总结何氏对付奴仆的手腕,如晴倒也能头头是道地讲來,“首先,大嫂子虽是新妇,然,对付不听话的奴才,却颇有凌厉魄力,不需打骂或发卖,只需扣住他们的月银,再让他们坐冷板凳,把他们手头的肥差事交给他人办理,这让她们产生了危机感。聪明点的,就应该趁此收手,安份守已。不聪明的便一状告到太太那,想让太太作主,然,大嫂子却是把道理都占住了边儿,就算太太心有不服,也是拿她莫可耐何。”说到这里,如晴微微笑了起來,对何氏的佩服直如滔滔黄河之水,延绵不绝。 更何况,何氏知道李氏是想给她下马威,所以先在道理上占住边不说,还把方府上下各个主子都讨好,对方敬澜这个公爹竭尽关怀之能事,每日里让下人一日三餐从不间断地变着花样做。 对老太太每日里的晨昏定首,从不间断,似乎恭敬出自内心。对妾室张姨娘,朱姨娘,也从不偏颇,每月的月例银子都是给足了的,并且及时,从不拖延,再來,张氏有何要求,只要不过份,都一一满足。而张氏与李氏一向不和----李氏一旦闹将起來,张氏在一旁为着 何氏说几句好笑,想当然,李氏从來不会是对手的。 对付奴才,何氏也是奖罚分明,一些领了差事却不去办或是找理由拖延的,何氏立马便卸了对方的差事,让别的有能力的下人去做。等那人悔悟过來时,为时已晚,何氏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只需以“不肯事主、不服管教、不听从命令”为由,找了人伢子來,发卖了便是。 这样接连发卖了几个资深老人后,其他下人哪里还敢造次。因为告到李氏那儿去,李氏也已保不了他们---先前李氏也是狠闹过几回的,然,方敬澜,知礼都站在何氏这边,她闹也沒用。因为,作主发卖那些下人的,并不是何氏,而是方敬澜。 想通了何氏的迂回战术后,如晴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这个新嫂子看似和气,却有这般厉害手腕,还是不要得罪了为好。是以何氏每每來老太太这请安,如晴都是鞍前马后地嫂子长嫂子短地叫得亲热,虽有巴接讨好意味,但也有着取经之心。 幸好何氏在方家立足了脚,也略知几位小姑子的脾性,比起如善的清高不屑的态度与如美的时常挑刺找茬,这个最小的姑子却是逗人喜爱的,倒也不藏私,在处理官中锁事时,也把如晴带在身边,美其名曰,让如晴帮着处理家务,实则让如晴学到了不少宝贵知识。 * 庆元二十八年春,成亲了一年的知礼,在族人的主持下,行了弱冠之礼,与此同时,何氏也由从京中赶來的母亲及娘家嫂子的见证下,行了及笄礼,正式成年,可以洞房,可以生娃娃了。 而正式行了周公礼的知礼,比以往看起來更加成熟,更加稳重了。自从知礼娶亲后,不知何氏有旺夫运,还是方家祖坟冒了青烟,总之,何氏进门后次年,知礼再度赴京,通过最后一级考试,不知是知礼有考试运,还是真有运气,放榜后,成绩居然名列二甲第十一名,俗称二甲进士。知礼中了进士的消息由京中传來,方家那可谓是欢腾似要把屋子都给掀了。 中了进士,相当于一只脚已然踏进官场。 庆元29年春,皇帝他老人家龙体不适,所以取消了以往的殿试,只让所有一二甲进士由礼部试取,试取合格后受从八品至正六品的官位。知礼运气还是不错的,居然授了正七品吏部庶吉士。这可乐坏了方敬澜。 如晴见便宜老爹那嘴巴都咧到耳根后感觉很是好异,连忙问申婆子,什么是庶吉士,庶吉士官儿很大么?油水很多么? 申婆子盯了如晴好半晌,略略解释了下,庶吉士一般为期三年,期间由翰林内经验丰富者为教习,授以各种知识。三年后,在下次会试前进行考核,称”散馆“。成绩优异者留任翰林,授编修或检讨,正式成为翰林,称“留馆”。其他则被派往六部任主事、御史;亦有派到各地方任官。本朝翰林为朝庭储材之地。本朝高祖皇帝过后有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故此庶吉士号称“储相”,能成为庶吉士的都有机会平步青云。而本朝的内阁大臣里,亦多出于翰林庶吉士。 如晴听得似懂非懂,庶吉士按现代称谓便是见习生或实习生,一旦实习通过,正式转正,便能正儿八经授其官职,表现如果优异,那可是一路扶摇直上,然后直达权利中枢。再加上知礼岳家乃世代簪婴的清流派,想当然,知礼大哥的未來官场生涯,定是顺风顺水了。这也难怪方敬澜会高兴成这样了。 庆元29年春,皇帝老爷子病情加重,政事暂由大学士廖成干,杨明芳代为辅佐,四皇子五皇子代为摄政。这给了大臣们一个醒,储君之位,不是四皇子便是五皇子。但,大部份文官却更拥戴五皇子,因为五皇子是清妃唯一的儿子,子凭母贵,天经地义之能事。然武官派---武官派基本沒有发言权,因为他们一旦发言,便被文官集团集体口诸笔伐,然后被骂得找不着北儿。 也有少部份人拥戴四皇子,因为按辈份、按排行秩序,立四皇子为储君,顺理成章之能事。也少了一切有可能的争夺。然,五皇子却更加有优势,他是清妃的亲生子,舅家在朝堂也有一席之地,然,这样便影响了另一部份人的利益,使得这部份人又争相拥戴四皇子,四皇子除了名份外,他几乎不占任何优势,他母妃早逝,虽被冤死后來被平反昭雪,但他势力孤单却是事实,拥戴他为储君,并不会对自己有影响,相反还能以拥戴之功得以重用。总比五皇子派一旦得势,那他们势必被压在脚底---- 摸清了这里面的门道后,方敬澜严厉告诫知礼,甚至修书到京城与妹夫家,婉言相劝最好不得参与储君之争。 京师的储君之争越演越烈,却压根儿影响不到如晴,反正这些庙堂之事,与她也是无关的,与其关心这些,还不如拿了精神好生学习胡夫子的中庸之道。不过,如晴发现,最近申婆子却时常心不在焉的,并时常打听京师里的事,尤其是储君之争这件事,更是异常关注。 玲珑最先发现,然后偷偷告诉如晴,如晴沉默了会,示意她不要声张,继续暗中观察下去。 * 庆元29年夏,知礼接到由朝庭吏部下发的任职明旨,知礼根正苗红走正统科举之路,如今又直入翰林院,相信在何老太公的扶持下,定能平步青去,直达权利中心。 同年秋,这位因成了亲越发成熟的方家嫡长子已收拾了行襄,准备赴京任职。 与此同时,方家又举办了一场盛大筵席,齐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前來齐贺知礼的任职喜事。 外边吵闹如斯,内院却清静如冰,生平最喜热闹的如善在外边足足露了几个时辰的脸,这回儿才在宾客散后來到如晴屋里显摆她认识的官家千金,当例举她第十一个结识的知州千金时,如晴忍不住道:“是呀,这次來的全都是些名门闺秀,谁叫咱们大哥二哥生着一副官运享通的面相呢?” 如美一听就乐了,如善则皱眉,“四妹妹你这话可就过了,这次前來的达官贵人,巨商富贾,并不完全是冲着大哥來的,若不是咱们爹爹在官场左右逢源,大哥哥也不会有这般风头了。” 如美嗤笑一声,“这你可就说错了。众所周知,大哥哥即将赴京任职,入主翰林院,这可是走文官路子,将來入主六部,直达权利中枢也是极有可能,他们先巴结着也无可厚非。再來,二哥哥在山西大同也已提瞿为武显校慰,大哥哥已成了亲,咱家就剩二哥哥还未娶亲,二姐姐,那些与你交好的闺阁姑娘,估计还有另外的目的吧?” 如晴低头,掩饰唇边的笑意,她是很友好的妹妹,从來不会让姐姐们面子上过不去的。 如善胀红了脸,冷道:“三妹妹说得倒是与有荣嫣。只可惜呀,大嫂直到如今都还只是称太太为姨母,行半拜之礼呢。” 李氏在名份上,算得上是如美如晴的嫡母,但在知礼三兄妹面前,却只能被称为继母,所以在方家,何乐虽然为人媳,然地位却与李氏一般无二,并且不必在李氏面前行媳妇之礼,只需行晚辈礼,这是李氏的一块心病,连带也成了如美心头一根刺。这回听得如善这样讥讽,哪还忍得住,忽地起起來,一声厉喝:“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晴眼见她们又要吵起來,连忙当和事佬,“二姐姐是说,大哥二哥这般成就,将來咱们姐妹也与有荣嫣呢。咱们母亲即是大哥他们的姨母,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长辈呢。连大嫂这般人物,在母亲面前也得行晚辈礼。” 如美这才缓和了脸色,冷哼了一声重新坐了下來,眼珠子一转,又道:“是呀,大哥二哥这般有成就,希望三哥哥也让咱们姐妹沾点光才是。” 这下子,轮到如善沉了脸色了。知廉这两年來不知为何,学习不进反退,张姨娘又气又恨,不知揪了他多少次耳朵,但都收效甚微,不止一次被方敬澜痛骂慈母多败儿,张姨娘委屈之下,便一股脑儿地把气撒在知廉身上,话说,知廉确实越发沉默了,并且脾气也暴燥不少, * 庆元二十九年,刚立冬过后,知礼携新婚妻子何氏,拜别长辈,赴京任职去也,随行的,只有何氏的陪嫁婆子丫环,知礼只带了两个小厮,连一直近身侍候的几个丫环也撇在府里头,再一次提醒了这些人精似的下人们:大少奶奶很受大少爷敬重,并且大奶奶很厉害,颇有手腕。 方敬澜偷偷盯了何氏平坦的肚子,再瞅了何乐身边相貌平平的陪嫁丫头,再盯了知礼身边两个毛桃小厮,眼里的同情之色越发浓厚了。 不过,当着媳妇的面,他倒是把慈爱公爹形像演得入木三分,以微笑的事气激励了知礼“当尽职尽守,克已奉公”,又劝勉何氏“当细心服侍丈夫,我儿就托付与汝”等冠冕堂皇之话,最后还嘱咐知礼,到了京城应该先去拜访岳家,向他们传达为父的问侯之语云云---- 送别知礼夫妇,方敬澜抖擞了精神,想像着他方家将会有的大好前途,心情大好,捋着精心保养的三寸长的胡子,慢步踱去了后院,然,走到一半,想着最近得寸进尺又总爱哭哭啼啼的张姨娘,心情重重一顿,遂改变了方向,朝朱姨娘的院子走去。 然,估计是乐极生悲的缘故,因知礼的事儿还未笑上三天的方敬澜,则迎來他生平最为惨痛的打击---- 如晴放下手中的绣钱,愕然望着玲珑,“你说,爹爹的庶弟的母亲,周姨娘來咱们府里?”如晴虽年纪小,但也略知周姨娘的事迹,比起张姨娘,更为厉害一筹。好多富贵之家的妾室在当家老爷故后不是被送到尼姑庵,便被送人或被发卖,少数有子女傍身的也被压得死死的,毫无出头之日。而这位周姨娘,却在方老太爷去逝后不久,便带着儿子与当家主母,也就是方老太太分庭抗礼,并还硬分走了近半家产,劈府单过,并与方家老死不相往來,先前的嫡庶的规矩早已被抛诸脑后。方敬澜兄弟与这个庶弟多年未曾走动來往,这回却大摇大摆前來,估计不会是好事。至少,对老太太,方敬澜來说,都不会是好事。 玲珑说得口飞横沫,“可不是,我听得门房來报,说昔日的周姨娘來访。见府里的老人那般吃惊模样,便打听这周姨娘的來历,这才得知她的身份。可等我见着这周姨娘后,哇,那可是通身的气派,简直就是---只见周身的珠翠环绕,珠光宝气,绫罗绸缎,估计比咱老太太混得还好。”在如晴身边久了,玲珑也学了几个新鲜词儿,把“混”字成天挂在嘴边了。 可以想像,让自己的庶弟超越自己,并还让庶弟的母亲上门來耀武扬威,这对方敬澜來说,确实是件难以容忍的事。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身为有修养有涵养的书香门弟,方敬澜在抓了一柱香的头皮后,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待。 不过姜还是老得辣,尽管已得知周姨娘已今非昔比,老太太仍是在她面前摆足了正妻风范的。周姨娘当了多年的妾,虽飞黄腾达了,礼节上却也做足了,只不过,在言语上却是凌厉更胜一筹。 周姨娘來方府究竟所为何事,如晴并不知晓,只知道周姨娘走后,老太太脸色一下不大好看,而方敬澜,更是黑如锅底。甚至在周姨娘走后接连摔坏了好几个茶盏。 如晴不敢过问,乖乖照例请了安后便躲到自己房间去了。 玲珑不愧为资深八卦女王,这出半日功夫,便打听出了事情原委,遂风风火火告之如晴。 “这周姨娘和三老爷,可了不得呀,人家都混到京城里去了。三老爷已在京城任六部朗中,再來,再來----” “再來什么?” 玲珑道:“三老爷的大女儿如燕,已定了亲事。周姨娘此次前來,便是來送请贴的。” 如晴呆住,这些年來虽在内宅混得一踏糊涂,但也略为心灵通透,立马便抓住重点,“如燕的婆家定是显赫吧?”不然这周姨娘也不会千里迢迢登门显摆了。 玲珑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家姑娘,“姑娘太厉害了。可不是,那如燕确实定了门显赫婆家。”至于有多显赫,却卖着关子,不肯说出來。 如晴恨不得拿手头的绣花针戳她的脑袋,一向稳重的沉香也忍不住揪了她的耳朵,骂道:“再给我故意卖关子,看我不拧掉你这不听话的耳朵。” 玲珑连忙求饶,这才道:“我要说了呀,姑娘,您可得坐好,千万别跌下來了。” 如晴啼笑皆非,不过也很应景地移了移屁股。 然,虽已有准备,当听得玲珑嘴里的人家时,仍是一阵吃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玲珑得意洋洋挺足了胸膛,再重重加了几个字:“奴婢沒说错,也沒听错,如燕确与靖王府订了亲事。” 如晴再度呆住,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靖王妃是什么眼界呀,李骁又是眼高于顶,怎么,怎么就---- “靖王府还有其他偏支族亲沒?” 玲珑摇头,“靖王爷乃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所以,在李骁这一代,还暂时不会出现旁支偏系。 “---那,李骁还有其他兄弟姐妹?”靖王爷那般显赫身世,应该不止靖王妃一个女人吧? 玲珑再度摇头,“靖王膝下只一个独子,两个庶女。” 如晴再度无语,又抱着一线希望道:“是娶还是纳?”方敬江虽任六部朗中,但官儿真的真的太小了,简直就是单位里总经理与扫地领班的距离。可能娶回去当正妻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李骁成亲,身边异心的奴才 玲珑又道:“是娶,奴婢沒听错,确实是娶,不是纳。” 如晴心理承受能力已然增强,虽仍是感觉吃惊,不过却又不着调地乐了起來,“估计二姐姐不知会气成什么样了。” 玲珑一脸祟拜地望着如晴,“姑娘,咱们还真是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來着----哎哟,沉香姐姐,你打我做甚?” 沉香沉着脸,“真是越來越沒规矩了,居然用那些字眼形容咱们姑娘,皮又在痒了不成?”顿了下,又骂道:“真是朽木不可雕,我教你的成语,是这般随意用的么?” 玲珑忍不住委屈,“我并沒有对姑娘不敬呀,只是,沉香姐姐你教的成语太单一了,我,我一时找不着能形容的成语罢了。” 沉香气得快晕厥过去,如晴却抱着肚皮哎哟哎哟地乱叫,沉香见状,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撞墙---她怎么就跟了个不着调的主子呢? 如晴笑够后,这才捂着发痛的肚子,指着玲珑沉香道:“好了啦,玲珑虽然是颗朽木,但也有其可取之处,这回,是真的乐到我了。”一想到如善会有的表情,又很不厚道地乐了起來。 玲珑也跟着嘿嘿地笑着,猛拍着如请的马屁,“姑娘还真是料事如神。立马就截中要点,姑娘猜得对及了,二姑娘---二姑娘确实,很伤心----”不止伤心,几乎快被惊成一根木头了。 如晴捧着双颊,继续接下她的话,“然后,三姐姐,很高兴。” 玲珑拍掌,附和着,“姑娘真是太厉害了,连这个都能猜到。然姑娘只猜对了一半,那三姑娘一听说此事后,可是大笑了三声,然后直奔二姑娘院子里,再然后,二姑娘那便闹了起來。” 如晴忍不住叹息,继续猜着将会发生的事,“然后呢,二姐姐哭得委屈,去找爹爹作主。而正在气头上的爹爹呢,便把怒火发泄在三姐姐身上。三姐姐呢,不服气之下,便把二姐姐暗地里做的那些腌赞事全都抖了出來。然后---” “然后怎样?”玲珑沉香忍不住追问。 如晴却起身,指着两个丫头,道:“你们两个,立及严加管束底下的丫头,要她们小心行事。明白吗?”千万别让自家老爹捉到把柄,如善如美那两个爆竹筒也少惹为妙。 * 用晚膳时,如晴不时偷偷观察老太太的反应,被老太太发现,白她一眼,“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 如晴吐舌,乖巧地找着安全的字眼:“我听说,爹爹昔日的庶母周姨娘來咱们府里?” 老太太神色讥讽,“是呀,多年未见,人家可是今非昔比罗。” 如晴不敢接话,暗地观察老太太,见脸上并无其他神色,这才大胆地问道:“周姨娘忽然登门造访,肯定有什么值得炫耀之事吧?” 老太太瞟她一眼,不知是气还是该笑,想到方敬澜当时那番震惊仿佛糟雷击的表情,又是好笑又是替他心痛,叹口气,“可不是,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让如燕定了靖王府这门显赫门弟。”见如晴脸上并未有吃惊的神情,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揪了她的粉脸,笑骂:“相信玲珑那丫头已经打听清楚了,还装模作样的跑來问,欠打。” 如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讨好地摇着老太太的手臂,“因为玲珑说得一知半解的,所以还是问奶奶您最是妥当了。奶奶,真的已经定下來了么?” “可不是,连日子都定了。”老太太随手抄了放在茶几上的红色请简递给如晴,“你自已看吧。” 如晴打开竹木制成的长形柬,上边用小揩竖刻着一行标題“喜贺吾家长女婚之燕尔”,称谓上写着:“至母亲兄嫂”,正文里简短写着“蒙母亲垂爱教诲,兄嫂相助,小弟长女如燕与靖王世子喜结连理,特请简一封,敬请吾母与兄嫂一同相贺”,庆贺时间是庆元29年元月,庆贺地点是京城长安街,请简人落款为“弟敬江,携全家恭侯母亲及吾兄嫂到來”。 如晴反复观看这古代人的请简,居然是用竹木制成的,很奇特呢。上边的字,是如何写上去的呀,并且这字写的那么小---如晴有些佩服这写字的人呢,她用毛笔写,整整练了数年,也只能把字练到三寸大小,人家这字,写的几乎与钢笔字无异了。 蓦地,手中的竹简被拿了去,讪讪地对上老太太的黑锅脸,如晴搔搔头,小心翼翼地问:“奶奶,那咱们要不要去呢?” 老太太哼道:“我是不会去的,你老子想去就让他一个人去得了。”然后问如晴,“晴丫头觉得咱们该不该去?” 如晴被问住了,想了好半天,才喏喏地道:“若在情字和利字上,应当去的。可,老死不相往來多年的亲戚忽然走动起來,又,又觉得势利了点。孙女觉得,还是不要去的好。” 老太太來了兴趣,问:“哦,晴丫头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來吧。” 如晴解释,“咱家与三叔一直沒有往來,这回如燕堂姐高嫁王府,虽送了请柬,然若爹爹去了,落到有心人眼里,那便是倾炎附势之辈。并且,三叔他们发请柬的目的可不是单纯的兄弟友爱。”炫耀居多吧。 老太太满意地点头,捋了如晴柔顺的发比,赞赏道:“晴丫头年纪小,却也能明白这些事理。胡夫子可沒白教导你。” 如晴低头,胡夫子虽然有文豪泰斗之称,可惜她却不是个好学生,只听进了些皮毛。她之所以会有这些深刻想法,也不过是在现代多活了一把岁数而已。 “奶奶您的意思是,咱们不必去了?”如晴觉得不大可能,不然便宜老爹也不会天天纠结到饭都吃不下了。 说起方敬澜,还真是给他拘一把同情的泪,庶弟沒什么厉害本事,可人家的女儿却争气呀,居然让靖王府垂青,人家一下子跃为皇亲国戚,靖王又是那般威震四海,相信稍微提携亲爱一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这方敬江有了靖王世子这门显贵女婿,定是水涨船高,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超越他这个嫡兄。这让他情何以堪? 去庆贺呢,肯定会受到奚落与打击,不去呢,靖王府那般显赫门弟,不去巴接那简直就是脑袋被门挤了。 与方敬澜同一想法的,还有远在海宁的大伯方敬滔,及包括方华香在内的一众堂兄堂姐。话说,方家诸兄妹虽然天南地北的隔着,但兄妹间的感情还是较亲厚的,虽只是堂兄弟姐妹,但也时常书信來往,关系倒也密切。这不,方敬江这回逢嫁女之际,接连发了好多请柬与方府族人,估计周姨娘会长徒跋涉至腿软,但相信人家那是甘之如贻。这便苦了方家诸位兄弟姐妹及一干族人,估计会嫉妒到眼红,再由眼红到捶胸顿足,甚至睡不着觉。瞧,方敬澜便是最好的例子,周姨娘走后才两天时间,精神气儿都焉下了许多。人比花娇媚功了得的张姨娘都靠边站,一向得宠的如善都被骂得狗血淋头,更不说如美了,被骂得几乎泪水装了一整缸了。 最惨的还要数知廉,方敬澜按例考他功课,发现那么一段时间居然连四书都背不齐,更是气上加气,抽了一旁的戒尺便沒头沒脑地打了下去---直到如今知廉都不敢出來见人。 老太太中气十足的话拉回已神游太虚的如晴,“依我老婆子的意,就不必去了。可你爹非要在那钻牛角尖,怨得了谁?” 如晴恍然,有些佩服起奶奶的精明与磊落脾性,但也理解便宜老爹那番纠结。 不过长辈们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并不影响如晴继续在写意居**奴仆的心情,这天,她正虎虎着一张脸对玉琴银儿等几个小丫头道:“近來我屋子里发生什么事,母亲每次都能摸得精准,料想是我这儿出了内贼的缘故。先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只是从现在起,你们都得给我把嘴巴捂严实了,若再是议论他人是非或是把我屋子里的事张扬出去,我不会打你们,也不会骂你们,只需扣银子便是。发现一次,扣一月月钱,发现两次,直接送乡下庄子里吧。反正我听奶奶说,乡下庄子里还缺几个扫茅房的粗役。”乡下的茅房可不比府里的茅房干净好打理,那可是几十号人共用一个茅房,臭气薰天,蛆虫满地爬,碰上夏季,洗澡的人增多,每日里还要清空茅房里的污物,挑着粪便需走几里路倒入地里的粪池里,一般担这类活儿的人都是庄子里的佃农或是长工轮留担任。让一个十來岁的小姑娘去打理,那便是危言耸听了。当然,玉琴银儿沒在乡下呆过,直接便被吓呆了。桃红绿柳等人确是在庄子里呆过的,虽未干过清理茅厕的活儿,却也知道那儿的茅房臭气薰天,粪池大且深,确实恶心死人的,被拔到如晴这儿,已宛若天堂,哪敢造次。 见自己的话起了震摄作用后,如晴又缓和了语气:“比起在二姐姐和三姐姐那吃喝不愁穿金戴银,呆在我这,确实让你们委屈了,人往高处走,也是人之常情。若你们觉得跟在我身边沒前途,大可禀明我,我再作主,让你们达成心愿便是。我虽不才,脾气亦不算好,但这点成人之美的心胸还是有的。何苦在背地里使绊子惹我生气呢?”如晴脱离李氏后,一月只有区区二两银子的月钱,当堆花钱还勉强够用,但平时候买些小东小西便捉襟见肘,更别说打赏下人。如晴发现,当古人还是挺舒坦的,至少不必像现在那样,凡事都要自己动手,她一个眼神下去,自有下人拾掇,但这些全都是建立在银子上的。方府虽统共就五六十个下人,却是派系林立,她一个都得罪不起,只得保持中庸之道,在不得罪人的前提下,尽量搞好主仆关系,这唯一的途径便是用钱打赏了。 打赏下人不必使太多银子,只需10吊20吊钱便成,但打赏次数多了,也不是个小数目呀。 所以呢,如晴只能挣外快,给方敬澜做一双鞋子,用自己满是针头的手指头搏取便宜老爹的同情心与欣慰之心,以达到挣额外的目的。 话说,在方敬澜心目中,如晴虽不若如善那般天资聪颖,却也是温柔乖巧从不惹事善解人意,并且贴心,和她的娘一样,温柔且从不惹事。他沒道理不善待她们母女。 再來,如晴绣的鞋子(朱姨娘要居首功的)那是女儿一片孝心呀,感动都來不及了,哪里还能找茬挑刺,见如晴满手的针眼,心痛发自内心,一股脑儿地送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 当然,这些全归如晴的私房,也只有写意居的人知道,却被李氏也得知,平时候去请安时的言三语四便出來了,如晴不敢与李氏正面对上,只得咬牙找理由把那部份外快大部份上缴,捱着回到写意居后,这才真正发了飙。 众人摸不准如晴的心思,玉琴在李氏身边呆了数年,在其他姐妹面前,倒也风光。但风光背后,却也是战战兢兢时常受辱骂,被罚站或罚挨板子那是家常便饭。与其活得这般辛苦,还不如就跟在如晴身边,虽不算风光,却也是实实在在过日子。于是玉琴倒是第一个跪倒在如晴面前表忠心的。 其余几个丫头也扑通跪倒在地上,以表忠心。 如晴望着最后跪下來的银儿,微笑着,“银儿,你想跟随哪个主子,不必害怕,尽管与我道來,我与你作主便是。” 沉香玲珑愤恨的目光盯了过去,银儿满脸慌乱,连连摆手说自己对姑娘一片忠心,只愿跟随姑娘左右。 如晴叹气,声音依然温和:“银儿,机会只有一次。你先想清楚再回复我。” 银儿嘴巴张了张,眼珠子左右转了几转,却不肯再说话。这下子如晴已是明白她的心思,估计这几回向李氏通风报信也是她干的了。 玲珑最是疾恶如仇,这时候已按捺不住朝银儿呸了一声道:“吃里爬久的东西,我们姑娘对你可不薄,居然这般心术不正。要滚就最好滚远一点。” 沉香这回倒是沒有骂玲珑的擅自开口,只是对如晴沉声道:“姑娘,依婢子看,乡下庄子确实适合银儿这种人。”沉香也见不得自己管束下居然有这般吃里爬外之人,这简直就是当面掴她巴掌还來得痛恨。 如晴不响,只是盯了已是摇摆不定的银儿,笑吟吟地道:“你是想去二姐姐那吧?” 银儿不回话,全眼珠子却四处转动着。 如晴再等了一会儿,轻声道:“最后一次问你,想好了么?” 银儿迟疑了下,最终咬牙点头,朝如晴深深磕了头,“请姑娘成全。” 玲珑气得双目喷火,若不是有沉香镇着,说不定早已奔上前把银儿撕碎了。其余小丫头也以不屑的目光望着银儿。 如晴盯了她一会儿,轻道:“也罢。此处留不住你,自有留你的地方。我这便与我二姐姐说去,我二姐姐是否要你,单要看你的造化了。若我二姐瞧不上你----” 银儿连忙又磕着头,道:“请姑娘成全,请姑娘大发慈悲,只要姑娘尽了心,二姑娘沒理由不要我的。” 这时候沉香也忍不住火了,“依你的意思,万一二姑娘不要你,便是我家姑娘沒尽心么?” 银儿连忙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只是想跟随在二姑娘身边,还请姑娘,请姑娘代为美言两句,奴婢这儿谢过姑娘您了。”说着又把头抵在地面,并长跪不起。 如晴等她跪够了后,这才缓缓道:“也罢,有你这么忠心的奴才,倒是二姐的福气。你起來吧,先去收拾了行李,成了,我自会恭喜你心想事成。若不成---”如晴仍是面带微笑,“若是不成,只能委屈你去庄子里呆着了。” 不再看银儿,如晴转身回了屋子,在沉香的侍候下,换了套外出的衣裳,沉香沉着一张脸,不甘愿地道:“姑娘也真是太好脾气了,那种吃里扒外的贱蹄子,何需与她讲仁义,直接送庄子里便得了。”沉香自小跟在老太太身边,也偶尔和夏林家的一并去庄子里收过租,深知庄子里的辛苦与枯燥。把银儿送去庄子里,也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玲珑也跟着道:“可不是,姑娘就是太好脾气了。” 如晴微笑道:“你们可别夸我。我可不若你们想像中的仁慈。” 沉香嘟唇,“姑娘这还不算仁慈么?” 如晴笑了笑,并未解释,按理,丫环吃里扒外,身为主子的,如何发落都不过份,但她一不罚她,二不发卖,还应丫环的请求把她送给别的主子,这可是相当打脸的。也难怪沉香会那般生气了。不过,如晴把银儿打发到如善身边还有其他理由的,这些理由便有些阴损了,她不愿破坏在沉香等人心头的美好仁慈形像,便略去不表。 如晴领着银儿去了如善那,如善瞅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又一脸讨好的银儿,似笑非笑地望了如晴,道:“四妹妹也忒好脾气了。”在如晴面前摆足了主子姿态,这才接收了银儿。 如晴见银儿恭敬大气不敢喘一下的模样,深深佩服如善的驭人有方,姐妹二人互相谦虚了几句,如晴这才告辞。 在回去的路上,玲珑忍不住道:“二姑娘也太目中无人了,姑娘也太好欺负了。” 沉香也忍不住道:“可不是,姑娘也太好欺负了。” 如晴笑了笑,眨眨道:“那以后你们可得学厉害一点,千万别让我被欺负了去。” 沉香玲珑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她们这个主子,隐藏在软弱温和的面容下,却是蓄着两颗尖利牙齿的小狮子,稍不注意,被她卖了还帮着数钱呢。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还需她们來保护么? 不过,这些年來跟在如晴身边,也略略知晓自家主子的脾性,姑娘并未发落银儿,反而拔到二姑娘身边,想必自有其深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抽签,算命,得出很悲催结论 回到写意居后不久,门房里的老张头便差了个包子头给如晴送來了知义那雷打不动一月來一封的信及一个盒子。如晴握着薄薄的信笺,把盒子放到一边,让沉香打赏了包子头及老张头各二十吊钱,在包子头的千恩万言的拜谢下,如晴忍着心头的紧张之感,拆了信纸。 说起这个知义二哥,确乃方府一枝独秀,不但为人处事异于常人,甚至连写信都独俱匠心。信的内容很简短,就只有那么几个字:“庆,冬月初,升任武毅将军。悲,与鞑靼作战,受伤;幸,未伤及筋骨,需静养数日。刀枪无眼,汝当年赠吾牛皮甲胄已然陈旧,速另送來。静等佳音。以薄礼相赠,礼轻,然不得轻易示人。另,汝字略有长进,需继勉之。” 仔细把信看完后,如晴拍拍胸口,幸好,幸好,这次沒再刻薄地指责她写的字丑了,甚至还夸奖了她的字有长进。要知道,前两回可是把她的字批得体无完肤,甚至有一次还用“吾妹之字如同鬼画符,为兄见识浅薄,实是无从下手。”还有一次更绝,“满纸荒唐言,羞于友人提”,接连几回的刻薄之话,把如晴打击闷了,也就痛定思痛,好一番勤学苦练,总算把字练得人模人样了。然这回知义捎來的消息则令她优喜参半,喜的是知义又升官了,忧的是居然受了伤,不过幸好未伤及筋骨。 打开用碎布包裹的盒子,如晴唇角一阵抽*搐,这么个破盒子,这么个破布,怪不得每次都能平安送达她手头。 玲珑连忙找來剪子,一边欢天喜地地剪开束带,一边道:“上回二爷送的是甘草和黄芪,上上回送的是山羊绒和驼绒,不知这回送的是什么,不过盒子这般小,估计也装不了那么多,咦----这是什么?” 如晴打开沉旧又破烂的木盒,里边齐整折叠着一褐色毛皮,打开开一看,居然是整只的动物毛皮,触感细腻,绒毛丰厚,色泽光润,华美轻柔,不知是什么动物皮,狐狸皮?又不大像。如晴沒见过多少野生动物,也辩不出这是什么玩意,知义信中也未提到,不过还是申婆子有眼力,翻來覆去看了下,再细心摸了摸,惊呼一声:“这是紫貂,居然是整貂呀。并且看这毛色,是在小雪之后的季节里猎获,也只有这个时候,貂皮板薄软洁白,底绒丰厚,毛峰高而灵活,色泽光润---呀,二爷对姑娘居然这般上心。”惊叫过后,又四处看了下,赶紧把貂皮收进了盒子,小声道:“这貂皮千万别轻易示人,姑娘记住了?” 如晴不解,申婆子又郑重道:“我朝规定,凡二品以下大员,不得着紫貂。姑娘,这可是大忌呀。” 如晴总算明白知义所说不轻易示人是何意义了,连忙让沉香把整貂皮收起,并严厉吩咐这事不得外露。若有违背,定不轻饶。 过了数日,如晴合朱姨娘之力,再一步改良牛皮软甲,她最近研究大庆朝铠甲,铠甲多为铁质,大都呈长方形,长约十厘米,宽约六厘米,上面有小孔。每副大约40斤至25斤,多为铁阀甲、锁子甲。锁子又称“环锁铠”,一般由铁丝或铁环套扣缀合成衣状,每环与另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射不可入。但穿在身上极其不方便,大大制约了其速度与作战能力。如晴在现代是服装设计师,设计出一套防御功能的软甲,倒也不是难事,但采材却很不好找,首先,铁片制作的铠甲很粗重,并且不易保存。她改选老牛皮的头层皮,牛皮防刀剑功能并不是很好,但胜在坚硬结实,并且轻巧,便在容易受伤的胸、腹、肩膀、手臂、后背等部份多垫了数层牛肉,这样便能很好地防御刀剑,不过整牛皮可不买,因为大庆朝皇帝吃老虎吃山珍却唯独对牛格外钟爱,规定“擅宰牛马牲畜者处人彘割舌之刑,有病无类”。意思是,只有牛生病了,老了,或是意外死了,才能杀牛,否则一律割舌处以极刑。但这些刑法也只是针对老百姓而已,一些贵族勋贵同样照吃不误,但大家只是偷偷地吃,还真不敢明着杀牛,是以如晴这块牛皮可是用了好些法子才弄到的。 熬了几天夜,才把牛制软甲制作好,给知义寄了出去。并还附上一封信。如晴数着自己的私房,愁眉苦脸的,又少掉不少体已银子了,不知日后能否回本,唉---- 又过了十來天,知义回了信,仍是简单得不可思议,“谢。汝之计谋以阴损刻薄小人卑鄙称之亦不为过,然,独劈奇径实乃高妙。将军已然采用。三叔形同漩涡,最好避之。” 來來回回把这几字看了又看,如晴一边暗恨的同时,又觉好笑,什么“阴损刻薄小人卑鄙”, “独劈奇径实乃高妙”,他就明说他本人也是腹黑高手嘛,不然何必重用她想出的“以盐换蒙古人手中的牛羊马皮”及“扶持另一股势力与之对抗,自己坐享渔翁之利顺便趁火打劫”的阴损计谋? 偷偷骂了这个腹黑又真正阴损的二哥后,如晴把信折好,锁进抽屉里,然后直奔老太的松鹤堂。 老太太正在诵佛念经,闻得如晴的话,陡然睁眼,“知义不让咱们去京城?” 如晴点头,“是的,二哥确实是这样说的。”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道“知义这孩子一向早熟,又独具慧眼,他这般行事,也自有他的道理。行,去告诉你老子,咱们都不要去了,免得到时候得红眼病。” 如晴忍着笑,又去见方敬澜。方敬澜却不若老太太这那般好打发,闻言忍不住斥道:“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大道理?人家都发了请简,我就算不去,但靖王府的面子可不能不给?为父教他的文明礼仪都学哪去了?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顿了下,呷了口茶,又继续道:“知义与李骁一同拜在傅老将军门下,算是同门师兄弟,而李骁与知义私下里又是这般交好。于情于理,不看在我那庶弟的面上,也得看在李骁的面上。这回咱们不但要去,还得带足了厚礼。”忽然觉得如晴这个十岁的小丫头,说了也是白说,又穿戴一新,直奔老太太屋里,与老太太惮明道理。 方敬澜的意思是这样的,你老三仗着女儿嫁进靖王府就可以嘲笑我了不是?好,你有你的背景,我也有我的门路,我儿子知义与靖王世子可是同门师兄弟耶,并且异常交好。我这回之所以进京,可不是來喝你女儿嫁女喜酒,而是直接去靖王府,喝李骁的喜洒。 当如晴明白方敬澜所打的主意时,喷笑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便宜老爹果然是人精似的人物,居然连这种主意也想得出。 老太太也明白过來,吃惊之余,也是久久找不回语言。不过,最终倒也同意了,但她仍是坚决不去的。 老太太不去,如晴想当然也不会去凑那个热闹了,如美成天在如善耳边劝服她,“去嘛,怎么不去呢?京城可好玩了。我可告诉你,京城不但繁华,还有好多你想都想不到的新鲜玩意呢。”劝了半天仍是劝不动,不由泄气,忍不住又骂如晴土包子样,见不得世面。 * 寒冷的腊月携着阴冷的寒风翩翩而至,方敬澜李氏携如美如善知廉等人带足了礼物,齐去京城,只留下老太太和如晴祖孙两人,沒了李氏的管束,如晴那个得意,如脱疆的野马,几乎玩疯掉了。不过如晴再如何的玩翻天,在老太太跟前,却不敢造次。因为先前管家的李氏去了京城,府里大小锁事便交由老太太手头。 先前李氏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居然脑残地想以理家大权给新媳妇排头,却不料反被削得只剩下渣子,心头那个悔恨万分,所幸知礼很快赴京任职,何氏也跟着去了,理家大权又重回到李氏手头,对于失而复得的权利,李氏这回可是握得死紧,赶紧又上了一批自己人,打发了何氏提拔上來的新人。 何氏倒也聪明,知道自己走后,她提拔的新人肯定会糟受李氏火力开炮,是以在临走前便把大半新人都带走了,美其名曰:她那素來疼爱女儿的父母,已在京城给知礼这个女婿买好了房子,这些下人一并带过去,刚好够差使。 李氏求之不得呢,可这样一來,府里便少了许多人手。又找人伢子來补齐人手,还未**,便又随方敬澜去了京城,齐州城离京师路途遥远,李氏这一回去,肯定还要回娘家一躺走亲访友又得耽搁好些天,估计一个月内是回不來的。这些新來的奴仆,便暂时由老太太管束了。 如晴每日跟在老太太身边,帮忙,打个下手,顺道取经。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且略为充实地过了下去,转眼间,元旦已然來临,如晴又收到了知义从大同寄來的信,及一破烂包裹,信上就几个简单的字,“送汝台砚,当用心练字。” 知晴拆开包裹破烂的木盒子,里边孤伶伶地躺着枚丑丑的砚台, 申婆子最有眼力,“这台砚是山西五台县段亩山所产,因其原属五台,故名‘台砚’。段亩山石色有红、紫、黑、绿四种,其中,以紫、黑、绿者为最佳,看这砚台颜色,却是上乘的绿色。端得好砚。”然后又讲解了台砚的名贵來:“台砚以天然石质打造而成,石质坚实、细腻,有天然纹理,如晶似玉,研磨发墨快,发泽保湿,润笔生辉。这绿色石,却是晶莹透亮,有水波浮云花纹隐现石上,极为美观。老婆子先前也识过不少各地名砚,有绘山水、人物、鸟兽、花卉或名家诗文。以梨木推光漆的砚盒装配,漆器与石砚相互辉映,极为精美。可这块砚石,却是从未经过打磨,看外观,像是生被生挖了出來,再以坚器略作打磨,不过看着虽丑,却不影响其价值,看得出,二爷对姑娘也是真正打心里疼爱的。” 如晴在心里翻翻白眼,她送的牛皮软甲价值也不低呀---- 不过这可是知义的一片良苦用心,如晴不好拒绝,遂让沉香放进书台上,日后书写就用这砚台了,看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如晶似玉,研磨发墨快,发泽保湿,润笔生辉”。 在清静的冬天里,迎着阴冷的寒风,元旦翩跹而來,虽只有老太太坐镇,但好热闹的如晴仍是指挥着仆妇把锁在库房里的红灯笼挂在屋子各个走廊上,以增添喜气气氛。再应景地热热闹闹地随老太太套了马车,去附近久负盛名的灵岩寺里上香还愿,顺便玩耍玩耍。 灵岩寺与浙江国清寺、南京栖霞寺、湖北玉泉寺并称“海内四大名刹”,灵岩寺并名列其首,可以想像这儿的香火之兴旺,灵岩寺也确实不负盛名,一进入寺里,便隐隐可见群山环抱、岩幽壁峭;柏檀叠秀、泉甘茶香;古迹荟萃、佛音袅绕。如晴每月里初一,十五都会随老太太來这儿上香还愿,灵岩寺每个角落几乎踏遍,但她对枯坐于惮室诵佛念经真沒什么兴趣的,趁着老太太去惮室,自己则领着两个丫头各自走动。 其实,前來庙里上香还愿的,大部份都是比较有钱的,基本是成群结伴,奴仆随侍,并大多都是老中青妇女,很少见着男性同胞,所以如晴很是好奇,上,电视上都会上演的,娇弱女子在古刹里被纨绔子弟调戏的戏码,可她來了许多次,次次都往人迹稀少的地方钻,也未见到这类戏码发生。估计齐州城的纨绔子弟比较少,或是來庙里上香的姑娘都不大沉鱼落雁,抑或是,齐州城的治安很不错。 寺里除了有迷人的景色和出奇的景观外,饱了眼福后,其实也沒什么好耍的了,不过胜在宽敞,人多,沒了在府里的拘束。 什么叫旅游:就是从自己呆腻的地方,跑到别人呆腻的地方玩,这便是旅游。 如晴把千佛殿里的三十二尊彩塑罗汉都拜访了遍,见月老那儿的年轻姑娘颇多,一时玩心大起,又屁颠屁颠地上前,学着别人的样,在月老面前默念自己姓名、出生时辰,再拿着签筒,摇了摇,再随意抽了一个出來。 如意反复念來念去,都不解其意,便拿了给解签的老和尚。 老和尚笑眯眯地望着如晴的签,然后摇头,“姑娘此乃中签---” 如晴呆住,前年她六岁,随奶奶前來求签,抽的签是上上签,签文是“困龙得水 黄龙久困在深渊中,一日升腾起半空,一切谋望皆如意,向后时运渐渐高”,而去年她七岁,也一时好奇,又跑來求了回签,得到的签文是“月初光辉四海明,前途禄位见太平。浮云扫退终无事,可保祸患不临身。杨文广追赶李世民。”当时让老和尚解签,老和尚可是拿着签把如晴里里外外左左右右都看了一遍,直把如晴看得心里发毛。如晴心里已那个怦怦作跳,该不会被发现她來搞怪的吧?不过幸好老和尚沒有认出她,只是说这签是上签,说她先是情况糟糕,再逢贵人,最后乐观收场。如晴那时就一把成吉思汗了。去年她又不信邪,又跑來抽签,居然又抽得个上上签,“花发应阳台,车行进宝來,执闻朝帝阙,走马听声雷。”当时她经老和赏解签,得知是嫁入豪门的签,屁颠颠地跑去向老太太显摆,被老太太一个巴掌几乎拍到墙上巴着,并还被挨了骂,“小丫头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偏去学那些歪门邪道,等下回去定给我罚抄女戒一百遍。” 而今年的签更是奇怪,“三藏收伏两界山,观音收伏大鹏鸟。”木头木脑的话,可要把她给急死。老和尚细细与如晴讲解签上的意思:“姑娘的良人已然出现,然目前却心在外边,不肯回归,不过观音菩萨会收伏他的。” 如晴那个啼笑皆非,她才十岁呀,还待字闺中呢,一沒与人定亲,二沒与人私定终身,什么收伏不收伏的,这老和尚为了骗钱,什么都想得出來。 真是---- 大概看出了如晴内心的想法,老和尚又笑眯眯地道:“姑娘是不愁嫁的,何苦年年來此抽签?” 如晴那个暴汗,不会吧,居然被认出來了?这老和尚眼力还真是好咧。 正想脚底抹油溜掉,老和尚又叫住了她,道:“姑娘,凡事一切随缘,切莫强求,也切莫抗拒,一切随其自然,便可富贵长存。老纳这些年看了无数姻缘,就姑娘去年抽的那个签便是姑娘今生姻缘的写照。所谓花发应阳台,车行进宝來,执闻朝帝阙,走马听声雷。姑娘的姻缘已然注定,单凭一已之力亦是不可撼动,还不如顺其自然,以享天福。” 如晴听得稀里糊涂的,也不回话,只提着裙摆一溜烟跑开了。 * 亲们,这两天四月天升级,弄了好久,总算能传上來了,谢谢继续跟随俺的老读者,也非常欢迎17K的新读者,本文是穿越架空,古文,宅斗,历史参照明朝。俺这个文,算是纯古言,尽可能按着当时的历史背景來写,所以看不到快意恩仇,只能感受古代女子生存的艰辛,及残酷的封建礼教对女子的桎梏与束缚。请亲们一并跟随桃子,來感受一个全新的女主的奋斗历程。也请各位按着新网站的制度,改投贵宾票,鲜花啥的~~~万分拜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丢脸丢姥姥家 回到方府,便听门房的老张头说,老爷太太已从京城回來了。 老太太蹙眉,微讶,“从京城回來,快马加鞭也要三五日,怎么这么快就回來了?”如晴也跟着附和,是呀,今天元旦,李骁结婚的大喜日子,不可能不参加人家的喜事就直接把礼物放了就走吧?这可不是便宜老爹的作风。 老张头挤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谄笑道:“这个老奴也是不知,不过,老爷脸色不大好。” 老太太挑眉,拔高了声音,哼道:“既然不愿去,又非要勉强自己去,这回儿又堵心了吧,活该。”然后迈进大门,笔直朝内院走去。 如晴吐吐舌,也跟着娉娉婷婷、很是淑女地小脚步跟了上去。 在回松鹤院的路上,见到好多下人正抬着箱笼往库房、内院跑去,料是搬着从京城回來的物什。如晴不由细看,箱子被封得严实,也不知是啥玩意。等回了松鹤院,进入松鹤堂,便见方敬澜正沉着一张脸,來回踱着步子,而李氏则神色轻松,面含轻松,却又不时以袖遮唇,如善如美则不见人影,料是回屋子休息了吧。 方敬澜见着老太太,晦暗的脸色强挤出难堪的笑來,“母亲,听说您去庙里上香了?路上可有累着?”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扶了老太太到上位上坐着,自己却坐到下首的位置。 李氏见老太太进來,不甘不愿地跟着起身,老太太落了座,自己也跟着坐了下來。 如晴先与方敬澜与李氏福了身子,然后接过丫环手头的茶,朝方敬澜端去,“爹爹母亲此去京城,一路风霜雨雪,又长途拔涉,爹爹肯定累着了,爹爹母亲先喝口热茶,润润身子。女儿再给爹爹捶捶背。”然后乖巧地來到方敬澜身后,小手儿微握,开始给方敬澜捶起背來。 方敬澜一脸感动,大口呷了茶,赞道:“我儿这般体贴,却是为父的福气。” 如晴羞涩地笑着,“爹爹说哪儿话,女儿天资愚钝,无法像二姐姐那般让爹爹满意,也不若三姐姐那般爽利明快,除了力所能及给爹爹做双鞋子,捶捶背,端端茶,也做不了其他了。” 李氏原先阴沉的脸缓和不少,这才多看了如晴一眼,脸上挤出难得的笑意,“晴丫头虽是姐妹里头最小的,却也是最懂事的。” 方敬澜忽然重重哼了声,吓了如晴一大跳。以为自己被便宜老爹不待见了,哪知方敬澜却咬牙怒道:“为甚年纪最小的却那般懂事,而年纪最大的却那般---” 如晴听得沒头沒脑的,打着问号的脸望了老太太,老太太似是明白了什么,不过面上却不显,只是转头望了李氏,“此次进京,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氏阴沉的面上挤出一抹喜色,却又不敢明着表现出來,偷瞟方敬澜铁青的脸,吱吱唔唔地说不出个所以然來。 老太太这下子明白了大概,重重喝道:“叫你说,你说直说呗,藏着掖着就能成事么儿?” 李氏被喝的身子一个哆嗦,在心里嫉恨着为何同是继母,人家却混得水声水起,而自己却还只能看人脸色,但不管心里如何的不平,面上却不得不从命,只简单地述说了前因后果。 “此次咱们是直奔靖王府的,可在去送礼时,却发现王府里毫无喜气,并且靖王妃居然称病不出,,府里大小事儿只由一个管事出面处理,不由奇怪,甚至连靖王世子也是三五天不见个人影,一点新郎官的喜气样儿都沒有,媳妇便问---问其原因,可这些王府的下人打听到我们也姓方,就,就也跟着把我们----” 方敬澜蓦地大喝一声:“你给我闭嘴。”如晴吓了好大一跳,方敬澜很少这样高声冒气说话,那声音,几乎是嘶吼,若不是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估计要跳起脚來吼了。如晴偷偷缩了小手儿,见便宜老爹吼得声嘶力竭,脖子处青筋暴露,可以想像内心的愤怒。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 方敬澜瞪着李氏,咬牙:“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我方某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像这次丢脸的。” 李氏梗着脖子冷笑一声:“这能怪我么?我也不过一片好意,想着既然进了京肯定先办正事,谁知----谁知会发生这种沒脸子的事。” 方敬澜恨声道:“若不是你太过谄媚的巴结王府总管,会受那些排头?你明知咱家与老三家从无來往,你倒好,居然一进王府就大声高气得说‘咱家是你们未來世子妃的亲伯父婶子’这下子可好,沒得到想像中的待遇,反还受了一通排头,你---真是----唉----”一副痛心疾首又羞于启齿的模样。看得如晴好想发笑。可以想像李氏一进方府就想仗着未來世子妃的婶子的身份耀武扬威,可惜却被王府管家给顶了回去,那尴尬场面,确实够令人同情的。偏方敬澜自认自己风高亮节,自己老婆却做出这般---狐假虎威之事,定是臊得厉害。 李氏虽略觉不服气,也有些心虚,但又想到了什么,再度冷笑一声,语带不屑:“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会打洞,老爷可曾想过咱们之所以会受冷遇的原因么?” 方敬澜目瞪口呆,那不是吃惊,而是气得说不出话來,还有就是一副难以启齿,羞愤交加。如晴看得好生奇怪,这,这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 正在胡思乱想时,方敬澜又重重敲了身边的杌子,恨声道:“我真沒想到,老三女儿做了那种不要脸之事,居然还有脸大发请简,真是,真是----哼,当年周姨娘不要脸无耻勾引父亲---也难怪,这可是家学渊源呢。”好似才发现了如晴般,又尽量缓和了声音,“你大伯父和堂叔堂姑姑又带了好些好吃的好玩的,这会儿估计已送到前院里,你去瞧瞧,有瞧得上的,尽管拿去。不必禀我。” 如晴在心里嘟唇,这是在支开她呢。但她是听话乖巧的好宝宝,大人间的事,她不好参与,现來估计如燕的事儿,确实很丢人的,她一个姑娘家的,确实是听不得的。只好不甘不愿地领着沉香玲珑离去。 不过,在李氏与方敬澜的只字片语中,如晴仍是能猜出些许大概,好像,如燕嫁给李骁好像不甚光彩,便宜老爹还冠上“不要脸”三字來,那估计是很严重了。就是不知是什么事这般严重。 如晴赶到前院时,如美正在那耀武扬威地指挥仆妇搬运箱笼,见如晴到來,忙喜滋滋地向她招手,“四妹妹总算來了,來來來,这是咱大伯父还有姑姑们送的礼物,哪些瞧的上,尽管拿吧。不必客气。” 如晴见如美如此少见的大方,不由奇怪,又发现如美一脸喜色,脸颊虽略瘦了些,但精神非常好,红润润的脸色,甚至一双眼睛炯炯发亮如天边烈日。 如晴打趣着,“瞧三姐姐的气色,想必在京城玩得很是开心吧,才有这股精神劲儿了。” 如美挺直了胸脯,道:“那是自然,跟你说了京城可好玩,你偏不去,不但错过了好多好玩的,还错过了好多好戏。”如美四处瞧了瞧,在如晴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如善被爹爹骂惨了,呵呵---” 如晴再度惊讶,如燕的事儿还沒过呢,怎么又扯到如善身上了? 如美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如善被自家爹爹厌恶的事儿,丢下手头的镶蓝宝石珐琅纯银链子,对如晴道:“三叔家的堂姐如燕,我听得一知半解的,只闻得好像嫁给李骁并不光彩。” 如晴问:“这事儿我也略有耳闻,究竟是怎么个不光彩法?”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姑姑又不肯与我说,娘也捂得严实。” 如晴心道:那估计是很严重了。 不过如美又喜滋滋地道:“不过如善却也真是可恨,在咱们去靖王府,见着李骁后,居然,居然----不知廉耻的勾引李骁。” 如晴大吃一惊,直呼“不会吧!”如善才多大年纪呀,今年算上虚岁,也才13岁都不到吧,再资色妍丽,也是乳嗅未干的黄毛丫头,前不凹后不翘的,李骁今年多少岁來着---应该十九岁了吧,什么样的美女沒见过,她那还未长齐的身材,能见效么? 如美重重点头,“对,就是因为不可置信,所以任谁都会大吃一惊。但如善确确实实当众勾引了李骁。” 如晴听得双眼发直,如美心情大好,非常有耐心地细细与如晴说了事情始末,“那日咱们随姑姑还有豫郡王妃母子一道去靖王府贺喜,我们正坐在亭子里欣赏靖王府那奇阔辽远的太湖奇石,如善忽然说她的帕子不见了,便又折回去找她的帕子。我们也沒在意,可沒过多久,便传來如善的呼救声,‘世子快救我,世子快救我’我们急忙赶了过去,便见如美掉到湖里正大声呼救,而李骁正站在一旁动也不动,只是盯着在水里扑腾的如善,我们见他并沒出手相救的意思,很是着急,再來我们都不会水性,娘和姑姑赶紧让丫头们四处求救,我娘也赶紧请求李骁,让他帮忙救人,或是叫王府里懂水性的下人救也是行的,哪知正当我们慌得团团转的时候,你猜李骁说什么來着?” 如晴正听得津津有味,哪里想得出來,便问:“李骁说了什么?”瞧如美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估计不会是好话。 如美脸上扭曲着奇怪的笑意,她学着李骁的模样,作出冷漠而不屑的语气道:“大家不必惊慌,这水并不深,只及成人膝处。”然后如美转身,继续学着李骁的语气,“麻烦夫人转告贵府二姑娘,李骁什么也沒看到。所以不必对她负任何责任。” 如晴张大了双唇,哦,买挂,这李骁果然够厉害,简单的两句话便能让人死去活來,活來死去。只可怜了如善,估计当场恨不得真的淹死算了。 如美拍掌大笑,“那贱人,当场便傻住了。哈哈,当真是笑死我了。你可不知当时她的脸色,还有李骁对她的鄙夷,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如美笑够了,忽见如晴却一副苦瓜脸,不由拍她的背,怒道:“你觉得如善那般作为,还可怜了她不成?” 如晴苦着一张脸,“三姐姐,我和你一个样,当然开心呀。可如善出的这个糗,可是当着姑姑,还有豫郡王妃,甚至整个靖王府的面---唉,这女儿家的言行举止,可关系着整个家族的颜面,这回二姐姐出这般洋相,外人都会说咱方府女儿如何如何,唉,三姐姐,二姐姐确实可恼,她一个人居然连累了无辜的咱们----” 如美也跟着傻住,对呀,她怎么给忘了呢,现在才忽然想起,怪不得豫郡王妃后來对她态度冷淡,怪不得靖王府的奴仆都对她爱理不理的,刚开始她只以为这些奴才狗仗人势,原來---原來是这么回事,不由气得咬牙切齿,“该死的贱人,居然还连累着我们。我,我----我娘那几巴掌还真是沒白打她。”还应该再多赏她几巴掌的。 如晴也跟着唉声叹气,其实如善丢脸丢到京城去,对她影响也不大,她家可是在齐州城耶,日后她嫁到京城的可能性很低,再加上她年纪还小,京城的贵妇人对方家女儿有何看法暂时也还影响不了她。只是,想着如善做出那般不要脸之事,清高如方敬澜,估计会气炸掉了。 “可不是,我娘当时就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及把她拉到爹爹面前,请爹爹作主。”如美一脸受伤愤恨,“可到了那个时候,爹爹都还在怀疑可能是娘冤枉抹黑她的宝贝女儿,幸好当时人证物证俱在,那贱人再生有百张嘴巴,再是花言巧语都无法自圆其说。”说到此处,如美脸上出现奇怪的畅快,她咬牙道:“在爹爹面前她还想狡辩说自己只是不小心掉进湖里,可那个时候,谁还信她的?分明就是她看到李骁从那经过,连忙脱了外衣跳下水去,想李骁英雄救美然后再想以身相许或是赖上李骁,偏她自个运气不好,偏选中一处水浅的地方。而李骁也沒中她的计,反而一眼就识破了她的伎俩,还当场发难,一点面子也不留。刚开始爹爹还觉得李骁太过无情冷硬,那样不给方家面子,可后來得知,如燕堂姐之所以嫁进靖王府,听说也是用了差不多的腌赞伎俩,也难怪李骁会那般不留面子了---当时爹爹知道真相后,那神色真的好恐怖,当天夜里咱们便连夜离了京。” 如晴听得目瞪口呆之余,这么多的劲爆消息,一时还难以消化,只能挨个的來,首先,如善做了那样出格的事,被李骁毫不给面子地当场发难,如善丢脸丢到姥姥家,然后气极的便宜老爹,狠狠收拾了如善又暗自埋怨李骁的太过冷硬无情---这不得不证明,方敬澜对如善确实是打从心里重视的。 再來,方敬澜又得知如燕嫁进王府,同样使了不光彩的伎俩(估计如善受到启发,也有样学样)如燕是方敬澜的亲侄女,虽从未來往过,但名份总在,而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堂姐这般行事后也跟着有样学样,方敬澜受此双重打击下,自是无颜再呆在京城,立马连夜离了京。这也难怪会有那般难看的脸色了。 如晴忽然同情起便宜老爹了,自己的侄女和亲生女儿做了这般不要脸之事,并还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官场上消息灵通,估计不出几日便会传扬开去,他一向自诩为正人君子----可自家侄女和亲生女儿却做出这般不要脸之事,不需别人用异样眼光看他,他自己都受不了了。 如晴忽然想到了什么,“二姐姐---现在如何?”不会被胖揍得见不得人吧? 如美不屑地道:“爹爹这回是真的气极了吧,手都打肿了,还不解气,又令人去弄了根细细的竹条,沒头沒脑的打了过去,直打得她在地上乱滚不住求饶,那时爹爹在气头上,也沒人敢劝他----哼,反正我是不会劝的。” 如晴沉默着,唉,出了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的。 如美非常解气地又说了好多如善的事,确实被方敬澜打惨了,从京里回來,连马车都沒下过,如美偷偷瞧了几回,全身都是鞭印,脸上也红肿得厉害。而李氏和如美却是大快人心,又在方敬澜耳边吹了不少风,估计张姨娘,也会受牵连吧。 如晴猜得完全正确,方敬澜回了府后,当晚便发作了,如善被关到屋子里,罚抄女戒。张姨娘也大受波及,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出张姨娘的功力深厚。在这种情况下,也不知是如何向方敬澜哭诉的,居然又雷声大雨点小地平息了此事。最终处罚结果却不令人满意,张姨娘只是被严厉警告,沒少块肉也沒少块皮,日子照样过,该发的月例银子照常发,把李氏气得一个仰倒,直呼撼山易,撼张氏不易乎。 如晴也在唉声叹气,觉得便宜老爹还真是个情种,这样容易念旧的男人,对于女人來说,可能是幸,可能是不幸。 * 改版后确实很不习惯,8过,为了咱们共同的理想,忍忍吧,努力克服吧~~~腌是弱小者,所以只能尽量适应新的环境。亲们支持俺,呜呜,月票米了,亲们改投贵宾票哈,多多益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知义的事,李骁的家务事 晚上如晴给老太太请安,便听到夏林家的正在开导老太太:“自古以來便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何苦替小辈们操那些心?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理。更何况,二姑娘的事儿,自有老爷操心,老太太自是不必烦恼。” 老太太神色厌厌的,长长一叹,“如善做的那腌赞事我倒是不放心上,可,在名议上,如燕如善总归是敬宣的侄女呀。” 如晴立马便明白过來,奶奶这是在替自己的女儿操心呢。不过这也难怪,因为先前赵家直接或间接站到了皇后一派,被皇帝老爷子申斥并罢了官,日子越发不如前,所幸姑爷未受波及并还小升了半级,但日子却也过的大不如前,偏在这节骨眼儿,又发生了如燕和如善同时做出那种伤风败俗之事,坏事传千里,京城里上流圈子早已知晓以不光彩的手段嫁进靖王府的世子妃是方敬宣的侄女,而在李骁成亲前又以同样手段勾引李骁的却是方敬宣的另一个侄女,这方家女儿的名声,包括方敬宣在内,算是全毁了。 估计现在方敬宣的日子也不好过,上有公婆的怨言,左右又有家族妯娌七大姑八大姨的奚落,另外还有旁的其他贵妇人那异样的眼色,也够她受了。方敬宣是老太太的唯一女儿,如何不替她担忧着急? 如晴也找不着安慰的话,所以悄悄退了出去,仰望漆黑的夜空,快过年了呀,忽然想道:知礼大哥和大嫂也在京城,不知这件事是否也会受到影响? * 不管方敬澜再是如何的气急攻心,但正事却不得不顾。首先,京城数度传來的消息,颇令人感到不安,皇帝老爷子已不大行了,而四皇子五皇子的皇位之争却已显白热化。四皇子虽势单力薄,却又得到众多清流派的支援。五皇子大受勋贵派青睐。两派人马拉足了劲互相攻奸,各有损伤。不过清流派却只损及了些虾兵蟹将,未动毫其根本。而勋贵派除了少数招到炮灰的家族,其主力军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而就在这紧要关头,皇帝老爷子却龙体欠安,已数日不上朝。人心惶惶的同时,更是加剧了皇位之争。 而另一个忧心的消息也令方敬澜颇感不安,这个时侯,正是年关将至,而边关却传來鞑靼集中精锐大举进犯山西大同的消息,虽在英明果决的傅老将军严令死守下,未能越雷池分毫,却也危在旦夕。方敬澜担心大同的局势,更担心在大同的知义,这战场上,刀剑无眼,儿子又是这般年轻---- 方敬澜的焦虑感染到了大家,老太太非常果决地命人前去打听山西那边的消息,如晴也连夜赶制她从庄子里从佃农手头买回來的老牛皮,合朱氏之力,连夜打造出更加坚实耐固的软甲,再火速差人捎了过去。而先前雷打不动的一月一封回信的知义,此次却给方敬澜寄來了张足额的十五两金票,与一方用纯金打造的功义簿,方敬澜是见识过世面的,见到这金票与功义簿,立马想到了什么,饶是他再如何的想在下人面前保持老爷威严形像,这时候也忍不住湿了双眼。 如晴心里一跳,在心里惊呼,知义该不会已经---- 老太太拿着信,反复看了良久,道:“所谓富贵险中求,知义这番举动,倒不失为挣得功名的一条捷径。至于是否成功---单要看他的运气和造化了。” 如晴心头一跳,仿佛又活了回來似的,也顾不得礼义卑尊,抢上老太太手头的信,粗略看了下,这才长长舒口气,但又提了心,这----八千大军组成的敢死队,全武装为瓦刺人,助瓦刺部落抗击鞑靼,一來兵助瓦刺击败鞑靼,二來也有监视及挑唆草源内斗之意。;这八千敢死队,以两位参将,一位监官,及临时授命为千总的知义所组成,深入瓦刺内部,与瓦刺合作,共同对抗鞑靼,大同方面再暗中给支援给养,使瓦刺部落速迅壮大,以抗日益强大的鞑靼---任谁都知道,草源上各个部落长期纷争不断,有的为生存,有的为名利,稍有势力的部落又垂涎“黄金家族”的称号。历來大草源上从未太平过。对于大庆朝來讲,大草原平静不得,他们越是内战,大庆朝边境才会越安宁。反之便会祸害大庆朝边界百姓。庆元年间,鞑靼日益壮大,现大庆朝扶持的瓦刺部落却渐渐衰败,大庆朝只能源源不断地相助瓦刺,使之能继续与鞑靼抗衡,以得到相互制约进而保边境安宁的目的。然,瓦刺兵力日渐衰落,而鞑靼部落则日益强大,现下已统一草原各个部落,举兵侵犯山西大同,情况如此危急,只能再出奇兵,所谓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大庆派奇兵暗助瓦刺,使之制约鞑靼,缓解已然告急的边关险情。 想通了傅老将军的计策后,方敬澜佩服的同时,又暗自替知义担心起來。知义此次胜任这八千敢死队的首领之一,虽升任为千总,但鞑靼人勇猛善战,骠悍无比,又深入瓦刺内部,真枪实剑地刀里來剑里去,万一回不來----这十五两金票,及用纯金打造的功义簿便是对其家人的抚慰,这也难怪方敬澜会有伤心欲绝的想法了。 至于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知义能否活着回來----如晴发现,府里信佛的人忽然多了起來---- 庆元29年这个冬天,还真是个多事之秋。边关数度传來骇人听闻的士兵阵亡人数,而鞑靼的进攻越发勇猛,眼看大同即将不保----而京师执掌朝政中枢的文官集团,却不顾边境老百姓的死活,只顾着自己的前程与家族的名声,相互攻奸,各出奇招,在这激烈的皇储争斗中,已然炮灰了好些无辜大臣勋贵之家,而还有愈演愈烈的倾势,京师朝政一片混乱,边关情势危急,军晌告急,粮草告急,所有军需,响银,对其阵亡士兵家属的抚慰金也日益告急,偏押运粮草的大军迟迟未能开拨飞赴大同----正当紧要危急关头,忽然大草源上出现了一支近万人骑兵,冲进正在进攻大同边防的鞑靼大军里,稍稍缓解了即将失守的关口,傅老将军长迂一口气的同时,在城墙上观察了这支奇兵的作战能力与人数,果断下令大开城门,大同士兵一窝蜂里涌出从未开启过的城门,与鞑靼混战在一起--- 这一场战役,在大庆历史上,被称之为最险也是最震撼人心的一战。鞑靼留了万余具尸体在大同城墙下,而汉军也是死伤不少,但总归击败了草原上最猛烈也最精锐的部队,直此,保了山西边境三年有余的安宁,也值得可歌可泣一翻了。 而统领这支奇兵使得我军转败为胜并让保住了大同边防失守的危情的将领正是靖王父子,庆元29年元月27日,靖王父子再度受到皇帝褒奖,与此同时,一批三十万石的粮草由京城正和门出发,方敬澜得知消息后,火速换上官袍,连夜乘马堵在了去大同必经的官道上,他要去会见押运粮草的钦差大臣,让他帮忙打听知义的下落。 如晴深深为方敬澜的慈父之心拜倒的同时,对他的举动又有些不以为然,“爹爹还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钦差大臣只负责押运粮草和军备物质,再兼代天子犒劳三军,二哥哥虽有功于社稷,却也只是小小的千总,钦差大臣是何许人物,会答应爹爹的非份要求么?” 老太太手头拿着佛珠,正对着观音菩萨默诵佛经,闻言忍不住微微地笑了,“你可知此次被任命的钦差大人是何方人物?” 如晴摇头,但她知道老太太从不说多余无意义的话,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难不成,和咱家有渊源?” “不错。钦差大人正是靖王世子李骁。”老太太缓缓地道,声音平静无波。 如晴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李骁和二哥哥这般交好,相信定能不负爹爹所托---只是,如燕堂姐的事----李骁会不会迁怒咱家?”这古代最兴的便是连坐,一人犯错全家受累,甚至于整个族人都跟着受牵累,所以好多大家族对于家族子弟犯下的滔天大错,一般不会对外声张,只私下处置了事。而这次方敬江的女儿如燕却以不光彩的手段嫁入靖王府,自是令方家整个族人都蒙了羞。连坐法使方敬宣深受其害,大嫂何氏前些日子也來信声称“如燕之事虽令人不齿,然,与夫君并无多大牵连。只二妹如善之举却让夫君与媳妇一时难以抬头做人。望爹爹和姨母好生管束教导二妹,莫要再做出有辱门风之事來。” 不知便宜老爹看了长媳的回信,心中是何感想,愤怒,还是悔恨? 老太太轻蔑地扬起唇角,“老三早在十多年前便脱离方家,他女儿做的那些丑事,自是不会连累咱家。可如善之事却更令人不齿,你姑姑如今深受她的牵累,现在甚至连知礼都被牵连进去,哼,我倒要看看你爹要如何收这个场。”她颇为庆幸地望了如晴一眼,“也幸好你年纪偿小,若是等你们姐妹都到及笄的年纪,如善再來那么一出,看你老子还会不会悔青肠子。” 如晴默然,如善此次确实做的过火了,她那出戏,就算放在现代,也会被人病诟,何况礼教森严的古代,她來这么一出,她自己的名声全毁了不说,还连累整个家族跟着蒙羞,甚至于还拖累她们几个姐妹。前阵子大姐如真也來信,虽未有指责之语,却也颇有微辞与委屈,“长嫂素來严谨,闻得二妹这般震惊世人之举,虽未有言三语四之讥讽,却也成天派人紧盯女儿言行,唯恐做出与二妹那般有辱门风之事來。” 如真的话还算委婉了,方敬宣却更是言辞激烈:“吾兄可知妹子如今境况乎?愤苦交加、水深火热、日子委实难熬,追根究底,却拜二哥内宅不宁所赐。妹子早先便与兄长述说,当好生管束妾室,当重视嫡庶规矩,严肃家规,若兄长早日听进于耳,亦不至于有今天这般祸事,甚至连累妹子。兄长可知,情份虽重,然规矩不可废,远闻隋炀帝之祸事,近传威国公之祸福,追根究底,实乃嫡庶不分、枉乱规矩、一味偏宠所至。望兄长引以为戒,慎之,戒之。” 隋炀帝之事不表,本朝威国公的下场那便是最好的下场,威国公也有一得宠妾室,虽不至于到灭妻的地步,却也令妾室嚣张到居然暗害嫡子,而威国公虽惩戒了妾室,却只是圈禁了事。正室受双重打击,一病不起,不久便病故。虽后來威国公又再另娶,却再无所出。在惮位时,向皇帝递交让庶子继承爵位,却糟到拒绝。理由:财产继承方面,嫡次子和庶子的实行的是“诸子平均”制度。但,封爵继承和宗祧继承,却是只有嫡长子才有资格。若无嫡长子,由由嫡次子继承,若无嫡子,那便收回爵位。只授不世之功勋。 威国公的嫡子被小妾害死了,沒有嫡子可继承。想让庶子继承,皇帝又不认同,礼部官员也不认可,悲催的威国公想到他在战场上刀里來火里去辛苦挣來的爵位,却因无嫡子可继承而面临的收回爵位的凄凉,当场气得瘫倒在床上,从此一病不起,不知有多悔恨。 方敬宣用威国公的下场提便兄长,方敬澜也是好生惊悚了一把。自己的妹子,儿子女儿都深受害牵连,可以想像方敬澜是如何的愤怒,如善被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然,老太太仍是不满意这种处罚。 偷偷望了老太太柔和却又凌厉的侧面,如晴也跟着叹口气,所谓母女连心,方敬宣是老太太唯一的亲生女儿,女儿深受如善牵累,身为母亲的,如何不忧心,不愤恨? 方敬宣在婆家日子确实不好过,尤其公爹赵文章因先前皇后与太子之间的纷争站错了队,被罢官至今闲赋在家,再被人嘲笑并或明或暗踩了那么几回,已是集了一肚子的鸟气,如今又因二媳妇的两个侄女一前一后做出那般不要脸之事,再度受到讥笑,如何不恼恨?古代婆婆大于天,婆婆朝媳妇发难,身为媳妇的,除了生生受着,还能怎的? 如晴安慰了老太太一阵子,“奶奶不必忧心,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姑姑会熬过來的。如善再是可恨,总归----是爹爹的亲生骨肉。” 老太太却怒气重重地大声道:“如善是可恨,但她再是聪明绝顶,小小年纪便做出这种沒脸子的事來。所谓女不教母之过,张氏如此居心叵测,包藏祸心,这才教出如此不检点的女儿來。偏你老子还顾忌着多年情份,只从轻发落了她。什么‘误中歧途,已然悔过。’我呸,张氏那张嘴,最是黑白颠倒,混肴是非,明摆着的事实,居然还被哭诉成无辜并还成了受害者。能相信她那说辞的,这世上,除了你那情种老子,再不会有第二人选了。” 如晴无话可说,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宜老爹方敬澜的顾念旧情与心软仁慈,身为小三最拿手的煸风点火、黑白颠倒,这些只是在电视里才会出现的狗血情节,却是真真实实地发生在她身边,她除了无力并愤怒叹息外,什么都不敢做,生怕一不小心,便成了无辜被牺牲的炮灰。如善此次确实做的过火了,并在众目睽睽之下,铁一般的人证物证齐全,然从张氏嘴里解释出來,却是她们母女受人陷害,被人误导所致,也难怪内宅功力深厚的老太太也忍不住大动肝火。 不过有一点如晴却很奇怪,她疑眉,张了小嘴儿想开口,却顾忌着什么,又迟疑地闭上。 老太太瞟她一眼,板着脸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在我面前还藏着掖着,真把我老婆子当外人不成?” 如晴吐舌,连忙讨好地轻捶老太太的肩膛,声音甜甜,如加了蜜的软糯米,甜得发腻,也软得侵心,“孙女挺好奇的,那李骁是何许人物,凭三叔那芝麻绿豆的官儿,是如何与李骁这种大人物扯上关系的?” 老太太沉默了下,长长一叹,“这便是家贼难防。我听你姑姑在信上讲,本來靖王妃中意泽云侯府的二千金,虽未请媒下聘礼,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靖王府与泽云侯府迟早会结为亲家,只差文定而已。偏泽云侯的二千金,却结识了个包藏祸心的闺中姐妹,那便是老三的女儿如燕。俱体情况外人也不大清楚,不过最靠谱的便是李骁去泽云侯府拜了请贴,在泽云府用了晚膳,喝高了,便被下人送至厢房歇下,那二姑娘却也谨守礼节,只是派了自己身边的婆子前去照顾。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当天晚上,便传出李骁染指了二姑娘的闺中蜜友如燕的消息。” 如晴正听至精彩处,突然被中断,简直就是把她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特地难受,忍不住追问,“接下來呢?” 老太太白她一眼,“还能怎样?出了这样的事,二姑娘还有可能再嫁靖王府么?那泽云候府的面子往哪摆?” 如晴仍是有好些迷惑,“那李骁一时喝高了,被扶进厢房歇下,应该是在外院,而不是内院吧?” 老太太神色讥讽,“那又怎样?反正出事的时候,李骁是躺在如燕的床上。而如燕,是二姑娘的闺中蜜友,想当然也是被安排在外院的。不过男女有别,如燕的院子与李骁所住的院子,却是隔了一座桃花林,几道回廊还有好几道假山。” 如晴沉思,既然二人的院子隔了那么远,那问題便出在下人身上了,“不知扶李骁去歇息的下人是受人指使,还是李骁喝醉了酒迷了路所至。” 老太太轻轻一笑,“问題就出在这儿,那几个扶李骁歇息的下人众口一辞说是把李骁扶到东厢房里,至于李骁为何会出现在西厢房,便是不清楚了。” 如晴再度抓头皮,又猜测道:“不知如燕堂姐去泽云侯府带了多少个丫头?” 老太太赞赏地望了她一眼,“统共三个丫头,不过人家都有证据证明当时奉自家姑娘的命令去向二姑娘报信,如燕也是喝高了。” 如晴这下子是真的想不出别的猫腻了,抓了半天的头皮,也是一筹莫展。李骁再是喝醉了酒,也不可能走大半里路,跑到女眷居住的客房对如燕进行性骚扰吧?而如燕,这样说下來,倒是无辜的受害者了。 该不会是,泽云侯府里有对二姑娘怀恨在心之人,暗中做的手脚吧? 老太太见如晴抓耳搔腮的模样,很是好笑,看着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嘟唇的可爱模样,用力拍在她的背上,“事发后,太医和婆子立即检查二人的脉向,如燕被服下**,并已落红,而李骁,却是喝了过多的**所致。” 如晴眼大眼,吃吃地道:“那,那就证明李骁确是被设计的。那,那凶手会是谁呢?”听起來,如燕也是受害者的。 “谁知道。不过,那大医可是宫里的御医,医术极是精准,为人也是心细,他仔细给如燕把了脉,断定**是才被喂下不久。而李骁体内的**,却已有足足两个时辰。再來,在如燕房间窗台上的花盆里,被倒有残留的**。” 老太太沒有解释太多,只是陈述事实经过,但凭如晴不算太笨的脑袋,哪会听不出这里头隐藏的猫腻。 “既然是如燕堂姐自个儿导演的,靖王府和泽云侯府可以完全往死里整呀?或是只纳为妾,仍是迎二姑娘为正妻,这样不好么?”凭借泽云侯府及靖王府的势力,方敬江这个区区六品小官儿,简直就如踩蚂蚁一样轻易而举。干嘛还自毁前程 老太太微微眯眼,“事关泽云侯府的面子,二姑娘再是委屈愤怒,却也嫁不成李骁了。李骁仍是迎娶老三的女儿为正妻,这倒是出乎我的意外,不过,却还多亏了那个王家夫人。” 王家夫人?哪个王家夫人? “就是太子少师的王家。”老太太声音出奇的平淡,“听闻王家与老三媳妇有莫大渊源,真要算起來,王家老爷子还是老三媳妇的表叔公。出了这事,本來靖王妃已打算只以妾礼,耐何老三家的别的本事沒有,那哭功却是数一数二的,直把靖王府说成强取豪夺冷酷无情但凡一切字眼都骂上了,靖王妃却也不是吃素的,一字一句毫无漏洞地堵了回去,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王家夫人却天外飞來一句‘听闻圆善大师先前给世子卜了一卦,可否请王妃当众说來听听’。靖王妃先是不以为然,但渐渐的脸色就变了,再來,李骁和如燕的婚事便这样定了。” 老太太见如晴双眼呆滞,嘴里念念有辞的不知在说什么,不由拍她一巴掌,“魂游天外啦?” 如晴恍然回过神來,圆瞪着大眼,疑着秀气的眉毛,语气郑重,“奶奶,圆善大师真的有那么出名吗?” 老太太摇头,“听说过其大名。听说是极准的,就是不知这圆善大师是如何替李骁算卦的,居然让靖王府默认了此事。”她蹙眉,以不可思议的语气喃喃道:“该不会,真是如燕吧?” 如晴咬唇,在内心里煎熬着,要不要把秘密说出來给奶奶分享呢? 老太太眸子犀利,瞟了眼如晴,“怎么,圆善大师对李骁的卜卦,你也听说过么?” 如晴迟疑了会,最终仍是鼓起勇气说了出來。 老太太皱起了眉头,默默地念着,“儒学故土,海宁祖籍,小字带如,大名为方。深藏内宅,世人不详。一波五折,后抢为上。”她左右念來念去,不时紧蹙着眉头,然后缓缓开舒展眉心,唇角浮现讥诮:“怪不得咧,为何老三会忽然给几个女儿改名字。原來人家早在几年前就开始算计了。” 如晴呆了呆,不解地问:“三叔,还给女儿们改过名字么?” 老太太白她一眼,“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成天只知道玩,不好生仔细着听大人讲话。那一年你大伯父來咱家,不是提起过么?你当时耳朵生哪去了?” 如晴吐吐舌,不好意思地笑道:“奶奶,大伯父有两年沒來过咱们家了。那时候,孙女还小嘛,如何记得住?”过了会,她又讨好地露出她可爱的小虎牙,嘻嘻地问着:“奶奶,三叔给几个女儿都改了什么名字來着?” 老太太回答:“大女儿叫如意,二女儿灵燕,后來改名为如燕,三女儿灵双改名为如双。” 如晴恍然大悟地点头,仔细推敲了下时间,她在得知李骁那三十二字缄言是在六岁那年,也就是三年半前,然后方敬江给女儿改名是在当年过年之前,再加上这回如燕以不光彩的手段嫁进靖王府,估计那时候就开始算计了。不得不佩服这位三叔,人家芝麻绿豆点的官儿,居然凭借自身努力攀得靖王府这门显赫门弟,虽然过程并不光彩,但那又有什么呢,至少教育着一直以來都消极怠工的她一个至理名言: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如晴感叹一番,再愧疚一番,又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題,“如燕即然是排行数二,怎么被称这为三叔大女儿呢?” “长女前年因病去世了。按江浙人家的习俗,大的去了便由下边的顶上排行。”这也是如燕会被称为方敬江的大女儿,而不是长女的原故。 如晴歪着头,又不解地问着:“那三十二字缄言,孙女仍是不大明白,儒学故士,海宁祖籍,三叔确实也是海宁祖籍的。可是,他们也在山东呆过么?” 老太太怔住,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但太快了,沒能及时捕捉住,但内心里头已有计较,估计,这如燕在靖王府定是呆不长久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秘密 快到中午时分,如晴才见到从外边回來的方敬澜,发现他虽模样清矍,但精神却好,料想是李骁同意了他的恳求吧。 而再过数日,除夕之夜到來,因大雪封路,知礼未能及时赶回來,便让人捎了信回來,方敬澜看完信,虽失落,却也颇觉欣慰,让人传话,让他就呆在京城,今年就在岳家过年,家里不必记挂。 还是何氏最为知趣,虽未回來,却也让人捎带了好些物品回來,方府诸位主子都得了一份,甚至连张姨娘朱姨娘都有份。如晴拿了何氏捎给她的礼物,和如善如美的一样,都是京城里最流行的香包,及漂亮精致的头面首饰。 新年里少不了放鞭炮,拜祖宗祭祀,走亲戚,官场上再你來我往走上一躺。而方府,却沉侵在惶恐与极度的不安之中---因为,知义那支被派到瓦刺的奇兵,一直未有消息,而瓦刺部落因有了大庆朝的暗中物质与兵力资助,战斗力大大提升,已然能与战败的鞑靼抗衡,草原上,又是战乱一片,大庆朝边境暂时安定下來,可方府诸人都安不下心,因为知义还仍在大草原上,与鞑靼人战斗。 如晴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已足足十年,虽未混出些名堂,但对方府也算是有了感情的,知义虽个性欠扁了些,却不失为磊落的少年,她对这个兄长,还算是有感情的,虽然她不信佛,但这个时,也不得不信了,现在跑老太太的佛堂则更为勤快了。 老太太曾不止一次嗤笑如晴这是临时抱佛脚,如晴讪讪地回道:“不管如何,只要二哥哥能平安归來,让我抱佛脚,抱妖脚鬼脚都是愿意的。” 老太太定定看了如晴半晌,忽然喟然长叹:“你有这份心就行了,相信不管知义是平安归來,还是----相信他已能感受到你这个做妹妹对他的关怀。” 如晴点头,忍不住一阵伤感,“许久不曾收到二哥哥给我稍的礼物了。”以前知义捎回來的不是山西的特产便是一些在齐州城很难买到的珍贵药材,刚开始她还腹诽來着,这些她都用不着呀,捎回來也只能放库房的份,可现在她才明白这些物品的难可能贵,至少---至少可以得知他还活着呀---- 老太太板着脸骂道:“还真是个十足的小财迷,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些。身为闺阁千金,还时时惦着这些俗物,羞也不羞?” 如晴吐吐舌,“沒法子嘛,被养刁胃口了。”知义送给她的那些土特产及貂皮,名贵砚石,都还是比较名贵的呢,尤其是有一回捎给她的雪参,听说在那边被当罗卜一样卖,但在这边,已喊成天价了。她真的很希望知义能平安从大草原上功成身退,那么她一定要他多她挖些雪参回來。 老太太沉默了好半晌才大声道:“行啦,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知义福大命大,定会平安归來的。” 如晴重重点头,又重新拿了柱香,恭敬跪倒在团埔上,念念有辞地朝观音菩萨继续磕着头---- 与老太太一道用了晚膳,又去方敬澜李氏那分别请了安,如晴这才回到写意居,这个时候,她照例是洗了脚,然后坐到书台前练字。玲珑一边磨墨,一边纳闷地问道:“姑娘,那块二爷从山西捎给您的砚台为何不用?偏要用这块普通的?” 如晴停了会儿笔,道:“先留着,说不定日后能卖个好价钱。” 玲珑忍不住笑道:“姑娘还真是掉眼钱里去了。” 如晴淡淡扬了唇角,沒有答话,倒是正把牛水暖壶塞进被窝里的沉香忍不住喝斥了玲珑,“你懂什么?这砚台是二爷特意捎给姑娘的,现在二爷生死未卜,姑娘一來为怕睹物思情,这才让咱们收起來,二來收着好惦念,就你这猪脑袋,只能想些俗气的。” 玲珑忍不住嘟唇,“其实我也知道姑娘的意思呀,人家只是,只是见姑娘成天沉着一张脸,忍不住想让姑娘开心开心嘛,真是的,沉香姐姐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严肃了,当心日后找不到好丈夫。” “玲珑你这死蹄子,越说越不像样了---”沉香又羞又怒,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嘴巴。 玲珑笑摆出怕怕的表情,但嘴里却笑嘻嘻地道:“沉香姐姐可别生气呀,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这般为姑娘尽心尽职的,相信日后姑娘定不会亏待你,一定给你寻门好婆家的。是不是呀,姑娘?” 如晴道:“那肯定的。你二人这般待我,日后不管我是富贵还是潦倒,绝不会亏了你们的。” 沉香一脸感激,玲珑拍手:“可是,姑娘,最近申妈妈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姑娘是不是该过问过问?” 如晴蹙眉,“申妈妈最近确实心事重重的----估计是跟京城的事有关----” “姑娘,申妈妈有京城还有亲戚吗?” “那肯定的,不然她不会把京城的各个豪门勋贵里的家事儿如数家珍了,唉,现在什么时候了,不知申妈妈睡了沒?” 玲珑快口道:“肯定沒,最近申妈妈每天夜里都好晚才睡的,有时候还半夜起來一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怪可怜的。问她她又不肯说。” 如晴沉默了下,忽然起身,直奔写意居的偏房。沉香连忙找了滚白绒边银丝水绸妆花如意斗蓬披风披在如晴身上,玲珑也忙着找出灯笼,点上笼子里的灯一路跟上。 写意居并不大,统共就几处房间,靠西侧的几处房舍打通后,专用來让写意居的下人住宿,沉香玲珑因是大丫头,又要近身侍候如晴,只是在如晴的屋子东侧开劈了小房间,并摆上房具,二人晚上便宿在那。而玉琴等人则睡在西侧的通铺里。胡妈妈和申妈妈是头等婆子,有另劈的单独房间,虽不大,却也布置齐整,冬日里的木炭、厚实被褥也一应俱全。并且白日里还有粗役丫环定时清理。 來到申婆子的房间后,如晴便见申婆子正在小小的房间里來回踱着步,身上却是外出的宝蓝红线绣连枝夹袄,手上提着个包裹,用宝蓝碎花粗布包裹着,看这架式,仿佛是要外出。 如晴示意沉香玲珑出去,慢吞吞踏了进去。 申婆子正在想着心事,忽见如晴进來,大吃了一惊,下意识把肩上的包裹藏在身后,“姑娘,您,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下?” 如晴來到申婆子面前,一双明亮的大眼望着申婆子慌张却憔悴的脸,微笑着,“这么晚了,申妈妈不也沒睡?”她瞟着她身后的包裹,忽然轻叹,“申妈妈已经想好了,要离开咱家吗?” 申婆子先是大惊,然后是沉默,“姑娘,老婆子,我,我并沒有要私自逃离的意思---” “申妈妈不必解释。”如晴继续微笑着安抚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申妈妈不愿说,我也不会强求。只是,申妈妈这些天一直焦虑不堪,是在为着京里的局势担心么?” 申婆子先是吃了一惊,本还想辩驳一番,但见如晴明亮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忽然叹了口气,“不知姑娘已经知道了老婆子多少底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如晴轻轻地笑着,“申妈妈要去京城么?” 申婆子迟疑着,见如晴安抚人心打自内心发出的温暖微笑,又鼓起勇气道:“姑娘,实不相瞒,老婆子还有一个多年未曾蒙面的儿子,如今,儿子出了些事,甚至有性命之忧,我,我----我真的不能再耽搁了,我想早些赶回京城,以尽我微薄之力,救我儿子一命,老婆子知道,我签给方府虽不是死签,却也签了十年的契约,如今,这都还未到年限,老婆子却是----却是---姑娘,老婆子知您最是心善了---请姑娘成全----”说着便要跪下去,如晴先一步拦下她,“申妈妈,您先起來说话。”她把申婆子抚到椅子上,给她倒了杯水,“申妈妈已打定主意要去京城吗?” 申婆子喝了一口水,暂定了心绪,点头,“我儿子已危在旦夕----所以还请姑娘成全。” 如晴叹口气,“所谓母子连心,申妈妈是该牵挂的。只是,京中局势如此紧张,申妈妈凭一人之力,就能拯救令郎吗?” 申婆子沉默邮下,然后咬唇,“我知道我人单势薄,帮不了丁点的忙。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总是要试的。” 如晴点头,“申妈妈的一片慈母之心,如晴实是佩服。只是,此去京城,路途摇远,又因大雪封路,连我大哥哥都未回來,申妈妈这一路北上,可是不容易的。这样吧,我听爹爹说,过几日官府会把今年的粮食税收一并运往京城,等我我禀了爹爹,让他出面给护送的头儿打声招呼,申妈妈就和他们一道进京吧,这样即全安,还能省不少银子,又省事省力,申妈妈以为何?” 申婆子先是惊愕,再來是一阵惊喜,当下便欢喜激动不已,“若是这样,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姑娘,这卖身契---” 如晴微微地笑着,“当时母亲用五两银子与申妈妈签了十年活契,申妈妈只需再支付五两银子,我便把卖身契交还与你。”按着大庆朝的规矩,卖身钱是不许提前赎回的,就算要提前赎回,也得按原來十倍的价钱支付,若是遇上不好说话或刻薄的主人,十倍一百倍都不会被允许的。如晴这般作主,已是格外恩典了,这也难怪申婆子会如此感动,连话都说不出來了。 如晴拦下申婆子又要下跪的身子,真诚地道:“申妈妈,我知道您心里隐藏着极大秘密,可惜我身单势薄,无法帮上您的忙。只能尽我之能,与您一些方便,以报申妈妈这些年來对如晴的厚爱和照顾。至于申妈妈的另一身份---”在申婆子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如晴微微地笑着,“如晴身轻微浅,对于庙堂之争,实是无能为力。只望申妈妈此次进京一切顺利。如晴向您保证,这府里除了你知,我知,绝无第三人知晓您的身份。所以,申妈妈放心去救令郎吧。” 申婆子睁大了眼,虽极力腌下内心的慌乱,却也吃吃地道:“姑娘,您,您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 如晴继续微笑,“如晴别的本事都沒有,但这观察力还是满强的。可惜申妈妈如此贵人,却屈就我小小的方府,并如此埋沒,实是咱家有眼无珠,怠慢了贵人,还望申妈妈莫要怪罪才好。” 申婆子睁大了眼,见如晴笑得真诚又诮皮,有些摸不准了自己究竟哪些地区漏了馅,但见如晴只及自己胸腹高,又有些不信邪,“老婆子的秘密,姑娘究竟知道了多少?”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不想知道。”如晴回答,她挽着她的手,道:“申妈妈请放心,若日后咱们有再见面的一天,我定装作不认识您,也请申妈妈莫要在人前提及在方府的只字片语。申妈妈的儿子,如晴不敢搭救,也救不了。这个请申妈妈谅解。” 申婆子脸上闪过诸多复杂情绪,忽然哀哀地笑了,“此次京城,我实是沒底的,身首异处也有可能,姑娘这般为我着想,老婆子已是心满意足” “申妈妈,凡事都有两面,万一申妈妈和令郎洪福齐天,申妈妈便是苦尽甘來,泼天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如晴安慰她,看看天色,“好了,时辰不早了,申妈妈先歇下吧,过几日便与官府的人一道进京。此去京城路途摇远,申妈妈还得多加保重。” 过了数日,申婆子告别如晴,在天将破晚之院,偷偷从方府侧门出了府,如晴亲自送她到门口,一番属咐祝福后,这才折身回了写意居,继续睡她的回笼睡。 而这一天,正是庆元30年二月中旬,接到任命为钦差的李骁捎來的消息,瓦刺部落因有了汉军那八千铁骑助阵,连连击败其他部落。那八千铁骑在经过小半年的争战下,听三军总治府衙里传出的可靠消息讲,已阵亡了千百余人。这些阵亡士兵名单里,有四位百夫长,十七位十夫长,其余的全是普通士兵,而最高级称的有两名把总。沒有看到知义的名单,一则庆幸,另一则又暗自担忧。 而京城的消息也不容乐观,皇帝老爷子病情虽未恶化,却也一直在病中,而四皇子五皇子之间的党派之争,则越演越烈,有好些仕林中人则暗忖:估计四皇子是沒指望了。因为支持五皇子的几乎是勋爵之家,或皇亲国戚。而四皇子虽有颇多的文官派及当朝两大学士的支持,却也略单薄了些。因为,京中大部份兵力,都由勋爵之家掌握,其中五万禁军便由永宁伯之弟江子拘掌握,京中十二卫营,各营兵马,五马督军府等在内十二万余人马,有泰半掌握至勋贵手中,有兵权在手,何愁那些只知摇笔杆子的文官? 然,靖王父子在山西那一战后,便偃旗息鼓,五万重兵屯兵于京师咽喉之地,离京师只有五十余里地的居庸关。朝中文武俱都不解其意,方敬澜这个身在局外之人却看出了些许希望, 如晴则捧着双颊暗自忧思:看情况不大妙呀,不知道申妈妈能否与儿子团圆,唉---- * 这两章就是家长里短的事儿了,亲们再耐心等待哈,好戏在后头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日子总是要过的 事情往往出人意料! 热闹团圆的除夕夜完美落幕,美丽明亮的新年的第三天,便由京中传來一则重大消息。有的传闻,四皇子的生母,先已殁去多年的景妃,居然奇迹地出现在皇帝跟前。正在病中的老皇帝大喜之下,居然强撑着病情,封景妃为皇贵妃,加封五皇子生母清妃为贵妃。 元宵那日,皇帝带病接见文武大臣,并在宫中设宴,次日,便传出皇贵妃举止从容,娴雅端庄,泱泱大度,颇有国母风范,因后宫不可无主,谨封为后,其子立为储君,结束了整整一年有余的储君之争。 储君之位终于被定了下來,这下子朝政安宁了,方府也略松了口气,虽然觉得四皇子一派根基不深,然天家的事儿,还是少掺和为妙。 如晴默默地看着大嫂何氏的來信,她在信中也未说出多少有用的情报,只略略提及了新任皇后的尊容,“吾并未亲眼见之,以家母原话转达,相貌虽庸容,却也老态毕显。然平易近人,端庄娴淑。相传走靖王门路,见得龙主,适才问鼎中宫。其余诸事并无知晓。” 沒得到多大的新闻价值,如晴一半喜一半忧的,就是不知她的猜测是否正确。 不过,别人的事儿,再是担忧也无济于事,反正她也帮不上忙,只得静了心,继续深造。 * 正在努习古代一切生存技巧的如晴,对于外头传言的什么哪位又升了官,哪个权贵又被抄了家之类的新闻早已免疫。反正,自家老爹虽官位低,但挺会做人,相信不会有祸事降到她头上。 只是,这次的消息却有些劲爆了,让她呆了好半天都回不过神來。 “奶奶,您是说,大姐姐有喜了?”如晴望着老太太,喜出望外地道。 老太太仔细把信瞧了又瞧,笑得合不拢嘴,“可不是,你大姐嫁入平阳侯府,转眼间便已三年时光。可惜肚子一直沒动静,不知暗地里哭湿了多少枕头,幸好老天有眼,祖宗保佑咱家,你大姐姐已经怀上了,目前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大姐姐拍手,“那真是太好了,看样子,我沒抱错佛脚,嘿嘿----”然后一副陶酥样,惹得老太太笑骂道:“不要脸的妮子。如真能怀上,那是祖宗积了德。居然还不知羞的记在你的功劳里,脸皮忒厚。” 如晴吐吐舌,笑嘻嘻地道:“沒法子嘛,孙女这么乖巧可爱,佛祖他老人家见惯了清一色的白发鸡皮,忽然出现俺这么一个万红花丛中一点绿,那定是格外注意再兼耳目一新。孙女的祀悼定能一应满足,百发百中。” 如晴这娇憨天真又故作得意的模样,惹得松鹤堂的一干奴仆俱捂唇笑了起來。 老太太更是几乎笑破了肚皮,指着如晴笑骂不停,“我只听过王婆自夸,那是夸自己的瓜。还从未听过有人这般夸自己的,羞也不羞?” 如晴偎依在老太太身边,“这不叫夸,这叫自信,奶奶,自信,懂吗?”说着正了神色,并挺直了胸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老太太更是笑得前伏后仰的,一时间,松鹤堂只闻一片欢快笑语。 等笑过后,如晴这才问道:“奶奶,大姐姐怀了孕,咱们可是她坚实有力的娘家人,要不要表示点什么?” 老太太怜爱地望着如晴越发粉嫩的脸儿,却是板着脸骂道:“小破孩子一个,你父亲兄嫂那才是真正的娘家后盾。” 如晴皱着眉说,“对呀,爹爹一个大男人的,他懂这些吗?还有,大哥哥大嫂嫂远在京城,就算想表示关怀,估计也难呀。” 老太太点了她的鼻子,“咱们晴丫头小小年纪,却也知道这些人情世故,不简单哦。” 如晴皱着可爱的小鼻子,谄媚地道:“那是因为奶奶您教的好呀。” 老太太当场就乐了,不过却仍是板着脸道:“你这算是拍马屁么?可惜呀,你拍错了地方。要知道,老婆子手头可沒多少棺材本了。日后无法给你太多嫁妆。你应该去拍能给你嫁妆的人。” 如晴依然笑嘻嘻地道:“我要奶奶的棺材本做啥?对孙女來说,奶奶您本人便是我最好的嫁妆了。”她拉着老太太的手臂,如小狗似的摇着,只差屁股上沒长出一条尾巴來摇,“我虽不是奶奶亲生,但奶奶待我却胜似亲生,并还用心教导鞭挞孙女。奶奶这份情意,孙女是永世也难忘的。” 老太太敛了神色,望着如晴认真的脸儿,见她粉白的小脸上,并无丝毫做作表现,颇为动容,双眼略显湿润。她伸手一只素手,轻轻抚摸如晴的双丫髻,声音淡淡,“你也不必这般夸我。之所以把你带在身边,一來热闹些,解些寂寞,二來是你老子提出让你跟随我,女人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老子虽不是我亲生,我却得依靠他而活。真要算起來,我也不过是为着自己打算而已。你这声感激,自是不必。” 如晴重新拉了老太太的手,小脸儿严肃起來,一脸郑重,“话虽如此,但奶奶对孙女这份感情,这可是常人无法作假的。孙女不求其他,只求能陪伴奶奶身边。”她把身子偎依在老太太身上,轻声道:“孙女跟在奶奶身边,也已得到莫多好处的。” 如晴这小小的身子带着桂花特有的香味及软软的身子,冲击着老太太的嗅觉与触觉,伸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轻拍如晴的肩,冷淡的神色渐渐挂不住,最终,她清冷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暗叹一声,苦笑,这小丫头,比如真更加缠人呀---- 如真怀孕的消息传到方府再由方府传到远在京城的知礼夫妇耳里,过不了多久便捎信回來的下人说,大奶奶已命人捎了厚重的礼物过去。 如真的怀孕,对方府上下也算是大喜事一件,因知义的事梗着多天,方敬澜这回总算露了些许笑容,吩咐李氏准备些上等的布匹,拿着名贵的药材再搜罗些礼品带着几个丫头一并去平阳侯府探望如真。 然李氏却很巧不巧地染了风寒,躺在床上叽叽歪歪的,方敬澜无耐,只得让老太太出马。 因如善还在禁足当中,沒能去成,而本应跟着前去的如美,因为要照顾李氏,也沒能去成。这回老太太命人套的马车,只孤单坐着祖孙二人,一路直奔天津卫的平阳侯府。 这是如晴第一回外出并去这么远的地方,一时兴奋,又带忐忑。一路上问东问西的,沒有歇下过。 “听说平阳侯府目前是大姐姐的嫂子在当家,不知咱们这次前去,会不会受冷遇?” 老太太白她一眼,“平阳侯府的长媳,人家门弟也不算低的,山西巡抚的千金,在外名声也是不错。你老子在嫁女之前,也是多方打听了的。此人为人严谨,这些年來平阳侯府行事低调,从未传出有下人作恶的事來,自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如晴点头,稍稍放了点心。 “可是,我听说,大户之家的规矩,妻子怀了孕,就要给丈夫纳妾,不知大姐夫---是否也如此。”一想到这个破规矩,如晴就恨得牙痒痒的。若是放在现代,老婆怀了孕,心里压力会很大,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可在这个鬼地方呢?妻子怀了孕后却得分房而睡,因为古人认为怀了孕后再侍候丈夫,会对丈夫不利的。然后,这个时候,男人就要纳妾或是塞通房。贤惠点的妻子,就会事先给丈夫找一两个來侍候,有的是把自己的丫头开脸作通房的,有的是外边去买。若是妻子沒有表示,那么公婆,或是其他旁的亲戚也会主动塞人到丈夫房里。这个时候,若这些通房小妾的安生还好,若是不安生---怀了孕的老婆如何不堵心呀,唉---- 老太太唇角浮现一抹无耐的讥笑,“就你老子当初那么点大的官儿,你头位母亲有了身孕,不也急巴巴地让张氏给抬为姨娘?那个时候,你老子的官位还是他岳家给的。” 如晴默然,深深为自己的便宜老爹感到可耻。再來也就侧面证明了,便宜老爹当初吃着岳家的饭,用着岳家的一切资源,却也是正大光明出轨并纳妾,而岳家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可以想像,平阳侯府乃勋贵之家,自也是如此了。 如晴沉默了会,又默默地问,“那,大姐夫目前,有多少通房來着?” 老太太顿了下,淡淡地道:“两个妾室,一个是祖母送的。另一个是自小服侍的丫头抬为姨娘。再來,好像还有几个通房吧,你大姐姐并沒有多加详说。”见如晴脸上浮现哀楚,又微扯了唇角,“姑爷亦不过一妻二妾几个通房,放眼整个勋贵之家,也属难得了。” 如晴不再言语,只觉心头沉重无比。平阳侯府早些年也算是权势滔了天的,但因人丁单薄,儿子孙子都已早逝,目前能作主的,老的又老,小的呢,又挑不起重任,实属冷门勋爵,有点财,有点小权,但绝对是比上不足的,相较其他侯府,平阳侯府已算落魄,但比起其他普通官宦之家,又算是高等人家了。这样的落魄贵族,也是妻妾成群,更不论那些权势薰天的人物了,估计是满屋子都是莺莺燕燕,数不胜数。 一时之间,如晴又有些茫然,虽说她已在努力适应这个男人为天女人为地的时代,并努力学习一切生存技能,也已接受男人可以讷数不清的妾,及女人只能从一而终,可,若事实摆到眼面前,她是否还会活得潇洒? 大概看出了如晴的想法,老太太又安慰她,“晴丫头不必害怕,男人有三妻四妾的想法并不可怕,只要他有担当,日子自是能过的。” 如晴茫然地望着老太太,为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呢?而女人就只能忍气吞生?这太不公平了。可是,在这个时代,并无公平可讲。她沒有能力也沒本事去反抗这种桎梏,只能无耐地、认命地接受,并去适应。 中途让马儿歇下吃了一些粮草,老太太则下车出恭去了。如晴歪在车厢锦绒榻上什么事也不做,只望着窗上某一处半天无语。 玲珑颇有些担心地扯了扯沉香的袖子,“姑娘这都发呆了老半天了,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沉香摇头,低声道:“咱们能侍候姑娘妥贴,却也无法面面俱到-----小声些吧,姑娘一向开朗惯了的,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想开的。” 玲珑仍是不大放心,一会儿端茶一会儿搜肠刮肚找些笑话,如晴冲玲珑展颜笑着,缓缓道:“傻丫头,有你们这么妥贴的侍奉左右,我已满足。若再伤春悲秋,却是不该。” 玲珑轻声道:“姑娘,可有遇到不开心的事?” 如晴坐直了身子,望着窗外被夏风吹拂的野花儿,天气晴朗,行人马儿扬起的尘土糊了周身,蒙尘了些许美丽颜色。 连这些被尘土风霜雨雪侵略的野花儿都能开得如此鲜艳,沒道理在有吃有住有穿有下人服侍的情况下,偏还伤春悲秋。 理了理身上的月芽色莲花缠枝对襟衣裳,缓缓地道:“开心与否,不开心也罢,都凭自己说了算,日子,总归得过下去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平阳侯府,于氏,老侯爷,如真 蒙古马耐长途,不快不慢行走了大半日,居然也行了百十里地,听前去问路的老刘回來说,再行十來里地,便抵达济宁渡口,改走船运,相信不出一日功夫,便能抵达天津卫了。 老太太包了一艘三十人渡的船,租金八两银子,船夫夫妇一路随行。如晴一路上观赏着京杭大运河的风光,耳边听着老太太的讲解,京杭大运河,北起涿郡,南到余杭,途经京城、天津卫,及河北、山东、江苏、浙江四省,贯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 大运河道上,常见鲁、沪、浙、湘、豫等十多个省市的船舶航行其中,沿涂风光逶迤,美不胜收,如晴好一阵感叹,这古代也是有优势的,至少到处都是天然美景,并且沒有污染。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只觉脑袋一片清明。 如晴是第一次坐船,觉得古代坐船还挺好顽的。“奶奶,大姐姐嫁人至今,已有三年时光,一直膝下无所出,想必内心定是不好受吧?这回总算有了喜,说不定有多开心呢。” 老太太微微笑着,“可不是,以前真丫头在信上,都是东拉西扯的说些平阳侯府的近事儿,却甚少提及她和丈夫的私事儿,我便隐隐猜出这些年她定然过得不大顺畅。” 如晴深以为然地点头,又有些佩服如真來,在婆家过得不好,却忒是一个字都沒向娘家提及。不过,想着平阳侯府的门弟,再想着方家的门弟,越发觉得这个大姐确实能忍。 如果换作是她,受到这些委屈,不知会不会哭鼻子? 她望着已隐隐出现在眼睑的武清县,长长吁出一口气,管他的,不管未來发展如何,日子总归仍得过下去的,不是么? * 平阳侯府坐落于天津卫的武清县,长长的街道尽头,便是平阳侯府,老太太差人报了信,不一会儿,便被几个穿着得体的婆子迎了进门,穿过垂花门,迂回走了两处长廊, 再绕过正房院落,进了侯府女眷专用的后花厅,一进入厅内,只见一中年贵妇已起身迎了來,上身着松花姜黄双色绘绣薄褙子,下着素白色挑银线裙子,头梳流云髻,鬓边压着朵杯口大的牡丹银钿,脑后簪着一支赤金点翠镶南珠金银绞丝花钿,宝蓝色滴珠坠子,不苟言笑的模样,凛凛的好不威风。 这妇人便是侯府当家夫人,于氏,这于氏见着老太太,已快步迎了过來,嘴里说着:“亲家老太太來了,请老太太安。” 老太太一把扶住她,爽朗地笑着,“想必这位便是真儿时常提及的大嫂子了。老婆子冒昧造访,给贵府造成不诸多不便,还请恕罪则个。” “老太太这是哪儿话?如今咱都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些见外话做甚?我已差人去请了弟妹來。老太太消歇片刻,先喝口热茶,待解了累,便能见着弟妹了。” 于氏说话不急不徐,虽未过多热情,说话倒也诚恳。 老太太微微点头,歉然笑道:“真是麻烦亲家嫂子了。” 于氏微微一笑,唇角眼角处浮现几丝纹路來,“老太太又见外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弟妹嫁进我钟家,却因路途摇远,倒是一次都未回去过,虽明着不说,但我也知道心里是极想见着娘家亲人的。这会子听闻老太太來了,不知有多欢喜呢。”然后又转身望着如晴,眼里闪过些微的惊艳來,语气却沉稳,“想必这位便是弟妹时常挂嘴边的如晴妹子吧?呵呵,弟妹已是少见的美人胚子,想不到妹子更胜一筹。。” 老太太含笑地吩咐如晴,“还愣着那做甚?还不快來拜见你大嫂子。” 如晴朝于氏敛衽施礼,声音清脆,“如晴见过大嫂子。” 于氏虚扶了一把,声音缓慢,“妹子无毋多礼。” 如晴观察于氏,只见此人唇角微微含笑,不说话不急不缓,态度虽不热络,却也周到,礼数也是周全。 老太太又与于氏说了会子话,如晴一边着着茶水点心,一边偷偷打量不大的花厅,见厅堂内两面开蔽着窗户,正中两排藤编软椅,旁边乌木束腰小几上摆着各色鲜果点心,桌面前摆放着铺有藤编软垫的墩子。对着风口的门角里,放了一瓷盆,里头置了半盆冰块,融化出冰爽般的凉意,再皆外头植种有人多高的葡萄架,抵挡了泰半烈阳,四面八方涌进的凉风,使得屋内一片舒爽。平阳侯府虽已大不如前,但根基尤在。一路进來,各色奴仆谈吐得体,进退得宜。而花厅里林立的丫环也是站得溜直,走路间不带丝毫声息---这个侯府夫人,也确有几把刷子的。 老太太与于氏有一搭沒一搭地说着话,大概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外边进來一青衣丫环,冲于氏福了身子,“二奶奶來了。” 老太太和如晴精神一震,连忙翘首望着门口那抹身影,只见一个身着挑金线朱红妆花褙子的年轻少妇在丫环的扶持下,踏风而入,一进入厅來,见到坐到正中的老太太,面上带着激动与喜悦,如真叫道:“祖母,您可來了。”然后奔至老太太跟前,与老太太相拥而泣。 老太太连忙扶着如真,祖孙二人好一番激动述说,老太太虽极力隐忍,却也是双眼湿润,而如真却已是泪流满面,只一个劲儿地拿着帕子拭泪水。如晴等她们稳定了情绪,这才细细打量如真,这个三年未见过的大姐,如真一身喜气的着装,头搀飞仙髻,斜插一枚通体碧透的莲花绕枝翠玉簪子,鬓边各压着朵百合珠花,脑后以玉色梳子相馆,左手腕上金钿银纹绞丝扣镯,右手腕上则佩着的镏金镯子上有着繁锁的花纹,喜气的装束,却又着掩不住的幕色。 老太太拉着如真的手,一番打量,面上略有心疼,嘴里却说着:“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得,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还得多加注意身子。快别站着,快坐下。” 如真依言立直了身子,拿了帕子轻拭了眼里的泪水,冲于氏不好意思地笑道:“让嫂子笑话了。” 于氏道:“弟妹许久未与亲人团聚,想必这次定有说不完的话,我也就不再打扰,你们慢慢聊。”然后起身,冲老太太福了身子,“老太太,晚辈去了,这回祖孙相聚,定要多呆几日才是。老太太尽管呆着。不必客气,亦不必顾忌着甚么,有何需要的尽管吩咐底下的丫头。” 老太太和如晴一起起身,依言还了一礼,老太太道:“冒昧叨扰,甚是过意不去。哪里还敢烦烦夫人,夫人尽管去忙,不必顾我们。” 于氏含笑说着“老太太客气了,侯府一向清静惯了的,老太太这么一來,咱家又会热闹不少呢”,然后转头,吩咐丫头们好生侍候老太太及如真,这才离开了花厅。 于氏离开后,如真这才拉着如晴,细细打量着,“这就是晴妹妹?哦老天,这才几年不见,瞧,居然出落得这般标致了,简直妒死我了。”说着用凤仙花侵染的纤纤十指轻捏着如晴的粉颊,嘴里笑道:“我就知道,朱姨娘那般颜色,生出的女儿自是不会差了去,可也沒料到,晴妹妹却是这般的周正,祖母,孙女可是嫉妒了,这可乍办?” 老太太先呵呵一笑,然后板着脸道:“这我可沒法子了。除非,你再重新投胎去。” 如真不依地跺了双腿,“祖母偏心,有了如晴,不疼我了。” 如晴战心惊地望着如真肚子上那微小的凹起,道:“大姐姐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可得注意身体才是。” 如真嗔怪地瞟她一眼,轻拍肚皮,神色愉悦,“放心,大夫说这孩子很乖巧,还未让我吃多少苦头呢。不管我如何蹦跳。” 如晴笑道:“大姐姐是个有福气的人。” 如真冲她微微地笑了,姐妹间的陌生在这一诮皮的笑意中消失不见。 老太太轻轻摸着如真的肚子,感叹,“你嫁进钟家已有三年时光,现下总算怀上了。祖母这颗心也才堪堪放下不少。” 如真想着这几年來的委屈与隐忍,不觉暗自酸了鼻子,她摸着肚子,自嘲地道:“都是孙女的不是,这都泼出去的水了,沒的还让祖母操碎了心。” 老太太道:“叫我如何不操心,你这丫头自小懂事,从來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可你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放心不下。所幸你总算吉人自有天相,苦尽甘來。这孩子,來得正是时候。” 如真苦笑,“可不是,幸好这孩子來的正是时候,不然,我这钟二夫人的位置可就不保了。” 老太太蹙眉,声音不免凛冽了些,连如晴也不自觉地提起了心,“大姐姐,你这话是何意?” 如真整了脸色,瞟了身畔侍立的丫环,却又笑道:“祖母和妹子远道而來,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还是先歇会儿吧,先去我那小叙一番,等养足了精神咱们祖孙三人再慢慢细谈。” 老太太起身,却摇了摇头,“我们远道而來,还得先拜见了长辈才是。按礼,还是先带我去见你曾祖父曾祖母吧。” 平阳老侯爷年届八十余岁,然身子骨仍显硬朗,老夫人身子略差些,却也是走的跳得,老太太拜见了二人,又引见了如晴,如晴乖巧地一一磕头跪拜,得到若干赏赐,便立于老太太身后,专心认真地听着长辈们说话。 老太太与老侯爷夫妇本就认得,这会儿倒未有局促与冷场,反倒是谈笑风声,好不快活。老侯爷谈极了老太太的父亲及娘家,老太太略为伤感,老夫人立马圆场,转移话題,说起了如真來。老太太又见机问如真在侯府可还守规矩?可有令两老头痛? 老侯爷捋着银色胡须,望着如真不停地微笑,声音爽朗,“老夫对大侄女的本领还是信得过的。老二媳妇自嫁进我钟家,一直克已奉公,侍奉得力,亲临兄嫂,管束奴仆,从无不是。大侄女可谓教导有方,这两个曾媳妇,都极是满意。哈哈!” 如真面上飞了淡淡红云,面上似有隐不住的喜色,如晴心想:老侯爷这话应该是真心话了。 老夫人也笑道:“这孩子可真是不可多见的好媳妇,只可惜这丫头是个晚福的,进门三年才有了消息---不过现下总算苦尽甘來,瞧,这头胎就这般顺风顺遂,想必母子均是个有福气的。” 老太太跟着笑着,怜惜地望着如真,如真摸着肚子,微微低下头去,看不清脸上神色。 如晴看着一阵心酸,估计这几年如真肚皮一直沒动静,肯定受了老夫人不少刻薄吧? 大家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会子话,老侯爷见老太太眉宇间带着毫不遮掩的疲惫,面上带着愧疚,“大侄女远道而來,一路上车马劳顿,长涂跋涉的,这会子定是累极,就不必再顾着这些虚无的破规矩,老二媳妇,快带你祖母下去歇着。” 老夫人这才仿佛回过神來,也跟着道:“可不是,只顾着说话叙旧,却还忘了大侄女肯定已然累坏了。老二媳妇,快,带你祖母和妹妹去厢房歇着。”然后又吩咐身边的下人,赶紧把东厢房仔细收拾了,并让人熬些清粥小菜端去。 老太太连忙拜谢,又是一番客套话过后,祖孙三人这才一路往如真的院子走去。 钟家只有兄弟二人,都已成家,虽未分家,却也各有院落,从老候爷院子里出來,转了几道回廊,越过假山湖泊,便是如真的居住。 如真指着两边各种植着柏树的院落,笑道:“祖母,四妹妹,这便是咱的住处,我已让人先煮了祖母最常喝的雨前茶,还有四妹妹最爱的点心。相信这个时候定是能吃了。” 如晴望着院门上方那大大的“琳琅苑”,以烫金字体书写,进入三层仪门,便见一方阔院子,里边全以青石地砖铺建,左右各布置了些盆景,中间留了长长的通路,直通里边正厅。一路走着,便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前院里的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古皆奇特独众。 平阳侯府布置确是清雅,虽略显冷清,然打理的很好,房间布置的也是华丽而雅致。进入内室,已有丫环迎着,见着如真及老太太,连忙恭身相迎。 如真领着老太太如晴进一房來,便见临窗大炕上猩红洋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凡。左边几子上摆着些香鼎,盒匙。右边几上一汝窑美人觚,内插时令月季花卉,红艳艳的开的正是好看,并一些茗碗唾壶等物。地上两溜排各两张椅子,都搭着滚边水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子两边各有一对檀木束腰高几,高几上盅碗瓶花俱备。其余陈设自不必细说,桌椅虽略陈旧,然光泽仍是鲜亮,估计已有些年生。 * 亲们,鲜花,贵宾票,嘿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看人家如晴是如何对待妾室的 如真亲自端了丫环捧上來的茶亲自递与老太太手上,老太太接过“喜鹊登枝”官窑茶碗,茶水略温,纤细碧绿的茶叶沉浮不定,一股清香扑鼻而來,不自觉的,只觉口干舌燥,也不再顾忌,狠狠呷了一大口。此时茶水已是见底,如真又忙接过亲自拿了银制锡壶又倒了來,被老太太制止,“你是有身子的人了,这些小事让下人做得了。” 如真笑道,“下人做的倒也周到,可孙女离开祖母多年,自得亲自奉承一番,以显孙女的一片孝心嘛。” 老太太呵呵一笑,“就你能说会道讨人开心。”然后想到什么,瞅了如晴一眼,清冷的面上闪现些许柔软來,“晴丫头跟在我身边,这小嘴儿呀,是越发甜腻了。原來是跟着你这个姐姐学的缘故。” 如真掩唇一笑,故作嗔怨:“怪不得孙女不招疼了,原來是祖母有了新人忘旧人了。” 老太太唬着脸道:“小妮子嫁人了还是不改这张贫嘴。”祖孙三人一派其乐融融的景像,又笑闹了一会,如真见老太太似烦了,便让老太太去厢房小睡片刻,待养足了精神再慢慢细聊。老太太也确实泛了,也不推辞,不过却拒绝让如真跟随,只是让丫环领着她们过去。如真硬是不肯,老太太只等随她。 如晴随老太太一并往后西廊往东,出了角门,是一条东北宽夹道,南边有个抱厦厅。西面有一小半门,小小一所房室。院门口立着几个包子头,及一些半大丫环,此刻正用好奇的目光望眷第太太这一行人。 如晴好奇地盯了两眼,好奇地问如真,“大姐姐,这是谁的屋子呀?” 如真眼都不瞟一下,淡道:“这是秦姨娘的屋子。”又指了另一处较小的院子,“那是胡姨娘的住处。” 如晴不敢再言语,只紧随着老太太等人领路,來到厢房歇下。 如晴坐了大半日的马车,这时候已是累极,沾上床便睡得昏天暗地,等玲珑叫醒她时,外边天色已然略暗,等她梳洗妥当出了屋子,随丫环的领路,來到如真屋里,只见如真歪在贵妃榻上与老太太说着话,见着如晴到來,笑道:“你个猪一样的磕睡虫,总算醒了,可害我和祖母一翻好等。” 如晴不好意思地笑着,“大姐姐家的床太舒适了,简直胜似神仙了。一时睡过了头,大姐姐可别笑话。” 如真撇唇,“就你会说话哄人。什么仙居,等你住得日久了,自有你的受。” 如晴天真地道:“大姐姐已经住腻了么?” 如真唇角扬起一抹讽笑,“这儿倒是不错,丫环妥贴侍候,夫君敬重,上无婆母刁难,下与大房和睦,若沒有那捞什子的姨妾通房的,这日子倒赛过神仙了。” 如晴心底沉了沉,聪明骄傲如如真,也不可避免地遇上妾室通房之流。 老太太轻瞟了如真,“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事儿,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比起其他家的媳妇,你这算是好的。至少无公婆唠叨,无妯娌制肘。我观你那嫂子,虽性子不热,倒也是个实在人。你且与她好生处了,打心里敬重着,自是不屑为难你。” 如真点头,“祖母看人眼光一向精准。孙女记下了。”这时候白露从外边进來,说晚饭已经做好了,然后大家又一块儿用饭。 正用到一半时,忽闻外边传來推攘之声,老太太神色平静,如晴一脸好奇,而如真却沉了脸色,对玉阶道:“你去告诉胡姨娘,我娘家來了客人,叫她们安份些,就呆在自个儿的屋子里,我祖母最讨厌不相干的人在一旁沒完沒了的。” 玉阶领命出去,如晴还能依稀听到玉阶所说之话,但很快,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便传了进來,“既是奶奶娘家的亲戚,那我等更不能偷赖了,也得紧着自己的身份侍候一二才是。”然后不顾玉阶的阻拦,硬是踏了进來。 如晴抬眼望去,两位姨娘左边一个生得肤白细胥,腰枝轻盈,身上一件粉红交领并蒂莲枝绕枝褙子,头上插满珠叉罗翠,仔细瞧了,资色平平,然却胜在一双微微上挑的眼儿,仿佛会勾魂似的。此人年纪比如真还要大个几岁來着,估计便是如真信上提及过的因自小服侍大姐夫,一直做着通房,等娶妻后才被抬为妾的秦姨娘吧。 右边一个年纪轻些,生得杏眼桃腮,极是惹人怜爱,一双水汪汪的眼儿,带笑的红唇,果真是我见犹怜,刚才说话的正是此人。这大倒是老太太作主塞给大姐夫的胡姨娘吧。 如真蹙眉,语气极是冽凛冽,“不是不许來打扰么?怎么又來了?” 胡姨娘委屈地道:“侍奉奶奶本是我等责任。就算奶奶厌我,却也不能忘了规矩呀。”然后又朝朝如真微微福了身子,“奶奶有了身子,照顾娘家亲戚多有不便,还是让妹妹來服侍吧。”说着与秦姨娘一并來到老太太跟前,冲老太太微福了身子,“请老太太安。” 老太太面无表情,对如真道:“这位姨娘说的对,侍候主母本就是身为妾室的责任。既然这位姨娘这么的懂规矩,你也不能再使脾气了。就让她们侍候吧。” 如晴发现这胡姨娘脸色忽然扭曲了下,偷偷地笑了下,如真先前在信中有提到过这位胡姨娘,功力满深厚的,其厉害程度,直逼张姨娘。但,在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太太面前,估计也只有被拍飞的份了。 如真似得了暗示,脸色转了数转,又想通了什么,对胡姨娘道:“难得你这般懂规矩。你就先守在门口吧,我祖母用饭时最忌不相干的人打搅。” 胡姨娘听出了如真话里的讥讽之意,脸色微变,却也忍了下來,与秦姨娘一并款款生姿地來到上风口处侯着。 老太太扭头对如真道:“可能要下雨吧,这屋子里还挺闷热的。” 如真停下箸,一脸纳闷,“祖母还嫌热么?怎么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热呢?” 如晴在桌底下踢了她一脚,如真陡然明白了什么,连忙吩咐玉阶去冰窑里取些冰块來,并还嘱咐天气实属炎热,得多弄些來。 玉阶办事效率还是满不错的,不一会儿功夫便端了满满一盆來,放在柳叶门处的上风口处。 如晴看着天色,天津卫五月的天气还不算热的,尤其到了傍晚,凉风习习,穿着薄薄的夏衫外罩一件比甲还会略觉凉意, 如晴吃着滚热的汤菜,热气袭身,倒也不觉冷了,如真有了身孕,身子本來就煨热,屋内置了冰块却刚好舒适。至于老太太-----如晴连忙给老太太盛了油滚的鸡汤。 老太太欣慰地看着如晴,对如真道:“看看你妹子,小小年纪,却是这般的玲珑剔透。倒是你,真枉长了那么多岁数。” 如真苦笑,望着如晴纯真稚嫩的脸,略觉自己确实不大中用。如晴这般年纪却已如此心思通透,能在不动声色间就能反整一计,偏她---- 这一顿饭吃的很长,一直吃到丫头们往天鹅银烛台上置了烛火,甚至尺余长的红烛燃了一半这才把晚饭用完。席间,老太太和如晴有一句沒一搭地说着方府最近的事儿。 “张姨娘总是仗着爹爹的宠爱,成天给母亲上眼药。母亲虽拿她沒法子,但底下的下人可是明白着呢,张姨娘再是受宠,总归只是个妾。可惜就是有人看不明白,非要去争个你死我活。这不,弄得内宅成天乌烟障气的,现在连爹爹也恼了她。”如晴一边细嚼慢咽的,一边与如真说着家里的闲事儿。 如真浅饮碗里的人参汤,唇角浮现似有似无的嘲讽,“张姨娘一向爱宠惯了,这下子冰火两重天的待遇,定是不好受吧。” 如晴点头,“可不是,今天头痛明天背酸后天肚子痛的,可是狠闹了好些回,爹爹更是厌了她,大半年都未踏进她屋里了。日子确是越发不如前了。可偏偏不认命,非要折腾些什么來才好。”如晴尽量不去看门口那俱身影,又道,“其实她就是想不明白,咱们爹爹并不是无情之人,虽然姿色已然不再,但只要她本份守已,爹爹自是会善待她,咱方府虽门弟低,却也能有她的立锥之地。可她偏非要折腾些幺蛾子來才好,弄得大家都厌恶了她。这下可好了,得宠时鼻孔朝天,敢与母亲互别苗头。现在失了宠,日子越发艰难了。甚至还牵累一大堆人。得不偿失。” 如真冷笑一声:“张姨娘盛宠多年,又坏事做绝。也该受些报应了。若我是姨母,定趁这个当,狠狠惩治一番才好。” 如晴击掌笑道:“大姐姐说对了,张姨娘可被母亲整惨了。不过,不会有人同情她,谁叫她不安分,成天使些腌赞伎俩,太太虽然不受宠,但总归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可她偏看不清形势,非得和母亲一争高下,现在可好了,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 如真掩唇低笑,看如晴的眼色越发温柔了,“是呀,妾就是妾,再如何的体面,总归越不过天去。偏就是有人看不透这点,总想扑腾些什么。” 如晴还想附和两句,偏老太太板着脸斥道:“小丫头片子的,毛都还沒长齐了,就混说大人们的事,当心你老子听到打你手板子。” 如晴嘻嘻地笑着,“爹爹又沒在这,如何听得到?倒是大姐姐,我观姐姐屋里头就这些丫头,全是大姐姐当初的陪房,大姐姐可是有了身子的人了,又要管理这半天边,就这么点人手,够使么?” 如真已经明白这个庶出妹子,看着年纪小,实则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茅塞顿开,听着如晴忽然转移话題,心里也有计较,便道:“丫头倒是齐整的,除了些使唤的丫头外,还有几个你大姐夫的通房丫头。她们光侍候你大姐夫,哪还顾得上我。” 如晴皱着眉,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会意,缓缓道:“妾本是通流之辈,本就是服侍当家老爷和主母。你这儿的妾还真够好命的,只顾着侍候姑爷,却不來侍候你这个主母,这是何道理?”顿了下,又道:“难不成,堂堂平阳侯府的妾室,便高与旁的不成?” 如真咬唇,强笑道,“孙女一向清静惯了的,不喜欢太多人跟着---” 老太太皱眉,“就知你是个心软的,不舍得使唤她们。你只图一时的清静,殊不知已埋下祸端。老祖宗留下的嫡庶规矩,自是有它的道理。你不敬着守着,偏还想着仁慈,你瞧瞧,你这般做派,可有人领你的情?可有人承你的恩?” 如真被说得面上无光,虽知道老太太是故意说给某些耳朵听的,却也不由自主地讪讪地低下头去。 “祖母,孙女知道错了,一谓的仁慈,却是不该。” “不只不该,而是大大的不该。”老太太断然道,扫了柳叶门处已然抱着手臂瑟瑟发抖的二人,对如真道,“咱们祖孙之间的私密事,沒的让外人听到,你就让她们先拾缀了吧。” 如真会意,让人收拾了桌子,并目光瞟了门口两个姨娘。 那两个姨娘互望一眼,咬牙,上前,一个接过丫环手头的琅珐彩纹镶银漱盂,另一个拿着雪白巾帕,服侍如真漱了口,再在巾帕上拭了手,如真道:“好了,这儿不需你们服侍了,都下去吧。” 这回两个姨娘不再坚持“服侍主母乃妾身的责任”,闻言迅速退了下去。 如晴盯着两个姨娘的背影,对如真道:“这次可让她们长些记性了。呵呵---”主母房里來了客人,居然不知回避,还硬闯进來想着服侍,如晴觉得这二人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或是脑袋被门挤了。 如真掩唇笑道,“这次还多亏了祖母和妹子,让我不动声色就狠收拾了一番。” 老太太道:“虽我方家门弟不如平阳侯府,可你也是正经儿经用八抬大轿从正门里抬进來的,在老太太和兄嫂面前自是沒你说话的份儿,但在自个儿的院子里还念着情份不顾规矩,可就是大大不该了。你体恤她们不让服侍,可就累着身边的丫头,此是一处。严令她们进來,却硬闯了來,这般沒规沒矩沒大沒小的妾室,你应申斥或是略作惩罚,而你沒有,此是二处。咱们用膳偏还硬來烦着,可你却沒喝斥其越矩行为,此是三处。再來,除了正儿八经抬举的妾室,其余通房除了服侍姑爷外,平时候该干甚么就干甚么去,你却放任着她们到处顽去,此是四处。真丫头呀,你这个当家主母,做的还真是失职。也难怪会纵出些沒大沒小的不长脸的來。” 老太太越说越严厉,说到最后,已拨高了声音,语气凌厉,如真咬着唇,起了身,跪倒在老太太身前,低道:“祖母教训的是,都是孙女无能,连些下人都管束不好,还累着祖母这般操心,却是孙女的不是。” 如晴连忙上前扶起如真,道:“大姐姐快起來,奶奶并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一來气大姐姐不好生束着底下的奴才。二來也替大姐姐担心。大姐姐您也太好欺负了,居然就由着她们欺负到头上。” 如真顺着如晴的手,起了身,坐在椅子里,忍不住拿着帕子拭泪水,哭道:“我也想拿主母的威严拾缀她们一番,可她二人一个是你自小服侍你姐夫的丫头,自小的情份在那,也不敢严了过去。另一个是老太君指给你姐夫的贵妾,我如何敢动?稍严厉了些,老太君又要站出來说项,管得松了些,便沒大沒小尽给我上眼药水。我就索性不理睬便是,來个眼不见为净,所幸你姐夫并未过多去她们房里,那秦姨娘还好些,只在背地里叽咕,倒不敢在明面上说事儿。可那胡姨娘才真正的可恨,仗着与侯府有些亲戚情份,总是耀武扬威的,她又多方讨好老太君和大嫂,在人前做足了那贱样子,可人后却经常给我上眼药。” 老太太拧了眉,缓缓道:“这么说來,你就拿她沒法子了?” 如真咬唇,低声道:“办法倒是有的,可,自从孙女怀了孕,一心顾着这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把旁的事儿给落下了。” 如晴理解如真好不容易怀上,自是得精心保护,生怕有个闪失的心理。按理,正到涎下子嗣,底下的姬妾们才能够被允许生育。那么,如真这肚子的孩子倒不会有人來加害。 但,反过來说,如真有了身孕,若是顺利生下嫡子,那在侯府的地位便是稳如泰山,如果底下有个野心勃勃的姨娘,估计会使些更大的动作來。 就是不知这两位胡姨娘属于哪种人。 老太太问:“那胡姨娘,究竟是如何被抬为妾的,你仔细与我道來。” * 种田文也不能回回都**起伏的,亲们,忍着点儿呀,再过两章就会起**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小丫头也能教姐姐闺斗本领 如真苦笑,“可不是,虽是庶出,但这胡姨娘一向能说会道,又极爱四处走动,这才进得门來,不出半载功夫,便把老太君哄得服服贴贴的,三番五次來干涉我和夫君房里的事。” 古代讲究的是孝道,如真虽沒有婆婆压着,但有一个资格极老的老太君在上头盯着,老人家沒有身为婆婆那些想打压媳妇的心思,但,老人家也会偏心,也会向着自己的人,或许她沒有给如真立规矩的心思,但如真毕竟是外來的,而胡姨娘,则是老太君的女儿的亲女,血缘关系在那,想不偏心都难。 再加上如真刚才所说的,这胡姨娘极受老太君的宠,钟进冷落了她,如真欺负了她,她只消在老太君面前哭诉一二,但凡只要是人,都是护短的,一來二去的,如真自是不受待见了。 老太太听完如真的诉说后,在心里转了遍心思,这才道:“刚才你给了那二人这般排头,想是必会去老太君那告状了。你心里可有主意?” 如真心中一惊,面上闪过慌乱与愤怒,她紧咬了牙,拧紧了拳头,傲然道:“我一沒骂她们二沒打她们,任她们告去。若是老太君问起了,我自是实话说去。老太君虽偏心了些,却还不至于到宠妾灭妻的地步。” “你个沒用的。”老太太陡然加重了语气,望着如真,恨铁不成钢地道:“亏得你在我身边呆了多年,居然还是沒一点长进。真枉了张姨娘这些年來的卖力使出的幺蛾子。你日也看,夜也看的,怎么仍是不长进呢?” 如真被骂得无地自容,却也不服气,隐带了哭腔道:“祖母,孙女也想使些手段來让她们瞧瞧我的厉害。可是,这胡姨娘有老太君护着,宠着,那秦姨娘又与夫君自小的情份在那,您让孙女如何施开手脚?” 如晴连忙安慰道:“大姐姐莫要伤心难过。还是先顾着肚子里的孩子要紧。依妹子看呀,这些妾室再如何的恶心你,也沒我这未來的侄儿重要。大姐姐只管护着肚子里的孩子,等孩子呱呱落了地,母凭子贵,再借着孩子的名义慢慢收拾也是不晚。” 老太太道:“晴丫头说的有理。这胡姨娘目前正在势头上,你还是莫要与她正面冲突了才好。只需拿捏住了主母的气派,目前你有了身子,不方便和姑爷同房,但也绝不能便宜了她,这个时候,你就得忍着让着,给姑爷多塞几个通房丫头的,让她们自个儿内斗去,你便在一旁隔岸观火,岂不美哉?” 如真咬唇,面上带着委屈与压抑,低低地道:“这,这法子李嬷嬷也与我说过,可,这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么?” 如晴也想跟着点头的,如果换作是她,她也绝不会这样做的。 老太太轻轻地笑,但笑容毫无温度,“只是让你多塞些通房,又沒要你全都抬为姨娘。等把胡氏的气焰压下了,这些通房也就无利用价值了。是卖是留全由你说了算。再來,这胡氏讨好着老太君,为什么你就不能?” 老太太的法子是,对上,讨好卖乖。虽然沒有胡姨娘占血缘关系的优势,但胜在肚子里怀着的可是钟家嫡亲骨血呀。老太君再是偏心,也不至于这般吧。 对下,一团的和气,一方面弄几个通房到姑爷房里,再借着怀孕为由,把理家权利暂交由秦姨娘。这秦姨娘有了权利,自然想表现一番,相信心有不平的胡姨娘定会暗地里使绊子,然后---乐得让她们内斗去。不过前提条件必须保护好自己,必要时,还得下些黑手。 对下,对丈夫万般体贴。如真肚子里的可是钟进的嫡长子,相信钟进自是万般重视的。借着孩子的名义收拾对手,一向是内宅女人的王牌利器,使用得当,自是功到自然成。 如晴也是跃跃欲试,也想指教如真几招大老婆对小三儿的法宝,耐何有老太太镇着,只能抓耳搔腮,不敢造次。 如真细细回味着老太太的法子,觉得非常可行,这才展颜笑了起來。 如晴也觉老太太这个法子不错,对付姬妾的法子,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一边给她们甜头一边暗中弄些绊子,另外再给加些对手进來搅局,让她们产生不安感,弄得屋子里乌烟障气,男人喜欢三妻四妾,但因妾室的内斗而弄得家宅不宁,则又反感了。而妾室们之间的内斗,自然波及不到正室了。若是还想來招惹她,如真想着老太太给出的法子,抿唇笑了起來,故作虚弱地道:“唉,忽然肚子有些痛----” 如真故作虚弱的模样,惹得老太太和如晴扑嗤笑了起來。如晴指正如真,“眼神不像,声音不像,动作也不大像,大姐姐,您仔细回想张姨娘弱不经风的身子,再想着她是如何病着的。还有,千万别说肚子痛,大夫來把个脉便知道了,你只需说腰痛,背痛,手脚痛,最好來个头痛,再高明的大夫,自也诊不出來的。就算诊出來了,也不敢胡乱声张。” 老太太指着如晴,对如真笑道:“你听听,真枉了你长了这么多岁数,居然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比不过。” 如真捂着唇,也跟着笑了起來。 如晴则摇头晃脑的,“这还不是受了张姨娘的启发嘛。虽然咱沒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嘛。” 老太太笑得前伏后仰的,指着如晴笑骂,“好你个阴损的小妮子。” 如真也跟着笑了起來,祖孙三人哈哈大笑,各自望着对方眼里的奸笑与阴险,又不约而同的暴笑出声。 玉阶和白露及李嬷嬷等人也跟着笑了起來,互望一眼,老太太和奶奶,及四姑娘祖孙三人,还真有些同臭味相投、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來着,怪不得四姑娘与自家主子这般投缘。 这时候,忽然有丫头奔进來报:“奶奶,二爷过來了。” 如晴连忙止住笑,对几个心腹丫头使了眼色,这些丫头也是训练有素,连忙退到角落里呆着。 如晴连忙大声道:“大姐姐,大姐夫对你可真好。好令妹子羡慕。” 如真得到老太太的传授妻妾争斗秘笈,显然功力忽然暴增了一倍,不慌不忙地道:“你姐夫可是咱们爹爹千里挑一挑出來的,那还有差?不过,你也别急着羡慕,你姐夫房里那另两个妾室可就让我烦心了。” 如晴发现墙上有道影子迟疑了脚步,偷笑,但面上却故作讶异地道:“怎会呢?那两位姨娘我看也是极守规矩呀。刚才好一番殷勤侍候的。” 如真苦笑,无耐地说,“你呀,年纪小,不懂事。哪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娘家來了亲戚,关她们什么事儿呀?居然硬闯了进來说要服侍。放眼整个天津卫诺多的大富人家,还从未听说过,太太房里來了客人,身为妾室的还硬闯了來见客的。” 如晴恍然大悟,“那这么说來,倒是她们不把姐姐放眼里了。” 如真弯了双唇,讥讽地道:“她们不把我放眼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且等着吧,到了明日定会装病來说我刻薄虐待了她们。” 如晴乍舌,“不会吧,姐姐您什么都沒做呀?” 如真与如晴相视一笑,对呀,确实是什么都沒做,但,就是会有人生病的。 忽然外头响來一个清咳声,屋内的人这才“惊讶”转头,望着一身风尘的男人。 钟二公子,也是如真的夫婿,钟进,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意,快步踏了进來。如真连忙起身迎向他,边走边道:“不是在军营里差事吗,这么早就回來?” 钟进道:“大嫂子派人通了信,闻得亲家老太太來了,我这才特意赶了回來。”说着來到老太太面前,长长作了揖:“见过老太太,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缓缓起了身,笑容满面地与钟进寒暄了几句,然后如晴也跟着与姐夫见了礼,又坐了下來聊了会,老太太借由身子烦了,便与如晴一道离开了屋子。 來到厢房歇下后,如晴依在老太太怀里,一脸苦闷,“刚才见大姐夫对姐姐虚寒问暖的,也证明大姐夫心里还有着大姐姐的,可为何还要纳妾呢?” 老太太一边轻拍着她,一边冷淡地道:“这便是男人的劣性子吧。” 如晴皱眉,“为什么不能一夫一妻呢?非要弄这么些小妾來恶心。要知道,有女人的地方,便会有争斗。这争來斗去的,小到内宅失和,心绪难宁,大到祸起萧墙,祸延无穷,自古以來三妻四妾的又有多少圆满收场的,怎么这些男人仍是不警个醒?” 老太太听着如晴的话,莞尔一笑,“你倒是个精辟的,不过也说的极对,有女人的地方,便会有争斗。这句话还真是不假。”然后话锋一转,“这世上,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便有是非。就算嫡亲姐妹,亦不过如此。你和如真这般心性相投,倒令我开心。” 如晴叹气,“因为大姐姐聪明,想的通透。”最重要的,如晴于如真來说,最沒有威胁性了,如真也乐得与她表姐妹情深。 老太太并不言语,算是认同了如晴的话。而如晴的另一种担忧又上來了,“我看大姐姐目前的处境,可不大妙呀。”上有老太君的偏心,及长嫂于氏的自扫门前雪。下有姨娘恶心,与丈夫虽处着不错,然男人却是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盟友。如真在平阳侯府,几乎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老太太轻轻地道:“但凡每个高嫁的姑娘,都会经这个坎儿。只要跨过去了,那便否极泰來。” “那,万一沒跨过去呢?” 老太太沉默了下,然后铿声道:“依如真的性子,她不可能跨不过去的。晴丫头等着瞧吧,如真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子我再是清楚不过了。凭她的本事,自会熬出头的。” * 下一章,看点來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一日千里的如真,及老太君登门 老太太支给如真的方式不外乎三大招,一,必须先拉个可靠的盟友。二,自己实力不够,还不能硬攻,只能采迂回战术,所以挑拨离间很是重要。三,在实力县殊的情况下,更要注意扬长避短,保留实力,一不动则已,一动便要铲草除根。 反正,用如晴自己的理解便是,首先要忍,其次再是拉盟友,再來才是找机会收拾。忍字倒好办,只是这拉盟友则是个高技术含量的活儿。老太太给如真指的明路便是钟进,就是不知如真有沒有本事把他拉來当自己的盟友。 如果把盟友成功拉到自己这一边,那么离胜利也就不远了。 不过,如晴确实小看了如真的战斗力,先前因为无人指点,或是沒有主心骨,所以一路败退,这回有了主心骨,又有了奋斗目标,这回战斗起來倒令如晴刮目相看。 首先,睡到半夜三更时,如晴迷迷糊糊地听到如真院子里传來急促的脚步声及哭喊声,如晴料想估计是秦胡二位姨娘开始发力了,连忙赶跑了瞌睡虫,坐了起來。 但,才披好外衣,便被黄木花橱里的沉香起來给制止了,“姑娘,老太太就寝前就吩咐过了,要您好生睡您的觉,旁的事甭管。” 如晴有些发急,“可是我怕大姐姐她---”张姨娘之流的人物留给她的印像真的太深刻了,她怕如真会吃亏。 沉香道:“姑娘再担心也是沒用的。要知道,咱们在侯府只是客人的身份。这身为客人的,哪能去干涉主人的事儿。”沉香顿了下,又道:“老太太说的对,这些腌赞事儿,大姑奶奶迟早都得面对,就先让大姑奶奶自己处置吧。咱们毕竟身份在那,也不好干涉什么的。” 如晴坚着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那咚咚的急促的脚步声,及下人们的奔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就算隔了长长一道走廊,仍是依稀听到婆子媳妇的焦急的声音,“大夫,麻烦您快点儿。我们姨娘一直烧着。” 如晴皱眉,五六月的天气,确实不算热的,那两位姨娘站在上风口处吹了大半个时辰的冷风加冰爽,体质虚弱的应该会经受不住的,只是,这胡姨娘发作的也太会厉害了点?就是不知如真是否已有万全的准备。 胡姨娘秦姨娘确实如老太太所料,当天夜里便病着了,并且病的还挺严重的,大夫也來过了,还开了药,病因是受凉导致的高烧及咳嗽,并且还挺严重的,目前连床都无法下了。 然后,这位胡姨娘便哭着说是如真故意让她立在风口处还让人端了冰來,这才使得她们染了风寒的。 但是,这一回她的哭诉却沒有被成功受理,反而被闻言而來的钟进狠狠斥责了一通。俱体是如何斥责的如晴不清楚,只知回來八卦的玲珑说的口飞横沫,学着钟进的语气,摆出八字脚,皱着眉,目光含着威,“‘还真是越來越不懂规矩了,仗着老太君的宠爱处处与奶奶别苗头,这已是诛心的罪名,偏还不知悔悟,反而还不顾丫头阻拦硬闯进奶奶房里干涉奶奶的私事儿,更是不应该。这会子居然装病來陷害主母,更是其心可诛。若不是念着亲戚情份,我铁定撵你出府去。’哇,姑娘,这大姑爷教训起人來,比咱们老爷还要严厉三分呢。听说那胡姨娘当时脸都绿了。”玲珑一字不漏地把胡姨娘等人受到的待遇一股脑儿地吐给如晴这个八卦迷,然后左右瞧了瞧,再度曝料,“这大姑爷还真是神通广大,那胡姨娘先前还旦旦的说是姑奶奶故意整了她,拿冰块放上风口处让她生病,可姑爷却冷笑一声,说:‘别以为你那些腌赞伎俩就瞒过我,昨晚我可是亲眼见到你去了秦姨娘那叽咕了一阵子,后來回了院子,便让丫头们打了冷水來洗澡。是也不是?’那胡姨娘当场便吓瘫了。然后大姑爷便拂了袖子恨声道:‘果然是红颜祸水,心生妄念,则祸起萧墙。你这般装病陷害当家主母,其心可诛。’然后,大姑爷狠狠怒拍了旁边的桌子,脚下踢了一个杌子,哇,大姑爷好大的本事,那桌子便应声变成两半,那杌子也被踢得老远,好死不死的,从胡姨娘脸边飞了过去,那胡姨娘尖叫一声,直接便晕了过去。” 如晴捧着双颊,见玲珑说得差不多后,立马捧了茶递到她面前,玲珑也不客气,拿了过來便咕咕地喝了一大口,然后抹了嘴巴,继续道:“大姑爷见胡姨娘晕了过去,仍是不解气,又四处砸了一地的东西,这时候,姑奶奶进來了,她对大姑爷好生安慰了一番,说男人不应该插手内院之事,还是让她來处置吧。然后姑爷便说按着处置便是,老太君那,他自会说去,这便离开了。姑奶奶让人把胡姨娘弄醒,只是略斥责了一二,只让她好生养病,不下为例。然后只裁了胡姨娘秦姨娘身边的一二等丫头,说这些丫头侍候不得力,全都捆來发卖了出去。然后又拨了几个丫头给胡姨娘和秦姨娘。呵呵,姑奶奶这一着还真高呀,居然使得姑爷出面收拾。不简单,真是不简单。”说着玲珑还一脸的祟拜。 如晴听得郁闷不已,如真能有这番作为,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好不好? * 如真能在不动声色间就把两个姨娘整得灰头土脸,自是高兴,当天便气昂昂地來找老太太和如晴顽,老太太也已听说了此事,夸了如真几句,“不错,孺子可教也。懂得举一反三。不过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姑爷这个盟友虽出力颇多,却也有不少变数。首先,你有了身子,无法侍候姑爷,这美色当前,估计便靠着另一边了。这个时候,你只得祭出你肚子里的孩子。再來,我观姑爷亦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你切忌在他面前无理取闹惹他烦燥。最后,你这肚子越发大了,也该祭出你最后的法宝。”老太太又细细分析了姑爷的性子和为人,得出结论,这位姑爷人品还算过关,所以不必忧愁他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來。另外,姑爷很上进,这上进的男人便不大关注房里的事儿了,而如真在内宅里便有绝大的话语权。最后,姑爷还是自小受着大家规矩,也不必担心他会做出太出格的事來。 如真深以为然地点头,夸奖了老太太一番,然后又提议去逛逛园子。被老太太阻止了,“你身子虚弱,还是好生养才是,不要四处走动。” 如真道:“祖母,孙女哪有您想像中的虚弱。”她高兴都还來不及呢。 如晴插口道:“大姐姐,奶奶说的对,你身子本來就虚弱,昨儿个一整晚又照顾着两个姨娘的事儿,定是沒睡好,如晴一边说,一边扶着如真,在她耳边道:“大姐姐,哎,千万别晕倒呀,走,我扶你去房里歇着。”然后叫來白露玉阶,合二人之力强行把虚弱的如真扶回了房间。 如真哭笑不得,却也由着如晴,飘浮着步伐任由两个丫头搀扶着往内室走去。 * 如果说如真略嫌如晴的小題大作,那么,这个时候,她却是万般佩服这个妹子的。她才被丫头扶着进了门,便见老太君和嫂子于氏端坐正堂上,如真见着老太君,心下一惊,不过面上却虚弱地并艰难地往老太君福了身子。 老太君见如真神色憔悴,脚步虚浮,强按下心里的恼怒,连忙让如真躺下,并问身子要紧不,看了大夫沒。 如真有气无力地躺在罗汉榻上,身后枕着冰丝垫,于氏连忙拿了猩红撒花纳福吉祥薄被替她盖上,关对老太君道:“弟妹昨晚也一通宵的沒歇着,还是先让弟妹好生休息吧。咱们下午再來也不迟。”她见老太君神色不豫,迟疑了道,“毕竟,弟妹这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二叔的嫡亲长子。” 老太君略顺了下心,目光锐利地望着如真,如真忙以手捂着太阳穴,故作疲乏的样子,道:“太君想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与我说吧?太君但说无妨,我还受得住的。” 于氏忙笑道:“其实也沒甚么事,就是太君关心着弟妹,特意携了我來一并探望。弟妹身子确是不爽,当好生歇着,不要太过伤神。”说着暗自给她打了眼色。 如真心里暖乎起來,想着老太太对大嫂的评价,今日观其言行,倒真是沒有害她之心,可叹她先前因她的冷淡与严厉,时常怄她,现在想來,确是自己幼稚。 想到这里,如真道:“太君和嫂子可是为着秦胡二位姨娘之事而來?”她望着老太君不豫的脸,心里冷笑,但面上却悲哀的笑來,“估计胡姨娘早已差了人给老太君通了风报了信吧,定是昨儿个我故意刁着她们,生生把她们都给逼病了。是也不是?” 于氏缓缓道:“这都是弟妹内宅里的家务事儿,我虽是你嫂子,却也不好过问这些。你是主母,教训不守规矩的妾室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更何况,教训秦胡二位姨娘的人是二叔,又与你何干?” 老太君听了于氏的话,心里更是蔽了一股子闷气,但于氏那句“这都是弟妹内宅里的家务事儿,”却让她生生打住,确实,在道理上,她虽是胡姨娘的曾外祖母,但实际上,却是钟进院子里的妾室,虽是贵妾,却也归主母管,她这个曾外祖母也是鞭长莫及的。她时常干涉钟进内院里的事儿,已让老侯爷颇多微辞了。这回又让于氏给抢白,更是觉得來找如真置疑自是不该。但,既然來都來了,也不能闲着回去,不然女儿那,及曾外孙女那也是无法交差。 * 今天一位买家问我今天发货,发西安12号能收到货不,我还一直不知道,今天是10号,再來,今天还是我的生日,唉,忙的稀里糊涂的,居然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因为向老公讨礼物去了,所以沒更新多少,哈哈,明天补上,亲们,祝俺生日快乐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演戏,看谁演得最逼真? 想到这里,老太君沉着声音开了口,“我正是为此事而來。听闻秦胡二位姨娘昨夜里一并病倒在床上,可是有此事?” 于氏道:“确是有这事儿的,不过已经请了大夫,开了药,不过现下已沒什么大碍的。只不过要多躺几天才能恢复过來。” 老太君瞪了她,又继续逼问如真,“好端端的,为何会病的如此严重?” 如真委屈地捂着帕子,哭道:“太君这是认定了是我故意整了她们不是?可太君为何不去把那些下人都捆了來一一询问,这两位姨娘是如何病着的?”说着已是泣不成声,她一边拧了帕子一边哭道:“我知道,这亲疏有别,胡姨娘是太君您的亲曾外孙女,自是娇贵无比。太君怜惜她委屈做小,自是常理之事。可是太君为何不替曾媳妇着想?胡姨娘三番五次的顶撞于我,甚至此次还故意装病想陷害我于不义,被夫君识破了伎俩,好生发了通脾气,这才躲在房里不敢出來。可却在太君面前黑白颠倒,妖言祸众。太君可知道这秦胡二位姨娘是如保病着的?” 老太君见如真这般说,又有些不确定了,但仍是冷着脸道:“不是站在上风口处被生生吹凉的吗?” 如真冷笑一声,“太君可知道我为何要罚她们吗?”她咬着唇,一副怒火重重的模样,“昨日里我正招待着我娘家祖母和妹子,偏她们不顾礼仪规矩,硬闯了进來,玉阶这几个沒用的,拦都拦不住,居然让她们硬闯了來。我当时很是生气,可紧着胡姨娘是太君您的亲曾外孙女,秦姨娘又和夫君自小的情份,自也不好苛责她们,只是罚她们站在上风口处让凉风吹一下好清醒清醒。当时我自也知道两位姨娘吹了那么久的冷风生怕冻坏了她们,当下让她们回去以后便着人熬了姜汤送去。可是后來听回來的丫头说,两位姨娘都未喝下姜汤,反而还各自打了一大盆冰水來洗澡,当时,夫君也是在场的。若是太君不信,大可差了人把夫君叫回來对质便是。” 老太君将信将疑,“这,果真有这回事?” 如真一脸悲痛,单手指着天,声音怨毒,“若我有半句虚言,定当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让我一尸两命也绝无怨言。” 于氏连忙捂住她的嘴,斥道:“弟妹这是气糊涂了?这些诛心话也说得出口?该打该打。” 如真抓着于氏的手,哭道:“大嫂,不瞒您说,我现在的心呀,当真是如刀绞了,我,我----”说着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于氏惊叫一声,连忙让人请大夫。她想扶起如真來,但她穿着宝蓝亮缎缎遍绣金枝偏襟褙子,同色系金银滚边广袖,脚下又是高足凤头鞋,束手束脚的,反而使不出力道,遂被李嬷嬷等人挤到边外去了。 这下子,又是一番兵荒马乱的尖叫惊慌,老太君也心慌了,钟家一向子嗣单薄,儿子孙子俱早逝,曾孙一辈也子嗣不力,长曾媳于氏只生个儿子便一直不曾生养,虽纳了两房妾室,却只有两个庶女涎生,二房如真若再有个好歹,她哪还有颜面去见钟家列祖列宗,当下也慌了手脚。 李嬷嬷厉声吼着底下的奴才赶紧去请大夫,然后合玉阶白露三人之力,把晕厥过去的如真躺在床上,李嬷嬷一边扶着如真一边嘶声叫道:“小心点,别碰了奶奶的肚子。哎呀,叫你小心些,你偏不听,若是奶奶有何三长两短,就算我不拾掇你,等下二爷回來问起了原由也定揭了你的皮。” 玉阶被骂得不服气,忍不住回嘴道:“又不是婢子把奶奶给气晕的。你光嚷我又有何用?” 李嬷嬷一个瞪眼,厚实的巴掌扫了过去,厉声喝道:“住嘴。昨晚奶奶差你给两位姨娘送姜汤,若你盯着她们喝下,再盯着她们不搞些腌赞伎俩,就不会病着了,亦不会有今天发生的这些腌赞事儿。”越说越气又一巴掌掴了过去。 玉阶被打得双颊红肿,又嘤嘤地哭了起來,“这能怪我么?我是奴才,她们好歹也是半个主子,又是老太君的亲曾外孙女,架子拿的比咱们奶奶还要高----” 蓦地一声厉喝从外边响來:“好个刁钻牙尖嘴利的蹄子,我方府虽是小门小户,却也容不得你这般沒大沒小乱说他人是非的奴才。李嬷嬷,还愣着做甚?把她给我捆了,丢到院子里跪着,等下让真丫头自个处置。” 众人回头,原來是方老太太來了,只见方老太太神色冷凛,虽身子弱小,但挺直了身子站在那,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她一边指挥媳妇(媳妇在这里指管事的、或夫妻俱都在府里差事的媳妇)丫头把如真抬到床上去,掐人中,喂安神汤,打扇。一边命人大开门窗,流通室内空气,再让不相干的人统统通出去,打水的打水,端汤的端汤。 众人见老太太如此威势,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俱定下了心神,连忙各自领了命去。 老太太下达一系列的命令后,这才转身对面色惊慌直念阿弥佗佛的老太君道:“让老太君见笑了,如真是个沒用的,这么点阵仗就弄成这样了,还纵出这般不懂规矩的奴才。” 老太君脸色不大好看,一边尴尬一边难堪的,她虽年老,却还未到昏花之际,刚才如真的话已让她略明白是怎么回事,而李嬷嬷和玉阶那些语言却让她有气无处使,现下,方老太太,这个丈夫多年好友的女儿这般言语更是让她面色讪讪的。 于氏见不得老太君这般难堪,连忙圆了场,“弟妹身子弱,可经不得闹腾,我看咱们还是出去说话,以免扰了她的清静。” 方老太太也就见好就收,又喝止正在抹眼泪的白露,“哭什么?青天大白日的,沒的丧气。” 白露抹着泪,道:“奶奶这些年來也过的不容易,先前那些沒起子的见奶奶门户低看着好欺负,今天少用的明天少喝的。甚至还让外人也跟着欺负奶奶,今天塞通房明天塞贵妾的,奶奶都不知暗地里咽了多少苦和泪了,现在好不容易才怀上,偏躲在屋子里仍是受折腾,若是因这些糟心事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奶奶会如何,就连奴婢也是锥心的痛了。” 老太太瞪了她,骂道:“闭上你的嘴。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偏真丫头就苦了?若是真丫头熬不过來,也是她沒福气。若是有福气的,自有她的造化,你在这丧着脸做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白露抿了唇,虽不服气,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接过丫环接上來的安神汤,喂如真喝下。这时候外边传來“大夫來了”,众人精神一振,连忙请了大夫进來。 隔着一道炕屏,年约四旬的大夫隔着雪白贴帕捏着如真的手腕处细细把着脉,眉头微微蹙着,屋内一干老的少的也全都频神息气,过了良久,见大夫仍是紧蹙着眉头,握着脉处动也不动,老太君心下慌了,忙上前几步,颤声道:“大夫,我这曾媳妇肚子里的玄孙子,可有闪失?” 大夫望着屋内众人一眼,起身,冲老太君拱手,“太君请外边说话。” 然后众人出了里室,來到外室,大夫这才斟酌着语言,“贵府奶奶在之前可有其他症状?” “---”老太太下意识望了李嬷嬷等人。 李嬷嬷忙上前一步,大声答道:“有的。昨儿个奶奶因旁的事就大动了肝火,奶奶这有了身子的人了,身子本就虚弱,半夜里又被别的事折腾的整宿都沒睡好。偏一大清早的又因旁的事刺激的急火攻心,这才,这才经受不住,生生晕了过去。” 大夫点头,“这就是了,奶奶体质本就稍弱,现下又怀了孕,更是应当好生调理。这有了身子的人,最忌动肝火,少受刺激,更要好生休息。偏贵府奶奶一來便动肝火,沒得到好的休息,再经受刺激,定是一时急愤导至急火岔气所至。” 老太君连忙急急地问:“那请问大夫,我这曾媳妇和玄孙子会不会有事?” 大夫道:“我开几贴保胎安神的药,熬了让贵府奶奶喝下,再好生卧床歇息几日,便无大碍。不过,仍得注重休息,千万别再经受刺激。” 老太太这下松了口气,拍拍胸口直念阿弥佗佛,谢天谢地。 这时候于氏连忙笑道:“太君您暂且把心放肚子里。弟妹是个有福气的,只是一时的急怒攻心,喝几贴药再好生休息一番便无大碍。只是等会太君切莫再拿旁的事刺激弟妹了。毕竟,昨儿个二叔房里发生的事,二叔和弟妹处置了便是。太君何苦把这些鸡皮盗灶的事都往身上揽呢?沒的让弟妹受如此委屈,甚至还连累了太君您那未出世的玄孙子。” 老太君听于氏这么一说,倒确实觉得自己行为太过莽撞了。面色越发尴尬。 方老太太也呵呵地开了口,“亲家嫂子说的倒是有理。不过,也是真丫头自个儿不争气,这么点阵仗便弄成这样。老太君您也切莫太过意不去。如真是小辈,该教误便尽管教训,这但凡女人都是这般过來的,沒的就她一人娇贵了。” 老太君闻得方老太太这般说话,脸上更是臊得慌,当初她也是第一眼便瞧中了如真身上的爽利又秀雅的大家闺秀气质,这才厚了脸皮向侄女提亲,并向她保证会善待如真。偏如真进门沒几年,屋子里便塞了两门妾室还有好些通房。甚至还当着人家娘家人的面过问插手如真房里的事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偏方老太太只一个劲儿地指责如真的不是,这更是让她无地自容。闻言连忙讪讪地道:“让大侄女笑话了。都是我一时糊涂,听着秦氏那胡言乱语,便沒头沒脑的來斥责真丫头,还害得真丫头差点儿就---都是我糊涂,人老了不中用了,被人三言两语就挑唆的是非不分了。” 老太太微微哂笑,淡淡地道:“真丫头虽是我孙女,但这嫁出去的女儿便如泼出去的水,她自己房里的事儿,也由不着我來插手。不管是真丫头犯了错,还是妾室越了矩,但凭钟家的家规处置便是。我方府一个字都不多说。” 老太君连声说是,“真丫头何错之有?倒是秦氏等人这般胡來行事,确实该好生敲打敲打才是。”然后她严厉吩咐自己的贴身丫头,“你立即去告诉秦胡两位姨娘,让她们从今往后安份点儿。若再做出腌赞事來,看我饶不饶不她。”* 而这个时候,如真喝了安神汤后,总算悠悠地醒了,但却不言不语,只是默默地流着泪。李嬷嬷和白露怎么劝也止不住泪水。 于氏忙劝慰着当心孩子,如真却只是摸着肚子,幽幽道:“我是有身子的人了,可却有人天天來烦我折腾我,连大半夜的也不让我安心。分明就是见不得我平安生下孩子。我----我都这般忍着了,偏还要來招惹我----大嫂,你说,我这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她们才肯善罢甘休?” 于氏面有怜悯之色,握了如真的手,道:“弟妹这是什么浑话?你可是正儿八经的主母,哪有主母忍着妾室的道理?咱们家可是有规矩的地儿,可容不得有这般张狂之人。你可知,你越是隐忍,她们越是不把你放眼里。想当初,我不也是这样熬过來的?不过弟妹也确是心软了,这回她们不守规矩,乱了论纲,也只是敲打几个丫头了事,也太便宜她们了。若换作是我,定打了二十板子以萧家规。”最后几句话于氏说得斩钉截铁,凛冽又冷硬,老太君面上又是一番臊意來袭。于氏进门这么些年,却也只生得一个孩儿,她听信了女儿的话,以侯府子嗣太过单薄为由,也作主给长曾孙屋里塞了好些通房,并还自己作主抬了几个姨娘。于氏虽未硬气反对,然这些年对自己却是生疏不少。老太君一直以为这个长曾媳妇只是性子冷情,哪想居然为着这事儿就怨了她。现下她与次曾媳妇这般合通一气,二人都略有埋怨自己之意,心里又是难堪,又是悔恨,然当着方老太太的面,又不好辩驳,只得强自按捺了不悦,好生向如真陪了不是。 如真拧着帕子咬着唇,哽咽着,“太君也切莫太过自责了。这也不关太君的事,只是底下那些腌赞的乱嚼舌根干出的好事。夫君今儿早上已经斥责了,我也略作了处罚,这事儿,就此揭过吧。太君以为何?” 老太君哪有不同意之理,她为着一姨娘差点让自己的玄孙子沒了,这要是传进老侯爷耳里,不免又是一番斥责。再來胡姨娘确实过份了点,她再是偏袒,却也是大不应该。 然后老太君又安慰了如真几句,这才讪讪地离开,方老太太随行,不过在临走前,又斥责了如真一通,然后对李嬷嬷道:“真丫头自小被我宠坏了,受了点委屈便这般要死要活的,这可真不了得,等下你好生规劝她,她还当自己是闺中小姐哩?也不紧着自己的身份,还这般不知轻重。” 李嬷嬷连忙应声。老太君听着方老太太的话,脸上转了几回神色,但最终却什么也沒说。 * 好了,家长里短的够久了,下一章给个小**吧,亲们,记得砸票哦~~~爱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过了把女侠瘾,把李骁也给骂了 如真房里发生的事,已由玲珑这个超级八卦王如数转给了如晴,老太君气势汹汹的來,却灰溜溜地离去,玲珑等人俱高兴手手足舞蹈。而如晴却沒多少开心,反而长长叹口气,老太君这番做派,彻底证明了一点:任人唯亲的重要性与顽固性。 不过如真这回确也长进了不少,懂得以退为进,成功竭制了老太君的胡乱干涉,小使手腕便让秦胡两位姨娘希望落空,甚至还拉到了钟进这个超级盟友,一举多得的事儿,相信如真已进一步提高了内宅功力。 老太太如晴在平阳侯府并未呆的太久,略略呆了数日,便告辞离去。老太君身子不适,如真又怀有身孕,不好太过劳累,便由于氏按着礼数送出了大门,并备足了一应物品。 返程的路上仍是走的水路,不过这次回程却缓慢起來,因为如晴央求老太太走慢些儿,她想沿路观赏路上风光。 老太太也是多年未出过门,自己也有些跃跃欲试的,遂让船夫放慢行程,足足在水上行了一天半日时,才抵达齐宁港口。 在齐宁找了间客栈住下,听闻齐宁也盛行夜市,如晴回忆着以往电视上上演的猜灯迷,看戏之类的玩意,又央了老太太又去逛了夜市。 齐宁不若齐州城那般宽阔热闹,但胜在民风淳朴,虽夜市上行人如云,倒也不曾推攘叫骂。老太太携着如晴的手,嘱咐她好生逮着自己的手,也严令吩咐身边几个媳妇丫头,让她们机伶点,好生看管着如晴。 如晴知道这古代的人贩子比现代还要难抓,并且大都卖进青楼妓院里,哪里敢随意行事,直把老太太的衣袖拧的死紧,寸步也不离。 只是,如晴想的是自己娇艳无比美貌如花的容貌生怕被登徒子盯上,这才紧跟着老太太,并手上紧紧拧了个棒子,料想着如果要是遇上了坏人---她要怎么表现呢? 气势万千地踹上一脚,双手插腰,然后大吼一声:“哪里來的小毛贼,姑奶奶的便宜也敢占了。给我报上名來---” 如晴正想的入味,电视里那些女侠不也是这般表现的么---- 蓦地,陡闻前边传來一阵推攘厉喝声,“闪开闪开,统统闪开----”然后好一阵推攘,还有妇女孩子的尖叫声。 如晴正皱眉,这又是哪个纨绔子弟带着爪牙出來祸害老百姓來着?正考虑着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也闪到一边时,老太太已动作迅速地把她拉到了路边上去,只是,对方的马儿骑的太快,而老太太虽动作迅猛,然旁边却堵了个行动缓慢的老妪,老太太也不可能跑去撞上人家吧,但就在这瞬间犹豫的当,那破竹冲來的马儿已近在眼前。 眼看就要被吞入马蹄之下,周围绕响來或高或低的尖叫声,及玲珑沉香夏林家的惊骇之声---- 如晴也是吓得忘了呼吸,就在千均一发的时刻,便见老太太把自己紧紧搂在怀中,耳边一阵震破喉咙的尖叫声---- 再來便是一阵长长的马儿嘶叫声! 如晴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她随着老太太跌倒在地,再來,夏林家的连忙奔上前扶着祖孙二人,嘴里连声叫着,“老太太,老太太,您沒事吧,老太太----” 老太太捂着额头萎顿在地,手指逢处冒出殷红的鲜血,如晴看得好一阵惊心,尖叫一声,连忙上前扶起老太太,“奶奶,您怎么啦?要不要紧?” 老太太捂着额头,好半晌才缓过气儿來,缓缓道:“沒事,只是被马蹄踢中了。”刚开始确实是钻入痛脾的痛,连说话的力气都沒,等缓过了劲这才好了些。 如晴语带哭腔,“可是都流了血了,哇,好可怕。” 这时候头顶响來一个清冷的声音,“老太太得罪了,因要事缠身,不敢过多耽搁,这些银子给老夫人算是陪偿。” 然后,地上落了绽银白色官窖纹银。目测之下,足足有十两左右吧。 马上骑士不待如晴等人回话,已抖了疆绳,胯下使力,威风凛凛的马儿又撒开了蹄子急奔起來。 只是,沒奔两步,那劲装骑士脑袋便尖锐一痛,力道有些重,几乎把他的头都敲晕过去,不过也幸好他从小习武,反应不慢,才沒被这忽如其來的疼痛晕眩感击落下马來。 那骑士还未发威,倒是一个尖利的声音噼哩叭啦地响了來。 “哪个乌龟王八蛋瞎了狗眼硬把我奶奶撞着了?这种地方居也然纵马行凶,是要去赶考还是赶着去投胎?”如晴气势万千地立在当中,戳指马上骑士,喝道:“你撞着了我奶奶,就想区区银子打发了事?当我们是叫化子不成?逮愣着做甚?还不快给姑奶奶下马來磕头陪偿?” 不等那马上骑士反应,已有数个暴喝响來,“大胆,敢对咱们世子如此无礼。”然后一阵刀鞘出剑之声。 如晴转头,对着那群爪牙喝道:“屁的世子,我还王子太子呢。撞着了人就得陪礼道歉。”如晴厉眼一瞪,又逼近两步,“汰,尔等鼠辈,眼里还有沒有王法?这是闹市,严禁纵马,难道尔等不懂我大庆律法么?” “你,你----”那为首的爪牙见如晴小小的个儿,然语气却严厉,又字字占着理,现加上插着双手,摆出八字脚,瞪着水灵灵的大眼,小小的个儿,却是气势十足。明明这丫头很是面生,却无端从她身上得到某些熟悉的气息,使得这位身经百战的爪牙头儿居然怯起了场。 “我什么我?你们撞着了我奶奶还有理不成?” “如晴,住嘴。”这时候老太太被夏林家的扶了起來,见如晴这般不知死活地与一众带刀武士对呛,吓得心脏都跳出了胸口,连忙上前喝止她,“你这丫头眼睛生哪去了?这可是靖王世子?靖王世子也是你能骂的?” “管他金王世子还是银王世子,总之撞着了奶奶您,就是天理不容。”如晴道。齐宁归齐州管辖,她老爹又是齐州城布政司参议,在齐州城也算是有头有脸数一数二的官儿,这齐州城的最高级别的权贵之家也不过是同知、盐运使、伯府之类的官爵。所以她才敢有恃无恐地大声斥责。 只是,很快,她又呆住,眨了眨眼,“奶奶,您刚才说什么?” 她耳朵沒有毛病吧,刚才奶奶说什么來着? 老太太又气又无力地,戳了如晴的额头,“你个沒眼力的小呆子呀,这么点个儿也敢与世子别苗头,还真是有勇无谋。”然后拉着彻底呆住的如晴走了几步,向先前撞着了老太太又被如晴的棒子砸中的骑士,伏下身子,“老是老身管教无方,冲撞了世子。还请世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沒脑筋的混丫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这下子知道害怕了 李骁摸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又见深深埋下身子的老太太,也颇觉过意不去,翻身下了马,亲手扶起老太太來,道:“原來是老夫人,惊扰了老夫人,却是李骁的不是。老夫人身子无碍否?” 如晴听他虽说着歉然的话,但语气里可沒多少敬重歉意,不由怒目而瞪,嚷嚷道:“奶奶头都被跌破了,这也叫无碍?” 老太太喝道:“晴丫头,住嘴,我平时候教你的规矩哪去了?” 如晴感觉到李骁投射在身上的锐利光茫,立马紧张起來,连忙缩了脖子,在心里暗暗自嘲着,唉,沒法子,谁叫人家太位高权重呢?她也沒那个胆量与这些权贵抗衡。 穿越女不畏豪强不畏权贵顶真发言在这儿可是行不通的,她也沒那个胆子。 再來,这儿实在沒有平易近人随和心胸宽广能容忍别人一切大胆言行惊世骇俗之举的男主,有的只是用鼻孔出气,目中无人。正面的,像江允然那样,从來都是优雅却又是天边皎月,只可远观,不可亲近。反面的,如同李掠,超级纨绔,算不得败类中的极品,却也是权贵里的代表。 而眼前这个李骁,如晴皱眉,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 虽然先前还满同情他与方如燕的婚姻,但现在看來,他们二人还真是绝配。一个仗势而目中无人,另一个热衷权势到不择手段。 老太太又与李骁说了会子话,如晴一直嘟着双唇以表不满,再以愤恨的目光瞪着他。 李骁视而不见,不过这回语气还算诚肯,亲自道了歉,还派手下亲自护送老太太回方府,说因有要事缠身,实是不便久留,等他办了公务再亲自登门赔罪。 老太太笑道:“世子公务在身,自是不便久留。世子尽管去吧,不必管我。老婆子并无大碍的。”也拒绝了让人护送她回方府的好意。 李骁也不再多说,拱了拳道:“那李骁就此别过。待事情了结再登门谢罪。”说着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如晴在后边喊道:“下次登门拜访时记得把诚意也一并带來。” 老太太又揪了她,板着脸斥道:“死丫头今天吃错了药?怎么这般沒规矩?” 如晴鼓着脸颊,不服气地暗道:“沒规矩的应该是他吧?再如何的公务缠身,也不能这般贱踏他人的生命吧?”并且在撞了人还这般的可恶,连马都不下,妄想用银子打发了事。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这类人。 经过这样的事发生,老太太也沒了逛街的兴致,遂回了客栈。如晴不放心老太太额头上的伤,虽已止了血,但伤口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连忙请了大夫,抓了药,折腾到半夜,方睡了过去。 第二日,如晴來给老太太换药时,仔细看了已结疤的伤口,终于吁了口气,但嘴里却道:“那李骁太可恶了,闹市里居然也敢纵马狂奔。当真把人命当作草芥了。” 老太太沉默了半晌,道:“他这还算是好的了。” 如晴皱眉,正待驳斥,夏林家的连忙道:“姑娘,您一直养在深闺,所以不知外边的险恶。这些豪门权贵可确是无法无天到极点。什么侵田民田,强抢民女,纵奴行凶,也是家常便饭,时常闹市里纵马争闹嘻戏撞死了人也是常有的事。好些的,肯陪你银子还算是好的,那些狠些的,却是理也不理,你若是找他理论去,包准竖着去横着回來。所以昨晚姑娘那番举动,老婆子可真是连心都快跳沒了。” 如晴依然不服气,但这回却沒再吱声了。因为她知道,夏妈妈说的确实不假。李骁的举动,虽跋扈了些,但还算是较好的。若是遇上那些五毒俱全之人,估计就沒那么好运了。 老太太却是狠狠斥责了如晴一通,“你可知你昨晚那番举动有多危险?”老太太想着昨晚如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举动到如今仍是冷汗直流,“你自小养在深闺,还不知人心险恶。你可知若是换作是别人,这些强权豪贵被激怒了的后果?你以为李骁此人可是吃素的?”老太太顿了下,又道:“你可知,去年皇后一党是如何被镇压的?我告诉你,是李骁父子。皇后判变失败,朱氏一族被下令诛灭九族,三族以内上下数千人口,全被杀光。只有一小部份残余势力逃离京城,李骁奉命揖拿。那三十多口人全死于李骁剑下,年纪最小的,也不过半大婴儿。” 如晴听得心头凉气直冒,从脚底冷到心窝处。 老太太语气更加凛冽,“你可知李骁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杀人?此人九岁便杀了身边的侍女,一剑刺喉,毫不拖泥带水。只因那侍女冒犯了他。” “---”如晴直接木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昨晚她沒被李骁杀掉。 “此次虽然李骁未有所动作,但谁保他不会睚眦必报?你可知靖王府的水有多深?靖王铁血无情,杀人如麻,这李骁也不枉多让。不说你一个区区四品小官儿的庶女,连京城那些王公贵族他都不放眼里,他连福国长公主的驸马都敢当众抽打,只因那驸马当众抵毁靖王妃。福国长公主可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女儿,李骁都敢如此嚣张,你又算得什么?捏死你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老太太又斥责了她昨晚的莽撞之举,见她面露骇怕之色,这才消停了。 如晴确实被吓呆住了,以后见着李骁,定要躲得远远的。 休息了大半日,老太太这才叫人一并收拾了行软,离了客栈, 在马车上,老太太又嘱咐如晴,若以后李骁果真登门,可得好生斟酌了言辞,千万别再如此口无遮拦。 如晴点头,想了又想,问道:“他说的改日登门拜访定是客套话而已,当不得真的。” 老太太道:“希望如此吧。不过,咱们还求于人家,还是不要把关系弄得太拧了。若他真的登了门,你可得把身子放低些,明白吗?” 如晴苦着脸,想像着才九岁的小屁孩就敢拿剑杀人,就不寒而粟。哪里还敢出现在他面前呀。 “奶奶,如果他真的來了,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躲在房里呀?” 老太太忍着笑,板着脸道:“现在总算知道怕了?昨晚你那气吞山河的气势哪去了?” 如晴吐舌,所谓无知者无畏、初出牛犊不怕虎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朱姨娘病重,如晴有怀疑 望着熟悉的朱漆大门,如晴长长吁口气,金窝银窝还真不如自己的狗窝。平阳侯府虽华丽非凡,但她住着却着实压仰了。 只是,回晴一回到方府,便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朱姨娘重病。 如晴心里一紧,闻得消息连忙提着裙子飞快朝朱姨娘的院子奔去。一进入院子,便见满室的药味扑鼻而來,院门口生了个小炉子,上边放着一个土罐子,此刻正冒着热气,如晴连忙奔进内室,穿过梢间,绕过掐牙梨木坐屏,一个娉婷身影正坐在由粉蓝帏帘罩着的架子床上,正细心喂朱氏吃药。 正是六月的天气,屋内只开了一扇门窗,如晴只觉一片潮闷湿热之气袭來,当她发现坐在床沿细心喂药的并不是朱姨娘屋子里的丫头而是张姨娘本人后,吓得尖叫一声,“张姨娘----” 张姨娘陡闻这一尖叫,吓得几乎拿不住手头的药碗,正待斥责,发现原來是如晴后又换了个笑脸,“哎哟,原來四姑娘回來了。四姑娘,你可总算回來了,妹妹,你快來瞧瞧,四姑娘回來了。” 如晴顾不得心里的惊疑,立马奔至床前,把张姨娘挤了开來,顺带夺过她手头的药碗,盯着碗里的药,道:“有劳张姨娘这般照顾我姨娘。如晴感激不尽。”她望着床上朱氏腊黄的脸颊及瘦削深陷的眼窝,一股恐惧把她深深携住,这张姨娘是什么为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居然舍着身份跑來照顾朱姨娘,会安好心么? 如晴把碗放到到一边,连忙爬到床上,伸手摇着朱氏,“娘,姨娘,您怎么啦?哪儿不舒服?我走的时候都还好端端的,怎么病成这样?” 朱氏睁眼,望着如晴,腊黄的脸上闪现一抹欣慰,她虚弱地道:“晴儿,娘总算见着你了。”她伸出干瘦的手,抚着如晴粉嫩的脸颊,高兴道:“我还以为,我熬不到你回來呢?” “娘,别说这些浑话,您会好起來的。你究竟得了什么病,居然病得这般严重?”如晴很不可思议,她仔细算了下时日,她离开方府去天津卫來回也就半月时日,走的时候朱姨娘都还好好的,怎么半月不见便成这样了。 她目光豁地射向张姨娘,“张姨娘,我娘这究竟生了什么病?怎么病成这样?” 张姨娘不敢直视如晴那太过晶亮的眸光,略略后退了一步,哀伤道:“大夫说是风寒。你走后第二日,老爷带着太太,还有我,和你姨娘一并外出去了趵突泉顽,趵突泉景色优美,我一时观看的浑然忘我,便一不小心,脚下滑了跤往泉里跌去,情急之下连带的,把你姨娘也跟着拉下水了。我和你姨娘都不会水性,在水里扑腾着几乎送了命,幸好老爷及时赶到救了咱们。为怕风寒侵体,一回到府里,我便让人熬了浓浓的姜汤给你姨娘喝下,还另请了大夫瞧,大夫说朱妹妹已感染了风寒,我心里更是慌得厉害,心想着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连累妹妹,却是我的不是。然后催促着大夫用最好的药,还求着太太开了库房拿了上好的人参燕窝出來给妹妹补补身子。可是沒想到,沒想到----”说到这里,张姨娘已泣不成声,抽了帕子拭了泪,声音哽咽,“可我怎么也沒想到,这次妹子的风寒却來势汹猛,那大夫开的药却一点也不见好转,妹妹反而还病情越发严重了,昨儿个听大夫说,还要你爹准备后事---妹妹,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妹妹。你可不能丢下四姑娘呀?你这样一走,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呀----”说着扑在朱姨娘身上,放声大哭。 朱姨娘睁着眼,虚弱地笑着,“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自个儿福薄。姐姐不必自责,这一切,都是命呀。” 张姨娘哭道:“妹妹千万别这么说呀,你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难过呀,简直,简直像刀绞一样。” 如晴呆在一旁,目光如炬地盯着张姨娘,她对张姨娘的哭功几乎用前无古人后无來者來形容,但对于她的为人则是了解透彻的。再來内宅里的妻妾争斗之惨烈,如晴也略有耳闻,她对张姨娘的说辞一点都不相信,但是,朱姨娘却是个怯弱心软又是沒原则的老好人,肯定还会替她说好话。再來,张姨娘天天亲自给朱姨娘抓药煎药喂药,饮食起居无不照应,还亲自请了大夫,那个大夫就是经常替张姨娘看诊的廖大夫,那个廖大夫的人品,如晴也听说过,凭直觉认定朱姨娘的病情加重定是这女人在搞鬼。 可是,在无确切证据下,她也不敢胡乱指责。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疑惑与愤恨,好言好语送走了张姨娘。 张姨娘走了沒几步,又折了回來,压低了声音对如晴道:“四姑娘等下去太太那请安时可得好生求个情才是。” 如晴问这是为何? 张姨娘四处张望了下,面目哀伤,“妹妹因我病成这样,我早已自责不已,只能尽我全力救治她。可,可太太却以重疾为由还想把你姨娘送到乡下庄子去,甚至连马车都弄好了,若不是我苦苦哀求你爹爹,磕了一一柱香的头,你爹爹这才免为其难留下你姨娘。可就是因为这样,太太这些天却是很不高兴的。” 如晴发现张姨娘额头确实带些红肿疤痕,心中一动,摸不清张姨娘这话真假了。 张姨娘走后,如晴再招來朱氏身边的几个丫头询问原因。 “张姨娘所说的确是不假,那天回來后,两位姨娘同时染了风寒,也都请了大夫,张姨娘吃了两贴药便沒事了,可朱姨娘却病情加重。张姨娘愧疚之下,便天天往咱这院子里,还亲自熬药端水的,比我们还照顾的殷勤。” 另一个丫头也说:“可不是,这两天朱姨娘病情加重,张姨娘更是愧疚得不能自己,现下连晚上都來朱姨娘屋子里歇着呢,朱姨娘吃喝拉撒无不照应,甚至比我们做的还要好。” “是呀,太太也真够无情的,见朱姨娘这般病重,居然还想把她送乡下庄子里,幸亏张姨娘跪着求了半天的情,不然,四姑娘可就见不着朱姨娘最后一面了。” 如情沉了脸色,望着眼前的媳妇丫头,心里一片冰凉,她紧紧握了拳,她从來沒有小看过张姨娘,对于她在内宅里扑腾的本事,她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但,因为与她沒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她也就视而不见,平时候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可是她沒料到,她才离府半个月不到,张姨娘便动作迅猛地把朱姨娘整成病重患者。 如晴挥手让丫头们下去,一个人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玲珑忍不住小声道:“姑娘,会不会是这张姨娘搞的鬼?” 沉香低斥:“事情还未明朗之前,不许胡说。”她走到如晴面前,轻声道:“姑娘,我和玲珑先找人打听一下那个大夫,还有府里的其他相关的人。” 如晴点头,沉声道:“去吧,记着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她望着玲珑,“我知道你的本事,旁的都做的一榻糊涂,却是个厉害的包打听,把事情交给你,我倒也放心。只是,此次对手是张姨娘,张姨娘的厉害本事,不需我多说吧?” 玲珑听出了如晴语里的沉重,郑重地点头,“姑娘请放心,奴婢定打听得一清二楚再回來禀明您。” 如晴再吩咐了几个要紧事,“先去打听给朱姨娘看诊的廖大夫为人,平时候与张姨娘是否有过多接触。再來,再想办法打听廖大夫究竟给姨娘开了些什么药。” 玲珑点头,领命去了。 如晴继续在屋子里踱着步,沉香道:“姑娘,您一路上车马劳顿的,还是先歇着吧,朱姨娘这,有奴婢照看着。” 如晴摇头,“姨娘身子一向健壮,这些年來何曾有这般状况。那张姨娘又是个包藏祸心之人,这些天又这番殷勤表演,定有其他阴谋。” “要不要告诉老爷去?” 如晴悲哀地摇头,“张姨娘在爹爹心目中自有旁人无法可及的地位。我又沒确切证据,还不敢泄露一言半句的。况且,若是冒然说给爹爹,那张姨娘惯会颠倒是非,能说会道,又一向爱扮好人,我也占不到丝毫便宜的。还打草惊草,让她有所防备,反而得不偿失。” 沉香点头,也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不由骂道:“这张姨娘真够恶毒的。朱姨娘一向安份守已,又沒碍着她什么的,她怎能如此狠心置朱姨娘于死地?” 如晴心中一动,忽然猜到张姨姨会有的想法了,是了,这些年张姨娘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让方敬澜厌倦,再加上平时候所作所为,已让方敬澜反感,虽未动其根基,但方敬澜去张姨娘的怡情轩的次数却是廖廖可数,反而去李氏朱姨娘屋子里的时候多,而朱姨娘又生得美貌,性子又温驯,又从不惹是生非,想当然更让方敬澜怜惜宠爱。再加上如善上次丢脸丢到京城去,方敬澜虽沒有重罚她,却也不再待见她。不过那时候,方敬澜才知道嫡庶规矩的重要性,自那以后,张姨娘先前的特权几乎被如数收回,而先前过惯了呼风唤雨日子的她,现在得伏低作小,待遇又被削减了泰半,还得承受李氏的打压与方敬澜的冷落,再加上方敬澜近年來越发爱往朱姨娘屋里,这便让张氏产生了危机感,想除掉朱姨娘的心思也就不难猜测了。 如晴仔细观察了朱姨娘屋子里的各类摆设,床铺被子衣物都仔细检查了,桌子上的茶杯水壶唾碗也全仔细拿了來瞧,甚至连窗台上的花也不放过。并未发现其可疑之处,最后,又把目标盯住了院子里头的药罐子。 如晴不懂医术,她连忙把罐子里的药渣偷偷让胡妈妈拿去让大夫瞧,晚上胡妈妈回來说这药沒问題,是专治风寒引发的肺病的。 如晴一个吃惊,朱姨娘居然感冒严重到肺炎的地步,这肺炎放在现代,只是小小的毛病,但放在古代,稍微不注意,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晚上方敬澜又來看望朱姨娘,见朱姨娘咳得嘶心裂肺的,也于心不忍,一边亲自端了水给朱姨娘喝下,一边哀声叹气,“怎么小小的风寒却这般严重?”然后痛骂那廖大夫,真是庸医。连个小病都治不好。 朱姨娘唇角浮起苦笑,有气无力地道:“老爷,都是妾身福薄,也怨不得任何人。” 方敬澜道:“你好好养病,不要想些有的沒有的。都是张氏可恨,自己跌足也要拖你下水。”方敬澜内心也是痛恨张氏的,但是,张氏这些天,天天哭,天天自责,又衣不解带地照顾朱姨娘,累得人也憔悴无比,看着她这番自责歉疚,他也不好太过责备了。 朱姨娘道:“这也不能怪张姐姐,都是我福薄。老爷也别再责怪张姐姐了,因我这病她已经够自责了。”说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方敬澜又忙捶了她的背,见朱姨娘咳成这样,心情也很是沉重。 如晴端了水递给朱姨娘,道:“爹爹,既然姨娘不服廖大夫的药,那我们再换一个便是。我听奶奶讲,城西和记药铺的刘大夫医术也是不错的。尤其专精内科一道。女儿想,干脆去请刘大夫过來瞧瞧。” 方敬澜点头,“也好,就换个大夫吧。” * 方敬澜又陪了朱氏一会儿,受不得朱氏这般几乎要把肺都咳出來的咳法,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如晴虽气他,但也知道这个时代,重病的妾室根本不能当作“病患”一样对待,方敬澜这般表现还算是好的了,若是碰上刻薄人家,像朱姨娘这般病重,早已被送到乡下庄子去自生自灭了。 如晴当下便让人去请了城西的刘大夫,因为夜已经深了,为怕那刘大夫托大不肯來,如晴还特意吩咐了跑腿的旺福和他的媳妇,“这刘大夫听说已有年纪,估计从城西也一时半刻赶不來,你们便去马厩里套了马车,把刘大夫赶紧接了來。若是此人托大不肯來,你只稍报出爹爹的名号。再多给些赏钱,反正,不管如何,你二人必须把刘大夫给请來。” 旺福媳妇面色稍显不豫,如晴看了也不多话,让沉香拿了一个小袋子递与旺福媳妇,“这个时候了,还让你们差事,我也过意不去,这些金锞子,我让沉香称过了,足足有二两重,你们拿去,给旺福哥哥买几壶洒,给嫂子买些头面首饰,再给小子买些衣服零嘴玩具吧。” 旺福媳妇见着这金锞子,立马喜笑颜开,与旺福拼命地点了头,嘴里大声说道:“姑娘但请放心,就算用抬我们也会把刘大夫给抬过來。” 过了半晌,來福一路急急忙忙地奔了进來,满头大汗的模样,“四姑娘,马厩里的马儿被太太给套走了。这可怎生是好?” 如晴豁地起身,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旺福抹了额上的汗水,道:“我和媳妇去马厩里牵马时,发现马厩里空空的,一匹马都沒有。后來叫醒了吴老头,吴老头才说太太才不久才命人套了马车出去了。” 如晴蹙眉,“都这么晚了,太太还出去干嘛?” “这,这个我就不知了。”旺福媳低下头去。 如晴沉着脸,紧咬着唇,一时六神无主了,方府地处城东,从城东到城西來回少说也要大半个时辰,若是沒了马,那便耽搁的更久了,朱姨娘这咳得撕心裂肺的,几乎连气都喘不过來了,如晴听着也是猫抓着的难受。 如晴不回踱着步,忽然咬了牙,道:“你们现在就去敲隔壁的张家的大门,让他们借马车与咱们用用。” 旺福迟疑,“这,都这么晚了,人家会同意吗?” 如晴道:“爹爹是齐州城布政司参议,在齐州城还算有点颜面,张家一向与我们友睦,想必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 旺福的连忙点头正待领命,却被媳妇捉住,她连忙对如晴道:“可是,姑娘,咱们一个下人跑去借马车,估计会吃闭门羹的,要不,请姑娘亲自出面,或是,让老爷亲自跑一躺?我,我和旺福,实是沒那么大的本事让人家借车的。” 如晴冷笑道:“不过是借马车用用,又不是不还,这些面子若是不给,那还混啥?如果嫂子你觉得不好办,那得了,把金锞子给我,我再另差人去。” 旺福媳妇连忙陪笑道:“姑娘言重了。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好好好,我们这便是去敲张家的门,若是成了,姑娘可得记下我们这份功劳。若是不是---若是不成----” 如晴道:“那便证明你们夫妇沒办大事的本领。日后,我也不敢再差你们了。” 旺福媳妇面色僵了僵,还想说什么,被旺福给粗声制止了,“得了,还废话什么?干正事要紧!”说着扯了媳妇的手便往年拖去。 过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旺福媳妇回來说马车借到了,现下就立刻赶往城西去请了刘大夫來。如晴松了口气,夸赞了几句,又让沉香拿了些碎银子赏了他们。 沉香沉着一张脸,打赏了旺福媳妇后,待他们离去,这才抱怨道:“姑娘也太好性子了。哪有主子差遣奴才办事还得拿钱,而不给钱就不办事的道理?” 如晴道:“这个家,是太太和哥哥们的天下,于我,亦不过一个安身之所,这些下人还面上敬着我这个主子,也算是不错了。让他们做事,不损失点银子是不可能的。” 沉香望着如晴平静的娇好面容,沒由來的沉重了心情,忽然替如晴心痛起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另请大夫,一件衣服也能引嫉妒 在等待大夫的当,如晴实在听不得朱姨娘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又命人抓了几大把金钱草熬成浓浓的汤,加了好些姜,一并熬了与朱姨娘喝下。 如晴仍是不放心,又命人去厨房里找了好些丝瓜來,胡乱榨成汁,一并给朱姨娘灌下。这个时候沒有消炎的,也沒有抗生素,听说金钱草可以消炎,估且试试吧。听闻丝瓜水可以治咳嗽,也就死马当活马医了。 朱姨娘自知自己时日不多,也就听天由命了。但这咳嗽真的要人命,咳得难受之余,也就來者不拒地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还是如晴这招死活马活马医的烂招数凑效了,朱姨娘喝下一大碗丝瓜水后不久,咳的比先前要好些了,喉咙处也不再奇痒难耐,渐渐不再咳嗽后,睡意也就袭來,等刘大夫赶來时,朱姨娘已沉沉睡下。 刘大夫仔细瞧了朱姨娘的病,眉头一直紧皱着,如晴一颗心提在嗓子眼,轻声问道:“大夫,我姨娘病情如何?应该还有救吧?” 刘大夫收回了手,对如晴道:“令堂确实已染肺病,痰多,风寒侵体,脉像紊乱,确是病情狠毒。姑娘可否把先前大夫开的药单给老夫瞧瞧?” 如晴赶紧让人找了药单让刘大夫瞧了。刘大夫仔细瞧了,大摇其头,“生石膏、瓜蒌3,大黄、杏仁、知母、苍术、赤芍、柴胡,前胡,芦根,这些倒也是治寒意引发的肺病,温热之邪犯扰于肺,传于大肠,表里同病,故治以宣肺通俯、清泻热结之法。方用前胡、杏仁宣开肺气,生石膏、知母、瓜蒌、芦根清除里热,更用生大黄通泻腑气,釜底抽薪,以解上焦肺金之热雍,又配苍术运脾祛湿,以和胃气,柴胡疏肝清热,以舒中土,赤芍活血,以防凉寒过用有碍血行而使邪难解除。这廖大夫开的药方倒也合理,只是却少剂量使用生石膏,而原本小量生大黄却是加多了。配合主方,却难中病机。反会引发病毒。” 如晴不懂中医之道,听得云里雾去的,听听出來了那廖大夫开的药方沒问題,但也有某些地方不合理,又提了下心,这廖大夫会是故意的么?还是医术不精所至?如晴慌乱甩了头,又问:“刘大夫可有其他妙方?” 刘大夫捋了胡子,摇了摇头,“令堂病情已然严重,自古以來,肺病本是不好医治,令堂又病重多日---老夫尽力而为吧。” 如晴听得好一阵心惊胆跳,区区一个肺炎就能要朱姨娘的命,这---是这古代医术落后,还是朱姨娘果真福薄? * 刘大夫开了药后,朱姨娘喝下,并未有所好转,如晴心里一阵茫然心焦,枯坐在墩子上,望着朱姨娘喝了药沉沉睡去的面容,这儿只有沉香近身服侍,朱姨娘院子里的丫头都跑去歇下了,老太太也派了两个丫环过來支援,而张氏跑的最勤,但如晴心下已存了怀疑,哪敢让她來侍候,忙好声好气地把她劝走,一个人枯坐在床前,努力想着张氏会用什么法子让朱姨娘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 如果买通廖大夫,这样目标又太大了点,在药物里作手脚,她又欠缺了专业犯罪本领,在朱姨娘屋子里下药,她也沒那个条件,如晴已里里外外检查了朱姨娘的屋子,并沒什么可疑的地方,或是在剪药时,偷偷加了其他的药进去,但昨天如晴把药渣拿去让大夫瞧,又沒什么问題。那么,唯一可能的便是,张姨娘在差人去抓药时,或多或少把里边的药偷偷拿了些出來,好让朱姨娘病情治不断根,但,玲珑也已打听过了,廖大夫与张姨娘接触并不多,每日除了给朱姨娘问诊把脉,张姨娘在一旁陪同,但都是有丫环在场的。再來,前去抓药的并不是张姨娘派去的丫头,而是李氏身边的人。 如晴起身,在屋子里踱着步,这菊蓉是李氏的陪嫁丫环,算得是李氏的心腹,而菊蓉的妹妹,菊清先前因如晴的关系,被李氏狠狠收拾了,但因菊蓉的求情,这才沒有被活活打死,只是被送至庄子里去。这菊蓉会不会怀恨在心,在去抓药时,暗中做手脚? 再來,李氏的态度也值得玩味,朱姨娘病了,李氏便迫不及待毫不顾及主母慈悲,居然大张旗鼓想把朱姨娘送去庄子去,另外,昨晚去请大夫时,李氏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要在那个时候把府里唯一的马车给驾走了。如晴不愿把李氏想像成恶毒主母,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也已证明张姨娘已然失宠,而身为棋子的朱姨娘已失去利用价值,李氏这是在兔死狗烹了。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乌兰阁的方向一片黑类瞎火,寂静无声,只有桌上沙漏滴珠的声音在夜间格外碜人。 如晴一阵茫然,李氏,她是存了心不让朱姨娘活命,还是只是单纯的不聪明,目光短浅所至? * 第二日,张姨娘又來看望朱姨娘,见朱姨娘这般,又忍不住嘤嘤地哭了,甚至哭得声澌竭力,一边哭诉自己是个扫把星,连累了朱姨娘,又一边让朱姨娘一定要摇作起來,不然她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如晴见她这样,越发心头恼恨,但面上却还好言好语地开导了她,安慰她,并恭敬客气地把她送出了院子。 张姨娘见如晴并未怪罪自己,一方面高兴,另一方面又暗自心惊,这如晴也才不到11岁,正是娇蛮无理的年纪,怎么就这般懂事明事? 当然,如善也很懂事很聪明,但有些时候,仍是蛮不讲理,而如美,在如善如晴的衬映下,简直就是蛮横无理的代名词。如美从來不会让张氏母女放在眼里,但这个如晴--- 张姨娘细细打量如晴,越打量心头越是心惊,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呀,这个总是缩在长辈身后唯唯诺诺的庶女,居然已生得眉目明朗,姿色妍丽,虽容貌还未长开,但明眸皓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那通身的灵气劲儿,甚至连如善都是不及的。 张姨娘又发现如晴身上穿着耦色斜襟缠枝白玉兰比甲,胸口绣着朵白莲,湖绿色镶三指宽浅蓝缎面滚边广袖,同色月华裙,脖子上用项圈挂着一对长命玉锁,头梳弯月髻,玫瑰宫花作饰,耳饰珍珠耳饰,虽饰物简单,然整个人看起來气派又明郎,完全不输给如美如美任何一人。 张姨娘见如晴这身衣裳虽着并不耀眼,但绣功却精细,不由嫉妒起來,忍不住笑着问:“四姑娘这身衣裳可真好看,瞧不绣功,却是这般的精细,不知是哪位绣娘绣的。”然后心里电转,方府一直在英姿访里买料,用的也是英姿访里现成的绣品,以方家的财力,再加上方敬澜一心想做清官,并未像其他大富一样,自己聘或养绣娘专门为其刺绣,所以方府各个主子的衣裳上的刺绣,也并不甚出众。其他有名的绣娘张姨娘也是略有耳闻的,如晴这身绣技并不算顶要高明的,但胜在一个均匀,及颜色明快,针脚细密。尤其是如晴身上的比甲,虽不是遍绣,却也是散绣,这散绣也比如善身上的局绣花的银子多。张姨娘知道李氏的为人,不可能给如晴这般好的衣料,那么,便是老太太,或方敬澜私下给做的,但如晴并不是老太太亲生,老太太何必花这些冤枉钱?那便只剩下方敬澜了。 张姨娘又想到如善因李骁之事被冷落至今,见如晴这通身的气派,很不是滋味。 如晴任着张姨娘打量,闻言微微地笑着,“张姨娘有所不知,太太已大半年未替我裁衣服了。这些衣服,全是我姨娘亲手绣制的。”她不敢确定张姨娘是不是在嫉妒她们母女,所以尽可能地保持低调,顺便把李氏也搬出來。她让张姨娘明白,她们都一样,都是被李氏不待见并且漠视的,张姨娘这般雄心壮志,实在沒必要把她们母女当假想敌。 果然,张姨娘闻言后故作惊讶,也稍稍放下了心,又与如晴说了会子话,这才告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老太太点拨李氏 张姨娘走后不久,方敬澜和老太太及李氏都來过,方敬澜看了朱姨娘这般身子,忍不住脸色黯然,又嘱咐了几句,让下人好生服侍后便去衙门了。 李氏來了,说了好些安慰话,又宽慰了如晴几句,老太太來了。 老太太又好生安慰了朱氏及如晴,又让人请了齐州城有名的刘大夫,许大夫一并來给朱姨娘看病,两个老大夫一起讨论了半天,总算开了一张药单,老太太连忙让人去抓药。 老太太当着李氏的面,对旺福道:“朱姨娘病成这样,又有每日里接送大夫,沒有马车可是不成的,你现在就立即在外头买匹马來,顺带把马车和车夫也一并备好。这府里头就一辆马车,却是不大方便。” 李氏忍不住道:“老太太,咱家就这些人口,这再多弄匹马來,也着实浪费呀?” 李氏这些年当家,算账也算厉害的,一口气便能算出养马和养马夫各种多出的费用,这每月平白无故多花十來两银子,还真是冤呀。更何况还只是为一个妾室,她一百个不愿。 李氏本想借方敬澜一心做清官的事來杜绝老太太的提议,哪知老太太瞟她一眼,淡道:“太太自个儿平时就要用一辆马车随时备着,这万一府里再有其他要紧的事,不可能次次都向邻居借吧?” 李氏僵了下,在心里转了遍心思,这才道:“老太太言重了,昨儿个媳妇确是因急事套了马车出府,因乡下庄子的管事闹事儿,这才急急忙忙赶了过去,因走的急,便沒想那么多,耽误了朱姨娘请大夫的时间,却是媳妇的不是。以后媳妇尽量少用马车便是---至于另行买马的事儿,老太太,您也知道,老爷虽升了官,但每月就那么点奉禄,可官场上却有诸多应酬,再加上姑娘们都大了,这里里外外都要使银子,咱家就这些底儿,可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吧?依媳妇看,这买马的事儿,就算了吧。” 老太太道:“你说的倒也有理。可是---唉,算了,咱家可不是刻薄人家,妾室病重可是无法放任其自生自灭,这在良心上可也说不过去呀。可朱姨娘都病成这样----唉,就尽力而为吧。” 李氏一听不再另买马车,连忙高兴地点头,连声说“老太太就是这般明事理,怪不得老爷这般敬重您。” 李氏身后的刘妈妈见老太太这般神情,很想提醒李氏,事情可不这么简单,但见李氏这般高兴,暂且忍下不说。 而如晴自始自终也乖巧地立在一旁,听李氏这般形于色的高兴,不由低下头去,掩住上扬的唇角。 老太太起身,李氏连忙让路,如晴也跟着上前送行,一路送至堂子里,老太太对如晴道:“你也看到了,你姨娘病成这样,不是咱们不肯治,实是大夫都说病情凶猛,你也切莫太过伤心。该治的该花钱的地方,太太自是不会吝啬,只是,一切要看朱姨娘的造化了。你可明白?” 如晴含着泪,点头,声音哽咽,“孙女明白,谢谢太太肯为我姨娘治病。” 李氏虽心里隔应,但面上却笑得慈爱,摸了如晴的头,柔声道:“晴丫头莫要担心,朱姨娘是个有福气的,相信定能好转的。别哭,好生照看你姨娘。” 如晴胡乱抹了泪水,狠狠点头,又说了许多感激之话,李氏被说得神色越发慈爱,当下吩咐刘妈妈,再拿了她的钥匙去库房取些人参來。 刘妈妈望了自家主子一眼,在心里叹口气,领命去了。 如晴把老太太和李氏送到院门口,这才折回了屋子。 而李氏送老太太回松鹤院的路上,老太太走了半截路,望着头顶上金灿灿的阳光,道:“朱姨娘估计已快不行了,太太还是早早作好后事准备,另一方面,也得物色些年轻的丫头,给她们开了脸,一并送至老爷屋里吧。” 李氏脸色大变,正待开口,老太太又道:“算了,府里的丫头虽看似温驯,实则个个野心不小,还是学着太太先前,去庄户人家选些容貌上乘,又知书守礼的姑娘,学着朱姨娘那般,正儿八经下聘,给老爷抬为良妾吧。” 李氏大惊失色,当下也沒了恭敬之意,瞪目而视,冷声追问:“老太太这是为何?是看媳不顺眼么?”说着已哭出了声,“媳妇愚钝,一直得不到老太太的欢喜,可这些年來媳妇仍是谨守着本份恭敬侍候老太太,一日三餐从不敢分心,不说每日里的晨昏定省,但也从未有任何过错,老太太为何还要给媳妇添这个堵?” 老太太停了下來,就在碎石铺就的“丫”字路口处,瞪了李氏,板着声音道:“老爷已是四品官位,家里却只有一妻二妾。这在齐州城已是寒碜,太太有无想过,若朱姨娘果真去了,老爷定会再纳妾进门的。” 李氏如糟雷击,呆呆不能言语。 老太太望着她呆若木鸡瞬间僵硬的脸,缓和了语气,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愿,可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男人要纳妾天经地义之事,你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与其凭着老爷自已的喜好纳些心怀鬼胎的姨娘进门,还不如自己主动些,找些温驯听话的姨娘,这样既能显出你的贤慧,更能控制妾室,她们想扑腾都是沒法子了。” 李氏艰难地控制自己的脾气与痛入心脾的凉意,涩涩地道:“老太太的话媳妇记下了。” 老太太又叹口气道:“我也是过來人,娄然知道你心里的苦。可谁叫咱信是女人呢?无法阻止男人纳妾,就只得把这些妾牢牢握在手里,千万别起些幺蛾子。张姨娘是老爷自个儿纳的,朱姨娘是你自己作主聘的,这些年來,这两位姨娘的为人处事你自已心里也是明白的吧?我知道这些年來朱姨娘日渐受宠你心里不爽快,你要对付她只要做的干净,我自是不会过问。但你可得想明白张姨娘的为人,当初朱姨娘进府的目的。再來,朱姨娘若是去了,老爷势必又要再纳妾。就算他自己不纳吧,别人也会送,这其中的利害,太太自个儿摸索吧。”然后也不看李氏,独自离去。留下一脸震惊石化的李氏,愣在当场,脸上心头转了无数遍心思,最终咬牙,狠狠泄了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张姨娘之厉害程度 朱姨娘的病情,再一次让如晴见识到古代医辽条件的落后,她也知道,这古代再狠再猛的病,都只能用药物控制,中药疗效慢,可是,朱姨娘在吃了数天的药,仍是不见好转,这些天咳得声嘶力竭,并拌随着周发性的高烧,如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两位大夫仔细诊治,更换了数回方子,这才渐渐有了起色。 张姨娘天天登门,每一次來便哭一场,先是密实的自责,接下來便哭天哭地的,说都是她的错,还说朱姨娘怎么如此命薄云去----如晴已是不耐烦,虽竭力控制脾气,但出口的语气仍是有些冲。张姨娘不乐意了,当着方敬澜的面哭道:“四姑娘这也在怪罪我了?怪我把你姨娘害成这样?” 如晴在心里骂了她数千次,可面上却不得不道:“张姨娘哪儿话,我是姨娘身上掉下的肉,这母女连着心,我都沒哭,可张姨娘偏天天都要在我姨娘这儿哭上几回,这知情的人呢,肯定会夸赞张姨娘和我姨娘姐妹情深。这不知情的人呢,倒以为我姨娘真的不行了,病入膏盲了。” 张姨娘被堵了下,忍不住道:“四姑娘这是哪儿话,因我连累了妹子,我心愧疚得慌,自是巴不得你姨娘好转起來,又怎会咒她呢---” 如晴微笑道:“既是如此,那张姨娘可得好生管着您的眼泪。您可知道,你天天这么哭上几回,哭的我姨娘以为自己真的沒多少时日了,成天想着给我留遗言。可您知道吗?大夫说了,这病人就要保持良好的心情,才能站胜病魔。所以如晴求您,拜托您千万别再哭了。”说着说着自己也跟着哭了。 方敬澜见不得如晴一向乖巧懂事又纯真可爱的脸蛋儿上增添愁苦,连忙下了榻仔细哄她,说“你姨娘是个有福气的,断不会如此福薄。我儿休要哭泣,为父向你保证,你姨娘定会好转起來的。”然后狠狠斥责了张姨娘,“晴丫头说的对,你成天沒事瞎哭些什么呀?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沒的让你哭得丧气。” 张姨娘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一边恨如晴这个死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嘴儿却那般利索, 又恨方敬澜的薄情寡义,她见方敬澜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心都凉透了,忍不住哭道:“老爷这也是在怪我了?都是妾身不好,无端连累了朱妹妹。妹妹年轻美貌,又极得老爷脾性,可我却已人老珠黄,老爷厌我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可叹妾身当年与老爷的一片情意,却是白白消逝,无影无踪。” 方敬澜又气又怒又无耐,他对张氏确有一片真心实意的,耐何她本人却是极不省事的,时常做出些让他丢人丢面子的事來,她自已在内宅扑腾使些小心计顾着多年情份,他都睁只眼闭只眼,可却把如善也给带坏了,并连带连累自己名声,这可是万万不能容忍了。按历來的嫡庶规矩,张氏所犯下的滔天大错,给活活打死或是送庄子里去也是不为过的,他一直顾忌着旧情,及知廉如善兄妹二人,这才沒有发落她,仍是好生地把她供着养着,偏她仍是不知满足,时常以眼泪來控诉他。方敬澜自认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偏她仍是不嫌满足,还在那不住地扑腾,更甚者,他每一次责备她,便被控诉成薄情寡义,有了新人忘旧人。 天可怜见,方敬澜一心一意想着一水端平,就算他目前宠爱朱姨娘,但顾着嫡庶规矩,与张氏多年的情份,并未在物质上过多偏袒朱姨娘,反而时常拿自己的私房补贴张氏,他对张氏已足够容忍,可她却毫不记情,反而拿莫须有的罪名加诸在身上。他是有格调的封建士大夫,才不会与她一般见识,连解释都沒必要。 “无知妇人,得寸进尺,我不屑与你这一般见识。”方敬澜拂袖,愠怒道:“立即给我滚回去,沒我的准许,不许再踏进这院子里來,成天就只知道哭,你除了哭就沒别的本事了?” 张氏从未被这般说重话,几乎背过气去,又气又心惊,还想抓着方敬澜哭诉什么,被方敬澜躲开,冲两旁侍立的丫头吼道:“都挺尸了不成?还不把你们姨娘扶回怡情轩去?日后好生看着她。我方府再是祖宗积德,也经不过她这种丧气的哭法,沒的让人心烦。” 两个丫头见当家老爷这般生气,连忙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上前扶着张姨娘又拖又拉地拉了下去,但张姨娘却不肯走,她哪里肯相信方敬澜会这么绝情说出这般话來,死活捉住方敬澜的袍裾,哭道:“老爷这是在厌恶我了?老爷,您打死我吧,好让我在这府里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澜郎---你可知道,我这一辈子就只能靠你了。若是连你都厌恶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澜郎,想想咱们当年的情意,想想咱们当初互诉衷肠时的情份,就算我已人老珠黄,但也请澜郎看在咱们多年的情份上,不要这般狠心呀,澜郎----” 如晴侧脸,这张姨娘的本事无外乎就是哭,楚楚可怜地哭,伤心欲绝地哭,转來转去就这么点伎俩,但人家就是凑效呀,一來她摸准了方敬澜心软又顾及旧情的性子,二來她确是个能说会道的主,三言两语便把当年画眉添妆闺房乐事说了出來,再來她把女人姿态摆得极低,给男人产生了一种自己是英雄,英雄就得保护弱小的使命,这不,方敬澜虽厌恶她,但见她哭的这么楚楚可怜好不凄惨,想着她的处境,也确实心软了许多,伸手把她扶起,克制了语气,道:“就因念着你我往日的情份,我这才处处容忍你背后搞的小把戏。可怜你偏屡教不改,着实令我痛心。好了,莫要再哭了。都一大把年纪了,仗着多年的情份,我仍是好吃好穿的供你。但也只能如此了。若再有非分的要求,或是再做出那些腌赞事來,我第一个就不饶你。” 张姨娘见他虽然说的严厉,但自少给了她台阶下,这才好过了些,胡乱拭了泪水,凄楚道:“老爷对妾身的一片情意,妾身自是知道的。都怪妾身,一时情急无助之下便口沒遮拦的说了來。老爷,妾身错了,请老爷责罚。” 方敬澜见她这么快就认错,也就不再与她一般见识,遂放软了语气,“知道错就好了。下不为例。去吧,朱姨娘正在养身子,你日后少來这儿,反正你又不是大夫,也帮不上忙。” 张姨娘凄惨地道:“朱妹妹是受妾身连累,朱妹妹一日不好转,我便一日心宁不安。就算我帮不上甚么忙,但这端茶倒水的,倒还能做,老爷,您就让我过來略尽愧意吧。” 方敬澜见她说的这么恳切,暗道她果然懂事多了,原想答应的,但如晴却抢先一步说,“如晴谢过张姨娘的一番好意,我姨娘这儿有我便成了。张姨娘身子弱,又要照顾三哥哥和二姐姐,现下又要照顾我姨娘,瞧您,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还是听爹爹的话,就不要再过來了,好生将养自己才是。” 张姨娘道:“不管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要來亲自照顾你姨娘。四姑娘,莫不是嫌弃我粗手粗脚,怕侍候不好你姨娘?” 如晴咬牙,眼射毒剑,在心里道:既然你一心想博美名,好,我就成全你。 她笑的天真:“实是不能怨我不想让张姨娘近身侍候我姨娘。实是刘大夫和许大夫都一至对我警告过了,为了能让我姨娘病情好转,所以还是请张姨娘离我姨娘远一点儿。” 张氏脸色一变,见方敬澜忽然变了的脸色,心叫不妙,立马大声悲呼道:“四姑娘,这说话可以凭良心呀!我一直战战兢兢侍候朱妹妹,白日里熬药,打扇,夜间里倒壶,陪房,吃药先试冷热,用饭先试口味,从不间断,毫无二心,怎么四姑娘却是这般诬陷我?” 如晴等她哭诉够了后,这才缓缓道:“听您这么一说,那我姨娘先前的药,却是张姨娘亲自过问的。是也不是?” 张氏滞住,很快又道:“不错,朱妹妹的药确是我全程监导,就怕底下人偷奸躲懒给怠慢了?”然后忽地脸色一变,凄声道:“难不成,难不成----四姑娘这是在怀疑我在药里作手脚?” 如晴微笑道:“我并沒有这个想法。” “可四姑娘嘴里说沒有,其实心里已是定了我的罪吧?天地良心,为了朱姨娘这病,我日日夜夜沒正真合过眼,这沒功劳也就罢了,可苦劳总有吧?四姑娘,这说话也要讲证据呀?你总不能因外人一句话就胡乱给我定罪吧?天地良心,我张秀梅虽不是好人,但也从未害过人,四姑娘,你就算心里厌我,但也得讲真凭实据吧?” 如晴知道张姨娘一向爱钻空子,让她捉住了言语漏洞,那便很难有翻身之地,李氏与她交锋多次之所以完败,便是着了她的道儿,张姨娘先是替自己辩解,然后再故意激怒对手,专找对手的弱点,甚至黑白颠倒,胡说一气,为的便是激怒对手,好让对方自乱阵脚,那么她便能继续发挥她嘴舌本领。 如晴早已领教过张姨娘的功力,虽有千百种对付之策,但总也纸上谈兵,这次算是第一次正面交锋,便见识她不凡本领,心下确有慌乱,见她越说越不成样,反而指责起她因为如善受宠而她从未受过宠爱所以这才心怀怨恨胡乱嫁祸于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正面交锋,完胜乎? 如晴气得肺都炸了,但面上却保持着冷静,等张姨娘终于说完了,这才道:“张姨娘,您说完了吗?” 张姨娘一边嘤嘤地哭泣,一边声音凄楚,“我该说的都说了,若四姑娘仍是怀疑我,我也沒办法了。反正我已是人老珠黄,死了残了,烂了浓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也不会有人为我哭泣,只除了我那可怜的儿女。就求老爷给个痛快吧。” 方敬澜听她这么一说,面上确有不忍,他转头对如晴道:“我知道你忧心你姨娘的病情,所以一时情急口不择言也是情理之事。算了,你就给张姨娘好好道个歉,张姨娘自不会与你一般见识的。” 如晴摇头,忍不住跺脚,“爹爹,我就统共只说了一句,张姨娘就说了不下二十句,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沒有。我什么时候怀疑过张姨娘來着?” 张姨娘呆愣着一张梨花脸,方敬澜也觉张姨娘小題大作了,忍不住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张姨娘恨得几乎咬碎银牙,正想说话,如晴已抢先一步道:“请问张姨娘,最近是不是差过丫头去城中的何大夫那买过桃仁?” 张姨娘脸色微变,讷讷地道:“是买过一些,这天气越发炎热,屋子里时常有蚁虫出沒,我听闻桃仁有驱虫功效,这才差了---” 如晴再度打断她的话,“我只问您是否买过桃仁,您只需回答说、有或沒有就得了,何必解释那么多?您这一通解释,反而不好,要知道,只有问心无愧,自是不怕半夜有鬼來敲门的,是也不是?” 张姨娘不料她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居然被一个丫头给教训,老脸挂不住,脸色沉了下來,尖声道:“四姑娘,虽然你是方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可我总也是你的庶母吧,也这算半个长辈吧,这长辈说话,哪有小辈抢断的道理?四姑娘跟在老太太身边,怎么连这些规矩都忘了?” 虽如晴次次打断长辈说话确有不是,但张氏把老太太也捎带进去,方敬澜略有不满。 如晴知道张姨娘的进攻法宝,她目前是“守”,而“守”的最佳防护便是主动进攻,佩服张姨娘的同时,如晴也找到了最佳进攻武器,微微地笑了,道:“如晴也知道打断长辈说话极是不礼貌行为,可我是沒法子的。奶奶时常与我说,像张姨娘您这样的人,最厉害的就是一张嘴,所以,为了不被张姨娘您一张巧嘴就打压下去,必要时,只能处处抢先,不能给您喘息的机会。我原先也是不信,可刚才与张姨娘交锋,这才深深佩服奶奶的高瞻远瞩。” 张姨娘脸色青白交错,方敬澜却也忍俊不禁,也觉如晴说的有道理。想着平时候张姨娘这张巧嘴,连明明有理的自己最终在她的一张巧嘴下,也成无理甚至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了。 如晴见张姨娘哑住,见便宜老爹也沒有站出來说话的意思,暗呼一声好险,又道:“好了,又扯远了,言归正传吧。张姨娘您买的桃仁,总共买了多少呢?” 张姨娘见如晴居然这般不顾方敬澜的颜面顶撞奚落讽刺自己,心下早气得厉害,闻言冷哼一声,梗着着声音道:“不多吧,大概就半斤左右。” 如晴又问:“张姨娘只是用桃仁來驱虫,那是如何驱虫呢?” 张姨娘见她一直在桃仁身上打转,有些不明所以,但又心生警惕,“四姑娘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四姑娘怕我胡乱挥霍官中用度不成?可四姑娘有所不知,我这买的桃仁可是自个掏的腰包,足足花去了三十吊钱。若四姑娘不信,大可去问太太,看这月里头有无这一项开支。” 如晴道:“事关张姨娘的清白,我自是要问个明白的,免得冤枉了好人。”不给张姨娘开口的机会,如晴对方敬澜道:“爹爹,也不能怪女儿对张姨娘有所怀疑,实是刘大夫和许大夫一并检查出先前我姨娘喝的药渣里面,居然有桃仁在里头。而先前廖大夫开的药里,并沒有桃仁,而只有杏仁这一味药。所以女儿这才起了疑。女儿仔细问过大夫了,这桃仁和杏仁相差不大,不仔细辩认,自是无法分辩。但这桃仁取代杏仁,剂量虽不大,但药性却大打折扣了,甚至于毫无药性。”她望向张姨娘惊慌的脸,微微地笑着,“张姨娘定会问我,先前熬的药渣早就倒掉了,如何还能找出來?所以,我特意差人把张姨娘倒掉的药渣全给找回來了,现在就在我屋子里头呢。只是很奇怪,咱们府里自有污物搁放的地方,为何张姨娘偏舍近求远,扔到外边呢?” 不消如晴说明,方敬澜自也明白了什么,目光森锐地盯着张姨娘,又见张姨娘惊慌失措的脸,一个厉喝:“如晴所说,是否属实?” 张姨娘早已惊得冷汗涔涔,尽管她强自镇定,但一直镇定微笑的如晴却如同大山一般有无穷压迫感,令她忍不住抖了声音辩解:“老爷,妾身冤枉呀,若妾身果真如此歹毒,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可是妾身真是冤枉呀。四姑娘,我究竟与你有何冤仇,要你这般害我?” 如晴睑了眉,淡淡地道:“就是因为我与张姨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所以这才惜事宁人,不愿把那药渣里的桃仁拿來生事。可张姨娘却表现得可圈可点,和气、慈悲、心善等名声都揽了去,反倒是如晴成了不识好歹之人。如晴虽只立地四尺,又是小辈,但也是有底限的。张姨娘若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可大大方方的说出您在何大夫那买了有五斤多的桃仁,而不是区区只有半斤。” 张姨娘忍不住道:“我哪有买那么多桃仁,我统共就只买了两斤而已。”话一说出口她便后悔了。方敬澜目光豁豁,眼带腾腾杀气,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又恨死了如晴,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卑鄙阴险,居然敢套她的话。 “老爷,原是我记错了吧,那桃仁先前只是买了半斤的,后來善丫头也说她那儿也有虫子,这才又买了些,知廉那也一并放了些,后來下人屋子里也都搁了些,所以统共有两斤左右吧。可是,老爷,给朱姨娘熬的药,妾身真是沒动过手脚呀。老爷,您可要相信妾身呀。”她抓着方敬澜的双手,泪水横流,“知廉和如善最近也时常这儿不生蛆那么不生虫的,妾身紧着他们哪还有时间去害人?更何况,我与朱妹妹从无怨怼,如何会加害她?老爷,您可要相信妾身呀。妾身连累朱妹妹是不假,本已愧疚,哪还敢加害于她?” 方敬澜明知张氏从來不省事,但见她哭成这样,又一时拿不定主意。内宅女人间的争斗他也有所耳闻,但他一向不愿相信,他身边的女人也会这般争斗,但如晴一向乖巧,从不说谎,也不会故意告任何人的状,一边是有多年情妇的张姨娘,一边是自己乖巧可爱的女儿,方敬澜头都大了,又经不住张姨娘这般凄楚哭求及堵咒发誓,他以迟疑的目光看了如晴,“晴丫头,要不,再去把大夫叫來,再仔细辩认辩认?” 如晴见他这般,心头也是冰凉一片,不过,她反应也算快,并且她也沒有置张姨娘于死地的地步,嘴里却道:“不必了。这些日子以來,姨娘的药全由我亲自监导着,病情也已渐渐好转,这却是不争的事实。张姨娘是您的枕边人,又和爹爹情深意重,女儿自是不会再追究过往。只是想奉劝张姨娘一句,不是我不肯相信您,只是为了我姨娘的安危,还是劳烦您日后少往我姨娘这儿跑。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张姨娘呆呆的,两行泪珠儿都还挂在脸上,见如晴不轻不重的话,心里惊疑不定,又无比恼怒。 方敬澜见如晴不再追究此事,一方面松口气,另一方面又觉如晴果真乖巧懂事,明事理,知道他的难处。 其实他的心已偏向如晴这方,饶是张姨娘如何能言善解,但他也是有眼晴,有想法。但是,就算她包藏祸心,却也不得不顾忌着自己的面子。 方敬澜闭了闭眼,往事涩涩地从心头掠过,再度睁眼,双眸已然清朗,他望向张姨娘,缓缓道:“如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此次谁是谁非,我也不再追究,你,好自为之吧。” 张姨娘呆住,看他的模样,定是相信了如晴这死丫头的话,可,他既不打她也不骂她,这又是为何? 方敬澜把她的不安看在眼里,“当初纳你进门,老太太便竭力反对,说你看似温驯,实则有双不安份的眼,若是抬为姨娘,恐生事端。先前我还不相信,现在我就算明白了。老太太一生阅人无数,自是不会有看错的时候。可叹当年我却一心被猪油蒙了心。先有怀孕借病争宠之事,后有如善接连做出不要脸之事,连累亲人至深,现下又有朱姨娘惦背,你,真令我失望。” 张姨娘如浇冷水,心头一片绝望,方敬澜厌恶冰冷的目光,简直比杀了她还痛苦,她在方府的一切资本,主要靠方敬澜的宠爱呀。如果失去了这份法宝,那她还有什么法宝与李氏抗衡? 方敬澜厌恶地拂了袖子,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滚回你院子里去。难不成真要老爷我请了家法你才肯离去?”他对两个丫头道:“日后沒我的命令,不许她再踏出怡情轩半步,否则,老爷我第一个便拿你二人开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完胜,得钱得名还得利 两个丫头心一颤,叫苦不已,张姨娘的性子她们还不清楚么?下意识地偷偷望向如晴,而如晴一直冷眼旁观着,并以讥诮的神色盯着她们,不由心中惨淡,暗自悔恨不已,谁知张姨娘会失宠呢?又有谁能预料朱姨娘在方府沒势力,却还算受宠,谁叫她们眼皮子浅,禁不住诱惑,自动跑去抱张姨娘的大腿呢? 张姨娘再被方敬澜这么一吼,更是站不住身形,两个丫头及时扶住了她,并连忙往外边拖去。当走到门口时,张姨娘总算回过神來,又挣脱两个丫头的搀扶,扑向方敬澜,悲呼:“老爷---” 方敬澜极是厌恶,遍绣绵纹直缀的袍子下伸出一条腿,狠狠踹了她一脚,把她踢倒在一边,然后冲两个丫头吼道:“胆子不小呀,连我的命令都敢不听了?” 两个丫头吓了一跳,连忙连拖带拉地把张姨娘拖这出去,这回是加重了力道,并死死捉着张姨娘的手,最后实在拉不动她,相互望了一眼,咬牙,干脆两个拽了胳膊,使劲往怡情轩拖去。 张姨娘一边扭身一边怒骂,最后双手紧紧抓着门槛,任两个丫头如何使力,硬是死抓着不放,“放开我,你们两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就知道,朱姨娘年轻美貌,又惯会使些媚术,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而我人老珠黄了,不再年轻也不再美貌了,你就嫌弃我了。老爷,当年你对我许下的诺言你都忘了?你怎能这样对我?枉我辛苦替你生下一儿一女,你就这般对我?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张姨娘特有的凄厉声音使得如晴忍不住皱眉,见便宜老爹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耐何,心中讥笑不已,她快步走了出去,对张姨娘道:“张姨娘,如果您想今日之事传到太太耳朵里,就尽管叫吧。” 张姨娘哑住,如果让李氏知道她所做的事,定会借着罪名发了狠地发落她。 如晴缓缓扫视四周,朱姨娘院子里的,张姨娘院里的,还有自已身边的,她缓缓道:“今日之事,本是家丑。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你不要面子,我爹爹还要面子呢,爹爹努力替您遮丑,你还想怎的?难不成,真要闹到太太那,让太太來处置?” 张姨娘心下一惊,不敢再言语,朱姨娘这般怯弱无能之人病重李氏都不愿放过,更何况她? 如晴知道自己的话凑了效,又道:“此次之所以不愿声张,也是为了你好,为了三哥哥和二姐姐好,张姨娘,熟轻熟重,您自个想清楚再闹吧。” 张姨娘如霜打的茄子,总算焉下了气。 如晴缓缓环视四周,方敬澜这才如梦惊醒,连忙喝道:“今日之事谁要是敢泄露半分出去,我定不饶她。尔等听到了吗?” 在场的丫头们全伏下身子,表示尊老爷之命。 张姨娘复杂的望着如晴,如晴仍是粉嫩如完美的玉石,优美,矜持,温润,又灼灼生辉。饶是再能言善辩的张姨娘,也只能暗咬了银牙,打落牙齿血吞。 但,想想又觉不甘心,她惨然一笑,“在老太太那呆了几年,四姑娘便有这般本事,好令我佩服。” 如晴厌恶地望了她,这个女人,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拖别人下水,当真是---不知死活。 “张姨娘过奖了。奶奶一直教我,为人子女的,当替父母家族着想,要谨守规矩,更要知聒耻。切莫为一已之私,做出有损家族体面的事儿。如晴虽不才,但也知道听长辈的话,不敢有丝毫怠惰。唯恐给爹爹家族丢了颜面。” 张姨娘脸色青了一片,她这是在拐着弯讽刺如善做了有失颜面的事呢。 方敬澜听在耳里却异常舒服,更加憎恨张姨娘教女无方,如晴这么点年纪便知道这些大道理,偏一向识字习赋的如善却做出丢脸之事來。 张姨娘总算心灰意冷地被带下去后,方敬澜愧疚地对如晴道:“晴丫头,当真懂事了,懂得替爹爹着想了。”张氏加害朱姨娘,按理就家法处置的,保他却为私心只略作斥责,于情于理,他都觉对不住朱姨娘母女。 如晴缓缓道:“爹爹自有爹爹的难处,女儿理解的。爹爹莫要再自责了,只需日后好生看着张姨娘,不要让她再作恶便是。” 方敬澜见如晴这般懂事,越发愧疚,“倒是委屈你了,一直隐忍到今天。” 如晴摇头,“女儿只是不愿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对爹爹沒好处的。更何况,张姨娘总归是三哥哥和二姐姐的生母。处置了张姨娘,三哥哥和二姐姐也怪可怜的。” 方敬澜忍不住感动,摸着如晴的头,感叹,“我儿就是懂事,明事理。有你这般懂事的女儿,也是方某的福气。” 如晴立马甜甜地道:“有爹爹这样的父亲,也是女儿的福气呀。女儿只是庶出,可爹爹却从未冷落女儿,从未少我吃穿,女儿已经是感激不尽。” 方敬澜越发感动,又说了好些感性之话,最后又忍不住解释起他为何从轻发落张姨娘原因,“张氏着实可恶,可,就如你所说,还得顾着知廉和如善兄妹俩。我儿莫要心里过意不去,在为父心里,你是最乖巧懂事的。可他们两个,同样也是我的骨肉。” 如晴点头,乖乖地道:“爹爹莫要再自责了。女儿都明白的。”其实她也略知便宜老爹的想法,当初张氏进门时,老太太是极力反对,说张氏定不是安份的主,放在内宅,定会酿成大错。但方敬澜偏不肯信邪,力排众议纳她进房,并给体已颜面,宠得无法无天,现下,张氏本性毕露,也应证了老太太当初那番话,方敬澜早已后悔,但,若把张氏的居心曝露了出去,张氏不说丢命与否,方敬澜也自是乱沒面子的。 所以,为了面子,张姨娘再是可恶,也只能遮着掩着,不敢在老太太那儿露丝毫半句。 不过,如晴这回倒做了回好人,但为了让便宜老爹知道她的好,又忍不住加了句,“其实本來张姨娘暗地里对我姨娘做的那些歹毒事儿,女儿原想着反正也沒酿成大祸,往后仔细防着便是。可张姨娘偏要在爹爹面前表现柔弱善良形像。刚才爹爹您也听到了,为了我姨娘的病情,只能吃个哑巴亏让她少往我姨娘院子里跑,可她却非要逮着机会说我瞧不起她。爹爹,女儿都这般昔事宁人了,偏她还不肯收敛,女儿只好,只好捅出她那暗地里做的那些糟心事了。”如晴拧着帕子,一脸忐忑,“可是,女儿这次却是真真正正开罪了她的,她定是恼我恨我了。” 方敬澜又愧又疚,越发憎恨起张氏的狠毒与无理來,又见如晴这般,忍不住掀了眉毛,恨声道:“我儿放心,让她怨去吧,今晚我会去她那,与她把道理厉害讲个清楚。若她够聪明,自是不会再怨你,反而还会感激于你。” 如晴等的就是这句话,心头大喜,面上却嚅嚅道:“可是,三哥哥和二姐姐他们那里----” “今日之事本就是替她遮丑,若是她不太笨的话,知道该怎么做。”意思是,张氏今日所做之事,知廉兄妹不会知道的。但如晴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张氏是什么样的为人,她还会不清楚么? 不过,如晴倒也不怕知廉二人的报复,这事儿,如果就这样揭过也是好的,如果,有人想闹起來,她也是不怕的。 方敬澜见如晴这般明事理,越发喜爱,又问她银子可还够用?衣服可还够穿,丫头们可还够使,如晴回道:“都够用的,只是打赏了下人,便无多少银钱了。衣服都还够穿,只是不知是衣服变小了,还是女儿长高了,总是感觉穿在身上不大舒服。丫头们都还好,就是府里一些老人资格老,女儿使唤不动。” 方敬澜摸着她的头,从怀里掏出一叠纸质银钞來,“为父这儿有300贯钱,你都拿去用吧。拿去换成银子再高敲碎也好,或打赏下人,或自己裁了料子做衣服。若有不够的,尽管來找我。至于那些刁奴,我儿放心,谁要是再敢不敬你,看我收拾他们去。” 如晴拿着这300贯钱,直觉不可思议,她知道,这是方敬澜的奉禄,四品布政司参议的年禄是300贯钱,月俸是二十一石,按着普遍的兑换比例,1两黄金=10两白银=10贯铜钱=10000文铜钱。所以,10两白银等译1两黄金,而一贯钱等于1两白银,那么300贯钱就等300两银子。老天,这也是如晴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多的钱,让她直接从无产阶层过度为有产阶层。 便宜老爹把全年的工资都交由她,也算是对她的极大疼爱了,当然,这其中也有弥补心态吧。但便宜老爷掌管着山东省一省财务,肥水里的肥水衙门呀,随便抠一点点便享之不尽了,如晴当然不会点破,兴高采烈的收下,再一番马屁拍下來,方敬澜被拍的通体舒泰。见如晴大大方方极有动作地把银钞都装进怀里,又略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应该留几贯钱下來。但见如晴这般高兴,又想着自己也不差这些钱,也就算了,反正老家那边再过不久就会送份例银子來,倒也不愁银子了。 只是,只是----估计至少要半把月不能出去应酬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卑鄙无耻阴险又令人喜欢的如晴 * 方敬澜走后,玲珑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埋怨如晴:“那张姨娘阴谋败露,姑娘为何不趁热打铁?让她永无翻身之地?” 沉香并未跟着点头,而是蹙眉道:“姑娘自有她的顾虑,你就少说两句吧。”其实沉香倒也略明白了如晴的打算,所以沒有像玲珑这样,在一旁急得抓耳搔腮的。 玲珑不服气,“张姨娘已经不受宠,姑娘还怕甚?一举端到她,看她如何再蹦哒。”她就是不服气呀,并且恨呀,那张氏居然如此恶毒地暗害朱姨娘,简直不可饶恕。而自家姑娘却这么容易就放过她,简直把她气到吐血了。 沉香喝道:“你懂什么?姑娘自有姑娘的打算。首先,张姨娘虽然已失宠,但只要她仍是老爷的妾室,姑娘自是不能动她。再來,这次姑娘已让老爷知道张姨娘的真面目了,虽沒有明着罚她,却也无法再兴起风浪了。最后,姑娘因为不再追究此事,维护了老爷的面子,也让老爷心存愧疚,瞧,刚才老爷给咱姑娘的钱,可不是小数目了。” 玲珑不再说话,双眼一亮,“这倒也是,这些银钞用來换成银子,砸都能砸死几个了,嘿嘿----” “---”沉香唇角抽搐,这个---暴发户。 如晴來到绣双色鸳鸯戏水墩子坐下,面沉似水,并不言语。确实,凭着她掌握的证据,若果她心再狠一些,张姨娘不死也成残了。但,她沒那么做,因为,她也有她的顾虑。 * 傍晚时分,刘妈妈领了两个丫头,给朱姨娘送了好些吃的穿的用的,并对如晴笑道:“哎哟,四姑娘也在呀。这可赶巧了,这是太太差我给朱姨娘送些东西來。四姑娘您瞧瞧,还缺什么,尽管提來,老婆子定凛了太太,好生操办。” 如晴见两个丫头怀里两枝人参,几色布匹,还有好些补药,及朱姨娘本月的月银,足足有5吊钱,微讶,等想通了李氏的心思后,却也在情理之中,面上带着感激,一边拿了其中一吊钱,一边对刘妈妈道:“多谢刘妈妈这般为我姨娘操劳奔波。更感谢太太处处为我姨娘着想。如晴不知如何言谢,这一吊钱就给刘妈妈零花用吧。刘妈妈千万别与我客气,日后还有更多的地方还要劳烦您呢。” 刘妈妈本想不要的,但扭不过如晴这一番坚持,也就半推半就地接了。“哎哟,姑娘这般出手,却令老婆子我汗颜了。其实我也沒帮上什么忙,就只是奉太太之命送些物品來。姑娘却这般客气,倒令我好生不自在了。” 如晴微笑着,说:“刘妈妈身为内府总管,每日里头忙进忙出的,偏还要挤些时间为我姨娘忙上忙下,如晴也是过意不去。两位姐姐冒着这大暑天的來,也极是辛苦,玲珑,还愣着做甚?还不赶紧泡了凉茶与两位姐姐喝。” 玲珑跟在如晴身边多年,虽比不上沉香的稳重,也够机伶了,如晴才把话说完,已端了两杯凉茶进來。 两个小丫头得了两杯凉茶,自是高兴,连声夸赞如晴是个厚道的,这般体恤下人。 刘妈妈照例询问了朱姨娘的病情,得知已略有好转,这才欣慰道:“还是四姑娘有孝心。不然朱姨娘可就糟罪了。只是老婆子挺奇怪的,张姨娘照顾了朱姨娘这么多天,却仍是把好好的一个活崩乱跳的大活人照顾成奄奄一息,可姑娘一回府朱姨娘便摆脱了病情,还真是怪事。” 如晴知道刘妈妈想说什么,闻言笑了笑,避重就轻:“估计是我姨娘舍不得离开我吧,这才有了求生毅志。” 刘妈妈嘿嘿地笑着,“那倒也是,那倒也是。”不过又转了话锋,“不过还有一件事老婆子也挺奇怪的,今儿晌午,不知张姨娘又犯了什么错误,令老爷大动肝火?” 如晴找着极为安全的字眼,“其实也沒甚大不了的,就是张姨娘不满爹爹今晚要去太太那,所以冲爹爹使了顿脾气。不过我是小辈,大人的事儿,也不好过问,俱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甚清楚。” 刘妈妈点头,直夸如晴懂事,然后又说了会子话,这才匆忙离去。 刘妈妈等人走后,玲珑冲如晴吐着舌头,“姑娘,您也太卑鄙太无耻太恶毒了。不过,我喜欢,嘿嘿----” * 如晴的一颗心随着她的话上下起伏着,所幸最终平定落回肚子里去。望着玲珑那祟拜的笑脸,不由莞尔。 朱姨娘虽仍然咳得凶,每每咳一阵子总要吐几大口痰出來才能罢休,大夫嘱咐着尽量要把痰咳出來,能咳痰,便已证明大有好转了。 如晴看着咳的仍凶但至少能吃下饭,可以走路,精神好多了,如晴稍稍放下心來,嘱咐了一番,便动身回到松鹤院,在临走前,目光凛凛地盯了几个朱姨娘身边的丫头,“我知道几位姐姐呆在我姨娘这,算是委屈你们了。我也知道人往高处爬的道理,也不会怪你们时常怠慢我娘。不过,我姨娘现在病在床上,你们五个一律轮流候在床前,一刻也不许离开,更不许离开半步,若再有丝毫怠慢,可就休怪我无情。” 五个丫头连忙恭身领命,口称不敢。 如晴又道:“如果真怠慢了呢?” 几个丫头不敢言语。 如晴淡淡地道:“若再有怠慢,发现一次,杖责二十板子。发现第二次,年接捆了打上五十板子,能活命的,就丢庄子里吧。不能活命的,也就怪你们沒有福气了。” 丫头们听了这话,有的目光惊疑,有的无动于衷,有的害怕,有的不屑,有的面无表情,如晴一一观察了,暗自记在心里,等出了朱姨娘的院子,如晴对玲珑道:“我始终放心不下这些奴才,等下子夜色深了,还得劳烦你偷偷潜入我娘屋子里,若有风吹草动的,先不要声张,全记下來。” 见如晴又分派了她极伟大的任务,玲珑忍不住双眼兴奋。 如晴笑眯眯地嘱咐了她要小心,要见机行事,然后在心里暗叹,可惜这丫头生错时代了,如果生在现代,绝对是一厉害狗仔队,包准让那些大明星闻之色变。 * 鲜花,贵宾票,统统投來咯,俺明天双更!!!!亲们给力点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4 成小富婆了,张氏对如晴的利用价值 回到松鹤院,如晴把与张姨娘的正面交锋一字不漏地说给了老太太听。 夏林家的却忍不住夸赞着,“四姑娘可不得了,小小年纪居然这般厉害。” 如晴低头,不好意思地道:“还不是祖母教的好嘛。”她怯怯地望着老太太面无表情的脸,“奶奶,孙女这般做法,可有差错?” 老太太缓缓道:“很好,虽然不近如意,但确是长进了许多。”她摸着如晴的头,语气怜惜,“可惜却委屈你了,隐忍到今天才发作。” 如晴咬着唇,明白老太太所说的涵义,只觉胸口闷闷胀胀的,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与感激。 老太太把如晴揽到怀里,轻轻拍她的背,仿佛在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婴儿般,“你是个明白的,懂得见机行事,更是个聪明的,懂得见好就收。这么懂事的女儿,相信你老子定沒少给你好处吧?” 如晴嘻嘻地咧唇笑着,“奶奶真是神机妙算也。爹爹给了我,300贯钱。”说着献宝似的把那银钞拿了出來,一张一张地数着,喜滋滋地道:“祖母,咱们是不是发大财了?”三百贯钱,就相当于300两银子了,对于如晴來说,也算是极大一笔收入了。 老太太细细品味着她的话,忽然眼睛湿润了,狠狠抱了她,在她可爱的屁股上狠打了两巴掌,道:“沒见过世面的小财迷,眼皮子忒浅,这点么钱就让你得意成这样。你大姐姐出嫁时,你爹爹可是足足备了五千两银子作嫁妆。你这点钱,又算得了甚么?” 如晴嘻嘻地笑着,“大姐姐不同呀,她是高嫁,又是方府嫡长女。爹爹定要下足血本的。”更何况,那五千两银子估计也不会是方敬澜的功劳,应该还有远在海宁老家的大伯父和大堂姑的份吧。 老太太定定看了她半晌,发现这个小孙女脸上,眼里,只有满满的笑意,并无其他,忽然欣慰地笑了,轻拍她的肩膀,“你是个知足的。能有这般心态,是你老子的福气,也是你自个儿的福气。只可惜了有些人,无端的生出比天高的心。” 如晴沒有接话,她哪会不明白奶奶所说的意思呢,她确实是知足的,但并不是不争,只是她的不争,却是建立在隐忍与审时踱势上。 “奶奶,所谓知足者常乐嘛。不过,放在别人眼里,那咱们祖孙就是,就是----得过且过了,胸无大志了。” 老太太呵呵一笑,“像咱们这样的人,最忌的便是一个争字,你说,我一个继母身份,还要争什么?再争又有什么意思呢?难不成,我争了你老子就更加孝顺我?” 如晴小小声道:“是呀,我一个庶出的,再争也争不出什么來,所以,还不如不争。” 老太太目测高深地望着她,“你错了,晴丫头,你最大的争便是不争。而因你的不争,你却已争到了如善如美都不得得到的好处。” 如晴眨瞅眼,一时不明白老太太的话,但细细品味着,又明白了些许,不由展颜一笑,兴高采烈地道:“是呀,我沒有哭着喊着让太太多给我置些丫头,但我身边却仍是有那么多丫头侍候。我沒有哭着喊着让爹爹处置张姨娘,所以,爹爹给了我这么多钱。”如善屋子里只有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两个粗役丫头,却还是狠哭了好些回,方敬澜才给补上的。而如晴却不哭不闹便也得到同样多的丫头服侍。 如善以前再是受宠,但如晴敢打包票,她绝对不会得到过方敬澜一口气给出的300贯钱。上回让她赔百把两银子给如美简直就剜她的心一样。 老太太被如晴如此的举一反三弄得哭笑不得,又板着脸,在她背上狠狠拍了几巴掌,笑骂道:“你个刁顽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太太笑呵呵地,忽然又问,“为何不趁此机会了结了张氏?” 如晴一时反应不过來,闷了好一阵子,才道:“张姨娘虽然可恶,但若是沒了她,我娘的处镜同样也堪忧。”她咬唇,声音细若蚊蝇,“孙女也恨不得她早早被赶出方家大门,可是,为了我姨娘,却只能忍着她了。因为---”她抬起头來,神色坚定,“张姨娘虽可恨,却能牵制太太。”如同她,如善和如美,如美之所以与她要好,是因为如善的突出,如果沒了如善作陪衬,说不定如美同样会看她不顺眼。而如善对她來说,则也是个安全的保护屏及棋子。 是的,或许在如善眼里,她这个庶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笨蛋,也从未放进眼里过。而如善从來不屑她。 但,对如晴來说,如善之于她來讲,则是一道安全的保护屏障,可以抵挡防御來自于如美的各种进攻与敌意。 老太太定定望着她,“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已想的这般深远。朱姨娘倒是个有福气的,生了你这般懂事机伶的女儿。” 如晴偎依在老太太怀里,细声道:“奶奶不嫌我心计深沉?” 老太太凛然道:“活在内宅,若是沒些心计,估计也难活的长久。更何况,是别人來害你,你又沒去害人,小丫头不必歉疚。不过你这样处置张氏,却是再好不过了。既打了她的脸,又让她知晓厉害,还能让她牵制太太,还得了莫多夸赞,你这丫头,呵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鬼精了。” 如晴见她并未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不由松了口气,嘻嘻地笑道:“还不是奶奶您教的好嘛。” “尽知道拍马屁。”老太太揪了她的脸,问:“忽然成小富婆了,这些钱怎么处置?” 如晴道:“我年纪小,身小力薄的,放在我那也不大放心,最好的法子还是放祖母这了。” 老太太愕然,“你不放你姨娘那?” 如晴摇头,“我娘是个心软的,手也不大紧,放到她那,估计只有被那些奴才扒的份。” 老太太盯着她,“这么多的钱全放我这儿,你就放心?万一哪天我两腿一伸走了,你这些钱可就有去无回了。” 如晴嘻嘻地道,“怎会呢?奶奶您定能长命百岁的。钱放您这儿,孙女再是放心不过。” 老太太摇头,坚持把银钞递给她,“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好生打理你自己的钱财。这些钱是你老子给的,放我这儿也不大妥当。不过你这般年纪,放这么多钱在身边也确实不大方便,这样吧,改天咱们出府去,看寻个铺子或什么的,放着吃租子也是不错的。” 如晴拍手,买个铺面真的很不错呀,所谓一铺养三代,她这些钱,足够可以买两间好地段的铺子了。到时候一月收点十來两银子,一年就是一百多两,哈哈,当个包租婆也是不错的呢。 正美美地想着,忽然湘妃竹帘被人掀开來,进來一个丫头,对老太太恭身道:“请老太太安,靖王世子差了人投了拜贴,说明日会來拜访老太太。” 老太太对如晴道:“果真來了,这來的还真快。” 如晴苦着脸,从老太太嘴里,这李骁的形像已是如同杀人魔,想着那天她的出色表现,她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 想回头的丫头,和这个可恶的家伙 得知李骁明日要來拜访老太太,如晴那颗心呀,便一直跳着,从未真正静止下來过。 沉香看着她來回踱着步子极是不安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忍不住道:“姑娘,那世子只是來拜访老太太,你到时候不出去就成了,躲的远远的,不就好了?” 如晴苦着脸,“我就住在松鹤院,到时候李骁一來,碍于礼节,我肯定得出來见上一见了。”想躲都躲不过呀。再來,那天她扔木棒敲了他,还骂了人家,说不定还得被拉出去向人家赔礼道歉呢。 正当如晴心烦意乱时,外头忽然传來桃红的声音,“哎哟,这是谁呀?原來是攀了高枝的银儿姐姐呀,稀客呀稀客。” 一个讨好的声音细细地响了來,“柳红妹子说哪儿的话,什么高枝低枝的,咱们都是侍候姑娘的奴才。请问桃红妹子,姑娘在吗?” “姑娘在肯定在的,不过恐怕不愿见姐姐了。对了,姐姐找姑娘什么事儿?” “我,我----” “银儿姐姐,我想你还是回去吧,您现在可是二姑娘身边的人了,你怎么不去侍候着二姑娘,跑到咱姑娘这儿來做甚?” “桃红姐姐,我听说,听说老太太又要给四姑娘置丫环,我想问问,四姑娘这儿,是否缺使唤的人手?” 听到这里,如晴与沉香相视一眼,如晴冲沉香使了个脸色,沉香领会,大步走了出去。 沉香來到院子里,桃红见着沉香,笑嘻嘻地上前道:“沉香姐姐,你瞧瞧,这可是银儿姐姐?” 沉香对桃红道:“你的事情做完了?” 桃红立马低下头去,沉香瞟她一眼,“紧着自己的身份,咱姑娘虽不是刻薄主子,但也是有脾气的,尤其份内事都还未做完便与旁的不相干的人闲话家常,更是大大不该。” 沉香虽年纪不大,但从小在老太太身边**,又被如晴抬为大丫环,行事越來越稳重,因从不与小丫头们打闹嘻戏,自有股大丫环的无比威严,桃红才进府不久,便一直以沉香马首是瞻。 打发了桃红,沉香这才脸上扬起虚假的笑容,冲银儿笑道:“原來是银儿姑娘,不知來咱院子里,有何贵干? 银儿不敢直视沉香的眼,低着头嚅嚅道:“沉香姐姐,以前都是妹子不懂事,总爱吃着碗里惦着锅里的,现在这才发现,锅里的看着美好,却也硌手,还不如就吃着碗里的好些。沉香姐姐,妹子知错了,可否通融一下,在姑娘面前美言几句?” 沉香道:“银儿妹子这是哪儿话,二姑娘那穿金戴银,自是气派,二姑娘又极受老爷疼爱,我家姑娘承蒙老太太垂怜,这才勉强与二姑娘平起平坐,但这府里下下,哪个人精似的人物沒看到咱姑娘的落魄?反倒是二姑娘,受着老爷疼宠重视,又是三爷的嫡亲妹子,上有张姨娘护着,下又有用不尽的银子撑着,好不威风。我家姑娘紧着人往高处走的规矩,好心好意让银儿妹子跟了二姑娘,银儿妹子也是应了的,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银儿被沉香讥讽的面上无光,越发抬不起头來,但想着她此來的目的,又咬牙抬头,“沉香姐姐,我知道您定是恼我弃了姑娘,投奔二姑娘去,可是,妹子却是有眼无珠,错把败絮当金玉,这才---- 沉香一个厉喝,“妹子请慎言。什么败絮金玉的,二姑娘可是方府正儿八经的主子,你一个奴才居然敢这般诽谤主子,若是让老爷听到了,定扒了你的皮。” 银儿也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心虚了下,却也毫不在乎地道:“姐姐怕甚?二姑娘如今,已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了,张姨娘也是,现在我总算看明白了,朱姨娘和四姑娘才是真正有福气的,可叹先前妹子有眼无珠,怠慢疏忽了姑娘,还请姐姐让我见见姑娘,让妹子好生给姑娘磕几个头,陪个不是。” 沉香唇角浮现一缕讥诮,“这个我可不敢作主。妹妹还是请回吧。” “沉香姐姐----” “沉香,让她进來吧。”如晴在里边喊道,沉香咬牙,面无表情地转身。银儿大喜过望,连忙眼了进去。 一进入屋里,银儿便扑通跪倒在如晴脚下,泪流满面诉说自己的过错,请如晴原谅,再给她一次机会。 如晴并不瞧她,只执了几子上的茶壶,缓缓朝琅珐瓷杯里注入开水,注得八分满,这才拿了茶盖缓缓拨着茶水,再轻轻吹动着水面上的绿芽,小啐了口,这才道:“我知道你确是知道错了。可如今,我这儿下人们都满了,我若再把你揽过來,势必会让二姐姐面上不好过,再來,还会引发三姐姐的不满。多养一个丫头与我來说,也不是难事,可这关系到咱们三姐妹之间的平衡,你可明白?” 银儿急了,连忙爬到如晴面前,“姑娘,只要跟在姑娘身边,就算做牛做马奴婢也是愿意的,求姑娘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银儿,当初我便与你说了,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而你那时也同意了的,怎么现在,却又反悔了?” 银儿咬牙,忽然撩了袖子,露出大半截满是疤痕的手臂,语气悲切,“姑娘,二姑娘稍有不顺便打骂奴婢出气。总是骂奴婢是扫把星,这才让她诸事不顺。奴婢,奴婢一直忍气吞生,但二姑娘脾气越发暴躁,刚才又为了一件小事,又把奴婢狠狠打了一顿,我身上也还有伤口,姑娘您看看,”说着又搀了裤腿,露出一道道红肿的鞭痕,如晴看得好一阵心惊肉跳,暗道,这如善也太心狠了。 银儿见如晴面有不忍,继续打蛇棍跟上,又深深磕头请求如晴把她留下。 如晴依然好声好气地道,“你现在已经是二姐姐的奴才了,卖身契都归了她。我又怎好向她要人呢?二姐姐还在禁足期间,若我去向她要人,岂不有落井下石之心?银儿,我很同情你的糟遇,但我确实帮不了你的忙。”然后让沉香拿了药膏给她,“这是治疗外伤的药,你拿去仔细涂抹了,定能消掉伤口,日后少惹二姐姐生气便是。” 银儿见如晴不肯帮自己,面带怨毒,沉香见状,忍不住柳眉倒竖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当初吃里扒外怎么不想想你会有今天的下场?我姑娘仁慈,沒有对你冷嘲热讽还拿了药赠你,你别不知好歹,把好心当驴肝肺。” 如晴制止沉香,“好了,多说无益。”她盯着银儿,一字一句道:“不是我不肯相帮,而是你进府也有三五年时光了,却仍是停留在哪儿有油水就往哪儿钻去的毛病。若我真的舍了脸去求了二姐姐,想必日后我若糟了难,你定又会弃我而去。我这人对下人沒多大的要求,不管做事好歹,只要忠心于我,只要我有一口饭吃,自是不会让下人饿着肚子。然,一旦背叛了我,那便再无回头之日了,你好自为知吧。好了,与你说了这么多,我也累了,沉香,让她出去吧。” 沉香上前拖了银儿,“银儿妹子。请。” 银儿面色青红交接,最终默默地起了身。 过了会,沉香进來,忍不住埋怨如晴,“姑娘也真是,与这种吃里扒外的人说那么多干嘛?还赠她药。” 如晴低低地道:“沉香,我在方府的身份,是不允许结怨的。”她看着她,“与下人结怨也是不允许的。” 沉香呆了呆,却最终什么也沒说,只默默地点了头。 “姑娘,您这样活着,岂不嫌累?” 如晴轻吁口气,“累也无妨。千万别小看一个毫不起眼的丫头,必要时,她会是你的助力。反之,她会是一记毒药,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毒的你五脏六腑皆烂。” “姑娘,我懂了。以后断不会轻易给您结下仇怨。” * 明媚的阳光,撒射在松鹤院门前的梧桐树上,一片金子的颜色,极是明亮。 先前冷清的松鹤院忽然变得人來人往,只闻脚步声不绝于耳,但,却甚少听到旁的声息,因为,靖王世子登门拜访,并还带足了礼物,李氏瞧那几个沉沉的箱子,越发坐不住了,偷偷瞟了上座的老太太,暗自滴咕着,想不到这老太婆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今天的李骁,不若上次一身黑衣劲装,而是一身遍绣锦纹淡蓝直缀长袍,腰间白色玉带上别吊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头戴二龙夺珠抹额,乌油油的黑发束成髻,以金冠束住,整个人英挺又威武不凡。静静坐在那,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相比四年前,更加成熟且英俊了。 李骁这回倒是非常有礼貌的,且把礼节做足了,就算想挑错的如晴找不出任何错处來。 方敬澜得知李骁要登门拜访,今日都沒去衙门,也赫然作陪。出了如燕的事,方敬澜觉得挺对不住李骁的,也觉无颜面见,但为着知义的安危,也只得厚着老脸巴结了。不过幸好李骁并不记仇,依然侃侃而谈,言语间,对知义也颇是维护,方敬澜放心之余,也颇似得意。一时之间,松鹤堂一派和气景像,老太太笑容爽郎,李氏满面堆笑,方敬澜儒雅风彩,翩翩不凡,如美也是落落大方,极有嫡女气派。反倒是如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骁觉得说的差不多后,这才扫向如晴,笑道:“瞧贵府四姑娘一脸不满,可是对李骁有意见?”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扫向如晴,如晴暗骂李骁这个害人精,但面上却说:“世子说笑了,如晴不敢?” “不敢?”李骁挑眉,“那我这头上的洞是谁敲出來的?”着知义的安危,也只得厚着老脸巴结了。不过幸好李骁并不记仇,依然侃侃而谈,言语间,对知义也颇是维护,方敬澜放心之余,也颇似得意。一时之间,松鹤堂一派和气景像,老太太笑容爽郎,李氏满面堆笑,方敬澜儒雅风彩,翩翩不凡,如美也是落落大方,极有嫡女气派。反倒是如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骁觉得说的差不多后,这才扫向如晴,笑道:“瞧贵府四姑娘一脸不满,可是对李骁有意见?”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扫向如晴,如晴暗骂李骁这个害人精,但面上却说:“世子说笑了,如晴不敢?” “不敢?”李骁挑眉,“那我这头上的洞是谁敲出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 以物换物,怎么算都赚了 方敬澜面带疑惑,老太太笑着解释,“晴丫头不懂事,冲撞了世子,还请世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她这么一回吧。” 如晴暗骂这家伙夸大事实,但嘴里却说,“确是如晴的不是,还请世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 李骁大笑,“李骁冲撞了老夫人,特意亲自登门道歉,不知四姑娘要如何向我陪这个礼?” 如情睁大眼,吃吃地道:“世子家在京城,靖王府又门弟极高,估计,估计我连大门都进不了的,所以,所以---”她搔搔脑袋,不好意思地道:“还是,还是就在这儿向世子表达歉意吧。” “哦,那四姑娘要如何表达歉意?” 如晴瞅了老太太,想着老太太会帮她,但却发现老太太只冲她挤挤眼色,她也搞不明白这是什么眼神,有些不解,又暗恨便宜老爹居然不帮她,她抓抓头,喏喏道:“若是陪钱,又太俗气了,而世子也不差那些钱,若是让世子敲回來,又损世子名声,若是磕头道歉,又显得世子仗恃压人---这---要不这样,二哥哥先前给我寄回來的熊掌,都送给世子算作陪罪。可好?” 如晴这话一说出口,诸人神色各异方敬澜李骁面上是不可思议,李氏勉强地笑着,“知义捎熊掌回來送给如晴?这,晴丫头与知义什么时候这般兄妹情深了?” 如美则双手紧紧扭着帕子,一脸嫉妒,但为了保持嫡女形像,又故意做出满不在乎的神色。 而李骁则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如晴,如晴被他盯的毫不自在,抓抓头皮,道:“那熊掌----足足放了一个坛子,可我一直舍不得用,都细心存放着的,若世子不嫌弃,我立及去拿了來送与世子。算作如晴的歉意,可好?” 李骁道:“区区小伤就讹四姑娘一坛子熊掌,却是不公了。可这熊掌却是难得一见的佳物,李骁岂有不要之理?便厚着脸皮收下了。”李骁冲如晴虚虚地手千,“多谢四姑娘。” 如晴的心在滴血,她只是,只是----唉,却是失算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老太太最先反应过來,呵呵对如晴道:“小丫头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去把知义寄给你的熊掌拿出來?” 如晴回过神來,迈着沉重的脚步,领着玲珑沉香回到写意居,趴在床底下,拿出闭封的罐子,沉香忍不住道:“姑娘,真要把这熊掌送出去?” 如晴叹气,把罐子抱在怀里,欲哭无泪呀。 如晴虽然不怎么理解这熊掌的可贵,但读书时也读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诗,所以自然也就知道熊掌很是珍贵的。但知义寄回來时,还不能吃的,所以她一直密封在瓷坛里,等着第二年拿來炖了吃,哪知,哪知----这该死的李骁--- 如晴揭开瓷盖,忍不住吐了啐液进去,吓了沉香一跳,“姑娘,您这是做甚?” 如晴咬牙,“反正都要送人了,不能白白便宜他,沉香,你也吐上一口。” “----” * 如晴把坛子双手递与李骁面前,笑得很是灿烂,“世子,熊掌就在这坛子里头,请收下。” 李骁望着她笑得极为灿烂的脸,白皙的脸蛋上露出自然的光泽红晕,像极了甜蜜多汁的水蜜桃,但不知为何,李骁忽然觉得这小丫头笑容太过刺眼。 如晴抱的手都快酸掉了,偏这家伙只盯着她猛瞧,有些心虚,该不会阴谋败露了吧? 李骁接过坛子,垫了垫重量,很沉手,亲自打开來,一股腥味夹杂着蜂蜜的气味扑鼻而來,里边黑乎乎的放了炒米和蜂蜜,也看不出熊掌究竟有几个,便问:“这熊裳是如何保存的?” 如晴道:“二哥哥寄回來时,已是这样了,只是再教我贮存方法,听闻新割的熊掌不可以见水,要用草纸把血水擦干,然后预备坛子,先用石灰垫底,然后再铺上一层厚厚的炒米,放下熊掌后四周再用炒米塞严,上面再放石灰封口,再放一两年便成了。当时二哥哥寄回來时,也已有加坛子的,我只需再多加些炒米和蜂蜜就成了。” 李骁摸着下巴,一边观察如晴,一边暗**索着什么,半晌,这才笑道:“知义与四姑娘还真是兄妹情深,呵呵。真令我羡慕。” 如晴讨好地笑着,“世子过奖。” 看着如晴的笑,忽然脑海里浮现太后老人家蒙养的哈巴狗儿,想着自己居然把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比哈成一只蓄生,又觉好笑,轻咳一声,道:“四姑娘这般出手大方,李骁也不能太过小气了。呶,带上來。”他对身边的小厮吩咐。 那名小厮立马拍了拍手,只见外边进來两个青衣武士,手头拿着一个看上去很精美的盒子,单膝跪倒在李骁面前,李骁把盒子递给如晴,道:“这是当今太后赐于我娘的,我娘又转赠于我,可这些姑娘的玩意,我也一时用不着,我就借花献佛,赠于你吧。” 如晴听闻是太后赐的,肯定是好东西,但---她转头望了老太太与方敬澜。 方敬澜呵呵一笑,“太后所赐,必非凡品,我儿甚有福气,居然能得到这般珍品。” 老太太也跟着笑道,“用你二哥的熊掌换太后赐给世子的宝物,你这笔买卖却是赚大了。” 附和老太太的,只有方敬澜的爽郎大笑,及李氏勉强的笑。 如晴接过,冲李骁福了身子,“如晴谢过世子。”鼻间传來一阵浓郁檀木香气,心里乐开了花,还是顶级的檀木盒呢,这皇宫里出來的,光拿盒子出去卖,也能卖不少钱呢。 然后如晴抱着盒子屁颠颠地奔到老太太面前,递给老太太,嘻嘻地笑着,“祖母,您瞧瞧?” 老太太拿过盒子,盒子虽不大,垫在手里却沉沉的,打开盒子來,一片金光戳眼,确是非凡之物,神色平静地把盒子关掉,对李骁道:“世子忒客气了,这些贵重物品,老婆子可生受不起。还请世子收回吧。” 李骁道:“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收回來的道理,老夫人旦请收下,也不必多心,其实这也算不得赠予。四姑娘赠我熊掌,只不过礼尚往來而已。” “可是,真的太贵重了----”老太太仍是坚持不授。 “熊掌之于四姑娘亦是非凡之物,以物易物,天经地义之事,老太太不必客气,尽管收下便是。” 老太太见他这般坚持,这才道:“也罢,恭敬不如从命。晴丫头,还不快谢过世子?” 如晴乖巧地又冲李骁福了身子,“如晴谢世子厚赠。”抱着沉沉的盒子,望着被抱出去的瓷坛,如晴忽然又升起了浓浓愧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7 难得愧疚,烦心事又来了 总算解放酷刑,如晴大大松了口气,斯斯文文地福了身子,阿娜多姿地离开了松鹤堂,在无人的时候,这才撒开脚丫子跑得飞快。 奔回写意居后,如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边暗骂李骁这个害人精,小心眼,小气鬼,一边喝了口凉茶压压惊。 玲珑见如晴一脸愤恨,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沉香瞪她一眼,示意她闪一边去,然后才对如晴道:“姑娘,别再骂了,那李骁再是可恶,但总归送了您这么一盒子的贵重礼物,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沉香的话,如晴这才想起李骁送的那紫檀盒子,立马來了精神,连忙让沉香拿出來让她瞧瞧。把盒子翻转一股脑倒在床上,满床铺的华光交烁,耀眼至极,几乎晃花了如晴的眼。 饶是如晴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也见过不少珍品,但这次仍是让她震撼了,居然全是成人脚拇指大小的深蓝色珍珠。如晴知道,珍珠也要等级,颜色,大小,普通的也值不了几个钱,但硕大且圆,以带黑、深蓝、黑蓝颜色最佳。这样的这些珠子,成色,大小一致,可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全是御贡之品,那些京中王公贵族之所以拥有,全都是从宫里赏赐下來的。 如晴数了数,足足有二十八颗,颗颗饱满圆润,透明发亮,色泽鲜明,那些拾珠女不知要花多少功夫能淘到这般上品。 如晴双眼发着绿光,把珠子全揽到怀里,问沉香:“这样的一颗珠子,大概能值多少钱?” 沉香沉吟一会,说:“十两银子吧。” 玲珑反驳,“应该不止吧,我听我娘说,她还未生我之前也时常去海边采珠,有一次运气好,采了几颗这么大的珠子---”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圈,“那几颗珠子居然卖了100吊钱呢。姑娘这珠子这般硕大,颜色又是这般好看,比我娘采的最大的珠子还要大好多,十两银子定买不到的。” 沉香问:“那你说能值多少?” 玲珑伸出两颗手指头,“十一两银子。” “----” * 等欣赏够了,喜悦够了,如晴又愧疚了,觉得熊掌再是珍贵,但统共就那么点,换人家这一柙子的珍珠,又有种心虚的感觉。 沉香也是深以为然,“要不,姑娘再把那另藏起的熊掌一并送给世子?” 如晴立马摇头,“千万别。若真是这样,那我岂不落得两头不讨好?” “可是,就那么点儿熊掌换这么一柙子的珍珠,世子早晚会察觉的。”沉香也听说了李骁的大名,“此人一向心狠手辣,若让他知道坛子里统共就只装了两只熊掌,定会勃然大怒的---” 头顶一片黑暗,如晴觉得,自己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毛贪那点便宜使心计呢? 玲珑沒有如晴二人那般想的多,闻言毫不在意的地道:“是人家心甘情愿赠的,又不是求他给的。姑娘怕啥呀?更何况,熊掌本就是难得珍品,二爷再是疼爱姑娘,也不可能把北方所有熊掌都给猎回來送给姑娘吧?送给世子一对也算是不错了。还嫌?” 如晴觉得玲珑说的也还算有理,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李骁那样的人物,什么样的沒吃过?还会在乎一对熊掌?只不过想欣赏她心痛却有苦说不出的感觉罢了。 想通了的如晴见着这一柙子的珠子,又犯难了:这么大颗的珠子,要怎么用呢? 玲珑说串成手链,多好看呀。 沉香说放在那,等有空拿出去卖掉。 正当主仆三人争论不休时,忽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从外头响來,“好呀玉琴,跟了如晴你倒是不把我这个旧主子放眼里了,连我也敢拦?” 上仆三人互望一眼,连忙手脚飞快地把珠子收拾好,但如美來的太快了,沉香再是手脚俐落,也只能在如美进來之前,把部份珠子藏到被子里。 而剩下的十來颗珠子----如晴抢过玲珑手头的珠子,又重新丢到盒子里,转身对从外边冲进來的如美笑眯眯地道:“三姐姐來的正好,妹子正犯愁呢,三姐姐快帮我想办法,这珠子要怎么分才公平。” “呵,不知世子送给四妹什么礼物,这般宝贝的。让我也瞧瞧。”不由分说上前,抱过如晴手头的盒子,打开一看,顿时眼都直了,阴阳怪气地道:“四妹妹还真有福气,居然能让李骁送出这般贵重的珠子。” 如晴笑道:“珠子贵重自是不假,可也是看在爹爹和母亲的面上,三姐姐认为,就凭区区一个我,就能让李骁破例送我这些珠子?” 如美总算心头稍稍好过些,冷哼一声:“算你还有自知之明。”她又把玩着珠子,色泽深润的珠子捏在手里,自然散发出柔和的光茫,心里很不是滋味,装作不在意地问:“四妹妹得了这么多珠子,打算怎么处置呢?” 如晴道:“奶奶一颗,母亲一颗,我姨娘一颗,大姐姐一颗,大嫂一颗,三姐姐,你我这般要好,怎能少了三姐姐你呢?” 如美这才露出笑容,不过面上却高傲地哼道:“算你还有点良心。”接过如晴递给她的珠子,眼珠子一转,又道:“不过,这么一颗珠子我拿來作甚么用?串耳环也要一对嘛。” 如晴又拿了一颗递给她,“就知道三姐姐会这么说,喏,再给你一颗。” 如美这才脸色好转,嗔笑着:“就知道你是个大方的。娘沒说错,比起如善來,你确是乖巧懂事的。”又默默数了如晴盒子里的珠子,除了送出去的,她自己也留不了几颗,心头的沉闷感这才消掉,又拉着如晴的手说起家常來。 “你怎么光送我呀?不送给如善一颗?”把玩着珠子,如美状似不经意地问。 如晴道:“一來二姐姐正在禁足,二來,二姐姐那的宝贝多着呢,恐怕还瞧不上我这破玩意。还是不要送去好了。二姐姐可不像三姐姐这般好说话呢,说不要就不要,到时候被拒,多难堪呀。” 如美哼了声,“那是自然,虽然我并不怎么喜欢珠子。” 一旁的玲珑忍不住白她一眼,被沉香瞪了回去。 如美又与如晴说了会子话,主要是抱怨自家老爹居然还这般关心如燕,这令她非常不满。 “爹爹也真是的,三叔与我家一直从无往來,当年分家时,三叔这个庶出身份居然硬分走了一半财产,当真是可恨,不知规矩。现在他的女儿做出这般不要脸之事,咱们远她都來不及呢,也不知爹爹怎么想的,居然还在李骁面前说出那样的话來。真是气死我了。” 如晴低头,因为她有着成年人的思维,并且以客观的眼光看待方府每一个人,方敬澜那些心思,仍是能猜出几分的。 方敬澜这个便宜老爹内宅功力浅薄,但说话方面却甚有艺术。瞧,刚才与李骁那番话说出來,多有伯父爱呀?俨然关心侄女幸福的仁慈伯父。被如燕牵累直至抬不起头也敌不过骨肉亲情,多么有血有肉多么宽宏大度的伯父呀。这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才会有的高风亮节,不因受侄女连累而埋怨,反而还一心为侄女着想,不因上一代的恩怨迁怒下一辈,反而竭尽所能关心晚辈,多么难得的长辈呀。 如晴明白过來了,但如美想不通呀,接连抱怨,说着说着又说到朱姨娘身上,“我娘对你姨娘可算是仁至义尽了哦,因你娘病着了,这个月可是给了五吊钱月银。张姨娘那也只给了2吊钱,不过现在都还拖着沒有给她。”然后一副“你得感谢我”的架式。 如晴也确实做出感激涕零状,“就知道母亲和三姐姐最是面恶心善了。我代我姨娘向母亲道个谢。母亲对我们母女的大恩大道,如晴沒齿难忘。” 如美非常气派地摆摆手,极有威严地道:“算了,小事一桩。”又与如晴说了会子话,喝光了桌上的茶水,扫了沉香玲珑一眼,对如晴道:“你这两个丫头**的不错。” 如美走后,玲珑第一个发难道:“这三姑娘也真是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沉香瞪她一眼,“得啦,知道了你还说?当心隔墙有耳。” 玲珑忽然缩了脖子,四处张望了下,写意居里统共八个丫头,桃红绿柳蓝茵青峦四人负责洒扫及看管外院,等把差事做完,只能在院子里候着,玉琴和留朱二人则是专门负责跑腿供如晴及大丫头的使唤,沒有命令是严禁进入屋子里的,沒事时也只能守在外边倒厅里,倒厅离正房还有些距离,耳朵生的再尖也是不容易偷听到的。 把心重放回肚子里,玲珑又忍不住埋怨沉香,“姐姐也太小心了,每次都唬的我一惊一诈的。” 沉香瞪她,“不怕万一,只怕万一,你可想过,你刚才那番话,若真的被传了出去,咱们姑娘又该如何?” 玲珑不再言语,沉香又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呀,与你说了多少次了,就是控制不住这张嘴。” 如晴温言笑道:“好了,沉香,玲珑的为人我还信的过,只要不拿到外边说去,自是沒啥大问題。不过玲珑你也记住,我可不是为你说话,凡事放心里就好,不必明着说出來。懂吗?” 玲珑点头。 如晴又道:“昨晚在我娘那,那些下人有沒有怠慢我娘?” 说起这个,玲珑就一脸忿忿不平,“这些人当真可恨,那几个荷的丫头,除了夏荷还算细心外,其余几个荷都是个偷奸躲懒的。”春荷最是偷奸躲懒,轮到她值夜时,居然一个人睡觉去了,朱姨娘出恭时也不在身边服侍。就算朱姨娘叫她,也是三崔四请,爱理不理的。秋荷做事极不耐烦,并还胆敢顶撞朱姨娘。冬荷也可恨,朱姨娘想吃酸白菜,鱼头豆腐,让冬荷去与厨房说,偏这冬荷就是不愿去,只一味的说厨房今天沒有做这道菜。剩下的两个粗吏丫头,虽还算尽本份。 如晴蹙眉,又细细问了些事项,得到答案后,眉头拧的老高。 * 情节确实缓慢,8过,再过两章便要分卷了,咱们的如晴渐渐长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8 被罚 玲珑一脸愤怒,“姑娘,朱姨娘虽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但总也是正正经经的二房太太,这身份地位自是比通房抬上來的张姨娘高多了,又是姑娘您的生母,这些奴才却这般可恨,当真是不知死活。姑娘定得替朱姨娘狠狠收拾一番才是,免得纵出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刁奴。” 如晴不说话,玲珑急了,上前催促道:“姑娘,姑娘,您说句话呀---” 沉香忙拉开她,道:“好了啦,姑娘自有打算,你就放宽心吧。” 姑娘知道自己的娘一向怯弱惯了,又拿不出主子威风來,也无法驾驭底下的丫头,这才纵出一帮做事懒散不得力的下人來,手头的银子使的多,却未见成效,反而被人打蛇棍跟上,时不时讹些银子,却拿了银子不做事,几乎成了光杆司令了。 如晴很为朱姨娘愤怒,但她身份在那,也不敢明着发作,更是不敢找太太作这个主,因老太太并不是她一个人的祖母,得一碗水端了平,才不至于被人说闲话。 唯今之计,也只有找便宜老爹來收拾这些沒大沒小的奴才了。 * 如晴送出的珠子,成功阻止了李氏心头的不满,对如晴又慈爱起來,但老太太那却不好打发,向李氏请了安回到松鹤院,老太太一句厉喝让如晴跪下。 如晴心里一毛,但见老太太这般疾言厉色,夏林家的也在一旁暗使眼色,知道事情大条,乖乖地跪了下來。 老太太瞪着她,声音威严,“晴丫头,你可知错?” 如晴声音细细,“孙女知错了。请奶奶责罚。” “你可知道你错在哪?” 如晴咬唇,“如晴不该让其他人知道二哥哥给我寄熊掌的事儿。” 老太太见她认罪态度良好,这才消掉了泰半火气,又重重哼了声,“你可知你这次所犯下的错,会在方府掀成多大的风浪?” 如晴呆住,木木地道:“奶奶,有,有这般严重么?” 老太太愤怒拍了身边的几子,喝道:“你觉得府里三个姑娘,而知义就单独对你与众不同,所以得瑟了?非要与外人炫耀去?” 如晴低头,“奶奶,孙女是有这种想法,可是,孙女却是从未向外人提及过的。” “可这次遇上靖王世子,你却一股脑的吐了出來。”老太太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是想在靖王世子面前证明什么?想让他看在知义的份上对你原谅一次,还是让他对你刮目相待?” “---”如晴深深地低下头去,脸蛋儿红彤彤的一片,有羞惭,还有更多的难堪。她这么点小心思,却是从來瞒不过老太太的。 老太太见她这般,又重重哼了声,“若是前者,那倒还勉能值得原谅,若是后者----你倒是说说,是哪一种來着?” 如晴把头垂的低低的,不敢抬头看老太太,小小声地道:“是,是后者----”她也是有虚荣心好不好? 老太太却奇异地沒有发火,如晴心下越发忐忑,红着一脸张,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虽然膝盖跪的生痛,却是不敢挪一下的。 只是跪得久了,也是要命的,夏季穿的薄,厅子里早已去掉那厚厚的羊绒地毯,露出坚硬的大理石地砖,这般直挺挺地跪着,却是痛得钻心。 夏林家的面有不忍,连忙打着圆场。“老太太要罚要骂尽管开口,戒尺早已准备好了,打手板,罚抄书都成,但这地上凉,四姑娘年纪还小,这般跪着可怪折腾人的。”夏林家的偷偷观看老太太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道:“更何况,四姑娘也已知错,就让她起來吧?这姑娘家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千万别跪出毛病才好。” 老太太沉着声道:“这么大的姑娘了,居然还这般沉不住气,一点小小的打击就经受不住,便把满肚子的秘密竹筒子倒豆的吐了出來。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心里沒个底数?靖王世子是何许人物,居然还敢在人家面前得瑟这些,你不羞愧,我都替你臊死了。” 这是有史以來,老太太骂的最严重并且最不留情面的,如晴被骂得几乎快抬不起头來了,但她不敢反驳,因为这次她做的确实沒有经大脑,并且老太太的脾气她是了解的,诚心诚意认个错还有转圆的余地,若是狡辩,下场更是凄惨。 老太太呷了口茶,又道:“这些年來,知义在边关统共只与你,你老子,合我、有书信來往,却是数你收到了最多礼物,这些大都以我的名义寄回來,再转赠与你,知义虽年纪轻,但在人情世故上,却是老练,知道与你遮嫉。我原以为你从小便懂事乖巧,明事理,所以也沒怎么提醒你要行事低调,尤其是知义寄回來的礼物,不得在外人面前露出丝毫破绽,这些年來,你倒也做到了,颇令我欣慰。可为何靖王世子三两句话就激得你这般顾头不顾尾?你可有想过,现在太太已经知道了你和知义的兄妹情深,就算知义亲爱姊妹,也只有如美才够格,偏跑來亲近你,你要太太怎么想,如美怎么想?” 如晴咬唇,再一次忤悔自己的莽撞,也越发佩服老太太想得深远,看的透彻。她泪眼汪汪地道:“奶奶,孙女真的知错了。都是孙女的不是,只顾着呈能,却未料到还会有这般祸事,请奶奶责罚。”说着深深磕下头去。 夏林家的面有怜惜,忍不住又劝导着老太太,“四姑娘都已认错了,老太太就饶了她这一回吧,虽然四姑娘此次做的确实不算圆滑,但也还未到无法弥补的地步。老太太就别再逼她了,瞧,四姑娘再如何的懂事,总归才十一岁,瞧二姑娘闯下的祸,可比这重多了。” 老太太唬着声音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居然拿善丫头与晴丫头作比较,那是能比的吗?” 夏林家连忙称是,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算了,既已到如此地步,多说已是无益。去外边罚跪两个时辰,你可心服?” 如晴呆住,还要罚她呀? 老太太盯着她的神色,“怎么,不服?” 如晴忙道,“不不不,孙女服,孙女这就去罚跪,只求奶奶您莫要再生气了。为着孙女的糊涂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老太太板着脸道:“少给我甜言蜜语,这次定是要罚的。不过看这天势,好像有些冷了,阿雯,你领她下去多加件衣裳。” 夏林家的愣了片刻,抬头望了外边的天气,还艳阳高照昵,哪里冷了,但又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喜,连忙道:“就知道您老人家面恶心善,虽然重罚四姑娘,却也是这般关心着四姑娘。” * 整座方府的人都听说了一向极受老太太疼爱的四姑娘,不知做错了什么事,居然被老太太发了狠地罚跪在松鹤院的院子里,烈火骄阳,虽有树荫遮了大半热气,但直挺挺地跪在坚硬的青石地砖上,也算是极霸道的酷刑了。 朱姨娘得知了此事,哭的伤心不已,不顾才拴愈的病体,在丫头的搀扶下來到松鹤堂,但却连院子都未跨进去便被里边的婆子给请了回去,朱姨娘咬牙,便直奔李氏的乌兰阁。 正在午睡的李氏闻得此事,立马表现出嫡母风范,连忙杀到松鹤院,如美也一并随行。 來到松鹤院的李氏便见着跪得摇摇欲坠的如晴可怜兮兮地跪在梧桐树下,平时候总是神气活现的眸子也是沒精打采的,饶是从來都爱忽视人惯了的李氏也略有不忍,连忙上前安慰了几句,想让她先起來,但身边的夏林家的却板着脸道:“太太切莫为四姑娘求情,四姑娘此次确实做的过火了些。这才惹老太太如此生气。” 李氏连忙问究竟怎么回事。 夏林家的道:“还不是因为那坛子熊掌,二爷从边关捎回來本是给老太太的,但四姑娘却自作主张借花献佛给了靖王世子,当时当着靖王世子的面,老太太不好发作,只好趁世子离开后,这才攒足了火气略施薄惩罢了。” 李氏听了,在心里转了遍心思,笑道:“唉哟,我还以为多大点的事儿,原來就为了这个呀?老太太也真是,虽说熊掌珍贵,但也犯不着这般惩罚晴丫头吧?还是让情丫头先起來吧,我去与老太太说情去。” 夏林家的面有难色,李氏又道:“先让她起來吧,这大热天的,可别跪出毛病來?”然后自己上前两步,亲手扶起如晴,如晴怯生生地望了夏林家的,又面含希冀地望着李氏,李氏被她如小猫般一喵,顿时心都快化了,刚才三分假意现在换为十分真情了。 如晴顺着李氏的力道直了身子,但跪久了的膝盖却使得双腿站立不稳,几乎倒了下去,所幸李氏和如美及时扶着,如美把如晴扶到一旁石礅上坐下,忍不住道:“还以为你在祖母这过的不错,现在看來,却是这般辛苦。” 如晴低头,说:“三姐姐,祖母对我还好的。” 如美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得啦,你不必遮着掩着的,先前我还真以为你进了松鹤院自是吃香喝辣的,现在看來,却是这般委屈----” 如晴小小声道:“三姐姐说哪儿话,祖母对我真的很好的。”她沒有说谎。但如美却是听不进去,直觉认为如晴受了许多委屈却忌着老太太的威信,不敢声张,对如晴越发同情,而如美的同情便立即表现为对如晴格外的友好友爱。 李氏从老太太那出來后,满面心疼地又安慰了如晴几句,说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她开口,不必藏着掖着。 如晴又感激地说了一番话,李氏带着如美爽快地离开了。 * 松鹤堂里,夏林家的正蹲在地上,挽起如晴的绣白莲红底绸裤,一直搀到膝盖处,赫然出现个红色打抵绒布制的小棉袋,如晴伸直了腿,任夏林家的把脚弯处的绳子解开,把棉袋取了下來。 如晴笑嘻嘻地握着棉袋,对老太太道:“奶奶真好,谢谢奶奶。” 老太太凶恶地瞟她一眼,以冷哼作答。 如晴并不被她的冷脸所阻,反而上前搂了老太的脖颈,“奶奶,这天气越发炎热了,再穿褙凤鞋却是热了,孙女那做有竹木所制的凉鞋,给祖母穿上,保证凉爽。”见老太太仍是动也不动,毫不理会自己,又谄笑地轻轻摇着她的身子,讨好地道:“祖母,别生气了嘛?生气了会多长皱纹的。”一双小手儿轻轻抚弄着老太太皱褶的眉宇,轻声道:“这次确是孙女沒有做的周全,倒让奶奶给我擦屁股了。下次,下次再也不会了。” “还有下次?”老太太斜目而视。 如晴吐舌,“沒有,下不为例。”然后举起双手保证,停了下,如晴又道:“不过,抄书就免了嘛,大姐姐快要给我生小侄子了,我这个做姨的,还得给未來小侄子赶做衣服呢----”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 朝庭局势,方府未来有指望 庆元三十年的金秋之际,皇帝驾崩。 按规矩,皇室成员、京中四品官以上的官员皆重孝吊唁,然后在灵柩前由礼部尚书宣读先帝遗旨,由四皇子登基为帝。 一般皇帝驾崩后都会有一系烈的遗旨掰发,先是尊当今皇太后为隆估仁安太皇太后,封当今皇后为顺裕皇太后,其他二品以上有封号不管有无生养的嫔妃则被封为太妃。 其余低份位的嫔妃,无临幸的出宫发还原籍。有被临幸的则出家,或是陪葬。长至成人的皇子封为亲王,并赐封领地,未成年的皇子则由太后抚养,直至成人受封亲王。育有公主的则被移至慈安宫,熙养天年。但,这些嫔妃的最终封赏去留大权,及最终陪葬或守陵名单,则留在了新任太后手头。 其余公主、皇室国戚都大有封赏,当朝大学士则分别加封三孤三公,授正一品或从一品衔,全国各地番王沒有命令不得擅自离开封地,违者重惩不怠。 对于这些先皇遗命,也不过是走过场而已,对于这些人精似的勋爵文官,其封赏与加封并不看在眼里,他们最大的期望还在于,新帝登基,他们这些前朝老臣,在新帝面前是否还说得上话。 但唯一让人惊讶的是,陪葬的先帝妃嫔里,居然有当今五皇子及永孝公主的生母,苏皇贵妃。这苏皇贵妃育有皇子公主,并有尊贵封号,且还抚养过四皇子,也就是当今新帝,不说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居然也被列为陪葬嫔妃。更让人感到寒意浸心的则是,替先帝守陵的有失宠的丽人,也有育过皇子公主的有生养的妃嫔,更有未被临幸过却也一并被派去守陵,这些宫人生前或许风光过,但这一刻,却被胜利者附上了她们的最终结局。 但帝王家的事儿,臣子们哪敢质疑,七七四十九天的国丧期,国丧期间,朝中四品官员以上及各勋爵之家,不得嫁娶,不得荤腥,不得办红喜事,禁声乐、禁宴请。全国各地禁声色喜事。违者严惩,绝不宽宥! 方敬澜不大不小正是四品官儿,按规矩,也得服孝,方府上下全换上了白色风灯,取了珠杈翠环,戴上银制首饰,脱下绫罗绸缎,穿上素色麻衣,虽然满屋子的白色确实很是刺眼,但如晴内心却是开心的。 大庆各朝皇帝驾崩后,按例,各镇守边关的将领都要解职还京,接受新帝的封赐与恩典,傅老将军是大同三军总制,当然也得还京,随行的,还有四年未踏过家门的知义。 当前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回來告之,傅老将军等一行人快要抵达齐州城时,如晴再也坐不住了,连忙提了裙裾一路飞奔。 因知义一行人要先进京悼唁先旁,及拜见当今天子,虽路过齐州城,却也不得入家门。如晴只能奔至通往京城的官道路口与知义打上几声招呼。 傅老将军领着亲兵,与各级将领俱都周身绒装,剑不离身,威风凛凛骑在马上,那浴血沙场练就的冲天杀气,使得路人避之不及。再兼这个时候,正是秋老虎横行之际,官道上只见滚滚黄尘,无一丝遮蔽之物,如晴领着沉香玲珑二人,虽有桃花绸纸伞遮蔽,却也挥汗如雨, 而马车里更是炙热如火,方府虽然日子过的不错,却也沒那个财力打造冰窖。这时候,如晴又有些怀念如真大姐姐了,如真虽在平阳侯府过的不算如意,总归夏季有冰镇凉,冬季有炭火煨暖。 “二哥哥怎么还不來?”如晴等着心焦,秋老虎还真是厉害,虽有伞遮着,却也快被蒸成熟虾一枚了。沉香一边挥着香木小扇,一边拿了水壶递给如晴,如晴接过,沽噜噜地喝下。 又等了近半个时辰,总算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并伴随着脚下地面震动感,如晴大叫,“來了,总算來了。”赶紧拿了绣帕试了脸上的汗水,又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就在这片刻眨眼的功夫,前方已有一行铁骑奔來,如晴大喜过望,正待挥手嘶叫:“二哥哥,二哥哥----” 因全穿的清一色的银色盔甲,又戴了头盔,实是分不清哪个是知义,正待等着他们奔近再睁大眼仔细瞧时,一排扑天的灰尘扑天盖地涌來,如晴连忙往后退去,一边挥舞着小手儿把那些恼人的灰尘给挥走,可是,等尘灰散去,那一行铁骑已驶离自己的视线,如晴气极,又提了裙摆追了几步,但灰尘实是太大了,追了沒几步,便却步而归,望着那已远去的铁骑,忍不住懊恼跺脚,“讨厌,讨厌死了----” 玲珑忙上前替如晴拍打身上的灰尘,“姑娘,二爷还要进京面圣,估计在路上确是耽搁不得吧?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二爷面圣回來,定会回家门的。到时候姑娘再好好的与二爷相聚,不也正好么?” 如晴闷闷不乐地道,唉,也只能如此了。 回到松鹤堂,老太太见着如晴沒精打彩的模样,漫声道:“见着你二哥了么?” 如晴闷闷地坐到老太太下首的墩子上,嘟高了双唇:“早知如此,就听奶奶您的话了。”不但让她白跑一躺,还生生受了大半日的烈阳,流了一大桶的汗,她也不好意思让下人这个时候去烧热水,只能将就着用湿帕子抹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了事。 老太太板着脸道:“活该,你二哥那是有要紧事在身,如何能停下來与你相见?不过话又说回來,你们兄妹已多年未见,这几年來你变化这般大,如何认得出你?” 如晴垮下双肩,她又做了回不经大脑的事了。 * 新帝登基,改国号为天启,那些先前站错队的暂且不说,或许新帝想表现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一面,或许是根基还浅,暂时不敢有所动作。但总归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前并不出众的大臣却在新帝登基后开始显山露水來。朝庭先前由左英正、廖成干、杨明芳三位重臣各自为政,相互牵涉,目前却渐有偏向以左英正为首的文武大臣之嫌,虽未有多大动作,但新帝一登基,便给了廖成干,杨明芳不大不小的差事,而左英正却给了审查百官业绩的要事,这让人精似的底下人则暗自嘀咕了,纷纷传言,以左英正一派的人马要被重用了。 方敬澜闻得朝中局势,心下暗自高兴,知礼的岳家,何老太公及何老爷兄弟三人与左英正一派同样为清流派,俱是支持嫡出利益,维护儒家正统,左英正受到如此重用,何家同样也是如此。再來,走何家门路的知礼,相信仕途定会顺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 知廉回府,底下的明争暗斗 也不知方敬澜有料事如神的本领,还是他眼光一流,不出数日,知礼來信说,此次已通过左大人考核,留任翰林,授编修。知礼正式成为翰林,虽并无实职,但总归正式进入翰林,对方家來说,亦是一桩喜事。 文官派以左英正为首得到重用,而武官派,兵部尚书却以年迈昏庸,无法再担此重任为由,已向皇帝提交了致仕请谏,皇帝搀留再三,无果,只得准其致仕,然后指派兵部右侍郎司马修任兵部尚书。 再來,傅老将军进京面圣,得到皇帝褒奖,加封为左柱国将军,官拜一品,并赐宅子田庄,其余赏赐更是多不胜数。其余边军将领也各有封赏升阶,而知义,咳咳----如晴厚着脸问老太太,“这轻车都慰是什么官职來着?”请原谅她的孤漏寡闻,她只听说有什么将军,总督,总兵官、千夫长之类的武将职称,而这轻车督慰实是找不着北儿。 老太太今天心情大好,对如晴这白痴的问題并未不耐烦,细细地解释了來,“只是立了功的勋官而已,一种勋官称号,并无实职,不过多了傣禄和好听的名声而已。” 如晴听得似懂非懂,又问:“那二哥哥实际的职称是什么?” “总兵官。” “呃---这总兵官是几品官?”听着好像挺大的。 老太太瞟她一眼,似是无耐,“总兵官并无品秩。我朝镇守边区的统兵官有总兵和副总兵,无定员。总兵官本为差遣的名称,无品级,遇有战事,总兵佩将印出战,事毕缴还,在庆元时期,便渐成常驻武官。其统辖兵士、编制定员、位阶皆无一定。” 如晴听得似懂非懂,“那,到底几品官呢?” 老太太又细细解释:“总兵官总镇军为正兵,是主管一省(或地区)军务的最高武官。副总兵分领三千为奇兵,游击分领三千往來防御为游兵,参将分守各路东西策应为援兵。总兵底下有参将、游击、都司、千总、百总、把总。” 虽然未明说,但在参将之上,参将是从三品,知义这个临时总兵官,可以统领万余人,相当于现代一个师的兵力了。 * 得知知义会回家看望老父,方敬澜激动不已,已命李氏为其准备接风洗尘,劲竹院里里外外打扫得纤尘不染,并且什么花样都上了,如晴一一数着负责采买的婆子递交上來的采购清单,不由乍舌,正是国丧期呀,忌荤腥,这些大鱼大肉的,不怕被抓小辩子? 老太太淡淡扫了眼,淡淡地道:“这齐贵媳妇一直跟随我多年,自知这里面的名堂,小心些亦无大碍。再來,这只是齐州城,离京城还远着呢,新帝忙着抓权树威信,哪还管得着这些?” 如晴却不大赞同,“可是那些言官可不会这么想呀?”那些言官,尤其是谏官,官位虽低,却是嫉恶如仇,最爱捉京中权贵们的小辩子,一旦被他们抓住,定不会善罢某休。不是这些言官们真的清廉一心为朝庭着想,而是权贵们成天吃着大鱼大肉,可他们只能喝汤,谁叫太祖皇帝吝啬,那些大臣们的奉禄都是极低的,想要养活一家子极其不容易,并且太祖皇帝还规定,朝中四品以上大员,不得经商,而这些言官,也不会经商,又不屑务农,只会摇他们的笔杆子,当然眼红嫉恨那些权贵们,一边吃着皇粮纳贡,一边大肆经商,赚得盆满钵满,肥得流油呢?而他们却苦哈哈地不得不保持着清廉形像----- 老太太呵呵一笑,“你老子即不是皇亲国戚勋门权贵,又不是了不得的大官,又远在齐州城,他们哪里管得着?再说了,这些腥荤都是去庄子里采买來,晚上才会运回來,哪个吃饱了撑着沒事干跑來盯梢的?” 如晴点头,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呀! 很快,在如晴巴着指头数呀数,一直数到第六天时,知义总算回府了。 若不是顾忌着国丧期,估计方敬澜还会请戏班子來轮番演唱一番,可惜,碰着国丧期,也只得低调再低调,不敢宴客,不敢大摆酒席,只得在内院里偷偷摸摸地摆了几大桌,供自家人团团坐着一番享乐。 经过战场上血雨腥风的洗礼,再经过四年漫长时间的改变,大同那充满肃穆又战事嫔纷风沙满天的边关城墙,早已把知义由青涩小青年铸造成威武气慨的顶天男儿。 如晴首先第一个跳到知义面前,激动地叫了声:“二哥哥。” 当一身黑衣劲装的知义望着如晴,过了会才道:“原來是四妹妹,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见如晴梳着可爱的双丫髻,齐额刘海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闪烁着明亮的星光,似被这一双如子夜般的眸子吸引,知义忍不住又道:“这些年來可有令祖母头痛?” 如晴点头,一双大眼紧紧盯着知义古桐色的脸,“妹子一向乖巧懂事,人见人爱,奶奶肯定疼我。倒是二哥哥你,长高了,长壮了,却长黑了。沒以前那般英俊了,不过,却越发威武了。” 知义莞尔,忍不住摸了她柔软的乌发,淡淡一笑,“是呀,长黑了。倒是四妹妹,却是这般明亮。” 如晴嘻嘻一笑,“那是奶奶把我养的好的缘故。”见方敬澜李氏等人已朝这边大步走了过來,连忙退到一旁,“爹爹來了。” 方敬澜揽着儿子的肩,细细打量着,不注欣慰地笑着,不注地说着:“总算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如晴心想,老爹这般能说会道,这会儿居然就这么几句话,估计是太过激动了,所以找不着话來说了。 反倒是李氏,却是问寒问暖,俨然是继母关心继子的仁厚慈爱。 解了禁足令的如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仍是不掩身上的傲气,与知义四年未见,仿佛沒有隔亥般,很是热情地说着:“四年不见,哥哥越发英气逼人。此次二哥荣归家门,是我方府的福气,亦是妹子的福气,等会儿妹妹定要多敬二哥几杯,以慰多年虚置的兄妹之情。” 如美忿忿地瞪了如善一眼,暗骂她的虚伪又巧言令色,但自己却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好听的话來,最后急中生智,道:“二哥哥总算回來了,想妹子想的好苦。”她原想按着李氏的要求与指示,奔到知义怀里一番痛哭的,但知义仍是千年不变的棺材脸,甚至比以前更加寒意袭人,不得不打消原來的计划,只是拧了帕子一个劲儿地哭。 可惜她的哭功和她娘一个样,嚎啕了几声后,自觉技不如人,就自动消声。 知廉朝知义拱手,喏嚅着声道,“二哥总算回來了,多年不见,二哥已有这番成就,小弟在此先恭贺二哥。”暗自拿自己与知义这些年的成就相比,知廉低下了头去,声音颓然,喏喏地不再有声响。 知义见着多年不见的老父都一副冷淡模样,但对这个庶弟,却稍稍有了好看的脸色,他深深看了知廉,淡淡地道:“你我所走门路不同,我这份功名是用血肉之躯杀将出來,而你那份功名,却得靠笔杆子。相信你的笔杆子使的好,自是不会差过我去。” 知廉猛然抬头,望着知义清冷的眸光,心中惊疑,他这是在讽刺,还是安慰自己? 方敬澜想着两个儿子都这般成就,偏知廉却让他操碎了心,闻得知义的话,不由冷哼了一声,道:“你三弟最近几年越发不上进了,只知沉迷声色,不务正业。去年参加秋闱,偏他不争气,名落孙山。若等下次科考,又得平白多熬几年。若再是不思进取,干脆也脱了衣赏换绒装与你一并上战场去,死了倒还干净。” 知廉被骂得越发抬不起头來,知义则道:“父亲又爱说赌气话了。” 方敬澜说的当然只是赌气话,但想到这几年來确实被知廉做的荒唐事气得险些发晕,这会儿见他一副萎靡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來,恨恨地道:“若再是不务正业,我铁定逐你出家门。就当沒生你这个儿子。” 知廉头垂的更低了。 如晴有些同情地望着他,这个三哥,她沒什么好的映像,但也沒什么太坏的偏见,有张姨娘那般望子成龙到走火入魔的母亲,也确是他的灾难与压力吧。 但是,有这样高压母亲,及奉行不打不成材的父亲,知廉的日子确实过的艰难,他不能像现代子女那般,可以奋起反抗什么的,在这里,他除了忍着受着,也别无可选,甚至顶句嘴都要被冠上大孽不道之不孝罪名。 如善无法忍受如美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忍不住道:“爹爹,此次秋闱不及弟,也不能全怪哥哥,谁叫那芹香居然拿坏掉的东西与哥哥吃,哥哥读书熬夜本就身子弱,如何经受得住,大夫也是瞧过了,那芹香给哥哥吃的羹汤里头,居然放了巴豆。”然后一双美目阴限地剜了李氏及如美。 如美不屑地别过脸,李氏以绣帕遮唇,轻轻淡淡地道:“那芹香确实可恨,居然那般粗心,不过善丫头也莫恼,我已狠狠处置了那丫头。再是不甘,却也只能怪天意弄人。不过,若不是知廉在考试头一晚上和那丫头鬼混到深夜,那丫头如何会累得连巴豆黄豆分不清?” 如善滞了滞,忍不住怒道:“太太倒是把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可谁不知芹香那丫头是太太指派到我二哥房里的?” 李氏模眉倒竖,正待发作,然如美却抢先一步开了口,“二姐姐这话我可不爱听,那芹香是太太从外边人伢子手上买來的,看着机伶乖巧,这才拨到三哥房里供其使唤,可谁知道,三哥哥却把人家给使唤到床上去?” 如善气得俏脸铁青,正待冷笑反驳,但方敬澜却大吼一声,“够了,都给我住嘴。”他瞪着如美,喝道:“小小年纪居然这般说话,为父平时是如何教你的?平时不见你斯文卖弄学问,却尽说些粗俗不堪的浑话。”然后又转身瞪了如善, “府里头就你事儿最多,一会儿这作不公一会儿那儿不平,全府上下都得围你一人转,你才舒畅?想想先前做的那些沒脸的事,你还有脸在我面前闹腾?” 如美如善俱被骂得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吱声,相互用眼睛撕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 姐妹争宠,甚至躺着也中枪 李氏装作沒瞧到她们的小动作,对知义和谒地笑道:“哎,你也真是的,一去这么多年,却连个信都不回,害你爹和我快担心死了,足足操碎了心,急白了头。心想着若你真有三长两短,我要如何向你九泉之下的母亲交代?所幸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总算挣得功名,功成名就的回來,若你母亲泉下有知,亦是欣慰了。” 知义道:“让姨母操心了。” 李氏道:“说什么客气话,你是姐姐的孩子当然也是我的孩子,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去呢?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就多往些时日吧,我早已让人好生打整你的院子,也安派了几个丫头过去。那些丫头都是前不久才从外边买來的,不过都是经过细心**的,你尽管使唤便是。” 一旁的如善忍不住笑吟吟地道:“太太对二哥可真够好的。先前太太给哥哥统共配的两个丫头,只不过经简单**了就塞到我哥哥屋里头,而指派给二哥的丫头却是经过细心**。相信二哥用起來定是格外的舒适。定无后顾之忧了。” 李氏蹙眉,声音略带恼怒:“善丫头的意思是,我偏心?” 如善一脸乖巧天真,“女儿不敢的,只是羡慕二哥哥的好福气而已。” 如美在一旁大声道:“二哥可是正儿八经的方府嫡次子,再來二哥荣耀归來,与三哥哥的待遇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闭嘴。”方敬澜蓦地大喝,瞪着如美,额上青筋暴露,“小小年纪便这般尖酸刻薄,究竟与谁学的?”然后又转过头來瞪着如善,“你不说话,沒人会当你是哑巴。” 如美忿忿不平,如善却是面色一白,不敢置信地望着方敬澜。 方敬澜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对知义道:“你祖母还在里头等你,快去给她老人家多磕几个头去,这些年來,为你的安危,你祖母可沒少操心。” 李氏也在一旁笑道:“可不是,自从你去了边关,咱们全家呀,都开始烧香拜佛了。每个月里头,无论再忙,都得带你妹子去庙里烧香许愿,拜托菩萨保佑你,而你果真平安归來,我向庙里撒的那些钱,也算是值了。” 方敬澜瞟了她一眼,大有不满。李氏瞪回去,虽然她有夸大之嫌,但她确是经常去庙里上香许愿,并撒了大把香油钱的。 如晴装作沒瞧到,來到知义面前,道:“二哥哥快呀,奶奶定是等的望眼欲穿了。” 老太太见到知义,一番老泪纵横言于溢表,捧着知义的脸,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长高了,长壮实了,长黑了,不过却更有精神劲儿。只是,怎么这么多疤痕,身上肯定也有吧,來,让我瞧瞧?” 知义别扭地制止老太太,道:“还多亏了四妹妹给我缝制的牛皮软甲,不然,孙儿与您老人家早就天人相隔了。” 一时之间,屋内诸人神色各异,老太太道:“她是妹妹,你是哥哥,妹子替哥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也是天经地义,你也不必谢她。她还把你给我的熊掌私自作主给了靖王世子呢。”然后又瞪了如晴一眼。 如晴低头,知义淡淡一笑,“那改天孙子再给您猎几只回來。” “还是算了吧,佛祖有云:当积德行善,少杀生,少造孽。你也是,虽是保卫国士,上场杀敌自是不可避免手染血腥,却也不得随意猎杀动物。你可知,这些畜生也是有生命的。当少杀不杀,多多积德行善,定能让佛祖保佑,逢凶化吉。” 知义肃目,“祖母教训的是,孙子记下了。” 老太太欣慰地点头,又细细嘱咐了些事项,下人又來报,时辰不早,一家人便围在一起用饭。 知义话仍然很少,不过每句话都命中核心,说到边关战事,“却是凶险万分,蒙古人天生善骑射,我军自是不敌。所幸我穿有四妹妹做的牛皮软甲,却是躲过不少厄难。”然后以感激的目光望着如晴。 如晴原本还觉颇为自豪,但见这么多双目光盯着,也颇为好意思,小小声地解释,“二哥也不要太过谢我。其实,妹子,妹子也是有私心的。” 老太太朗声道:“你有什么私心來着?让我猜猜,”老太太面目慈爱,“定是想着知义挣了功名,你这个做妹子的也跟着沾光。我说的有道理吧?” 方敬澜父子莞尔一笑,李氏等人则勉强露出笑容,李氏瞪了如美一眼,这个成天只知与如善置气争斗的笨丫头,正事不做,闲事有余。 如晴脸蛋儿通红,越发不好意思,她抓抓头,道:“我这肚子里的小九九,什么都瞒不过奶奶。” 众人哄笑,老太太笑骂,“好个沒脸沒皮的,我还会以为你会自夸什么兄妹情深的话來,想不到却是这般功利心重,你二哥听了岂不寒心?” 如晴傻乎乎地道:“二哥哥真的会寒心吗?” 知义摇头,“怎会?妹妹这番心意,却是求都求不到的。我那些袍泽对我可是又羡又嫉的。直嫉我有这么个心灵手巧的妹妹。” 如晴越发不好意思來,她认真地望着知义,道:“二哥哥切莫这般夸我,哥哥在前边保疆卫土,欲血沙场,妹子却在家里坐享其成,锦衣玉食,力所能及替哥哥做些有助益的事,只是妹子的一片心意而已,不关乎其他,妹子只望哥哥能平安归來,便已心满意足。” 方敬澜捋着胡须地微笑,眼里欣慰不已,夸了如晴的懂事体贴,然后又拿如晴作榜样,教训了如善及如美,“你们听听,如晴比你们还小,却懂得关心兄长,为家族着想。真枉你们空长岁数,却不懂事,成天只知道斗气使性子,为些鸡毛蒜皮小事吵闹不休。若有如晴的一半乖巧,为父也已心满意足。” 如善低眉垂目,乖巧地回道:“爹爹教训的是。听爹爹这么一说,女儿还真枉为姐姐,居然连四妹妹一半都不及。女儿还真是惭愧,先前做了些不好的事,惹得爹爹操碎了心。” 如美冷笑一声,小声道“巧言令色,两面三刀。”李氏连忙揪了她一把,这才撇着唇,不甘不愿地道:“爹爹说的是,女儿记下了。日后定也向四妹妹学习。”一双美目恨恨地剜向如晴。 如晴感叹,还真是躺着也中枪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 如晴感叹:如善功力越发精进,李氏退步 知义又道:“爹也别总是责骂三妹,三妹虽粗心了些,却也是性情中人。与三妹妹相处不多,却也深知其为人,爹爹可别因为一些小事就让我们兄妹姊妹起了间隙。” 如美瞬间惊呆了,见知义仍是一副处惊不变的神情,忽然感动了,眼睛也跟着湿润了。 如晴最是怕如美把枪口对准她,闻言也跟着附和,直把如美说得独一无二,害得如美又飘飘然起來。刚才对如晴的那一丁点怨恨之心早已抛之九霄云外。反而为自己刚才的小人之心而愧疚。然后兄妹三人又一个劲儿地相互说好话,方敬澜见他们这般谦和,不住地微笑,但发现知廉的黯淡及如善的僵硬神色,又清咳了声,对知义道:“其实,你三弟仍是很关心你的。”然后脚底下暗自踢了知廉和如善。 知廉心事重重的,陡然被方敬澜踢了一脚,虽明白父亲的深意,却只苦笑一声,看了知义一眼,又低头。 而如善得到父亲的暗示,心头又升起了喜悦,对知义道,“还是大哥和二哥争气,不像我,这些年來,一直不懂事,做了好多让爹爹生气的事,沒少让爹爹操心。现在想來,只觉荒唐可笑,二哥可别笑话妹子,妹子已经知错了。” 知义眼皮都不抬一下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望着如善感激的脸,又道:“可有些事,一旦做错一步,却是一辈子的污点,洗也洗不掉了。” 知善僵住,面色难堪。 如美难得见如善在父亲面前被落面子,心下高兴不已,立马跟着附和,“二哥说的太有道理了。所谓一朝失足千古恨,女儿家最注重的便是名节,这名节要是毁去,却也一辈子都洗不去了。” 李氏虽然操心如美每每说话都让丈夫生气,但这次却赞同,并还附和,“是呀,只是毁掉自己的名节还罢了,若是还牵连姐妹甚至家族父兄名声,却是大大不该了。” 如善恨得滴血,忽然哭了起來,“我知道,太太巴不得我丢人现眼。可是太太为何不仔细想想,就算把我的名声搞臭了,却也连累了三妹妹和四妹妹的名声。可是得不偿失呢。” 李氏一听这话,有指责她暗中做了手脚的嫌疑。顿时便來了火气,怒声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美也來了气,她做出这般要不脸之事,居然还敢惯罪在她们母女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如善哭道:“太太敢做却不敢承认吗?也罢,我就一个庶出的,死了烂了,名声毁了臭了,自也算不得什么,可太太总归要替哥哥们想想,为四妹妹想想。三妹妹有太太护着,自是不会受影响,可四妹妹却是无辜的呀,为何太太连四妹妹却不肯放过?为了毁掉我的名声,甚至不惜把四妹妹的名声也一并捎带进去。” 李氏气得险些晕倒,怒拍了桌子,忽地起身,厉喝,“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够了。”方敬澜蓦地大吼一声,指着李氏吼道:“还有完沒完!” 李氏血红着眼吼了回去:“这就是你的宝贝女儿,自己做了丢人现眼的事,居然还嫁祸到我身上。我李玉敏虽不是好人,却也行的正坐的端,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赞事从來不屑做。你这宝贝女儿好本事,黑白颠倒,混肴是非,黑的都被她说成白的,完全和张氏那贱人一个德性。” 如善捂着脸哭道:“我知道太太不待见我姨娘,恨不得吃了我姨娘,可是,太太,我姨娘在您面前已经低到尘埃里了,您怎么还不肯放过她?太太,人心都是肉长的呀,我姨娘委身做妾,亦不过侈求有个立锥之地,方府赏她一口饭吃,为何太太仍是不肯放过她?非要这般污蔑她、中伤她、欺辱她,才肯罢休?”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哭得近乎断气。 方敬澜连声叹气,一会儿喝斥李氏,一会又安慰如善,两头不停。 如晴看得叹为观止,大半年沒打过交道了,这如善的功力却是提高许多。 反观如美---- 如美见自己的娘气得几乎背不过气來,气得双目似要喷火,“我娘确是沒冤枉你,果然是巧色如簧,黑的都说成白的了。” 如美捂着脸哭得伤伤心心,“三妹妹,你比我小,我不想与你置气,只告诫你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 “你,你这个----”本想骂如善这个“小妇养的”,但因有方敬澜在场,不好开口,只气得目眦欲裂,想痛骂,却又有顾忌,想辩驳,却又无从下手,只气得干瞪眼,抓耳搔腮。 老太太神色平静,继续吃她的饭,知义皱着眉头,似是不悦。 知廉忙拉了如善,低声警告道:“好了啦,别哭了,烦都烦死了。”他对这个妹子越发厌烦了,但又不敢过份招惹她,只能小声劝解道:“二哥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你就别哭丧着个脸了。晦气。”知廉说的全是真话,凡是有这个亲妹子在,天大的喜事都会被她搅得一团乱。 如善甩开知廉的手,怒道:“哥哥忒沒良心,自己的母亲和妹子受人这般欺负了,你居然还帮着外人一并欺负我。有你这样的哥哥么?你还算不算是男人?” 知廉胀红了脸,大声道:“究竟是谁沒有良心?我看应该是你自己吧,成天就只知道----”想着如善纵然千般不好,总归是他亲妹子,便打住不说。 如善却不依不饶了,边哭边推攘,“怪不得娘总说你吃里扒外,胳膊往外拐,原來果真如此,自己的亲娘亲妹子不帮,偏去帮外人。” 蓦地一声重重地茶盅敲桌面的声响,众人唬了一跳,纷纷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铁青着一张脸,却并不看如善,只对方敬澜劈头盖脸地痛骂,“知义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回來,原想着好好团聚团聚,可好端端的喜事儿偏被你们搞得像死了老子似的。你不嫌丢人我还臊得慌。”然后又瞪了李氏,“身为嫡母,不拿出嫡母的威风,却还任性小辈胡言乱语,沒个分寸,扰得家宅不宁。你这个嫡母当的可真失败。” 李氏很少受老太太这般痛骂,但这回却被骂得格外舒心,她却忍不住委屈道:“老太太,不是媳妇不肯管,而是不敢管呀。善站头又是老爷的心头肉,又一向能说会道,您刚才也瞧到了,我才说一句,善丫头却像车轱辘乱枪海放的,媳妇就是有十张嘴都难辩呀!” 老太太冷笑一声,“叫你多读些书,你偏不肯?现在总算知道读过书的厉害了?”又转头,瞪着如善,“善丫头果然读的好书,能言善辩,可惜了却生错了身子,若是投胎为男儿,估计我方府俱是你的天下了。”也不给如善说话的机会,又转头,对知廉道,“你倒是个懂规矩的,知道什么场合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可惜却投错了胎,有个总是不安份的娘,还有个心比天高的妹子,无端受了牵累。”转头对方敬澜道,“知廉都快十七了,早已过了成亲的年纪,偏还一事无成。你这个做老子的也得多加费心,先给他找门贤慧的媳妇才是正经事儿。” 方敬澜连忙道:“已经在四处物色对像了,儿子瞧着林家姑娘就是不错,文雅端庄,又识大体,只是性子稍泼辣了些----” “只要心地好,泼辣些也是无妨,不然如何顶得住两头厉害婆婆,和不省事的小姑子?” 而身为准小姑的如善则铁青了脸。 方敬澜也觉知廉性子弱,若给他娶门泼辣些的媳妇,倒也能成事,便也同意了。 但李氏却不依了,道:“老太太可得三思呀,我听闻那林家姑娘,听说连父亲房里的妾室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这已不是泼辣,而是刻薄厉害了。这娶妻娶贤,若是娶个厉害媳妇进门,那还了得?”李氏个人认为,何氏是方府嫡长媳,家世又好,她管不动她,并且又不在方府。但知廉是庶子,娶的媳妇要是也敢与她别苗头,那她还混个啥? 老太太淡淡瞟她一眼,“就是要厉害才好。林老爷屋里头那么多妾室,若沒个管束规矩,成什么体统?不过我倒是佩服人家,屋里头七八个妾室,硬是从未传出过家丑來,不像咱家,三番五次传出些沒脸的事來。” 李氏被说得脸上火辣辣地烧着,这是在暗着指她沒本事管理妾室,可是,她敢管吗?不由忿忿瞪了方敬澜一眼,若不是他偏护着,她同样也是个厉害的主母。 方敬澜左右受着老太太和妻子的气,心底自是叫苦不迭,但他确实身不正当然站不住理,只得硬着头皮任老太太指责。不过,知廉的婚事,却是这么订了下來。 李氏仍是不大甘愿,又说知廉是弟弟,知义这个做哥哥的都还未成亲,不能顾此失彼呀。 一直沒有吱过声的知义这才道:“我的事儿不急。” 老太太道:“知义不同,男子汉当先建功立业,等挣得功名,何愁找不到优秀的媳妇?” 方敬澜想法与老太太一样,当下便决定让改日携李氏向林家提亲。 李氏尽管不乐意,但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回到乌兰阁,李氏仍是火气重重的厉害,咬牙骂着如善:“这小贱人嘴皮子功夫越发厉害了,我都快被她气死了。更可恨的是你爹,居然还这般偏袒她,真真是气死我了。” 如美也一脸忿恨,“可不是,黑的都被她说成白的了,明明是她自己不要脸,偏怪罪在我们头上,天底下哪有这般沒脸的人?” 李氏重重叹气,抚着额头,轻轻揉着。真是恨不得生吃了这对母女,每每都被气得头晕脑胀,现在太阳穴更是抽痛的厉害。 刘妈妈见状,忙上前替李氏揉着太阳穴,她揉搓的力道刚刚够好,总算止住了抽痛,李氏长、舒了一口气,闭着眼哀声叹气,“奶娘,你一向最有主意的,你可得替我想个办法呀。”这些年來,若不是她替她撑着,早就被张氏压到脚底下去了。可是,这年几处來,这个奶娘却很少再给她出主谋策划,不由纳闷。 刘妈妈苦笑,一边轻柔地按着,一边轻声道:“先前我也规劝过太太不下上百回了,可太太是怎么做的?或许太太也有自己的主意,老婆子已经老了,跟不上形势了,与其嘴碎落得埋怨,还不如静下心來只专关服侍太太。” 李氏被说得面色讪讪的,想着这些年來我形我素,确实弄得里外不讨好的,尤其是何氏进门当初,奶娘也劝过她莫要大摆婆婆的谱,可她偏不听,然后,与何氏结下梁子,还得罪了知礼,还落得几头不讨好。 “都怪我,一直不听你的劝,这才弄成如今这种局面。”想着知礼恼她,何氏与她生疏,老太太也不大待见她,如晴母女也开始阴逢阳违,偏又捉不着她们的错处,想弄些手脚,却又无处下手。 刘妈妈叹口气,“不是我说太太,这事儿,原本也得怨太太,就一意孤行,这不,弄成这样几头不讨好?” 李氏被说得抬不起头來。 刘妈妈又道:“不说大奶奶进门那事儿,单说这回朱姨娘的事,太太就沒处理好。朱姨娘本是太太用來对付牵制张姨娘的,而这些年來,朱姨娘确也做到了。虽然这朱姨娘越发受宠是心里堵着块石头,但老太太说的对,就算沒了朱姨娘,凭老爷如今的官位,还不是得纳姨娘进门,与其纳些不知根底的进來,还不如就现成的好控制。可太太怎么做的?居然硬要送朱姨娘去庄子里,还找些理由制止大夫的诊治,却也是大大不应该了。” 李氏低头,嘴硬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都半夜三更了,他们还要去找大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 知廉挨打,另劈院落 这边李氏母女正吵得不可开交,怡情轩,张姨娘也正拿着鸡毛弹子痛打知廉,边打边骂道:“你个不争气的,自己的母亲妹妹被人欺负了还不知吭声,反而还指责起我的不是來,你个吃里扒外的,干脆我把你打死好了,省得惹我生气。”说着鸡毛弹子沒头沒脸地打了下去, “还敢给我躲?给我站住。”知廉脸上,手臂上,背上早已火辣辣地痛着,但他只能轻轻地闪躲,却不敢真的躲开,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反抗了,糟秧的将会是他的小厮和丫头。 如善冷眼旁观,看着知廉被打得狼狈不堪的模样,并未出言相帮,反而把头别开去,望着窗外的月季花。 直到张姨娘打得累了后,停上來直喘气,顺了颊边落下的发丝,一屁股坐到墩子上,指着知廉恨恨地道:“你个不争气的,你娘我平日里对李氏那老虔婆伏低做小,已是狼狈,本想指望着有朝一日儿女都争了气,好让那老虔婆不敢再小瞧于我,也让我过几天舒心日子,偏你却是不般不争气,更不中用,居然胳膊往外弯,还帮着外人,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知廉忍着全身上下钻心的疼痛,忍不住跺脚回嘴道:“娘,您的日子还不算好吗?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您还想怎样?仍想着与太太互别苗头?您成天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不顾张姨娘气得铁青的脸,又道:“您瞧瞧朱姨娘,同样是做妾的,但她从來都是安份守已,从不生事,爹爹宠她,疼她,太太也礼遇她,连带如晴妹妹也跟着受疼爱,反而您,成天就想着如何给太太添堵,算计这算计那的,您越是这样,越是弄得家宅不宁,所谓祸起肃墙,如果娘安份点,不再总是折腾-----” “你给我闭嘴。”张氏大吼一声,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血红着眼指着他的鼻子,颤声道:“好你个孽障,居然敢这般说你娘,你个不孝的东西,你口口声声让我安份,可你要如何安份?我安份了那老虔婆就会放过我?我不折腾---我若是不折腾,你们兄妹俩会养在我身边?我若不是处处算计,你们兄妹俩喝西北风呀?”张姨娘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她自己付出那么多的心力,不就是想让他们兄妹过好日子么? “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身上穿的,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算计來的?若我不算计,每个月就光那些月例银子,你能过着真正少爷的生活?想想朱家的那些庶子庶女,你瞧瞧他们是如何过日子的?就是因为不争,不算计,所以过的比下人还不如。难道,你也想过他们那样的日子?” 知廉摇头,语气悲凉,“朱家老爷本就靠妻子娘家起家,原就是个俱内的,那朱夫人家世好,又是个悍妇,而爹爹却与他们不同,爹爹对我们从來都一视同仁,并未因我和妹妹是庶出的就忽略咱们。” 张姨娘冷笑,“你错了,那是因为你娘我努力争取的结果。”她缓了口气,又道:“现在我人老珠黄了,你爹爹进我屋里的次数用指头都数的过來,连带的你们兄妹俩的日子也越发过的艰难。先前你兄妹想要什么,采买的媳妇立马便去多多的买來,但现在呢?十有八次都被驳回來,你妹妹是个有觉悟的,怎么就你还这般大而化之?先不说其他,你总是说你爹对你好,可我也看不出究竟哪里好,你瞧瞧知礼兄弟俩,知义一去边关数年,他屋里的下人也从未减少过。反倒是你,先前裁了两个,到现在都还沒补起來。与你爹爹说,每次都冠冕堂皇的说些府里开销渐大能省由省,我呸,知义的院子里不也长年养着一帮闲人么?” 知廉垂头丧气,有气无力,“二哥先前住在府里头,院子里统共也就四五个供使唤的,比我的还要少一半---” “真是反了反了,你究竟是不是我生的?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沒用的东西,尽替别人说好话。”张氏气得直喘气。 知廉跺脚,“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懒得再说了。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今日里因妹妹又哭又闹的,已惹得祖母发了场脾气,妹妹你好自为之吧,眼泪虽然能呈一时之快,却不是永远管用的。” 如善冷笑一声,神色蔑,慢声道:“多谢哥哥教诲,妹子记下了。” 知廉越发心凉,还想说什么,最终黯然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知善对张氏道:“娘,你瞧瞧,你瞧瞧,这就是你的好儿子,你视为依靠的唯一的好儿子。” 正是心烦意乱的张我听得这么一句话,又忍不住火气來了,狠狠瞪了她,“你别幸灾乐祸,今日之事你做的也太过火了。你哥哥说的对,你爹爹吃你那套,其他人可不买账。以后切莫在那老太婆面前故技重施。” 如善铁青着一张脸,不屑道:“那老太婆总归不是爹爹的亲娘。就算恼我又怎样?还是不敢拿我怎样?” 张氏重新坐了下來,沉吟了半晌,恨恨地道:“算那老太婆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又过了会,她又长长叹口气,“知礼知义兄弟越发出挑了,可知廉却----唉----”张氏虽然恼恨知廉,但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如何不操心,知廉先前在三兄弟中,最受方敬澜疼爱,可如今,却越发不如前了,反而时常被责骂,儿不教母之过,害她也沒少跟着受骂。心里又委屈又无耐,这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她再是打骂也无济于事了。打骂过火了,反而会适得其返,就像上次----想到上次发生的事,张氏又忍不住后悔不已。 “都怪我,明知那芹香不是好货,偏与老虔婆斗气拿她出气,沒想到那贱丫头报复心这般强,居然,居然那般报复我。”早知会连累儿子,她定会忍着那口气,待知廉中了举人,再一并收拾那贱人。 如善却不赞同,“这也不能全怪娘,那芹香本是刘婆子的远房侄女,那刘婆子本想着放到大哥或二哥屋里头的,一旦受了宠,抬为姨娘,生得一儿半女,那刘婆子岂不由奴才变为半个主子?若真是那样,那咱们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话虽是如此,但张氏想着知廉自从落弟后便一直沒精打彩的模样,这可是急坏了她。一边痛骂芹香那个害人精,又一边暗恨刘婆子也不是好东西,更恨方敬澜,那芹香做的那般恶毒之事,居然只是打发进庄子里了事,真真是气死她了。 “现在咱娘三的日子越发艰难了,你倒是个懂事的,懂得替娘分忧,可恨你哥哥却是猪油蒙了心,分不出好歹了,只一昧的巴结那头,真真是气死我了。” “可不是,哥哥太令我失望了。”如善想着今天方敬澜对自己的态度,不由一阵心灰意冷,低语,“还有爹爹,确实沒以前那般疼我了。” 张氏心里一沉,又忙安慰她,“不会的,你总归是他的女儿,虽只是恼你,但也只是暂时的,从现在起你要好好的读书,争取做出成绩來,相信你爹爹自会像先前那般疼你。” 如善摇头,“恐怕难了。娘你又不受宠爱,哥哥越发沒用,又不上进,爹爹对如晴从來都是和颜悦色的,可对我,却已有不耐烦----如晴,这个不显山露水的,在老太婆那居然越养越滋润了。”想着今天如晴的表现,知义对她温和疼宠,老太太对她维护有加,甚至连爹爹都对她疼爱不已,不由嫉恨,暗自发誓,她一定要努力,重新夺回属于她的江山。 * 知义呆了三天,便辞别家人,赶赴边关。李氏为表继母慈爱,团团的送了近一车匹的礼,有云南产的白茶,四川的腊味,湖南的酱鸭,还有衣裳被褥一应俱全,知义看得脸皮直抽搐,婉拒了李氏的好意,只略拿了两套换洗的衣裳。 方敬澜素來知道儿子的脾气,不再像上次那样送银票什么的,只是给了些碎银子,并送了两把打磨得光鉴可造的短刀和匕首,作防身用。 知义垫了垫重量,倒也收下了。如善送了全套的《孙子兵法》,知义却说,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沒必要再带在身边。知廉两手空空的,站在那越发显得格格不入,如善暗自瞪了他,“哥哥真是的,你给二哥准备的礼物呢?昨晚我不是看到你放在桌子上吗?怎么不拿出來?” 诸人目光下意识射向知廉,而知廉则低下头,沒有吱声,如善气得直瞪眼,知义却道:“三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马儿负荷太重不利于行走。还是算了吧。” 知廉松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知义又与方敬澜说了会子话,这才纵身上马,提马勒缰正待离去之际,又陡然想到了什么,重勒了缰绳,对方敬澜道:“我这一去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回來,院子空着也是浪费,干脆就腾给三弟吧,一來可以省些人手打理,二來,院子虽小,却颇为清净,可以不必再受旁的打扰。”他顿了下,瞟了知廉一眼,“况且三弟即将成亲,再和姨娘妹子同处一室也确实不大方便。” 方敬澜微怔,想着知义这般有兄长意识,倍觉欣慰,便欣然同意。知义走后,方敬澜对知廉道:“你二哥说的也有道理,你们兄妹都渐渐大了,再住同一院落,确实不大方便。择日就搬到知义的院子吧。” 知廉怔忡,望着知义远去的身影,目光带着复杂。 而李氏则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如善则高兴不已,挑衅地望了李氏一眼,先前这老虔婆死活不肯给哥哥另劈院落,只一味的说沒有多余的房间。现下知义主动把自己的院子让给知廉,看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如善高兴地回怡情轩向张氏报告这一喜讯,而在同一时刻,如晴也得知了此事,放下手头的绣鞋,呆了呆,对老太太道:“二哥哥让三哥哥住进他的院子里,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吧?” 老太太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兴味盎然地瞅着她,“你又知道了?” 如晴沉思了会,找着安全的字眼,“三哥哥虽有个不省事的亲娘,但总归不是糊涂之人,并且他能辩善恶,所以二哥哥才想帮他一把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 可怜的张氏 老太太來了兴趣,与夏林家的互望一眼,夏林家的笑问:“四姑娘为何有这般想法?” 如晴展颜笑了笑,“三哥哥成天同张姨娘住在一起,若是张姨娘真有本事,那也就罢了,可张姨娘并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三哥哥对于她,亦不过是她用來争宠斗法的筹码而已,对三哥哥的成长自是不利。现下三哥哥搬进二哥哥的院子里,却是好处多着呢。”一來远离张姨娘的盯梢与成天不住的抱怨,二來不再被逼着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三來,劲竹院离怡情轩较远,左边紧邻方敬澜的书房,与松鹤院亦不远,若有任何风吹草动,自是能有照应,也能成功隔离张姨娘对知廉的不良影响。 如晴觉得知义还真是厉害,这般年纪便已知道想要成材,必须要有个好的学习环境的道理。 若知廉继续与张氏住在一起,只会误了他。 想到这里,如善又道:“奶奶,何不也给二姐姐别劈院子?” 老太太微微地笑着,“所谓什么样的母亲便有什么样的女儿,这做母亲的言传身教却是起着至关重要的理,罢,虽然我确实不大喜欢那对母女,但总也不能太过偏心。我且与你老子说去。听他的意见吧。” 方敬澜想着张氏的为人与性子,又想着如善那有样学样的举止,还是觉得老太太眼界宽阔,当下便决定把她们分开。又与李氏商议了下,李氏倒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但想着方府就这么大,再单开劈院子---这去哪儿劈院子呀? 方敬澜毫不犹豫地道:“如善知廉都搬出去,张氏的院子便空出了许多房间,我便想着把张氏的院子裁去一半,单独劈出院子,让朱氏搬过去,而朱氏的院子,给如善得了。朱氏性情柔和,又不生事,恰巧可以给张氏做做榜样。再來,如善这丫头确实越发不像样了,是得好生****,朱氏的院子与你最近,如善搬过去,你便能就近管看她了。” 李氏心思飞快地转动着,裁了张氏的院子,她举双手双脚赞成。把如善搬到朱氏的院子,她也不反对,只是让朱氏搬出去,却又不大乐意了。 “朱氏虽只是个妾,但总归是正儿八经的良妾,是名正言顺的二房奶奶,张氏的院子里大,然再单开劈一个院子來,却也狭小,老爷可别让我难做人。”先前受了刘妈妈的教育,李氏也觉得,想要做个成功主母,她再苛刻别人,也不能苛刻朱氏。 方敬澜很高兴李氏能为朱氏着想,捋了胡子又道:“再开劈出院子是很狭小,不过怡情轩外边还有一处梅花林地,再围绕建起來,搭上两间房子,不就宽阔了吗?” 李氏惊呼:“那岂不又要泥瓦班子么?那要花多少银子呀?” 方敬澜不悦了,板着脸斥道:“还真是掉钱眼里了,我方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还未到穷的连这点银子都出不起的地步。你尽管请來泥瓦班子让他们开工就是,不会动用你的嫁妆的。” 李氏讪笑着,“我不是心疼银子,可是想着,家里一旦闹这么个大动静,外个定会心存疑惑,这动土动工的事儿,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让外人知道咱家又在扩建园子,定会质疑老爷您这银子的來路呀?”方家虽有祖产,并且方家大哥经商,每年都会有不少的分红,可本朝明文禁令,四品以上官员不得经商,就算是族人也不允许。再來方敬澜又是主管一省财务,肥的流油的衙门,稍不注意,便会落下贪污的名声。 方敬澜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道:“还是太太想的周全,我却一时沒想得这般妥贴。” 李氏大喜,“那老爷的意思是----” 方敬澜大掌一挥,“这有何难,我就先去找同僚,借些银子便是。”这样一來,谁还会质疑他的银子來路? “----” 等方敬澜离去后,李氏又发了通脾气,骂道:“这越发沒个人样的老东西,他心里打什么主意,我岂是不知?他想的倒是美,若是在梅花林里开出院子,与他的书房正是相近,这样一來,便能随心所欲去朱氏那胡作非为了。” 她來回踱着步子,然后咬牙,“不行,我定得阻止。可不能再让朱氏这般受宠下去。” 刘妈妈赶紧劝道:“哎哟,我的好太太,千万别,您仔细想想,若朱氏越搬到梅花林里,与张氏成了邻居,老爷去朱氏那,势必会引起张氏的注意。张氏什么性子太太还不知道么?一旦老爷去朱氏那,张氏定会有所动作的。到那时,太太您再放点风声出去,定会激得张氏自乱阵脚,改与朱氏斗法置气。这样一來,隔岸观火的,可就是太太您了。”刘妈妈说得口沫横飞,“先不说别的,不管她们谁胜谁负,对太太您都沒什么影响。不管哪一方胜,但输的一方定会來找您做这个主,那时候,太太何愁找不着机会下手?” 李氏眼睛一亮,击掌,对呀,她怎么沒想到这一层呢? * 无由來的,自己的儿女都要分出院子,这对张氏是个不小的打击,知廉是男孩儿,分出去单劈落落自是求之不得的事。可如善是女儿家呀,与母亲同住从來都是天经地义的,可李氏却硬要把如善单弄出去,并住进朱氏的院子,她一千个不愿。朱氏的涵香院又小又偏僻,并且离李氏的院子极近,万一如善那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便知道了,那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但是,李氏可是得了老太太及方敬澜两座大山准许了,哪顾得她反对,反而闲闲地道:“我这也是为着善丫头好,善丫头一直跟在你身边,原只是不忍让你们母女分离,可你瞧瞧如今善丫头被你教导的成什么样,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越发不成样了。老爷的意思是,把你们母女分开,让我來管教善丫头。若你不服,自找老太太哭诉去。这可是老太太的主意。”李氏乐得让张氏去憎恨方老太太去,反正她也是看那老太婆不顺眼。明明只是继母身份,却还要管那么多,真是毫无自知之明。 张氏却哑住了,老太太从來不待见她,她在方府这么多年,却是从未踏过松鹤院半步,因为老太太从來屑与她这种妾室打交道。 张氏只能去找方敬澜哭诉,哭诉老太太故意整她,方敬澜生平最敬重的便是老太太,当下二话不说又把张氏给狠狠斥责一顿。 “紧着你自己的身份,”他冷冷推开她,冷然道:“你一个妾室,或打或发卖,全由老太太说了算,又沒动你分豪,还不知足。看來我先前确是太过宠你的缘故,居然连老太太也敢辱骂,真是不分卑尊,不懂礼数。给我滚回怡情轩,好生闭门思过。” 张氏不敢置信自己视为依靠的男人居然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來,立马愣在当场。过了好半晌才惊天动地地哭泣起來,先是痛骂方敬澜无情无义,有了新人忘旧人,再來又是求饶,哭泣,装可怜,扮柔弱,大讲先前的情份---- 方敬澜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像赶苍蝇一样赶她出书房,道:“之所以一直好吃好穿的供着你,一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二來紧着多年的情份。你别不知足,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了。别逼我对你使出最无情的一面。”方敬澜一根一根地掰开她在身上的手指头,“为着两个孩子,我自是不会冷落你,不过你也得好生紧着自己的身份。若再是折腾,定沒你的好下场。”老太太说的对,自己立身不正,偏信偏宠的下场,便纵出如善做出沒脸的事來,进而让自己几乎抬不起头來。 再见张氏只一味的胡搅蛮缠,哭诉怨天尤人的,越发觉得朱氏的可人之处。比起张氏來,朱氏受的委屈更多,但她从未在他面前啃过半句,每每去她院子里,从來都是笑脸相迎,从來不抱怨任何不满之事,相反还像朵解语花,总是那么的善解人意,温柔可人。不像张氏,每每他一踏进去,三句话不离本行,不是哭便是抱怨,仿佛整座方府的人都与她过不去。再來便是要这要那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张氏被大大落了面子,自是心有不甘,却也知道再闹也落不得好,只能躲在屋子里大发脾气。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 如真生子,知廉娶妻 冬天翩然而至,在初冬的一场小雨里,迎來了平阳侯府传來的喜事,如真顺利生了个大胖小子。 按规矩与习俗,身为娘家人的方家,是得赶去探望或是送礼,一來表达娘家对出嫁女儿的重视,二來表达庆贺之意。 李氏这一回倒沒还积极,主动备了一车匹的礼物,携了三个姑娘一并前往。老太太却未有去,不过却紧紧地叮嘱了李氏,要她看紧了姑娘们,不得在平阳侯府作出丢人之事。 李氏连忙领命,坐了马车一天一夜,总算到了平阳侯府。这一回是直接迎入如真的院子的,如真正在坐月子,如晴等人看了孩子,又发现如真气色不错,孩子看着也很壮实,深深为如真高兴起來,母凭子贵,如真生了这么个大胖小子,在婆家自是立足了。 李氏与如真多年未见,好似沒有生疏似的,一进入屋里來,便握着如真的手,捏着帕子说着感人至深的话來,一会儿说如真瘦了,又问身子要紧不?可有其他不适的地方云云,如真回答的也很是诚恳,一时之间,倒像是一对亲生母女似的,惹得旁人羡慕不已。 如善三姐妹前后与如真拜见,如真也多年沒见着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妹子,四年未见如善出落得伶俐且标致,一副柔弱无依的面容,如真嘴里却道:“多年不见,二妹妹却这般高了,还这么漂亮,隐约有当年张姨娘的风范。” 如善笑得文雅甜美,“谢姐姐夸奖,妹子哪及姐姐分毫。咱们姐妹多年未得相见,今日总算得见,实是感慨万千。” 如真淡笑一声,“是呀,总算能见上一面。今日一见,不知日后又要何时才能相见。”然后一番感伤。 如善也一时伤感不已,拿着帕子拭了眼角。如真的大嫂于氏,及平阳侯府的一些族亲女着又分别安慰夸奖了一番,纷纷夸赞她们姐妹情深,但來日还方长,日后定有见着面的时候,不必伤心。 如美循着规矩问候了如真,如真面容温和,语气愉悦,“有劳三妹挂念,我一切都还好。倒是三妹妹,数年不见,身上的淘气劲儿倒消掉了许多。”如真轻轻揪了如美的脸蛋,“比以前更白了,吃了什么的缘故,快与我说來。” 如美见如真仍像以前那样威严又指气熙使的,心里却如灌了蜜似的,这些年來虽任性,但也明白人情世故,如真这番看着霸道却不做作的话语,表明了她们姐妹间的感情,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消淡。 如美嘟着唇道:“什么也沒吃呀,我本來就白嘛。” 如真失笑,“还说咧,先前又黑又瘦的,就一张嘴儿不饶人。不过习惯了你这毛燥的性子,这样文文静静的还真是不大自在呢。” 如美一副呲牙咧嘴的,惹得如真捧腹大笑,“瞧吧,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一句话让屋内女眷都笑了。 轮到如晴时,如真已从榻上坐了起來,朝如晴招手,“四妹妹快过來,让姐姐好生瞧瞧。”然后拉过如晴左右细细打量,眼里惊艳神色越浓,对着如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笑道:“祖母总说你是个泡气包儿,我左瞧右瞧总算瞧出了点门道來。”素白手指拭了她颊边的淡淡的污迹,对如晴道:“瞧吧,不知从哪淘气來的,脸上都弄花了呢。” 如晴不依地跺脚,“大姐姐就爱揭人家的短。”眼睛四处瞟了下,装作恼怒,“哪有在外人面前揭自家姐妹短的。” 如真指着屋内诸女着,笑道:“放心,虽然你这丫头一大堆的毛病,但做姐姐的也会替你留面子的。因为在座诸位姨婆婶子嫂嫂的可都是自家人哦。” 然后众人又乐了起來,接下來如真又给李氏引见了屋子里的亲戚,李氏携如善等人一一见了礼。分别得了若干赏赐。 最后大家又说了会儿话,纷纷留了让如真好生休养的话便靠辞离去。 李氏因是如真的娘家长辈,于氏便请李氏在外堂作客,李氏推辞一番便也去了,留下三姐妹与如真说体已话。 因在娘家如真便与如善沒什么话題可聊,这会儿如善只斯文坐着,只一双眼睛不时打量如真屋里头的摆设。 如真居的屋子是东廓三间小正房,正面炕上横设一张炕桌,炕桌上摆着盘子唾壶,盘子里放着时令鲜果和些瓜子仁,如美正坐在炕桌上品茶啃瓜子儿,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如晴却坐在下首,背后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垫,另三溜椅子上都是搭有青缎引枕,半旧弹默椅袱,屋子里虽沒有炭火,却也温暖如春,如善知这是烧有地龙的缘故。又四处打量如真的下人,有如真的陪嫁通房丫头,也有些不认得的,俱穿着清一色水红绫子袄,青倾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还有一个却穿得很是体面,头梳灵蛇髻,饰亮金钗环,银色珠簪,项上金线绞纹链,脚下青色月华裙隐隐露出一对弓字凤鞋,手上端着个盘子,隐隐露出手腕上的碧油镯子,盈盈走了进來,对如真福了身子,嘴里笑道:“二奶奶,这是今儿才采买來的,用井水湃过的毛梨,酸甜酸甜的极是解渴,就是天气冷了,吃着有些凉,妾身已在盘子下放了滚烫的热水,这般烘着吃着自是暖和,二奶奶可尝尝。” 如真歪在榻上,身后垫着个银线织成的蟒枕,闻言淡淡地道:“搁那吧。” 这人便把果盘放到如真榻前的小几子上,然后目光又瞟了如善等人,笑道:“想必这三位便是奶奶的娘家妹子,二奶奶这般出众颜色,三位姑娘同样也不是不枉多让。奶奶娘家果真是满门的丽色。” 如善已是猜出这女子的身份來,闻言唇角歪了歪, 忍不住瞟了如真几眼。 如美唇角不屑地一撇,如晴则低头吃着瓜果。 那女子暗自打量了三个姑娘,又把目光放在如晴身上,笑道:“咦,这是四姑娘吧,呵呵,半年不见,四姑娘又长高了,又长好看了。” 如晴抬头,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个圈儿,淡淡地道:“还好吧。半年不见,这位姨娘倒也懂规矩多了。” 这姨娘面色僵住,如真却唇角歪了起來,扬声道:“好了,沒儿沒你的事儿,下去吧。” 等那姨娘离去后,如美迫不及待地问起如真來,“这是大姐夫的妾,还是通房?” 如真嘴巴一撇,正待说话,如善却道:“通房哪能穿金戴银,自是有名份的妾,大姐姐,我说的是也不是?” 如真目光稍冷,但面上却笑得淡淡,“二妹妹倒是眼光俐索。” 如晴不喜欢如善说话总爱拐弯抹角讽刺讥笑,当下就道:“大姐姐,小侄子可有取名儿?” 如真笑道:“取了,大名云涵,是孩子玄祖父给取的。” 如晴笑了笑,“大姐姐有子万事足矣。”因当着如美如善的面,也不好问如真这些妾室的事儿,只得大家一起和稀泥,一直和到外头丫头进來说开饭,三姐妹这才起身出去用饭了。 总共在平阳侯府呆了两日,李氏这才携了三个姑娘告辞。虽然这回李氏下了不少血本,但收获也还是颇丰的。首先,平阳侯府里有好些贵妇对如美生出了喜欢之心,其次,纵观平阳侯府,虽然落魄了些,但奴仆管理却甚严,并且亲戚中的孩子也有好些体面的。 。 回到方府,如晴与老太太说了下她在平阳侯府的感观,“大姐姐有子万事足,老太君沒再过问她房里的事儿。大姐夫对大姐姐也挺好的,那两个妾室也安份了不少。大姐夫房里的其他通房丫头也全都干净了。” 老太太轻轻哼一声,“自古以來,只要有男人的地方,定会有争斗,安份?恐怕你看的只是表面罢了。” 如晴嘻嘻一笑,“奶奶猜对了。那胡姨娘确实不是个安份的。虽然瞧着低眉顺目的,实则说话行事全是不安好意。不过幸好大姐姐总是棋高一筹,再來,周姨娘的事儿也起了敲山震虎的作用,那胡姨娘虽有老太君这层保护伞,却也不敢太过放肆了。”如晴倒也看出了这里边的门道來。尤其佩服如真先前那一招离间之术。先前胡周两个姨娘故意洗冷水澡生病,好嫁祸给如真,却运气不好,被识破了伎俩,什么好处都沒捞到,反而弄出一身的病來。那胡姨娘病的要严重些,好的也就慢些,等她总算好转起來时,周姨娘已经连续受临幸多次了,并怀有身孕。胡姨娘看在眼里,当然会嫉妒,会发狂。这个时候,如真只稍轻轻离决挑拨一下,胡姨娘干掉了敌人,自己的罪恶也全暴露了出來。老太君虽然偏袒她,但还不到昏庸糊涂的地步,胡姨娘害的可是钟家子嗣,万万饶不得的。虽沒有被处罚,老太君也着实恼了她,胡姨娘在沒了靠山的前提下,自是不敢再兴风作浪。如真的日子才稍微顺遂起來。 老太太欣慰地笑了,“所幸真丫头总算熬过來了。真是苍天有眼。” 如晴却默然,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可如果换作是自己,能用平常心对待吗? * 从天津卫回來不久,府里的院落已重新布置了番,朱姨娘已搬至新的落梅院,如晴仔细观看了下,倒也满意,比起涵香院的狭小与潮闷,这新落成的落梅院却是开阔明郎,院子也较宽阔。但如晴在外院转了一圈后,忽然又蹙起了眉。 回到屋子里,对一脸的喜色的朱姨娘告诫道,“若爹爹來娘您这儿,记得切莫大声喧哗才是。毕竟满则损,谦受益。娘您明白吗?”如晴知道朱姨娘性子单纯,这些年來一直谨小慎微,张姨娘的挑衅她只一笑而过,并不理会,李氏的刁难也从來都是忍在心头,说好听些,这朱姨娘是性子好,不计较,说不好听说,就是天真单蠢并怯懦。如晴虽然有一肚子的坏水,但也无法教她太多宅斗之术,实在是朱姨娘确实不是宅斗的料,与其教的太复杂了,反而失去了原先的单纯与快乐。 * 寒风凛凛的冬天,呼啸而至。 缤纷的雪花如鹅毛般,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了下來,雪白的颜色,成了冬天里最为美丽的景色。 如晴抖着身上的积雪,搓着双手对着嘴儿哈了口气,她才从朱姨娘的落梅院出來,身后跟着沉香和玲珑,各人手上都拧着个包裹,这是朱姨娘特意熬了大半月替她绣的衣裳,及厚实披氅。连帽披氅采用的是大红锦绒为面衬,领口帽沿攘白色兔毛,戴在身上格外暖和,并异常鲜艳。披氅遍绣紫色如意云纹,如晴第一眼便喜爱极了,连忙披在身上。不过也幸好有这件披氅抵挡严寒,否则便听不到有趣的壁角了。 朱姨娘搬出了涵香园,住进了新的院落,怡情轩一分为二,从中隔着道围墙,再搭建外头的梅花林地,才搭建成的落梅园,小巧却别致,这儿的一砖一瓦,全是泥瓦匠精心而成,而这儿的摆设,大至屏风,小至桌椅上的垫子,都有如晴参与的功劳。 朱姨娘住着确实舒坦,不再冬日寒冷,夏日酷热。但朱姨娘住着舒坦,而隔壁的张氏却怨声载道了。 好端端属于自己的地盘被硬生生瓜分了一半不说,自己的儿女也被迫分出去,知廉还好,在劲竹院过的颇为自在,可如善却一直饱受李氏母女欺凌,夏季本就酷热如火的涵香院,有遮阳功能的大柏树却被李氏以不符风水为由给砍了去,寒冷如冰窖的冬日里,烧的炭火却总是容易熄灭,这才刚入冬不久,如善接连受了三次风塞了。虽张氏怀疑那些下人有**纵之嫌,却一直苦无证据,方敬澜又不大爱待见她,虽仍是时常來她院子里,却很少一并过夜。她不敢抱怨,一旦抱怨了便会受斥责冷落,而一旦受了冷落,李氏又会找着法子编排她。 而隔壁的朱氏却越发滋润起來,方敬澜时常去她那过夜不说,连带如晴也跟着一并受惠,张氏每日里瞧着如晴身上那体面精致的衣裳,便嫉中火烧。 再來知廉下个月便要成亲,娶的是齐州城林员外之女,张氏多方打听,那林员外先前曾在朝为官,后來老爹去世向朝庭报了丁优,干脆卖了京里的一切资产,回齐州城做起了生意來。,这些年生意还颇有成就,是个体面的商户。 林员外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还小,长女闺名云嫣年方十七,因祖母过世,守了三年孝,这才耽搁了婚事。那林家姑娘性子泼辣,颇有心计,母亲因身子弱,常年卧病在床,无法管事,她便代为客理,府里众多奴仆,上至祖父、父亲房里的妾室,下至粗役奴才,俱被管理妥当。张氏多番打听之下,深觉这林家姑娘太过泼辣,而知廉又是个性子弱的,恐怕会被压制,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 可惜,她要死要活上吊装病都无济于事,后來又听得林家并不同意这门亲事,一來嫌知廉是个庶出的,二來又嫌知廉沒有功名,三來----这也是张氏气得最为厉害的原由,那林家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知廉有个成天爱算计又爱使心计弄得方府内宅不宁的姨娘,而这位姨娘又与知廉的嫡母从來不和,林家老爷为怕女儿嫁进方府两头受气,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 后來还是方敬澜强拉着李氏亲自登门拜访,拍胸脯保证绝对会好生对待人家闺女,林家这才勉强同意的,但林家却要方敬澜下了个旦书:女儿嫁进方家三年内,不许姑爷纳妾。方敬澜哪有不同意之理,再來亲自见着了林家姑娘,更是一百个满意,为怕夜长梦多,当场便拍板把亲事定了下來,接下來的彩吉,问名,讷吉,说媒等全一一按着规章來。 张氏知道此事后,气得一个仰倒。这新媳妇还沒进门就给她个下马威了,居然不许知廉纳妾,她一个发狠,便把自己身边得脸的丫头芋然开了脸,并作主抬为姨娘。 张氏的算盘打的很好,成亲后不得纳妾,成亲之前纳的妾你林家总无话可说吧? 如晴偷听了半天的墙角,也知道张氏又要使昏招了,心里好笑之余,又颇为同情她,若新嫂子果真是个厉害的,定会想办法报复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 京城里的八卦事儿,有人心虚啦 天启初年12月中旬,方家庶子知廉迎娶林家姑娘,因国丧期刚过,为怕被人说嫌话,婚事并未大办,统共就亲近的亲朋好友要好的同僚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完事。 张氏拿知礼当初成亲时的排场,与之对比,心里越发不平。当方敬澜踏入她屋子,又忍无可忍哭诉了一番。 方敬澜也颇觉知廉的婚事是寒碜了些,但这也是沒法子的事,想着新媳妇抬进家门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又颇为得意,对张氏也不那么厌恶,自动偷偷从自己的私房里支了三百两银子给张氏。 知廉成亲当天,知礼仍是从京城赶了回來,亲自参与了他的婚事,何氏还送了份厚厚的大礼,不知是要当新郎官的缘故,还是怎的,如晴发觉知廉忽然一下子成熟了好多,与知礼夫妇二人居然相谈甚欢。 这个时代同样兴闹洞房,但却沒如晴的份,如晴便只能缠着与何氏话家常,何氏也挺喜欢这个小姑子,与她坐到一起说着京里的新鲜话題。 姑丈赵子昂升官了,从七品给事中升为左给事中。姑姑方敬宣总算熬过了先前流言之苦,重新扬眉吐气了。 嫁给李骁的靖王世子妃如燕,听说过的并不好,但也坏不到哪儿去,不过听说靖王妃又作主,给李骁分别娶了两位侧妃,这两位侧妃也挺有來头的,一个是正四品左佥都御史之女,一个是从三品户部郎中之女。这两个侧妃都家世好,又是正儿八经的嫡系出身,其中一个还与靖王妃有着表亲关系,自是比区区七品小官儿出身的正妃如燕來得受重视。 再來,太皇太后又给作了主,另送了四名貌美宫女到李骁房里,靖王妃看着还不错,全都抬为姨娘。 新帝登基,靖王府广受恩泽不减当年,因靖王已是天字一号王,再多的赏赐已无法表达君王的爱戴,便破例加封允和郡主为安宁公主。与允和郡主有此殊荣者,诸番王中,唯蜀王之女。 允和郡主加封为安宁公主,蜀王之女加封为庆宁公主,各赏两千石奉禄,并在宫中另赐府邸,由当今顺裕皇太后抚养,圣一品封号,除了向太皇太后、皇太后,太妃、皇帝、皇后请安外,不必向宫中嫔妃请安。 靖王府获此殊荣,自是其他番王无法比及,一时之间,靖王府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如晴脑海里自动浮现一张傲慢骄纵的脸來,暗叹老天真是不公平,允和郡主那样的人都能授封为圣一品公主,享受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只因她投得好胎。想着自己方府庶女的身份,暗自抑郁不已,这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咧。 何氏见三个姑娘都神色郁积,不由开导说:“妹妹们也莫羡慕她,公主看着风光,实则有诸多制肘,哪有在父母膝下共享天论來得乐趣。” 何氏的话倒也引來大家的共鸣,如善瞪了如美如晴,心在里恨道:若沒有此二人,我确是可以活得舒心。 如美则暗自瞟了如善,在心里忿忿不平:如果沒有这根刺,那倒是完美了。 如晴则哀怨不已,如果老爹只有一个老婆,那该有多好。 何氏把各姑娘们的神色看进眼里,又继续说着京城的八卦事儿。 泽云侯府的二千金因沒与靖王府结成亲事,又改嫁给成王世子。 如燕的妹子如双因如燕的关系,一直找不到好的婆家,选來选去,最终做了锦衣卫提督的填房。虽然锦衣卫在大庆朝有着至高无上的特权(按如晴的形容便是:**时期的红卫兵,武则天时代的來俊臣),但锦衣卫在大臣们心目中,并未有太好的印像,再來又是填房,上还有两个继子一个继女及几个庶子庶女,下头还有丈夫纳的数名妾室,填房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如美拍手称快,“活该,自古以來女子重注重的便是名节,这如燕为了荣华富贵不惜拿自己的名声及家族的名声作赌,虽得到了目的,却也连累家族至深,不知我那三婶是否已然后悔?后悔教女无方,让女儿连累家族名声。”说着似有似无地瞟了如善。 如善佯装沒看到,不动声色地对何氏道:“大嫂何不说说豫郡王世子的消息,相信会有人爱听的。” 何氏呵呵一笑,又说起了李掠的消息來,“豫郡王又新纳了个妾室,还是戏班子里的一个旦角儿,豫郡王妃以贱籍女子不得入王府大门为由,死活不同意进门,耐何那个旦角儿居然暗度陈仓,肚子里已怀上了,还说是个男胎,豫郡王膝下只李掠一个世子,未免单薄凄凉了些,听闻这旦角儿怀有男胎,便不顾豫郡王妃的阻拦,硬是纳进了门。那女子一进得王府大门,伏低作小侍候主母,又善待下人,人人都说此人是个懂规矩的,反倒指责豫郡王妃的不是來。” 如晴正听得津津有味,偏如美急得抓耳骚腮,“大嫂尽说这些做甚?说说李掠的事吧。” 何氏惊讶地望了如美,望着如美期待的脸儿,似是明白了什么,敛了神色,斟酌了语言,缓缓道:“李掠就豫郡王唯一独子,自是受到万般溺爱,虽还未娶正妻,却也纳了两个妾室,屋子里放了六位通房,并育有几个庶子女,”她望着如美愕然的脸,又道:“可惜都是福薄之人,这些庶子女有的在娘胎里儿落了胎,有的生下來不多久便夭折了。目前就只一个庶子,却也是多灾多病的。” 如善脆笑一声,不屑道:“果然是侯门似海,这般年纪便开始纵马声色,若日后袭了爵,那还了得?若是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倒还能收敛一二,否则---真替未來的世子妃可怜。还未嫁进去便得忍受海量的妾室。”说着以手遮唇,笑得好不文雅。 如美气得粉脸铁青,正待反唇相讥,如晴连忙转移话題,“嫂嫂,还有沒有别的好玩的,也说來听听?” 何氏暗赞如晴的懂事伶俐,又说了京城里的新鲜事儿,最后又说到素有京中第一美男之称的永宁伯世子江允然。何氏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看了如晴,一边说着一边找着合适的语言,“令国公千金本与永宁伯府初步定了亲事,但半路却被英国公嫡次子给半路截了去。永宁伯夫人气得病了好些天,却只能私下里痛骂令国公一家子势利眼,面上却仍得装着笑脸并送了份厚礼过去。但这永宁伯夫人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爬起來,又火速给儿子物色了一门对像,成郡王府的开平郡君,这成郡王与豫郡王是堂兄弟,由豫郡王妃作的媒,两家婚事就这样定了下來。”见如晴神色如常,心下偷偷松了口气,但又颇有遗憾地道:“可惜那开平郡君却是个沒福气的,嫁进永宁伯才短短半年,便得了种怪病,请了皇宫里的太医去瞧了无数回,仍是不见好转,连今年都沒熬过,便这般去了。”何氏想着那开平郡君也与自己有数面之缘,想着那般妙龄女子,还未活过二八年华便这般去了,也是心有戚戚焉。 如晴听闻江允然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便成了鳏夫,也忍不住替他惋惜。脑海里浮现一张温文儒雅又笑意盎然的脸,似乎,人一生出來,再是功名富贵齐全,也并不会有十全十美的。 “那江夫人肯定郁积不已了,好不容易才选的优秀媳妇。”那开平郡君不管是家世还是身份地位,都是百里挑一的,估计云氏定会心疼一番了。 说起这个,何氏倒乐了一把,“可不是,因开平郡君是低嫁,那江夫人底气不足之余,便砸了足足三十六辆车的聘金,一时之间倒是轰动一时。然那开平郡主的嫁妆却也不过寻常的一百二十八抬,这才抬进永宁伯府不久,便又被成郡王妃给抬了回去。”听何氏的语气,对云氏此人似乎沒什么太好的印像。 如晴不愿多想,只略同情起云氏來,本以为拿了重重的聘金过去,便能震摄住高嫁的媳妇,哪想媳妇短命,早早死去,因膝下无所出,按规矩,嫁妆便得如数返回娘家。而云氏先前砸过去的聘金,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想着云氏高贵淡然的面庞,如晴虽面上同情,心里却也是乐了一把,不过却为江允然暗自悲哀。虽然此人生得如花似玉,温文儒雅,俣总归死了无配,这日后想要娶个门当户对各方面都满意的妻子,便也难了。 何氏感叹一声,“可不是,可惜了江世子这般才学出众鲜衣怒马的有为青年。”她轻轻望着如晴,道:“放眼整个京中权贵子弟,这江允然倒还算是年轻有为了。可惜----”然后不再说下去,却转移了话題,只说起云氏來,“经此打击,江夫人倒不敢再瞅那些权贵名女,只物色中等宦官家的姑娘,可惜,京中官家千金虽多如牛毛,然想找个各方面都能上台面的姑娘,却也是难。再加上这江夫人眼界又高---”说到这里,何氏忽然觉得心灰意冷,便沒再说下去,只望着如晴,眼里的惋惜神色越发浓郁。 如晴装作沒瞧见,只一味的笑道:“江夫人就一个独子,再加上江世子又这般的出众,虽死了元配,却也并不妨碍娶妻呀?更何况,永宁伯府虽只是二等爵位,却从來都是热门权贵,想巴结的可多着呢,相信只要细细挑选,定能找着各方面都好的姑娘。” 何氏点头,“那倒也是。” * 如晴发现,大嫂子何氏,看着端庄文雅,实则也是满肚子坏水的,提到京中那些权贵名门的八卦事儿,那简直是如同上了发条的超级狗仔队儿,与玲珑有得一批。不过何氏说话还是很有分寸的,除了永宁伯夫人云氏外,很少有说旁人的不是。 但何氏并沒有说书的潜质,这些八卦事儿也不过三言两语带过,毫无精彩之处,所以说到一半不到,如美如善便听得兴趣缺缺,各自回去睡觉了。只有如晴这个小八卦迷还听得津津有味。 何氏又说了些京中各个王公子弟的趣事儿,令国公的嫡子在国丧期间去了青楼,还与英国公嫡次子为抢一个青楼女子大打出手,被锦衣卫捉了个现行,又被言官进谏,事情捅到皇帝耳朵里,定是下场凄惨,也连累两位国公受到皇帝申斥。 虢国大长公主的儿子在国丧期间还让妾室怀了孕,也不知被谁搂进了皇上耳里,这位娇生惯养的权贵子弟,便被“请”进了宫里,再让太学师傅好生念了一番“礼义廉耻,忠孝仁义”,虢国大长公主自是心疼儿子,数度进宫,可惜却连皇上的面儿都沒见着,刹羽而归。 接下來还有京中各个权贵子弟的糗事儿,首当其冲的便是靖王世子李骁。 何氏说起李骁,面上古怪至极,“今年中秋前夕,李骁回到京中,便请了要好的权贵子弟进府一叙,顺带品偿王府珍藏的熊掌。可是沒想到第二日赴宴时,客人其实并不多,听闻加上皇室成员,我那嫡出兄长也有幸在相邀之列,统共就十三个人,分成两桌坐。本以为品的是‘掌上明珠’,可沒想到端上桌的却是‘一品熊掌’。当时大家就纳闷了,那鲁郡王世子天生嘴快,当场便问了出來,李骁便把厨房的找來。那厨房的解释说原本确是按吩咐做‘掌上明珠’。可在弄材料时才发现那坛子里统共就那么一对熊掌。所以便只能临时改成‘一品’。客人们一听便笑了起來,纷纷笑李骁连个熊掌都数不清。当时李骁便黑了脸,又质问厨房的,既然只有一对熊掌,为何不事先告知他。那厨房的说原是來请教过的,可昨晚那时李骁喝醉了,宿在柳侧妃那,便差人请教了柳侧妃,柳侧妃便出了这个主意。”说到这里,何氏掩唇又笑了起來,“估计当时李骁定是气得厉害,可当着那么多客人,又不好发作,虽然无人敢嘲笑他,但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确实落了个沒脸。”然后她又看着如晴,叹息一声,“听闻李骁的世子妃与咱家还有些亲戚关系,可惜----我和你大哥身在京城,却不好登门拜访。”她顿了下,斟酌着语言,又道:“刚开始的时候,我和你大哥出个门或赴个宴,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刻薄的人撞见又旧事重提。” 如晴知道知礼夫妇的气愤,如燕当初以不光彩的手段嫁进王府,连累亲人至深,估计知礼夫妇沒少受那些刻薄人的嘲笑。 如晴握了何氏的手安慰道:“嫂嫂不必忧心,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相信自是无人再去提及。”从何氏刚才的八卦來推想,李骁回到王府都宿在侧妃屋子里,管事们有什么事都不去凛报正儿八经的世子妃,偏去叫一个侧妃作主。 但如晴却沒时间同情如燕,因为何氏下一句话却记她再也笑不起來了,“那天李骁在客人面前落了个沒脸,应该是被人算计了还是怎的。” 如晴心里一跳,故作镇定地道:“可能吗?人家可是堂堂靖王世子,又深受皇恩,谁敢算计他?” 何氏点头,“当时便有客人问他这熊掌打哪里來的,他说是用一匣子顶级南海珍珠换來的。便受到狠狠的嘲笑,南海珍珠可是御赐贡品,熊掌虽也珍贵,却也值不了多少钱。李骁当时还兀自强辩,他原以为那么大个的坛子,应该有两对的。”说到这里,何氏捂着唇笑了起來, 但如晴却笑不起來,心虚地缩了脖子,这会子罪过大了,唉----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 古怪。并没有人是吃素的 等如晴心虚完毕,何氏却疲惫地揉着额头,如晴见状忙起身,说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其实,这个时候,按现代的时间來算,也才九点多钟不到十点而已。 也才走了沒几步,何氏又叫住她,欲言又止的。 如晴奇怪,问,“大嫂子还有什么事吗?” 何氏迟疑了片刻,道:“先前我托人带回來给你的缎子还喜欢吗?” 如晴笑道:“喜欢,喜欢极了。我姨娘已替我裁了两件衣裳,无论是花样,还是绣功,还是料子,都是顶尖的,我姨娘生怕把料子给浪费了,可是下了好多功夫。只是,都还未谢过大嫂子呢。”何氏给她们三姐妹都送了料子回來,如善的是华丽非凡的妆花缎,如美的是富丽堂皇的顶级亮缎,虽也名贵,却布料甚少,只够做一件衣裳,唯独送给自己的却做了两套衣裳。 何氏笑了笑:“这料子好虽好,却也不是缎中极品---本也想送和二妹三妹同样的缎子,可---可你大哥却说你爱这个色。所以就选这素缎子与你。希望别嫌弃才好。” 如晴挑眉,“大嫂子说甚么话,这么好的缎子,妹子可是从未穿过的,高兴都來不及呢。怎可嫌弃。大嫂子忒谦虚了。” “那就好,我一些闺中好友还送了我好些素缎子,此次回京定给你多捎带些回來。” 如晴心中一喜,但想了又想,道:“嫂嫂这番美意,妹子万分高兴。只是,却只能心领了---” 何氏讶异,“四妹妹不是说喜欢这个色么?怎么又----” 如晴笑道:“二姐姐三姐姐都沒有多余的,沒道理就我一个人搞特权。”如晴脸上露出苦笑,“我知道大嫂子疼我,有好吃好穿的都先紧着我,可,大嫂子并不只有我这个妹子。” 何氏沉默,面露深思。望着如晴的眸子带了些许的惋惜。 外头的邦子便敲响了,知礼从外头进來,一身天青云纹绣劲竹长袍,带着一袭的寒意,如晴连忙抖了抖身子,忙与知礼见礼。 知礼大刀金刀地受了如晴一礼,这才道:“时候不早了,外头又下起了雪,出去时记得带把伞。” 如晴那个受宠苦惊,接过丫环递过來的天青色描墨竹伞,唇边浮现一抹笑靥,“谢大哥哥的关心。我这便去了。” “嗯,路上小心些。” 望着一年多沒见的大哥舒展不少的脸,忽然觉得大嫂功不可沒。 走到门口,知礼又叫住了她,“前些日子你嫂子给你捎了些料子回來,可还喜欢?” 如晴望了何氏一眼,何氏忙对知礼道:“了不起那缎子是你送的呀,这么快就來显摆得瑟,也不怕四妹妹笑话。” 如晴眸光一闪,沒有多说什么,笑了笑告辞。 等回到写意居,如晴连忙翻了箱子,拿出樟木大圆角柜里的衣裳,细细瞧了上边的针脚,及绣花式样,忽然心里一个激灵。 沉香不解其意,问:“姑娘,怎么了?”她见如晴抚摸着上边的绣花纹路,笑道:“姑娘准备明日穿这套衣裳?” 如晴摇头,重新折叠了衣裳,蹙起细细的柳叶眉,“原先还沒怎么注意。可现在才发觉这些料子确是与众不同。” 沉香不解其意,“这是大奶奶从京中捎带回來的,怎么,姑娘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如晴缓缓坐到墩子上,“这缎子是现成的花色和绣样,并不需要再绣式样在上头,只需裁成合适的衣裳便成了。但这遍绣的针脚与绣功,可不是几十两银子就能买得到的。”大嫂沒必要花数百两银子,只为讨好她一个小小的庶出姑子。 沉香虽不大明白,但也听出了事情的不对劲,连忙小声问道:“姑娘发现什么端倪了?” 如晴摇头,一时间也想不透大嫂为何会送这么名贵的料子与她,她也见过如善和如美身上的料子,虽然料子是好料,但绣功却要差上好几成。 这时候胡妈妈从外头进來,见如晴手头的料子,笑道:“哟,这么好的衣服,打哪來的?”上前摸了几把,啧啧称奇,“这种颜色,又这般绣功,在齐州城除了丽源坊外,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如晴问,“丽源坊?”她也听说过个这间布料行,卖的全是顶级面料,尤其擅长绣功,那可谓是数一数二的,无人能比及。但料子虽好,价格却贵得吓死人,方府经济虽然还算不错,却连踏都未踏进去过。 胡妈妈笑道:“可不是,这丽源坊的幕后老板听说是京中某个王公贵族呢。只专门接待达官贵人,也难怪能会有市面上都难以买到的料子。” “王公贵族?”如晴蹙眉,喃喃自语:“大嫂子干嘛花费这般心力送我这么好的料子?”如晴知道,以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性子,何氏确实会真心疼爱她,但,这种疼爱未免也太过了吧。 尤其知礼也问出了同样的话,这更令她感到古怪。 * 第二日,按规矩,新媳妇林氏应该先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然后又去乌兰阁,给方敬澜李氏夫妇磕头敬茶,如晴因昨晚睡的稍迟,再加上李骁的事和知礼夫妇送出的料子齐齐压在心头,一整晚沒睡个好觉,快到天亮时才沉沉睡了过去,林氏请安请的早,也沒见着林氏的面。等她睡饱了,喝足了,才由夏林家的嘴里听到新二嫂子受了李氏的拮难了。 如晴毫不意外,一边喝着碗里的鸡汤,一边问:“太太如何拮难二嫂子?” “就是二奶奶前去请安时,在院门外枯等了大半个时辰。虽然今早沒再下雪,但这天寒地冻的,到处都白茫茫的一片,穿的再是暖和,站在寒风里那么久,可也是要人命的。我亲眼瞧了二奶奶鼻子都给冻红了。” 如晴叹口气,同情起这新任二嫂子。又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二奶奶支撑不住,给晕过去了。这会子已被抬进了屋子里正让丫头们给生炉子暖和呢” 如晴愕然,不过下一刻又缓缓压下挑起來的眉毛,枯站了大半个时辰便晕过去,这二嫂子林氏不是身子娇弱,便是---- “爹爹呢?二嫂子晕倒了,爹爹和二哥哥又是如何反应?” “二爷去了乌兰阁,跪倒在太太面前,向太太请罪呢。” 如晴再度惊讶,“请罪?”不应该是质问吗? 夏林家的点头,“可不是,二爷跪倒在太太面前,口口声声说林氏不懂规矩,沒能给太太请安,并不是林氏骄纵无礼,实是身子娇弱,受不得寒,无法给太太请安。所以便代二奶奶替太太陪罪,并请太太绕恕二奶奶的无礼之举。” 如晴沉默了半晌,沒有吱声,只沉声道:“那后來呢?” “后來?那个时候老爷已经起了床,打听到了事情的原由。便朝太太发难呗。”夏林家的顿了下,又道:“晚昨老爷喝得酩酊大醉,是被扶进的乌兰阁。二爷去的那会子,也才起來呢。” 如晴半响无语,不知该佩服知廉这般维护妻子,还是该可怜李氏,知廉这个庶子,其实并不是吃素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 新嫂子林氏 中午用午膳时,如晴才见到了新任二嫂子林氏。忽然心头一阵轻松,并不是所有大家闺秀都相貌娇美,倾城倾国,不是么? 只见这林氏生得高佻,容长脸,稍显褐色的皮肤,略粗的眉毛下是一对不大的眼,整体五官较平凡,并且还有少许豆印,全身上下并无出佻之处,不过却胜在一个稳重。 大嫂何氏是稳重中带矜持高贵,而这林氏则是稳重中带大气,眉宇间自有股凌厉姿态。 话语缓慢,不低不沉,虽看似恭敬,却自有股凛然的威仪---这是在家中发号施令遗留下的习惯。 老太太给林氏引见了如晴,如晴依言向林氏施礼,“见过二嫂子。昨晚睡的迟,沒能早起,沒能见上二嫂子。请二嫂子见谅。” 去老太太那请安沒见着如晴,林氏确有恼意的,但此刻见如晴语气诚恿,言于溢表,倒也不像是做作,便心下释然,虚扶了一把,略略端详,眼里闪过一些惊艳來,轻笑道:“四妹妹说哪儿话。都是一家人了,早见晚见都一样的。”然后从怀中掏了个银丝线绣制的荷包递与如晴,“这是给四妹妹的见面礼。四妹妹收下吧,这是嫂子是一片心意。” 如晴捏了荷包,感觉到沉沉的重量,心里乐开了花,兴高采烈地道:“多谢嫂子。” 林氏轻轻地笑着,然后大家便坐到一起用饭。 姑娘在闺阁时自是娇贵,但做了媳妇的则要矮几大截,何乐就算低嫁,也改变不了侍候长辈的命运,林氏更不别说,新媳进门,自是得表现一番。 如晴一边用饭一边暗自观察两个嫂子,两位嫂子并不甚亲热,客客气气的,却也看不出任何敌意。何氏对林氏目光淡然中带些许亲热,林氏对何氏面上也是诚挚中带恭敬。如果单凭目测的话,这两位妯娌应该能相处不错的。 如晴觉得她虽然现在享受着嫂子的服务侍候,但嫁到婆家,还不是得靠娘家父兄,而嫂子对自己的亲疏喜恶也决定了在娘家的依靠与地位。所以,兄长要讨好,嫂子们更是不能得罪。 对于两个嫂子的侍候,如晴是带着感激之心的。如美却是理所当然,把嫡小姐的派头拿得老高。而如善--- 如晴微微蹙眉,这如善表现也挺古怪的,如果说她冷淡何氏,在何氏面前保持矜持与骄傲,那还说得过去,毕竟知礼与她不亲。但林氏可是她的亲嫂子呀,为何也表现得极为冷淡? 尤其林氏夹了菜放她碗里,她却全挑了出來放一边,李氏发现了,便问:“这菜不合胃口么?” 如善一边扒饭一边道:“我喜欢自己夹菜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向她,何氏下意识望向林氏,林氏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不过却脆声一笑,“看來是这筷子不干净了,那我扔了吧。”然后让丫头别换一双來。 新拿了筷子的林氏又夹了块菜到如善碗里头,道:“这筷子可干净了,还用开水煨过,二妹妹放心吃吧。” 如善望着碗里堆得老高的菜,唇角浮起些微的冷意,她盯着林氏,一字一句道:“多谢嫂子的盛情。可我并不爱吃鱼。嫂子为人媳妇,只需侍候好公婆就成了。不必紧着我。” 林氏略有惊讶,笑道:“想不到二妹小小年纪却这般体恤人了。” 老太太道:“还真是难得,善丫头也会体恤人了。” 如晴生导节外生枝,连忙附和了两句。 李氏虽有不甘,却也只能作罢。 老太太又对何氏林氏二人道:“都坐下一道用膳吧。虽媳妇侍候公婆天经地义,但我家还不兴这个。有下人侍候,沒道理还把媳妇使的团团转。”这话是说给李氏听的。 李氏面色僵硬,道:“老太太,媳妇侍候公婆本就是传统,也是规矩。所谓沒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关系着家庭和睦,长幼尊卑,规矩可废不得呀。” 老太太道:“你倒是有媳妇命的。能受媳妇的侍候。” 李氏面色一僵,老太太这是在讥讽她当初沒有侍候过她呢。 不过好在大家都用膳用得差不多了,老太太用了饭便离去,不然李氏可下不了台,她确实不好使唤何氏,至于林氏,李氏高贵地道:“老三媳妇,刚才吃多了卤水肘子,口有些燥,替我倒杯茶來。” * 等大家用饭完毕离开膳厅后,待丫头们收拾了,另上了新菜,何氏与林氏这才准备坐下來用膳,不知什么时候又折了回來的如善叫住林氏。 林氏面色讶异,起身道:“二妹妹叫我有事?” 如善盯着她,脸色出现奇怪的笑意,“嫂子嫁进我方家应该多方打听过了,我哥哥不但有个嫡母,也还有一个亲生母亲。而我哥哥一直养在亲娘那,这样一來,嫂子便有两个婆婆。二嫂子沒道理只侍候一个,却把另一个婆婆晾一边吧?” 林氏神色未动,并不言语,只望着何氏。 何氏皱眉,轻斥:“二妹这话说得,太太是三弟的嫡母,按照国法家规,都应该是太太才是正儿八经的婆婆,弟妹是对是错,是好是坏,横竖有太太这里管着呢,什么时候要轮到妾氏沐猴而冠,充这个数了?” 如善脸红似血,沉着一张脸,冷声道:“太太虽是咱们嫡母,可我和哥哥都一直养在娘的跟前。于情受得这一礼。” 何氏挑眉,语气冷然:“二妹怎可如此说话?太太身为三弟的嫡母,理所当然要受媳妇大礼。张姨娘虽是三弟生母,按规矩,可算不得正经婆婆。”何氏不理会如善沉了的脸色,径直道:“弟妹可是明媒正娶的方府三媳妇,这可是要进祠堂拜祖宗的,这嫡母都还健在,沒道理把一个姨娘当正经婆婆供着,这要是传出去,沒的让人笑话。” 如善气得轮圆了眸子,对何氏怒目而视,怒道:“大嫂子是否管得太宽了?这是我们三房的事。” “三房的事我自是不想插手。可这关系到府里的规矩,可不能坐视不管了。”何氏悠然道,“二妹,你从小就饱读诗书,熟读妇容女则,却这般对自己嫡亲嫂子说话,可有这个理儿?” 如善昂起了下巴,瞟了林氏一眼,傲然道:“若这个嫂子有让人敬重的本事,我自会像敬着长辈一样敬着她。”她冷冷盯着林氏,语气变咄咄逼人,“嫂子怎么不说话?你嫁给我哥,就是我三房里的人,还让旁的不相干的人干涉咱们自己的事,有这样的规矩?” 林氏总算皱起了眉头,目光凌厉,“二妹越來越不像样了。大嫂说得对,有你这般对长嫂说话么?” 如善冷笑一声,“我刚才也说过,若当嫂子的有让人敬重的本事,我自会敬着她。可惜,有人却是不自重,居然來干涉起咱家的私事儿。” 林氏眉毛一抬,下意识望向何氏,一方面想看何氏如何反应,另一方面又犹豫着是否要站出來说上两句。 但何氏仍是淡淡地笑着,轻轻抚着袖口绉牙灰鼠毛,眉毛都不抬一下,“我也想做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可惜,因为某些人做出沒脸的事儿,我这个外人也被牵累的在京城里举步维艰,时常受人笑话。”轻轻瞟着如善,语气淡淡,略带轻讽,“而有人却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害得我和夫君替你收拾烂摊子。我是否可以向二妹讨个说法?” 如晴胀红了脸,面上带着难堪,又羞又忿,却又不好张口。 林氏略有些不解,不明白何氏说的,但见如善这般神色,也略略明白了些。 何氏出了一口恶气,便也见好就收,又道:“不过二妹说的甚有道理,张姨娘是三弟的生母,虽嫡庶有别,按祖宗家法,也算不得正经婆婆。不过我家一向重孝道,也不能枉顾论理常纲是不?”转头,对林氏笑道:“弟妹,你进得门來,横坚都要侍候公婆,可三弟确是张姨娘所出,这样一來,弟妹确实有两个婆婆。然嫡庶有别,也得先紧着嫡母才是。弟妹书香门弟,自是知晓这个理儿吧?” 林氏含笑点头:“有劳大嫂子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转头,对已气得头顶冒烟却又羞忿交加的如善笑道,“二妹莫要生气。大嫂说的确是个理儿。不过二妹说的也有道理,张姨娘横坚是夫君的亲娘,为人儿媳的,于情----也得拜见一番。”她把“于情”二字拉长了声调整。 何氏听出來了,暗自微笑着,赞赏地瞟了林氏一眼。 林氏与她对视,然后相视一笑,又各自避开了头。 如善沒听出林氏话中有话,脸色稍雯,但语气仍是生硬,“还是二嫂子懂规矩,知晓这生养便是大恩的道理。”她把“规矩”二字咬得极重。 何氏并不理会,只低头用她的饭。 林氏则笑道:“这规矩是祖宗定下的,自是无法簪越。大嫂说的也是沒错。不过,张姨娘总归是夫君的生母,这于情是要拜见一番。夫君今晨也与我提过了,今晚便去姨娘那,还望二妹先代为通报一声。” 如善这才缓和了神色,轻哼一声,“那嫂子可不能食言哦,我这便转告我姨娘。今晚要受媳妇的大礼。” 等如善离开后,林氏又对林氏道:“多谢大嫂。” 何氏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咱们已成妯娌,便是一家人了,何需言谢?不过看弟妹也是个明白人,老太太和公爹一心一意相中了弟妹,自是有其道理。我已随夫君在京城落了根,二弟又常年在外,估计会劈府另居。咱方府日后还得由弟妹挑起大梁。我方府也有些烂了不见浓的疮疤,却一时挑不破,挤不出,不过听闻弟妹在娘家的本事,希望弟妹能把咱家这个毒浓给挤出來才好。” 林氏神色一动,轻轻地道:“若是挤不出,又该如何?” 何氏缓缓道:“为了家族兴旺,挤不出也得挤。”她抬眸看着林氏,眸光轻柔,“我和夫君、还有你从未蒙过面的知义二弟,都已商量过了,这个不见浓的疮,一定得合力把它给挤出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 林氏的厉害,如晴进京啦 知廉是方府庶子,娶妻并不若知礼那般讲排场,需让族长亲自开祠堂,拜见祖宗。但也正儿八经在方府后院的小小祠堂里,正式跪拜了祖宗。 林氏正式成为方府的三房媳妇。 不若何氏这个嫡长媳门弟高,知礼在方府又饿威望。这林氏一进入方府,便受到或多或少的拮难,虽林氏沒有明说但如晴仍是听与把几分。 首先,林氏去拜见了张姨娘,行的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媳妇礼,磕头敬茶一样不缺,并每日晨昏定省也丝毫不漏,并且对张氏恭敬异常,添茶倒水,毫无遗漏,张氏身为妾室,也应该满足了。但如晴仍能从落梅院听到隔壁传來的怒骂声。 “请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來请安?”张氏阴阳怪气的声音传进如量的耳朵,如晴叹口气,示意沉香不要露出声响,继续听起墙角。 “和知廉一个样,都胳膊往外拐了。居然把那头当正儿八经的婆婆侍候了。而我这个生母,却是晾在一边。还受媳妇的气,这还有沒有天理?” “姨娘,太太是夫君的嫡母,按规矩,媳妇定得先紧着太太才是。”林氏语气仍是不快不慢,不骄不燥。 张氏一个尖厉凄叫,又是一阵哐啷声,似是什么易碎的被摔坏了,“她算个什么东西,你居然跑去紧着她?你个不孝的东西,这般怠慢于我,我要让知廉休了你。”接下來又是一阵怒骂叫嚣。 如晴听着直皱眉,这张氏,唉---- 只听见林氏稳稳的声音响了來,“让姨娘不满意我,看媳妇不顺眼,却是媳妇的错。媳妇这就写休书去,自请下堂。” “你,你说什么----你给我站住----”张氏先是气急败坏地骂着,然后气焰却低了下去,如晴沒能听清楚,不过想必是林氏占了上风吧。 这三嫂子林氏还真是个能人,如果换作是其他媳妇,早就委屈得直掉眼泪,或是回娘家搬救兵了。然这林氏居然以退为进,來个自请休书的厉害招式。让人意外的同时,也让如晴看到了林氏隐藏在恭敬背后的利器。 又过了数日,府里又发生了件事,彻底让如晴意识到,大嫂子何氏精明厉害,做事还会给人留点余地,但这林氏确是有仇必报,以牙还牙的性子。 事情是这样的,林氏在进门之前,张氏便放了个丫头芋然到知廉房里,那芋然也不是个安份的,仗着张氏的撑腰,虽不敢不把林氏放眼里,却也时常给林氏上了不少眼药水。这林氏倒也忍着,一直好生好气地待着,这芋然便越发有恃无恐起來。直到有一天林氏屋子里的贵重物品不见了,林氏大发雷霆,严厉彻查。最后彻查下去,在芋然的屋子里收到了,林氏便发了狠地收拾芋然,想当然,芋然肯定要搬救兵去,但她的救兵却全然不顶事。 张姨娘说“打骂妾室,此乃善妒,可是犯了七出,要被休弃的”。 林氏则温温地道:“她是哪门的妾室,我都未喝过她的茶。” 张氏咬牙,“芋然原想给你敬茶,是你不接受,这怨得了谁?更何况,芋然是我作主抬的姨娘,你有意见?” 林氏道:“当初公爹和太太便向媳妇承诺过,夫君房里的妾室一律由我处置。我进门这才几天时间,便冒了妾室出來,还偷我屋里的东西。敢问姨娘,是公爹不守诚信,还是媳妇无理取闹?” 张氏滞住,过了会又冷笑一声,这芋然就是我给儿子抬的姨娘,你不服气么? 林氏沒再说话,转身进了屋。 张氏原以为林氏服了软,正得意,哪知林氏过了不久便直直跪倒在方敬澜面前,哭诉了媳妇无德无能,上不能令婆婆满意,下不能管束妾室,实是沒脸再呆在婆家,请公爹出具休书一封,只求下堂离去。 方敬澜大惊之下忙问其原因,林氏便口齿伶俐地说了原由,也不知这林氏是如何说的,惹得方敬澜勃然大怒,狠狠责骂了张氏一通,并把芋然当场发卖了出去。 但林氏却不依不饶,说这芋然一不是主子,二不是妾室,却从來未把她这个三奶奶放眼里,时常挑衅并惹事生非,连带让那些下人也跟着有样学样,实是可恶,定要重惩不怠,以起杀鸡敬猴之效。 方敬澜想着张氏的为人,及林氏在娘家的威力,便也同意了。 然后,听玲珑说起此事,直说得口飞横沫的,“那芋然虽可恼,但这会子被打得淹淹一息托拉下去,看着也实是可怜。想不到三奶奶看着和气,却这般下得了狠手。” 如晴默然,三嫂子林氏确实厉害呀,虽然确实严苛了些,但因知廉的身份及目前所处的环境,是要雷厉风行才能起到作用。但这样一來,便落得了嫉妇不容人的名声,不知是好是坏。 后來张姨娘又不信邪地又塞了通房过去,好吧,我方家确实答应你知廉三年内不得纳妾,但放两个通房总可以吧。 哪知林氏却眼都不眨一下,便以侍候主母不给力,三五下便把那通房给打发了。张氏跑去质问。林氏的理由也很充分,这丫头相貌实是普通,哪能侍候好夫君,还不如我去外头买些貌美的小姑娘自己**还省事些。 然后让张氏瞧了她才从外头买來的几个貌美小丫头,不大的年纪,至多就十一二岁的模,虽身子还未长开,但那玲珑的五官,确实是做美人的料。张氏目瞪口呆之余,私下打听,这几个小丫头,确实被林氏当作妾室來**的。 张氏忽然摸不清林氏的想法了,百般打听也打听不出所以然,又想着故技重施,哪知这些丫头都知道林氏的厉害,死活不愿过去侍候知廉。 张氏气得咬牙,后來才听林氏身边的婆子的嘴里听到几名言语,“咱三奶奶买來的这些丫头呀,可都得细细**,相信日后定能好好侍候未來的二姑爷,给的二姑娘分忧解劳的。” 张氏听了直气得一个仰倒,几乎喘不过气來,大骂林氏歹毒。 林氏仍是面带微笑,大方承认她的计谋,却不敢接受歹毒二字,“姨娘心疼儿子,生怕媳妇侍候不好夫君,这也是人之常情。可媳妇再怎么不好,总归生活在方家,还会翻了天不成?可二妹妹就不同了。媳妇虽不得姨娘欢心,但总归是二妹子的亲嫂子,二妹子的事儿便是我的事儿,媳妇未雨绸缪替二妹子筹谋,姨娘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生起气來呢?” 张氏气得说不出话來,林氏又道:“二妹妹聪明伶俐,但日后总归也得嫁人,这嫁到婆家去,与其让婆婆硬塞通房妾室到姑爷房里,还不如由媳妇作这个主,先**些伶俐的丫头,放到未來姑爷房里。这样一來,既让二妹妹得到解脱,又让姑爷满意,并得到贤妇名称,何乐而不为?” 张氏自认她的嘴舌功夫在方府从來都是首屈一指,未逢败绩,而这个林氏却大大挑战她的威名,气忿之下,张氏病着了。 老太太并不知道此事,李氏倒是知道了,兴冲冲地想显摆一下身手,被老太太喝止住了,责令她少管闲事。 知廉或许知道,但从來都保持沉默,不过每日两次倒是携着林氏一并去看望张氏。 玲珑在落梅院听了半天墙角,也沒听出那头的大动静,不由纳闷地道:“这三奶奶可真厉害,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让张姨娘偃旗息鼓了。” 如晴呵呵一笑,把才刚绣好的灰鼠皮银珠抹额放进花蓝里,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便硬的脖子,在屋里头不回走了几步,道:“张姨娘是个聪明人,若真心为二姐姐好,就得好生待自己的媳妇才是。” 玲珑不解其意,如晴本想解释,但望着玲珑一脸的茫然,又咽下了滚到喉咙里的话,在心里暗道:虽然张姨娘已明白了事情的厉害和道理,可是否明白得太晚了呢? * 12月下旬,知礼夫妇又启程,回了京城。 今年的元旦方府过的还算热闹,知义从边关也寄了信回來,说一切安好。并又给如晴下达了一个任务:草原冬季寒冷如冰,穿惯了四妹所制棉袄,军中发放的物资却也无法顶事,遂一句感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如晴把信看了半晌,一个无语,这家伙要她给他做袄子明说嘛,居然也兴拐弯抹角了,还真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 元旦过后,农历年初十五的这一天,三姐妹一并随老太太,李氏,林氏一并去庙子里上香还愿。居然意外见着了花嬷嬷。后來一问才得知花嬷嬷也是给孙子祀福的。 老太太与花嬷嬷聊了几句便也分开了,如晴也与花嬷嬷略略见了礼,说了些话,便也退到老太太身旁。 花嬷嬷打量了如晴,夸赞了几句。如晴腼腆一笑,并不言语,只福了身子道“多谢嬷嬷夸奖。” 倒是如善却笑靥如花,热情地接待了花嬷嬷,并亲切问侯了,甚至得知花嬷嬷前來上香只是徒步走來,更是大为惊异,还扬言等下用自己的马车送她回去。但花嬷嬷婉言谢绝了,与老太太李氏等人道了别后,便扬长而去。 如美狠狠嘲笑了如善:“痴心妄想,踩低爬高。” 如善眉毛一坚,眼看就要发作,如晴连忙拉着如美的手道:“三姐姐,前边还有个姻缘庙,咱们过去求个签玩玩。” * 闺阁姑娘的日子都是枯燥且无聊的,如晴除了上午上夫子的课,下午学习一个时辰的女红外,其余时间便替知义赶制袄子,空闲时间便学着打算盘,学算帐,学理财。偶尔再翻出自己的小金库,看自己离富婆还有多远。 日子不平不淡地过去,转眼间,便到年关,知礼夫妇却未回來,因为何氏有喜了。 方敬澜老太太都高兴不已,连忙回信让何氏好生养胎,等把孩子顺利生下來再回老家也不迟。 过了年后,何氏又写信來,说她孕吐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并且一个人很是寂寞,忽然想念起活泼可爱的如晴,便想着让如晴进京陪伴一二。 如晴把信里里外外看了几遍,略作算计,当下拍板同意进京陪伴何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 进京也是有原因的 如晴很佩服何氏想的周全的本领,早会料到京城魅力奇大,得了信的如善如美肯定也要一并前去,所以何氏在信中只提到知礼有些想念老太太,想让老太太进京玩上几天,顺便给知礼夫妇出些主意,何氏在信中写道:“夫君性子直,媳妇见识浅短,还需多加历练,本想返家亲自请教老太太和公爹姨母,耐何最近身子犯困,食不下咽,原是肚中胎儿折腾之缘故,只能恳请老太太进京从中指点一二。” 老太太进京是铁板钉钉的事,如晴一直养在老太太身边,自是也得跟着去。 消息传了开去,如善如美也想跟着去,老太太倒也沒反对,却对李氏道:“难为知礼居然这般疼爱老婆,也惦记我这么个老婆子,还要我进京陪伴他媳妇。顺便捎带如晴去,让她长长见识。”顿了顿,话峰一转,又道:“知礼媳妇在信中也提到,如晴这丫头字练不好,书读的也差劲,估计进京后也沒她的好果子吃,定会被她兄嫂督促着好生学习。如美字练的如何?若还是不大行,就一道进京吧。让她哥哥嫂子好生费些功夫罢。” 李氏想着知礼的棺材脸孔,及何氏的阴奉阳违,哪敢让如美进京受苦去,连忙摇头拒绝。 至于如善,老太太倒是沒有理会她。 但当天晚上方敬澜便來到松鹤堂,对老太太道:“母亲此次进京,只如晴陪着,如晴还小,估计连自己都料理不好,跟在母亲身边也是累赘。脆让善丫头也一道陪在身边吧,善丫头自小懂事,又会料理自己。让她跟在母亲身边,一边侍候母亲一边帮着料理妹子,也是不错的。” 老太太道:“老爷可还记得,上次在靖王府善丫头做的好事?知礼两口子深受牵累,老爷还嫌不够么?又要给小两口添眼药水是吧?” 方敬澜脸色胀红了,又忍不住替如善辩解起來,“母亲,那时候善丫头年小不懂事。现在她已经懂事多了,断不可再做出那些沒脸的事來。请母亲放心便是。” 老太太讥笑道:“善丫头懂事?我可不见得?若真的懂事,就不会新嫂子进门第二天便给脸子瞧,还拿小姑架子。” 方敬澜额上开始冒汗了,干笑道:“善丫头只是小孩子心性而已,母亲千万别当真的,现在她们姑嫂相处可愉快了。” 老太太唇角微撇,“我知道老爷心疼善丫头,处处替她着想。可老爷是否也得多替知礼两口子着想?你可知知礼有多不待见善丫头,你可知自从善丫头做了那起子沒脸的事來,他们夫妇在同僚面前有多难做人?” 方敬澜被说得越发抬不起头來,越发憎恨张氏的无理取闹,其实他也知道知礼夫妇不喜如善,他也是找了好些理由來拒绝,可也架不住张氏的哭诉及如善的恳求,所以这才厚着脸皮找上老太太。 现在被老太太一说,方敬澜才晃然明白过來,如善再是重要,也重不过知礼的仕途。 等方敬澜讪讪地离开后,如晴这才从后边天青色海棠帘子里钻了出來,偎在老太太身边,道:“奶奶,不要生气了,爹爹也只是受人之托而已。”当然是受的张姨娘之托了。 老太太哼道:“真佩服那对母女,自己做了沒脸的事,居然还好意思去京城?也不怕被人戳背梁骨?若是我,不说泡把尿把自已淹死,也躺着面把自己藏起來,省得丢人。她倒好,居然还敢进京去,若真是兄妹情深也就罢了,偏为的却是自个儿见不得人的腌赞事,也不怕让人瞧轻了去。” 如晴默然,其实她是知道如善的心思的,去年去寺院里上香碰着了花嬷嬷,从花嬷嬷嘴里听了些有关李骁的事來。因靖王妃特别不待见如燕,便一心一意栽陪侧妃柳氏,也就是靖王妃娘家的表侄女,所以这才千里迢迢里把花嬷嬷迢回王府,想让她好生**柳氏,只是花嬷嬷在王府呆了不到十日,便因病离去。 花嬷嬷嘴巴极紧,从她嘴里也沒听出什么重大新闻來,但如晴仍是略了解一二,首先,如燕这个世子妃只是空壳子。再來,侧妃柳氏好像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听闻,靖王妃很是郁闷。听说又准备再给李骁物色一个侧妃人选。 * 如晴知道,京城不比齐州城。这儿的繁华与森严制度是齐州城无法想像的。 虽已到早春,但北方仍是极至寒冷,偶尔还瞧得见雪花飘舞,车子里置火炭又危险,便放足了牛皮袋装的热水,一路煨着前行。而这古代的马车坐着可是极要人命的,沒有弹箦,沒有橡皮轮胎,只是木质特硬的促榆木制作的轮子,压在地上,屁股被震得生疼,虽垫有厚厚软垫,但久坐却也极要人命。有时不小心压在坑里,人便被震得老高,如晴被折腾得苦不堪言,本想改走水路的,可惜天寒地冻的,湖面上结了冰,只得全程改走陆路。 如晴见老太太被震得东倒西歪然神色仍是平静,不若她呲牙咧嘴的,极是佩服,便问原因。 老太太瞟她一眼,道:“因有所期待,便能忍得一切苦难。” 如晴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奶奶是想见姑姑,再來想回娘家一躺,我说的对吧?”因为一心一意期待着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这点儿折腾也算不得什么了。可惜自己却因为沒有期待,便痛苦不堪了。 老太太呵呵一笑,反问:“晴丫头为何不期待呢?你嫂嫂对你可是不错的。” 如晴苦着脸,“我倒是满想念嫂嫂的,可,大哥哥成天板着张棺材脸,唉----”想到知礼那万年不变的棺材脸,就忍不住哀嚎。 老太太忍俊不禁,笑骂:“你别不知足了,知礼对你也算不错了。还嫌?你平时可有见着知礼对如善如美说过话?” 如晴嘿嘿一笑,话峰一转,又蹙眉,“咱们不说浑话了,只是,奶奶,此次进京,我总觉得这里头透着古怪。” 老太太眸光一闪,不动声色道:“哦?你怎会有这般想法?说來听听?” “大嫂娘家也在京城,就算有了身孕,只要一句话,相信娘家人自是把她照顾得妥妥贴贴,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让咱们去陪伴她?再來,大哥哥就算在朝中有施展不开的地方,找岳家就成了呀,何家可是世代簪缨的清贵权流,关照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自是容易的。”所以,如晴在见了信后,就觉得事情透着古怪了。 虽然老太太确实才见非凡,并高瞻远瞩,但也只是深闺女人,一直呆在齐州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与朝堂局势根本毫无益处,知礼就算脑壳发昏,也不至于用这些拙劣的借口。 老太太呵呵一笑,赞赏地看着如晴,“这里边确实还有诸多门道。你老子倒是猜到了,知廉媳妇也瞧了出來,想不到你也想到了。” 如晴眼里透着迷惑,“既然如此,那爹爹还答应让咱们祖孙进京?” 老太太悠悠地道:“为何不?我嫁到方家已有三十多年,统共就只回了三次娘家。离上次已有整整十五年了。你老子自是知晓我思乡情切,这才眼只眼闭只眼罢了。”语气带着长长的感叹与不易察觉的悲怆。 如晴默然,原來知礼夫妇是在提羊头卖狗肉了。但,也不得不赞赏他们的用心良苦。一般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老太太是出嫁的女儿,自是得老死在夫家,若是方敬澜的亲生母亲也就罢了,偏只是继母,身份在那,便沒多少话语权,就算想念女儿,也只能藏在心里头,不能让外人知道,更别说回娘家一躺了。就算方敬澜通情达理,同意让老太太回娘家,但路徒遥远,一般沒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肯定不得随意走动的。所幸知礼夫妇给了老太太一个充足的理由。 知礼夫妇给了老太太一个天大的人情,一是老太太平时候做人功夫到家,二來也是他们的一番孝顺,三來----如晴低头,三來嘛,便在自己身上了。 只是,如晴想呀想呀,都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丰功伟绩,值得知礼夫妇这般大动干戈把自己弄到京城去。好吧,她曾绣了几双鞋子捎给知礼,得到比较中肯的赞赏,还绣了几个香包给何氏,也得到一匣子首饰为赠礼。更有一次,自己特意拿知义捎回來的貉皮做了件氅子给知礼,得到几本厚厚的《女论语》----如晴头都大了。 互换物品是维系如晴与知礼之兄妹关系的扭带,但除此之外,如晴实在找不出自己有哪些优点能让知礼这般兴师动众带到京城的原因。 对于这点,老太太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却安慰了如晴:“得啦,你嫂子虽精明,却也是个厚心的,不会卖了你的。放心在你兄嫂家大吃大喝便是。” 亲们,贵宾票呀~~~~有就投來,盖章~~~~呀,人家写的好辛苦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 抬举,究竟是谁抬举了谁? 在路上行了十來天,总算來到京城,如晴是第一次进京,感觉就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稀奇。闺阁女子是不能掀车帘的,只能抓耳搔腮地隔着石青帷饰听着外边的热闹劲儿。 老太太只淡淡地笑着,并不曾阻止她毫无规矩的动作。 何氏想的很是周全,在正阳门便派了家丁來接,一路上老太太气息沉稳,毫不见慌乱,但如晴知道,她紧拧着手中帕子,实则表明了近乡情怯的紧张之意。 知礼的府邸座落在九门之外,位于紫禁城西部的刘兰塑胡同,胡同里还是较宽的,马车也能进去,來到一处漆朱红大门前,马车直接从正门旁的一处偏门驶了进去。 在后门里下得马车,如晴腰酸背痛地踩着小墩子文雅地下了车來,当双脚触地,总算长长吁口气,抬眼望着知礼的住处,一小方院落里参天的柏树,四周种了些花草,前边一抄手回廊,回廊包抄着几处屋舍,看着倒也精致,但过惯了方府的宽阔,这儿的屋子只觉一个字,窄! 这时候,八澄恭敬带了老太太至仪门处,便让下人通报了,进入仪门,走了不远,便见何氏已急急地迎了出來。 何氏身着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镶边袄子,雪白兔毛珍珠抹额,翠绿水滴耳环,手上抱着个暖壶,另一只手放在腰侧,身后跟着两个青衣袄子腰束松花色汗巾儿的婢子。 老太太先上前一步,制止了何氏欲下低下去的身子,“起來,起來,快起來,有了身子的人,还要这么大动作的,也不怕受累。” 何氏顺着老太太的手直起了腰來,笑道:“劳老太太关心,孙媳妇这身子还算俐落的。”然后又与如晴见了礼,夸了如晴又长高了,出落得越发精致了。三人边走边说,一路來到里厅去,又好一番诉说,自是不表。 如晴见何氏面色红润,双颊丰满,哪有信中所说食不下咽,夜不能寝?算下來,已有四个月的身子,因穿得厚实,肚子并不显。老太太问候了番,又见何氏这般面色,倒也放下心來。 何氏也知道齐州至京城,路途遥远,老太太估计也是累极,便沒怎么说话,只简单说了几句,让丫头们上了茶,用了饭,便亲自带她们去厢房里歇下。 老太太见何氏忙上忙下的,便道:“有下人侍候就得了,你有了身子,还是细心妥当些,先紧着自己才是。我和如晴脸皮一向厚着呢,有什么差使的,自会叫人去,不必你操心。” 何氏哪里肯依,又仔细吩咐了丫头们上了炭火,烧了地龙,备了开水唾壶,并薰了蜜合香,又在房中里里外外转了圈,觉得无遗漏,又嘱咐了一番,这才离去。 如晴确是累极,一沾上床便睡着了。虽然这儿屋子窄,但胜在小巧玲珑,屋内摆设并不多,但床铺被褥却是全新的,并且质地很好,如晴枕着暖和的被子,很快便睡去。 一觉醒來,已是黄昏,只觉口干舌躁,外头虽寒冷,然屋内却温暖如春,是因为炕里头烧着地龙的缘故,但如晴习惯了齐州城的天气,也不习惯睡暖炕,一觉醒來,只觉口干舌燥,灌了好大一壶温水这才略解了渴。 沉香玲珑服侍了如晴梳洗,玲珑这回倒沒什么八卦可讲,实是她年纪也小,一路上要侍候如晴,也是劳累至极,如晴睡下自己也在旁边梨花橱了个昏天暗地,所幸胡妈妈老练周到,提前叫醒了她。沉香自是不必多说,一向稳重自持,一路上也多亏了她的细心服侍,如晴才沒有受到太多的劳累。 不过玲珑一向是闲不住嘴巴的,一边服侍如晴的当儿,便一边说出自己的感受,“姑娘,大老爷住处虽然小了些,但布置却舒坦,并沒有多少累赘之物,比起齐州的方家,我还更喜欢这儿呢。” 如晴想着知礼还不到二十的年纪便被下人叫成老爷,直觉想笑,听得玲珑这么一说,便四处观察了下,可不,这间厢房确实不大,目测就四十平方左右吧,包括了寝室,洗澡间,还有丫头值夜所睡的小房间都一并准备妥当了。但空间并不显狭小,那是困为房间里的摆什物件全是小巧精致的,虽算不得有多名贵,却也是做工精细,尤其嫂嫂何氏非常细心,丫头们所睡的床是可以折叠的花橱,白日里收起來,还可以当小偏厅使用,并不占空间, 把房间所有摆设都打量完毕,如晴点头,暗赞:“大嫂确是会持家。”比起李氏的精打细算,何氏却是张驰有度,不过份抠门,也不过分铺张,一切都恰到好处。 沉香给如晴梳好了头,道:“姑娘,刚才夫人已差人过來问候了,等姑娘醒了便让下人传饭,如晴是去前厅用饭,还是就在屋里头吃?” 如晴起身,“哪有在主人家还摆架子的,当然是去前厅用饭的。”说着便片外边走去。 沉香连忙道:“姑娘,外边天冷,再加件氅子。”然后又从还未整理的箱子里拿了件带帽氅子给如晴披上。 外头天气确实冷如冰窖,如晴瑟缩着身子,幸好有披氅遮住了泰半冷气,感叹这北方天气还真冷得厉害,都已到早春,还是这么冷。 小小的方府并不大,厢房离饭厅并不远,几步路就到了,饭厅也是狭小,统共就只放着一张桌子,椅子都沒有一个,全是小巧玲珑的墩子,因为墩子又便宜,又好用,并不占地儿。 何氏和老太太这时候已坐到了桌前等着了,见着如晴,忙起身拉着她的手道:“四妹妹总算睡醒了,快过來坐下,就等你了。” 如晴不好意思地坐到何氏身边,“让嫂嫂久等了。”这个时候,若是在方家,早已过了用膳的时间了。又抬头,见老太太已换了深蓝刻丝六团花褙子,灰鼠皮镶宝石抹额,不由吐舌笑道:“奶奶这身衣服,看着好贵气。” 老太太板着脸,瞪了她一眼,“天子脚下,自是得衣饰端庄,这可关系到你兄嫂的脸面。日后行事做派也得三思而后行,可千万别你让大哥大嫂丢脸才是。” 如晴正色道:“奶奶教训的是,孙女记下了。定好生紧着言行,不给兄嫂添麻烦。” 何氏笑了笑,“就把这儿纯当自己的家,千万别拘束。改明儿我带你去外头转转,让妹妹见识见识天子脚下的风光。” 如晴笑嘻嘻地道:“那就有劳嫂子了。” 用饭时,何氏又问了下家里的事儿,如晴一一告知,当说到三嫂子林氏的做派,何氏略有吃惊,对老太太笑道:“从來都佩服老太太的眼光,想必弟妹进得门來,咱家定能有另一番风景。” 老太太唇角浮现淡淡的笑,“希望如此吧。” 如晴四处张望了下,沒见到知礼的身影,便问了起來,何氏淡淡一笑,“原不知道老太太和妹妹今日便能抵达,所以你大哥才沒有作准备,今儿个下午便出了门拜访师友了。估计要深夜才回來。” 见不到知礼,如晴倒自在多了,又高兴地添了碗饭,老太太略有乍舌,皱眉道:“晴丫头,省省吧,又不是饿死鬼投的胎,吃这么多,准备压床把子不成?” 如晴羞涩地笑了笑:“沒法子嘛,大嫂子家的菜做的真好吃。”荤素搭配刚刚正好。并且素菜也极是好吃,害她忍不住就多吃了。 何氏掩唇笑道:“既然好吃便多吃些,妹妹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千万别节食。”然后又把如晴爱吃的菜端到她面前。 老太太无耐,责备何氏,“这丫头一向耳朵皮,你可别尽宠着她。” 何氏温婉一笑,“老太太哪儿话,我可是把如晴当自个儿的亲妹子待的。若有什么差错,我定要训上两句。可四妹妹却刁顽着呢,我嫁到方府多年,却从未让我过回嫂子瘾。” 不得不承认,何氏说话真有艺术,这番话说出來,即夸讲了如晴的乖巧懂事,又恭维了老太太教导得当,也摆出了嫡嫂的温和大方风范,让人听着格外舒服。 * 第二日,如晴在餐桌上见着了知礼,知礼与老太太见礼,在饭桌上又说了些话,让如晴把这儿当自己的家,别太拘着了,然后又说了些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嫂子提,别见外之类的,吃了饭便出了门。 过了不多久,便有婆子來传话,说方家的姑太太登门。 老太太还未反应过來,何氏已迅速起了身,面带喜悦,连忙让人快快请进來,自己也跟着起身准备迎方家姑太太。如晴见状,知道老太太的女儿方敬宣來了,便也跟阗起了身。 一身栗色小竖领对襟褙子的方敬宣已來至廊下,亲自握了何氏的手寒碜起來,抬眼见着了如晴,好一阵惊讶,如晴连忙提着裙子上前施礼。 方敬宣扶起如晴,“这就是情丫头?哎哟哟,几年不见,居然出落得这般标致,真是太令人见外了。”方敬宣见如晴粉里透红的脸蛋儿,身着桃红色遍绣祥意云纹竖领长褙子,领口袖口处都掐着狐狸毛的边,料子倒是寻常的官缎,但绣功却是极上乘的,不由多看了几眼。在心里暗自评估着。但嘴里手上却沒空着,一边说着便一边撸了手腕上累丝嵌珍珠的赤金镯子递给了如晴。 “因得知母亲进了京來,一时兴奋,走得急,什么都沒备下,只有这镯子,不值几个钱,赠与你罢。好好收着,可别弄丢了。” 如晴原本不接的,但何氏含笑让她受了,这才乖巧地接了,并道了谢,方敬宣又摸了如晴水嫩的脸儿,“暖,晴丫头真是嘴儿甜,呵呵。” 这时候,老太太已从里边走了出來,与方敬宣好一阵哭诉慰藉,如晴站到一边,待她们母女情绪稳定了,这才屁颠颠跑到老太太跟前,笑道:“奶奶,您瞧,姑姑送我镯子呢。” 老太太呵呵一笑,“即是姑姑送的,那便收起來呗。日后当你的嫁妆倒也不错。”一句话惹得大家都笑地起來。 方敬澜拿帕子拭了脸上的泪水,对老太太笑道:“多年不见,母亲仍看着精神,女儿这便放心了。” 老太太自嘲一笑:“每日里吃好睡好的,倒也不曾累着。倒是你,几年不见,却这般憔悴----”说着已面带不忍,很是心疼。 方敬宣措了自己的脸,勉强一笑:“还真是岁月不饶人呀----” 如晴这才细细打量方敬宣,虽化了较浓的妆,却也遮不住满脸的疲色,也才六年不见,却比以前苍老憔悴多了,想來在夫家日子却是不大好过。 不过瞧着方敬宣身上的衣着,料子倒是崭新的宝蓝绣刻丝团花妆花缎,满头的首饰金钏,直晃的人眼花。但太过新鲜了,却也有着刻意之嫌,不若何氏身上的半旧撒花贡缎袄,袄子边上掐牙灰鼠边,湖绿色马面裙款款铺在膝盖上,只隐隐露出鞋尖,衣饰虽略显陈旧,却有着自然的随意。 估计老太太也瞧出來了,眉头便一直从未舒展过來,如晴瞧着心痛,便笑道:“我听大嫂子说,姑父前不久才升了官,恭喜姑姑了。” 方敬宣脸上并未有太多的喜色,“也不过只升了半品而已,还熬了这么多年,我都不好对外说这事儿了。” 如晴笑道,一脸天真,“可我听爹爹讲,给事中虽官小,却权利极大呢,六科还可以参与官员的拔擢、参加御前会议、审理有罪的官员,这可是人人眼红的肥差呢。” 方敬宣脸上总算闪现笑意,看如晴的目光又柔和不少,“可再怎么让人眼红,总只是不入流的七品小官儿,沒什么值得炫耀的。” 何氏搭了话过來,“新帝登基亦不过半载有余,姑父便升了官,比起那些被罢免获罪的官员,这可是好兆头呀。”顿了下,又缓缓道:“四妹妹说得极是,给事中虽官小,却也是实实在在实权握手的,走的又是文官路子,再來当今皇上知人善任,姑父未來的官海生涯,定能顺风顺遂。” 方敬宣面上略带讪色,对何氏不好意思地笑道,“承侄媳妇吉言,但愿如此。”停了下,又道:“不过,倒是得让令祖父和令尊多加费心了。” 何氏缓缓点头,语调轻缓,“都是自家人,何须这般客套。只要行得正,站得直,我祖父自是另眼相待。然,我祖父却有个众所周知的脾气,那便是最恨永不餍足之人,小时候祖父时常教导我们兄妹,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这自己的头,要自己亲自量了,若是让别人给出尺寸,那便是让人笑话了。” 方敬宣笑得勉强,强笑道:“令祖父说的倒是至理。是我见识浅漏了,侄媳妇莫要笑话才是。” 何氏淡淡地笑着,悠闲地喝着碗里的人参茶,轻轻啐了口,道:“姑姑是长辈,我们做小辈的,恭敬都來不及了,又怎会笑话呢?” 老太太左右望了望,先看了看方敬宣,又看了看何氏,目光在二人里來回扫视了几遍,最后又定格在方敬宣身上,皱起了眉头,却道,“怎么不见我那外孙?” 方敬宣似松了口气,连忙道:“今儿个恰巧要上学,要下午才得空。待到了下午,便让他们兄弟俩一并给娘多磕几个头。” 老太太道:“反正我这次进京也要呆些时日,早晚都得见面,也不急一时。哥儿们学习要紧。” 方敬宣又问是否回姥姥家一躺。 老太太唇角冒出苦笑,“父母都已不在,回去也沒个热心的人。不过再怎么生疏,总是一家人,既然已回來了,横坚得回去瞧瞧。” 方敬宣含笑道:“娘说得极是,那,什么时候过去呢?” “就明日吧,推久了也不大好。” “母亲说得极是理儿。那,女儿陪您一道过去?” 老太太摇头,望着女儿的目光带着怜惜,心痛,还有淡淡的不满,“你自己也有一大堆的事儿待处理,还是算了吧。” 然后大家又说起了闲话,全是京中传得最快的八卦消息,及人文风俗,何氏把如晴叫到跟前,嘱咐了一番要注意的事项,如晴不住地点头,听得认真。 方敬宣瞧着姑嫂二人的说话,忽然打了岔,问起了知礼。 何氏回答上朝务公,方敬宣又道:“这天寒地冻的,每日里还要上朝,也忒辛苦了。侄媳妇又有了身子,连照顾自己都來不及,哪还能顾得上知礼。幸好晴丫头这般大了,能勉强替你分些忧劳。晴丫头,你嫂子有了身子的人,你可不能惹你嫂子生气,要多听你嫂子的话,也别拿自己当娇小姐,该分忧的就得分忧,该帮着做的就帮着做,明白吗?” 如晴点头,“姑姑教训极是,如晴明白的。”然后又害羞地低下头去,小声道:“我也想帮嫂子分些事儿,可就怕做不好,给嫂子添乱。” 何氏笑了起來,温言道:“这府里头,主人加上奴才,统共就十來余人口,相信凭你的本事,自是牛刀小试,妹妹莫怕,错了也不要紧的。只要不涉及到原则性问題,我和你哥哥自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方敬宣呵呵一笑,扫过话來,对如晴道:“可不是,你嫂子一直疼你,你可别让你嫂子失望才好。” 如晴点头,看了看何氏,又看了看方敬宣,略作思考,便明白了什么,心里感叹一声人心不足,嘴里却说:“嫂嫂先前一个人管理诺大的方府都不在话下,沒道理连小小的府邸都管不好,嫂子,你这是在抬举我呢。” 何氏呵呵一笑,“你是咱家最聪明懂事的妹子,不抬举你抬举谁呢?”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 与内宅妇人说话还真累 女人聚到一起,不是说东家长,便是道西家短的,高贵如何氏也不例外,但这阵子天气寒冷,加上又怀了孕,便沒大出去走动,消息自是沒有方敬宣來得灵通。 当说起豫郡王家的内宅事儿,方敬宣语气却带着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前天我那小姑回得娘家,这才几天不见,便憔悴得不成样了。估计是内宅里的事给急的上火了。” 然后何氏便问内宅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还不是那个旦角出身的小妾,人家可了不得,肚子都老大了,居然还有本事把男人给留在自个房里。妹夫连小姑送出去的通房丫头并不感兴趣,听说还有一次甚至因小姑冷落了那妾室,便挨了妹夫一顿数落。小姑自小让家里人疼着宠着,如今却这副光景,我婆婆自是心疼不已。” 老太太沒什么表情,何氏却轻轻地笑着,沒有接话。方敬宣却自顾自地道:“不过男人纳个妾而已,我那小姑却也激烈了。放眼京中豪门权贵,哪个屋里头沒放过十个八个妾室通房的?依我看,我那小姑子也确实不大容人就是。” 老太太哼道:“豫郡王妃都这么把年纪了,对男人纳妾的事还这么耿耿于怀,我想应该不完全是嫉妒,应该是怕自己嫡妻的地位受威胁吧?” 何氏略带吃惊,却也附和着,“老太太说得句句在理。” 方敬宣仔细想了想,忽然乐了起來,“母亲说得也是。可豫郡王膝下就李掠一个独子,就算那旦角儿生了十个八个庶子,也改变不了李掠世子的身份。她又忧心什么呢?” 老太太轻轻一哼,沒有言语,何氏却淡淡地道:“所谓居安当思危。豫郡王妃不痛快,也不完全无理,那妾室是什么身份?一个戏子,惯会装乖卖巧,最拿手的本事便是哄晕男人,如果我屋里头放了这么个尤物,可就不止像豫郡王妃这样只表面不痛快了。定打杀出去,來个眼不见为净。” 方敬宣心里一凛,老太太连眉毛都不皱一下地道:“真要家宅兴旺,定要严肃家规,得狠下心肠來处置不安份的祸源。否则,便处处受制肘,给自己找不痛快,还连累一大家子,得不偿失。”又转头对何氏道:“之所以给知廉聘林家闺女进门,也是这个意思。”也不知是在解释,还是在叙述。 何氏笑了笑,“只要在大道理上站得住脚,泼辣些又何妨?说实在的,我倒是挺羡慕三弟妹风风火火的性子,若是我,虽心里想痛快一回,却也真不敢付诸施行。” 如晴听着莞尔一笑,林氏的泼辣做派,连她这个现代人都觉不可思议,可不必说何氏了。尤其林氏表面是自己**小丫头准备放到如善未來夫婿房里头,实则是针对张姨娘的,给了张姨娘两个重要信息,首先,如善在家再是受宠,这一旦嫁人后,也得靠兄嫂撑颜面。把嫂子得罪了,不会有她的好果子吃。再來,也是变相讽刺张氏,自己的女儿就宝贝的紧,却处处挑剔欺辱别人的女儿,要知道,如善总归要嫁人的,也会成为别人的儿媳妇。你今天刻薄自己的儿媳妇,你自己的女儿日后也会被别人刻薄。 林氏这番做派,如晴只一个拍案叫绝。虽然这样的法子,人人都可以想,但真要施行起來,却也有所顾忌,就如何氏所说,这些只是想像而已。 方敬宣闻得何氏的话,却不以为然,“自古以來这女人但凡嫁了人,都得一心侍奉婆家,全心全意帮扶婆家。若嫁了人还在婆家由着自己的性子,那还了得?尽早会被厌弃的。” 何氏淡淡地道:“若在婆家处处受制肘,上有严肃公婆,下有刁钻小姑,左右又有妾室相争,自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可若是处处小心谨慎束手束脚,仍是让人病诟。还不如放开手脚一根肠子通到底才是痛快。”望着方敬宣,何氏语气稍稍加重了,“更何况,遇上一些不讲理之人,明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相帮,却还落得埋怨,心里堵着难受忍忍便也过去了,可偏这些人仍是不知好歹,还四处宣扬开去,横竖陪了夫人又折兵,反讨不了好,遇上这样的人,就算豁出名声,也是不在乎的。” 方敬宣面色难看,阴阳怪气地道:“侄媳妇一向能说会道,我自是说不过你。” 何氏面色淡淡,“姑姑过奖了,凡是都要讲一个理字。自认问心无愧,又何怕让人说去?” 不知是不是如晴的错觉,何氏对方敬宣这个姑姑有种非常的不满,而方敬宣,好似对何氏也有些怨言似的,二人说话总是唇枪带刺,每每如晴要绞尽脑汁才能猜出这话里头的其他深意。 姜还是老得辣,老太太左右听了几句,估计已明白怎么一回事了,狠狠瞪了方敬宣,道:“女婿这回升了官,你也该知足了。还在这儿说些乱七八糟的,沒的让人笑话。” 方敬宣脸色难看,却又不好说什么。何氏淡淡瞟她一眼,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題,说了先前因储君之争而站错了队的文武官员,严重的被问罪,轻则降职,或罢官,这其中还有正二品的兵部尚书,还有好些糟了炮灰的,最惨的便是永宁伯府和王家,王家老爷子先前已升授为太子少师,却一直站在五皇子一派,现在新帝登基,第一个开刀的便是此人,不但被虢了封号,还被革职查办,一家老小族亲四友全受了牵连。想当然,与王家走得近又有烟亲关系的方敬江一家却也是惨糟灭顶之灾,皇帝并未因方敬江长女如燕嫁入靖王府而有所偏袒,仍是顶格发落了的,虽未革职查办,却也被发放到皇陵给先帝修陵,将功赎罪。 何氏又说了周家,先前周家可算得上先帝宠臣,权倾一时,然新帝登基,却也屡糟贬斥,虽未罢官,但日子也是极不好过。而与周家來往密切的一些官员,也或多或少被贬出京城,或是调到别的地方去了,能在朝中为官多年的,都是人精似的人物,哪会不知皇帝在变相架空这位正三品詹士府詹士周少荣。其他官员哪还敢亲近,全保持距离,有的甚至还落井下石。再來这周少荣为人确实低劣,以至于稍显颓势,便被那些谏官连续参了多次,要不就是私生活不俭,要不就是治家不严,要不就是品德败坏,林林种种加起來,居然有十多条罪状。 方敬宣脸色越发难看,在何氏淡然的注视下,越发坐不住了。 老太太面上不动声色,却也暗自叹息,这个女儿,真是越來越让人失望了。 不过,总归是自己的女儿,老太太也不愿让她继续沒脸下去,忙圆了场,对方敬宣道:“比起周家的下场,你公爹虽被罢了官,但总归两个儿子沒有受牵连,不幸中的大幸。当今朝堂那位可不是仁慈的主,定是知礼的岳家多方打点的结果,回去告诉你公爹,让他知足罢。想想他先前的作为,沒被连坐已算是圣上开了天恩。再來,这也多亏了知礼的岳家四处帮着打点。要知道,放眼整个京城,可沒有老子犯了事儿子不降反升的道理。” 如晴一个恍然,总算明白过來何氏与方敬宣之间的龌龊从何而來了。又暗自佩服老太太,能三言两语夸奖了何氏及其娘家,又巧妙地把女儿的不是推到女儿公爹身上。 * 亲们,鲜花,贵宾票,还有盖章~~~别少了俺的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 受到冷遇 方敬宣虽然心有怨气,但当着母亲侄女的面,倒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又转移了话題,说起了京城的八卦事儿。 何氏倒也是见好就收,也一并加入八卦行列,如晴听了不少八卦消息,虽然大长了见识,却也自怨自艾起來,这些八卦里头,除了少数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外,大都是妻妾相争的戏码,某某侯爷在外头喝花酒,带了一个烟花女子进门,妻子死活不同意进门,却架不过男人的姿意妄为;某国公府的老婆善嫉,活活打死了丈夫新纳的第九个小妾;某家的小妾生了个儿子,腰杆儿挺直了,办的满月酒居然比嫡出哥儿还要风光盛大;某侯府家的婆婆看媳妇不顺眼,今天塞姨娘给儿子,明天塞个通房进屋----- 如晴虽然沒怎么发表言论,却在心里深深哀悼起來。男人呀,只要稍稍有些闲钱,有点儿成就,沒有不纳妾的。她日后要嫁的夫婿,她能阻止他纳妾吗? * 方敬宣一直呆到巳时这才离去,拒绝了何氏留她吃饭的好意,执意要离去。老太太也不留她,只嘱咐她路上当心些,回去好生劝着自己的公爹,凡事要知足。 方敬宣勉强地应了,看也不看何氏劲直离去。 何氏仍是亲自送了她出去,方敬澜却拉着如晴的手,热情地让如晴去她家玩。 如晴望了何氏平淡的脸,笑道:“不急,等哪天得了空,定去姑姑家好生玩玩,只是那时候,姑姑可别嫌如晴烦人才好。” 方敬宣呵呵地笑了,又问了家里诸人的情况,如晴老实回答道:“谢谢姑姑关心。爹爹很好,虽已过四十寿辰,但仍是英俊潇酒,风流傥倜。太太也很好,仍是中气十足,精神抖擞。二哥三哥他们都很好。二姐姐三姐姐也是精神八倍,生龙活皮。三嫂子行事爽利,很得爹爹喜欢。至于我姨娘,年前生了场重病,虽身子好了,却也落下了病根,不过并无大碍。” 方敬宣又问起了三嫂子林氏,又打听了林氏的为人及娘家,如晴忍着牙齿打架的冲动,简短地回答了。 方敬宣果然是真关心娘家兄嫂及侄儿侄女吧,又说起了如真的事來,“真丫头听说也生了孩子,本津卫离京城也不算远,我本是要过去一躺的,可你大表哥恰巧那时候生了场病,一时走不开來。”然后又林林种种说好些话,如晴望着她身上的宝蓝锦绒披氅,再瞧了何氏已快青了的脸,心里苦笑,连忙道:“大姐姐知道姑姑您的难处,所以并未怪罪姑姑的。姑姑不要自责。天气好冷,姑姑可别冻坏了身子,要不进屋去用过午饭才走嘛。” 方敬宣摇头,轻轻捏了如晴的脸,与何氏道了别,这才离去,走了沒几步,又折了回來,“哦,对了,前阵子庄子里丰收了好些上等的好茶,改明儿我让人捎带一些过來,让你们尝尝鲜。” 何氏微笑,“有劳姑姑了。只是我有了身子,不敢再吃茶的。只能便宜了您侄儿,和晴妹妹了。” 方敬宣一声“哎呀”拍了自己的脑袋,一脸懊恼,“瞧我这记性,你现在可是有了身子,定要多多保重。快回屋里去,千万别受了寒。” 何氏嘴里说着“谢姑姑关心,我沒事的,送姑姑一程也无妨的。”然后把方敬宣送至大门处,这才折了回來。 如晴偷偷瞟了何氏的脸色,轻声道:“嫂嫂,这外头好冷,咱们快进屋吧。” 何氏展颜一笑,温言道:“嗯,京城确实比齐州城冷的多,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定要告知我。” 如晴点头,伸手握着何氏的手,果然发现好冰,不由握得紧紧的。 何氏心下感动,紧紧回握,携着如晴的手,边走边道,“我看了你带來的行李,衣服都挺单薄的,明日得了空,我带你去布料行做几件厚实的棉袄。” 如晴忙道:“嫂嫂,不用啦,知道京城里冷,可带了好些棉袄,够穿了。” 何氏却坚持已见,“够不够穿是你的事,我定要给你做几件漂亮的衣裳才是。”然后轻轻戳了如晴的额头,“在我这儿,都得听嫂子的,明白吗?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能博得贤慧名声,你可别漏我的气。” 如晴吐舌,故作不依,“嫂子好厚实的功利,原來是打着这个主意,害我白白感动了一把。” 何氏呵呵一笑,“我是个贤慧爱护姑子的嫂子,你是个聪明俐伶又懂事的小姑子,四妹妹,日后咱们还得相互合作才是。” 如晴抱着肚皮笑了,这个嫂子,想不到居然还有冷面笑匠的本领。 而方敬宣刚才那些小动作,并沒有人提及。 * 当天下午,老太太便回了娘家一躺,如晴本想跟着去的,但想着自己庶出的身份,又并不是老太太嫡亲孙女,身份上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就不好意思跟着去。老太太也顾忌着这一层,嘱咐了如晴要好生听何氏的话,这便坐了马车回了娘家。 如晴百般无聊,只得拿了针线,准备做些小孩子的衣裳。 到了晚上,老太太还未回府,不过却让人捎了信來,说今晚就宿在齐家,不回來了。这些年來如晴几乎与老太太形影不离了,今晚却独自一人处着,反而不习惯起來。 尤其吃饭时旁边坐着个棺材脸,不时用刻板无趣的声音教训自己,“京城不比齐州城,记得要谨慎言行。所谓观言行,知内涵,观举止,知家教----”见如晴只埋头吃面前一道菜,又皱眉训斥,“怎么还挑食?这可不行,古人云:五谷为养,五畜为益,五果为助,五菜为充----” 如晴赶紧又夹了其他菜,大口大口地吃着,知礼又皱起了眉头,又道:“所谓饮食自倍,肠胃乃伤。食欲少而数,不欲顿而多。你这样吃,有伤脾胃。” 如晴连忙拿了杯子喝了口水,但喝得太急了,又呛着了,知礼又斥道:“不渴强饮则胃,不饥强食则脾劳。再來,四妹妹,你一直跟在祖母身边,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祖母自小就教导我们兄妹养身之道。这养身,首要便是膳食营养。你瞧瞧你----” 何氏连忙拉住他,轻道:“得啦,你再这样教训下去,四妹妹估计连走路都不会了。”然后怜惜地安慰如晴,“你大哥这人呀,一教训起人來就沒完沒了的,你别听他的。” 知礼正待皱眉,但见如晴皱着一张小脸,小嘴儿委屈地扁着,便放缓了语气,“为兄沒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想指正你如何正确用饭。” 如晴苦着一张脸,在何氏的安慰下,深吸口气,鼓着腮邦子道:“不就是用膳之道么?花嬷嬷和奶奶都教过我,要少食多餐,五谷杂粮均衡,以七分饱为辅,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饭前要喝汤,苗条又健康。”然后学着知礼的模样,板着脸,脑袋一摇一晃的。 何氏忍俊不禁,扑嗤一声笑了起來,对知礼道:“瞧吧,有什么样的兄长就有什么样的妹子。”然后又对如晴道:“四妹妹好的不学,偏学你大哥这张冰山脸和老气横秋的呆样儿,真是笑煞我了。” 如晴嘿嘿一笑,在知礼抽搐的面皮下,又缩了脖子。 正用膳时,老太太却回來了,知礼等人连忙起身迎接,“祖母,不是说今晚宿在齐家吗?怎么快就回來了?” 老太太神色淡淡,“兄嫂家來了客人,客房都住不下了,我想着反正离你这儿也不远,干脆回來住得了。” 知礼夫妇互望一眼,由何氏开口道:“既是如此,那祖母用过饭沒?” “用过了,你们慢慢吃,我回屋里去了。” 盯了老太太的背影,如晴皱着眉,对何氏道:“嫂嫂----” 何氏温言道:“先用了饭吧,等会咱们一起去老太太那。” * 知礼家的房舍并不宽大,占地还不到老家的三分之一,但也分了前院和后院。前院是方方正正的四合院,只有区区数间屋子,区隔成饭厅,小花厅,客厅,厨房,左右两边为东西厢房,及下人房。客厅后头还有一道通门,后院与前院以一道围墙相隔,只用一道垂花门以供进出,后院是专供主人及贴身心腹下人居住。一般不经允许,前院的下人是不允许进入后院的。后院房屋是一字排开的四间屋舍,隔成两个大的房间,其中知礼夫妇住一间,老太太和如晴住另一间,这个时候,老太太的屋子还亮着灯光,何氏和如晴直接踏了进去。 老太太正团坐在炕上,以手枕腮,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到如晴二人,也不意外,只淡淡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下?” 何氏忙道:“老太太初到乍來,肯定还有诸多不习惯。您可别顾忌着这顾忌着那,尽管把这儿当自己的家。有需要什么的,尽管与下人提了便是。我这儿屋小人少,也沒个正儿八经的管事,屋里的大小锁事,大都由我奶娘管着,老太太您有什么需求的,尽管我与奶娘提了便是。” 老太太点头,望着何氏,“你倒是个有心的。我方家有你这样的媳妇,亦是咱家之福。” 何氏连忙道:“老太太可千万别这么说。为人媳妇的,自是尽心照顾长辈,这是我应该做的。” “是啊,为人媳妇也确实不容易。可是,这嫁出去的女儿,却是泼出去的水了,明明从小生活的地方,却因为嫁了人,倒把自己变成了客人----” 何氏与如晴对望一眼,看样子,老太太此次回娘家却是受到冷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何氏的难处,与何氏的算计 如晴不知道如何安慰老太太,只得上前偎在老太太身畔,道:“奶奶,当客人好呀,凡事不必自己操心,还有得吃有得喝。不必像主人一样招呼客人,面面俱到,生怕哪里有怠慢的地方。” 老太太爱怜地嗔了她一眼,“你个沒心沒肺的东西,感情你到你兄嫂这儿,就只为着当个饭來张口的娇客?天底下哪有你这么个脸皮厚的,羞也不羞?” 如晴吐舌,“俗话说脸皮厚,当吃肉。这人呀,还是脸皮厚些才有肉吃的。再说了,如果沒有我,大嫂哪能表现出贤慧的一面呢?这善待小叔姑子,可是为人媳妇的必经课程呢。” 老太太被她冠冕堂皇的理由逗得几乎倒栽葱从炕上栽倒下來,指着如晴的鼻子笑骂:“好个沒脸沒皮的,给你三分颜色倒敢开染坊了。” 何我也掩唇笑了起來,见老太太总算心情舒朗,不由给了如晴赞赏的一瞥,然后又转移话題道:“老太太,最近孙媳妇时常有些力不从心之感,这京城的交际应酬实是太多了,我和夫君已是应接不遐,可咱们却是人卑位轻,又不敢明着拒绝,这三五不时的应酬,可把咱们家底都快给掏空了。我听夫君讲,老太太当年当家时,可是面面俱到礼义应酬都是进退得宜,该紧该远的都拿捏得恰当好处,可我却是个榆木脑袋,这里面的门道实是瞧不清,又看不透。这才想着请教老太太,请给孙媳妇出些主意罢。” 如晴略略吃惊地望着何氏,原來说话不打草稿便这种形容呀,长见识了呀! 老太太瞟了何氏一眼,神色古怪,“可是为着知礼姑姑的事儿?” 何氏也不言语,却只是低着头,声音迟缓,“姑姑为人媳妇,也是不容易的。” 虽然明着为方敬宣开脱说话,但老太太人精似的人物,哪会听不出來,眉毛紧皱,语气严厉,“所以,这也是你和知礼让我进京的主要原因?” 何氏沉着气,缓缓道:“孙媳妇无能,把姑姑给开罪了,让老太太笑话了。”看了老太太的脸色,见老太太并未有生气的迹像,又道:“其实让老太太进京是夫君的主意。夫君说,姑姑是咱们的晚辈,我们做晚辈的,要敬着忍着。可是,有些道理,又不得不说,可又不好明着面讲。事关夫君的名声和颜面,只能请老太太出马。我们是晚辈,有些话不好说重了,挑明了,那就太伤颜面了。可老太太您就不同了,姑姑是您的亲闺女,夫君说,老太太一向深明大义,又明事理,让老太太出面,相信定能事半功倍。” 如晴默默地望着何氏,默默地记下人家是如何说话如何行事的,尤其人家说话的面部表情,那可是真真的泣血诚挚,绝无虚假,确确实实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请老太太出面的感觉。 学习了,并且要好生学习一番。 老太太盯了何氏半晌,忽然骂了起來:“还真是不省心的。宣儿不明事理,难不成你们两口子也跟着拿她沒法子不成?她虽是长辈,却也要讲一个理字,我就不信凭你和知礼那剧了嘴的葫芦似的嘴就拿她毫无办法了。还冠冕堂皇的让我來拾掇她,就算你们两口子要抬举我,也不是这种抬举法。” 如晴掩唇,清咳一声,正是严肃的时候,笑不得滴。 何氏神色歉然,又带着些许的诮皮,“仍是让老太太猜中了。”她斟酌了语言,又道:“其实,让老太太您进京还有其他原因的。不过,那些都以后再说吧。为今之计,还是先把姑姑家的事儿理清了再说。毕竟都是自家亲戚,这打着骨头连头筋的,又是走得长的亲戚,实是不能因为旁的事就生份了,起了隔应。更何况,为了姑父一家子的事儿,我祖父和爹爹却也开罪了不少人,顶了不少的护短名声的。偏费了一番功夫却还落得一身的埋怨,不说我娘家,就单我一人,却也会寒心的。可这些话与姑姑讲來,姑姑却道咱家不肯相帮,沒有尽力,只一味的放任着姑父家自生自灭,若就这些,我忍着也就罢了,偏----”然后顿住沒有往下说,一脸的气惯。 老太太在心里叹口气,喝道:“你姑姑还说了什么,一口气说出來罢。” 何氏缓了一口气,又道:“我娘家是真的尽了力的。新帝登基,根基虽不稳,却不是随意唬弄的主。单看他一登基不久便提了心腹,疏远前朝老臣,并罢免了好些先前曾支持过五皇子的官员。我娘家虽然未参与储君之争,可却也是前朝老臣,并身居高位,这可是新帝最是忌讳的。为此,我祖父这才行了滔光养诲之策,不敢再把手伸得太长了,只一味的行中庸之道。并与好些朝中大员都保持了距离,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可姑姑却为着她公爹的事儿求上咱家,我祖父和爹爹都与我明确说了,赵家的事儿,不是不肯帮,而是不敢帮。尤其赵老爷子还是因党派之争被革了职的。若是我祖父明着帮他,新帝岂不恼上咱家?”何氏说的语气沉重,“虽说我娘家世代簪缨,门生遍地,权倾一时,一呼百喏,可这些荣宠,全是朝堂那位给的,一旦失了圣心----外人都觉得我何家风光无限,都想來分一杯羹,可他们绝对沒想到,为了保持这些面上风光,我们家也是付出了极大代价的。自古以來,身在上位,从來都是如履薄冰,稍微风吹草动便会粉身碎骨,尤其新帝登基,这一朝天子一朝臣,身为老臣的何家,并非要排除异已讨好新帝,却也得审时度世,方可保平安。老太太,这些话,孙媳也只能与您讲來。与姑姑讲,她却是从來不听的,只一味的说咱家见死不救,落井下石,踩低爬高----” 老太太眉头紧皱,“她当真有这么说过?” 何氏苦笑,“虽沒有明说,亦是差不多了。”她抬头望着老太太,脸上带着无耐的神色,“今天上午,姑姑的那些做派,老太太难道就沒有发现什么么?” 老太太脸色沉了下來,不再言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 老太太发威 如晴心下却是忐忑,觉得方敬宣确实过火了些。但,方敬宣总归是老太太唯一的女儿,自己的女儿这么自私心胸狭隘,当着孙媳妇的面,却也是下不了台的。 如晴來到老太太身边,轻声道:“奶奶,我一直都知道,姑姑在婆家从來都不大如意的。赵家人什么德性,咱们还不知道么?他们眼瞧着姑姑的侄媳妇娘家位高权重,便眼红眼热了,非要逼着姑姑给他们找出路。可大嫂子娘家也确实尽力了,否则单凭他们站错了队,被新帝革了职的身份,沒道理还能让姑父升官,虽只升了半品官,但在眼下这种多事之秋的局势里,也是难得了。可赵家仍嫌不满足,这就真令人愤懑了。可奶奶您也知道,这为人媳妇的从來都是身不由已的,公婆令之往东,不敢往西,否则便是忤孽之罪。姑姑两头夹逢生存,实属不易。奶奶您就别埋怨姑姑的不明事理了。”如晴一边观察老太太的神情,一边小心翼翼地道:“要怪也得怪赵家二老,蛇心不足。” 在老太太沒有注意时,偷便递了眼色给何氏。 何氏收到,不动声色瞟了如晴一眼,唇角却闪现出些许的弧度。 老太太神色疲惫,望着如晴,“那依晴丫头的意思,我该怎么做呢?” 如晴故意想了一会,才道:“依孙女的意思嘛,奶奶这就去姑姑那,把姑姑叫到跟前痛骂一通。”偷偷瞄了毫无表情的老太太一眼,又讪笑道:“当然,一定要当着赵家人的面痛骂才行。” 老太太神色缓和,沉思了会,忽然缓缓笑了起來,“晴丫头就是聪明,这个办法,甚好。” 如晴暗自松了口气。 老太太又对何氏道:“不过你不必替宣儿隐瞒事实,我自己的女儿什么德性,我老婆子还不清楚么?真难为你了,为了顾及我和维护宣儿的面子,却让你和知礼费心拐了那么大的弯。” 何氏忙道:“这不关老太太和姑姑的事。都是孙媳妇无能,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反而劳累老太太千里迢迢來支这个招。不过四妹妹说得对,姑姑为人媳妇的,却也有诸多身不由已的事。姑姑能有这些想法,也是情有可原。” 老太太叹息道:“好了啦,都是自家人,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虚伪话。我不爱听。你的心思我明白,我自会去训斥宣儿的。倒是知礼媳妇,你这般顾忌我们母女的脸面,老婆子确是感激。可你这么拐弯抹角的,不嫌累么?” 亲爱,投贵宾票咯,下一章,会有惊喜出现的 何氏脸上闪现温和的笑意,道:“怎会呢?都是自家人嘛,又何必为了些许的小事怄这个气呢?再來,我是晚辈,长辈再有不是,也要尊着敬着,何苦大家脸红脖子粗的。” 如晴笑道:“嫂嫂这话听着真是舒服。可嫂嫂还沒有明白奶奶的意思,奶奶是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这牙齿还有碰到舌头的时候呢?日后嫂嫂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來便是,不必隐忍在心头。就像这回,姑姑公婆做的那些糟心事,只要嫂嫂在信里道明了,奶奶自会想法子替你解决的,可嫂嫂却一个字都不说,只闷在心里头。劳累身心不说,反而落得一身埋怨,何苦來哉?” 何氏笑道:“四妹妹说得极是。这次确实是我处理不当了。却只能让老太太出面替我收拾烂摊子” 老太太道:“晴丫头,扶你嫂子做下來。”然后又对坐到下首的何氏温言道:“也不能全怪你。自家出了这么个死皮赖脸的亲戚,甩不掉又解决不了,又要顾忌双方的体面,确是够头痛的。不过从今往后,遇上这种事儿,你尽管一应推了便是。一切有我老婆子作主。” 何氏这才彻底放下了心,又说了好些发自内心的恭维之话,老太太见她面有疲色,便让她回房歇息去了。 何氏离开后,如晴便问:“奶奶,估计嫂嫂这回确实心里着恼就是了。不然也不会拐这么大的弯,请您出面处理了。” 老太太唬她一眼,忽然叹口气,“不愧为世家千金,做起事來确实一套是一套的。你日后也得好生学习学习。” 如晴点头,嫂子何氏确实厉害呀,就是不知以后碰上这样的事儿,自己能否处理好。何氏这样处理,也甚是得法。这样既不伤大家的颜面,又能一块儿解决,甚好! 老太太又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却也知道这么多的事,明白那么多道理。可为何有的却活了半辈子,却就是连起码的道理都不明白呢?” 如晴知道她指的是谁,也不点破,只道:“奶奶,您也别太夸我,这就叫旁观者清嘛。” 怔忡半晌,忽然哑然失笑,自言自语,又好似在解释,“是呀,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呀。” * 老太太说到做到,第二日一大早便命人套了马车,领了如晴一同前往赵家。 方敬宣的公爹赵文章先前还是户部侍郎的时候,赵家还是比较富贵的,但后來赵文章在储君之争时,一时站错了队,现下日子却过的凄惨。被革了职闲斌在家,户部可是油水极重的御门,虽只是从三品官位,却也吃香喝辣,门庭若市,但至从被罢了官,这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受到的巨大反差也足以让人崩溃。 更何况,这赵文章心理素质及抗压指数并不高---这是如晴纵观赵家目前的表现所得出的结论。 抗压指数不高的人,在身处逆境后,便不能以平常心对待了,会走极端,甚至犯天犹人,这回二媳妇的娘家侄子娶了个世代簪缨的权贵之女,便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二媳妇方敬宣及何氏的娘家身上。想着凭借姻亲关系,势大根深的何家会拉上赵家一把。 可惜,事与愿违。 方敬宣太高估了何家人的本领与处事原则,也太高估了自己,胸脯拍得满当当地出去,却灰头土脸地回來,弄得里外不是人了。公婆的斥责,族人的不屑眼光,这让多年受到压抑的她再也承受不住,只得把怨气撒在何家及何氏身上。 而何氏也是有苦难言,现在的何家可不比先前呀,新帝登基,一上台便大开大合地处置罢免了好些站错队的官员,并架空了好些位高权重的老臣的权力,只剩下空壳子。何家虽未受牵连,却也唇亡齿寒呀,哪敢在这个枪口上搞小动作?万一被发现,岂不死得更快? 何家厉來家规森严,当今圣上沒能捉住把柄,所以暂时无可耐何,但并不代表皇帝就此罢休。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方敬宣却來上这么一出,何氏为难,但顾忌着此乃知礼的亲姑姑,人家确实有难处的,只得回娘家求助。何家现在也是多事之秋,自身都难保了,还要管别人的闲事?但为着女儿在婆家的地位与颜面,仍是硬着头皮四处走动一把。但赵文章的罪名可是圣上亲自所定,何家再有大能耐,也不敢这个时候去捋老虎屁股吧?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把赵文章的两个儿子给想办法升了一官半职。 对于何家來讲,他们已够意思了,够尽责了。 但对于赵家來说,却是大大不满足滴,而这种不满,便发泄在方敬宣身上。 估计方敬宣也是受了极大委屈的,有苦不能言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她不敢朝婆家开炮,便只能朝何氏发飙了。 这下子轮到何氏心里不痛快了,但她更委屈,不敢向娘家人述苦,又不敢向方敬宣开炮,只得强忍在心里头,但方敬宣却不顾忌何氏的难处,三番五次冷言奚落,何氏心里肯定不大好受,这才左思右想,干脆把老太太拐进京來,让老太太來解开这个结。 老太太当然恨方敬宣这么不明事理,让她在小辈们面前抬不起头來,一进赵家正门,随方敬宣一道见过了赵家老夫人,大家客气寒暄一番,屁股都未坐热,便当着众人的面斥责起方敬宣來。 “你可真够厉害了,这嫁到婆家多年了,生是婆家的人,死是婆家的鬼了。你在婆家吃肉吃糠菜也是你自己挣來的福气,娘家人可得不到你半分好处,也不屑去念惦你,你倒好,在婆家无所作为,居然还处处捏着长辈的架子百般挑剔自己的娘家來。有你这样做人姑姑的么?有你这样为人媳妇么?还害我大老远的从老家赶來替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众人惊了半晌,纷纷惊疑地望着老太太。赵家老夫人、方敬宣的嫂子文氏也是一脸吃惊地瞪着老太太母女,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就发起飙來。 方敬宣被斥责得止不住的羞愤与难堪,忍不住反驳:“母亲您这是甚么话?女儿一直在婆家战战兢兢,谨慎言行。母亲您安在女儿身上的罪名这又从何说起?” 老太太轻哼一声,直直地盯着方敬宣道:“还敢给我装糊涂。好,我就慢慢说与你说。你嫁入婆家十八年有余,可做有令婆家满意的事否?此其一。你和姑爷做了十八年的夫妻,可有尽够妻子的责任?此其二。你身为孩子的母亲,可有尽到过母亲的责任?此其三。” 方敬宣猛咬着唇,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母亲,似震惊,又似悲愤。 赵老夫人虽然一向不喜这个儿媳,但见亲家太太这般声色严厉,想当然也要表现出婆婆的慈爱。 再來赵家现在越发不如前了,两个儿子的前程还握在二媳妇娘家侄媳妇的娘家手头,万万开罪不得的,是以也就好声好气地替方敬宣说了好些好话。 老太太淡淡地道:“亲爱老太太就是心地慈善。可我这个女儿什么德性,身为她的母亲,却是一清二楚的。嫁入婆家这么些年,却从未让亲家太太满意过,这便是她的错。再來,她身为姑爷明媒正娶的嫡妻,却不拿出身为嫡妻的派头,好好管教姑爷房里头的姬妾,纵得她们沒大沒小,搞的一屋子乌烟障气的。更可恨的是这些可恶的沒脸的奴才居然还仗恃姑爷的宠爱起了暗害我外孙的心思。这些千刀万刮的奴才,这般可恶透顶,可你这个不中用的母亲,却从未替儿子出过一次次。放任丈夫姬妾胡作非为,就是枉为**,枉为主母。自己儿子被加害,却不敢声张,是枉为人母。我说你枉为儿媳,枉为**,枉为人母,可有错怪你?” 这下子,在场诸人都明白过來,这方老太太当着他们的面斥责自己的女儿,实则是说给她们听的。赵老太太当时便沉了脸色,可想着如今赵家的状况,再來方老太太光坐在那就气势如虹,所谓妇凭夫荣,母凭子贵,她什么都不占,只得强忍着怒气,替二儿媳妇说起了话來。 赵家大儿媳文氏却事不关已,只略为替方敬宣说了几句好话,但听在如晴眼里,却是幸灾乐祸,不痛不痒的。不由多看了文氏一眼,只见此人一双吊梢眉,扁鼻回腮短颌,人长的还是不错,体态风骚,但那双过于精明的眼及过薄的双唇暴露出此人的尖酸和刻薄。 方敬宣也明白过來,自己的母亲明着责骂自己,实则是替自己作主的,不由心里感激,但面上却哭得好不委屈,“日月为鉴,天地为证,无法令公婆喜欢是女儿的错,女儿不敢狡辩。无法拿出嫡妻的威严管束姬妾也是女儿的过错。可是,这姬妾可都是长辈们赠予的,一个是婆婆亲自抬的姨娘,一个是夫君青梅竹马的亲表妹,自小的情份在,这都是动不得骂不得更打不得的贵妾,女儿虽贵为嫡妻,却也不敢管束,好生好气哄着,奴仆成群的侍候着,甚至还倒贴自己的嫁妆为她们置办行头,看病抓药。有多少苦有多少泪都往肚里吞,从不敢向外人诉说。可此二人却是得寸进尺,越发骑到女儿头上,甚至还把毒手伸向两个可怜的孩子身上。上次勤儿中毒,谨儿落水,都是这两个黑心肝干的。女儿恨不得吃她们的肉,喝她们的血,以消我心头之恨。可是,此二人有婆婆作主,又深受夫君宠爱,女儿却是不敢动她们分毫,反而还----还指责起女儿的不是來----” 这下子,赵老夫人坐不住了,忍不住道:“老二媳妇,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锦云和秀儿可是我自小看到大的,可乖巧了,怎么可能做出这些不要命的事來?” 方敬宣冷笑一声,恨声道:“当时媳妇就从锦云屋里头搜出了砒霜,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谨儿落水事件也查得一清二楚,分明就是秀儿干的。可婆婆护短,为了维护这两个妾室,居然置自己的嫡亲孙儿不顾,婆婆,您可知媳妇心里有多寒心?” 赵家老太太沉了脸色,很想按往日的脾气怒骂一番,但有方老太太在,却只得强忍着,解释道:“老二媳妇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要不这样,把此二人叫到跟前來,我再审问审问。” 方敬宣冷笑一声,“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只有傻子才会承认?更何况,媳妇家世浅,底子薄,能嫁进赵家也是八辈子修來的福气,哪敢真的摆嫡妻架子----” 方老太太蓦地怒喝一声:“够了。” 方敬宣虽然知道母亲暗着帮自己,但见她这么怒色也是吓了好大一跳的。惊疑不定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连如晴也狠狠吓了一跳的,无措地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满脸的厉色,恨恨地瞪着方敬宣,“你自己修身不正,还怨自己家世浅底子薄?虽然我方家算不得大富大贵,可在你出嫁时,也是备齐了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够你在婆家吃喝一辈子了。居然还敢在婆家面前埋怨我沒给你备足嫁妆,你个沒心沒肺更沒用的东西。你可知女人的嫁妆是做何用的?那全得留给自己的孩子。你倒好,居然拿自己的嫁妆倒贴丈夫的姬妾,羞也不羞?姑爷既然敢纳妾,那定是有本事养活才是,让你瞎操什么心?自己的日子都过得够寒碜了,还打肿脸充胖子,沒的让人笑话。” 这下子,赵老夫人坐不住了,也挂不住脸了。这方老太太在讥讽她们赵家明明沒多厚实的家底,居然打肿脸充胖子拿媳妇的嫁妆养小妾姨娘呢! 如晴却拼命忍着,原來自家祖母发起飙來,战斗力居然如此恐怖,太意外了。 亲爱的宝贝们,加油地砸贵宾票哈,下一章会有惊喜出现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 赵家有贵客,李掠和江允然 方敬宣一扫先前的晦暗,一股恼地吐出心头的不快,虽然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无能沒用,但明眼人一听便听出是在埋怨公婆的偏心无耻与沒脸沒皮。赵老太太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几乎忍无可忍正待破口大骂,然方老太太抢先一步,又劈头盖脸地骂方敬宣來,“够了,你还好意思哭。我來问你,知礼媳妇的娘家帮了你这天大的忙,为何沒听到你一声感激,反而还处处埋怨人家?这是何道理?天底下有你这般不知感恩图报反而以怨报德的人吗?” 方敬宣蒙了,明明说婆家的糟心事儿呀,怎么又扯到何氏身上去了? 老太太也不让她回答,又一个劲儿地开骂,“知礼和媳妇进得京來,你身为姑姑的,可有助其一二?知礼小小的翰林编修,与姑爷的七品给事中相比,哪个更让人眼红?知礼媳妇怀有身孕,你身为姑姑的,可有关心?现在正是多事之烽,人人都紧着明哲保身的道理,偏何家人自己拿热脸來贴你们的冷屁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姑爷升了半品官儿。新帝登基,朝中好多老臣都是明哲保身,可何家却还为了姑爷的事四处奔波,好不容易升了半品官儿,你却不知感恩,反而还埋怨人家不够尽力。天底下你这样人心不足的人吗?” 方敬宣面色微愠,埋怨地望了赵老夫人和文氏一眼,委屈道:“母亲可冤枉我了。何家多处奔波,替您女婿求了一官半职,女儿已是感激,可何家既然一心相帮,何不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呢?这半吊子水的挂在半空,喝又喝不着,放又放下下,平白无故的把人吊着,多沒劲的。” 方老太太继续破口大骂,“你以为何家真是神通广大,万事都能搞定?你只知道何家表面的风光,何不仔细想想,何家现在也自身都难保了,还跑去管不相干的?你是人家的祖宗不成?” 老太太顿了下,缓了口气继续骂道:“何家顾忌着姻亲的身份,仍是勉强帮抚了一把。你可知,为了姑爷这事,何家费了多少心力?难不成何家要以全族的身家性命來搏一个毫不中用的美名?”老太太原本还有三分的作戏,但见赵氏婆媳,越说越忿,最后几乎拍桌子瞪眼了,又指着方敬宣痛骂:“你个狼心狗肺人心不足的东西,居然做出这么沒脸的事,居然还敢在我面前给知礼媳妇甩脸子。你可知人家心里有多委屈?人家豁出了身家性命相帮,不但沒讨得好,反而还落得一身的埋怨,你可真够行呀啊,我以前是如何教导你的?知恩图报你沒学过?人生一世,要知足常乐,一味的想着升官发大财,人人都想升大官,可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你一味的讲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为何不想想人家出手相拥,已经是冒了大天的忌讳了。难不成,要人家拿自己的项上头颅相帮这才叫义气?” 方敬宣被骂得头都抬不起來,另两个赵家婆媳。只觉又气又臊。 赵老夫人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很想不顾一切地与老太太干上一架,但方老太太却句句戳中她的痛处,因理亏在前,再因目前赵家举步维艰,一切都要仰仗媳妇的娘家姻亲,开罪不起。过惯了锦衣玉食让人捧着敬着的滋味,一下子又回到人人贱踏的地步,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容忍的。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为了两个儿子的前涂,赵老夫人只得忍下难堪,让方老太太骂个尽兴。 赵老夫人虽然当婆婆刻薄了些,但却是个一心为儿子着想的母亲。但她能忍得,文氏却忍不得了,扬起一对吊梢眉,阴阳怪气地道:“亲家老太太这话可就过了。谁人不知何家世代簪缨,要风有风,要雨得雨。抬举咱家,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咱家的要求并不高呀----” 方老太太目肖豁地射向文氏,面无表情:“亲家嫂子说的倒是实话。不过老婆子却觉得求人不如求已。并不是真凭本事得來的功名,只一味的靠别人给予,这也不是个办法。亲家嫂子觉得呢?” 文氏脸色胀得通红,忍不住咬牙道:“亦不过升了半品官儿,就好像施舍了咱家天大的恩似的,这小小的绿豆的官儿,我还不放眼里。” 赵老夫人一个厉喝,“老大媳妇,你给我闭嘴。” 文氏面带不服气,老夫人又厉声喝道:“不中用的东西,尽扯我的后腿。越发不成样了。给我滚到一边去。” 文氏气得险些栽倒在地,恶狠狠地瞪了方老太太,恨不得生吃了她。 方老太太淡淡地对文氏道:“亲爱老太太和亲家嫂子暂且息怒,老婆子只是在教训越发不成样的女儿,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恕罪则个。” 赵老夫人僵硬着神色,道:“亲家太太何须动怒,您女儿嫁入我家多年,虽无多大建树,但总归克己奉公,从无过错。此次何家的事儿,我们却有不对的地方。亲家老太太骂也骂了,这该消气了吧?” “那可不行,这丫头不骂不成体统。居然做出忘恩负义不知感恩的事,这可有违我方家祖训。我方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却知道滴水之恩当以泉涌相报的道理。可这死丫头却反其道行之,以怨报德,不思已过。” 文氏嘴巴一撇,冷哼一声,把头别向一边。 老太太也不理会她,只痛快地骂着自己的女儿,方敬宣虽觉母亲在指桑骂槐,这时候也深觉自己做了多么刻薄无耻的事來,不由脸红心腭,深深低下头去。 相较于赵氏婆媳的坐立不安,如晴显得从容多了。 她祟拜地望着方老太太,第一回长见识了,也大开了眼界。原來老太太骂人的功夫居然如此厉害,太意外了。 老太太骂人倒不是漫无边际地骂,有根有据,引据列典,直把方敬宣骂得一个字都挤不出來。赵氏婆媳更别说了,饶是从來嘴巴利索的文氏也淹了气,自认自己胡搅蛮缠倒还在手,然这般论理通透道理明摆着的骂法却是还不了一句嘴。 赵老夫人更不说了,呆坐在那,只被骂得面红耳赤,深深羞愧起來---- “先不说何家究竟有沒有尽力,但人家却是抚了姑爷一把,不是吗?不管是再小的忙,但对于姑爷來说,却是天大的恩惠,这总该感谢人家吧?这滴水之恩,不需你泉涌相报,但总得记在心里头吧,哪有像你这种忘恩负义人心不足反而还埋怨的人?我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遇到----” “哟,什么人这么大的火气,大老远的就能听到。”一个突兀的、散漫的声音从外头响來。 众人连忙望了过去,两个中年妇人在丫环的拥簇下,正从外边进入厅子里。 方老太太和如晴也跟着望了过去,然后同时嘴巴一撇,这二人正是三年未见的豫郡王妃,及永宁伯夫人。 二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眉青目秀的青年,依稀记起应该就是豫郡王世子李掠及永宁伯世子江允然吧。 见着二位妇人,赵老夫人连忙起身相迎,满脸堆笑,“原來是姗儿回來了。哟,还有江夫人,真是稀客呀,怎么來也不通报我一声?快请进,快请进----” 文氏陡地拉了赵老夫人一把,用嘴呶了方老太太,赵老夫人忽然一个激灵,这家丑不可外扬呀,若是让外人知道了自家的丑事,这还了得?是以踏出去的脚步又讪讪地收了回來。 豫郡王妃一袭华贵大红真丝织金鸾凤云纹广袖翟衣,罩着金丝绣火凤褙子,梳着朝天如意髻,簪着五凤朝阳赤金展翅飞凤挂珠大钗,鬓边各压着朵留金银丝流苏翡翠玉梳,耳上缀着流苏赤金耳环,拇指大的红宝石明晃晃的让人眼花。她一双描绘精致的凤目扫过厅中诸人,目光冷茫电射,丝丝缕缕射向方老太太祖孙二人身上,描绘成降红色的朱唇轻轻开启:“这不是二嫂子的亲家老太太吗?许久不见,老太太看起來仍是十分健壮,连骂人也这么中气十足的。” 如晴皱眉,这豫郡王妃说话怎么听就怎么别扭,以讥讽居多呢。 方老太太眉毛都不皱一下道:“郡王妃过奖了。多年未见,郡王妃却是越发高贵华丽了。老婆子都几乎认不出來了。” 如晴又仔细瞧了豫郡王妃,可不是,这豫郡王妃脸上的妆也太浓厚了,身上的衣服,也华贵了,并且也太累赘了些,三月里虽然气候寒冷,但也沒什么可参加的官方活动,瞧她一身正式严谨的装扮,仿佛在刻意彰显什么似的。 豫郡王妃唇角扬起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声音散漫,“是呀,若不是大老远就听到亲家老太太的叫骂声,我还真猜不出是何方神圣呢。” 这已完全是明显的讥讽了,如晴心里不大舒服,但她一个小辈,却也只能干瞪眼了。 老太太神色不变,“让郡王妃笑话了。王妃江夫人这个时候來,想必还有要事,老婆子就先走一步了。”然后起身,与赵老夫人告辞。 赵老夫人道:“亲家母路上走好,老婆子就不再相送了。”然后让方敬宣好生送送。 方敬宣想把母亲留下來用饭,但左右瞧了瞧,暗自咬牙,只得自己送母亲出去。 倒是云氏却道:“老太太好不容易來看望女儿,怎么连饭都不吃就走了呢?” 赵老夫人神色一僵,但面上却道:“唉呀呀,瞧我糊涂的,亲家母,千万得留下來一并用饭,用了饭再走也不迟的。” 老太太似笑非笑地,赵老夫人面色讪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文氏却一把拉过豫郡王妃,亲热地道:“姑奶奶快坐下,掠儿,允然,你们都來了,快坐下,让舅妈瞧瞧。”文氏一边安顿豫郡王妃母子,一边吩咐丫头,“快去给二小姐三个小姐传个话,说姑姑和表哥來了,还有云夫人和江世子也來了,让她们过來招呼客人。” 丫头领命而去。 这个时候,云氏已主动上前与方老太太搭话。“自从上次一别,已有整整三年不曾见到了,老太太,近來可好?” 方老太太道:“托夫人的福,老婆子身子还算行。倒是夫人,三年不见,仍是沒多大变化,看着特精神。” 云氏笑了笑,“唉,岁月不饶人呀,这都老罗。”然后又问李氏的近况。 “多谢夫人关心,她很好。” 云氏又把目光望向如晴,笑得慈爱,“这是四姑娘吧,唉哎,这才几年不见,居然出落得这般标致了。” 云氏的声音不高,却也不低,说一说出口,一直神游天外的江允然蓦然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如晴。 “还真是晴妹妹。”然后一个箭步來到如晴跟前。 一直神色散漫的李掠也陡然睁大了眼,猛然从坐位上站了起來,猛盯着如晴。但江允然先前一步,挡着了他的视线,不得已,他只得朝旁边移了步子。 方老太太拉了如晴,道:“傻丫头,还愣着做甚?还不快与江夫人见个礼?” 如晴不慌不忙向云氏裣衽施礼,“如晴给夫人请安。给江公子请安。” 云氏虚扶了一把,口中道:“四姑娘不须多礼。”待如晴站直了身子,这才上下打量,唇角含笑道:“想不到几年不见,四姑娘居然这般颜色了。老太太教养的真好。” 方老太太慈爱地低头望着小孙女,见如晴唇红齿白,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身形苗条,体态纤细,唇角含笑,杏眼灵动。脖颈优美,下巴微昂。肩背笔直,不骄不怠。落落大方,宠唇不惊。心里好一阵得瑟,原來自己的小孙女居然出落得这般颜色了,可叹自己平时居然沒怎么注意呢。 但尽管心里得意,老太太面上却谦虚道:“夫人过奖了,我这丫头呀,看着好,实则是个磨人精。” 云氏呵呵一笑,再看了如晴一眼,由衷道:“老太太谦虚了。贵府四姑娘颜色真好,又水灵又清新,唉,真是羡慕老太太,有这般出色的孙女。” “夫人可千万别夸她,你这一夸呀,这丫头都找不着北了。” “晴妹妹,什么时候來京城的,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江允然忽然插了话进來。 如晴望了云氏一眼,老实回答:“才进京不久的。” “是吗?”江允然挑起英气的眉毛,“怪不得呢。那晴妹妹现在住在哪呢?是子文兄那吗?” 如晴先前还不明白子文兄是何方神圣,后來才反应过來,子文就是知礼大哥的字,随即点头称是。 江允然击掌,“那就太好了。改天定登门拜访。我听子文兄讲,晴妹妹女红极好,上次给子文兄绣了一件貉毛绣劲竹披氅,穿起來又好看又威风,可羡煞一干同僚。不知晴妹妹可否赏个脸,也替我做一件來?” 如晴苦着一张脸,还未开口,忽然响來文氏奇高的声音,“琳儿瑜儿來了呀,快进來,來见过姑妈,云夫人,还有两位表哥。” 如晴下意识转头,望向从里堂进來的两个一高一矮的妙龄少女,高个的穿着族新的玫瑰粉的对襟圆领褙子,大概有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与方氏较像,不过皮肤略白些,要瘦些。 另一个看起來小些,也要矮半个头,身着桃红色满地映山红绸袄,粉蓝亮缎裙子。与姐姐长得略有挂相,料是同胞姐妹。二人俱穿的华丽新亮,款款來到厅堂,不等长辈们开口,已如蝴蝶般飘到江允然面前。 两姐妹一前一手地亲热叫着:“表哥,今儿怎么有空过來?” 年纪大些的也跟着道:“我听说先前表哥去了江浙地区,原以为还要一两个月才回來呢,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能见到表哥,太意外了。” 江允然稍微后退一步,抱拳施礼道:“两位表妹好。” 这时候文氏已上前埋怨了两个女儿,“你们两个丫头也真是的,只顾着和你们表哥说话,却把长辈们都放一边了。”然后拉过两个姑娘,指着豫郡王妃和云氏,“还不快來给两位长辈请安。” 两个姑娘又转身,纷纷朝正与赵老夫人说话的豫郡王妃和云氏请了安,然后又以讶异地目光望着方老太太及如晴。目光中带着好奇与打量。 “母亲,这位是----”年纪小些的赵家姑娘望着如晴问了出來。 文氏这才“啊”了一声,略带歉意地道:“瞧我这破记性,居然还把亲家老太太给忘了。琳儿瑜儿,快來拜见方老太太,和---” 这时候已命下人上了茶的方敬宣开了口,道:“这是你们堂兄的亲姥姥,算上辈份,也要叫一声姥姥呢。”然后指着如晴道:“这是我娘家侄女,也叫一声表妹吧。” “姥姥好,表妹好。”两个姑娘齐齐朝老太太福了身子。 如晴也朝两个姑娘喊了声表姐。 方老太太原本想走的,但这时候也不得不暂时留了下來,各褪了自己手腕的镯子给两个姑娘。 “來的时候太过匆忙,连个礼物都沒带上。这镯子就算是老婆子的见面礼吧。两位姑娘可别嫌寒碜。” 两个姑娘大方接下,又道了谢,小脸儿含羞带怯地望着江允然,但这时候江允然已退至云氏身后,只得作罢,各自退到自己母亲身后。 * 亲爱的宝贝们,爱死你们了,继续投贵宾票咯。上个月的稿费发下來了,我的妈呀,还真叫血汗钱了,呜呜,要不是凭借一股爱好,这样写着真沒意思的,俺们现在只能靠亲们的贵宾票以作安慰了。好啦,不废话了,砸,加油地砸票,谢谢你们,永远爱你们的某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 最终目的为何 文氏一个劲儿地拉着豫郡王妃说话,方敬宣则让下人四处张罗着茶水点心,并去了厨房吩咐多做些菜式。赵老夫人则神色温和地问李掠的近况。 “掠儿今年也有十八了,又是豫郡王府唯一的子嗣,这日后还要袭爵,也该娶得正妻了。娴儿,你心里可有主意?”赵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却似有似无地瞟向方老太太。 如晴发现了,心里一个不屑冷哼,这个爱显摆的老太婆子,居然敢拿豫郡王府的门弟在她们祖孙面前显摆。 方老太太等方敬宣从厨房回來后,便起身告辞。赵老夫人又是一阵搀留,方敬宣却默默地说着:“我送母亲一程。” 如晴是小辈,就算心里再是不满,也得朝在座诸人裣衽施礼,然后低头,撇开李掠炯然的目光,及江允然隐带深意的眸子,随老太太一并离开。 但走了沒几步的老太太又对方敬宣道:“去你屋子里吧,我还有些话要与你讲。” 方敬宣抬头望向上座的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笑道:“去吧,亲家太太远道而來,你就好生陪陪她。” 方敬宣所住的院子离老夫人的院子较远,转了两个走廊,再转折经过一处林子,这才來到方敬宣所居住的院子。 老太太和如晴四处打量了下,直觉皱起了眉头。 方敬宣笑容勉强,“近年來家里接连发生了好些事,都沒來得及更换屋里的家具。看着都好陈旧了。” 老太太皱了眉头,却风牛马不相干地道:“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婆家是显赫还是落魄,都得忍着受着。日子是给自己过的,再怎么寒碜,也不要自己瞧不起自己。” 如晴深以为然,觉得老太太简直就是个哲学家,再兼教育家了。 方敬宣若有所思,好半晌才定定点头。 方敬宣夫妇住居的院子也算得上是一处小四合院,如晴迅速扫视了下,正面富丽气派些,另两边则各有一所大门,估计是妾室居住的小院子吧。进入靠东的房间,再往左转,进入内阁里,丫头上了茶,老太太坐在铺着绣湘潭锦蓉的圆垫上,身后靠着个大蟒枕,如晴则坐在对面,一个人嗑瓜子,啃水果。然后听母女二人的谈话。 老太太四处打量了屋子里的摆设,沒什么脏乱错处,但也沒什么出挑的地方,家具看起來有些陈旧,色泽都暗淡了好多。铺在地上的毯子,及椅子上的垫子,看起來也好陈旧,上边还有些许洗不净的污垢。再瞧了手头的茶盅,也只是普通的青花瓷,与方府比起來,自是差了一个档次。想着女儿过的也不容易,心里也很是不好受。赵家确实比往日落魄了好多。 “真枉我平时教了你那么多,想不到在婆家却是这般模样。你可是明媒正娶的赵家媳妇,再加上你又生得两个儿子,底气自是十足,还有什么好怕的?偏到了这般田地还处处瘾忍。你可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宣儿,不是娘说你,你性子确实太温了。在娘家的时候,凶得像个母夜叉,可在婆家却变成一头绵羊,软棉棉的任人欺负,你这样可行不通呀,再不改变,只有一辈子吃亏的份。” 方敬宣低着头,只望着脚下的凤头鞋,低声道:“母亲说的很有道理。女儿也想改变,可,这婆家确实比不得娘家,稍微行错一步都让人病诟。再加上妯娌姑子一个个都不省心,您女婿又不大争气,这才处处被踩在脚底下----” 老太太神色冷厉,声音却轻,“那一屋子的人,都沒有省事的。唯独你,底气不足,娘娘家又离得远,这才处处被人瞧不起。可如今她们已是落了翅的凤凰不如鸡,你还怕个甚?更何况,姑爷如今的官位可是掐在你侄媳妇娘家手里,你怎么还敢与知礼媳妇闹僵?不是我说你,单这一回,你做的也确实太不厚道了。也难怪知礼媳恼你。连我都恼了你。” 方敬宣面红耳赤,声低闻不可闻:“是女儿鲁莽了。还请母亲在侄媳妇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方老太太长长一叹,坐直了身子,欲扯身后的靠垫,方敬宣忙扶着她,再拿了自己的靠枕一半塞到老太太身后。 方敬宣左右瞧着沒什么人,又低声略略埋怨着:“母亲,您今天这番做派,可有想过女儿又会难做人了?” 老太太眉毛一挑,哼道:“你怕个啥?我说过,你是明媒正娶的赵家媳妇,又给赵家生了两上儿子,你肯把底气摆足了,腰杆儿挺直了,自是沒人敢再给你脸子瞧。只怨你自己不争气,处处低就一等,这才纵得这帮人越发沒个高低聒耻。” 方敬宣被说得面色凄苦,虽不认同母亲的话,却也不敢随意发表言论,只得唯唯领命。 方老太太也知道她口服心不服,又暗叹口气,道:“你也别妄自菲薄,你娘我虽然只是个继室,你父亲也早去。但替你在婆家撑腰还是绰绰有余的。尤其赵家现在的境况,更是不在话下。” 方敬宣越发惭愧,“都是女儿沒用,这么把年纪了,还让母亲操心。” 方老太太长长叹口气,把身子靠到身后的枕垫上,“其实也该怪你。在公婆妯娌小姑面前处处矮人一等,却在姑爷那大发雌威,还处处打击姑爷的自尊,这也难怪姑爷恼了你,处处宠着那些沒起子的妾室了。男人嘛,再是可恶再是花心,但只要拿捏住了道理,自是不敢把你怎样,更别说抬举妾室來恶心你了。可你就是不明白,你处处与他对着干,还处处伤他的面子和自尊,不恼你才怪。” 方敬宣越发羞愧,低声道:“娘,女儿知错了。” 方老太太又道:“姑爷混了大半辈子还只是区区绿豆的官儿,抛开他的不思进取不谈,你也有责任。” 方敬宣不吱声,大概已认同母亲的话。 “何谓贤妻?贤妻可不只是生养儿女,广纳妾室,侍奉公婆就叫贤妻。真正的贤妻,还得助丈夫交际,应酬,使之无后顾之忧,并能使之转为助益。就如知礼媳妇那样,人家才多大年纪,却比你做的更熟练。你好生反思一下你这些年的作为,” 方敬宣反驳,“娘,我也有的呀----” “那你是如何做的?与助姑爷升官的何家翻脸?这就是你所胃的贤妻?” 方敬宣不再言语了。 老太太又是无耐,又是气愤,末了又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可赵家是你自己选的夫家,当初我就曾再三问过你的主意,你偏一意孤行---” “娘,都陈年往事了,还提他做甚?” 老太太忽然想到了什么,陡地疑目盯视着自己的女儿,“刘家老爷子已致仕,刘乾坤也由正六品院判升成正五品院使官。听说也是走的何家的门路。刘家与何家并无多大关系,不过同僚之宜罢了。而赵家,总归与何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刘家堂堂正正升了一级,而姑爷却只升了半品,并且品秩还是很低,你是否---就因此事而恼上何家,认为他们亲疏不分?沒有尽力相帮?是也不是?”最后几句话老太太说得严厉。 方敬宣咬着唇,头低得更低了。 如晴先是不明所以,但來回看了母女俩的神色,暗呼一声,女人呀,果然是虚荣爱攀比的动物呢。 从女儿的神情可以得出最终原因的老太太几乎是恨铁不成钢了,恨不得拿了棒槌敲打她一番才是,但想着这是赵家地盘,也就生生忍住,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刘家的事你就别往多处想了,人家医术确实精淇,又会做人,其夫人虽小门小户的,但我听说人家从不与人交恶,在外头从來都是和和气气的,并不与谁罢气。在官场上,人缘也是很好。刘乾坤升成院使也是合情合理的。就算沒有何家从中相助,也是如襄之物。何家不过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而已。倒是姑爷,人家确是尽了心力的。你为着一已之私让自己落得如今这种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方敬宣抿了抿唇,神色惶恐,“母亲,女儿真的知错了。您就不要再说了。” 老太太轻哼一声,“但愿你知错了吧。抽个时间,亲自向知礼媳妇道个歉。要真心真意的。知礼媳妇我还是很满意的,做事有分寸,又有手腕,你瞧瞧,如今都怀有身孕,仍是把家中里里外外的事管得妥贴。若你有她的半分本事,我也不必替你操这个心了。不过,豫郡王妃和那永宁伯夫人,你还是疏远些好。” 方敬宣不解。 “听我的准沒错。当娘的还会害你不成?” 方敬宣勉强点头,她也知道自己母亲的厉害,可惜自己却是个榆木脑袋,沒有遗传到母亲的精明与厉害,只能任人宰割。 * 老太太教育了方敬宣后,午饭也沒吃便离开了。方敬宣再三搀留无果,只得跺脚低叫,“母亲,女儿嫁入赵家这些年,您还是第一次登门。若是连个饭都不吃,那女儿又有何颜面面对公婆妯娌?” 老太太道:“你怕个甚?若是有人问起我來,你就说赵家來了贵客,我也不好叨扰。不就完了?” 离了赵府,在回方家的路上,如晴偷偷瞟了老太太疑重的视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奶奶,有件事我仍是不大明白。” 老太太瞟她一眼,“你这丫头一向比旁人都要看得通透,又想到了什么疑点,尽管说吧。” 如晴嘿嘿低笑,“按理说,这赵家如今沒落的不成样了,可赵家的姑奶奶可是堂堂豫郡王府的王妃,为何不走豫郡王的门路,偏要拐那么大的弯,找上大嫂子呢?” 老太太目光一疑,望了如晴一眼,“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我倒是给忘了赵家还有豫郡王这个王爷女婿。不过,这豫郡王居然沒有出手相帮,却也奇怪。” 如晴点头,“是呀,尤其刚才,瞧那豫郡王妃在自个娘家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驾势,把自己的亲嫂子都毫不瞧进眼里。我就觉得奇怪呢。豫郡王妃高嫁,按理说,娘家有难,也得帮扶一把吧,可姑爷升官,却走的是何家的门路,与豫郡王府毫无相干。可姑姑的嫂子却还谄媚的巴结着他们。” 老太太仔细回想着刚才在赵家发生的一切,缓缓笑着,“是了,那文氏想与豫郡王府來个亲上加亲。可赵家两个姑娘却对永宁伯世子有兴趣。这永宁伯夫人表现也令人奇怪,在豫郡王妃面前,看着亲蜜,却也疏远。尤其是两个姑娘对她的奉承讨好视若无睹----” 如晴嘻嘻地接过话來,“那就证明了,文氏一头热,豫郡王妃根本瞧不上兄嫂的女儿。再來,云氏也瞧不上赵家姑娘。偏有人在那一头热,妄想着借女儿攀高枝。” 老太太瞟她一眼,骂道:“越发沒规矩了,尖酸刻薄。”不过脸上却毫无责骂的神色。 如晴嘻嘻一笑,“孙女只尖酸那些本就尖酸的人,刻薄那些本就刻薄的人。” 老太太瞧着如晴粉白的脸儿,尤其这番古灵精怪的模样儿,说不出的俏皮可爱,像极了人间的精灵,活泼中又带着令人无限的怜惜,忍不住想呵护她。 不由自主的,老太太伸手摸了小孙女的脸儿,苍老指腹感受着那嫩若凝脂的肌肤,想着刚才江允然李掠的表现,忽然一个激灵,蹙了眉道:“你兄嫂促我进京也有个眉头了。倒是捎上你,却令我疑惑。晴丫头,你可知原由?” 如晴愣了愣,道:“奶奶好糊涂,我一直养在您身边,您进了京,也不可能常往姑姑府上。定要身边有个人陪伴的。大哥大嫂想得周到,让您进得京來,定要捎上我的呀,不然,谁给奶奶说话解闷儿?” 老太太嗤笑一声,笑骂道:“你个沒脸的,就爱往自己脸上贴金。” 说笑过后,如晴心里也存着些许疑惑,这兄嫂让自己进京,最终目的究竟为何呢? * 下一章开始,男主们开始登场鸟,亲们,票票侍候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 李掠与江允然,炯然不同的待遇 回到方府,老太太便把心里的疑问与何氏说了出來。 何氏轻轻地笑着,“先皇驾崩,按往年的规矩,所以皇室子弟各地番王都不得擅自离开各自的封地,违者毁眷封府,虢夺封号,罚扣奉禄。所以在先皇驾崩一年的时间里,各地番王都很安份守已。 如晴回过神來,哦,怪不得呢。赵家有了难,也不见豫郡王府有所表示。嘴里却道:“这赵家人还真厚此彼薄,豫郡王夫妇袖手旁观,也不见他们有什么不满。可大嫂和大嫂的娘家努力相帮,却还落得埋怨。” 何氏淡淡一笑,“豫郡王府是赵家唯一的靠山和骄傲,何家如何与之相比?” 如晴呵呵一笑,深以为然,“可不是,那赵老夫人在咱们面前把豫郡王府的门弟可抬的高呢。” 何氏莞尔一笑,“赵家会有这些想头,也是正常不过的。豫郡王虽只是天字二号王,然在平常人的眼里,也是了不得的门弟。” * 与何氏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些话,用过午膳,如晴在院子里走了一会,这才施施然午睡去了。 如晴一向好睡好眠,随时随地一沾上床便睡得昏天暗地,但老太太注重养身之道,从來不允许如晴睡得太久,戌时就寝,辰时二刻起床,中午只睡半个时辰,超出了便得由丫头叫醒。刚开始并不习惯,但久而久之,生物钟也就行成了,睡到一定时候,便醒了來。 沉香一边侍候如晴更衣理发,一边道:“姑娘,刚才大奶奶差了人來回话,等姑娘醒了就准备外出。大奶奶要带姑娘出去买料子。” 如晴愕然,“大嫂子买料子做甚?干嘛还叫上我?” 沉香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 倒是玲珑心直口快,“估计在躲豫郡王世子吧。” 如晴愣住,李掠?何氏躲李掠做啥? 沉香狠狠白了玲珑一眼,“沒个遮拦的蹄子,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当心大奶奶听了撕烂你的嘴。” 玲珑低头,不敢再吱声。 如晴却來了好奇,又问了起來,“大嫂干嘛要射着李掠?李掠來咱家了吗?” 沉香道:“姑娘,这些事可不是您一个闺阁姑娘该过问的。还是快打起精神來,好生拾掇一番,外头马车已准备妥当了。” 如晴也就不再细问,拿了件半旧的姜黄色袖口领口掐灰鼠边的贡缎袄,淡蓝色遍地映山红月华裙,头上簪了支累丝嵌珍珠梅花叉,,头梳弯月髻,金线绞纹链饶髻,月牙翠玉梳馆在脑后。镏金兰花纹耳环,项上挂着个红宝石赤金项圈,再披了件绣吉祥云纹的貉毛镶边带帽红色大氅,看起來格外的精致娇美,沉香看得不禁呆住,忍不住道:“姑娘,朱姨娘的绣功真是越发出色了。这身大氅披在身上,简直比公主还要高贵呢。” 如晴低头,伸了双手牵着氅子,呵呵低笑,“是吗?我娘绣功出色,但也要亏料子好嘛。”貉毛镶边的氅子,再配上厚厚的细棉,以锦绒布打抵织成,既保缓又好洗。 沉香细细摸了料子,“虽然绣功好,样式也好,可比起姑娘给大老爷做的那件,却又要逊色些。” 如晴笑道:“天子脚下,权贵名绅,多不胜数,就连寻常的人家,亦是无比精致。大哥哥又在朝为官,穿戴方面可马虎不得。” 一边说着,便出了门。一打开门來,何氏从个边进來,身上披着一件锦红色灰鼠皮镶皮的氅子,见着如晴,连忙笑了起來,“还以为你仍在睡呢,正想着來冰你一冰。” 如晴笑道:“让嫂嫂失望了。”然后又问出去做什么。何氏笑而不答,说去了就知道了。 如晴也就不再过问,与何氏一并出了院门,上了马车,驾离了方府。 * 何氏带了如晴來到一间布料行,在里间让一个嬷嬷拿了尺子量了身子。 如晴这才知道原來何氏带她出來是替她做衣裳來着。受宠苦惊的同时,又疑惑,今天下午天气又变恶劣了,还真不是出门的好时机,何氏又怀着身孕,居然不顾风霜的带自己出來, 何氏大概是这儿的常客,那掌柜和嬷嬷都热情招呼了,何氏含笑介绍了如晴:“这是我夫家的小姑子,排行四。來京城玩上几天,带她來做几套衣裳。把你们店里好看流行的料子拿來与我瞧瞧。” 那嬷嬷上下打量如晴一眼,笑道:“原來是方四姑娘,呵呵,方家大爷气宇轩昂,想不到四姑娘也是这般颜色,生的可真水灵。” 如晴淡淡一笑,并不言语,因为这样的奉承话听得多了,也就不当一回事,做生意的就是一张巧嘴儿哄人。因为这嬷嬷一边夸讲如晴却一边用三角眼上下打量如晴,仿佛在评估什么。如晴被盯得很不舒服,退到何氏身畔。 何氏领着她在店子里转了几圈,选了几件花色的缎子问如晴是否喜欢。 如晴拿过料子,细细摩挲着,放了下去,又转到另一边去拿了个锦绒的料子在身上比划着,“嫂嫂,这个挺厚实的,我们就用这个。” 何氏瞧了她半晌,忽然低声道:“可这个颜色太老气了,不适合你。就这个吧。这个耦色的挺适合你。” 如晴摇摇头,低声道:“好贵的。” 何氏失笑,温言道:“再贵也贵不到哪儿去,放心,你一个人还穿不穷我。”何氏不由分说拿了手头的织金缎递给嬷嬷,让她们把棉花弄厚实点 回了府后,马车直接驶进前院仪门前的小坝子里,姑嫂在婆子媳的服侍下下了马车,才踏在地面上,便有人急急來报,如晴定眼一瞧,居然是先前曾带他们入府的八澄。 八澄十來岁的年纪,生着一双灵动的眼,一边搓着手一边焦急地道:“奶奶,不好了,永宁伯世子也來了,正在厅子里侯着呢。” 何氏呆了一会,然后急忙道:“人家來者是客,可不能马虎了,你赶紧先让丫头们好茶侍候着,我去去就來。”然后又对如晴道:“四妹妹,这永宁伯世子想必你以前也是见过的,因江夫人与太太有着表亲的关系,再加上你大哥來到京城,亦与此人走得极近。等会儿你也一并出去见见客。” 如晴心里想像出一张清雅斯文的脸,及一张冷淡高贵的面容,直觉不想出去的,但扭不过何氏的坚持,只得无耐依了。 姑嫂二人一并回到后院,重新换了套衣裳,正准备外出,便见丫头喜气轻快地上前,道:“奶奶,李世子一直嚷着丫头们上的茶不好喝。依婢子看,是否给他换上上回老爷子捎给姑爷的雨前龙井?” 何氏道:“去年这茶量产极少,我爷爷也只略得了不到两斤的茶叶,这还是种茶为生的一个门生家里送的。爷爷疼我,也分了不到半斤与我。我都舍不得用,凭甚与个不相干的人喝?”蓦地顿了顿,目光惊疑,“你刚才说什么?李世子?哪个李世子?” 喜庆抿唇笑了起來,“奶奶出去一趟就糊涂了,不就是先前登门造访的豫郡王世子么?他不肯离去,一直侯在前厅,说不见着四姑娘就不回去。” * 孩子生病了,咳嗽流鼻涕,挺凶的,一天咳到黑,晚上尤其凶,今天搞了大半天输了液也不见好转,明天又得挤医院,更新不多,抱歉哈,等孩子病好了,铁定大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 姑嫂话里的其他意思 喜庆望着如晴,一脸笑眯眯的模样,眼里带着羡慕与讨好,“四姑娘,那李世子一副不见着您就不肯罢休的架式呢。” 如晴勉强一笑,对何氏道:“嫂嫂,我该去见此人吗?”她不想去吧。 何氏脸色沉了下來,她略一沉吟,又吩咐喜庆,“你让八澄出门去,把夫君叫回來。把这事儿与他说了。” 喜庆领命而去,何氏又叫住她,“再想办法让豫郡王妃知道这事----干脆这样吧,你让管家亲自跑一躺,去豫郡王府通报一声,就说李掠准备在我家用膳,让他们过会來接人。” 喜庆“哎”了一声,提着裙子离去。 何氏又搀着如晴的手,“我们先进屋去吧,这外头好冷的。”何氏又吩咐了丫头,去前厅好生招待两位贵客。 如晴沒有异议,与何氏一同进了里屋,丫头上了热茶,又端了热汤。何氏喝了几口大骨头熬的鱼汤,发现如晴只拿着杯子却未有动作,便问:“怎么了?不喜欢吃这茶?” 如晴摇头,“嫂嫂,我从來不喝茶的。我一般都喝枸杞红枣泡白开水的。”茶虽然好,但吃多了会引起贫血的,女人可贫血不得的,这儿可沒补血的东东,再喝茶引起贫血可就不妙了。 何氏失笑,“怪不得呢。那下次就让丫头专门给你泡枸杞红枣。” “还有做饭时也最好放几颗红枣。”如晴笑嘻嘻地道。 何氏愣了片刻,又摇头,“这个时候,哪儿找红枣去?” 如晴嘿嘿一笑,让沉香把她从齐州带來的土坛子拿了來,“这红枣只有五六月时才会产出,鲜枣不大保存,我便把红枣用文火煨干了,再在太阳底下晒上几天,晒成干枣,这样就可以保存了呀。”然后从坛子里拿了几颗红艳艳的,扁扁的干枣递给何氏瞧。 何氏拿过枣子,左右瞧了瞧,惊讶至极,“这法子妹妹是如何想出的?这,能吃不?” “能呀,大嫂吃吃看。是沒有鲜枣吃着爽口甘甜,但用來做药引,或用水煮着吃,却是养血滋阴的。”这女人呀,最忌血气不足,若是血气足了,自是皮肤水嫩,娇美如花,如是血气不足,便容易苍老。尤其这古代女人真的不好当,劳心劳力不说,还时时得隐忍,天长日久的,最容易上火,或得抑郁病了。女人如果不好好保养自己,老得更快,并且还会把丈夫往小妾那推去。 再來,这古代沒有科学的保养品,而是铅含量极高的胭脂水粉类的化妆品,想要保养自己的肌肤,只得自己动脑子了。红枣是美容养胃的,耦和珍珠粉是美白的最佳利器。苹果是润肤色的,梨是排毒的,葡萄防贫血的,桃子,香焦能防便秘,李子能少生汗斑,黑斑。反正,多吃水果能身体大有好处的。 何氏吃了两颗枣子,笑道:“还是妹子有法子,这些法子都能想到。”又见沉香正拿着湿毛巾正细心地擦拭如晴刚才穿过的披氅,不由道:“你这丫头叫沉香吧,做事还真贴心。” 沉香停了手头的动作,对何氏笑道:“大奶奶不必夸我,这都是奴婢份内的事。” 如晴侧头,望了沉香一眼,轻轻一笑,“可不是。沉香做事确实细心,从來不需我操心。” 何氏道:“也是你**有方。”她见过如晴身边的丫头,沉香做事稳重细心,玲珑活泼机伶。而次等丫头玉琴和侍书也是进退得宜,张驰有度。从不越矩,做事情还老练周到。 如晴嘻嘻一笑,以感激的语气道:“还是多亏了奶奶和夏妈妈胡妈妈的**。不然,我哪能**出这么全能的丫头來?” 何氏抿唇一笑,“妹妹虽不擅吟诗对赋,可每每说出來的话却令人耳目一新呢。” 如晴吐舌,糟了,又穿帮了。不过所幸如善沒在这儿,不会定被揭老底。 何氏又似有似无地盯着那挂在木架子上的披氅,状似不经意地问:“这件氅子绣功极好,妹妹在哪儿做的?” 如晴道:“这是我姨娘亲手做的。” 何氏略微惊异,起身拿了披氅仔细摩挲着,微微笑了起來,“想不到朱姨娘绣功居然这么上乘。” 如晴不好意思地道:“我柜子里的衣裳,大都是我姨娘亲手绣的。” 何氏摸着氅子边缘褐色的毛边,“这应该是貉毛加狐狸毛吧,朱姨娘也能弄这些?” 如晴嘻嘻一笑,“这是二哥哥从边关捎回來的。原本还有貂皮的,可惜咱家官位低,不敢穿在身上。”大庆朝明文规定,只有二品以上大员才可穿戴貂皮。 何氏蹙眉,似有不解,“既是整皮的,为何不全制成氅子?” 如晴道,“都制了呀,一件狐狸皮的,做成氅子,寄给了边关的二哥哥。一件貉毛的,捎给了大哥哥。”停了下,又道:“只望大哥千万别嫌我厚此彼薄哦。”因为狐狸毛比貉毛要名贵些呢。 何氏沉默了下,“朱姨娘还真是用心良苦。真是难为她了。”然后作势揪了如晴一把,“小妮子,自家人,还这么见外,看我不收拾你。” 如晴躲过何氏的手,轻声道:“姨娘心思很简单的,她并沒有想太多,只是一心一意想让我过的好而已。” 何氏缓缓一笑,握着如晴的手,道:“冲着朱姨娘这份良苦用心,相信妹妹一定能过的很好。” 又与如晴说了会家常,何氏这才离去,浑然忘了前厅里还有两位贵客。不过,那些都不关如晴的事了,古代礼教森严,男女大防,女眷是不能随意出去面见男客的。就算已为妇人的何氏也是不便出去。更不枉闺阁姑娘的如晴了。 不过何氏走后,玲珑却又八卦起來,“上午才见着了那两位,这个时候又眼巴巴的跑了來,姑娘----” “壶里都沒水了,你这死蹄子还不去打水去?”沉香沉着脸,阴恻恻地瞅着玲珑。 玲珑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溜烟地跑开了。 沉香等玲珑离去后,这才转身对如晴道:“姑娘,您是娇贵的闺中小姐,为着名声着想,可不能随意见外男的。” 如晴点头,“这个我知道。” * 孩子还沒好,事情又多,唉,快疯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 方家这位庶女,有人嫌弃,有人捧 后來听说知礼从朝堂回來,接见了两位贵客,并一道留下來用饭,何氏在内院与老太太如晴一块用了饭,席间,老太太问及了客人登门的由头,何氏回答:“夫君与江世子志同道合,颇多走动。那李世子,却是少有往來。而这会子却忽然登门造访,我也是不知的。” 老太太瞟了如晴一眼,道:“估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何氏微微地笑了笑,却未说话,只继续吃她的饭。 如晴也装着什么都不知晓,用完膳后,与老太太何氏道了别,便回到房间里,忽闻外头闹哄哄的,后來玲珑回來说:“是豫郡王妃领了管家,婆子媳妇登门造访,把李世子给绑回去了。” 如晴“哦”了声,沉默了下,奇怪地望着何氏那边的动静,“豫郡王妃亲自登门,大嫂子怎么不去接待?” 玲珑说:“大奶奶用过晚饭便动了胎气,这个时候正躺在床上休养呢。” 虽然心存惊疑,但如晴聪明的沒有继续追问下去,又折身回到房间里。 再过不久,又闻得一阵马儿嘶叫之声,这时候如晴已经躺在床上梦周公去了,睡眼省松地坐起身,很是郁闷,这方府也太小了吧,前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后院都能听到。唉---- 第二日如晴起床,又听了一番新的八卦,大老爷与江世子果真志同道合,二人坐到一起讨论颜真卿字迹便讨论到深夜,并欲罢不能,后來还是永宁伯夫人亲自登门,把江允然给带了回去。 后來还听玲珑嘴碎地讲,“闻得守门的讲,那永宁府的管事敲响了大门,便见永宁伯夫人好一身的孽气,直把他吓得双腿站不住。以为要出什么事了。后來才得知,这江夫人是來寻夜不归宿的江公子的。” 如晴一边在棱花镜里打量自己今天的发型,一边道:“江公子真可怜。” 玲珑愣了下,不以为然道:“怎会呢?大半夜的还不回家,也难怪江夫人会那般着急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如晴觉得她完全是鸡对鸭讲,便打住不再说下去。 在用早饭时,如晴笑眯眯地问何氏身子如何,何氏愣了好一会,儿道:“有劳妹妹关心,已经好多了。” 老太太左右打量了姑嫂二人,唇边掠过似有似无的笑意,对何氏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说令祖父马上就要过七十寿辰了,可想过回去祝寿?” 何氏道:“本來是要大办的,可偏巧眼下正多事之秋,先帝驾崩也不足一年,就给免了。” 老太太点头,“说的也是。不过,虽不能大肆操办,但自家人总得聚聚吧?你和知礼不打算过去?” 何氏笑道:“自是要去的。” 老太太道:“去的时候把你妹子也捎上。这丫头呀,真如脱缰的野马,我都不大管得住了。” 何氏笑了笑,“老太太说甚么话呢?四妹妹这么乖巧伶俐,放眼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您还嫌?” * 何家老太爷七十大寿确如何氏所说,因多事之秋,又逢国丧刚过,便低调再低调,只自家人关起门來,杀了两头羊,摆了五桌席,何家近亲偏支的一起坐了吃上一顿,便算揭过了。 身为根正苗红的何家姑爷,知礼虽只是小小的翰林编修,却也受到隆重接待,连带让如晴也狠狠露了把脸,得到若干名贵赏赐。 何家世代清流,出了两位阁老,五位尚书,已显赫了数十年,如晴暗自观察诸人言行,听其谈吐,再观察何家下人恭敬谨慎的做派,得出一个结论,人家能显赫这么久,也不是沒道理滴。 何家确实家规森严,不管嫡出庶出,看起來都很随和,对如晴也非常友好礼遇,一并用膳时,特别照顾如晴來着,同年纪的姑娘也与如晴颇玩得來。一顿午饭下來,如晴便结交了生平第一位朋友,何家大房的嫡出闺女何盈芳姑娘,第二位朋友便是何家外孙女柳缓缓。 何氏的长姐余夫人,挺着个大肚子,听说快要临盆,这回带了三岁多的儿子及小叔家的女儿余佳乐。这余佳乐却只比如晴小上一岁,也与如晴颇玩得來。但于氏夫妇却走得极早,用了午饭便离去。临走前,也带走了与如晴玩得依依不舍的女儿。 余夫人在临走前很是依依不舍地拉着如晴的手,说:“妹妹初來京城,应是哪儿都还沒去过吧,改明儿得了空,定带你出去逛逛。” 如晴表示,有空一定过去玩。 再來,何家长房奶奶,也就是何氏的嫡亲嫂子丁氏也非常热情地握着如晴的手,还送了如晴一块通体碧绿的镯子。 如晴垫着绿油油的镯子,碧绿如洗,毫无杂质,但中间却有一道血红的颜色,红与绿的陪衬,却是极至的艳丽。 这是很名贵的镯子,如晴不敢接受,但架不过丁氏的坚持,再來何氏又在一旁取笑,“你这个大嫂子旁的沒有,就是这金银首饰多的数不完,你也别替她省了,收了吧。” 如晴这才收下,然后席间这丁氏便一个劲儿地与如晴夹菜布饭,并问其年龄,爱好,平时在家做些什么。 如晴虽奇怪,但也一一作答。 总的说來,如晴在何家受到极大的关注,何家老夫人送了她一枚赤金盘螭璎珞圈,何家长房夫人送了镏金银丝镶老珍珠红宝石翡翠簪,何家二房夫人则赠了一枚比目鱼佩,何家长房二奶奶送了一枚玉板指,二房大奶奶送了绞银丝繁复花纹镯子,二房二奶奶送了一袋子金鱼,二房四奶奶则送了一包硕大的珠子,其余的都各有赏赐,如晴赚了个盆满钵满,心下开怀不已,她已从赤贫升级为富婆了。 但,也并不是所有何家人都礼遇如晴,也有好几个语带讽刺的,其中一位刻薄的佼佼者,对方拉着如晴的手细细打量,笑道:“还真如二侄女所说,四姑娘确是明目开朗,粉雕玉琢。连我见着都喜欢了。”如晴正待说“多谢夸奖”的话,哪知对方却话锋一转,“可惜了,却是个庶出的。不然,我定要给我那不成器的老二聘了來。” 如晴那个怒呀,但面上却微笑道:“如晴是个沒福份的,当不起贵府的抬爱。”然后甩开这人的手,退到何氏身后。 何氏安抚着如晴,一边淡淡地道:“妹妹,与你同辈同年纪的姊妹们都在前头园子里玩,你且去与她们玩罢。” 如晴点头,沉静告退。走了沒几步,又迟疑了下,何氏微笑着说,“我这几个妹子都很有闺阁教养,不会嫌你是庶出的身份。”停了下,又道:“若真有明着嫌弃的,你就回了我,我定让她们抄书去。” 如晴忽然想到,先前何氏在未出嫁前,可是帮着母亲管过家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 有人一头热,有人却满身刺 所谓一锅老鼠屎了坏了一锅汤,如晴好好的心情便因那位妇人的话而影响了心情。哪里还想找人玩,一个人走在圆子走廊上,漫无目的地打量着这团子的景色。 何家的圆子颇大,又分内院和外院之分,如晴身为闺阁姑娘,自是不能去前院让人窥了真面容。可是后院是人家的私密地儿,自己身为客人,又加之第一次进入何府,也不好太过随便了。只在附近转了圈。 但,在进入垂花门时,居然见着了云氏母子,云氏头挽金丝八宝攒珠髻,朝阳五凤挂珠钗冠于发髻正中,亮晃晃的珠子耀得人双眼生花,雪白貂毛镶红宝石抹额。缕金祥云穿花大红窄袄,五彩刻丝银灰鼠褂,撒花洋绉裙。整身华贵不凡,贵气逼人。而江允然则一袭簇新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黑缎粉底小羊皮靴,头上丝嵌宝紫金冠,项上金螭璎珞圈,额上是时下京中权贵子弟流行的红色宫绦夺珠抹额。绣三镶秋香松花银紫盘金五色绣飞禽宽腰带,腰带上别着块豆绿宫绦,上边系着枚看不出质材的玉。整个人显得风神如玉,临风招展,气宇轩昂,风度翩翩,与众不同,贵气袭人。 如晴一时看得痴了,所谓佛靠金装,人要靠衣装,这江允然这身华丽非凡的着装,衬得一张如冠玉的面宠,更是如神仙之流,不可仰攀。 不愧为京城第一美男子呀,那神韵,那气派,长相英俊的知礼大哥都被比到天边去了。 如晴心想,在她有限的男性同胞里,估计还沒有一人能与之媲美。 这云氏母子在一群媳妇丫环的拥簇下,显得格外惹眼,甚至连何家二房夫人都被比了下去。 这何二夫人的容貌确是不错的,与云氏不相上下,只可惜她身上的衣服又艳了些,俗了些,与云氏的美艳中带高贵又差了不少。 云氏从垂花门出來,与何二夫人嘴里说着什么,二人身后还有好些年轻的闺阁姑娘。或羞或怯地望着江允然。 而江允然却仿佛心不在嫣似的,双目游移着,似乎有满肚子的心事。 猛然间,目光定格在一处,先是轮直了眼,再來是不信邪地揉了双眼,最后,脸上,眼里忽然闪过毫不遮掩的欣喜。 “居然是晴妹妹。”江允然特有的清雅声响,在这群中少妇女中,极为出挑。话一说出口,双腿已朝如晴走去。 “然儿,站住。”云氏沉冷的声音响來,她飞快上前几步,拽过儿子又似犹豫又欲待踏出去的步子,冷声道:“方四姑娘可是书香门弟,自小便深受方老太太薰陶,举止端庄,严守闺训,身家清白,岂容你这般大而化之破坏人家名声,给我退回去。” 江允然双唇嚅动,似要辩解什么,然云氏却不给他机会说话,只转头对何二夫人笑道:“刚才我们说到哪了?怎不继续?” 何二夫人讶异地望了云氏,目光又好奇地在江允然和如晴身上來回扫射,精明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果然是四姑娘。呵呵,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居然一时半刻沒把四姑娘给认出來。” 如晴心情更加郁闷了,但这种情况下,转身离去显然不合情理,不得已之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两步,请安行礼。 “如晴见过何夫人,见过江夫人。” 何二夫人道:“四姑娘怎么不去前院找姐妹们玩?” 如晴不好意思地道:“因为不大熟悉,不好打扰姐妹们。就随意走走。” 何氏笑道:“既是如此,就一道四处走动吧。我正与云夫人商谈些事,不便招待姑娘,还请姑娘随意。” 云氏也微扯着唇角,淡淡地笑着:“姑娘还是先回前院吧,不要让人担心了。” 如晴点头,“打扰了两位夫人,实是如晴不是,如晴这就告退。”说着转身大步往回走。 身后响來江允然的声音,“晴妹妹---” “然儿,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四处乱认妹子,你就是不听。今天这个妹妹,明天那个妹妹的叫,让人笑话不说。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算你自己不在意,也得为别人着想呀----” 如晴忽地转过身子,目光冷茫如电。 云氏豁然惊了下,很快就镇定心神,挑眉笑道:“四姑娘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如晴冷冷盯着她,也不说话,只唇角浮现轻轻的笑意,好一会儿,哂笑一声,“其实也沒什么的,就是忽然想到我祖母时常挂嘴边的一句话而已。” * 晚上从何家回來,如晴与何氏同座一辆石青帷饰单驾马车,知礼则被挤着骑马,顶着寒风一路回到方府,如晴对何氏道:“嫂嫂,您娘家亲戚也太好客了,居然送了我这么多礼物,还都这么名贵。害的我都找不着地方放了。” 何氏笑道:“这有什么的,长辈们也只是疼你。妹妹不必不好意思,大方收下便是。” 如晴轻轻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神色略有厌倦。何氏看了好生奇怪,遂问,“怎么了?瞧你闷闷不乐的。” 如晴抿了唇,轻声道:“沒什么的,就是今天沒睡到午觉,有些发困而已。” 何氏并不相信,但见如晴不愿多谈的样子,也就闭嘴不语。 不过接连数天,何氏发现如晴都神色厌厌的,有些提不起劲來,不由担心起來,忙凛告老太太。 老太太淡淡地道:“晴丫头呀,甭担心,只不过一时自尊心受损而已。” 何氏不解,又问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反问,“最近参加的筵席里,是否都有永宁伯夫人的身影?” 何氏点头。 老太太道:“这不就得了。” 何氏更加迷惑,“老太太,我仍是沒听懂。四妹妹心情不好,与江夫人又有何关系?” 老太太轻哼一声:“关系可大着呢。有这个女人在的地方,晴丫头定是避不见面的。”见何氏仍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不由微微來了气,埋怨道:“你也真是的,你明知咱们祖孙与这位高贵的伯府夫人沒什么闪集,偏还凑到一堆儿,也难怪晴丫头不愿随你出去应承。” 何氏总算听明白了,不由急了起來,“老太太,我沒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四妹妹虽然还小,但这姑娘家一年小两年大的,趁早作些打算,也是好的。以免将來及笄后四处说媒下聘搞的好不慌乱。” 老太太摆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一心为着晴丫头着想,不过,这永宁伯府,我一千个不同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 与云氏正面交锋 何氏一脸郁闷地走后,如晴才从绣湘江屏风后走了出來,粉白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与震惊,“嫂嫂居然打的这种主意!” 老太太闭眯着眼,并不言语。 如晴上前,一骨碌地爬到炕上,跪坐在老太太身后,一边替老太太揉肩膀,一边道:“奶奶,您可得说句话呀?” 老太太睁眼,“说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呗。” 如晴拧眉,“奶奶,您这话什么意思呢?孙女听不懂耶。” “听不懂就算了。总之,你与那江家离得越远越好,免得有人把我咱当作攀龙附凤的钻营之辈。” 如晴点头,“所以,日后我还是躲那人远点好。” “躲什么躲?大路朝边,各人半边,她一不是皇亲国戚,二不是天皇贵胄,凭什么要躲她?你个沒用的。就这么点小事,被人误会就成天要死不活的,臊也不臊?” 如晴低下头來,一脸郁积,“我也不想这样呀,可是,那江夫人,看我的眼神,简直就当我是烦人的苍蝇蚊子似的,生怕一不注意就咬了她宝贝儿子一口。”如晴承认,那天她确实被气着了,并且被气狠了。 因为庶出的身份,不知受到多少不公平的待遇及白眼。她也就习以为常了,只除了偶尔会冒些小小的怒火外,大多时候,都已无法动摇她。但这云氏真的过份了,不就是江允然的一厢情愿再加上些许巧合嘛,简直就像她真的勾引了她儿子似的。古代女子最重名节,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简直令她忍无可忍。 老太太见不得一向乐观开朗的宝贝孙女这般死气沉沉的,又忍不住骂道:“你个沒用的,这点小小的打击就让你要死不活的。给我振作起來。明日陪你嫂子外出走走。不就是个伯府夫人么?又不会吃人。你怕个什么?大不了以后见着她把她成空气,遇上姓江的小子----”老太太顿了下,“说实在的,我倒是挺喜欢姓江的小子,可惜,这人呀,还真的不能太过完美,瞧,老天给他安排了个眼生头顶的娘。也够他受的了。” 如晴想着强势的云氏,也略有赞同,“人家只是望子成龙罢了。”江允然又是一唯的儿子,再來又长得那么英俊,身为亲娘的哪有不自豪的。竭尽可能地给儿子最好的,娶最高贵的妻子,穿最高贵的衣服,昨天江允然那身衣裳,估计连王府里的世子都要逊色不少吧。 老太太并沒有反对,算是认同了如晴的话。但很快又冷笑一声:“人家的儿子是天上皎月,我方家的姑娘可不是什么路边野花,说辱就辱的。晴丫头,你给我记住了,若明日里她再敢这般,你定得还击回去,不怕顾忌什么。我方家的闺女虽算不得什么,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如晴点头,歪着脑袋想着,如果明天云氏在别人家仍是把她归为妄想勾引她儿子的人,她该如何还击呢? 老太太见她想得双眉紧蹙,秀致的眉毛都挤到了一块儿,不由又气又怒,又狠拍了她一下,骂道:“沒用的东西。真枉我平时的教导,沒事时一张巧嘴竹筒倒豆子的爽脆,真枪上阵就熄了火。真是气死我了。她辱你妄想高攀。你就不能还击回去,让她好生管束自己的儿子么?不要四处勾搭良家妇女。” 如晴沒能挺住,扑嗤一声笑了出來。 老太太又教训了一通,又支了些阴损的招儿,就把如晴赶回去睡觉了,然后一个人伏在炕上沉思着。 夏林家的进來,手头捧着个瓷碗,这是给老太太每晚必熬的积食茶。侍候老太太喝了茶后,夏林家的仔细看了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老太太也别太往心里去了。那江家夫人性格本就如此,踩低爬高,嫌贫爱富。与咱家虽有拐了八千里的亲戚情份,但这些年來也甚少走动。不去计较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走得长久的亲戚。何苦自己气自己呢?且放宽心些。” 老太太闷了一会,才粗着声音道:“你要我怎能不气?我自己的宝贝孙女我自己都舍不得骂,她凭什么疯狗乱咬人?真是气死我了。她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伯府就在那猖獗,人家钟家可是堂堂一等侯府都不像她那样明张目胆的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她倒好,居然敢來嫌弃我的晴丫头,真真是气死我了。” 夏林家的陪着笑脸,也跟着大骂了云氏一番,这个不识抬举,有人无珠的女人。眼睛生头顶,居然看不到如晴的好來。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然后顿了下,又观察了老太太的脸色,又道:“好了啦,为着不相干的人大动肝火可不是明智之举。老太太消消气,把茶喝光了,好生睡上一番,把这些恼人的事儿统统抛之脑后。管人家如何呢,咱们且关起门來过自己的日子,理她作甚?” 夏林家的又分析了江允然的好与歹來,“这个江世子,倒是人风流人物。人也长得俊俏,看着真令人舒服,又是少见的少年有为。真正算下來,如晴还真算是高攀了的。可是太优秀的男人,对女人來说,可也不是什么妙事。今天被这个丫头垫记,明天被那个女人肖想,一刻也不得安宁。再加上有江夫人那样的婆母,对一般的女人來说,可禁受不住的。” 老太太大这些天虽然一直沒有表现出來,但那口气可一直憋着呢,今天总算大骂了一通,气也就顺了大半,喝光最后的消食茶,再由夏林家的一通安慰,总算想通了。 “是呀,我生个什么气呢?我应该高兴才是呀,提前看清了这一家子的为人,也是一件大喜事來着。” * 何氏的嫡姐,嫁入余家五载,先前育有一子,如今又涎下一女,何氏身为胞妹,也一并去贺了喜。顺带也带上了如晴。 余家门弟虽不若何家那般显赫,但在京中官宦圈子里,也算是较有名堂的,余大人先前也只是一介布衣,后來考取功名后,被何家老太爷相中,识其才华和品性,作主让长孙女嫁了过去。如今,靠着岳家的力量,这余大人已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少有的位低却权重。这回余夫人生了个千金,虽未大宴宾客,却也來了不少的亲朋好友。 当何氏领着如晴來到余家后宅,余夫人的屋子里已坐了好些人,何氏先与熟悉的贵妇人打了招呼,这才领着如晴來到床前,与余夫人说了些话,然后再领了如晴上前相见。 余夫人与何氏长得还是比较像的,但要瘦些,面色枯黄些,身上穿着灰白细棉袄,额上红绸珍珠抹额,与如晴道:“在我这儿,不必拘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使丫头去做。”然后从一个大丫头托着的银制托盘里拿了个羊脂白玉双鱼佩递给如晴,道:“妹妹叫我一声姐姐,我也正儿八经受了。这姐姐定是要赏妹妹礼物的。收下,不值几个钱,拿去玩罢。” 如晴推托不肯受,何氏则笑着说:“收下吧,你是妹子,受这些礼也是当得的。” 如晴接过,并道了谢。何氏姐妹又说了会子话,因又有人前來道贺,何氏便携如晴离开余夫人床前,來到隔壁偏厅里与余家女客寒暄起來。 因如晴从未在京城贵妇圈子里混过,是以当她与何氏一道进入内宅后,便接收到好多打量的目光。再兼如晴生的唇红齿白,娇憨可爱,又灵气逼人,向在座诸位贵妇裣衽施了礼,声音清脆如黄莺入谷,迅速让人喜欢起來。这个夸有教养,那个夸有规矩的。 何氏领着如晴先向坐在正首太师椅上的余老夫人福了身子,得到一袋子金棵子。然后又与在座诸位官家夫人各自介绍了番,当前一位是泽云侯府的二房夫人俗称林二太太,其次是成豫王的侧妻,人称胡夫人,再來便是永安伯府及永庆伯府的两位夫人,及永宁伯府夫人云氏。 余家虽然有一定的交际圈子,但大都是品秩较低的官宦之家,除了何家亲戚,及一些高嫁的姻亲女着外,几乎找不出亲自到场的权贵夫人,有的也只是差人送了份礼,并不亲自到场的。 而围坐在上首的余老夫人身边的这一干女眷,却有着较显赫的身家背景,泽云侯府的林二太太,豫郡王府的胡夫人,永安,永庆,永宁伯的三位夫人。这五位夫人已算是最高级别的贵妇,如晴看到云氏,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但尊循着老太太的吩咐,并不露分毫差错,对几位贵妇一一行了礼,得到或多或少的夸赞。 在轮到云氏时,何氏笑着道:“江夫人,我这四妹妹想必您已经见过了。我就不再多作介绍了。”然后让如晴上前施礼拜见。 如晴见着云氏原本笑意满满的脸在见了自己后,忽然变得复杂且冷凝,心里一阵心堵,暗叹躺着也中招的悲催,但面上却不得不挤出落落大方且端庄的笑容,冲云氏正儿八经地施了礼。 “见过夫人。” 云氏虚抚了一把。细细打量如晴,见如晴生得眉眼含俏,脸蛋清新如晨间露珠,眼神顾盼生辉,走路行态间落落大方,行礼,说话毫无阻滞之感,声音脆爽,动作规矩却又雅致耐看,不由沉淀了心思,缓缓地笑首,“四姑娘多大了?好像已满十二了吧?” 亲们,贵宾票哦,别忘了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 这回总算出了口恶气了 云氏点头,“原來如此。”然后又道:“晴姑娘看着真令人舒服,眼神这般干净,举止气派无不让人惊艳,贵府老太太可真会**人。” 何氏含笑谦虚地道:“夫人过奖了。我这妹子呀,不是我自夸,确是比我那些堂姐妹们还让人喜欢呢。” 云氏继续微笑,“四姑娘生得这么出众,可有许婆家?” 胡夫人和永安伯夫人也忙插嘴道:“对呀,四姑娘这般颜色,想必方家大门都被挤破了吧?” 如晴只站到何氏身后,并不回答,全由嫂子何氏代为处理,何氏笑道:“我这妹子自小受老太太疼宠,一直细养在身边,甚至连父兄都极是怜惜。我公爹曾说,晴妹妹的婚事,等及了笄再说也不迟。” 云氏点头,“女孩子太早嫁人也并非福气。方家老爷确是心疼女儿的好父亲。” 何氏笑道:“可不是,这回我怀孕,夫君便写信回去,想让老太太和妹妹一道进京陪伴我,可是接二连三捎了好多信回去回去才被准许,呵呵----” 云氏也跟着笑,“可不是,四姑娘这般颜色,任谁都会疼到骨子里去。若是托生在太太肚子里,那更是完美无憾了。” 云氏此话一说出口,在场诸人都略变了色。但这些贵妇都是人精似的人物,也不过一瞬间的变脸,很快便恢复了淡笑风声的神色。 其中永庆伯夫人则笑道:“我现在可是打从心里佩服方家老太太了。居然把孙女**得这么好。”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附和了两句。 如晴心里略为不舒服,面上却一直保持着平淡的神色。在望向云氏时,云氏也偶然瞟着她。如晴神色不变,只移开了目光。 有些时候,漠视才是最好的反击方式。 倒是何氏却在心里沉了心思,盯了云氏好一会儿。云氏则任她盯视,若无其事地喝茶,若无其事地与旁边的永安伯夫人说话,“听闻贵府千金已快及笄了,可有适合的人家?” 永安伯夫人笑道:“还沒呢,我那闺女眼界可高着呢,那些青年才俊呢,又嫌人家身家太低,怕嫁过云受罪。门户高的又怕高攀不上,所以只一心想着找个门当户对的,唉,放眼整个京城,想找个方方面面都适合的,还真难呢。” 云氏笑道:“不急,要明年才行及笄礼,慢慢挑选,总有合适的。不过到时候贵府姑娘行及笄礼时可得叫上我哦。” 永平伯夫人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惊讶,然后连忙满脸堆笑,满口地就了。 这时候,永庆伯夫人又拉过如晴,问生庚八字,平时有啥样的爱好什么的。 如晴乖巧作答。 永庆伯夫人近距离细细打量了如晴,见她一身嫩绿色绣三色镶滚边纹蝴蝶翩飞对襟薄棉袄,下身同色系月华裙。头梳简单的飞机髻,并未有多余首饰,只以镏金镂空镶蓝宝石花钿馆着髻,耳朵后边各插有小巧玲珑的缕金蝴蝶金脚坠,脑后一把镶百合花翡翠玉梳。首饰简单,衣饰也简单,但整个人看起來就是清爽朝气,灵气袭人。永庆伯夫人声音越发放软了,拉了如晴坐到自己身前,温言道:“好孩子,这儿正是上风口处,來,到我这边做着。” 如晴不敢明着拒绝,只得求救地望着何氏。 何氏今天也是一脸的气闷,她气的是云氏,但见如晴又这般受永庆伯夫人喜欢,而云氏脸色有些不大好看,颇觉出了胸中郁气,对于如晴的求救的眼神,只装着沒看到。 如晴不得已,在某道灼人的目光下,只得硬着头皮,自个儿解决了,对永庆伯夫人道:“如晴多谢夫人的关心。如晴是晚辈,站一会儿又何妨?更何况,今日里我穿的厚,不冷的。” 永庆伯夫人也沒再坚持,但对如晴更是喜欢了,又拉着她,说了好些体已话。而她对面坐着的一个穿玫瑰红对襟圆领褙子的少女却面带怨怼。目光忿忿地瞪了如晴,又可怜巴巴地地望着云氏。 云氏望了永庆伯夫人一眼,目光微皱起來,对身边的少女招了手來,那少女轻轻移了两步,來到云氏身前,道:“平儿,这儿就只你和方四姑娘是一辈的。忤在这儿也是无聊,不如你们出去转转。你们年纪也相差不大,在一起也有个伴儿。” 那少女及不情愿地嘟了唇,但望了永庆伯夫人,及如晴,又只得同意,上前两步,对如晴招手道:“妹妹,我们一道出去玩罢。” 如晴并未移动身子,只婉言谢绝,“多谢姐姐的好意。可我是陪嫂嫂过來的,嫂嫂有了身子,我得服侍嫂子。” 那少女不料如晴居然拒绝她,又气又忿又是难堪,估计沒有遇上过这样的场面,当场僵立在那。不知所措。 云氏勉强一笑,转头与何氏笑道:“方夫人好福气,居然有着如此贴心的小姑子。” 何氏笑道:“夫人廖赞了。我这个妹子,一向贴心的。咱们一大家子都极是喜欢呢。” 如晴对那叫平儿的少女歉然笑了笑,重新回到何氏身边站着。然后大家又各自聊了自己家的公子闺女,其中,永安伯夫人与云氏聊得最投机。但这次云氏聊得最多的却是自家侄女。永庆伯夫人一会儿与胡夫人聊聊,一会儿又与林二太太搭几句话,一会儿又与何氏说上几句。何氏与她们说了会子话,便借口娘家亲戚也來了,先过去一会。 余老夫人及诸位女着含颔目送姑嫂二人出去。之后,云氏笑着打破沉默,“刚才聊到哪了?” 永安伯夫人忙说:“妹妹这娘家侄女可真够贴心的,这般小的年纪,居然就能持家了。唉,可惜您大侄女早已娶了妻,不然,定聘了去。” “姐姐过奖了,这丫头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云氏笑得脸上生花,那平儿的少女也双颊含春,羞怯地低下头去。 林二太太与胡夫人聊得正是投机,听闻永安伯夫人这么一说,林二太太嘴快地插过话來,“黄夫人膝下不是还有一个次子么?我记得还未娶妻吧?干脆黄夫人作主,给令朗把云姑娘订下來吧。免得肥水落了外田。” 永安伯夫人脸色一僵,连忙道:“我那老二呀,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从來都让我头疼死的,若是平常人,我定也遮着瞒着把人给订下來。可云姑娘是云妹妹的娘家侄女,可万万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林二太太笑道:“自己的儿子从來都是世上最好的,哪有你这般浑说自己儿子的不是來?你倒是第一个了。” 永安伯夫人一脸苦楚,“我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可云妹妹的亲侄女,可万万不能來我家受这个苦的。”然后又忽然瞅着永庆伯夫人,双眼一亮,“路夫人的世子好像还未娶妻吧?何不----” 永庆伯夫人连忙道:“别别别,千万别,大家都知道的,我家一向都是婆婆作的主。儿子的婚姻大事,可从來不是我能做得主的。” 众人神色各有讥诮,也有同情,也有安慰的,但有人讥诮过后,又一时想到什么,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 江允然恳求:向方府提亲 余夫人身为何家长房嫡女,这回生了孩子,何家几乎也是全家出动的,如晴抬眼瞧了瞧,何家老夫人沒來,何家大房夫人,及两个媳妇都來了,二房只來了二夫人及已出嫁的二房姑奶奶武夫人,何氏的两位堂嫂子也來了,再來是一些表亲堂亲的,一共加起來,略有十來余人。 何氏领了如晴与何家女眷一一拜见后,大家又坐下來说话。女人聚在一起,不是道东家长就是说西家短,因余家客厅不大,何家人单独坐在离厅子不远的小亭子里,四处倒也沒什么奴仆來往,说话也就随心所欲了。 “大姑奶奶还真有福气,这一儿一女的都齐了。真令人羡慕。”说话的是何家长房的大奶奶丁氏。 何家长房二奶奶文氏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大姑爷又贴心又肯上进,大姑奶奶也真是福气的。” 二房夫人成氏转头对何氏笑道:“二侄女,你们姐妹俩感情一向好。大侄女都已熬出了头,你可不要落人后哦。” 何氏回答:“有劳二婶垫记,侄女记得。” 成氏又道:“不过幸好你姐姐头胎生了个儿子,这一胎是男是女倒无所谓的。你也得向你姐姐学习,争取生个带把的出來。” 何氏抚着肚子,缓缓道:“承二婶子吉言。我也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孩。” 成氏的女儿武夫人呵呵一笑,盯着何氏的肚子,道:“可是,我看你这肚子,怎么看起來----” 大房奶奶丁氏接过话來:“但凡何家的闺女,头胎生男孩子的一向居多。二姑奶奶这肚子呀,定也是个带把的。” 成氏瞟她一眼,“你也别尽给些好话。说实在的,依我看呀,二侄女生男生女都无所谓的。就算生了个姑娘,也无人敢给脸子瞧吧?是不是呀,方四姑娘?” 本來今天抱定主意当一回配角的如晴,忽然被人提了名字,心里一突,再见成氏此人一脸的古怪又想到前些日子在何府,云氏对她的那番话,这成氏就在身旁。艳情着成氏今天的來势汹涌,心中已有计较,随口便答:“二婶子您就放心好了。我大哥哥一向疼惜嫂子的,我爹爹也极是喜欢嫂嫂,这才放心把大哥哥交给嫂嫂。” 成氏微撇唇角,对何氏道:“你公爹倒是挺信你的。不过,话又说回來,娶了何家的闺女,高兴都來不及呢,哪还能嫌弃?所以我说,二侄女你也是个有福气的。” 何家大房夫人虽面有不悦,不过却未说什么,大抵是认同了成氏的话,或许,在她心目中,自己的二女儿确实是低嫁了的,而方家,也确实高攀了的。 如晴心里气得厉害,这成氏明指她们方家高攀何家闺女呢。身为方家的姑娘,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得迅速还击,不然,外人都认为他们方家有如今的地位,全是靠裙带关系呢。 如晴脆脆地笑了声,“二婶子这话可就不妥了。大嫂子能嫁进我方家,一是我方家的福气,二也是大哥哥和大嫂子的缘份。这缘份呢,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沒有所谓的高低贵贱,也沒有所谓的门户之见,只有相看对眼,适合与不适合罢了。”她正视成氏,一脸的天真,“诚如二婶子所言,大哥哥娶了大嫂子,高兴都來不及呢,哪还能嫌弃?连我也喜欢的紧。” 何氏握着如晴的手道:“好妹子,难得你这么说我。” 如晴道:“大嫂子,虽然爹爹时常教导我们兄妹,满则损,谦受益。可我就是忍不住想骄傲一把。” 何氏笑道:“那你骄傲些什么呀?” 如晴把脸凑到何氏耳朵旁,小声道:“幸好爹爹聘的是你呀。”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座诸位都听到了。先是不解,然后又明白了什么,纷纷掩唇低笑。 甚至连不苟言笑的何家大房夫人也忍不住望了成氏一眼,眼里尽是笑意。 先前,方敬澜來下聘的时候,何家还有三个十余岁的未嫁闺女,一个是何氏,一个是二房的闺女如今的武夫人,还有一个大房庶出的。本來凭方家的门弟,何家只想把大房庶出的嫁过去。但方敬澜指名要何家二姑娘,也就是大房的嫡次女。但大房夫人嫌方家门弟太低,再加上离娘家又远,不怎么同意。倒是二房成氏却有意推销自己的女儿,在媒人面前有意透露了一把,方敬澜后來多处打听后,仍是竭力要何二姑娘。这事情本來也只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但如今由如晴这样说來,却也是狠狠打了成氏的脸。 但不会有人指责如晴的不是來,却反而纷纷掩唇笑了。唯有成氏及女儿武夫人一脸大便样。 * 这回小小将了成氏一军,如晴在何家女眷眼里,地位迅速升高了。在中午聚到一起用餐时,倒也受到不错的待遇。而余家的亲戚,对如晴也还算友好。不过如晴还是感觉出了这些笑容背后的冷淡,偶尔背后听到一两句,“人倒是不错的,可惜是个庶出的。”这些还算是好的,也有毫不遮掩的,直接了当地道:“样样都是拨尖的,可惜----”然后沒有下文,却每每令在座诸人都能听出语气里的嫌弃之意。 如晴心里不怎么舒服,却未表现出來,只是与这些人保持些距离。倒是何氏却微笑着还击人家,“贵府姑娘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可惜我却从未见上一面便早早嫁人了,想來也是遗憾。” 对方一脸喜色,立马道:“小女嫁得也不远的,离恩泽侯府不远的,女婿排行五,与恩泽侯爷可是亲兄弟呢。” 何氏微笑着说:“哦,我想起來了,可这洪家的五公子听说是个庶出的呢。贵府姑娘堂堂名门嫡女,这般低嫁,不嫌委屈?” 不看这妇人的脸色,何氏携了如晴温言告辞。众人知道何氏的厉害,再加上何家的背景來历,不敢造次,纷纷以目相送。 * 回到方府,老太太问如晴在余府呆的怎样,有沒有还击云氏。 如晴道:“还好。凭外表,孙女挺受欢迎的。” 老太太听出了话外之意,忙侧目,问道:“哦?” 如晴苦笑,“凭身份,就有点儿----” 老太太默了一会儿,把如晴揽在怀里,大声道:“晴丫头莫怕,这些总爱把身家背景放嘴里说项的人,不屑拥有咱们的晴儿。你还小,奶奶定给你寻门可靠老实的殷实人家,铁定让你过的衣食无忧,让人羡慕來着。” 如晴紧紧搂了老太太,闷闷地道:“谢谢奶奶。” * 如晴受了闷气,倒还有兄嫂祖母关心。 但云氏可就惨了。本來在余家受了一肚子鸟气的她,原本回到家想着丈夫会开导她,劝慰她,或替她出这口恶气,哪想,永宁伯江子望听了事情原委后,却唬地起身愠道:“无知妇人,只爱承强斗气。殊不知,你今日已闯大祸了。” 云氏大惊,也有不解。 江子望摇头大叹气,“这些年來,你越是硬气了,仗着永宁伯府的威势,在家作威作福也就罢了,怎么还把威风摆到外边去?你可知,你今天这番做派,可是得罪了何家和方家呀。” 云氏略松了口气,重新坐下來,“原來只是这些,我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江子望气极,“你觉得这还是小事么?咱家虽授不世之伯爵名位,可也不过是靠祖宗荫佑,这才世代承袭。可就算世代承袭,也不得随心所欲。你可知,外头嫉妒咱们这些勋贵的官儿可多着呢。这些文官看着沒什么,可一旦被揪住了尾巴,不损筋动骨,却也脱一层皮。先前的富安侯,应安侯,永平伯府是如何沒落的,难道你就沒有耳闻?” 云多心中一滞,沒有言语,似是被有所触动。 江子望缓了口气,又道:“今日你这般对待方家闺女,又是当着外人的面,你可知方家不会计恨你?那方家媳妇四处应酬都带着这小姑子,这方四姑娘料是在家极受宠爱,你这样沒个高低的胡乱辱骂人家---” 云氏反驳:“我什么时候辱骂过人家了?我再怎么不济也不会与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吧。” 江子望道:“那你的意思是,你还夸奖人家罗?” 云氏不响,但也不以为然,“你发那么大的火做甚?不就是一个四品小官儿的庶女么?骂就骂了呗,犯得着与我置气么?你可知,我也受了她们姑嫂一顿气呢。不替我出这口气,居然反倒说起我的不是來。” 江子望冷笑,“人家为何要给你气受?还不是你事情做得太绝。人家是嫡女庶女关你何事?犯得着当众揭短么?为官之道,就算无法左右逢源,却也得明哲保身,不轻易开罪人。你倒好,今天看李家姑娘不顺眼,明天说张家姑娘妄想高攀?你羞也不羞?你儿子不是皇子,不是天皇贵胄。只是区区一个三等世袭爵位的世子。整个大庆朝,与你儿子同样身份的,全国各地,还有一百多个。有那个必要四处显摆么?” 云氏冷哼一声,“咱家虽然只是三等爵位,可咱们然儿,无论相貌还是人品,哪一样输给其他公府侯府世子了?然儿那么优秀,你就忍心给他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委屈他?” 江子然气得脸色铁青,拂袖冷笑一声,“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怀疑我娘当初为何会聘你做我的妻子。又不是大富人家出身,只不过小门小户的,也不知娘是怎样想的?” 云氏滞住,脸色猛然一白,她身份低微,只是区区七品县令的女儿,而父亲早逝,娘家兄长也不得力,目前只能够图温饱,好不容易娘家侄子有望考取功名,这才把侄女云平儿带进伯府,想着给侄女求一门显贵亲事,这样也能帮补娘家。 但她沒料到,丈夫居然这样嫌她的出身---- 但云氏一向霸道惯了,多年來的养尊处忧的生活已令她失去了当初进门时的小心谨慎,反正婆婆早已逝去多年,上头再无人敢干涉她,至于丈夫--- 云氏冷笑一声:“好呀,原來这是嫌我了。你就明说嘛,有必要拐那么大的弯么?” 江子望沉沉地瞟了她一眼,深吸口气,不愿与她再浪费辱舌,只森然道:“不要每次都给我來这一套。你平时候的所做所为,我也不与你追究。反正都是在自家里,任你如何折腾。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跑去得罪何家和方家,你这个愚蠢的无知妇人。” 云氏不服气地反驳:“真搞不明白,你可是堂堂伯爷,受不世之功,又掌管着科举之道,为何要怕他们呀?应该是他们來求你才是。何苦总是处处夹着尾巴做人,累也不累?” 江子望缓缓摇头,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油然而升,最后懒得与她解释太多,拂袖道:“无知妇人,我懒得与你一般见识。” 江子望走后,云氏当晚便听丫环來报,永宁伯爷当晚宿在妾室那。云氏冷笑一声,死死握着贵妃榻下的抚手,道:“他倒是真与我置气了。这个老东西,越來越不像样了。” 恰巧这时候儿子江允然进來请安,云氏连忙坐直身子,换上慈爱的笑意,“这天气一直未暖和起來,你也当心自个的身子。沒事时就好生在房里温书,不必过來了。”云氏望着儿子身上的秋香色白狐腋箭袖,颈沿处的雪白狐狸毛衬得一白皙俊脸更是面如冠玉,风采翩翩,不由心中淌过暖流,在丈夫那受的气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江允然望着自家亲娘,白静的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云氏问:“怎么了,然儿,有什么话要与娘说?” 江允然迟疑了下,低声道:“孩子恳请母亲自去方府一趟。” 云氏心中一沉,心里虽知道怎么回事,但面上却故作惊异,“去方府做甚?平白无故的。” 江允然低头,紧紧握了拳头,又蓦然松开,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又豁然抬起头來,“请母亲去方府,向方四姑娘提亲。” 云氏原本就郁积的心情在被儿子这番刺激,更是一口气提不上來,她怒不可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 提亲被拒,及知礼升官 云氏当场就沉了脸色,沉声道;“然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允然鼓足勇气,正视自己的母亲,语气坚定,“母亲,我知道您素來瞧不上门弟不若咱家的方家。可儿子就是喜欢晴妹妹。请母亲,就成全儿子的一片相思之苦吧。” 云氏原本不同意的,那方家门弟不若江家且不说,但方如晴若是个嫡女那还勉强配得上。但,一个庶出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但云氏一向疼爱儿子,虽平时候管教严厉,但心里却是一心一意疼爱的,不忍儿子一直消沉下去,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然儿,我知道你对方四姑娘有着不寻常的喜欢。可你也知道,她只是个庶出的,与身份上根本就配不上你。” 江允然急急地解释,“母亲,晴妹妹除了身份上是个庶出的外,她全身上下,又哪里找得出庶出的影子?抛开母亲对她的成见不谈,放眼整个京城那些大家闺秀,晴妹妹也算是出挑的。母亲,您认为呢?” 云氏沒有说话,算上认同了儿子的看法。抛开自己对方如晴的成见,这方家四闺女确实看着很舒服的。不只眉目开朗,举止有度,进退得宜,还灵气袭人,玲珑有致,端得少见的娇憨中又带伶俐,天真中又带无边的妩媚,虽年纪还小,但相信假以时日,定不输给任何王公贵族的千金。 只是,想到方如晴庶出的身份,云氏又犹豫了。 再想到今日这对姑嫂给自己的脸子,云氏又來气了。 江允然战战兢兢地望着自己的母亲,见她脸上由晴转阴,不由心里一沉,哀求道:“母亲----” 云氏望着自己的儿子,见不得他脸上的乞求,不由心里一软,道:“好好好,你瞧瞧你---也罢,我就成全你罢---” 江允然大喜,正待感谢母亲的深明大义,哪知云氏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方家姑娘虽颜色不错,但总归是个庶出的,与你堂堂伯府世子根本不匹配。做妻子实是委屈了你,依我看,就纳來做妾吧。” 江允然一个晴天霹雳,当下双膝一软便跪倒在云氏面前,连声道:“母亲,千万别。晴妹妹虽看似随和,但绝不能委身做妾的,请母亲切莫再提及纳妾之事。” 云氏冷笑一声:“那方如晴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牵肠挂肚?你让一个四品小官儿的庶女做咱家永宁伯府的正妻,你要永宁伯府的脸面往哪摆,你要我的脸面往哪搁?” 江允然泪流满面,“难不成,为了永宁伯府的颜面,就只能委屈她做妾不成?” 云氏断然道:“做妾也算是抬举她了。你可知,那天在何家,她是如何刁钻且还击我的。”想起那天在何家,方如晴对她的还击,云氏就忍不住牙痒。 对于云氏來讲,儿子暗恋方家姑娘已不算是秘密了。早些年,她也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反正那时候大家都还小,并且方家一直在大老远的齐州城,就算暗恋也弄不出什么名堂來。但她千防万防却沒料到,这方家姑娘居然随祖母來到京城,当初她得知消息后就暗叫一声估计会坏事儿。果不其然,这后來不知真是巧合,还是刻意,每每外出赴宴,都会遇上这方如晴。先前一次在赵家,可以算作是巧合。但后來在何家又遇上了,云氏肯定地感觉是刻意为之了。然后,她沒再客气,直接讽刺了方如晴一顿。却沒想到,这个看似温驯的方家庶出的闺女,居然敢还击回來。 “我祖母时常挂嘴边一句话,人可以自信,但不可以自恋。因为自恋过头了,与孔雀无疑。”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云氏当场就气得背过气去。盯着方家姑娘远去的背影,恨不得把她叫來再好生质问一番,但,当着何二夫人的面,只得作罢。但回去以后,却是严厉告诫了儿子一番的。 但她沒想到,儿子居然仍是执迷不悟,亏他还饱读诗书,满腹文极,怎么就看不清那小丫头藏在温和娇美的面容下,居然有着猖獗且无礼的举止? 江允然一脸气苦,沉默了下,忍不住道:“儿子一心一意的喜欢她,可是她并不知道,也沒做错什么。那天在何家,我也不过向她打声招呼而已,可母亲您却当着众多人的面那样教训她,母亲----确实过火了些----”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甩向江允然。 云氏气得发抖,忍着心疼,怒不可竭,“孽子,居然为着个不相干的外人与母亲对抗,还敢指责我的不是。我平时是如何教你的?夫子是如何教你的?真枉我花费那么大的力气与你聘最好的夫子,想不到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云氏越说越痛心,说到最后已是怒中火烧,“你要是胆敢多说一个字,我立马杀到方家去,把那方家贱人骂回齐州城去。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居然跑來勾引我儿子。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也敢來高攀?” “母亲----千万别---”信以为真的江允然连忙双膝跪地,一直跪到云氏面前,抱着云氏的腿,苦苦哀求,“母亲,千万别,儿子求您了。儿子喜欢她,只是一厢情愿而已,与她毫无关系。每次我去方家,晴妹妹是从來沒有出來见过我。您这样冒然骂上门去,毁掉的不只是儿子与子文兄的交情,还有一个未出阁姑娘的名声呀----” 去氏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但见儿子这样激烈反应,也是气不打一处來,更见不得她辛苦**出來的优秀儿子居然为了一个不要相干的女人这样不顾颜面的求自己,发了狠地推开他,冷声道:“我不去方家也成。只需你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母亲不找她的麻烦,不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事我都答应。” “那好,从今以后,不许你再去找方如晴。更不许再提娶她的话來。否则,我定骂上门去,让她知晓我的厉害。” * 转眼间,陡峭的天气随着连日的阳光出击,陡然变暖。 随着朝庭局势的明朗化及稳定化,京城的空气都是闲散且舒适的。 在靖王父子的支持下,皇帝迅速控制了朝政局势,那些反对的,或阴奉阳违的前朝老臣,被致仕的致仕,养病的养病,壮年派或少壮派的大都得以重用。 知礼很荣幸又小升了一级,从七品编修升任为正五品侍讲。这对方家來讲,也算是一件极大喜讯了。 而方家的姻亲何家,沒有升也沒有降,除了先前加封的从一品太子少傅,后來加封为正一品太师外,何家老爷子并未得到更多的实权。然,何家的门生及何家其余子弟却或多或少升了官。 何氏的父亲,由先前的詹士府正三品詹士升任为大学士,正式进入内阁。 何氏的兄长先前由翰林院正五品翰林学士,升任为吏部左侍朗。何氏的姑父,刘家,也各小升了半品。 这对于显赫了大半生的何家來说,已经够本了。何家的得势,并不是祖上烧了好香的原因,如晴总结了几大原因,不外乎两个字:家风严谨为其一,颇有建树为其二,孝忠皇帝为其三,明哲保身为其四,倾晓利害为其五。 何家这严谨的家风,确实让多人受益,至少,何家嫁出去的女儿,大半都能扶持夫家,并克勤克俭以助丈夫升官的升官,做人的做人。 至少,知礼也是受益匪浅的。 升了官的知礼直接入主太学院,陪伴皇子,作太子侍读。这对于还不到二十岁的知礼來说,也算是一项极大挑战。 当今圣上,新帝上任三把火着实把大家都烧坏了,知礼坦言,刚开始面见圣上时,双腿都在打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脑袋搬了家。 当时如晴很想笑的,但想着自古以來的君王都有的暴烈性子,也就笑不出來。 但过了不久,发现知礼下朝回來那越发从容的步履,这才缓缓放了心。后來问知礼内心的想法,知礼也不多话,只一句简短的话概恬,“这还多亏了你嫂子。” 然后,如晴对何氏的敬仰如滔滔黄河之水,延绵不绝----- * 感谢各位亲爱的新老读者们,尤其是四月天的老读者们,经过艰难的登陆和修改才能重新看俺滴文,桃子非常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更感谢你们对我一如以往的支持,因为有了你们,才是我写作的最大动力。有了你们的支持,在改版后收入锐减的我才能继续坚持写下去,也因为有了你们的鼓励,就算我再忙,都要上來更新,以慰你们对我的支持。爱你们,狂亲,感谢你们在我的地盘上留下的爪子印,还有打赏的各种鲜花和贵宾票,每个亲们都狼抱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 行情看好,赵家嫁女,事有内因 清明节的姗姗到來,是如晴最为期盼的。随着春风的猛烈扑來,迅速赶走了暴寒的天气。大地回暖,万物复舒,绿意满天,正是春光明媚草木吐绿的时节。 脱掉一身厚厚的棉衣,换上明快的春装,如晴只觉身心一阵轻松。 何氏已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行动上已不大方便,大多时候都在家休养,很少再外出应酬的。只除了偶尔几个闺中要好的妇人姐妹偶尔串门子,如晴大都时候都作陪。对于何氏这些闺中姐妹的人品,如晴还是信得过的,但毕竟身份在那,再加自己又只是个庶出的,也不好露太多的面,但何氏却不这么想,每回家里來了女客,大多时候都会叫如晴作陪。 按老太太的意思是,“你大嫂子正想方设法把你这个磨人精销出去呢。” 如晴苦着一张脸,“怎会呢?大嫂从來就沒过问过我的婚事呀?”连提都沒提过。 老太太却戳她的额头,“你笨呀,每次你大嫂外出都要带你出门,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先让你在京城贵妇圈子里混个熟脸,广撒网,广捞鱼,懂吗?” 如晴被她的不论不类的形容逗笑了,“奶奶瞧您说的,好像我是个滞销品似的。” 老太太呵呵一笑:“滞销品?不错,不错,这个词儿好。你大嫂就怕你越留越滞销,所以早早打定主意,多让你外头走动,京城这么多,这么多户人家,总有适合你的。”如晴仰天长啸,有这么个处处为自己终身大事着想的大嫂,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先前在齐州城的方府,如晴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如今,來到京城后,几乎有大半时间是在别人家里用的饭,另外便是在马车上度过了。 妇人和闺阁女子都不能随意外出,次数多了,少则受婆母长辈训斥,多则受世俗礼教所不容。但何氏却沒这个顾忌,今日里外出踏青,明日里拜访亲友,后日里去庙里上香还愿,也沒有人敢公开斥责她,反而认为何氏很有当家主母风范。 听到这些旁的夸赞声,如晴总结出何氏成功的典范:首先人品过关,再來行事周到,其次,谨守本份。每回外出,都是直接在自家院子里乘坐马车出去,不管天气是热是冷,从來沒掀过一回帘子。去别人家,也是马车直接停到对方后院门口,直接入内宅。去庙里上香还愿,也是戴了遮帽,并不与外男接触。就算自家來了男客,也只是让下人侍候,并不出面待客。 何氏这两个月來的辛苦付出,总算有了质的回报。 从四月起,小小的方府开始陆续接待一些官家女眷。有的如晴也算认得的,有的却是不认得的,也有夫家为官品秩低的,也有品秩高的。也有好修养的,也有低素质的。先前接待了何氏娘家嫡亲嫂子丁氏,及丁氏娘家的嫂子后,如晴隐约有种感觉,这些认得的人领出一群不认得的妇人,大多都是冲她本人而來的。 虽然如晴觉得自己还不到十三岁就开始“相亲”,但沒法子,谁叫自己的终身大事掌握在父亲嫡母手上呢? 方敬澜倒不会为着利益出卖女儿,但李氏,那可难说。与其让李氏不着调地安排她的婚事,还不如让何氏操这个心吧,至少,她可以当着何氏的面前,说出自己的要求与愿望。 “不需大富大贵,也不必要求只娶一个妻子不纳妾室,我只要求,他能有男人的责任和担当。”这也是老太太以她过來的经验传授她的。在三妻四妾天经地义的士官家庭里,不纳妾几乎是不可能的,会被视作为一种耻辱沒本事的。如晴有着现代人的灵魂,却也不敢以自己小小的力量反抗整个变态乃至崎形的社会。老太太说的挺对,不让男人纳妾,那是不现实的,只要对男人要求不高,对自己的伤害就会减少。至少,这男人要有身为男人的担当与责任吧。 但,男人的担当是什么呢? 当何氏把这个疑问抛给如晴后,如晴也一时沒有想透,不过,后來在参加了赵家姑娘的婚礼后,得出了结论。 * 与方家有姻亲关系的赵家姑娘赵琳,嫁给了成郡王之子李俭。 刚开始接收到请谏后,如晴还是大吃一惊的,然后,默默地对何氏道:“这下子,赵家肯定又得瑟了。”先前赵老夫人当着她们祖孙的面,显摆豫郡王府的门弟,现在,赵家闺女又嫁入成郡王府,这赵家算不得皇亲,也算是姻亲吧?与皇家沾有亲戚关系,与普通老百姓來说,确实是可以好生得瑟了一回了。 哪知何氏却淡淡地道:“成郡王别的本事沒有,就儿子女儿多。八子六女。这赵家姑娘所嫁的,是李家第四子,李俭。”一边说着,一边把请柬丢到一边。 如晴呵呵一笑,“那豫郡王肯定眼红了。”同样是太祖子孙,人家就能十个八个地生儿子,而自己却只能生一个。 何氏抿唇一笑,“那倒也是。” 如晴想着赵家的门弟,人家都能嫁个金饭碗,可自己却----唉,这人比人,气死人呀。 后來听何氏说,那李俭只是个庶出的,并且生母早逝,自小由另外的姨娘所养,又很不厚道地好过了些。但,不管是庶出,还是嫡出,人家总归姓李,日后成了亲,立了业,每年那必定有朝庭发放的固定工资,年终还会有分红,真真正正的金饭碗呀。 不过郁闷归郁闷,身为赵家的姻亲,方家一家四口,全都一并赴了宴的。 赵家千金与成郡王府结为亲家,虽然只嫁了个庶出的,但人家身份地位姓氏在那,來往的宾客仍是满多的。而方老太太等人则只能算作是二等宾客对待了,连赵家主心骨的面儿都沒见着,便被打发到内院外头的空地上坐着。不过幸好方敬宣时常过來招待,最后又把他们接到自己的院子里说话,这才沒有坐上冷板凳。 方敬宣把左右下人都屏退了,这才撇唇道:“怎么大家都來了?” 老太太挑眉,“你以为我愿意來呀,还不是为了替你挣点颜面。” 方敬宣撇唇,“不來正好与我挣了颜面。娘您有所不知,这回老大家和赵子盈可丢脸丢尽了。” 老太太略带吃惊,连问怎么回事。 方敬宣道:“本來老大家是中意李掠的,想与豫郡王府來个亲上加亲。可惜,赵子盈偏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娘家兄嫂,虽沒明着拒绝,却也推三阻四的,今天对老大家的说,要与琳儿介绍些优秀的官宦子弟,明天又四处宣扬,正在四处给李掠物色对像,这不明摆着嘛,人家是拒绝让琳儿做她家的媳妇,偏有人不信邪,不肯死心。这不,这回死皮赖脸的跑去豫郡王府作客,也不知怎么回事,上午出的门,晚上成郡王府便派人來请老大一家子过去。后來才得知,原是琳儿这丫头在豫郡王府的别宛里的温池里洗澡,也不知怎的,居然那让成豫王的四公子给闯了进去。然后,琳儿与成郡王府的李俭便这样成婚了。” 何氏并未有多大吃惊,只是淡淡地道:“这豫郡王府的别宛,怎么会有别的外男闯入?” 如晴也觉奇怪呢,是呀,几乎那些有条件的,有权势的,都会有一两处温泉,但温泉都设置在内院,并且极为隐密,尤其是供女眷洗浴的,更是包围得密不透风,并且把关也异常严格的,那成郡王与豫郡王虽是堂兄弟,还也还未亲热到能让对方的男子擅自进入内院吧。 更何况,这李俭还只是个庶出的。 方敬宣回答道:“我也正奇怪着呢。”顿了下,又哂笑一声:“不过后來听李俭身边的小厮讲,李俭是奉赵子盈的邀请去别宛小住几日的。至于后來怎么阴差阳错的闯入内院,李俭给出的解释是奉李掠的邀请与他一道泡温泉。而琳儿也好死不死的跑到李掠所在的地盘泡澡,也不过解释成以为是姑姑的院子,便无所顾忌的泡起了澡。” 何氏与如晴对望一眼,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老太太也明白过來,哼道:“与善丫头比起來,她还算是运气好。” 如晴低头闷笑,老太太损人,还真越來越高杆了。 何氏疑目问道:“这事儿处处都透着古怪,怎么就沒人提出异议?” 方敬宣哂笑,“如何沒有。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又能怎的?琳儿的闺誉要顾,赵家脸面也要顾,赵家不是豪门大户,李俭虽是王府子弟,却只是不得势的庶出的,二人结合在一起,倒也般配。” 然后方敬宣又评估了李俭此人,“也沒什么大的作为,不过在房事上倒与他老子有的一拼,才及弱冠屋子里已有好几个通房丫头。听说全是成郡王妃指派过去的。” 何氏微微一笑,意有所指,“成郡王这个嫡母,也挺尽责的。” 方敬宣望着何氏,连忙笑道:“可不是,这成郡王妃一向素有贤德的美名,善待庶出子女,在京中可也算是出了名的。” 何氏又想了想,道:“不过赵小姐也算是有福气的,以正妻的身份嫁过去。” 方敬宣撇唇,满脸堆笑地解释,“这可难说。如燕嫁给李骁,不也是八台大骄抬进靖王府的么?瞧瞧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何氏不再说话。 方敬宣又道:“李骁这人嘛,虽然性子暴虐了些,但还算有担当的。柳侧妃一进得门,仗着与靖王妃是姑表亲,就喊打喊杀的要把他屋里头的通房丫头都给撵了。李骁便说:此二人侍候了我十余年,一直谨守本份,从无二错。我已应了她们当在王府熙养天年,就绝不更改。那柳侧妃则以‘丫头年事已长,恐无法再侍奉左右,发卖出去,重新找个新鲜的,岂不美哉。’哪知李骁断然拒绝,说‘此二人服侍我至今,沒有功劳也有苦劳,怎可随意发卖作贱?’最后把这两个丫头交给了靖王妃,让靖王妃想着法子另行嫁人。或是另行安排差事。这靖王妃也算是厚道的,分别给两个丫头作主,一个给了庄子里的管事作填房,一个嫁了个庄户人家,然后分别赏赐了百十两银子作嫁妆。” 老太太听了喟然一叹,“这李骁虽说性情暴虐,却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如情则道:“对两个通房丫头尝且如此,那个如燕,嫁过去应该过得不算差呀。” 方敬宣撇唇,讥笑一声,道:“晴丫头可就有所不知了。这李骁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这两个丫头侍候了多年,沒有感情也有些怜悯的情份。给个妥善的安排也是人之常情。可如燕就不同了。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居然被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给设计了,不抓狂才怪。表面是应了寓言娶进了门,可这里头的名堂,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不然也不会有两个侧妃进门了。还有一屋子的妾室姨娘了。” 如晴感叹:“这李骁,还真是个极端的性子。” 老太太呵呵一笑,“可不是。和你二哥一个样。是个有担当的人。可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谁要是对他好,他定要还回去。可谁要是暗里地使绊耍阴的,定要报复回去。所以呀,像李骁这种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最后一句话是对如晴说的。 如晴点头,表示记住了。但下一刻,又彻底呆住----既然李骁如此小心眼,那,那她岂不也在他的报复名单里了? * 今天双更,嘻嘻~~~~ 送一千字以作奖励亲们对俺的支持。 现在才弄明白,亲们投的贵宾票和盖的章,算的上是亲们给某桃的小费哩,所以哩,为了奖励某桃写作的辛苦,亲们多多给点小费吧,嘿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 何氏很有影响力,如晴继续行情看好 说完了成郡王府和赵家的八卦后,方敬宣又到前头忙去了。留下祖孙几人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 何氏也说出了她有限的八卦:“豫郡王妃算得上是媒人,这会子不知要如何忙活了。” 夏林家的马上撇唇,“刚才我去出恭回來,便见着豫郡王妃一脸的阴沉和不满,对身边的婆子暗骂什么‘真不识好歹’的,估计这个媒人呀,还沒人领这个情呢。” 玲珑也说着她最新听來的八卦,“刚才我去外头转了圈,觉得这哪是办喜事?丧事还差不多?宾客们大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赵家人也沒个笑脸,好生奇怪。” 如晴无耐一笑,忽然为这赵琳的未來担忧起來。 * 也就在方敬宣的院子里,如晴见着了许久不曾见过的两位表哥。大表哥赵勤已有七九岁,已娶了妻,并生了子,妻子朱氏是朱太医之女。虽长得不算出众,却也周到沉静。如晴沒什么坏的评价。 二表哥赵谨则还未娶妻,与如晴颇为友好。时常找着借口与如晴说话解闷儿。 但这时候何氏却不大舒服起來,捂着肚子对如晴招手,“可能今早吃多了吧,现在有些撑,你扶我出去走走。” 如晴对赵谨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呀,二表哥,我先失陪一下。”然后小心扶着何氏外出走动。 如晴领着何氏出了房门,在院子里转了个圈,在一处假山石下坐了下來。 这时候,何氏的肚子已不痛了,对如晴道:“外边客人满多的,内院却沒什么人,还真奇怪。” 如晴四处张望了下,这才发现不对劲來,“可不是,还真沒几个女眷。”就算赵家沒落,但亲戚总有吧。 正想着,便见垂花门外走來几个妇人,穿的通身贵气,为首一人正是豫郡王妃赵子盈,与她一起的妇人正是今天新娘子的母亲文氏,另外几个妇人看着也好生眼熟,居然是云氏及其他有诰命在身的贵妇人。 何氏也发现了这一行人,携着如晴的手起身,待这一行人走近时,这才淡淡含颌,以示招呼。如晴也有样学样,退到何氏身后,只微微福了身子,面带微笑。 豫郡王妃神色冷厉,胸脯起伏有些急,脸色也不大好,略带青色。在见了何氏姑嫂后,勉强挤出笑意,淡淡地道:“方夫人,方姑娘,这外头风大,何不去屋里呆着?” 文氏仿佛这时候才发现她们,也跟着道:“是呀,外头风大,方夫人可要紧着身子才是。若是在咱家受了寒,我们可担不起责呀。”顿了下,又不怀好意地地盯着何氏的肚子,“这肚子,恐有六个月了吧,方夫人可真有手腕。这么大的肚子还能把内院管理妥贴,真令人佩服。” 何氏轻轻抚着肚子,淡淡地笑着:“夫人过奖了。” 如晴却听不惯这文氏阴阳怪气的声音,甜甜地回道:“多谢婶子的关心,我嫂嫂身体确实不大好,家中里里外外都要一把抓,还要照顾我大哥,又要分身照顾我,确是累得够呛。不若琳儿堂姐,成郡王府不只有好多下人服侍,听说堂姐夫屋里头也有好些通房丫头,琳儿堂姐嫁过去,就有那么多人侍候。真令人羡慕。” 何氏一听险些岔了气,文氏却气得横眉倒竖,但又发作不得,因为如晴说话笑嘻嘻的,又一脸真诚,完全不像是讽刺來着,再加上还有他人在场,只得忍下满腔怒火,对云氏等人道,“江夫人,王夫人,罗夫人,时辰不早了,前头已开了饭,咱们先过去吧,不然饭菜凉了可就不好了。” 云氏点头,对何氏道:“方夫人四姑娘也一道过去用饭吧。” 何氏淡淡地道,“不了,咱们好像不大受赵家欢迎!我们还是离开吧。” * 如晴不料何氏果真堂而皇之地走人,有些傻眼。 参加筵宴,送了礼,连饭都沒吃就走了,这是对主人的极大不尊重,并且是极落面子的事,是以如晴的脚步有些迟缓。 何氏却拉了她的手,并在她手上捏了捏,如晴不明所以,但只得跟着何氏一道离开。 那文氏也不料何氏说走就走,惊讶之余,又难堪了起來。但又放不下面子叫住何氏,面上转了几遍心思,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何氏离去。 來到方敬宣的院子,何氏直接了当地与老太太说:“老太太,我想先回去了。” 老太太问:“这马上就要开席了。不打算吃了再走?” 何氏淡淡地道:“又沒人欢迎我们。” 老太太疑惑的目光望着如晴。如晴咬唇,作了一番思想斗争,才道:“赵家大夫人不大欢迎我们呢,刚才还,还与嫂嫂阴阳怪气的说话。” 老太太挑了挑眉,对方敬宣道:“既然沒人欢迎咱们,那还忤在这做甚?都回去吧。” 方敬宣面有难色,拉住老太太,“母亲,这來都來了,也要吃过饭再走吧,不然----” 何氏温温地与她道:“姑姑不必顾忌什么,若是有人怪罪起您來,您就直言不违的说吧。不必替我遮着掩着。” 方敬宣急道:“话虽如此,可是,我那婆婆从來都偏爱老大家的,这回,这回要是----” 何氏淡淡地道:“姑姑往日里做的已经够好了,有沒有讨得半分好?” 方敬宣滞住。 老太太这时候道:“知礼媳妇说的对,想想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连孙子都有了,何必还顾忌着这顾忌着那,看这人脸色看那人的眼神行事?你不嫌累,我都替烦了。从今往后,该怎么就怎么,只要拿捏住了理,怕他们说去?赵家老婆子再厉害,也不过呈呈口舌之快,与你又不会少块肉。学学你这侄女,脸皮练厚些,自有你的好处拿。” 还真是躲着也中枪呀! 如晴嘟着双唇,却沒有反驳。 方敬宣被老太太一通教训开导,这才稍稍好转了脸色,只是仍是有些犹豫,老太太也不理她,又说了些道理与她听,这才携着何氏,如晴离开。 知礼这时候已在前院与大伙坐了下來,就等开筵。这时候闻得厮來报,这八澄也不知是沒眼色,还是怎的,居然就大庭广众之下,如倒豆子般的爽直口音与知礼说了起來,“凛老爷。夫人差小的來知会老爷您,夫人还有老太太,四姑娘已经在外头等您了。问问您要一道回府不?” 知礼讶异地道:“我这饭都还沒吃,她们里头,已经吃过了?” 八澄道:“沒,老太太她们都是饿着肚子离开了。” 此话一出口,立马惹來旁边宾客的注意,纷纷询问是怎么回事。 八澄面有难色,但经不住宾客们的追问,只得苦着脸说出了实情,“其实俱体什么状况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喜庆姐姐也只说了赵家夫人给咱们夫人冷板凳,还,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夫人一个气恼,连饭都沒吃这就离开了。” 知礼忽然一个变脸,唬地起身,冷斥一声:“赵家真是欺人太甚。”然后不顾旁人的惊讶及询问,拂袖而去。 * “嫂嫂,咱们就这样离开,不大好吧?”这可是大大下赵家的面子呢。 何氏轻轻地笑着,只是目光望向老太太,“老太太,您认为呢?” 老太太半眯着眼,闻言微微掀了眉,不以为然,“反正丢脸的又不会是咱家,怕个啥?”然后趁机教训如晴來,“晴丫头,你记住,身为有修养的闺阁千金,不管任何人,在人前,都要给足面子,这是做人的最基本道理和修养。可对于有些人,就是要让他丢一回面子才能知道利害。明白了吗?” 如晴点头,这些道理她何偿不明白呢?只是,如果换作是自己,估计沒那个魄力一走了之吧。只能把气闷在肚子里,并暗自发誓,日后绝不与此人來往便是了。 老太太又道:“这回你嫂子做的非常好。这赵家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咱方家虽算不得什么,可总归是他们的客人和姻亲,居然这般怠慢,还敢语出讽刺,实是不应该。是得给些颜色瞧瞧了。不然,他们还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如晴默默地再添上一句:明张目胆冷落自己的姻亲,可以想像,方敬宣姑姑在赵家过的什么日子了。老太太这是在替女儿报仇呢。 * 估计赵家真的山穷水尽了,赵琳的嫁妆并不算丰厚,而成郡王给出的聘礼,也挺单薄的,比起先前永宁伯府送至成郡王的彩礼,那可是轰动一时。但成郡王府送到赵家府上的,却显得寒暄了。 如晴也沒机会见识赵家的新任女婿李俭,只从旁人的嘴里听了些大概,反正,赵家这回嫁女,是确实丢尽了脸的。 如果说先前如晴对何氏的处事方式异常佩服外,那这么在赵家的表现,及后來一连串发生的连带效应,则对这个嫂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话说何氏恼了赵家夫人,领着方家人一道离去的消息传开后,那些与何家交好的赵家客人,也纷纷起身告辞。赵家人这才慌了神,但为时已晚,留的住这个,却來不及搀留另一个。不稍一会,客人离去了大半。等赵家老爷打听了事情的原因后,气怒不已,想当然,赵家大夫人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而经过此次事件,也侧面证明了何家在这些士官家族的影响力,何氏虽只是外嫁的女儿,但与何家仍是关系密切,容不得外人的半分亵渎。 发生了这事后,如晴的身份再度提高了起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 蹊跷 如果说先前來方府作客的也只是些低品秩的官家女着,那么,接下來的客人,则个个显贵不已,并出手不凡。 锦衣卫提督夫人亲自携了一对以和田玉石和纯金银打造的美人觚,何氏坚决不授,但经不过对方的坚持,最后只得让人从库房拿同价值的崭新的“喜鹊登枝”薄胎官窑整套茶具差人送了过去。 令国公府徐二夫人带着一罐子的熊掌登门拜访。 何氏叫如晴出來露了会儿面便让她回屋绣花去了。后來泽昌侯府二房夫人、永忠伯夫人、永安伯夫人都纷纷登场,如晴照例作陪一会儿,然后被何氏安排回屋里“绣花”。 这几位家世较显赫的夫人來了一回,后來又來了二回,三回,渐渐地,便沒下文了。 沉香在多方打听后,气闷不已。收拾冬天里的厚毛绒垫的动作忍不住僵滞了些。 玲珑见状,则呵呵地安慰着她,“姐姐放心吧,不是这些夫人瞧不上咱们姑娘,而是大奶奶瞧不上,这才一一回绝了的。” 正把簇新的蜀地冰丝竹垫往炕上平铺的玉琴闻言忍不住道:“大奶奶这眼光忒光了。那几位夫人可都是勋爵之家呀。还嫌?” 玲珑瞥了她一眼,笑道:“玉琴你就不懂了,这几位夫人虽都來自显贵之家,可都是无法作主的。拿那泽云侯府的二房夫人來说吧,虽挂着夫人的名头,但谁不知她只是个妾?虽然上头嫡妻已逝,也轮不到她当家作主。” 包打听的玲珑左右张望了下,如晴去了老太太那,还未回來,屋子里就她们几个,这才细细道明了原委。那泽云侯府的夫人因二女儿与李骁的婚事被如燕截了糊后,便一直气闷郁积,原本身体就不大好的她,在去年暴冷的冬季逝世。目前泽云侯还未有再娶的打算,便暂且让二房夫人徐氏管家。方家虽然门户低,官位也低,但何氏总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妻,何苦与侯府的一个妾室打交道? 而那永庆伯府膝下虽有嫡子,然这永忠伯府却是靠后宫的关系才获得的爵位,身为 耳目明聪,目光长远的何家后代,何氏自然不屑与之打交道。永安伯夫人却是个远近闻名的墙头草,更何况,她自己儿子的婚事不急,却先张罗庶子的婚事,此人也是出了名的善嫉与刻薄,如晴嫁过去,哪还有出头之日? 玲珑一一分析了她多方打听出來的内幕,听得沉香等人不住地点头,虽然无从考证,但听起來倒还有一定的道理。 沉香拿了抹帕一边抹椅子,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担忧地蹙起了眉头,“咱们姑娘无论人品才情,还是相貌学识,哪一样不是拨尖的,可偏沒投生到太太肚里头,这才被这个嫌被那个挑,若是换作三姑娘,可就大不一样了。” 玉琴换垫子的动作沉了下,小声道:“昨儿个下午,大家都在午睡,我去出恭回來,偶然听到大奶奶和大老爷在商量有关咱姑娘的事。” 几个丫头立马竖尖了耳朵,纷纷停下手头的动作,连声追问:“说了些什么呀,你快说呀。” 玉琴犹豫着,因为听到的内容确实太令她震惊了,并且又不敢真的确定,所以吞吞吐吐的,不敢真的说出來。 玲珑急了,眼看就在撸袖子搀裤腿的,被沉香制止了,“算了,玉琴不愿说就算了。或许,玉琴也有她的顾虑吧。” 玉琴也挺怕沉香的,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沒必要藏着掖着的,但仍是小心为上地四处张望了下,掐低了声音道:“大老爷中意永宁伯世子。可大奶奶却中意起向家來。” * 每月给知义捎一封信去已是如晴这些年來雷打不动的惯例。这回也不例外,写好了信,再做了两双用牛皮制成的靴子一半寄了出去。玲珑拿着信和包裹出去后,沉香则心疼执起如晴的手,拿了药与她涂上。 “这京城卖鞋子的比比皆是,也不贵,老牛皮制成的也才四五两银子,姑娘大可买來捎出去,沒必要亲自绣的嘛。瞧,这都成什么手了?” 如晴揉着指尖处被针刺破的痕迹及虎口被尼龙线勒出的血痕,淡淡一笑,“买的与亲手做的可就大不一样了。二哥哥可老奸了,一定会认出的。” “二爷又升官了,凭他如今的官位,何愁沒鞋子穿?要你來操心。” 如晴呵呵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只是份心意嘛。” 有时候,心意是很重要的,就像老太太过生时,如晴特意缝了件薄薄的绫衣过去,老太太可是感动的热睛盈眶,接下來几天里,如晴耳根子可清静不少。 如晴算了下未出世的小侄子出生的时日,准备给小侄女做些保暖的帽子和小衣裳來,沉香劝不过,只得虎着一张脸跟着一道外出买材料。 在京城兄嫂家,如晴过的还是较自由的。至少外出时,马厩里随时都有马儿,车夫也随时待命。就算身为闺阁女子不随意出门,但按着何氏的嘱咐,不在大街上随意掀车帘,不与外男同处,出门戴遮帽,进出都有丫环服侍,言语谨慎,倒也不会让人病诟什么的。 这回如晴准备采买些小宝宝穿的棉质布料,命人套了马车,领了沉香,玲珑,玉琴侍书,还有车夫老李头,一并去了布料行。 这间布料行的管事一见着如晴,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來,嘴里谄媚地说着:“姑娘好久沒來本店了。此次一來,简直令小店逢壁生辉了。”然后又让店子里的女管事接待如晴。 如晴以前随何氏一并來选过料子,对这间布料行还是满熟悉的,在管事嬷嬷面前倒也随意起來,这管事嬷嬷极会做生意,就算得知如晴只选些纯棉绣气的布料,并要的也不多,仍然好茶侍候,好言好语地热情招待着,这令如晴感动不已,回到家后,与何氏说起了那嬷嬷的好來。 何氏目光一闪,笑问:“妹妹觉得那管事和嬷嬷对你都很礼遇?” “何止礼遇,简直把我当上帝---哦,不,是佛祖了。侍候的那个殷勤。”尤其是如晴离开时,那管事嬷嬷还亲自把如晴扶到马车上,并一路嘱咐着路上走好。 何氏掩唇轻笑,“妹妹这个词儿倒是新鲜。你不觉得这里头很可疑么?” 如晴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有什么好可疑的,因为妹妹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呗。”尤其那管事嬷嬷一个劲地夸她颜色生的好,连身为老婆子的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沒有人不爱美的不爱被人夸的,如晴也一样,被人这么夸奖,肯定是高兴的,尤其是回家后照了镜子,确实自我感觉不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 方敬澜升官,李氏进京,新的八卦上演 度过了春光迷人的四五月,进入六月后,京城渐渐变得炎热起來。 那热得叫人心慌的烈日不停地在头顶散发着毒光,然方府诸人却顶着烈日,不时地在太阳底下走动着,看那匆匆的步履,应是领了主子派发下來并且较急的差事。 小小的方府其实也沒什么大的差事可言,两个主子,十來个下人,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管事,厨房,车夫,杂役等一应俱全。但自从來了老太太及如晴后,府里的人手不大够用,所幸老太太与如晴都各自带了得力的奴仆,何氏只从外头买來两个小包子头在后院做些粗役外,便沒再有所动作。 但,今天,却明显人手不够用了。 因为,远在齐州城的李氏,领着如善如美及一干下人齐齐來到京里,在沒有提前通知的前提下,住进本就狭小的方府。 其实,对如晴來讲,方府也不算小的,但习惯了齐州城宽蔽的屋子,京城的方府确实猜小了。住惯了如晴也渐渐习惯了这小巧玲珑的格局。但李氏等人却及不习惯呀。因为,包括李氏,如善如美两姐妹外,三人还各自领了数名得脸的下人,这下子,方府便再也不够用了。 何氏绞尽脑汁把李氏等人安排到侧院的厢房,其余下人则暂且在紧邻库房的偏房里睡通铺。李氏不满了,斜着眼瞟着何氏,“我说知礼媳妇,我这个继母算不得正经婆婆,可如善如美可是你的嫡亲小姑子,你身为嫂子的,总不能怠慢自己的小姑吧?这要是传扬开去,会被说闲话的。” 如晴与老太太互望一眼,都略有无耐,怎么这么久过去,李氏仍是学不乖? * 李氏进得京來,是准备长住的。 这回神气活现的,倒也是有由头的。 因为,方敬澜已接到吏部下达的明旨,准备提升他为都转盐运使司运使,等把山东那边的公务交待了,便进京任职。 李氏便自告奋勇,领着如美风风火火地进得京來,安顿一家老小。 打量了知礼夫妇的住处,李氏极为不满。在用膳时见着小小墩子,及小小的餐桌,与小小的饭厅,又忍不住刻薄何氏:“这房昌实是太小了,干脆把这间卖了,另行换间大的吧。不然等你公爹來到京城,屋里大大小小的,老老少少的,如何住得下?更别说來个客人了。” 如晴忍不住抬头,吃惊地瞪着李氏。 老太太则清咳一声,示意她明哲保身。 如晴会意,低头趴她的饭。 何氏面有难色,“这房子是我父母买來赠与我和夫君的,我不敢作主的。” 李氏滞了下,又道:“即是赠于你,那你便有处置权呀。赶紧卖了吧,换个大间的。” 何氏道:“京城米珠薪贵,就算卖了这房子,也买不起大间的。” 李氏摆摆手,道:“这有何难,我听闻你出嫁时,何家可是给你整整一百二八抬的嫁妆,另八百亩良田和十來间旺铺,随便卖了其中两间,也够买间大房子了。” 如晴在心中叹息,真想不到呀,这才三个多月不见,这李氏脸皮居然练到如此地步,真是不可思议。 知礼也抬起了头來,目光冷湛地盯着李氏。 甚至连如美也觉得自己的娘亲过份了,不由剜了她一眼。 不过李氏也有她的理由与道理,“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知礼媳妇,你仔细想想,知礼是方家嫡长子,日后方家的门面也得靠你们夫妇俩支撑,我呢,只有如美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这女孩子迟早得嫁人的,也不会碍着你们什么。这争家产一事儿,更是浑说了。现在出资买了房子,日后不也是你们夫妇二人的?” 如晴一听,咦,还真有些道理呢。 何氏想了想,道:“姨母说的倒也有道理。不过这买房子的事,可不是小事。事关方家和公爹的颜面,就算有心想原扶婆家,也得让公爹同意才行呀。” 李氏垂头,不敢再说话了。因为她非常清楚方敬澜脾气的。 如晴偷偷竖起大拇指,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呀,三言两语便解了围,并将了对方一军。如果换作是她,遇上这样的事儿,估计也只有气苦的份了。 * 第二日李氏便起了身,不顾一路上的车马劳顿,马不停蹄地带着如美去了躺娘家。等她们走后,如晴才感叹一声,“母亲精神怎么这么好?” 老太太才闻言淡淡一笑,“所胃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这是迫不及待回娘家得瑟了。” 如晴也猜到了,但又觉得挺搞笑的,李氏娘家在京城也还算有些颜面的,区区一个三品盐运使,也确实算不得了不得的大官呀。 方敬澜升官的消息并未让个人知悉,一來为着低调行事,二來,也表示方家确实是修养至深的。从不显摆什么,也从不炫夸。 在无人的时候,玲珑欢天喜地道:“这下子可好了。老太爷升了官,姑娘可是三品大官之女,这身份上可提高了不少。相信不会再让人挑來练去的吧。” 如晴却沒什么喜气,反而大摇其头,道:“那可不一定。盐运使看着是肥差,可里头的水深着呢。爹爹又沒什么厉害后台,这未來的为官之路,恐怕也是艰难呢。” * 不管如晴如何的忧心,但方敬澜升官是事实。在方府也算是极大的喜讯了。再加上何氏肚子已有六个月之大,已不好再出门应酬了。李氏便充当了联络京中贵妇感情主力军,时常携了如美一道外出。 李氏也是京城土生土长的人,虽然远嫁齐州多年,但回來沒几天,很快便熟悉了起來,拜访了旧时的闺中蜜友及亲戚姐妹,不稍半月功夫,便在京中贵妇圈子里站稳了脚,并小有名气。连带让如美也跟着受益,时常得到好些名贵赏赐。 如美倒也大方,时常分些小物什与如晴。如晴倒也心安理得地收下,并笑眯眯地道:”多谢三姐姐。三姐姐对我真好。” 如美笑得豪爽,“谢什么,谁叫咱们是姐妹呢。”然后目光瞟了面无表情的如善一眼。得意一笑,又与如晴亲密地道:“我可告诉你呀,今天随娘去拜访表姨时,你说遇上了谁?” 如晴应景地问道:“三姐姐遇上谁了?” 如美语气轻蔑:“靖王府的世子妃,方如燕。” 如晴确是吃惊,方如燕的大名她时常听及,但都不是不屑且不以为然的。但从未与此人见上。这方如燕长的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而如美却运气好,一來就见着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 吵架,贵妾和良妾之分,如晴要管家 说起这方如燕,如美嘴巴便停不下來了。坐到如晴身边的椅子上,拿來沉香递过來的茶,喝了口后,道:“我也是第一次才见着她的。唉呀,刚开始隔的较远,倒沒看出什么,只是穿的好气派好富贵,还以为是哪家的得脸贵太太的。可后來才听我表姨说是靖王府世子妃如燕,这才好奇起來。看她通身的气派,还以为她过的很不错。可走近一瞧,才发现,脸上的妆好浓,看着倒是端庄威严,可我总觉得在掩饰什么。” 如美竭了口气,又笑嘻嘻地道:“后來我又听其他人暗地里嘀咕着,说什么‘这姑娘的婚姻大事呀,还是得明媒正娶來得好。否则,像她这样的,虽顶着嫡妻的名头,却比个妾都不如的’。二姐姐,我说的可对?” 如晴转头,望向如善。 如善面无表情,不屑地道:“不管如何,如燕总是顶着靖王世子妃的名头,谁敢侮了她?只是她自己沒本事,拴不住男人的心。这又怨得谁?” 如美冷笑一声:“二姐姐说的也是哦。这如燕嫁进靖王府,听说也有两载有余,那李骁却从未踏进房门一步。这独守空寡的滋味,应该还及不上王府世子妃这个名头带來的威风吧?” 如善也冷笑一声,不答反问:“按你这么一说,那我也想请问一下太太。这独守空寡的滋味,比起正室夫人的名头,哪个威风些呢?” 如美眉毛一挑,愤怒起身,尖声道:“你说什么呢?” 如善语气轻缓,耸耸肩,“就事论事呀,这好端端的,三妹妹生什么气呢?” 如美气得胸膛急剧起伏,戳指怒喝:“你居然敢这般说我母亲,简直是胆大妄为,毫无尊卑。我娘可是你的嫡母,背后说嫡母的坏话,我娘可以请家法的。” 如善故作害怕地叫道:“唉哟,我好怕哦。太太要请家法惩罚我,只因为我说了真话。” 如美气得嗔目,“你这个包藏祸心的贱人,居然敢这般---浑说长辈的不是來,张氏狐媚惑猖獗,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了。” 如善也冷下脸,“我姨娘虽只是个妾,却也是名正言顺由大李氏夫人抬的贵妾,岂由你一个小辈这般浑说?” 按规矩,继室虽也是名媒正娶,地位与正妻无异。但在头位夫人面前,也得执妾礼,初进门时还要朝头位夫人的灵牌磕头以表尊重。而头位夫人亲自抬的妾室,在继室面前,却也算得上贵妾了。可以随意打骂,却也不得任意打发出去。 而张氏虽只是个妾,算不得主子,在正室夫人面前执妾或执奴仆礼,但也不是如美等人可以任何侮骂的。 如美这时候却浑然不怕,反唇相讥,“若不是大姨当时重病在床,思想不灵光,如何会让张氏有狐媚生事的机会,还借机爬上我爹的床。大姨抬举张氏,还不是见着张氏可怜,就做个顺水人情而已。你倒好,真的以为大姨是瞧得起她了。” 如善磨着牙,冷笑:“三妹妹慎言,我姨娘再如何不堪,总归是长辈,三妹妹一口一个张氏的叫,可是欠教养呢。” 如美不屑哂笑:“二姐姐好生沒道理,我堂堂方家嫡出小姐,又何必把一个奴才当成长辈?这传扬开去,可是会笑话咱家呢。” 如善气得忍不住眯起双眼:“你今天是故意找我麻烦了?” “且敢。”如美闲闲地道,“我说的只是事实,不是吗?” 这时候如善已经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而如美却还不够过瘾似的,又添了句,“更何况,张氏在咱家本就是奴才,不是么?” 如善接连深吸了几大口气,怒力控制住快暴发的脾气,忽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來,又转头对如晴道:“四妹妹,我姨娘可是方府正儿八经的贵妾,在三妹妹眼里都只是个奴才,吏何况朱姨娘,那简直连个奴才都不如了。” 如晴暗自叹了口气,本來呢,她原是想着姐妹之间还不是弄得太僵了,想出來当个和事佬。哪知,如善却偏要把她也拉下水來。暗自鄙夷自己沒原则的同情心,如晴反击回去,“张姨娘什么时候变成贵妾了?我怎么沒听说过?” “----”如善轮直了眼,正待说话,哪知如晴又道:“根据我大庆律法,以奴才抬为姨娘,只能算是个妾,我可从未听说过还能被称为贵妾的。我姨娘可是太太正儿八经亲自派人抬小轿,摆筵席,是正正经经从方府抬进门的。张姨娘是母凭子贵才抬的妾。而我姨娘则是先定的名份,非奴非娼,乃清白庄种人家里出來的,则为良妾。咱方府只有贱妾和良妾之分,可从未听说过还有贵妾的说法。三姐姐,妹子说的可对?” 如美虽然对朱姨娘也不以为然,但这个时候,她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打击如善,如晴这么一分析,倒也说的很是理儿,狠狠点了头,附和着,“对呀,我娘也曾说过。朱姨娘确是她亲自派人从外头抬进门的,先定的名份,可比主动爬上爹爹的床借着大肚子才抬的妾好多了。什么贵妾?我呸,从奴才抬的姨娘,也配称作贵妾?真是笑掉我的大牙了。” 如善气得真咬牙,很想不顾一切狠狠掴她几巴常泄愤。因为有了如晴相帮,她也是占不了好处了,只得生生忍下这口恶气,冲如晴冷笑一声:“什么良妾?良妾也只是个奴才。四妹妹也和我一个样,只是个奴才生的。又在这得瑟什么呢?” 如晴微笑着道:“二姐姐,世人都知道柿子要拣软的吃,二姐姐也把我当成软柿子不成?” 如善愣了下,她确实从未把如晴放眼里过,见如晴仍是好声好气的模样,又傲然道:“软柿子?哼,我还不屑与软柿子打交道呢。”说着傲然转身,扬长而去。 如美大声对如晴道:“我敢打赌,这个自称不屑与软柿子打交道的人,这下子回去定会拿丫头出气了。” 如晴发现如晴的背影僵了僵,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不由苦笑,“三姐姐,为何总与二姐姐过不去呢?”如善时常给如美使绊子,如美则时常在言语上挤兑如善。这二人简直就是汽油遇上火,一点着就会炸炸起來。 如美不屑地道:“如晴你有所不知,这死丫头先前借故勾引李骁不成功被爹爹毒打一顿,仍是狗改不了吃屎。这回去我表姨家,见着了靖王妃,又像苍蝇一样巴着上去请安问好的。可偏靖王妃已不认得她,不过人家可是有涵养的,一直面露微笑的与她不时点头呀,嗯哦啊笑的,她便以为人家喜欢她了,一个劲的巴结,又是端茶又是奉承的,后來靖王妃终于忍受不住,问了一句:姑娘,瞧你这副殷勤劲儿,我身上可有骨头不成?”说到这里,如美拉着如晴的手,道:“你不知道,当时大家反应过來时,都笑成什么了。那死丫头在众人面前落了个大大的沒脸,活该。” 如晴好半天才蔽出一句话來,“这李骁娶了正妻,还有两个平妻,屋子里还有好多姨娘侍妾的,怎么,二姐姐,仍是不肯死心?” 如美不屑道:“谁知道人家怎么想的?不过我猜她打的应该是王府侧妻的名份。呵,就算只是个侧妻,凭她也配?” 如晴不语,很是想不透,李骁究竟有什么好的,居然让如善这么走火入魔的。这些年过去仍是不肯死心。 * 小小的方府,实在容不下忽然多出了一半的主子,何氏顶着大肚子,也不堪其扰,尤其李氏总是借口这不是她自己的家,不敢作主,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让人去烦她。何氏只得成天躺在床上嗯嗯啊啊的,说肚子不舒服,头痛,乏力什么的,无法主持中馈,最后居然让如晴代为主持。 如晴那个傻眼,正想撸了袖子与何氏理论,哪知何氏却道:“好妹妹,你就体谅一下嫂子吧。方府就这些人口,管的再不好,横竖有我和老太太撑着呢,莫怕。” 如晴苦着脸,道:“若是先前倒也罢了,我还可以猴子称大王。可如今,太太來了,二姐姐三姐姐都來了,都不是好善与的主儿,要我如何当这个家?嫂嫂岂不拿我往火炕里填么?” 何氏笑得狡猾,“妹子切莫害怕。你只需拿捏住了道理便是。太太那儿,自有我去应付。至于二妹三妹,更是不用惊慌,记住,这方府,是你嫂子我在作主。” 如晴明白了,小姑子再是娇贵,但在这儿,总归只是个客人。 * 实在沒办法,亲们,我也想多更些,耐何孩子们总是不争气,大双才好,小双又进医院了。小双出來,又轮到大双,先前咳嗽两兄弟轮挨着输了六天的液。好不容易才好,小双又淋巴引起反复发烧,只差沒把人折腾死。小双好的差不多了,可我看大双耳朵后头又冒出的老大的淋巴,又一阵胆战心惊。。。。唉。。。这该死的淋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 如晴管家 * 如晴开始了她生平第一次的当家作主。 为怕自己还未上战场就倒地阵前,如晴非常谦虚地请教了老太太。老太太眉毛都不抬地道:“怕甚?你以为能当家的都是天生就会的?还不是一步一步学着來的。不过凡事还是得先请教了管事婆子,先把她们理顺了,你的事儿才好办。” 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先把府里的管事们对付了,事情才会事半功倍。 但老太太又说,这些管事都是人精似的人物,比老油条还老油条,如晴又是初次管家,又身份摆在那,估计会受些拮难也不定。 如晴当场便垮下小脸,不过老太太又劝慰道:“这府里头统共就一个外院管家和一个内宅管事,都是你大嫂子的得力陪嫁。你大嫂子的为人倒是不错,相信身边的奴才应该也差不到哪去。你且放宽心便是。若是真遇上奴才欺主的,只要自己站的住理?何需怕他?直接卸了他的差事,让他坐坐冷板凳,看他还闹腾不。” 如晴又想到当初何氏初进方府时的做法,倒也安下不少心。打起精神來,好生应付这看似狭小实则又有好多处各自为王的方府。 * 新官上任,如晴总觉得,要不要给点火呢。 忐忑了一晚上,翻天覆去直至月上梢头,如晴这才想通了,算了,明天再见机行事吧。 到了第二日,如晴以为新官上升,而自己面嫩又沒持家经验,定会受到刁难,已想好了万全的应对之策。 可惜,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对付刁奴、应付难缠嫡母及找茬姐姐们的法子,这时候却毫无用武之地。 前院何家老何及后院管家林嬷嬷只例行的拿了鱼鳞册与如晴,另外再请示了一些日常事务。如晴看着帐本上一目了然的奴仆各领差事及所领月钱,心里已有了数。再听了林嬷嬷对今天差事的汇报,原本紧张的心这才放了下來。 当林嬷嬷提到,府里头因多出了几位主子,原本浆洗和洒扫的已不够使了,还有厨房也缺人手,请如晴给个指示,是去外边再买丫头,还是怎么的。 如晴略一沉思,道:“府里这么狭小,住上这么多人,已经不够住了。若再去买人进來,岂不睡大街上?这样吧,这事儿暂且不急。太太这些天也不急着找房子,只拉着三姐姐四处拜访亲友。她都不急,咱们急个什么?劳烦林嬷嬷去告诉那些浆洗的婆子,洗不过來就别洗了,除了大哥哥大嫂嫂的外,其他的,能洗得过來就洗,洗不过來就撂那得了。” 林嬷嬷吃惊地道:“那,老太太和四姑娘您,您们的怎么办?” 如晴笑了笑,“这府里头都住不下人了,我和祖母只好搬出去住算了。” 这也是如晴昨晚想了一整晚的事情。何氏人精似的人物,哪会沒法子对付李氏。但她却一直隐忍不表,偏要把自己推到前线去挨枪林弹雨。 如晴想了一整个晚上,都在猜测何氏一直隐忍的原因,后來才渐渐想通了。这是京城呀,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会弄得天下皆知。更何况,李氏虽然只是继母,但总归是长辈。嫌不得,赶不得,还怠慢不得,方府再小也得接纳。尤其李氏一來京城便四处拜访亲友,俨然代表着整个方家的门面。何氏怀有身孕,倒也由着她,但这样下去,家里的开支却日渐吃紧,就算何氏嫁妆再如何的丰厚,也经不起这每日里如流水花出去的银子的消耙。更何况,知礼目前在朝中也还未站稳脚跟,花银子的地方可多着呢。 而这李氏,领着下人便一直挤在方府,也不急着找房子,又不出一份儿钱,而唯一能制得住她的方敬澜则还要几个月后才能进京。老太太呢,却又作壁上观。把这个难題抛给何氏,想看何氏如何处置。而何氏也忒狡猾了,居然把这个难題抛给了如晴。 如晴想找老太太当智囊,却也被泼了盆冷水。 “这可是在考验你呢,别这么不中用。” 如晴苦着一张脸,“可是,奶奶您也太瞧得起我了吧?一上來就给我这么棘手的任务,我,我----” 老太太斜她一眼,淡淡地道:“想要当好家,就得把胆子练壮些。把气魄给拿出來。有时候,该进的时候就要进,该退的时候就要退。单看你如何处置了。若连自己的嫡母都搞不定,日后嫁入婆家,也有你受的了。” 想到这里,如晴对面色惊愕的林嬷嬷微微地笑了起來,“太太和二姐姐三姐姐一來,府里早已不够住了。我想,我和奶奶搬出去住吧,这样就能腾出屋子來了。”然后她吩咐林嬷嬷,让她帮忙在外边租个小宅子,不必太豪华的,不也不必多宽蔽,只要够她们祖孙奴仆住就成了。 另外,如晴又仔细吩咐了林嬷嬷,“嬷嬷在京城多年,又是嫂子的得力助手,相信也认识不少人吧。麻烦嬷嬷外出打听的时候,多与那些权贵家里的太太小姐们身边得脸的下人商议商议,这些人,可不比外头的人差,消息可灵通呢。说不定有她们的指点,找房子的事儿,就事半功倍了。” 林嬷嬷听了这番话,总算明白过來如晴打什么主意了,暗自佩服起自家主子來,果然沒看错人。于是连忙堆着笑脸道:“姑娘倒是提醒了我。老婆子虽然不常走动,但与这附近的各门各户的奶奶小姐们的奶妈子都熟悉,这些人精似的人物,消息确实灵通着呢,我这便找她们问去,相信不出两日便能给姑娘找好房子。” 如晴笑得双眼都眯了起來,觉得与聪明的人说话就是省事。又嘱咐了一番:“听闻荣国府如今由二房夫人当家,此人一向爱交际,消息自是灵通百倍,嬷嬷可千万别忘了去问她哦。” 林嬷嬷迷惑了一阵子,后來又想到了什么,这才笑了起來,“姑娘提醒的是,老婆子知道了。” 林嬷嬷走后,下头那些杂役的洗浆洗的,厨房的又一窝蜂地涌了來,这个问如晴:皂角沒了,怎么办?那个问,厨房里的米面食材好多都告急。 如晴捧着腮邦子,笑眯眯地道:“这事儿急不得,慢慢來,让采买的去买就是了。何须问我?” 那负责采买的婆子却面有难色,“可是姑娘,这银钱已经不够了呀。” 如晴问先前嫂子通常给多少采买,采买的婆子道:“70两银子。后來老太太和姑娘來到府里头,就给了百把两银子。如今夫人和二姑娘三姑娘一來,却只加上二十两银子。我问奶奶,这些钱根本不够使,哪知奶奶却说,这你就自己想办法吧。然后便不管了。姑娘呀,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呢,这样样都要银钱,沒了银钱,如何挪得动地儿呀?” 如晴暗道何氏果然好手段,居然把这烂瘫子丢给她处理。 那采买的婆子见如晴不说话,也急了,上前两步,急道:“姑娘,您可要作这个主呀,这手头沒银钱,让老婆子如何去采买?这府里上上下下,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要银子?可奶奶只给了这么些银子,早就花光了呀,姑娘可得给个主意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 看如晴的本领 那采买的婆子见如晴不说话,也急了,上前两步,急道:“姑娘,您可要作这个主呀,这手头沒银钱,让老婆子如何去采买?这府里上上下下,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要银子?可奶奶只给了这么些银子,早就花光了呀,姑娘可得给个主意才是。” 如晴淡淡道:“咱家除了大哥哥的薪俸外,还有其他收支沒?” 采买的婆子迟疑了下,“我只是负责采买的事儿,这府里一切开销一直由奶奶把持着,我并不怎么清楚的。” 然后如晴又问去何氏,何氏拿着算盘与如晴细细算了來,娘家在京城的陪嫁铺子约有十四间,每月有百十两银子的进账。但因是半年才给付一次,有好几间下半年才到租期,所以一时半刻也还拿不到银钱。陪嫁的庄子在京城效外,今年收成不大好,这时候庄稼都还在地里呢,还沒到丰收的时候,也暂时收不回租子。目前主要收入來源就只有自己家设的一间米行,但这米行看着生意好,实则竟争激烈,利润早已被摊薄了不少,一月的进账也刚好够府里的开销,一月120两银子真的已是她的极限。再來,知礼的薪俸完全忽略不计,因为一直是只出不进,从未有剩下的,因为官场上,人情往來的,用银子的地方真是太多了。所以,李氏母女及一干下人的生活开支,不是她抠门不肯给,实是无能为力了。 交代了收入來源后,何氏又歉然地对如晴道:“我知道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可是,四妹妹,你就忍心让我顶着这么个肚子还为这些生计愁苦?更何况,遇上太太这样的人,我也沒法子的,只能请四妹妹代为想个主意了。” 如晴仰天长啸,原來叫她当家是假,拿她当枪使对付李氏才是目的。 如晴才不会相信何氏会这么穷,一月就这么点银子,当初他们夫妇进京的时候,知礼可也带了不少银钱。再來远在海宁的大伯父和堂姑妈也送了不少礼,何氏持家有方,开源有道,哪会这么沒钱。这就是所谓的装穷埋富,欺骗政府了。而这个政府嘛,目前指的就是自己了。 但如晴又无法指责何氏的狡猾如狐,因为,她也很讨厌李氏的算计与越來越爱占便宜的性子。更何况,老太太也说的对,对付李氏这样不要脸面的人,凭何氏的本事,可以想出十种不要脸的法子。但为着名声着想,何氏却不好出面对付的。 在这古代,一向讲究的忠孝仁义、及家族荣誉,一人得了道后,就得扶持老家所有的族人。如果族人有难向你求助,不管事情是否棘手,都得硬着头皮相帮,再者,若老家來了人,管他三五个,三十个,甚至一百个,都得想法子安顿。吃喝拉撒的还要侍候好,若有怠慢的,就会被视为薄情寡义之徒。 李氏是知义的继母,如善如美又是知礼的亲妹子,这继母虽比不得嫡母祟高的地位,却也是长辈,在一向重孝道的天子脚下,是万万不能怠慢的。 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亲妹子來了,吃喝拉撒的也得一应照顾周全。稍微有个不是,知礼夫妇的名声也就毁了。 估计李氏便掐准了知礼夫妇的顾忌,更加肆意胡乱挥霍。 如晴稍稍看了半月來李氏等人的花用,确实令人乍舌的,虽然李氏外出应酬來往人亲方面的花用都是自个儿掏的腰包,但其他吃穿用度的,及丫环们的各项开支,用的全是何氏的银子,也难怪何氏会上火了。 如晴双手环胸,斜眼睨着何氏,插着八字脚,一副茶壶状,“想让太太主动离开,或是自动掏银子付生活费,也不是沒法子。不过,事成之后,嫂嫂要如何感谢我呢?” 何氏笑道:“就知道妹妹不忍心看我受委屈。只是妹妹要如何对付?” “天机不可泄露。”如晴卖了个关子,然后又道:“你可别转移话題,嫂嫂还沒回答我呢,事成之后,要如何感谢我?” 何氏神秘一笑,“放心,到时候自会给你一份神秘大礼。” * 下午,如晴告诉采买的,“你仍是去找先前与咱家合作过的铺子,先让他们把货佘给咱们。你把理由直接与他们说了吧,就说咱家來了好多亲戚,府里头开支渐紧,就先佘着,等我爹爹进京后再一并付上便是。若是不肯,就拿了房契与他们吧。” 采买的大吃一惊,“佘---佘账?” 如晴无耐,“除了佘账外,妈妈还能想出其他法子吗?” “有呀,让太太付些银子----或是让她们搬出府去----” “那,妈妈与太太说去。”如晴笑眯眯地道。 “这----”采买的一时语塞,她也是何家的老人,深知这里头的门道,老家來的亲戚,可也怠慢不得,遇上脸皮薄些的,倒好打发。就怕遇上脸皮厚的,又特别不要脸的,明明出钱又出力了,却因一时的怨怼反而还沒落得个嫌贫爱富、不忠不孝的名声。 何家虽家大业大,却也有好几门穷亲戚,这些穷亲戚每每上门來打秋风,为着名声,倒也多少给了些,或帮扶几把。遇上脸皮厚些的,何家夫人也一向是给钱了事,实在打发不走的,就避不见面。若遇上像李氏这样长住家中的,则是个头痛问題了。骂不得打不得,给冷脸人家当作沒看到,给冷语人家耳朵被堵住了,也听不到。唯一的法子便是----- 采买的狐疑地望着如晴,在心里暗道:“不会吧,这四姑娘才多大年纪,居然就能想得出这种老练的法子?该不会是,老太太给教的吧?” * 如晴原以为当个家是威风凛凛的,大权独揽,并且油水丰富,否则王熙凤不会那么爱揽事儿,李氏也不会一直把持着理家大权多年不放。 自从真正当了家后,才知道,这当家做主的活儿,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至少先前只与花嬷嬷学了些纸上谈兵的本领,成天沒事绣绣花,练练字的她來说,却是异常艰巨的任务。 何氏只给的一百二十两银子,不到月中就用得精光,几乎无剩余。她想抠点儿起來也是不可能的了。外头佘了一屁股的账,采买的拿着账单回來,脸色有些发绿,“姑娘,至目前为止,咱府里头已欠了外账三百多两银子了。” 采买的语气带着颤抖,不知是替自己紧张,还是替如晴紧张----如晴这个家,当的真的很不好。 如晴拿了帐单细细瞧了來,忽然问了道:“妈妈在嫂子身边多久了?” 采买的婆子不料如晴会这么一问,有些奇怪,却也老实回答道:“回姑娘的话,老婆子原先是服侍太太的。奶奶出嫁后就陪嫁到方家來,如今跟在奶奶身边已有四年时光了。” 如晴点头,“这么说來,妈妈在嫂子身边已有四个年头了。” 采买的婆子点头,正想说什么,如晴却天外飞來一句,“既然妈妈跟在嫂子身边这么多年,为何还不清楚嫂嫂的脾性呢?”她把账单移到采买的面前,语气仍是温和,“妈妈且看吧,嫂嫂先前曾就说过,咱家有一间米行和一间胭脂铺子,按理说,自个家花用的都应当自家供给吧,怎么妈妈却去别的铺子采买呢?这是不信任自家的东西,还是----” 采买的婆子连忙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咱家铺子里的大米呀,全都效外出产的,奶奶主子们都吃腻了,所以都改吃江南那边的。再來,这胭脂水粉的都是替太太和二姑娘三姑娘,采买的。姑娘有所不知,太太对这胭脂可挑剔了,指名要艳阳坊的,老婆子我也沒法子呀。” 如晴淡淡一笑:“这我倒是奇了,太太才來齐州城不久,如何得知艳阳坊的大名?” “这----太太交游广阔,成天与那些太太小姐们打交道,应该是向她们打听了的。” “真是这样吗?” “是,当然是啦。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去请了太太來询问便是。老婆子若有半句不实,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如晴淡淡一笑,“妈妈不必如此。不是如晴信不过您,而是我觉得这艳阳坊华而无实,这卖出來的价格远远高于同行。更何况,妈妈为人一向好,对嫂子又忠心耿耿的,可不要因那些蝇头小利的,就让嫂嫂生疏了你,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采买的面色一僵,强笑一声:“姑娘在说什么呢?怎么老婆子却听不懂?” 如晴伸了个懒腰,“听不懂就算了。妈妈好自为之吧。”然后起身,带着账本,走了沒几步,又闲闲抛出几句话,“我倒要去问问嫂子。一向素有御贡之乡的德惠大米居然还及不上江南來的那些米。真令人奇怪。” 那采买的吓得魂飞魂散,连忙拉过如晴,陪着笑脸,“姑娘,姑娘,奶奶有了身子,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姑娘切莫把这些烦心事与奶奶听才好。姑娘,都是老婆子一时鬼迷了心窍,误听了那卖米的说这江南的大米又香又糯的,这才一口气买了百十來斤。老婆子已经知错了,请姑娘千万别告诉奶奶去。” 如晴叹气,“妈妈,看样子,你是瞧不起如晴呀。” 采买的心里一跳,强笑道:“瞧姑娘说的,哪有这回事,姑娘多想了。都是老婆子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误听他人神吹,请姑娘就饶了老婆子这么一次吧。” 如晴盯了她半晌,又重新坐了下來,“我查了先前的账本,都几乎上对的上账,也对的上号,唯有这个月---”说到这里,如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才一当家,妈妈就换了采买的地儿,价格还与先前高出不少,还有咱家吃的米,从先前平均28斤涨到42斤一天,妈妈,您这是在给如晴下马威呢,还是在考验如晴?”如晴身边的沉香立马眯着眼盯着采买的婆子。玲珑玉琴侍书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准备如晴一下命令,就上前把这婆子拿下捆绑起來。 这采买的哭丧着脸,连忙跪倒在地,“姑娘冤枉呀,就算给老婆子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的。” 那采买的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原不是她的本意,实是外头知道她是方府的采买,全都争着來巴结她,其中一两个与她又熟识,又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家里又穷,一时心中一软,就与他们做生意去了。这采买的婆子又痛哭流涕地指天发誓地向如晴保证,她也沒料到如晴第一次理家,年纪又如此的小,居然会如此的精明,她偷偷做的账居然也会被捉出來。 那采买的又连连磕头保证了一番,如晴也分不清她是真的悔过还是暂时性的,又严厉警告了几句后,就放她离去。 沉香忍不住道:“姑娘,这死婆子当真大胆。您才当上家,这还不到半个月就敢明张目胆做假账唬弄您,摆明了欺负您年小不更事。真不能便宜了她。” 玲珑也道:“就是就是,姑娘真是太心软了,怎么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她?” 如晴道:“那依你们的意思呢?” 沉香一时滞住,“她是奶奶身边的人,姑娘凛了奶奶便是,让奶奶处罚她。这样姑娘即不得罪人,又能震摄他人。” 如晴点头,又问玲珑,“玲珑,你呢?” 玲珑搔搔脑袋,“沉香说的倒也有道理。可是,姑娘这么做,自有姑娘的道理。” 如晴乐了,真看不出來,这丫头拍马屁的功夫还真是越发增进了。 沉香瞪了玲珑一眼,不过嘴里却道:“姑娘是怕大奶奶烦心么?” 如晴摇头,“这些都还只是小事,最要紧的,是控制府里头的开支才行。”缓缓展开手头的账单,全是外头各个铺子里的记名帐单,也才半月的功夫,居然就累积了三百多两银子的外账。 沉香略扫了几眼,心里也跟着着急:“姑娘,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太太她们,也太----太那个了----” 玲珑也忿忿不平地道:“可不是,哪有人这样的,太不要脸了。” 如晴轻斥,“太太虽然做事有失妥当,可总归是府里的主子,岂是你们能随意编排的?快给我打住嘴。若是传到太太耳朵里,定有你们的受。” 玲珑赶紧闭了嘴。 沉香又道:“姑娘,太太她们一直赖着不肯走,又不肯出一份子,奶奶又不管这事儿,您一个姑娘家,一沒私房,二沒财产的,如何处置这一摊子烂事儿?大奶奶也真是的,明知你的身份,偏还把这些糟心事丢给你。”沉香现在对何氏也有很大的怨言了。 如晴无耐一笑,“不必着急,太太在家里可以不要脸面,但在外头,也不至于这般吧。我也相信林嬷嬷的办事能力,相信再过不久,就能见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 如晴管家 如晴知道,对付李氏这种爱占便宜又总爱拿长辈架子的人來说,普通的冷言冷语及大道理什么的都无济于事。唯一的办法,便只有用舆论的方式迫使她把在家里丢失的颜面拾回來。 但,这个过程却是缓慢而艰辛的。 这事儿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办,只能偷偷摸摸摸地,以水煮青蛙的过程以文火慢熬。 如晴管家大半月來,外边已累积了近五百两银子的外债了。 采买的婆子今早向如晴汇报,“已经按姑娘的吩咐,把咱府里的情况如实与那些掌柜说了。这些掌柜倒也明事理,都全佘给了我。”采买的左右张望了下,见沒什么人,又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捂着唇小声道:“外头的都已知道咱们太太的为人了。都纷纷站在咱们奶奶这边呢。” 如晴点头,和颜悦色道:“有劳妈妈了。若此事办的好,你这份功劳,我自会要向嫂子讨的。” 采买的笑得眉不见眼,“办法是姑娘想出來的,老婆子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能替聪明剔透的姑娘办事,也是老婆子的福气。” 又过了两日,林嬷嬷回來禀报说:“都按着姑娘的吩咐,一边多处打听房子,得了空便与大家团到一块儿聊天。倒也打听到了不少好房子。” 如晴点头,“有劳嬷嬷了。”然后使了个眼色与沉香。沉香立马捧了杯茶递与林嬷嬷,道:“嬷嬷,天气热了,先喝口茶润润喉吧。” 玉琴也拿着浦扇在她旁边招了起來。玲珑也不得闲,又拿了果子点心招待,林嬷嬷也不客气,端了茶,却也不急着喝,只是望着如晴,眼底闪过一抹深思,“我们奶奶常说四姑娘是个懂事又识大体的。如今看來,姑娘何止懂事识大体,管家御人也有一手呢。”望着沉香几人俐落的动作及行云流水毫不托沓的动作,林嬷嬷由衷地赞叹着。 如晴微微地笑着,“嬷嬷夸奖了。如晴也只是摸着石头过河而已,连个小小的方府都管不好,现在还正头痛呢。”顿了下,又问:“嬷嬷可有好的消息?” 林嬷嬷笑了起來,“好消息暂时还沒有。不过我已经把老太太和姑娘要搬出去住的消秘都放了出去。现在整个京城稍微得脸的人家都被我大肆宣扬过了。尤其是荣国府和李府。” 如晴笑了起來,表示知道了。让林嬷嬷再续再厉。又让林嬷嬷把方府欠下外债的事儿也一并宣扬出去。 林嬷嬷眉光一闪,复又笑了起來:“姑娘放心,此事包在老婆子身上。” * 林嬷嬷走后不久,如晴又看了会账册,感觉睡意來袭,这才发现桌上的沙漏已滴得快完了,看看天色,也该是就寝的时候了。 正吩咐了沉香收拾了物品准备就寝,如善如美二人却來了。 一如往常般,如美每每一进得如晴的屋子,瞧着进出的婆子媳妇丫环的,语气便酸酸的,“四妹妹真有本事呀,居然让大嫂子如此信任,连库房里的钥匙都交与了你。” 如善则一派的斯文秀雅,和和气气地道:“这四妹妹当起了家,可也千万别只顾着自己呀,老太太和太太都是长辈,可要先紧着她们才是。再來大嫂子有了身孕,可千万别怠慢了。至于我嘛,四妹妹放心,不会与你添乱就是了。” 如美斜眼望着如善,冷哼一声:“不会添乱?那谁屋子里最闹腾得最厉害?”如美指的是如善每每因为饭菜不合味口或让人去账房支银子被拒就在屋子里摔东西的事。 如晴生怕她们又吵了起來,连忙道:“两位姐姐放心,妹妹不会偏心的。天色已晚,我还要去向太太请安,两位姐姐要一起去吗?” 三姐妹一起來到李氏的屋子里,一起向李氏请了安。这李氏阴阳怪气地对如晴道:“在知礼这儿住得久了,晴丫头越发有主人的派头了。” 李氏说的倒是实话,这如晴年岁渐长,虽身子还未长开,却也渐渐显出非凡的颜色,尤其说话行事,自是优雅端庄,却又不显古板木讷,说话轻声细语,抑扬顿挫,笑意盎然间,温婉与灵气并存。 不得不说,如美长得也不是不差的,但与如晴一比,却又逊色不少,砌成两姐妹站到一起,如晴光静静站在那,宛如一副优美的水山画,令人无法移开眼,反而如美---李氏心里又不舒服了起來。 尤其想着这些天外出应酬,她感觉得出,那些原先与她在闺中交好的蜜友却与她生疏起來,偏又找不着原因。更令她一肚子火无法使。 如晴乖巧地道:“这还要多亏了母亲和三姐姐的指教。若不是母亲和三姐姐,女儿恐怕到现在都还手忙脚乱呢。” 李氏脸色稍缓,虽然明知她说的是场面话,但听着还算舒服。 然后又问起了府里开支如何。如晴在心里转了遍心思,模棱两可地道:“嫂嫂已把她所有的营收都交给了我。可一直都无法抹平开支。如今,外头已欠了些债了。” 李氏唇角浮着淡淡的笑意,“是吗?你嫂子真有那么穷?” 如晴无耐一笑,“先前女儿也认为嫂嫂定藏了些私房。可如今外头到处都差着债。嫂嫂又是个要面子的,若不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亦不会出此下策了。” 李氏來了兴趣:“哦,如今外头差了多少外账?” “大概有好几百两银子了。” “是吗?”李氏不再说话,把头枕在手上,如晴偷偷瞧着她,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自己厚着脸皮住在继子家,心安理得花用一切,如今得知何氏已是“山穷水尽”,居然还这么闲适。 如晴深吸口气,响鼓不需要重锺。但是,遇上不响的鼓,也不得不重锺了。 第二日,如晴找來林嬷嬷和采买的,还有何管家,各个吩咐下去。“林嬷嬷放出风声去,就说我和奶奶择日搬出去。记着,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然后扭头与采买的婆子道:“想办法把这事儿让何家人知道,越快越好。”至于何管家,如晴笑得腼腆,“这阵子府里的人估计也闷坏了吧,何叔何不放宽一二,让他们一吐为快吧。不然呀,这天长日久的,可别憋出病才好。” * 唉,人家现在才回家吃晚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 可怜的李氏,陪银子还陪名声 如晴又细细嘱咐了何管家一番,何管家离开后,沉香忍不住道:“姑娘,您这法子,真的管用么?万一-----” 玲珑马上接口道:“咱姑娘想的法子那个叫绝,如何不管用?” 如晴稍稍安了些心,还是玲珑这丫头会说话。唉,说真格的---其实她也沒底的。但她是主心骨,又是决策者。若自己都沒了信心,那下人们如何能够安心听自己的吩咐。 玲珑顿了下,又一脸担心,“可是,姑娘,我也怕,万一仍是不凑效,那可就惨了。” “----”如晴无语了半天,这回玲珑可是把她打击闷了的。 * 当天下午,如晴领着丫环外出一躺,又给小侄子买了些布料來,准备把剩下的沒完的针线一并补上。 又去了原先那间布料行,这次买的更少,但仍是受到管事嬷嬷的隆重接待。如晴品着淳香浓郁的安溪铁观音,百思不得其解,她老爹也才升了三品盐运司使,并且还未进京,兄嫂虽然后台硬硬,但京城的豪门权贵多了去,这嬷嬷要巴结也还轮不到她一个在京城都还未有根基的方府庶出的呀? 如晴趁那嬷嬷出去的当,马上抓來一个小丫环问道:“请问姐姐,你们的东家是谁?” 这小丫环望了如晴一眼,把切得漂亮的茶果点心放到小几子上,语带骄傲地道:“我们的东家是永宁伯府。” 如晴吃了一惊,“永宁伯府?” “嗯。姑娘还不知道吗?”小丫头指着外头那群明媚动人的花季少女,“外头这些姑娘全都是冲着咱家的少东家來的。” 如晴脸色转了数遍心思,忽地起身,吓了那小丫头一跳。 如晴对小丫头强笑一声:“我耽搁的实在有些久了,这也该回去了。不然长辈们可要恼我了。” 小丫头连忙道:“姑娘,再坐一会子吧,刚才嬷嬷交代奴婢要好生侍候姑娘的。您这么一走,奴婢可不好向嬷嬷交差呀。” 小丫头的话让如晴更是不愿多呆,让沉香领着料子便急急忙忙走了出去。那小丫头见拦不下來,急得脸都白了,但又不敢明着阻拦,只得跟在后头一足叫了出去。 如晴走到门口,玲珑等人都跟在后头,也來不及给她打帘子,如晴便自己掀了门口四色挂脆玲的湘妃竹帘,但掀到一半,身形仿佛被定住了般,呆呆地望着门口那抹欣长身影。 “晴妹妹,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多呆一会儿?”说话之人声音湿和,柔润如春风拂面的清雅。听在小丫头耳里,只觉周身如踩在云端,找不着北。但听在如晴耳里,无异是晴天霹雳。 望着江允然柔和带着浅笑的唇,如晴却当作是恶魔的陷阱。 眼见江允然又要上前一步,如晴连忙后退,退到沉香玲珑身后,这才稍微安下心來,她沉声道:“江公子,好巧。我正要回去了。” 江允然皱眉,不满如晴急欲离开的神情,道:“既然來了,何不多呆一会?算起來,晴妹妹來到京城已有几个月了,可我却从未尽过地主之谊,甚至连晴妹妹來我这儿这么多回却未现身相见过。实是江某的不是。”江允然站到如晴跟关,神色温柔,语气温柔。 但如晴却无福消受,看的出來那管事嬷嬷把自己留在这儿是有欲谋的,这儿就更不能再呆了。急忙后退,道:“江公子太客气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奶奶要担心了。”见江允然拦住自己的去路,如晴冷下脸,声音严厉,“江公子请自重。” 江允然呆呆地望着如晴沉下來的脸,如晴身子还未完全长开,这个时候身子也才及他的胸膛,可就是这么小小的个儿,却有着无穷的威严,迫使他不得不把僵在半空的手放回原位。 “晴妹妹----” 如晴换了个语气,声音软软地道:“江公子,请原谅如晴的无礼。实是身为闺阁女子,有诸多限制。一言一行都丝毫马虎不得,就怕行差将错连累家族名声。江公子对如晴的抬爱,如情心领了。只可惜如晴份低身轻,江公子这份心意,还请收回吧。免得让人误会了,若是传出个什么好歹,如晴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江允希见如晴说的郑重,也不像是说笑,果然不敢再造次,垂了双手道:“晴妹妹,我并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只是想着私下见上晴妹妹一面。若是给晴妹妹添了麻烦,却是我的不是。请妹妹原谅。” 如晴道:“公子给一意为如明的名声着想,如晴自是感激不尽。时辰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公子可否借个道?” 江允然绝望地望着如晴娇美却又冷淡的脸,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最终默默地移了身子,往旁边挪了两步。 如晴狠狠松了口气,提着裙摆一溜烟地出去了。她还真怕江允然公子脾气发作,不放她走,那她就完蛋了。 * 回了方府,太阳已偏西,如晴从角门里进入,便见自己屋子里的三等丫头挽春在垂花门处左右张望,一脸的焦急,忽然见着了如晴,面上一松,连忙奔上前与如晴道:“姑娘,您可回來了。” 如晴原先的三等丫头都未带來,何氏怕如晴丫头不够使,这才拨了自己屋里的挽春和挽冬与如晴。这两个丫头虽只是三等丫头,但说话行事却机伶。如晴很是喜欢她们。 如晴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挽春道:“老太太要奴婢告诉姑娘,说不必搬家了。” 如晴讶然:“这是为何呢?这房子都找好了。” 挽春道:“还不是因为三姑娘的事儿。刚才三姑娘气冲冲的來找姑娘,恰巧姑娘外出了,三姑娘一时找不着人,便又去了后头找浆洗的婆子出气。可那浆洗的婆子居然顶撞起了三姑娘。后來不知怎的,三姑娘就气冲冲地回屋子里摔了好多东西。” 如晴不解:“这咱们搬家,与三姐姐有何关联?” “关系可大着呢。”挽春小声道,领着如晴快速进了屋子里,又警惕地把门窗都给关上,这才高兴地道:“姑娘的法子还真凑了效。估计太太在外头受了好些排头和挤兑,姑娘有所不知,刚才太太回來时,那个脸色才叫难看。后來又听说老太太准备要搬出去住,更是直冲冲的奔进老太太那,好一番安慰保证。老太太便趁机把太太给狠狠讥嘲了一番。太太那个脸色呀----”挽春又眉飞色舞地述说了如晴不在屋里的府里发生的事儿。 原來这李氏在外头应酬,感觉那些闺中姐妹渐渐疏远了自己,刚开始她还以为只是丈夫官位低,她们不屑与她打交道,一个气不过,便把自己丈夫升官的消息告诉了闺蜜姐妹。正三品盐运都转使虽算不得大官,却也是实权在手,肥的流油的差事,相信这些只顶着好听的名头实则沒多少实权的贵妇们定是又嫉又羡。 哪知当她说了出來时,这些姐妹却好一阵冷言冷语的,其中嘴巴最毒的就数荣国公府的二夫人周氏,也就是她的远房表姐,居然直言不违地讥讽道:“妹妹在继子家挤兑婆母庶女,在继子家白吃白喝,居然腰杆还挺的这么直。原先我倒挺惊奇的,暗自佩服妹妹好本事。原來是妹夫升了官呀,妹妹妇凭夫贵,腰杆儿自是挺得直。难怪。” 李氏受这一顿讥讽,又当着这么多贵妇人的面,一时下不了台,忍不住反驳道:“姐姐这是甚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挤兑过婆母了?还有,我是知礼的嫡亲姨母,可是正儿八经的长辈,又是一家人,什么叫白吃白住的?” 周氏冷笑一声:“哦,那谅是我听错了吧。可是,外头那些传言又是怎么回事?” 李氏一头雾水,传言,什么传言? 周氏懒得与她说话,好心回答的,是另一位官家太太,小时候也与李氏交好过,马上解释了起來,“现在外头好多都在传言,方家在外头佘欠了好多外债。原因便是方家的继母带着女儿在方家吃白食,又爱拿架子充长辈。听闻方家本就不宽裕,这方家媳妇在把自己的嫁妆用尽后,不得已只得过起了佘账的日子。” 李氏脸色好一阵发青---- 而一名夫人却插嘴道:“肯定是以讹传讹了。听闻方家媳妇可是何家的嫡次女。当年何家嫁女,可是备足了丰厚的嫁妆的,哪有那么容易就吃空嫁妆的。定是外头的人夸大其辞。” 那名先前说话的妇人立马道:“好些大富之家给女儿备的嫁妆大都是田庄铺子,这何家也是不例外的。可真要急用银子的时候,这些铺子田庄又能折成几个钱?我还听闻这方家媳妇还回过娘家向娘家借过钱呢,不知是否有此事。” 坐到一起的其他妇人也跟着附和,“我也听说过此事,那何家二闺女那么要强之人,居然为着这些事儿向娘家借钱。估计是沒有借到吧,不然也不会在外头佘账了。” 其他妇人也你一句我一名地说了起來,李氏听得脸上火辣辣一片的。 “我与何家夫人也算认得的,去年何老太爷生辰,我也和我那口子一并登门祝过寿。今年奉国丧,何家沒有大肆操办。可上个月月底我去庙里上香,也恰巧磅上何家夫人。便聊了几句。这何家夫人说起二女儿婆家的事儿來,已是一肚子的火。还说什么,说什么----” 其他妇人连忙追问,“这何家夫人说了什么?” 这妇人轻扫一眼李氏,面目古怪,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不要脸之人。我活了大半辈子,今儿个总算长见识了。”她对脸色已经发绿的李氏歉然道:“妹子,我不是在说你,这只是何夫人说的。” 其他人都掩唇笑了起來,而李氏却脸色绿的厉害。想辩驳却又被人打断,“听说方家的老太太也要搬出去住了。” 说话的人正是荣国府二夫人周氏,她话一出口,便引得众人争相追问原因。 周氏冷眼盯着李氏,唇角一撇,阴阳怪气地道:“老太太说方府实是太挤了,都快喘不过气儿了,已命人四处物色房子。方府的内宅管事正四处打听呢,听说已物色了一处房子,等谈好了价钱,就择日搬出去。这下子,妹妹在方府住着就更舒坦了。” 其他人或惊或疑地望着李氏,言不由衷的,“妹妹果然好本事,居然能让婆婆主动腾屋子出來。若是我家那位,想都别想。” “可不是,这世上哪里能找出这么善解人意的婆婆。” 李氏气得快内伤了,忍不住辩驳道:“只不过是我那口子的继母而已,还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婆婆。我何必又把她当婆婆一样侍候?” 其他人沉默了会,然后由荣国府二夫人开口:“妹妹这么堂而皇之住进方府,应该仗的是婆婆的身份吧?” 李氏立马嫣了气,脸红似血,正待反驳,哪知又被抢白了去,“不过话又说话回來,小辈的奉养长辈,天经地义之事。就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上门,也得好茶好饭的侍候。妹妹心安理得住进继子家,这也是当得的。可,逼得人家小两口举债度日,却又太过了些。妹妹以为呢?” 李氏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在这群闺中姐妹们面前,落了个大大的沒脸,还被鄙夷当作是吃白食占便宜的无耻之人,又操又气的,再也不愿多呆,匆匆地离去,直奔方府。 在回來的路上,李氏想的许多,又想着刚才这些妇人所说的话,越发感觉脸红似血,暗骂自己糊涂,只一心想着给何氏添堵,却不料倒把自己的名声给搭进去了,自是悔悔无比。 在回來的路上,李氏想的许多,又想着刚才这些妇人所说的话,越发感觉脸红似血,暗骂自己糊涂,只一心想着给何氏添堵,却不料倒把自己的名声给搭进去了,自是悔悔无比。 回到方府后,又听闻如美在自己屋里头哭的好不伤心,心下大怒,以为是女儿受何氏欺负了,正待开导如美然后找何氏算账,却不料自己的女儿居然冲自己吼了起來。 “你还有脸來问我是谁欺负了我?”如美血红着脸瞪着自己的母亲,咬牙吼道:“若不是母亲您这么死皮懒脸在人家地盘上白吃白住的,我如何会受到他们的奚落?” 李氏在外头受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发泄,如今连自己的女儿也胆敢指责自己的不是來,气不打一处來,一个巴掌就扫了过去。 如美被打蒙了,也被打出了孽性子,当场使起泼來,“你居然打我?你只有自家人面前横,在家里作威作福的。你可知道别人是如何说咱们的不是?”如美怨气冲天地把今天在那些下人身上受到的气稀里哗啦地道了出來,又把听到的方府下人们对李氏的议论也一股脑儿地吐出來。 当然,如美再如何的怨恨李氏,李氏总归是她的母亲,那些不好听的字眼还是隐去了的。但饶是如此,李氏仍是气得几乎背过气來,咬牙问道:“这知礼媳妇越发沒用,就是这般管束下人的?居然由着下人來编排主子的不是來。” 如美冷笑,“你算哪门子的主子?这可是大嫂娘家给大嫂置的房子,与咱方家还沾不到一丝边儿。就算你是大哥的长辈,然在这儿,也不过是个客人的身份而已。大哥敬你是长辈,倒也不曾冷落过你。你倒好,越发仗着长辈就大摇大摆的住进來不说,还拿自己当主人來了。有你这么做人长辈的么?你不嫌羞,我都替臊死你了。” 李氏气得瞪眼,斥道:“死丫头片子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与母亲这般说话,皮在痒了不是?” 如美梗着脖子吼了回去?“我皮子在痒也总比有的人面皮厚似城墙好吧。” 李氏忍无可忍,又一个巴掌掴了过去,如美又气又委屈的,这下子终于大哭了起來,正闹的不可开交时,方老太太进來了。声音威严地大喝一声:“够了。” 老太太威严地盯着李氏,道:“这一切的根由,全是这房子太小所至。所谓远亲近仇,正是这个道理。大家处的太近了,这天长日久的也看的生烦。不过等我明日里搬了出去,便可以腾出地方來,你们母女就可以好好舒服住下去了。” 李氏大吃一惊,虽然她不喜方老太太处处在自己面前拿长辈架子,但若是真的搬出了府去,那么她的名声也就毁了。并且方敬澜进了京,也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又好一阵陪笑脸检导了自己的不是來,再然后,也跟着老太太的语气接下來,说这里确实太狭小了,确实不够住,要搬也是她们母女搬,哪有让长辈搬出去住的道理。紧接着,李氏承诺,马上出去找房子。等把房子找好后,全家人就一并搬出去。 老太太又把自己身上的手镯及一些金银细软递给李氏,说:“也好,你就去找房子吧,越快越好。不过,我听闻外头已佘了好多外账,都是我的不是來,居然给知礼两口子添了这么多的麻烦。我身上也沒什么余钱,就把这些拿去当了吧,虽然有些陈旧,但都是纯金银打造的,应该能当不少好价钱。赶紧把外头的账给结清吧,不然传扬说去,名声可不大好。” 李氏被说的面红耳赤,虽然明知老太太有作戏之嫌,可这时候,也不得不咽下去,把包袱和首饰全退给了老太太,说自己去付,自己去付。 搀春说着事情的经过,直听得沉香玲珑几人捧着肚皮发笑,如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言地说着李氏当时估计会有的心情。 挽夏说:“老太太也真够厉害。居然趁着太太去还债的时候,事先让夏妈妈去佘了好些物什回來。原來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如晴忍不住笑了起來,方老太太果真是个妙人儿,一不出击则已,一经发动战争,那便是雷霆万钧,毫不留余地。 这回李氏被整得极惨,不但陪银子还陪名声,得不偿失。而得益最大的,反倒是老太太、何氏两只老小狐狸了。 * 李氏这回被整得元气大伤,哪还有脸再继续呆在方何,痛定思痛,也就非常迅猛地还了债,并找好了房子。在方敬澜进京的头几天,也就堪堪把房子找好,并联系了买主,付了银子,拿了地契。方敬澜一旦进得京來,再多些时日打整,便能住进去,不可谓不神速。 如晴还佩服起她的办事效率來着,但老太太却道:“房子估计是早就找好了的,只是一直不赖在这儿不肯走罢了。” 如晴默然,不知该说李氏太聪明,还是太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 方敬宣登门,如晴有烦心事 李氏大概是想搀回先前毁掉的名声吧,这回买的房子,原房主是经商的,听闻京城生意越发难做,准备卖了房子回老家去,李氏走了娘家的门道,低价盘了下來。再稍作整理便能住进去,家具都不必再买了。但李氏为了挽回先前的名声,出动找上先前的闺蜜们帮着找家具,引进泥瓦班子,再帮着引荐可靠的人牙子來。大肆召告天下:不是我赖在继子家不肯走,实是房子还沒弄好。也不是她故意逼得继子举债度日,实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事儿呀。如今,她已把积欠的外账还上了。现在就差新房子装饰了。 李氏这翻激动迅猛的动作,倒还凑了些效,至少,外头的议论声确实消掉不少,但,也有少数人对之嗤之以鼻。 方敬宣首先发难,“她不过是怕被人戳背脊骨而已,若是再不识相,岂不更令人齿冷?” 如晴亲自端了茶水与方敬宣,方敬宣连忙接过,慈爱地摸了如晴可爱的脸蛋儿,笑得眉不见眼,“晴丫头多日不见,越发懂事乖巧了。姑姑越看越是喜欢。真恨不得让你做我的女儿得了。” 如晴一如以往害羞地低头浅笑着,嘴里说着承蒙姑姑夸奖的话,然后害羞地躲到老太太身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替老太太捶背。 方敬宣喝了口茶,又打量着母亲身后的如晴,今天的如晴穿着普通的半旧红绫缎掐鼠毛背心,浅红色湖丝三镶色广袖,桃红色满地映山红月华裙,与往日素雅着装不同,今日所穿却是透着浓浓的喜气劲了,映出那张如花娇如雪白的脸庞越发出众迷人,顾盼生辉。 方敬宣越看越是喜欢,又忍不住道:“晴丫头來京这么久了都还未去我家,是瞧不起姑姑还是怎的?请都请不去。” 老太太目光一凝,横她一眼,“亏你还是长辈呢,一來就拿浑话唬人,有你这么做长辈的吗?” 何氏一边抚摸着大肚子,一边浅浅地笑着:“最近我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家中里里外外都是四妹妹替我打点的,若是四妹妹离开了,我可怎么办?” 如晴感激地望着何氏,何氏也望她一眼,姑嫂二人会心一笑,老太太眼光横过來时,立马撇开头,一个装着喝茶,一个装着望外头美好的风景。 方敬宣见何氏这么一说,心里略有不高兴,但面上却堆着满脸的笑,“就知道你是个欺软怕硬的。如晴看着好欺负,你就尽使唤着她。怎不见你使唤如善如美來着?” 何氏调皮一笑,“还真如姑姑说对了,我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如善能诗会赋,哪会稀罕做这些俗务?三妹妹自小被娇养着,又是姨母的心头肉,我哪里请得动她。” 如晴嘟唇,半是埋怨半是责怪地道:“嫂嫂真沒良心,这般奴役我。” 何氏抿唇一笑,“好妹子,这哪叫奴役呢?但凡有好吃的好穿的,哪一样不是先紧着你?” 方敬宣见这姑嫂二人语气亲妮,毫不做作,不由心里一喜,对老太太道:“母亲,天气也渐渐的热了,这屋子里头呀,简直起了炭似的。娘有沒有想过去避暑?” 老太太道:“去哪避暑?” 方敬宣道:“我家后山紧挨着一大片湖泊,那儿可凉快了。大热天的住着也不显热。母亲可以考虑。” 老太太略有动心,但又有顾虑,“这成吗?自己家不住,偏去女婿家里唠扰,会被说嫌话的。”方敬澜进了京后,她也得搬进大宅子里去。一來是替方敬澜制造良好名声,二來嘛,虽然方敬澜不是她亲生的,但方家才是她的跟。 方敬宣连忙道:“母亲去女儿家住上一段日子,再是正常不过的,谁那么无聊敢这般说嫌话?” 老太太望着方敬宣一眼,又见她身上簇新的暗红色湖丝云纹缎,褐色贡缎挑金线襦裙,头上插了支南珠金钗,手腕上累丝嵌珍珠的赤金镯子,再见何氏一身半旧淡蓝色绣遍地金枝杭绸圆襟缎,下身半旧金银双色绣米色月华裙,裙子张扬而素雅,只缓缓服贴于膝盖下边,只露出一双洗得发白的淡色绣鞋,头上沒多余的首饰,只一支纯金打造的梅花朱杈斜斜插于发髻,后脑勺的发髻只以一条浅绿宫绦盘绕相馆,整个人看着素雅洁净。 何氏的简相与素静,与方敬宣的簇新艳丽,两者对比起來----老太太在心里叹了口气,神色厌厌的,似是有了倦意。 如晴一直观察着老太太的神情,知道她又在心疼方敬宣,不由轻声道:“奶奶,累了吗?我带您去层里歇歇。” 老太太点头,让如晴搀扶着去了屋里,方敬宣也跟着进了紧连着卧房的小花厅,一边侍候老太太躺到铺有冰丝竹垫的罗汉榻上,一边拿过丫环手头的浦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招着。 她对如晴道:“你一向有午睡的习惯,去睡吧,我与母亲说些话。” 如晴不放心地望着老太太,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哀怨,老太太看着心里越发沉重,对如晴摆摆手,“去睡吧,不会把你卖了的。” 如晴摸不清老太太心里怎么想的,心下忐忑,但左右张望了下,这小花厅四面都开了窗,外头有树荫遮掩,阳光倒也射不进來,四周微风轻拂,倒是个乘凉说话的好地儿。但是想在外头听墙角,却又不大可能了。 带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闺房,沉香见如晴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样,以为她是发困了,连忙让玉琴侍书二人把折叠的竹榻抬了出來,放到窗户下,大开窗户,又拿了一盆冰块置到榻前,如晴默默地上了棍,沉香侍候她脱下鞋子,并拿來薄薄的毯子盖在她身上,被如晴制止了,“我还不想睡,只坐一下就成了,不必盖。” 沉香怔住,以前不管天榻下來如晴都要睡上一因午觉的,怎么今儿个----但见如晴有气无力的模样,心下一惊,“姑娘,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如晴嘴巴张了张,但想着这事儿说了也是白话,并且沉香一个下人,也不可能帮到她,便长长叹了口气,“沒什么,把东西放下,你也去歇了吧。” 沉香并不放心,但如晴又不愿说,也不好多问,便找來椅子,守在门口。先前还偶尔不放心地侧头看看如晴,但见如晴只是一动不动望着窗外,似在想什么心事,这才轻轻舒口气,仔细回想着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料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才放下了心,也跟着打起盹來。 不知过了多久,玲珑兴冲冲地从外头奔了进來,被沉香一把拉住,使眼色与她,“小声些,姑娘才睡下呢。” 玲珑兴奋的双颊沱红,就算汗水湿了衣裳也仿佛沒感觉似的,她压低了声音道:“这靖王妃居然來了。指名说要见咱们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 靖王妃登门的目的 沉香又惊又喜的,“真的?”止不住的高兴浮上心头,很快又想到什么,又蹙起了眉头,“可是靖王妃与咱家一向不熟呀,这平白无故的找咱们姑娘做甚?” 玲珑摇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估计是瞧上咱们姑娘了吧。” 沉香瞪她一眼:“尽胡说八道。你想让咱姑娘给人家作妾么?” 玲珑忽然想到李骁已成了亲,并侧妃妾室都有一堆堆了,也一时呆住,“这,这----” 沉香不满地嗔道:“就你事儿多,也不打听清楚就跑回來胡说八道。靖王妃登门自有老太太和奶奶接待,还轮不到咱们姑娘。” 玲珑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靖王妃指名要见咱们姑娘呀,这可怎么办?” 沉香也一时犯了难,又悄悄转头望了如晴,发现如晴不知什么时候已睡着了,忙轻手轻脚上前拿了薄被盖在她身上。如晴忽然翻了个身,身子向着里头,沉香细细观察如晴的睡颜,忽然暗叹一声,示意玲珑外边说话。 二人來到外边倒厅里,玲珑这才小声道:“我发觉姑娘连睡觉都闷闷不乐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沉香瞟她一眼,有些满意一向大而化之的她居然也有细致入微的观察本领,“今儿上午姑太太來了。” 玲珑接过话,“姑太太对咱们姑娘一向很亲热的呀?” 沉香抿了抿唇,沉声道:“就是因为对姑娘太好了,这才使得姑娘心里难受得紧。” 玲珑迷惑了,“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沉香叹了口气,想着与玲珑这些年來对如晴的情份,也就实话与她说了,“姑太太对姑娘好那是有私心的。”左右望了四下里,外头艳阳高照,热腾腾的阳光四处肆虐,下人们都躲在阴凉处乘凉或午睡去了,倒沒什么人走动。再加上她们二人又缩在门角里说话,门外头稍微有个脚步声都能听到,倒还放心不会被人听墙角,这才放心与玲珑道出了这里头的内幕,“姑太太这些日子越发爱走动了,三五不时的登门造访,有时候还带着谨少爷。每次來都要指明见咱姑娘。若是姑娘沒去,也要差人來请。姑娘去了就一个劲儿地夸谨少爷的好來,还三句话不离嘴的想让咱姑娘去她府里小住。这不明摆着想让咱姑娘做她的儿媳妇吗?” 玲珑张大了嘴,语气震惊,“还有这种事儿?” 沉香沉重地点头,“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姑娘才一直心事重重的。” “姑娘不喜欢谨少爷?”玲珑迷惑,“谨少爷长的挺好看的呀,脾气又温和,对咱姑娘也很好呀----” 沉香气得一个仰倒,恨恨戳了她的额头,“傻子,仔细想想姑太太那一家子的极品婆婆,还有极品兄嫂,再加上姑老太爷也不过区区七品小官儿了,不是我嫌贫爱富,而是赵家目前已沒落了,姑娘虽只是个庶出的,可一直娇生惯养,嫁过去只有受罪的份。你就忍心咱姑娘嫁过去受那份罪?” 玲珑拼命地摇头,见沉香心事重重的,忍不住又反过來安慰她:“光姑太太在那一头热也起不了作用。关键还是要老太太同意才行呀?”忽然想到方敬宣乃老太太唯一的亲生女儿,玲珑又哑然。 沉香早也想到这一点,忍不住叹气,“这自古以來媒约之命,父母之言,姑娘的婚事,一向由长辈作主。若是老太太存了这个心思,估计,老爷也不会再反对就是了。” 玲珑急了,紧紧爪着沉香的袖子,道:“那可怎么办?不是我瞧不上姑太太家,实是姑太太的为人----还有姑太太那一家子,都不是好相与的,咱姑娘嫁过去,岂不委屈?” 沉香无耐摊摊手,“所以这就要看老太太是如何想的。” 玲珑干巴巴地道:“老太太会怎么想呢?” “估计已有动心了。”沉香再度叹口气,方敬宣一心求娶如晴,不外乎有三种目的,一來如晴虽只是个庶出的,但在家里一向得父亲兄嫂疼爱,嫁过去后,也能帮抚赵家。二來,随着年纪的增长,如晴确实是非常耐看的,不是那种惊艳的美,却是婉约与灵气并存,举止落落大方,毫拘束之感,娶來当媳妇,也绝对够格的。三來嘛,估计也是重中之重,如晴嫁进赵家,老太太定会倾其全力办足嫁妆。老太太也是怜惜女儿在婆家过的不如意,手头拮据,早已存了心思想暗地里帮扶,可惜因为她只是继母的身份,不好当着方敬澜的面做的太过了。如果把如晴嫁到赵家去,老太太就有明正言顺的理由帮扶方敬宣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备足厚厚的嫁妆----这样,老太太是真的疼爱如晴,方敬宣与方家再來个亲上加亲,以目前方家的发展势态,赵家是百益而无一害。 玲珑听了沉香的分析,张口结舌道:“怎么娶个媳妇也要这么多弯弯绕绕?” 沉香白她一眼,沉声道:“自古以來大富之家的联姻,本就如此。也沒什么好稀奇的,只是苦了咱们姑娘。” 玲珑也跟着心情沉重,一时无语。 * 正当二人缩在门角里哀声叹气时,忽然外头响來一阵脚步声,二人连忙整理衣衫,迎了出去,原來是何氏身旁的大丫环喜庆。喜庆见着二人便笑道:“妹妹们还沒睡下?可否给四姑娘通报一声,我奉奶奶之命,请四姑娘到前院去,去见见客人。” 沉香玲珑互望一眼,玲珑问道:“喜庆姐姐,府里來了什么客人呀?” “是靖王府的王妃和她的娘家亲戚向夫人。” 二人眼里冒着问号,不是只有靖王妃一人么?怎么又冒出了个向夫人? 但不管如何,靖王府门弟太高,又是皇亲国戚,人家指名要见如晴,再困也得乖乖穿好衣裳,打扮一新出去接驾。 玲珑沉香跟在如晴身后,一人打着桃花纸油伞,一人拿着扇子拼命地在后头扇着,免得日头毒辣,晒出一身汗在客人面前失了仪态可就不好了。 方府并不大,不稍一会便來到前厅,远远地便听到一个文雅的声音,“方夫人快要生了吧,到时候满月席时可别忘差人送个请柬与我。” 玲珑记忆力一向好,立马便把这个声音主人的身份猜了出來。居然是先前來方府走动较勤快的向夫人,六品上林苑监副向鸿的夫人,也是靖王妃的本家堂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 向夫人抛出橄榄枝,方敬澜进京 如晴也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心里略有些明白过來,踏进前厅时,便见靖王妃与何氏正襟危坐于太师椅上,向夫人坐在下首。 多年未见,靖王妃仍是通身的别致雅韵。姜黄色赤金貔貅绕领缠枝花卉对襟褙子,细棉夹绸的遍绣金枝刺绣十分精致,下身刻丝遍绣挑金线海棠折枝月华裙。云髻峨峨,头顶正中戴着五凤朝阳大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波流露,撩人心魂。是一个气质雍容贵气又带着平易近人的贵妇。 如晴从进入厅子时,厅里的人全凝目注视着她。但见如晴身姿不移,不紧不慢,肩不摇,头不晃,下巴平抬,双眸有神,足下行云流水,裙据服贴。 靖王妃眸光一闪,朝恭立身后的一个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手脚很快,拿了杯茶便把茶水泼在地上,如晴略有不解,但仍是面不改色从泼湿了的地面踏过。 靖王妃看着暗自点头,与下首的向夫人微微笑着。 如晴來到靖王妃身前三尺处,在何氏的吩咐下,跪倒在林嬷嬷早已备好的刻丝六团花圆垫上,恭恭敬敬地朝靖王妃磕了个头。 靖王妃面含微笑,双手虚扶,“姑娘不需多礼,快快起身,让我仔细瞧瞧。” 如晴一手提了裙裾,先支起一只腿,半跪着起身,行态优雅,姿势优美,一气呵成,毫无阻滞滞凝之感。 靖王妃暗自满意,看如晴的眼神又柔和不少。 如晴起身后,又朝旁边的向夫人恭敬福了身子。向夫人连忙起身双手搀扶,嘴里道:“大家都不是外人,不必多礼。几日不见,怎么憔悴了?” 如晴害羞地望着何氏,何氏笑道:“我肚子越发大了,已无法再料理官中锁事,如今咱府里头,都是由我这个妹子代为打理的。” 向夫人道:“那定是料理这些家务累着了,唉,瞧,脸色这么难看。看着怪让人心疼的。所幸我带了些上等燕窝和参条,沒事时倒可以补补身子。” 如晴暗自发笑,嘴里却道:“多谢夫人关心,如晴也是家中一份子,理应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替嫂嫂分忧解劳,只是我的份内之事。” 向夫人又呵呵地笑着,“哎哟,四姑娘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令尊可真有福气。若我女儿也有你一半懂事,就该偷笑了。”向夫人说的倒不完全是奉承话。如果说先前看中方家未來的良好发展势头,那么今日便是对如晴很是满意。近距离观察如晴,发现眉目含情,五官端正,明目开朗,是少见的美人胚子,举止做派无不带着大家闺秀的气派,全身上无毫无庶出的萎缩阴影。又询问如晴平时候做些什么,得知能算账,精女红,如今又听说还帮着嫂子持家,又见何氏对如晴疼爱有加,更是一百二十个满意,现在又完全庆幸起如晴庶出的身份來。 如晴见向夫人毫不掩评估的双眼,及靖王妃笑得文雅慈爱,面上也跟着淡淡地笑了。 向夫人拉着如晴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见问得差不多后,这才放开她,何氏见差不多后,这才对如晴道:“这个时候估计老太太已醒了,你就下去陪老太太吧。” 如晴点头,辞别二人。 向夫人望着如晴的背影,又满面笑容地与何氏道:“听闻贵府老爷子已升任为正三品盐运都转使,恭喜了。再过不久,夫人又要生个大胖小子,还真是双喜临门了。” 何氏淡淡笑道:“承夫人吉言。”并无多余的话來。 向夫人又道:“我听闻贵府太太早已进了京,今日里怎么沒有见着?” “公爹择日便要进京,她老人家正四处张罗房子的事,还要置办家具和**下人,这时候正在那头忙活呢。我是个不争气的,顶着大肚子,自身都难保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向夫人笑呵呵地道:“说什么浑话呢?你要是不争气,还会顶着这么大的肚子?” 何氏面带微笑,并不言语。 靖王妃是个很会调控气氛的人,见场面有些冷,又天南地北地说起了话來,聊到知礼兄弟,又聊到边关的形热,最后又聊到知义,“听闻边关又传來消息,知义在军中表现斐然,傅老将军又向圣上请旨,特授知义正三品参将。恭喜了。” 向夫人睁大眼,语气惊疑,“真的吗?贵府二爷又升官了?” 何氏文雅地笑着,“二叔承蒙靖王爷,世子还有傅老将军抬爱,才有今天这翻功名。按理,咱家还得向王妃道声谢。若不是王爷举荐,咱二叔恐也沒有今天这番成就。” 靖王妃笑得淡然:“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家王爷一向爱才更是惜才。知义胸有城府,顶天立地,又聪明又能干,识大局,懂道理,这份來之不易的功名,也是他真刀真枪换來的。与我家王爷并无多大关系。真要说感谢的话,也是我们向贵府道声谢呢。” 何氏讷闷,“王妃这话从何说起?” 靖王妃笑得感慨,“战场上杀机无限,血腥风雨,刀枪无眼,再是位高权重,也避不了敌人的冷剑冷枪。我家骁儿也数次被放过冷剑,所幸穿结实软甲,才沒有造成遗憾。”说到这里,靖王妃脸上浮现由衷的笑意,“要知道,骁儿身上的软甲便是知义赠与他的。若不是这软甲,恐怕这世上再也沒有李骁这个人了。” 何氏惊呼:“世子武功俊,擅骑射,又骁勇善战,身边又有那么多铁卫死忠护着,如何还会有这般杀机?” 靖王妃暗自叹口气,“战场上刀枪无眼,骁儿虽有那么多铁卫护着,却也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有好些次,还差点命丧敌手。所幸身上的软甲御掉大半杀机,才沒造成更大的遗嘱。所以,知义赠与我家骁儿的软甲,却是顶了百般好处。听闻,这软甲还是贵府四姑娘亲手所制,真是了不起。” 何氏笑了起來,“我这小姑子呀,从來都是心灵手巧。二叔常年在边关,便周年四季地寄牛皮软甲过去,几年如一日。甚至连咱家老太太,老爷,还有我家夫君脚上穿的鞋子,大都出自她的手。” 靖王妃笑意越发浓厚,“四姑娘这般心灵剔透,谁家娶了去,便是谁家的福气。” 何氏也跟着笑,“王妃过奖。我也真心疼爱这个妹子的,最近也正四处思量京中适合的人家。并不是非要高门大户,权贵世家,但首先要人品过关才行。” 靖王妃点头,“四姑娘有你这样真心疼她的嫂子,也是她的福气。”她瞟了眼下首急得抓耳搔腮的向夫人,道:“其实,我们今日冒昧登门拜访,也正是为这个事來的。” 何氏并不意外,但面上仍是做出吃惊的模样。 靖王妃望了自家嫂子一眼,道:“我这娘家嫂子,自从先前见了贵府四姑娘后,便一直心心念念的,这四姑娘人品相貌才情,无一不是顶上拨尖的,连我都忍不住心动。想着我那侄儿也已满十六,去年挣了份功名,目前正考虑给他说门亲事。我第一便想着贵府四姑娘。偏巧我这嫂子也第一眼就瞧中了。干脆就由我來牵个线,想与贵府结为亲家,方夫人可有心考虑?” 何氏稳稳地笑着,“能与向家结为亲家,亦是咱家的福气,更是我这妹子的福气。可惜自古以來婚姻大事一向由父母作主。我只是如晴的嫂子,这公爹都还健在,也还轮不到我作这个主。王妃若真中意我这个妹子,大可等我公爹进了京后向公爹正式提亲方妥当些。” * 靖王妃与高夫人拜访方府的事儿,消息很快就不径而走。有的则羡慕着,向家虽门弟不高,但向家的叔伯女儿却是高高在上的靖王妃,这向家与靖王府一向走的近,靠着靖王府的名声,向家也捞了不少好处。向家的独子也靠着靖王府的威势,不但挣了份功名,待明年春闱过后,便可入翰林院任职。虽然只是个虚职,但有靖王府护航,日后定也前程无忧。 也有人不以为然,如晴再如何的优秀,总归只是个庶女,向家虽然门低不高,但与靖王府这层实在关系,却也是水涨船高。如晴,算是高攀了。 * 如晴回到后院,老太太果然已午睡了起來,正由夏林家的侍候披上坎甲,见如晴进來,淡淡地问:“听说前院來了贵客?” 如晴点头,“是靖王妃和她的娘家嫂子向夫人。” 老太太“哦”了声,仔细打量着如晴,忽然感叹一声,“不知不觉的,我家如晴居然长大了。” 如晴苦笑,“奶奶,可不可以不要长大呀。” “哦?长大了不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如晴闷闷不乐地上前双手围着老太太的脖子,“长大了就要说亲事了。可这亲事呀,简直就是双方互相垫记着能给自己带來多大利益。算來算去的,好好的一门亲事就变味了。又铜臭又功利。” 老太太拉下如晴的手,正色道:“你以为,抛开铜臭和功利的亲事,就可以高枕无忧?” 如晴不语。 “傻丫头,”老太太轻拍她的手,“门当户对的婚姻看似功利,可也避开高嫁之底气不足和低嫁之苦闷郁积。丰厚的嫁妆可保在婆家抬头挺胸做人。聘金多寡亦是探出婆家的诚意,两者间不可缺少。自士以來,身为士族,想要壮大,沒有比联姻更來得实在了。”所以,方敬宣和向家有的这些想法,也是正常不过了,不必介怀了。 可是----赵家她真的不想嫁呀,不是瞧不上目前已沒落的赵家,而是,姑表亲结为亲家,这可是近亲结婚呢。 至于向家,如晴沒什么太好或太坏的感觉,那向夫人看着也还不讨厌,向家的公子,她沒见过,但向夫人长的也不算差,应该不会丑到哪儿去吧。 如明忐忑地问道:“奶奶觉得向家公子好些还是谨表哥好些?” 老太太沉默了下,忽然骂了起來,“你都还沒及笄呢,就开始垫记自己的婚事,羞也不羞?放心,你老子虽还未进京,可也写了信打了声招呼了,不会随便把你卖了的。” 如晴吐舌,这下小小安了心。 因为,便宜老爹,马上就要进京了呀! * 果然过了几天,方敬澜便携了张氏,朱氏,及知廉夫妇一并进了京,小半年不见,如晴才发现自己怪想父母的。 方敬澜人逢喜事精神爽,面上丝毫沒有路徒劳累的影子,见着如晴等人仍是笑呵呵的慈父模样。见着知礼一如往常的棺材脸及何氏顶大的肚子,更是笑得合不扰嘴。 盯着何氏的肚子,方敬澜道:“好好好,还真是双喜临门呀,哈哈。”然后当天晚上不顾礼仪规矩,大家一块儿坐了下來用饭,团团围了一大桌子。 方敬澜看着日渐成熟又气度沉稳的长子,及贤慧端庄的长媳,再见小儿子知廉的温文儒雅及三儿媳的精明强干,很是满意。如善的温柔美丽,如美的娇贵可爱,及如晴的玲珑乖巧,又想着最近知礼与他的书信,得知小女儿已被很多人垫记,更是得意不已。又想着远在边关的知义也时常捎信來告诫他,让他对如晴的婚事切记要慎重考虑,万万不可马虎,更是欣慰不已。他的儿女们,并沒有像同僚那样,兄弟阅墙或姐妹争闹。团团的和睦,所谓家和万事兴,果然是旦古不变的道理。 方敬澜升了官,这马上又要当爷爷了,想着老二知义也已升任为正三品参将,心里高兴不已,算得上真正的三喜临门,便一时沒能控制住自己,多喝了几杯。 这几杯黄汤下肚,话也就多了起來,开始训诫起李氏來,“这孩子们都大了,尤其是如善快要及笄了,你可千万不可马虎,你是孩子们的嫡母,她们的婚事可万万马虎不得。从今往后,但凡有应酬的,你尽量把孩子们带出去见见世面。也切记不可自作主张,我方某人的女儿,不说大富大贵,自少也要衣食无忧,人品过关才行。” 如晴听得感动不已,猛拍了一一通马屁,“女儿可真有福气,遇上这般为子女着想的爹爹。爹爹,您真好。”然后又拍了李氏的马屁,“母亲也真好。虽不是如晴亲生的,却也胜似亲生。” 李氏这些天忙着房子的事儿又**奴仆,忙得脚不点地,这花钱如流水似的,方敬澜给她的那些银钱全统统用的一干二净,所剩无几,就心痛的要命。更可气的是方敬澜进了京后,丝毫不感谢她的付出,反而指责起她又去找何氏的麻烦,枉为长辈。 如今,方敬澜又要她操心起姑娘的婚事,心中一百个不愿,但见如晴这通马屁拍下來,心下又稍稍好过了。暗自想着,如善一未记在自己名下,二又沒养在自己身边,到时候她就有理由拒绝置办嫁妆。而如晴又养在老太太身边,她只意思一份就行了。 想到这里,李氏又想开了,又和颜悦色地对如晴道:“晴丫头一向乖巧懂事,比你姐姐们都还要让人放心呢。有你这么懂事的女儿,也是我的福气呢。”场面话,谁不会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 方敬澜分析时局,如晴婚事又成谜 用过晚饭后,方敬澜便把老太太留在了新房子里,不管方敬澜是出于真心,还是基于面子问題,总之,在外人眼里,他对方老太太这个继母确实是很不错的。瞧老太太居住的院子,那可是丝毫不比齐州城的松鹤院差半分。 进入新的松鹤院,是一方宽阔的院子,院子里植有常青树,松树柏树之类易种植又好打理的树木。对着正门是宽阔的开厅,左右四四张黄花梨木带帽椅,平铺着精致简洁的凉椅套。正中炕桌上铺有冰丝竹垫,刻丝团花坐垫,还凌散放着几个深褐色引蟒小靠枕。 老太太与方敬澜同坐于炕上,老太太四处打量着这厅子,倒也满意,感激了一番后,方敬澜恭敬地道:“您虽不是我生母,但这些年來,若不是母亲的细心照拂,与墩墩教诲,也沒有儿子今日的成就。儿子能有今日,母亲功不可沒。儿子孝敬您,也是应当的。” “老爷能有这番孝心,老婆子也是满足了。”又见方敬澜吩咐丫头们上了茶后又令人出去守在屋外,便凝眉问道:“老爷还有事要与我说不成?” 方敬澜也不废话,开门见三地道:“吏部上月便下发了明旨,再过两日我便要赴吏部交换任职文书和官印。母亲有何看法?” 老太太回答:“我一个深闺里的老妇人,如何知道这些官场上的事儿?只一句话告诫老爷,盐运使司看着肥差,可里头的水可深着呢。京中豪门大户多数与盐商勾结着,老爷可一定要保重自己。” 方敬澜肃然道:“多谢母亲提点,儿子记下了。” 老太太点头,“老爷做事一向稳重可靠。盐运都转使司虽然不好当,不过老爷为官一向谨慎,我倒也放心。倒是你那老婆越发不会事了,真是丢尽咱方家的脸面。” 方敬澜也一脸苦笑,“教妻无方,确是儿子的不是。请母亲放心,儿子私下定会好好警告她的。” “你房里的事,我老婆子也不好过问。不过,有些话我仍是不得不说。这儿可不比齐州城,京畿重地,凡事都有个准则,万不可马虎大意。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老爷一心享受左拥右抱,却也得把规矩做起來。太太纵有一万个不好,仍是一家主母。万不可让妾室爬到头顶的道理。这要是坏了论理常纲,万一闹起事儿來,可就了不得了。” 方敬澜恭敬道:“母亲所言极是,儿子记下了。” 然后,老太太又道:“你如今升了官,无论如何也要帮扶敬宣一把。我就这么个女儿,敬宣也是你唯一的妹子,她日子过的不好,我心里也难受。我这一生也算是不错了,虽沒有儿子却一直过足了母亲瘾。也算是知足了。可敬宣却一直让我放心不下,你这个做哥哥的,能帮扶就帮扶吧。老婆子自是感激不尽。” 方敬澜正色道:“母亲又在说浑话呢,敬宣是我妹子,咱们兄妹自小感情亲厚,如今妹夫家有难,儿子定全力相帮。母亲放心便是。”停了下,又迟疑道:“听说妹子家的谨儿贤侄如今已有十八岁了,一直还未娶妻,敬宣可否有中意的媳妇发选?” 老太太睨他一眼,苦笑,“敬宣倒是瞧中了一家,只可惜----” 方敬澜讪讪地道:“是咱们晴丫头吧?” “嗯。敬宣早在几年前就中意晴丫头了。”老太太细细盯着方敬澜的神色,缓缓道:“其实,私心里,我也想着让晴丫头嫁过去,这样就可以來个亲上加亲。二來,纯私心作祟,晴丫头知书达理,又秀外慧中,乖巧又懂事,嫁到赵家去,与宣儿也好有个伴。宣儿,在赵家,真的好寂寞的。” 方敬澜沉默了下,道:“娘,谨儿贤侄今年已有十八,而咱们如晴才十三岁,现在就说亲事,也太小了些。” 老太太定定盯了方敬澜。 方敬澜略有心虚,不敢直视老太太的眼光。只左右而言其他,“母亲,如晴现在还小,更何况上头还有如善和如美都还未说亲事,等把两个姐姐的亲事成了再说也不迟呀。” 老太太暗叹一声,收回目光,揉了揉额角,面上疲色,“是呀,如晴确是小了些。” 方敬澜频住呼吸,“那母亲的意思是----” 老太太自嘲一笑,“我?我还能有什么意思?我再有意思也不重要了。总不能强娶强嫁吧?” 方敬澜面色讪然,“母亲,不是儿子不肯与妹妹结亲,实是如晴真的还小,这冒然把亲事定了下來,也不妥当。知义三番五次写信与我,要我对如晴的婚事慎重考虑,大有他亲自替如晴选婿的架式。母亲您也知道,知义对谁都不热心,唯独对如晴这个妹子确是顶真护着的。我怕,冒然给如晴订了亲事,知义定会恼咱们的。” 老太太不置否地道:“你是孩子的父亲,又是一家之主,姑娘的终身大事自是由你來作主,如何还要听儿子的?还真是本末倒置。不过晴丫头自小招人疼又体贴人,知义这般维护她,也是情有可原。也罢,晴丫头的婚事,再从长计议吧。” 方敬澜暗自松了口气,又道:“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孩子们都还小,慢慢挑选,不急。我如今正愁的却是知义了。这孩子如今已过弱冠之龄,不但还未娶妻,身边连个侧室通房都沒有,心里也委实心疼。儿子正想着,挑选两个可人的丫头,仔细**一番给知义送去,时常在身边服侍着,总要让人放心些。” 老太太想了想,道:“这法儿可行。知义如今已有二十有一了,平常士官人家,这样的年纪,早就妻妾成群,子女一大堆了。不过娶妻一事,也是急不得。如今朝庭正是用人之际,更是建功立业之大好时机。知义如今势头正健,虽不是长子,却也是你和大李夫人的嫡亲爱子。娶妻一事,也得从长计义,万不可马虎。” 方敬澜想到前妻大李氏,又想到这个二儿子一向与自己不亲,心中也五味杂全,涩涩地点了头。 老太太又捉摸了一番,又蹙了眉头,“不过知义这个年纪短短几年间就连升数级,这升迁的太快了,也不让人安心。你可得时常写信提点他,多加告诫,所谓满则损,谦受益,凡事三思而后行,莫可张狂无礼,惹人嫉恨。” 方敬澜心下一凛,连忙拱手称是,又恭维了老太太一番。 最后,老太太又与方敬澜说了此京中各名门权贵的事儿,老太太把这拉半年來的所见所闻也大至与方敬澜细细说了,哪些人值得结交,哪些人得敬而远之。说得方敬澜无不点头称是,然后又真心实意地夸赞老太太,“母亲虽为深闺妇人,然见识与眼光却从未输过任何男儿。如今儿子才明白,母亲这京城才女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 老太太神色淡淡,“也不过是比别人多读了几天书,懂得几分道理罢了。至于才女?那也是别人叫着好玩的,当不得真。” 方敬澜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母亲见识不凡,眼光深远这是事实。若不是母亲这些年來细心教诲,儿子也不会有今天。但愿咱们善儿日后也有母亲这般见识。”说到如善,方敬澜叹口气,他是真心疼爱这女儿的,既美丽又聪明,更难得的是出口即成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在齐州城一向是数一数二的,这让他在同僚面前挣足了面子。可是,这么优秀的女儿,却不大受人待见,妻子小李氏对之恨之入骨,一向做事公允眼光独到的老太太虽嘴里不说,但行动上却也是抵触的。尤其是如美,姐妹俩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茫,令他无比头痛。 老太太唇边浮现一抹讥讽,“我是从來不稀罕这个才女名声的。身为闺阁女子,光精通诗词歌赋又顶什么用?这嫁到婆嫁去,操持家务侍奉公婆,生儿育女,管理仆妇,可不是顶着才女名声就能做到的。如善虽有才女名声,然行事做派,却从來只顾及自己。若真要相比,如美都比她讨喜多了。” 方敬澜面有菜色,虽不苟同老太太的话,却也不好反驳,只点头唯唯称是。 最后,又说如晴,方敬澜想着朱氏的柔美,与知义在信中的赞誉,双眸也忍不住藏满了笑意。 “听说向家准备请靖王妃作媒,准备订下晴丫头?” 老太太道:“是有此事。不过知礼媳以长辈未在京中,不由作主为由拒绝了。老爷对这个向家,有何看法?” 方敬澜道:“我常年在齐州,对京城确实不大熟悉。”其实他说的是,向家是何方神圣他是一点概念也无。因为向鸿区区六品上林苑监副的官儿,又不大有实权,也沒在打听的范围里。 老太太知道他的想法,也不点破,只淡淡地道:“那向夫人对咱家如晴很是满意。不过老爷也不必低瞧人家,听向夫人的语气,向家老爷择日便要升官了,虽只是半品,却是小有实权的官位。更何况,向家的公子,听说去年就考取了功名,待明天春闱过后,便可直接入翰林院,再由靖王府牵个线,日后定也与知礼一个样,走文官路线,假以时日,直达中枢也不是难事。” 方敬澜沉吟,“靖王府这些年來声威一直如日中天,又大权在握,手掌二十万边军,在朝中也是一喏百应,深受先帝赏识。而如今,新帝登基,一來便架空了好些前朝重臣,那些手握重兵的朝中大将,虽仍一视同仁甚至还加了官,然,我听闻后宫如今慕贤妃日益受宠,恐怕这慕贤妃的娘家,便要被皇上盯上了。” 方敬澜虽然说得隐晦,但老太太仍是听出了另外的意思,也跟着蹙眉,“老爷的意思,当今圣上已准备向手握重兵的大将动手?其中,靖王也是其中一个?” 方敬澜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当今圣上根基还较浅薄,短日里还不敢有所动作。但他一登基便不动声色提携武功新秀。其中,知义的升职文书大都由皇上亲自任命的。这就可看出其中端倪。再來,慕老将军麾下统领京军十万,而慕贤妃在皇宫里横行无忌却从來不受惩罚,反而大受封赏,便可以看出皇上已准备拿幕家开刀了呀。” 老太太默然,大抵是认同了方敬澜的话。 方敬澜沉思了会,又道:“至于靖王,所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靖王手握二十万边军,按理也应封了番王早早离京管理一方军务。然,靖王府却一直设在京城,看似皇上舍不得靖王离京太远,怕生疏了情份。可靖王在边关数年不回,按理,王妃和世子也应一同前往。但王妃和世子却一直呆在京城。我大胆猜测,皇上这是想挟持靖王妻儿以节制靖王吧。” 老太太倒吸一口凉气,虽觉得方敬澜说的太过离谱,但细细想了,又颇有道理。又忍不住凝眉,“那,依你这么说,咱家还是与靖王府敬而远之的好。” 方敬澜摇头,“靖王和世子与我家多有助益,知义如今挣來的功名,也有靖王爷子一份功劳。咱家也不能做个忘恩负义之辈。可以來往,但切不可走的太近。以免惹祸上身。” 老太太也跟着点头,目光赞赏,“老爷为官这些年,对朝庭的局势越发了若指掌。先前还替老爷担心,如今却是真正放下心了。” 方敬澜苦笑,“承蒙母亲夸奖。儿子只是旁观者清而已。若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就是盲人抓瞎,毫无应对了。” “不管如何,凡事还是谨慎些好。” 说了这么久的话,天色又这么晚了,老太太已略有倦意,方敬澜见状也不好再多呆,便起身告辞。 待走到门口,老太太又叫住他,“那,若是向家再來咱家提亲,老爷以为何?” 方敬澜考虑了会,“此事切莫操之过急。再从长计议罢。” 今天俺双更,累的要死不活的,亲们,给点奖赏吧。啊,快累死了。给宝宝们买了进口新西兰生命阳光牛初乳,听说这个吃了可以增强抵抗力,300多一瓶,我得努力写大半月的文才挣的回來,哭死。不过希望有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 方家的众生百态,有人厉害,有人糊涂 方府的新家沒有齐州城那般大,但价格却贵了几倍不止。方家祖产先前在如真出嫁,给知礼知义兄弟铺路打点时便用的差不多了。所幸经商多年的方敬江及方华香不时资助一二,并每年分红也是给足了的,再來方敬澜这回升官进京,以如晴的思维,大伯和堂姑肯定也资助了的。 否则,想在京城四环地段买上这么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估计还沒那个实力。如晴打量了新家,沒有齐州的大,但却比齐州城的还要精致些,园林景致,亭台楼阁都还是比较不错的。李氏理所当然住进了府里最好仅此于松鹤院的华音阁,张姨娘和朱姨娘分别住到西院和北院,如晴观察了朱姨娘的新院子,屋子比齐州城的一般大,但家具却少的可怜。与富贵掌皇的华音阁相比,这儿空旷不少,并也寒暄。 但李氏也有说法,才搬了新家,好多事都还沒个准头,等把要紧事儿办好后,再慢慢从长计议。 如晴可不会相信她的敷衍之辞,可惜她又沒理由去质问。只好耐心劝说朱姨娘,“等爹爹來你房里后,你这儿都不要动。越寒碜越好。” 而张氏也与朱姨娘一样,受到李氏的冷遇。但她的报复方式可就不同了。 如善一头哭倒在方敬澜面前:“难不成我不是方家的女儿吗?居然就住一个破烂屋子里头,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沒有。我还想着等搬了新家请新结识的姐妹來家里聚聚,可如今都沒颜面让姐妹们登门了。爹爹,您自己住大房子,却让太太这般作贱自己的亲生女儿,您就真的忍心?” 方敬澜一脸的气惯,当下就去找李氏理论去。 李氏理由也确实充分,倒把方敬澜给堵了回來,明知李氏在强辞夺理,偏又找不着理由反驳。不过幸好如善倒是机伶,立马道:“太太这儿布置的好富丽堂皇,还有三妹妹的房间,我刚才看过了,真的好漂亮。那些家具,应该是前几日才买的吧。”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方敬澜,冷着脸斥道:“如美的房间你就有时间打理,善儿的你就沒时间。你还真是厚此彼薄。沒见过你这样的刻薄嫡母。” 李氏板着一张脸道,酸言酸语的,“啊哟,我虽是善儿的嫡母,可如善从小就养在张姨娘身边的,有张姨娘在,何需我去充慈爱?我说善丫头呀,沒事时,可沒见过你把我当嫡母來着。平时候有什么短的少的你就想到我这个嫡母了。这可行不通哦,我这儿又不是钱庄。” 如善玄然欲泣,抽抽噎噎地道:“太太是一家之主,这手里头流出去的银钱光一个字儿就够咱们母女的腰粗了。听太太这么一说,是摆明了克扣我们母女的花用了?” 李氏拂袖冷笑一声:“沒见过你这般心胸狭隘的姑娘家。这阵子忙的脚不点地,可有人体谅我的辛苦?每日里忙进忙出的累得连饭都不曾好好吃过一顿。你倒好,成天就呆在屋里头吟诗作画的,吃喝玩乐只知道使银子,也不帮上一二。你们母女吃现成的,住现在的还不知足,稍微怠慢了便要死要活的。朱姨娘的屋子也空空的呢,怎么不见如晴來哭诉?就你一人受委屈了?” 方敬澜一听,忽然看如善的眼光就变味儿了。 如善心里一急,嘴里却道:“四妹妹自有老太太护着,何需她出面哭诉?” 李氏冷笑一声,“那倒也是哦。好吧,我就等着老太太发话吧。”然后斜眼瞅着方敬澜,只一味的冷笑。 方敬澜总算回过味儿了,李氏确实怠慢了两个女儿,但如晴选择息事宁人,而如善却不依不饶。 外头的如晴见他们吵得差不多后,这才在刘妈妈的手势下,施施然走了进去,故作惊讶道:“哎呀,爹爹和二姐姐也在呀。” 方敬澜问:“晴丫头,这么晚了,來太太这儿有什么事吗?” 李氏见如晴一來,心里略有紧张,“晴丫头,这个时候到我这儿來,有事吗?” 如晴手头还端了个汤钵,乖巧地道:“也沒什么的,只是想着这个时候,是给母亲请安的时辰了。女儿先给太太请安,再來,母亲这阵子忙进忙出的,我听刘妈妈讲,母亲还从未好生休息过,女儿年纪小,又帮不上什么忙,只略尽点心意,亲自熬了补血气的当归伏伶粥给母亲当夜宵。虽然有些苦,但补元气却是不错的。母亲快尝尝,还热着呢。” 刘妈妈接过汤钵,打开瓷盖子,亲自递给李氏,一股药味扑鼻而來,李氏皱了皱眉,但见小米粥熬得浓稠适合,吃在嘴里,并无药物的苦涩之味,只一股淡淡的枣香,原來还加了枣子在里头。李氏浅尝了两口,越发觉得饿了,又大吃了几口,很是高兴,“还是晴丫头懂事贴心。处处紧着我。不像如美那丫头呀,成天只知道玩,一点都不贴心。”这话李氏说得感慨,看如晴的目光也复杂了许多。 如晴害羞地道:“母亲说哪儿话呀。如晴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呀。把母亲侍候好了,母亲就不累了,就有力气管家理事了。因为至今我姨娘屋子里还空空的,想着太太这阵子忙的脚不点地的,也不好劳烦母亲为这些小事操心。只想肯求母亲,可否给些银子,让女儿布置些简单的家具。不多,只弄些普通的桌椅就行了。” 如晴笃定李氏会给银子的,并且还多多地给。因为,方敬澜在场。再來,有如善这个反而教材,更越发衬托她的乖巧懂事了。 果不其然,李氏一听如晴的话,脸都笑开了,慈爱地对如晴道:“晴丫头真懂事,也真体贴人,能体谅我的辛劳。喏,等下让刘妈妈领你去账房支取银子去。只是,咱家现在你也知道,买了房子后确实沒多少余钱了。要省着用,啊。” 如晴点头,表示明白。一定省着花。 然后如晴又转头与方敬澜甜甜地笑着,“爹爹,二姐姐,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么?咦,二姐姐好像刚才哭过了?” 如善气得直咬牙,暗骂这个只知道装乖卖巧的沒用的东西。 李氏斜她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你二姐惨的很,咱们都欺负她了。正找她爹來凭理呢。” 如晴故作吃惊,“是为着张姨娘屋子里家具的事么?这,二姐姐,多大点的事儿呀,直接与母亲明说就成了。何苦,何苦哭成这样,当心伤了身子,还伤了母女间的和气。母亲确实不是有意为之的。你就不要往心里去了。姐姐若是明日得闲,咱们就一块儿去采买家具吧。何苦为这些小事劳烦爹爹呢?” 李氏和方敬澜都听得心头舒坦不已。是呀,这两天累死累活的,还从未好好休息过,原想着今天事儿少,可以早早睡过好觉了,偏偏---- 如善粉眉倒竖,冲如晴冷笑一声:“是,我无理最闹。四妹妹最好不过了,又乖巧又懂事。还体贴人。” 如晴皱眉,“姐姐这是什么话呀,难道我们不应该乖巧,不应该懂事么?要知道,咱们姐妹能有今日这般体面,全靠爹爹母亲辛苦挣來的。咱们受些委屈又何妨?要知道,爹爹母亲在外头还不是要处处陪小心?说不定受的委屈比这还要大呢,那都为着什么呀?” 李氏听着也心有戚戚焉,想着这阵子四处交际应酬,累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还不是想着把几个孩子弄出去,先混个熟脸,日后好找门体面的婆家么? 方敬澜也是深深感叹,想着这些年在上司权贵面前陪小心陪笑脸,忽然鼻子也酸酸的,他这么辛苦,还不是想着给孩子们一个安全稳定的生活环境嘛。 如善被如晴堵得哑口无言,她也知道如晴已占了上风,再与之争论也讨不得好,只得低声道:“妹妹说的极是。听妹妹这番话,却是我不懂事了。为着一点小事惹爹爹太太伤心。爹爹,太太,都是女儿不懂事,女儿知错了。请太太不要放在心上。” 李氏冷哼一声,冷言冷语道:“你何错之有?错的人是我。在买家具之前,沒有先紧着你们母女。” 方敬澜面色复杂地望着如善,又看着小女儿,忽然心里直叹气,总算明白如善这么聪明伶俐,可总是不让人待见的原因了。 * 因为何氏有孕在身,不宜搬迁。再來身子不便,仍是让如晴过去代为管家。 倒是老太太却不好再住在知礼那,仍是搬回去住了。 何氏倒也懂礼数,尽管大着肚子,却也每融三五天回大宅去向老太太李氏请安。 李氏见何氏顶着喏大的肚子,气色也很好,心头嫉妒起來,便以“媳妇你有了身子不再方便侍候知礼为由”居然提议给知礼送个妾室过去。 老太太讶异地望着李氏,连林氏也讶异不已。何氏则冷下脸來,一言不发地瞪丰李氏。 李氏心头得意,让人领了个颜色好的丫头进來,与何氏价绍道:“这是我从老家带來的丫头,叫云锦,一直带在身边,也有好些年了,一直本份懂事。如今年岁渐长,又舍不得把她配出去嫁人。如今想着知礼屋子里也沒个知冷知热的丫头服侍,干脆把这丫头送过去吧。” 也不给何氏开口的机会,李氏连忙吩咐云锦:“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你家奶奶磕头?” 云锦得了令,连忙朝何氏的方向跪了下來。 李氏则紧紧盯着何氏,挑衅又得意地想看她的反应。 如晴心里那个叹气,为何氏担忧起來,这长辈送的丫头,不敢不要。若是拒绝了,可就犯了七出之罪呀。 何氏面上确有动怒,不过很快就忍下了,并不急着让云锦起來,只和颜悦色地道:“抬起头來,让我好生瞧瞧?” 云锦怯怯地抬起头,何氏打量了一番,淡淡地道:“果然生的不错。会识字么?” 云锦迟疑地道:“只识得几个字。” “会诗词歌赋么?” “----奴婢只是个奴才,能有口饭吃就成了,如何会这些高雅的玩意。” “会弹琴么?” “----” “会琴棋书画么?” “----” 何氏皱眉,“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如何对我家夫君知冷知热?我夫君一向精于诗词歌赋,你什么都不会,如何侍候?” 云锦张口结舌道:“奴婢会女红,会做饭,会扫地----” 何氏温和地道:“你会的这些,我屋里的丫头都会。” 云锦呆住。 李氏不满地道:“我说知礼媳妇,你就别鸡蛋挑骨头了。只是用來做妾的,颜色生的好就成了。若是会那些玩意可不好,到时候宣宾夺主也说不定的。”说着横扫了如善一眼。 如善面不改色,装着沒听到。 何氏神色淡淡:“这丫头我不能要。” 李氏心头一喜,但面上却竖着眉毛道:“不给丈夫纳妾?便是善嫉。我说知礼媳妇,这可是犯了七出之罪呀。” 何氏面不改色道:“纳妾也要男人有本事才行。咱家什么状况姨母还不清楚么?外头的债务也才还清,如今家里头里里外外都要钱。我都还准备裁了些下人,好省些银子。不然,将來这孩子一出世,若是吃了上顿沒下顿的,如何是好?手头沒银子,还想着纳妾,这是什么事儿呀?穷奢极欲打肿脸充胖子,也不是这种充法。” 如晴低头闷笑。 林氏也掩唇低笑。 李氏则青着一张脸,不知是被气红的,还是被羞红的。 偏老太太这时候又插了话,火上添了油,“是呀,前些日子你在知礼家白吃白住几乎把知礼媳妇给吃垮了。如今又要塞妾过去,你以为养个妾不需要花钱吗?真不知你究竟怎么想的。知礼媳妇不是外人,可是方家的嫡长媳,你这般与她过不去,究竟图什么呀。” 李氏急忙辩解:“老太太,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知识礼媳妇顶着这么大的肚子,侍候知礼也是不方便,只是想着,想着找个人给知礼媳妇分担些活儿,难道这也有错吗?” 老太太直接了当地道:“这丫头生的不错,年纪也不算大。等如美嫁人了,你再塞给未來的姑爷做妾吧。这样岂不轻松了如美?” 如晴再也忍不住,侧头掩唇闷笑起來。 何氏林氏两妯娌也忍不住掩唇,何氏笑道:“老太太这个主意甚好。这丫头颜色还真的不错,既然太太舍不得配出去嫁人,干脆留给三妹妹做陪嫁得了。至于夫君嘛,有媳妇在,太太就甭操这个心了。” 如晴捧着肚子,想笑却又不敢笑,憋得那个凄惨。 “---”李氏却气得一个仰倒。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 这事儿揭过后,如晴又替李氏悲哀起來,一心想着过婆婆瘾,偏沒有婆婆的命。何氏她惹不起,偏还要去惹。惹过后何氏的还击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又过了数日,李氏对又登门请安的何氏道:“你在外头欠的债我不是替你还清了吗?怎么又在外头欠钱?” 何氏微笑道:“这孩子快要生了,到处都要花钱。我娘前阵子过问了我的嫁妆,发现我的嫁妆在短短一个月里就陡然锐减了好多,便质问我來,问是不是有人强行动用过我的嫁妆。我说沒有。我娘不相信,直觉认为是方家动用了我的嫁妆,还想找上门來与姨母理论。我想着这事儿本与姨母无关。为着平息母亲的猜疑,只得私自举债把嫁妆那份亏空给填了起來。可惜那些钱庄掌柜认为我年纪轻,无还债能力,不肯佘给我,我只好借用公爹的大名了。” 李氏气得干瞪眼,想破口大骂却偏又找不着理由。因为她毕竟理亏在先。 因为方敬澜得知何氏以他的名义向钱庄佘账,气得找知礼理论。知礼照着何氏的话与父亲解释了,方敬澜又气又怒的。虽然明知何氏有故意为之之嫌,偏又不好说什么。因为李氏在知礼家白吃白喝一个月确是事实。如果说李氏是知礼的生母还好,问題是,李氏不是。如果说李氏用的是知礼那一份子也还好,继子贡奉继母也是人之常情。可李氏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全是知礼媳妇的嫁妆,这传扬开去,可是丢脸的呀,尤其何家人还知道了。 不得已,方敬澜自己去把那份债给结了。但回到家却是狠狠斥责了李氏。这回可不只是斥责而已,几乎快把房子给掀了,直把李氏骂得狗血淋头,在下人面前深深抬不起头來。 李氏这回确实是被骂惨了,还被骂得害怕了起來。因为方敬澜气得居然把休书都给准备好了。尤其在得知李氏居然想着法儿给何氏添堵,更是气不打一处來,以“目光短浅,心胸狭窄,不堪配作一族主母”为由,休书都扔了出來。 李氏骇得面无人色。多年來的夫妻,虽然时常有吵闹,也不曾见方敬澜如此生气,这回甚至还出示了休书,总算知道怕了。 但心里里仍是有怨气地,这不,何氏一來便质问了。偏何氏说出來的理由,却是滴水不漏,找不着逢儿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 国事也牵系着各自的前程与地位 原本方敬澜有意让知礼夫妇回大宅子居住,但李氏一百个反对。理由也很充足,比如何氏快要生了,这搬來搬去的,极易动胎气。又说何家当初在买房子时,这房子可是风水极好的,对知礼未來官动很是有利。 方敬澜也懒得理会她,只一句:“你就是怕知礼媳妇搬回來后与你争理家大权吧。” 不过为着名声着想,方敬澜与知礼和老太太商议,还是让知礼夫妇搬回來住。而何氏那套房子,或卖或租,全由何氏说了算。 又过了数日,方敬澜正式走马上任,因为盐运使司确是个肥差,又是个实权在手的官位,方家一时之间,倒也门庭若市,有求助于方家的,也有想与方家结交的。古代官场上结交的手段不外乎是两种,一是各自的老婆相互串门子,然后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二是联姻,建立起永久并牵靠不可破的利益扭带。 李氏为着自己如美的婚事,倒也不敢藏私,每回家中來了客人,也是把如善几个姑娘带出來露几回面的。 方家三姐妹各有千秋,都生得美貌如花,如善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迅速在贵妇圈子传开了,一时间,如善的交际圈子里,也多了些志同道合的千金名媛。 如美因是嫡出身份,巴结的更是大有人在,虽然夹在姐姐妹妹中间略黯然了些,但身份在那,也让她得到诸多掌声。与如善的受欢迎程度相差无二。 如善嫌弃如美相交的便是些俗不可耐的暴发刻,狗眼看人低。 如美瞧不上如善假斯文,一个个假清高。 最后争不过,如美肯定就会搬救兵如晴。 如晴因为年纪还小,再加上先前露的面实是太多,这阵子反而安静不少。被老太太拘在院子里,绣鞋子,算算账,看看账本。 八月间,京城天气炙热如火。 后宫却传來一则噩耗:右柱国将军慕鸿儒之女贤妃在宫中暴病身亡。慕鸿儒悲愤伤心之余,当堂质问顶撞皇帝,并隐射皇后刻意加害。皇帝无耐,只得令刑部着手彻查此事。 过不了两日,刑部查出原由:德妃并不是暴病身亡,确是被人加害。而害人者,则是皇帝的宠妃李贤妃。 慕鸿儒扬言定要严惩凶手,否则,他们幕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李德妃的娘家,宁国公府则跳出來与之掐起了架來。一边是朝庭勋爵之家,李德妃又育有皇三子及小公主,在后宫势力稳固。而另一边却是手握十万京军的武将,一时之间,皇帝也犯了难。 慕鸿儒察觉皇帝有意偏袒李贤妃家,更是怒不可竭,居然先下手为强痛打了李德妃的娘家兄弟。李德妃又哭倒在皇帝面前,声泪俱下,说自己是无辜的,被人陷害的。 皇帝也犯了难,一时之间下不定主意。最终,皇太后出面,一杯毒酒赐死了李贤妃,这才平息了幕鸿儒的怒气。 但宁国公府却不依了,宁国公夫人天天进宫哭诉,也不知皇太后后來是如何处理的,总之,宁国公夫人进了宫一趟出來后,便安份了。而宁国公府也消停不少,仿佛李德妃的死只是过往云烟,从未发生过般。 方家女眷听闻此事,都稀吁不已。 李氏叹道:“可怜了令国公府,平白无故失去了女儿,却还不得声张。” 老太太则悠悠地道:“皇上这是在烈火烹油呢。” 李氏不解。 但沒人替她解答,何氏与林氏相互换了个眼神,林氏道:“慕家还真厉害,居然能逼得皇太后亲自赐死了三皇子的生母。大嫂的娘家日后还是与幕家少來往才是。” 何氏点头,“有劳弟妹操心,我也正有此意。” 李氏左看右看,不解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我听不懂呢?” * 后宫又恢复了平静,但朝政却不大平静,过了沒多久,有关幕鸿儒贪桩枉法、收受贿赂、强取豪夺的谏书如雪片般往皇帝御书房飞去。皇帝先前只是按下不发,但这些文官却更加來了劲儿,天天雪片般的谏书更是堆了御案厚厚一层。最后,皇帝实在架不住百官要求,只得命锦衣卫彻查此事。 再來,锦衣卫出动了,动作迅猛。不稍几日功夫,便收集了一箩筐的证据呈现在皇帝御案前。 皇帝天颜震怒,当场出动五军都督府及锦衣卫把幕鸿儒关押进天牢。并连夜下达中旨任命令国府为五军督察府总督监察,命十二卫团营及京城指挥同知速迅包抄慕家。只等皇帝一声令下。 方家听闻此事后,深深为幕家叹气,不过却讨论起慕家倒下了,那十万京军统领由谁担任,则又是个热门的话題來。 * 如晴平时候不大关心朝政,总觉得这些与她无关的。但家里出个走武派路线的二哥,也不得不细心打听起來。 幕家倒下后,十万京军督统的位置便成了热门话題。如晴多方打听,再综舍情势,推选出了三个热门人选。 靖王世子李骁,今年二十二岁。此人是皇族中人,又是靖王之子,虎父无犬子,由他统领这十万京军,倒也名正言顺。 永宁伯爷之弟江子拘,今年四十一岁。先前任禁卫军统领,先皇在位时曾立有大功,如今仍是深受皇宠。由他担任此职,也是众望所归。 寒族新锐司徒顺,今年三十九岁,是京军副将,主将获罪被革职查办,副将顶潜,也是理所当然。 三位热门竞争人选当中,如善偏向李骁,理由颇多,“皇族中人,又是靖王之子。靖王能征善战,领兵有方,李骁也差不到哪儿去。由他來领统镇防京军,不止名正言顺,也是众望所归。” 如美则与她唱反调,力推江子拘。 二人又因为各自政见不同,几乎又吵了起來。如晴连忙制止,然后两姐妹又逼问如晴。如晴苦笑,她又不是诸葛亮,更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猜得出呀。 李骁确实有可能胜任,但江子拘也有希望呀,司徒顺同样有竞争的理由。 过了数日,结果出炉,是江子拘。如善大失所望,如美得意洋洋,如晴则郁闷兼感叹,这江子拘坐上京军都统之位,不知那云氏又会如何得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 向家来提亲,靖王妃作媒,鸭梨很大 果真如如晴所料,自从江子拘坐上都统之位后,江家更是挤身顶级权贵之流,一跃为热门话題,连江子拘家的庶女都让人惦记起來。 江子拘嫁庶女时,李氏也屁颠颠跑去送了份厚礼,并还拖到晚饭后才回來。 回到家后,便与老太太道:“江家如今可了不得,进出往來的都是皇亲国戚,豪门权贵。我和成豫王妃豫郡王妃还有我那远房表姐坐一块儿,想着人家又是勋贵又是皇室中人,都险些抬不起头來了。” 李氏说着不好意思的话,然神情却得意,“那江家二房的庶女,我远远见过一面,长的嘛,还算可以的。但人家运气好,又有福气,碰上了老子升官,自己又投胎股的好,居然给嫁进荣国公府。与我那嫁进荣国府的堂姐居然成了妯娌了。这按辈份算起來,该如何称呼呢?” 沒有人理会她,有的也只是淡淡的附和,但李氏仍是滔滔不绝地道:“永宁伯夫人是我的远房表姐,可表姐的侄女却与我堂姐成了妯娌,这,这辈份还真是乱了----” 李氏又一个人说了大半天,总算发现沒人理会她,心下不悦,面色讪讪的,但总算不再说她的娘家亲戚是如何的显赫了。 林氏转过头來,问何氏:“大嫂子的娘家妹子也快及笄了吧?” 何氏回答道:“嗯,明年就及笄了。” 林氏道:“可有订亲?” “已经订了。是自小订的娃娃亲,前不久才正式下的聘。待明天及笄后就得出嫁了。” 林氏笑道:“那敢情好,咱家又能喝上喜酒了。只是不知三姑娘的婆家是何方神圣?” 何氏轻描淡写地道:“庆昌侯便是我未來的妹婿。/” 林氏大惊小怪道:“什么,庆昌侯府?啊哟哟,这可了不得,庆昌侯那可是少见的少年有为,不及弱冠便承袭了爵位,如今领着五军督都府总督的差事,又得皇上宠幸,可是了不得的权贵勋爵呀。” 如晴下意识瞧了李氏,只见李氏已黑了一半的脸。 * 闺阁姑娘的生活是平凡且枯燥的。除了陪同李氏外出应酬,或是女客登门出去露一下面混个熟脸外,大部份时间都是呆在屋子里绣绣花,练练字,顺便打打牌。 如善如美的牌技都很不错的,但唯一的缺点便是二人爱吵嘴,吵着吵着就红起脸來,惹得如晴与何氏夹在中间当和事佬。天长日久的,为着图个清静与打发时间,也就不愿再与她们一并打牌了。 如今,打牌的换成三嫂子林氏,老太太,如晴,及大肚子的何氏。 四人老中青小几代人一边打牌,一边说着京里的最新流行的八卦,首当其冲的,便是靖王府的事儿。 李骁的一个小妾生了个庶子,虽然生母只是个低贱的奴才,但总归给王府添了丁,也算是喜事一件。 碍着靖王府的门弟与威势,京中大小官员几乎都去捧场送了份厚礼去了。 方家也不列外,李氏亲自登门送了份厚重大礼。回來后就带了一则劲爆的消息。 那个生了儿子的小妾死了,而如燕被休了,而另一个侧妃则被打入大理寺,让大理寺问罪。 原因,好像那个小妾的死,是被那个侧妃害死的。而如燕,却在这里面起着火上添油的作用。 主母害死妾室,这妻妾相争的戏码,历來各个家族都会上演的,差别在于,有的人家能捂得严实,呈现给外人的,是一派祥和景像。偏靖王府却沒这个本领,那小妾被害死的消息不到一天功夫便传遍整个京城。靖王府想捂想瞒都沒法了,只得顶格处罚,以彰显天家威严。 那柳侧妃,据说还是靖王妃的表侄女,靖王妃都沒手软,直接送进大理寺。而间接凶手如燕则被一纸休书给赶出王府大门。 沒有人同情如燕与那侧妃的下场,也沒有人在意那个小妾的死,如今,京城里又有新的热门话題,死了老婆的李骁,又恢复了单身汉,钻石王老五呀。京中各个权贵官夫人,纷纷都在摩掌擦掌了。 李氏也有说书的本领,一段八卦被她说的抑扬顿挫,跌宕起伏。如晴听得有滋有味的,很是感激李氏,大大丰富了她无趣枯闷的闺阁生涯。 只是满足过后,又同情起了如燕,与那不知名姓的小妾,男人们明知妻妾会有相争,为何还乐此不疲地纳妾呢? * 八卦过后,何氏已进入孕晚期,府里上下都已准备好了接生的准备,接生有丰富经验的产婆也已找齐,乳母也选好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方家的新生代降生。 但,就在这个时刻,如晴的行情却再一次好起來。 火热的三伏天,向家夫人不顾毒辣的烈阳,再度登门拜访,靖王妃也一并同行。这回还带了厚厚的礼來,方府上下都在议论,估计这向夫人是真的准备把如晴给定下了。 靖王妃丝毫沒有被家宅不宁的事儿影响,依然庸容华贵又气度不凡,说话温言软语,慈爱又亲切。 李氏这回把三个姑娘都叫齐了,如美矜持害羞地望着靖王妃,如善则恭敬且面面俱到地侍候着,一会儿端茶,一会儿倒水,一会儿又亲自弄时令鲜果,惹得靖王妃不止一次夸她懂事乖巧,颇有主母风范。 而真正的主角如晴反而被挤到一边去,只能文静地站在那,不时扬些害羞的笑。 李氏面色不豫,斜眼睨着如善,拉长了声音道:“这个时候也该练你的字了,都下去吧。免得耽误了功课。” 三个姑娘离去后,李氏这才堆起满脸的笑容,对靖王妃道:“王妃太客气了,來就是嘛,何苦带这么多名贵的礼物。” 靖王妃笑道:“这次登门,是想与夫人商议一件事。” * 如善三姐妹并未各自回屋,而是一齐來到如晴的写意居,如美假装沒有看到如善拉长的脸,只拉着如晴的手边走边道:“看靖王妃和向家夫人带的那几箱子厚礼,估计是正式來提亲的吧。”然后一脸好奇地望着如晴,“那向家虽说有靖王府这个显贵亲戚,可区区六品的官儿,如何能与你相配?” 如晴淡淡瞟了如美一眼,心里想着,如果前來订亲的是显赫人家,估计如美就不会这么友好了。 如善则笑盈盈地道:“四妹妹真有福气。咱们做姐姐的比你还大都沒人搭理,倒是你,小小年纪便让人惦记了。” 如晴笑得温文:“这姐姐们都还沒嫁,哪有我的份了。向家夫人,也不过随意來玩儿罢了。当不得真的。” “当不得真?人家都带了那么厚的礼來,太太好意思拒绝人家?”如善挑尖了眉毛,不以为然。 如晴苦笑,向家的门弟确实算不得什么,可是,靖王妃亲自作媒,估计李氏也不好拒绝了。 更何况,向家门弟低,这刚好可以省一笔低嫁女儿的陪嫁,相信聪明如李氏,应该会有主意的。 * 当天晚上,方敬澜从衙门里回來,便见李氏急吼吼地把他叫进了华音阁。当听闻靖王妃与向家夫人登门求亲的事时,不由吃了一惊,“那向家仍是不死心?” 李氏一听这话便沉了脸色,“怎么,老爷还瞧不上向家的门弟?” 方敬澜道:“不是我瞧不上,而是----向家与靖王府乃是姻亲关系。若晴丫头嫁过去,岂不与靖王府真的牵扯不清了?”然后方敬澜又把靖王府目前的利害仔细与李氏道來。 李氏听得脸色绿了绿,惊呼,“不可能吧,靖王府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耶,圣上都还想着对付他?” 方敬澜冷笑一声:“如何不能?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靖王确是一方人物,可他麾下的二十万边军,却已替他惹來了祸事。当今圣上如何想的咱们不敢任意妄猜,可慕家是如何倒下的,夫人难道还不清楚?” 李氏不解,“慕家是被人检举贪脏枉法,鱼肉百姓,侵占民田,强抢民女,这才被抄家处斩。靖王一向家规森严,治军严谨,如何能与之相比?” “说你无知还不肯承认。贪脏枉法鱼肉百姓的权贵勋爵多了去,皇帝为何不去发落他们,偏只发落慕家?还不是因为慕家手握重兵,又功高震了主,皇帝才不得不想法子除掉。这是在收笼大权呢。”方敬澜对这里头的名堂看的可是精准。新帝登基,根基不稳,也不敢有所动作。只能一步一步地來,先把沒什么影响力的小虾小鱼给吞了,再渐渐吞大的。慕家倒下,情理中的意外。而靖王府是否能一直屹立不倒,则只能看他的应变能力,及造化了。 方敬澜自认不是忘恩负义之辈,靖王府将來会有什么下场,是埙落,还是兴旺,这个说不准。可以与之结交,但要掌握尺寸。可以规劝,却只能点到为止。但他绝不能拿方氏族人的命运与前程与之相赌,所以只能保守起见,不要牵扯太深最好。 李氏听得胆战心惊,脸色变了数变,喃喃道:“那向家的婚事----” 方敬澜毫不犹豫地道:“推了吧,就说晴丫头上头还有两个姐姐还待字闺中。晴丫头的婚事,不急。不过这个理由好像有些牵强,干脆,就说情丫头与向家公子八字不合。” * 李氏虽然在内宅霸道了些,但对方敬澜的命令,却是行得彻底的,第二日便差人有模有样地去了向家,要了向家公子的庚贴,说要拿庙里请师傅解,如果合这事儿就成,不合就作罢。 李氏差出去的人前脚一出门,方府后院里便炸开了锅,下人们有的替如晴惋惜,向家门弟低,家底也太过单薄,如晴嫁过去,哪能像在娘家一样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也有人说好的,虽向家虽不如方家,但嫁过去后,那就是靖王府的侄媳妇,与靖王府可是实打实的亲戚。再來,嫁过去便是正儿八经的嫡妻,可比伏低做小强多了。 老太太闻得此事,却不作声,只念她的佛。林氏则拉着如晴的手叹息着,但也知道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她再如何的替如晴不值,也只能藏在心底。 何氏闻得此事,也沒什么动静,只是,有细心的下人发现,何氏的贴身丫头居然从后门悄悄的出去了,不知干什么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 中徒生变,江允然搅局 第二日,李氏拿了向家公子的庚贴,兴冲冲地直奔庙子里,无所是事的如晴则沉静地在屋子里绣她的衣服。 沉香心疼地望着如晴,轻声道:“姑娘,您已经绣了一个上午了,也该歇歇了。” 如晴道:“就差一点点了,再等一下。” “可是这句话您已经说了好多次了。” 如晴淡淡一笑:“我这人做事一向喜欢一鼓作气。如果半徒而废,又得影响进展了。” “可是,也要休息一下嘛,这样对眼睛不好的。” “沒事的,再一会就搞定了。” 沉香仔细观察如晴,心里直叹气,想着自家姑娘的婚事,心里也是沉沉的难受。先不说向家门弟如何,单说那向家公子长的是圆是扁都不清楚,就貌然把婚事定下來,也确实委屈了。 可是,姑娘不是太太亲生的,反抗也沒用。 更何况,人家靖王妃亲自作的媒,太太也不敢拒绝的。 只是,一向疼爱姑娘的老太太这次居然毫不过问,沉香有些猜不透老太太的心思了。 与沉香的忧郁相比,玲珑则显得活跃多了,顶着一身的汗湿奔回屋子,笑嘻嘻地道:“打听到了,打听到了。”然后气喘吁吁地捂着胸口直喘气。 沉香见着她后,双眼一亮,一个箭步上前问道:“打听了些什么,快快与我说來。” 玲珑一边猛喘粗气,一边以手当扇,估计是跑得急了,再加上外头太阳毒辣,再是弄得双颊通红,头顶几乎冒出烟來,估计是热得够呛。 沉香连忙拿了壶倒了杯凉水递给她,玲珑接过,咕噜噜地喝得精光,这才抹了抹嘴巴道:“打听到了,那向家其实也并沒有咱们说的那么惨的。” 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及未來幸福,如晴最终还是放下手上的针线活儿,问玲珑打听得怎样。 玲珑也确实不负众望,除了无法把向家的祖宗十八代打听出來外,如晴想问的,与沒想到的几乎都全打听到了。 “向家先前确实只是小门小户,也沒什么根基。向家已逝老太爷就只是个排不上品秩的衙门里的主簿,儿子也沒什么大的出息,也就是寻常的小官小吏。可人家运气好,生了个女儿,沒由的嫁入靖王府成了王妃,也就是现在的靖王妃。有靖王妃这层裙带关系,向家才开始发达的。如今向家老太爷已故去,向家只剩下老太爷的两个儿子,长子也就是靖王妃的生父,早在几年前就故去了。目前向家就只剩下靖王妃的亲叔叔了。托靖王府的福,这向大人如今已是六品上林苑监副,听说再过不久,就要升任为五品上林院监正,奉禄由先前的十石涨为十六石。向家夫人是鸿胪寺丞之女,向家目前在京里有一间干货铺子,铺子是自己的,生意由向夫人亲自操持的,聘有两个伙计。向家有三个婆子,六个丫头,两个小厮,四个粗役的,人口确实单薄,不过好打理就是了。再说这个向家公子。”玲珑一口气道出自己超高的情报后,换了口气,又道:“说起这向家公子呀,我沒亲眼见过,不过听说五官端正,长得不俊美,但也不难看。” 玉琴忍不住插嘴道:“既然沒见过,如何知道长得是圆是扁?” 玲珑瞪她,“虽沒亲眼见过,但这向夫人非常引以为自豪的样子,丝毫不输给永宁伯夫人,我便猜测这向公子应该长得不差。” 侍书嗤笑,“就凭这点就能猜出向公子长得不差么?” 沉香瞪她一眼,沉声道:“闭嘴。玲珑,你继续说下去。” 玲珑道:“向家公子去年便考取了功名,是由詹士府保举的童生,走的是李老爷子的门路,由李老爷子举荐,如今已考取了举人。听闻明年就能入主翰林,做个七品编修。” 沉香沉默了下,道:“和方家比起來,这向家确实单薄了些。”不光是人口,还是家底。 玲珑摆摆手,“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向家人口虽简单,但家底也不算薄的。因为靖王妃对自己的娘家,还是满康概的。听说向家公子出生后,靖王妃便送了份厚重的大礼,那便是京效外整整三百亩的良田。只要好好打理,足够一家老小开支了。姑娘嫁过去,虽无法大宣大贵,但也衣食无忧。更重要的是,向家人口简单。”玲珑不若沉香想的远,想的复杂。对她來讲,只要有得吃有得穿,便也幸福了。 玲珑对向家还是挺满意的,打听出來的结果倒也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向夫人,有些精明呢。 “经过多方打听,这向家公子人品还是不错的,今年十五岁,屋子里一个通房也无。一直洁身自好。向家老爷也老实本份,屋子里只一个沒什么资色的通房,还是向夫人的陪嫁。只是这向夫人有些强势,还有,这向夫人,呃,有些,有些----势利便是。” 如晴听得连连点头,从第一眼见到向夫人便略有这种感觉了。不过在听了玲珑的多方打听后,倒也安了不少心,至少,向家并沒有穷到需要靠媳妇的嫁妆过日子。玲珑也说的对,虽无法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倒也不错了。 京效外那三百亩良田,每年光靠收租,按最低租赁來算,一年也能收个三百两银子。向家人口如此简单,随便都能应付的。 忽然间,如晴想通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把衣食住行解决了,这向家人也算是标准的有房有车有存款嘛。更何况,娘家门弟高过婆家,绝不会受欺压就是了。 想到这里,如晴彻底释怀了,嫁到向家去倒也不错的。与其高嫁战战兢兢地看所有人脸色,还不是低嫁一回,过着公主般的生活來得自在。 彻底想通了后的如晴,当天晚上狠狠吃了两大碗饭,看得老太太何氏目瞪口呆,尤其是何氏林氏,以为小姑子是化悲愤为力量,猛扒饭來表达抗议呢。 如善见状,轻轻安慰了几句,“向家虽然不如咱家,但相信太太定能给你准备厚厚的嫁妆,让妹妹在婆家过着舒心日子。” 李氏脸当场就绿了。 如晴则笑道:“这门婚事是母亲替我挑的,感激母亲都來不及呢,哪还能让母亲破财?” 李氏脸色从阴转云。 老太太却淡淡地道:“话可是不能这么说。你虽养在我身边,但从來都是记在太太的名下。将來出嫁,太太定会拿你当亲生女儿般对待,至于嫁妆一事,就算嫡庶有别,相信太太亦不会亏待你的 这下子,轮到如善脸色发绿,李氏脸色僵硬了。 。。 用过晚饭后,如善急步來到张氏的屋子里,开口便问:“娘,日后我出嫁,太太会替我准备嫁妆吗?” 正在对着棱花镜梳头的张氏愣了下,转头,望着已亭亭玉立的女儿,“怎么了?又受什么委屈了?” 如善拧眉道:“听老太太的意思,如晴是记在太太名下的,日后如晴出嫁,太太得替她准备一份嫁妆,不会比如美的少,但也不会少到哪儿去,真是这样吗?” 张氏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呢,原來是为着嫁妆的事呀。我儿放心,你爹爹最疼的就是你,不会委屈你的,至于嫁妆----”张氏也犯难了,方家如今什么家底,她虽然沒有当家,也是知道的。虽然方敬澜升了官,并坐上了盐运使司的肥差,但毕竟才刚上任,根基浅薄,估计短时间内也捞不到什么钱。再加上方家又置了新家,李氏那老虔婆又爱四处显摆,三五不时的应酬,估计家底都快掏空了。如美李氏肯定是早已准备在那的,唯有她的如善却毫无着落,想到这里,张氏心下也无法再平衡了。 张氏起身,从床底下掏出几个精致的盒子,当着如善的面打开來,如善上前一瞧,黄花梨铜锁扣的小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一匣子的金银首饰,虽然已有些陈旧,但看得出其上等质材。另一个箱子里的全是些或整或碎的银子及地契铺子房契之类的,如善大至数了下,尖叫一声,“娘,真想不到你居然有这么多私房。”这些房契铺子加上银票林林种种地加起來,大概有上千两吧,比她的小金库多了好多倍去了。 张氏嗔怪地瞟她一眼,轻斥:“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这回搬家,李氏那老虔婆虽然提前进了京,却把刘妈妈给留了下來,那死老婆子也不是好东西,在变卖家产及打发奴仆时,居然把她屋子里**得力的丫头全一个不剩地打发了。只留下一个心腹婆子,及两个次等丫丫头。她亲手**出來对她又忠心耿耿的头等丫头也被刘婆子趁她外出时迅速发卖了。如今,这儿的丫头全是李氏安排來的,她除了换着花样收拾她们外,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说话做事了。 如善知道她的顾忌,立马放低了声音,“娘,怎么这么多银子,您哪來的?” 张氏得意洋洋地道:“还不是这些年來小心存的。”她一边拨弄箱子里的银子,一边道:“这些都是早些年存的,那时候你爹爹对我可大方了。可自从朱氏那个贱人进门后,你爹爹越发小气吝啬了,尤其近两年,除了每个月可怜的二两银子外,几乎就两手空空了,所幸你娘我在外头悄悄的放利子钱,再打着你爹爹的招牌,弄了两间铺子,倒卖些米面的,倒也赚了不少的银子。” 如善一边摩挲着白花花的纹银,一边听张氏讲她以前做生意时的无限风光,忽然心中一动,“娘,您在齐州城也可以放利子钱,做生意,在京城咱们也可以呀!” 张氏摇头,“我原也想着在京城重操旧业。可前两天出去打听过了,京城米珠薪贵,租间地段好的铺子一月都要几十两银子,太贵了。再來,咱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又沒个心腹管事从中操持,也不好贸然出手的。” 如善陷入了深思。 * 第二日,李氏带着向家公子和如晴的庚贴去了庙里。 而如善母女二人则躲在房间里商议着如何在京城做生意的事儿,忽然闻得外头传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原來是张氏的心腹朱婆子从外头进來,一手打了帘子,面色沉重又幸灾乐祸的,边走边道:“姨娘,姑娘,出事了,出事了。” 张氏连忙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朱婆子嘿嘿低笑,虽然屋子里并沒有其他人,仍是压低了声音道:“四姑娘今儿一大早便与老太太出了门,说是要拜访亲戚,可是这才两个时辰不到,四姑娘便一身狼狈的回來,老太太也是一脸的气怒交加。” 张氏和如善互望一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朱婆子轻声道:“好像是老太太和四姑娘应了别人的邀请,去了老太太先前的娘家表妹家,也就是现任兵部左侍朗的童家。沒想到在童家居然见着了永宁伯世子,那永宁伯世子便与四姑娘说了些话,可后來不知怎的,他们居然双双跌进池子里去了。四姑娘不会凫水,而童家的下人也沒一个会水的,几乎快被折腾得沒气儿,所幸永宁伯世子略通水性,把四姑娘给救上岸來。又是按胸又是按肚子的,才给捡了条命回來。” 张氏听得目瞪口呆,“这下子可完了,光天化日的,又众目睽睽的,四丫头又是这般----岂不,岂不名声尽毁?” 如善则不以为然,“不过是事急从权而已,有必要想得这么严重?”忽然又想到自己先前在靖王府的事,目光一眯,“好端端的,怎会跌进池子里呢?” 张姨娘目光一闪,忽然冷笑一声,“蛾,是了。四丫头不满意向家,也不愿低嫁到向家受那贫寒之苦,又不敢违背老虔婆的命令,只得自个儿想法子找出路了。” 如善也跟着冷笑一声:“四妹妹果然好本事。” 朱婆子却道:“姑娘误会了。四姑娘确是无辜的。我听一并跟到童家的丫头口口声声说,是永宁伯世子故意把四姑娘给推进池子里的。连童家的下人也是这么说的。甚至永宁伯世子也沒有否认,只说自己不小心,一时失了手。” 张姨娘凝眉,“这可就奇了,好端端的,那姓江的小子为何要这么做?” 朱婆子撇唇,“谁知道。不过,那永宁伯世子倒是个有担当的,当场跪倒在老太太面前,说愿意为四姑娘负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 方敬澜道:得把架子拿高点 张姨娘凝眉,“这可就奇了,好端端的,那姓江的小子为何要这么做?” 朱婆子撇唇,“谁知道。不过,那永宁伯世子倒是个有担当的,当场跪倒在老太太面前,说愿意为四姑娘负责。” 张姨娘“哦”了声,而如善却跳了起來,“这怎么可能?如晴不是已经与向家订了亲事么?如何还能嫁与别的男子?” 朱婆子道:“向家虽送來了的厚重礼物,但并不是聘金。太太也并沒有立即答应的。更何况,闺阁姑娘最重视的便是闺誉和名声,这众目睽睽的,身子被外男抱了,还被摸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呀。那向家若是闻得此事,估计也只能退亲了。” 张姨娘哼了一声:“真想不到,那四丫头还是个有福的。” 如善却心里很不是滋味,永宁伯府虽只是个二等爵位,但永宁伯爷一直实权在手,又有丰厚家底,那江允然又是难得一见的翩翩佳公子,如晴那个沒用的居然运气好到这种地步,这令一向受宠惯了又独享众星捧月待遇的她很是不痛快。 张氏心里也是猛抓着难受,伯府地位可是在正一品大员之上,如晴区区一个庶出的,又方方面面都不出挑,居然能阴差阳错嫁进江家,朱氏那贱人岂不母赁女贵,更加不可一世? 想到这里,张氏也坐不住了。 * 张氏在她的屋子里坐立难安,而写意居,也是忙碌一片。 虽然跌进池子里泡了好一会儿,但这个天气,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題。但老太太仍是督促着下人熬了浓浓的姜汤与如晴喝下。 沉香玲珑玉琴侍书四人也有条不紊地分工行事,端汤的端汤,找衣服的找衣服,不一会儿,全身狼狈透顶的如晴在喝下姜汤,又喝下安神汤后,这才顶着一头湿发任沉香拿着毛巾在头上抹。 玲珑已找來干净的衣裳放到一旁,就等如晴弄干了头发换上。 老太太坐到另一边,目光在如晴粉嫩的脸蛋來回扫视,只见如晴沉静地坐在墩子上,任沉香替她抹着头发,眼睛半阖,两排长长的睫毛如扇子,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如刚剥了蛋壳的蛋白,光溜溜的,又粉粉嫩嫩的,白皙的脸庞又透出正常的淡淡的红晕,不得不承认,她家的如晴,生得这般颜色。沉静中又带温婉,乖巧中又带灵气。那姓江的小子,算他有眼光。 想到这里,老太太一直拧着的眉毛总算舒开了,对如晴道:“今日在童家发生的事,估计不消一日便能传遍京城。你可有心理准备?” 如晴长长睫毛扑闪着,紧紧握紧了拳头。心里说不出的感受,有愤怒,还有期待。 至于期待什么,如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來。因为,她从丫头们眼里也看到了欣喜,这种欣喜也感染了她,呵,原來她也是嫌贫爱富的人。 “奶奶,这些传言会对咱家有影响吗?” 老太太一时被问住了,仔细想了想,道:“说不准。明明就是姓江的小子把你推下池子里。可是,世俗的道德遣责仍是会指向你。孤男寡女的,又非亲非故的,又被人搂了,抱了,还----唉,若江家不來提亲,确实会影响你的闺誉。”老太太沉重地叹气,这也是她愤怒的原因。 “那该死的姓江的小子,就算他真的对你情有独衷,大可正大光明的向咱家提亲不就得了,何苦拐弯抹角搞这么大的动静,沒的害了我家丫头的闺誉。”老太太怒不可竭,“虽然你是无辜的,可外头的却不会这样想呀,定会说你嫌贫爱富,嫌弃向家另攀高枝。这该死的姓江的死小子。真是可恨。” 如晴呆了呆,飞扬的心又沉了下去。 这时候何氏顶着大肚子进來了,喜庆和妙庆搀扶着她,脸上一片紧张。但何氏却全然不顾,大步踏了进來,急急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招惹这么多麻烦事儿?” 老太太见着何氏,勉强挤出笑容來,吩咐丫头们赶紧把炕上的垫子捂厚实点,喜庆妙庆侍候何氏小心坐了下來。何氏又问道:“刚才正在午睡,便听到这么一出消息,这可怎生是好?那江世子,可有表示过什么?” 沉香看了老太太的脸色,脆声道:“回大奶奶的话,那江世子倒是说择日便來咱们府上提亲。可是,话虽如此,奴婢仍是担心咱姑娘的闺誉。” 何氏温文笑着,“无妨,这江世子人品我倒还信得过。只是,只是以这种方式嫁过去,却也是委屈四妹妹了。” 这时候正从外头进來的林氏立马接过话來,“不委屈,不委屈。若江世子不这么做,咱们如何推拒向家这门亲事呢?”林氏笑盈盈地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盯在何氏身上,笑道:“这江世子还真聪明的,也想得周全。他知道,向家靠着靖王妃作媒,咱家不好拒绝,也只有出此下策了。虽然对四妹妹闺誉有所损伤,但只要四妹妹嫁进江家,四妹妹的名声不就回來了吗?大嫂,我说的可还正确?” 休氏瞟她一眼,从容笑着,“弟妹说的倒是个理儿。” 林氏掩唇笑道:“这儿沒外人,我也就直说吧。向家虽然有靖王妃作媒,可我总觉得四妹妹嫁过去着实委屈了。大嫂也是这么认为吧?” 何氏神色依然从容,转头对如晴笑道:“四妹妹,你瞧瞧,你三嫂子也这么关心你呢。” 如晴笑了笑,“有劳两位嫂子关心,这也是如晴的福气。” 林氏道:“妹子可千万别这么说,都是自家人,应当的。” 老太太不满地瞪着她们,“人家还沒上门提亲呢,你们就在这儿得瑟了。” 何氏林氏互望一眼,然后由林氏挑眉笑道,“老太太甭担心。他们江家门弟虽高,咱家也不枉多让呀。更何况,四妹妹这般颜色,还会委屈他们不成?” “话是这么说不假。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总不是件好事儿。”老太太仍是有顾虑,内心深处总觉得何氏林氏她们想得太天真了。 何氏温言安抚老太太,“事情都是江家惹出來的,靖王府和向家就算心里头不痛快,但顾忌着名声,也不会说什么的。更何况,向夫人此人极爱面子,如今四妹妹出了这种事,定会主动來退亲的。根本不必咱们想理由拒绝。” 如晴静静坐到一旁,不发一言,任由沉香玲珑给她穿上耦色绣粉桃折枝花卉对襟衣裳,再梳好头,戴好比目多鱼耳环。 林氏瞧着穿载一新的如晴,双眼一亮,上前上下左右打量如晴,嘴里笑道:“瞧这水灵的大眼,瞧这光滑的肌肤,连我都忍不住想怜惜了,更何况男人?大嫂子说的对,那江家公子故意來这么一着,估计是对四妹妹真有意思的。” 老太太摇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姓江的小子对如晴什么心思我老婆子早就知道了。可问題是,他自己的婚事,真的能由他自己作主吗?” 一句话把在场诸人都给问住了,如晴也是脸色一白,脑海里浮现一张冷淡高贵又矜持的脸孔。 何氏一直生活在京城,对云氏的为人也是比较了解的,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心里也是一紧,拿着茶碗的手忍不住抖了几下,道:“又不是咱们求上门去,更何况,她自己的儿子对别人家的闺女做出这种事來,就不应该负责么?”理清了这层利害关系后,何氏语气渐渐充足起來,“就算江夫人瞧不上咱家的门弟,但我方家也不是吃素的,也由不得她这样挑三验四的。” 林氏观察了何氏好一会儿,也跟着点头,“大嫂子说的对。永宁伯府虽说地位在一品大员之上,但咱们方家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家,岂由她说什么就什么?”林氏见如晴惨白着一张脸,微微咬着唇,极是不安的模样,心下怜惜,又上前轻轻拍了如晴的肩,安慰着,“别怕,有公爹在,还有老太太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如晴则勉强扯了扯唇,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老太太与何氏林氏一块儿讨论事情可能会有的发展,从庙里回來的李氏也闻得此事,又惊又喜又得杂的,但想着如晴高嫁对方家只有益处沒有害处,便暂且把复杂搁置在心底。也一并加入讨论的队伍中。 当天晚上,方敬澜,知礼也闻得此事,知礼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方敬澜却是好一会儿的惊讶,但惊讶过后,又沉思不语。 李氏急了,连忙问道:“老爷,事关晴丫头的终生幸福和姑娘的闺誉,您可说句话呀。” 方敬澜捋保养得当的胡子,沉声道:“这事儿,即是好事,又是坏事。” 李氏不解,方敬澜道:“江家公子允然我倒是挺看重的。他对晴丫头情有独钟,我也略有耳闻。让他做咱家的女婿,我也不反对。可是,江夫人---” 李氏连忙摆手,“她是我远房表姐,若晴丫头嫁过去,岂不亲上加亲,她高兴都还來不及呢。如何会反对。”这也是李氏用來安慰老太太等人的话。 方敬澜冷哼一声:“若真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可这江夫人的为人,我却是有些担心。” “老爷担心什么呀?” “就算江夫人同意晴丫头进门,可晴丫头又是这般进的门,她心里岂会沒意见?”自古以來婆婆大于天,方敬澜也怕如晴嫁过去会被挑刺。 李氏撇唇:“表姐会有什么意见?只要我那允然侄儿喜欢不就得了。更何况,明明是她儿子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她有什么理由反对?”如晴嫁过去过的好与歹,根本就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她只知道,云氏在京城挺有人脉的,日后与她结为亲家,那如美的婚事岂不更有挑选的余地? 方敬澜摇头,背着手沿着圆桌踱着步子,边走边想,直到走了几大圈后,忽然道:“你要记住。若江夫人真的上门提亲,咱们可得把架子拿高点。”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 云氏的心路历程 江家结亲,方家诸人倒是乐见其成,但都忌惮着江夫人云氏,怕一向眼高于顶的她会从中阻扰,或是为此瞧不上如晴,日后有可能给如晴上眼药水。 所以方敬澜和老太太一至打定主意,若江夫人上门提亲,老太太也不念佛了,方敬澜也不去衙门了,就在家里恭候云氏大驾。 而这时候的云氏,却是一肚子的火无处发。 永宁伯府,富贵堂皇的厅子里,云氏气极败坏地瞪着儿子,声音冰冷,“枉你读了十年的圣贤书,居然连尊卑都抛诸脑后了。居然为了一个下作女子这般顶撞母亲。你的夫子便是这样教你如此忤孽长辈么?” 江允然一听便急了,忙焦急地解释,“娘,您误会了,晴妹妹并不若娘所说的那般下作---当时,儿子是故意推她下水的,目的只是,只是,想生米煮成熟饭---” 云气几乎双眼一黑,恨得直咬银牙,忍无可忍一个巴掌掴到江允然白晰的脸上,怒道:“到了这种时候,你还为她说话。你可知当年她的堂姐是如何嫁进靖王府的?你又知道,她的庶姐如善是如何勾引靖王世子的?我告诉你,就是同她一个样,同样掉进水里然后等着李骁下水救她,好來个生米煮成熟饭,然后赖上于你,好让你娶她进门。你个混账东西,这种居心叵测、下作又心机深沉的女子居然还当成宝似的,你就这点出息啊?” 云氏越说越怒,见儿子仍是不知悔改的模样,一时怒从心中起,又一巴掌掴向他,吼道:“我告诉你,那种下作女子,休想进我江家大门。” 江允然忽然提了袍据,扑通一声跪倒在云氏面前,哭哭哀求,“娘,您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偏一意孤意认定是晴妹妹设计于我?娘,您不能因她是个庶出的就这般抵毁她?她,她是个很美好的姑娘,儿子不能如此亵渎她。请娘收回刚才对她的那些抵毁之话。” 见儿子不但不知悔改,反而还一心维护如晴,云氏气得险些晕倒,她怒及反笑,指着他冷笑一声,连声说了几个好字,“果然出息了,枉我平时那般教导你,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连真正的大家闺秀和下作女子都分辩不清了。你就这么点识人眼光?嗯?” 江允允内心也快要暴炸开來,母亲左一句下作,右一句下作,简直令他难以忍受,若是别人,他肯定要冲上前去揍上一顿,但眼前的人却是他的母亲,江允然紧握了拳头,咬牙,低吼:“娘,晴妹妹不就是家世和身份不入您的眼,你就这么拿脏水污她,这对她公平么?您就不能积点口德,非要这般抵毁她?” 云氏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气得青筋暴露、双拳紧握、双目喷火的儿子,心下惊异,这是她所生的儿子么?她的儿子一向被教导成风度翩翩,斯文又气度庸容的世家公子,从小到大,一向是待人客气又随和,一直深受外界好评,她也一直引以为傲,但沒想到,她一直以为的斯文有礼,脾气温和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姑娘这般吼她。云氏闭了闭眼,对如晴的厌恶更是加重了一分。她深吸口气,缓过内心里的激怒,咬牙冷冷地道:“不是我瞧不上方家的女儿,也不是瞧不上如晴是个庶出的,而是方家的女儿都一副德性,她的堂姐和庶姐都做出那般丢人现眼之事,如今,方如燕又被靖王府给休弃了。与这种人家结亲,你要我的脸面往哪摆?若别人问起來,说咱家的媳妇就是曾被靖王府休掉的弃妇的堂妹?你要我如何面对那些讥讽的眼光?” “娘,丢人的只是她的堂姐和庶姐,又不是她。娘拿一颗耗子屎破坏整锅粥,这公平吗?” 云氏冷笑一声:“一个人犯错,会累至全家,这个道理你不懂么?就算她是无辜的,但也算她活该,谁叫她姓方,方家接连出了这般不要脸的女儿,足以证明其家教,这般女子进了门,也不会是咱家的福气。你最好还是趁早死了心吧。”见儿子又要辩驳求情,她又重重地道:“至于今日之事---”她保养得当的脸上出现森冷的笑意,“一个大家闺秀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约见外男,已是不该。偏还不要脸的勾引我儿,妄想重蹈李骁复辙,简直是忍无可忍----” 江允然长长地拉重了声音:“娘----”他语带愤怒,只觉胸口窜了把无名怒火,想要暴发,却又找不到发泄点,令他全身如火烧的难受,他努力忍着怒火,道:“娘,您要我说多少遍才能相信晴妹妹是清白的?她沒有勾引我,是儿子约她出來玩的。而且也是我自作主张让童家邀请方家老太太和晴妹妹登门作客的。” 云氏冷哼一声,“身为有教养的大家闺秀,外男约她,她本应该拒绝,偏还给应了,还算什么大家闺秀?” 江允然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这种有口难辩有冤难伸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逼得他快要用尽多年來练就的隐忍修养,真的很想不顾一切暴发出來。他重重咬唇,以嘶哑的声音道:“是我骗她的,我并未以自己的身份,而是以泽云侯府千金的名义约她出來,当她发现是我时,本來要往回走的,是我,是我拉住了她,然后一时情急之下,向她表白多年來的相思之苦,她却生怕被人瞧见左顾右盼,我,我那时也是鬼迷了心窍,居然想出了那种卑鄙主意---”说到这里,江允然抬爱头,脸上已是湿润一片,他苦苦哀求云氏,“娘,真的不关晴妹妹的事,都是我擅自主张,一时鬼迷了心窍,才想出那般卑鄙的伎俩,只想着,如是被传扬开去,方家为了名声,也会把晴妹妹嫁与我的。”江允然越说越小声,“我一直喜欢她,以前也是,现在更是。每次见着她,都忍不住想多亲近她。可惜晴妹妹很是谨慎,从來不给我机会。上回我去方家,她都躲在后院里,不肯见我一面。还有一次我特意把她堵在坊里,也只呆了半会儿就急忙离开了。儿子留她不住,又听闻前阵子向家,还有永安侯府都去方家求亲,我心里急,恳求娘去方府提亲,娘又不愿意。本來想着既然沒缘份,就这样罢了。可偏偏闻得方家要把晴妹妹嫁到向家去,儿子这才急了。这才,这才乱中出了个馊主意,想着,想來个生米煮成熟饭,这样,这样方家为了女儿家的闺誉就会把晴妹妹嫁给我。并且又不得罪靖王府。” 云氏窒了好半晌,又气又怒又惊心,知子莫若母,儿子这般神情,料想事情确实不关如晴的事,可,让她接受如晴这个方家庶出的女儿,并且又是靖王府曾休掉的弃妇的堂妹,这让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尤其方家还本不算大富之家,日后嫁进江家,只会被拖累,哪还谈得上互利互惠?像宁国公的千金就很不错,当然,宁郡王府的月阳郡县也让她喜欢,一旦与这些权贵结了亲,那将來江家则更上一层楼,何乐而不为?何苦为了那么点个人私欲置家族名声不顾?非要娶一个三品官儿的庶女为妻? 想到这里,去氏暂且抛下心头的愤怒,苦口婆心地开导儿子:“不是我瞧不上如晴,而她区区一个庶出的,放眼京城中名门权贵,哪个世家嫡子会娶一个庶女当族母?然儿,你是咱江家唯一的嫡长子,日后还要袭承爵位,娶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可比娶一个毫无助益的庶女强多了。你是江家唯一嫡子,身上肩负着江家的所有希望,日后江家的荣辱,也要你全部承担。娶个世家千金,对咱家可是助益良多呀。你是聪明人,应该会明白的。” 江允然倔着唇,冷笑一声:“说來说去,娘您就是个倾炎附势之辈。什么门户相当,什么荣辱与共,依我看,娘您就是不愿被二婶子一家给比下去吧。或许在娘心里认为,二叔家的庶女都能进公府,那我肯定得娶个公爵府的嫡女才行。哦,不,应该娶个公主才成。这样才能压下二婶子的气焰了。娘,儿子说的是也不是?” 云氏脸色发青,被儿子说中了心事的恼羞成怒,也跟着冷笑一声:“想要迎方家女儿进门,可以,但休想从正门抬进來。” 江允然大惊失色,又提了袍据跪了下來,苦苦哀求着,云氏别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理会。进入内室,砸了一地的东西。 一旁的孙婆子见状,也忍不住劝起了云氏。 “夫人,咱家也算显赫了,何苦再这样辛苦呢?世子从未这么喜欢一个人,夫人就成全他吧。不然,母子关系弄拧了,可就不好了。” 云氏犹豫了下,但想着从儿子到出生到现在,一向都是她说了算的,偶尔会反抗,但都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也就硬下心肠,不予理会。 孙婆子又进一步劝着,“夫人,方家虽算不得什么,可方家老爷目前也是三品大员。方家大公子走了何家的门路,听说在朝堂里已开始显山露水,接连几次都被圣上褒奖。方家二公子常年在边关,深受傅老将军爱戴,又数次立功,如今已是三品参将,方家四姑娘虽只是个庶出的,但与兄嫂关系和睦,日后嫁到咱家來,也并不是毫无益处,不是吗?” 云氏渐渐被说动了,“可是,她堂姐----” 孙婆子叹了一声,“夫人您可真够糊涂了。方如燕一家与方家早在八百年前就断绝了关系,方如燕丢人现眼与方家何关系?两家人早就老死不相往來的。夫人沒必要把方如燕的事儿也算在方家姑娘身上。” 孙婆子见云氏神色已有松动,又继续道:“夫人只一心瞧着荣国府的风光,王府的权势,可却从未想过这些世家子弟,早已一代不如一代了。拿荣国府來说吧,看着风光无限,实则整个京城谁人不知,早已被挥霍成空架子了。偏夫人一向精明,怎么却被这表面的荣花给迷惑了呢?现说这宁郡王府吧,宁郡王虽顶着天字二号王的名头,可早就被架空了权利,就只空拿奉禄毫无实权的皇族,与他家结亲,也毫无益处呀。最后----” 孙婆子说到这儿,却打住不说了。 云氏凝目道:“怎不接着说呢?” 孙婆子苦笑,“不是老婆子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实则,公子虽然千般好,万般俊,可总归是死了元配的鳏夫,这稍微体面些的人家,如何肯把女儿嫁过來做填房?夫人难道忘了,先前去泽昌侯府、庆昌侯府提亲被拒的事?” 云氏心神一震,想着先前曾受到过的侮辱,面色灰败起來。 孙婆子见状,又继续道:“咱们世子确实优秀,配个公主都绰绰有余了。可偏偏,是个死了元配的鳏夫,这京城里哪个要颜面的人家肯把嫡女嫁过來?夫人还是稍稍放低些身段,我看这方家四姑娘就不错。虽只是个庶出的,但得父兄喜欢。方家门弟也不算低的,嫁进來,也不算辱沒咱家的门弟,更何况,世子喜欢她,给世子娶个让他喜欢的姑娘进门,世子定会心存感激的,夫人以为何?” 云氏蹙眉,沉思了半晌,才缓缓道:“你说的倒是有理。” 孙婆子又忙道:“夫人,老婆子说的句句是肺腑之言。就算夫人您不满意方家,可人家姑娘的闺誉确实被世子给沾污了。于情于理,咱家都得负起这个责任。若是夫人硬着不肯放低身段,恐怕方家也难善罢甘休。”孙婆子一边观察云氏的脸色,一边加重语气在云氏耳边道:“夫人,三思呀。方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可在朝堂上也渐有声誉。夫人忘了,方家大姑娘嫁的可是平阳侯府,听闻何家三闺女也要嫁进庆昌侯府了,若世子娶了方四姑娘,咱家与钟家,何家,成家这些权贵之家就实实在在联到一起了。这并不比与那些公府侯府攀亲差分毫呀。” 云氏凝眉,细细想了想,神智渐渐清明,感激地对孙婆子道:“幸亏你提醒了我,不然,我又要犯一回大错了。” 前天大儿子乱跑被摩托车给撵了,全身都擦破了,尤其脑袋瓜上还撞破了一个洞,吓的我哭了一缸子的眼泪,所幸住院观察了两天,沒什么大碍,这才有力气更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 方敬澜父子的打算,云氏总算登门 想通了的云氏并未按孙婆子的话,立马行动起來,让人备礼品,备马车,而是准备延到第三日方才去方府提亲。孙婆子心中干着急,却又不敢表现出來,只轻轻淡淡地问云氏为何不立即拜访方府。 云氏喝着安溪运來的铁观音,淡淡地笑着,“急什么,我要让方家知道,咱家是不情不愿娶他家闺女的。” 孙婆子堵了一堵,她知道云氏的心思,她在拿架子,也是在拿捏方家,更是摆足姿态。对于低门户的媳妇,京中各个贵妇都会这么做的,可是---想着自己藏在房间里的那笔银子,孙婆子不得不挤出笑脸道:“夫人,这样不妥吧。那方家老爷是个文人,文人最是傲气,您这样一來,岂不得罪方家?” 云氏轻哼:“怕甚?他应该明白,他家的女儿,是非我家不可了。向家,向家还能要他家的姑娘?” 孙婆子滞了滞,忽然觉得自家夫人果真不厚道。 孙婆子也不知该如何规劝云氏了,江允然虽然着急云氏不立刻去方家提亲,但能让母亲同意娶如晴进门,对他來说,已是天大的喜事了。只得乖乖由云氏安排,去书房看书。 而永宁伯爷江子望闻得此事,脸色当场就黑了下來,“你儿子对人家闺女做出那档子事來,你这个做母亲的不急着去弥补,反而还在这儿拿架子。我真是看透你了,也不想管你了。儿子是你的,你想怎么拿捏他就拿捏他,但愿你不要后悔。”说着头也一回地拂袖而去。 瞪着他的背影,云氏气红了眼,低骂:“这死老头子,果真嫌我了,说话越來越难听。” 这时候,外头进來一个灰白对襟束腰比甲的丫环來,向云氏福了身子,“夫人,靖王妃驾到。” 云氏一个激灵,也顾不得其他,从贵妃榻上猛地起身,“快快有请。请她去正花厅,先让丫头们好生侍候着。我换件衣服便去。” 云氏换了一身宝蓝刻丝遍绣花开富贵偏襟褙子,头戴赤金五凤朝阳挂珠叉,带着忐忑的心去了花厅,便见身着普通家常服的靖王妃正坐在堂中,闲闲地喝着茶。面上是一派的悠闲自得,带來的婆子丫头几乎把花厅里外都给填满,但这么多人候着,花厅里却毫无一丝声响,足见靖王府的威严。 云氏进入花厅后,快步朝靖王妃走后,边走边道:“王妃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说着便要跪下去,靖王妃连忙扶起她,“江夫人不必多礼。这儿又不是王府,沒那么多规矩。夫人请坐,我有要事与夫人相商。” 云氏挪动步子,只挪了半边屁股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打量靖王妃一身月牙白广袖绵纱对襟褙子,式样简单,通身并无多余的花纹,只在边角处挑金银线绣着繁复底纹,头饰也很简单,简单的弯月髻,小巧别致,头插金步摇,脑后白角月牙梳,再斜插一枝碧玉缠枝钗,穿着极基简单,却自有种与众不同的超凡脱俗的气质。 云氏低头望着自己身上遍绣的金枝花纹,下意识地扯了扯裙角,满脸堆笑,“王妃亲自驾临寒舍,实令寒舍逢壁生辉。招待不周,还请海涵。”又命令一旁的丫头重新上茶。 不一会儿,丫环端了茶进來,恭敬放到双喜红木鞘翅小几上,靖王妃伸出雪白玉手,拿了雪白骨瓷盘里的茶盅,轻轻拨弄着姜黄釉青瓷盖碗,只见茶水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闻之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而持久,浓郁而滋味醇厚。靖王妃淡淡抿了一小口,只觉饮后齿颊留香,经久不退。略略惊疑这了下,望着云氏,“这茶水可真够特别的,是什么好茶,如此好滋味儿。” 云氏一直暗中观察靖王妃的神色,闻言忍不住笑道:“这便是产自武夷山的大红袍,产量极少,都从未在市面上流通过。听说今年御贡的贡品中,也只有不足五斤。我家老爷承蒙皇上错爱,也赏赐了些。王妃若爱好此茶,我这还有半斤,王妃尽管拿去便是。” 靖王妃放下茶碗,淡淡地笑着:“即是御赐之物,夫人就得珍惜才是,何苦拿來让我这种粗人糟蹋?” “无妨,看王妃也是个好茶的,王妃也不必与我客气,我和老爷才是真正的粗人,吃不出这茶的好歹,与其白白糟榻,还不如赠与识货之人。” “夫人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今日冒味登门打扰,已是不该,如何还能又吃又拿的。”靖王妃面带笑容,头上金步摇垂下的南珍闪烁着明丽的光华,也不拐弯抹角,“这儿沒外人,我就开门见三说吧。我今日前來,是來向夫人说媒的。” 原來,这靖王妃登门拜访,居然是与江允然说媒的。 靖王妃笑语嫣笑地说起了事情经过,“成郡王妃一直中意允然这个女婿,耐何开平郡县却是个沒福气的,嫁到江家不到一年便病逝,成郡王妃伤心之余,又想把她的二女儿,也就是开安郡县嫁到江家來。可想着贵公子这般人品,开安郡县虽贵为郡县,又是皇亲贵族,可贵府公子这般人品,却也不大般配。是以想继续与贵府结为儿女亲家,却又拉不下老脸。这才拐了个弯,让我來说这个媒。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 方家在接连等了两日都沒见着永宁伯府的人影儿,反而在第三日里却迎來了靖王妃和向家夫人。 老太太和李氏都摸不准她们的心思,只一味地自责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來。然靖王妃却毫不拐弯抹角,只一味的求娶如晴。 老太太与李氏互望一眼,猜不透事情闹得这般大,靖王妃不可不能不知道吧?怎么还要來求娶如晴。 估计是瞧出了老太太的心思,靖王妃浅浅地笑着,“四姑娘的事儿,我也略有耳闻。着实震惊了一把。但想着这事儿也不是四姑娘的错,当时事急从权,也无法顾忌太多。也不过是与外男有些接触罢了,还构不成名誉损毁。老太太请放心,我这嫂子也并不是那刻板呆守旧之人,女孩子受些无伤大雅的委屈,也还不放在心里。” 大概是见老太太面色带着犹豫,也不多话,只自信地笑着说了几句:“当然,咱家是真心求娶四姑娘的。但这婚姻大事,也要你情我愿才是。老太太甭急着回我,再仔细挑选挑选,若有更适合四姑娘的,老太太尽可去求了來,我是不会多说半个字。若老太太觉得我家明成还能入眼,就请老太太发一句话,我们全按着礼数來办。绝不委屈了四姑娘。” 人家靖王妃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呢?于是大家客客气气地说了会子话,靖王妃领着向夫人离去。面带笑容地把人送走后,老太太立马沉了脸色,咬牙切齿骂道:“那姓江的小子居然敢如此不守信用。他毁了咱们如晴的闺誉,居然屁都不响一下就躲得不见人影,真是欺人太甚。” 林氏却劝道:“老太太,先不忙生气。这才两日光景,再耐心等上几天吧,说不定,江家公子有事耽搁了。” 何氏脸色不是很好,不知是怀孕晚期被折腾得睡不着,还是为如晴的事担忧,闻言勉强挤出笑意,也跟着安慰道:“是呀,江家公子的为人我倒是略有耳闻,并不是个信口开河之辈。相信他定能给咱们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老太太稍稍平息了怒气,但仍是有着满满的担忧,“我就怕的就是这个。明明就是他捅出來的腌赞事儿,若他真能诚心负起担当这还好办。我最担心的还是怕这小子给我扯皮。那咱们如晴也不用再去见人了,直接去尼姑阉里做姑子得了。”这也是老太太气急攻心的原因,姓江的小子毁了如晴的闺誉后,明明说好了要來方家提亲,可偏偏三天过去了,却毫无动静,外头早已传得风言风语了,如何不令她生气震怒。 李氏心里也不大好受,如晴闺誉若受了损,这会直接影响到如美的名声的。所以,江允然必须來提亲,把这事儿给圆过去,否则,她们方家估计会两年内都抬不起头的。 何氏林氏也各有自己的担心。 何氏担心的是,如果如晴与江家的事黄了,那么知礼不知会如何的罪怪她。 想着先前初进门时受到的种种刁难,若不是如晴从中暗地里指点,估计也无法那么快就在方府站稳脚跟。所以,林氏也是真心希望能嫁得好些。 当天晚上,方敬澜回府后闻得此事,也是狠狠拧了眉,半响无语。 知礼沉默了下,道:“我这两天一直差人去永宁伯府打听,只知世子正呆在屋里温书,哪儿也沒去。” 方敬澜怒道:“他自己做出这种事來,还有心情温书?” 知礼却有不同的见解,“在江家,一向说了算的并不是永宁伯爷,而是其夫人。” 知礼说话一向点到为此,保守,却也稳妥,方敬澜当下便明白过來,蹙眉道:“难不成,那江夫人还嫌弃咱们的晴丫头?” 知礼一向少有表情的俊脸上也是一片严肃,两排剑眉深深隆起,肃立当场,一言不发。 方敬澜心情郁结,在屋子里缓缓踱着步,站在窗前,望着外头已升上树梢的月光,缓缓道:“按理,出了这么大的事,那江家无论如何都要给些表示才成。可如今,这都三日了,仍是不见动静。要么,这江夫人在拿担咱们,要么----”方敬澜实在想不透还有其他原因了。江允然对如晴的一片心思,他也是略有耳闻的,再來此子的人品性情他也略有了解,应该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无良纨绔子弟。那么,最有可能,问題便出在江夫人身上了。 知礼也猜到这层,深深隆起眉,“若真如此,这门亲事,不结也罢。” 方敬澜也正有此事,可,“那晴丫头怎么办?” 知礼冷然的脸上越发严肃森冷,语气也是阴冷如寒冰,“前两日二弟來信,称今年草原上天气和暖,并无黑白二灾,边关比往年太平不少。若真是如此,倒还可以让四妹妹去山西玩上一年半载的。四妹妹年纪小,等大家把此事淡忘后,再仔细挑选婆家也是不迟。” 方敬澜赞赏地望着长子,“我也正有此意。可向家一心求娶如晴---” 知礼道:“孩子儿认为不妥。”他顿了下,缓缓道:“在此事之前,四妹妹原本就委屈低嫁如今反倒成了不得不嫁。而向家,就算仍是一心求娶四妹妹,这个时候却也是姿态老高,好似施舍咱家似的。四妹这般嫁过去,日后岂不处处爱制肘?” 方敬澜不住地点头,赞道:“我儿想得通透,为父甚感欣慰。按最坏的打算,与江家翻脸,拒绝向家提亲,可这样岂不得罪靖王府?” 知礼再度蹙起眉,想了想,道:“先前姨母不是拿了向家公子的庚贴去庙里询解么?咱们可以八字不合为由拒绝。再來----其实,向家倒也不错的。只是发生这种事,不免让他们看轻咱们。所以,父亲,孩儿仍是主张暂且按兵不动,等他们把诚意摆足够了,再从长计议。” 方敬澜深以为然,觉得此事也可行。 * 正当一屋子老中青三代女人都心急火燎,总算有婆子进來禀报,说永宁伯夫人登门拜访。 几个女人总算面露喜色,小小松了口气,想着这是场硬仗要打,全都打起精神來,坐资端正地等着云氏登门。 老太太内心也是紧张的,云氏的为人她也是略有耳闻,此人并不好打发,并且很不好说话。虽说在这件事里,如晴并沒有错,可难保不会给云氏留下不好的印像。 李氏林氏想的很简单,既然云氏都登门了,那么这事儿肯定能成的。 何氏也是这么想的,但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使得她几乎把手中的帕子给拧得死紧。 老太太瞟她一眼,皱眉,“你身子不行,就不要再硬撑了,还是回屋去好生歇着吧。这儿有我呢。” 何氏勉强笑了笑,“老太太,我沒事的。” “我知道你关心晴丫头,但也要把自个儿顾紧了。身子要紧,回屋去歇着呢。” 但何氏仍是不愿回屋去,老太太无耐,只得不理会她,一心一意打起精神对付云氏。 今天云氏穿的很是朴素,也很简单,与方府诸老中青三代女人简单寒碜了后,老太太索先发难,“我家晴丫头正与向家议亲,可沒想到半路里却杀出贵府世子从中搅局。如今可好,晴丫头受了委屈不说,与向家的婚事也黄了,还落得个难听的名声,夫人可否给个说法?” 云氏面露愧疚,“唉,说起这事儿,我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贵府四姑娘受的滔天委屈,是我教子无方,我先向老太太陪礼道歉。请老太太原谅我家那孽子,也请老太太原谅我的教子无方。”说着便伏下身去。 老太太也不可能真的让她跪下去,李氏连忙截住她,道:“表姐哪里话呢,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的指责也是无益。咱们还是好生商议这事儿如何解决吧。” 林氏也道:“是呀是呀,我家四妹妹白白受了委屈,如今再多的指责也是无益,还是请夫人和贵府公子给个圆满交代吧。” 云氏拿着帕子拭了泪水,道:“这事儿本就是我家那孽子惹出來的。为着四姑娘的闺誉,无论如何也得给个圆满交代。老太太放心,我对四姑娘的人品极是信得过。今天便是來给贵府一个满意交代的。” 云氏四处张望了下,“四姑娘呢?我那孽子如此欺负一个柔弱女孩子儿,于情于理,我这个做母亲的,都要亲自向四姑娘道声歉的。” 老太太又吩咐人去了后院,把如晴叫來。 早在云氏登门,如晴便听说此事了,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说不出的滋味。倒是沉香几个丫头却兴奋得眉飞色舞,闻得云氏要亲自面见如晴,连忙七手八脚地给如晴穿载一新。 才刚下了一场雨,今天的阳光也不算毒辣,但沉香仍是亦步亦倾地打着伞,玲珑在后头猛烈地挥舞着扇子,玉琴和侍书也跟在后头,说是给如晴壮胆儿的。 如晴被丫头们的举动逗笑的,总算压下那冲到喉间的紧张之感,缓缓进入厅子里,只见前厅里早已黑压压地站了满屋子的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正堂上首正襟危坐着老太太和云氏。 老太太一身深蓝色刻丝六团花如意寿桃对襟褙子,下身黑色裙据缓缓铺张开來,沉静如水,仪态不凡。 而云氏却是云髻高挽风姿绰约,虽只着简单的松花色百合如意绣纹单裳,外罩一件姜黄锦纱比甲,同色系烟柳长裙,头上挽着规整的灵蛇髻,簪一支梅花南珠金钗,双耳佩着小巧的水滴宝石耳环, 这身打扮十分低调,但露在空气中的手腕上各一对羊脂白玉镯,温润清雅,最难得的是,这两只镯子俱是一样的成色纹路,隐约透着华光,外头可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应该是上等御贡珍品。 如晴听由老太太的吩咐,与云氏行了礼。 云氏向如晴招手,亲看携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來,只见如晴斜梳弯月髻,头上戴着简洁却也精致的如意蝴蝶坠儿,桃红色斜襟薄棉广袖单裳,衬得一张粉白的脸儿如花娇,清新婉约,灵气逼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 与云氏翻脸 云氏赞道:“好个清秀的姑娘。” 如晴道:“如晴陋质,夫人过誉了。” 云氏又拉着如晴道:“好孩子,那日之事,确是我家然儿的不是。我先替然儿向你道个歉。” “夫人太客气了。只是江公子一时冲动,如晴,也并沒什么的。”如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云氏道:“好孩子,难得你不记恨他。只是,然儿这翻做派,却是让姑娘闺誉受损。这女子自古最重视的莫过于名节。我也不能让姑娘的名节毁于我家然儿手上。我今日前來,便是來弥补姑娘受损的闺誉。” 接下來便要议婚嫁了吧,如晴越发抬不起头來。 老太太心疼如晴,连忙把她招到身边來。 云氏道:“闻四姑娘颜色生得好,又懂事,又孝顺,还贴心明事理,让她做我媳妇我是举双手赞成的。耐何咱家然儿与成郡王府的开安郡县已有婚约,开安郡县天皇贵胄,又是成郡王的宝贝嫡女,本已准备定下婚期,可不料发生了这起子事來,我也深感恐惶,这两日一直往成郡王府里跑,只想着让开安郡县给个通融,让我家然儿对四姑娘有弥补的机会。” 云氏此话一说出口,厅内诸人都齐齐变了脸色。 如晴索先明白过來,脸色猛地一白。 老太太胸口一滞,目光森锐的盯着云氏,冷然道:“夫人什么意思?” 李氏也是急了,急急忙忙道:“表姐,你该不会想让我家如晴给江家做妾吧?” 云氏很是愧疚,语气艰难,“我知道真的很对不住贵府,更对不住四姑娘,按理,四姑娘糟受如此委屈,咱们确实该许诺嫡妻名份的。耐何,耐何我家然儿已与成郡王府订了亲事。开安郡县身份非同小可,咱家区区一个伯府,哪里敢与之抗衡。只是,如今又出了这起子事來,成郡王妃很是气愤,所幸我从中周旋,好话说尽,这才---稍稍让了一步。只能委屈四姑娘屈居做小。当然,我这也是征得成郡王妃和开安郡县同意的,这才敢味昧登门。” 如晴只觉一阵头昏眼花,浑然找不着北儿。她在这个时代,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可为何,为何仍是让人如此作弄? 老太太血气翻涌,恨不得生吃了云氏,但她更担心如晴,她心疼的把搂晴搂在怀中,森冷地盯着云氏,冷笑一声:“江家与成郡王府订了亲?怎么这事儿老婆子却从未听说过?” 李氏也急了,“既然与成郡王府有了婚约,那为何允然侄儿还----还这般对待咱家如晴?” 云氏面色赫然,“还是要怪我,本來正与成郡王妃谈议此事,只是订下口头婚约的,还沒正式下聘,但也定了日期也备足了礼数,只等着择个好日子便正式登门提亲,然儿也是不知此事的。耐何,然儿那孽子居然在这个时候捅出这么大的搂子。我也被弄得措手不及,本來想着弥补四姑娘,干脆推了成郡王这门亲事,耐何,耐何成郡王妃很是中意咱家然儿,而开安郡县也是通情达理,说既然四姑娘受了这般委屈,也得尽力弥补。我本想着许诺四姑娘平妻的名份,可不知开安郡县从哪儿闻得四姑娘只是个庶出的,便死活不肯同意,说,说什么-----” “夫人不必再说了。”何氏唬地起身,吓了云氏一跳。 众人下意识望向何氏,见何氏面色铁青,骇人的怒火直让人退避三舍。 何氏一手捂着肚子,一手靠在椅背上,一字一句道:“夫人瞧不上咱家门弟,不愿给四妹妹正妻名位明说便是,何苦找些有的沒有的理由,沒的让人笑话,还瞧轻了去。” 云氏很是不悦,但何氏怒目而视,并且面色狰狞,又大着个肚子,心里也有些发怵,勉强笑道:“大奶奶说什么话呢,我也是左右为难的,开安郡县不肯许平妻名份与四姑娘,我也是沒法子的----” 何氏冷笑一声:“我与开安郡县自小交好,六月里开安郡县便离京避暑去,至今都未返京。我倒是很想知道,夫人是如何与开安郡县议亲,还与之对话?” 云氏蒙住了,方家其他女眷明白过來,纷纷仇恨地瞪着云氏。 云氏当场被揭穿西洋镜,脸色几乎挂不住,只得勉强一笑:“大奶奶说的是真的吗?那我昨天去成郡王府,与我回话的人又是谁呢?”仔细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那时候成郡王妃只说开安郡县病着了,不能见客,所以我只能隔着屏风与她说话,原來,这里头的人并不是她本人----” 一声清脆的冷笑响來,去氏望了过去,居然是如晴。 只见如晴挣脱老太太的怀抱,盯着云氏,苍白的脸上尽是坚拒与冰冷的陌生,只见她一字一句地道:“夫人,江家门弟高贵,如晴区区一个庶女,高攀不上。也不敢高攀。夫人的好意,如晴心领了。夫人还是请回吧。我家小门小户的,恐怕侍候不周,沒的惹得一身的晦气。那如晴可就罪过了。” 如晴说话清脆,语气铿锵,肩背挺得笔直,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色不似正常人的粉红,而是带着深深的红晕。老太太知道,她这是气狠了才会如此。心疼地把如晴搂在怀里,冲外头的人厉声吼道:“都在外头挺尸了不成?还不快滚进來恭迎江夫人出去?咱小门小户的,可款待不起高贵的伯府夫人。” 李氏也气得干瞪眼,双目赤红地瞪着云氏,她居然如此待她,让她的脸面往哪摆?这事儿要是传扬开去,如晴的脸面,方家的脸都丢尽了,如美也会受到波及。 “表姐,你你----” 老太太喝骂道:“沒个骨气的破落户,哪门子的表姐?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人家发达了你就跑去胡乱相认?沒脸沒皮的,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伯府夫人,你算什么葱,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何氏也道:“老太太说的对,咱家虽然人卑位轻,可也是有骨头的,也不能胡乱认亲戚。江夫人,请回吧。怒不相送。” 何氏脸色青白交错,脸上是奇怪的狰狞,看得云氏好不骇人。 云氏也自觉这事委实做得过火,但既然话已出口,也由不得她反悔,只得硬着头皮道:“我知道,这事儿是我家做得不对。但也请老太太和表妹体谅我和我家老爷的心情。四姑娘虽样样出众,可偏沒投生在太太肚子里头,我家然儿虽不出挑,可这日后总归要承袭爵位,断不可娶个庶女自毁前程累及家族名声。四姑娘若是不愿屈居做小,我也可给另外的补偿。”她对孙婆子点头示意,孙婆子连忙去了外头。 何氏却捂着肚子冷笑一声道:“夫人不必多说,请吧。至于补偿,还是一并抬回去吧---留着,留着----迎娶成郡王府----” 何氏说得艰难,饶是伤心欲绝悲愤难堪的如晴也发觉了不对尽,见何氏脸色好不骇人,双手捂着肚子,浅色裙裾已染得通红,不由失声尖叫,“嫂嫂,你怎么了?” 这下子,厅内更是慌作一团,老太太也顾不得与云氏呕气,连忙吩咐人请产婆,再派人外出请方敬澜父子回府,一边命人连忙去备热水,准备生产必备物质。 李氏也很是气愤云氏的所作所为,虎着一张脸,对云氏道:“表姐,哦,江夫人,我这儿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是请吧。” 林氏也慌作一团,但还算镇定,等媳妇丫环把何氏抬下去后,一边命人打扫厅内被何氏沾染的血迹,再一边对云氏冷冷地道:“江夫人,请吧,恕不远送。” 云氏也不好多呆,讪讪地命人把几大箱子的礼物放下,便准备离去。 正走到门口时,忽闻林氏高声对下人喝道:“立即告之门房的,从今往后,但凡江家人和狗一并不得入内。若有违背,定捆了发卖出去。绝不轻绕。” “是,奴婢记下了。这便与门房的说去。” 云氏听了气得直咬银牙,不过也并未多说什么,在孙婆子的搀扶下,昂首挺胸离开了方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 何氏生子,方家仍是骄傲,云氏很悲惨 方府诸人,乃至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方家大奶奶何氏提前半月生下的孩子,是被永宁伯府夫人云氏给活活气出來的。大都对嫌贫爱富的云氏颇多微辞,却对真心实意关心小姑子的何氏很是同情与钦佩。 何氏生产整整延续了一天一夜,在次日凌晨才顺利诞下孩子。方府诸人这才狠松了口气,方敬澜喜得长孙,乐得合不拢嘴。如晴的事儿虽然令他震怒,但因早有预料,倒也无多大怒火,只是对外放出话來:“从今往后,方府与江家誓不两立。” 沒有人说方敬澜不自量力,居然敢与堂堂伯府为敌。 如晴虽然恨得滴血,但也佩服自家老爹的审时度世,这个时候,如果不发表点宣言,反而还会被人瞧轻了去。 何氏的娘家人在何氏生产的第二天便陆续來了,带了好些礼品,看望了何氏,也安慰了如晴,开导了老太太。接下來,由何家女眷组成的八卦队伍,也迅速发辉其作用。 只是,不管外人有多同情如晴,但如晴却是郁闷到不行,她沒料到云氏居然如此势利,明张目胆嫌弃她的出身和家世,只肯以妾礼相待,简直是侮辱人。 老太太和方敬澜也怕如晴想不开,天天好言好语的劝着。而如善与如美也充分发挥姐妹爱,每天都呆在写意居一边劝解开导,一边大骂云氏的可恨。 唯有朱氏则拉着如晴的手哭道:“我苦命的儿,那江家实是欺人太甚。我儿千万别想不开,你要相信你爹爹,他定会替你讨个公道的。” 如晴这两天实在是被这些轮番轰炸的劝导给听得耳朵生茧,最后忍无可忍,道:“我沒有想不开,拜托你们不要再來我这儿了。”害得她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沒有。 白天朱姨娘,李氏,如善,如美,林氏轮番陪她,晚上方敬澜或知礼苦口婆心劝导,晚上睡觉也与老太太一并入睡。因为老太太怕她想不开。 如晴被弄得哭笑不得,再一次保证,她不会想不开,更不会暗地里哭,她只是,很郁闷,很生气,还沒有到想不开的地步。 先前被江允然推下水后又被救上岸后,她确实是很气愤的,但后來他一句:“情妹妹,对不起,我会负起责任的。我这便回去让我娘去你家提亲”的话,又让她稍稍生出了期待之心。 如果说向家公子是经济适用男,那么江允然便是有房有车有票子有地位的高富帅。她也不可俗免地双眼冒着金光符号,女人都爱嫁入豪门,都爱高富帅。 只是,她一心的期望却换成了浓浓的乞视与侮辱,巨大落差下,她憎恨云氏的同时,又憎恨起自己來。 老太太说得对,如果那天在童家,她在发现约她去外院的人不是泽云侯府的千金而是江允然后,她应该立马掉头走人的。而不是抱着一线期望与他站在池子边说话。那么,就不会有丢人的事发生了。不但陪了名声,还落得一肚子的气。 但,事情都已发生了,并走到这种地步,再后悔再憎恨也是无益,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才出世的小侄子多做几套衣裳才是。 那天云氏带给她的侮辱,何氏反应最是激烈,甚至还动了胎气。如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甚至连老太太都感叹,“你这个大嫂子对你,总算是真心实意。” 如晴跟着点头,但却无话可说。何氏确实反应激烈了。 沉香私下里也与如晴感叹着,“大夫人对姑娘确是出自真心。”小侄子涎生,方家诸人的口头称呼都上升了一级。老太太被称为老祖宗,李氏被称为太夫人,方敬澜则被称为老太爷, 何氏林氏则被称为大夫人及二夫人。如善等几个未出阁的姑娘称谓不变,但方敬宣却被称为姑太奶奶。听得如晴很想发笑。 沉香对何氏很有好感,时常在如晴面前说起她的好來。但玲珑却插嘴道:“大夫人对姑娘确是真心实意,可这回,我想应该是愧疚怒及攻心居多吧。” 沉香测目望去,皱眉,“怎会呢?” 玲珑一边整理手头的干净衣裳,一边道:“怎么不会,大夫人看好姓江的王八蛋,可惜却沒料到那只母大虫居然会这般不给颜面,让咱们姑娘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委屈,她定是愧疚了。” 沉香放下手头的针线活儿,望着玲珑,疑惑道:“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其实事情的起因----”玲珑说到一半,忽然打住。 沉香无可耐何地瞪了她,斥道:“你呀,沒真凭实据的,就不要胡言乱语。” 玲珑忍不住道:“我哪有胡言乱语,我是----” “你手头的活儿做完了?”沉香打断她的话,发现如晴已朝这边忘了过來,连忙笑道:“姑娘,这个时候估计厨房已把点心弄好了,玲珑,你跟我去取了來。” 然后不由分说,扯了玲珑便往外走。 如晴叫住沉香,“就那么一盘点心,应该也用不着两个人呀,就让玲珑一个人去吧。”她温柔地望着玲珑,轻声道:“沉香说得对,沒有真凭实据的,还是不要随意说出來的好。” 玲珑急得干瞪眼,跺脚,“姑娘----”她有凭有据的呀,为什么连姑娘都不相信她呢? 沉香却有所了悟,一把扯了玲珑往外走,边走边道:“行了啦,叫你去端点心还愣在这做什么?别仗着姑娘疼你就越发偷懒了。” 把玲珑推出门外后,沉香转身,一脸深思地望着如晴:“姑娘,大夫人的事---” 如晴微笑着,眨眨眼道:“大嫂子确实很关心我的。” 沉香心下叹气,她们的姑娘从來都是玲珑剔透的人物,有什么事还能瞒过她呢? * 自那件事过后,如晴郁闷了几天后,原以为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再來打她的主意,哪知,隔不了几天,向家夫人又登门拜访。 方敬澜把其中利害关系与老太太和李氏说了,老太太是个老油条的人,哪会不明白这里头的名堂,不肯再松口结这门亲事---虽然老太太多方打听的结果下,这向家公子确实如玲珑所说,人品性情都是不错的。 老太太这回婉拒的理由倒是很正宗:“夫人对咱家晴丫头的厚爱,老婆子甚是感激。耐何天意弄人,在这大好的日子里居然來上这么一出糟心事儿。晴丫头名声也受毁不说,还累至咱家成了京城里的笑话。我是不敢轻易拿她许配与夫人的。一來是顾及夫人的颜面,二來,我家情丫头只是个庶出的,恐高攀不上。” 老太太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却也不卑不亢,毫无局促不安之感,向家夫人渐渐收起先前摆出的高姿态,再一次诚心诚意地与老太太商议。 老太太仍是不松口,只一味的说如晴出了这事儿,实在不宜议论婚事,更何况,她上头还有两个姐姐都还未许配人呢。 老太太很有说话艺术,也很会忽悠人,比李氏高杆多了,向家夫人虽然数次被拒,但并不生气,反倒生出一种:方家姑娘果真是用金银软玉堆出來的,个个娇贵无比,确实不能怠慢委屈了。 之后向夫人再也不敢像先前那般以为如晴名声受损,方家为了挽回面子就会急于定下亲事以至于想拿高姿态。 至于议亲的事嘛,确实得从长计议,万万不能委屈了人家闺女。 知礼的长子取名为意文,小名文哥儿。正是十月金秋之际,闻着满屋飘香的桂花,洗三礼办得简单而隆重。 方家在京城实在算不得权贵名门,但方家的老中青三代女主人,却是土生土长地京城土族之后,这不,文哥儿的洗三礼这一天,方府便迎來了好多数不清的女客。 李氏本是体贴如晴,不愿让她在人前受拮问与盘查之苦,但如晴却反其道其之,仍是落落大方地出现在宾客面前,笑语嫣然,举止娴雅。 女客们虽然略有窃窃思语,但见如晴这般姿态,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一味的叹息,江家确是欺人太甚了。 文哥儿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五官与知义很是酷似,白皙的小脸儿,睡得憨呼呼的可爱模样儿,惹得那些婆婆妈妈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忍不住喜欢,尤其见着文哥儿头上独特的虎皮帽子,土黄颜色,中间可爱简单的老虎弄形像,尤其中间绣着个大大的“王”字,还有模有样地绣了几缕胡须,甚至连虎耳朵都绣得唯妙维诮。惹得这群在针线上都有着不凡技艺的妇人忍不住问道,这是出自何人之手,居然绣得这么逼真可爱。 然后得知是方四姑娘绣的,对如晴更是喜欢起來,又见如晴说话得体,举止有度,虽无如善的妙语如珠,也无如美的矜持高贵,却也是温和端庄,灵动俏皮,进退得宜。 何氏的房间里,大都是何氏一族的近亲,再來便是李氏及三个姑娘,这群贵妇人虽顶着赫赫有名的头衔,但本质上,仍是带着天生的八卦心理,不过说话间拿捏着分寸罢了。尤其是大家关系都较铁的,说话间便少有顾忌,说起何氏早产的事來,何氏的长姐余夫人很是唏吁,“那永宁伯世子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男儿,可惜却有那样的母亲,着实委屈了,连带也让四妹妹受委屈。” 如晴微笑着,“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也已无益。江家门弟高贵,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庶女就能高攀得起的。” 余夫人轻哼一声:“不就是区区伯府么,有何好得瑟的,京城里钟鼎鸣食之家也多了去,也不像她那般张狂的。” 如晴侧目,这个余夫人是何氏的亲姐姐,但为人性情却与何氏南辕北辙,何氏稳重,凡事说话留三分余地,而这余夫人,则是爽朗不拘小节,行事大大咧咧的,但说话却直白有趣,如晴与之來往几回,便也喜欢上了。 何氏的大嫂子丁氏也跟着道:“这江夫人此次确实做的过火了。虽然四姑娘却是受了委屈,不过我想她最近日子也不好过吧。” 京城小道消息不断,各豪门权贵家里也有许多鲜为人知的豪门秘事,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云氏的所作所为,早已被传得不堪起來,共中云氏见高攀见低踩,嫌贫爱富等名声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再來,这事儿又把成郡王府也给牵了进去,成郡王妃闻得云氏打着开安郡县的旗号羞侮方家,很是气愤,也不愿与江家结亲了。 再來,听闻从未纳过妾的永宁伯爷江子望居然正儿八经地把身边的丫头抬为妾,并还约了亲朋好友团团摆了三十桌筵席,算是公开宣布这位妾室的地位与在江府的份量。 如晴闻得此事后,总算沒再伤春悲秋郁积不愤了,反而乐呵了起來。 那天云氏登门虽然与方府闹翻了脸,但这次何氏产子,江家仍是备了份礼來。但被暂时代为管家的林氏二话不说就当着诸多各府派來的管事的面,远远地丢了出去,那方正的红木四角雕牡丹纹的箱子被摔开了锁扣,隐约露出里头黄澄澄的颜色。 一些有眼力的管事早已瞧出了那是用纯金打造的金虎,每只金虎约有婴儿拳头那般大,估计是用來给孩子玩的。 这下子,方家与江家决裂的传闻果真被证实了。 再來,方家的三媳妇林氏,是个泼辣货的名声也不径而走。 *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方府一片平静,如晴的事儿在先前狠传了一阵子后,总算消了停。向家夫人又登门作客,并还带了不少湖州的特产,听说向家祖籍在浙江湖州。 基于向家确实诚心诚意,再來向家老爷升成五品上林宛监正,向家公子也入了翰林,授七品检讨,虽只是个清水职务,却也根正苗红,将來成就不可限量。尤其这向家公子很受上司欢迎。 方敬澜和老太太多方综合考虑后,觉得向家比之前更有诚意,并且向家公子看着也挺有出息的,最后也顾不得靖王府这层关系了,还是许了与向家的求亲。 不过如晴年纪还小,又未及笄,上头还有两个未嫁姐姐,是以只与向家订下婚约,并互换定情之物,一翻过场走下來,如晴的未來夫家,便这样定了下來。 老太太曾问如晴,与向家这门亲事,可还满意。 之前受了云氏母子的算计与羞侮,如晴对自己未來夫家是否显赫早已不看重,只淡淡地道:“奶奶和爹爹都瞧着不错,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孙女并无意见。” 老太太细细打量如晴,见她并无伤感与委屈之状,这才放下了心。 * 累死啦,网店重新装修了,嘿嘿,总算有点人模人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 人比人,气死人,如善能挣银子了 如晴的婚事订下后,老太太便不再让她随意外出了,只一心教她算账女红之类女子必须学会的本领。如晴想着向家人口简单,但总算也是有点资产的经济小康家庭,想要把日子继续过好,算账理财是必不可缺的,只得沉下心思來,决定好好与算盘为伍。 如晴的目标是做一个合格的妻子,至少要掌管好财产,管事好奴仆,至于姬妾嘛,老太太说了,以向家的门弟,想纳妾也得要有银子养才成,就算有三两个通房,也不足为惧。所以如晴暂且把妻妾相争的本领抛下,只一心学习如何相夫教子,管理家务。 而如善则向新生代才女的目标奋进,目前已小有成就,提起方府二姑娘大名,外头倒也是赞声一片,其诗词优美,词澡华丽,对仗工整,极其不凡。她每每参与别府才女的诗会,总会流传出一两句脍炙人口的诗词來,一时间,京中好多文人墨客都在争相传颂方府二姑娘的不凡才识。 深秋之际,寒风凛冽,寒冷的冬天已提前來临。因为这次毫无预警,头天还阳光和暖,第二日便大雪飘飞,方府好多人都得到风寒。听闻外头各处医馆门口都排起了长龙。甚至连御医都马不停蹄忙得团团转,因为皇宫里的各位娘娘,娇气的皇子公主好多都病倒了。 再來,各个世家里的好多贵妇们也给病倒了,太医院也抽了部份人手,给这些人看病去了。 说起这些八卦來,玲珑简直就是口沫横生的。 “荣国府的老太君病的最是严重了,听说都起不了床了。太医都说要准备后事了。还有泽云侯府的林二夫人的母亲也病倒了,瞧了好多大夫都中用,这回也嚷着找御医來。可惜,太医们都不理她。” “为什么呀?”玉琴问。 侍书道:“我知道我知道,区区侯府的偏房,太医才不会去瞧呢。我说的可对,玲珑姐姐?” 玲珑道:“说的也对,也不完全对。那林二夫人虽说是侯府里的人,可她的母亲一无诰命在身,二沒住在侯府,那太医如何去瞧?” 这倒也是,太医可是人人都看得起的,只有二等爵位以上的勋贵之家才够资格请太医的。 但侍书却不耻下问,“可是,去年何老太爷不也病着了,他一不是世家,二不是勋爵之家,不也让太医瞧了么?” 玲珑道:“那不同,何老太爷这病呀,可是皇上亲自下令的,太医敢怠慢么?”然后又皱起了眉头,道:“最近永宁伯府也在四处请大夫呢。” 玉琴与侍书互望一眼,最后由玉琴问道:“永宁伯府么?是谁病着了?” “世子江允然。”说起这个名字來,玲珑这回却是笑呵呵的,说得手舞足蹈,“听说病得连床都无法下了。他老娘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求医,接连打发了好多京中有名望的大夫,仍是不见好转,反而有越发加重的倾势。这回,铁了心请了太医去瞧,偏她家又不够格请,听说还是走了靖王妃的门路。才把太医请进府去。” 玉琴也跟着满脸兴奋,“真的么?病的有多重?” 玲珑摇头,“江家消息守得可紧呢,沒法子打听太多,反正只知道已经请了好多大夫了。” “那江世子究竟生的什么病?” “风寒吧。”玲珑倒是说得不含糊。 “区区一个风寒都能弄成这样,还是这些权贵之家,足以见得江家的奴才都不是做事的。”沉香不屑道,“幸好咱们姑娘沒有嫁过去,不然,有一屋子的奴才侍候还能病成这样。那是人呆的地方吗?”沉香侍候了如晴近十年时间,从未让如晴生过一次病,所以她有资格鄙夷江家的奴才。 如晴给文哥儿绣了个冬天戴的虎皮帽子,今天总算完工,掐了线后,左右打量一番,觉得还算不错,便屁颠颠跑到何氏房里,准备把虎皮帽子给小侄子戴上。 很不凑巧,何氏那有了客人,如晴也认识的,是何氏的闺友,及娘家姐妹们,想不到如善居然也在这儿,正与她们交谈着什么。 如善见着如晴,唇角歪了歪,秀气地笑着,“四妹妹來了。” 如晴点头,边走边道:“给文哥儿绣了顶帽子,大嫂嫂子给戴戴试试,看是否适合。”一边说着,一边与诸位妇人打了招呼。 何氏笑道:“难得四妹妹费心。來,先坐下,尝尝厨房里刚做出來的松花糕。” 如晴坐了下來,尝了两口糕点,照例夸了几句,目光与屋内几位妇人接触,很正然地余夫人搭起了话,“多久不见,大姐倒是发福了。” 余夫人笑道:“呵呵,是吗?我瞧着四妹妹却是越发水灵了。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她羡慕地打量着如晴身上简单的浅绿色绣百合如意袄子及同色烟柳长裙,整个人看着清新又雅致,袄子是束腰设计的,越发衬得纤腰如柳,婷婷玉立。尤其如晴脸蛋儿粉嫩仿佛会掐出水來的光滑,更是艳羡不已,又瞧着如晴眼睑下方些微的青影,忍不住道:“女红虽然重要,但也要顾着身子。我想,四妹妹昨晚又熬夜了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如晴,如晴被瞧得好不自在,她低低地道:“也沒什么的,只不过多绣了一会,想着今天就能弄好,不然过了冬至天气就更冷了,刚好可以给文哥儿戴着。” 何氏笑道:“文哥儿可真有福气,有这么疼他的姑姑。今天二妹妹刚送了帽子來,你倒也送來了。那敢情好,这个冬天就不必再买帽子了。” 如晴愕然望着如善,“二姐姐也绣了帽子给文哥儿?”目光接触到被高夫人抱在怀里的文哥儿,果真头上戴了顶极漂亮的帽子,白色狐狸毛镶边的大绒帽,额头上方镶着块宝石,颜衬得文哥儿白皙的脸蛋更是白里透红,好不可爱。 不得不说,如善的帽子那叫才华丽、不止绣功好,质材也好,尤其那额顶的宝石,更是奢华至极。 反观自己的帽子,虽然式样独特新鲜,但并无多余装饰,也不值几个钱的。 一时间,如晴忽然觉得自己的拿不出手了。 如善望着如晴,唇角浅浅地挂着笑,“四妹妹也给文哥儿绣了帽子么?拿來与我瞧瞧。” 如晴正犹豫,但如善早已先一步夺过沉香放在袋子里的帽子,迫不及待地拿了出來,略略打量,吃吃地笑着,“四妹妹女红可不了得,居然绣得这般精致。向家公子还真有福气。” 其他人瞧着如晴绣的帽子,也纷纷夸奖起來。 如晴微笑着,“哪里,和二姐姐的一比,可就比到天边去了。二姐姐绣的更是漂亮。” 如善掩唇笑道:“我哪儿能绣这些东西呀,太费时间了,我也不会。只是从外头买來的,我瞧着喜欢,就买下來了。虽然挺贵的,但文哥儿戴着着实好看,便给买了。” 众人又忍不住望着文哥儿头上的帽子,只见如善起身,轻轻给文哥儿把戴歪了的帽子重新扶正,刚好露出明丽华贵的红宝石來,又是一阵轻呼,其中一个妇人笑道:“二姑娘可真是大手笔,这名贵重的也舍得出手。足见姑嫂和睦。” 如晴又细细打量文哥儿头上的帽子,果真是实打实的红宝石镶嵌。于是微微笑着,“估计要花不少银子吧?” 如善仍是一派的秀气斯文,“也不过几吊钱而已。” 如晴倒吸一口气,几吊钱?到底是几吊呢?两吊,九吊?可怜自己一月就那么两吊钱的月银,每日里除了打赏些下人外,便所剩无几了。她倒好,居然一出手就几吊钱的礼物。 其他妇人也忍不住艳羡地对何氏道:“你倒是有福气的,居然有如此大方乖巧的姑子。哪像我----” 何氏满足地笑了,带笑的眸子在如善如晴间來回扫视,笑道:“是呀,我可真有福气。有这么个懂事乖巧的妹子。”目光温暖地射向如晴。 如晴被她盯得心头暖暖的,刚才因如善的挑衅举动弄出得火花也渐渐淡去。 如善不悦何氏瞅如晴的目光,若无其事地道:“这马上就快入冬了,我昨儿个无意间发现一家专店小孩子衣裳的铺子,式样倒是不错的,改明儿再给文哥儿买几套來。只是不知文哥儿要穿多大的衣裳。” 余夫人下意识望了如善,问:“二姑娘说的是哪间铺子?” “就是西街那个铺子,铺子叫什么來着,好像叫贵子坊吧。专卖料子,也做小孩子的衣裳的。” 余夫人笑道:“那间铺子我也听说过,我家两个小淘气的衣裳也都是去那儿买的。二姑娘好大的手笔。想必府上月钱应该很是丰厚吧。” 如善唇角微翘,“不多,一月就两吊钱而已。” 余夫人愕然,何氏则代为解释,“我这个二妹子呀,可真了不得,不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做生意呢。诸位或许有所不知,我这个妹子,还在外头开了间铺子做起了生意來,还做得有模有样呢。一月挣个百十两银子也不是难事。” 一时间,各个惊讶的,艳羡的目光都射向如善。 如善被说得不好意思,微微低了头道:“嫂子也太夸张了,也不过就够些零花而已。” 何氏微笑道:“是呀,你这零花标准也不过每月里在钱庄里存上个**十两银子而已。” 一阵吸气声偷偷响來,在座诸位官家夫人,或许其夫家在朝为官,颇有声望,但并不是所有当官的都有钱,也并不是所有官太太都是吃穿不愁的,总有那么几个是寒族子弟熬出头的,或是家无恒产又无经商头脑更无理财本领的,只能守着朝庭每月发放的奉禄苦哈哈过日子的,比如说,何氏的表妹高夫人,及何氏的一闺中蜜友朱夫人。 就连何氏的嫡亲姐姐余夫人,虽然嫁妆丰厚,夫家官位也不低,但余大人也只是中等官家富户罢了,每月里手头流通个几十两银子还有泰半要归作家用,哪有人家如善一月里能百十两银子直接进自己的腰包來得痛快。 如晴也忍不住羡慕地望着如善,穿越女一朝穿越,那可是十有九个都能玩转古代,要不就是冠盖满京华,要不就是独特气质惹得众多男主洒热血抛头颅,要不就是做起生意來,如吸钞机似的,只见大把的银子往自己口袋里飞來着。 如善的成功,更加衬得自己黯淡无光,如晴很忧郁,很自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 江家八卦 又与大家说了会子话后,如善问什么时辰了,得知快到酉时,自言自语道:“相必这个时候凝香坊的掌柜应该替我把东西准备好了。”然后起身,对诸人笑道:“诸位夫人嫂子继续玩,我出去一躺。去凝香坊给我姨娘拿胭脂水粉去。” 高夫人奇道:“那凝香坊的胭脂水粉可是出了名的贵,但品种却是齐的。何须预订呢?” 如善笑道:“是这样的。前阵子我听说凝香坊新进了一批西洋胭脂,一直供不应求,我昨儿个去时已然告罄,掌柜的与我说今日里会到一批,所以我先预付了定钱,今天儿准备去货的。” 一时间诸人神色各异,有羡幕的,有讶然的,还有不以为然的。 “姐姐府上可真够宽厚了,对个妾室都那么大方。”说话的是余夫人,她是对何氏说的。 如善略有不悦,但脸上却是笑意盎然,“我姨娘每月里也就那么两吊钱过日子,平时候打赏下人再來几趟人情往來的早已捉襟见肘。这凝香坊的西洋胭脂,则是咱们私房里出的。” 如善带着一身的香气离开后,屋内诸人神色各异,何氏神色不变,又招呼着大家继续用茶,又拉过如晴,抓了一碟子瓜果点心与她,“好久沒來我这了,今儿个可得多呆一会。”然后拿过如晴所绣的帽子打量一番,道:“这大冬天的,你就绣一项來,可不够换呀,至少得再绣个三五顶。” 如晴乍舌,嘟唇,“嫂嫂就爱欺负我。二姐姐不是才给文哥儿买了帽子吗?” 何氏笑道:“你二姐姐买的太贵了,文哥儿可沒那个福份戴这么贵的帽子。还是你绣的好,又朴实大方,又不花钱。我用着也不心疼。” 一时间屋内诸人跟着笑了起來,余夫人取笑何氏:“还说你是个温厚的,原來也是个蹭鼻子上脸的,羞也不羞。”与如晴道:“妹子千万别由着她,你嫂嫂就是个人心不足。她以为绣顶帽子就像喝白开水一样简单呀,真是的。” 朱夫人也跟着笑道:“可不是,还不是个见高爬高的。这一针一线绣出來的,外头可是银子都买不到的。你倒是好,又舍不得花银子,只想着蹭小姑子的针钱,确实不害躁。” 众人又捂着唇笑得东倒西歪,何氏也跟着无耐地笑着,“罢了罢了,我脸皮厚,你们就尽管呈嘴皮子功夫吧,反正能吃到葡萄的,就我一人而已。” 这下子,何氏可谓是惹犯了众怒,包括余夫人在内几位妇人一并上前捎何氏的胳膊窝,何氏连忙告绕,把如晴给推到前头抵挡,大家笑闹了好一会儿,眼见天色渐黑,这才起身告辞。 在回去的路上,玲珑忍不住嘻嘻地笑道:“二姑娘花了银子还讨不了好,真可怜。” 沉香斩斥,“又胡说八道。主子们的事,岂是咱们下人能编排的?” 玲珑连忙关住嘴巴。 回到写意居后,如晴把今天的事儿与老太太讲了,老太太轻轻一笑,“你羡慕她了?” 如晴讪讪地道:“沒有人不喜欢银子的。二姐姐能挣银子,我当然羡慕了。”同样是穿越女,人家如善活得风声水起,而自己呢,却沒沒无闻养在深闺。想來就悲催。 人家如善不只才学出众,做生意也还有一套呢。 虽说大庆朝开国以來便明文规定四品以上的官员,不得经商。但这条规定经过百十年后,早已沒什么法律威力性。因为,京中各大钟鼎鸣食的权贵豪门,哪一个屁股是干净的?大家都知道,想要靠奉禄或是御赐的田庄宅子过活一辈子,只能图个温饱,只能大贵,却无法大富。而权贵之家一旦离了金钱的支撑,哪还能贵得起來。如果沒有银子的铺垫,估计有泰半世家都只能乖乖回家种地去。 三代人中便出了两位首辅的何家,如果沒有大把的银子四处打点,估计至多就只能混到普通官员的角色吧。高贵如平阳侯府,就是因为不会钻营,不懂生财之道,虽顶着二等爵位,因沒银子和实权傍身,也只能是个空有尊贵名份,实则稍微有点眼力的人家也断不会把姑娘嫁过去。 方敬澜敢把如真嫁过去,也不过是瞧中钟进这个女婿挺上进,并且上无高堂管制,左右无妯娌制肘。 三等爵位的永宁伯府,人家因实权傍身,自然有大把的人來巴结,银子自然而然地落进腰包,人家云氏腰板儿才会这么硬挺。 一等爵位的荣国公府,全是一群只负责吃负责喝负责生的败家子,人家至今能有这份风光,多亏了家里出了个皇妃。 但也是因为这个皇妃,荣国府的银子失得更快。 所以,顶有爵位的不一定有钱,但有实权的勋爵之家,肯定得有大把的银子傍身,如果再经商,那肯定是富得流油了。 世家权贵各官员们经商,真的是最好的一种致富方式。 如今,京城的豪门权贵里,稍微有眼力的家族,有近半都在或明或暗地经商。 如善经商也颇有一套,她的厉害在于,她租的铺子并不是旺铺地段,只是挨着西城门一个偏胡同里毫不起眼的角落,卖些米面之类的民生用品,那儿虽然不起眼,但人流量极大,虽然只是些低层贫穷老百姓,但这米粮可是家家户户必备的呀。再來,听说如善卖得便宜,足足比别家铺子还要便宜两成,生意好那是情理之中的事來。 如善腰包里有了银钱,又雅名在外,在方府越发派头起來。反观如晴,则被挤到角落里去了,再加上向家虽然经济小康,但对于方家來说,也还不够看----如晴屋里头的三等丫头就有两个已向老太太表明:日后由老子娘安排婚事,就不陪如晴一并嫁到向家去了。 老太太并未多说什么,准了两个丫头及老子娘的恳求,只等着如晴嫁人后,再另行出府嫁人。 至于如晴对如善的羡慕,老太太却不置一词,只是对如晴道:“你看外头哪家闺阁姑娘有像她那样抛头露面做起生意的?如今她有了银子腰板儿硬了,不过呀,这后头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吧。” 如晴听得稀里糊涂的,古代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外出经商,只能依附父兄或夫家过活,但如善自力更生,增加了收入,又养活了自己,岂不更好?为何连老太太这么高瞻远瞩之人也会如此看轻她呢? 不过后來夏林家的与如晴解了惑,夏林家的偷偷对如晴道:“二姑娘经商不是不好,可一个闺阁女子这样抛头露面又毫无顾忌的,却是不妥的。” 如晴明白了,虽然经商來钱最快,但真正决定别人认可的,仍是地位、身家、名份及其娘家父兄带來的利益。 如善能挣银子,但对于那些权贵來说,仍是不被放眼里的。 * 寒风凛冽的腊月里,方敬宣的二儿子赵谨成亲的大喜日子,新娘子是六品大理寺詹事之女。 身为方敬宣的娘家亲戚,为了给方敬澜挣面子,方府阖府都出动了,足足坐了两大桌子。 身为赵勤的嫡亲姑姑,豫郡王妃这回却沒來,只是命管家送了份厚礼过來。原因:府里出了点事,一时走不开。 然后立马有嘴碎的客人则悄声道:“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那个小妾生了个儿子,又得豫郡王的喜欢,她坐不住了呗。” 虽然这位夫人说的是事实,也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沒人敢附和。 云氏也差人送了份礼來,方敬宣却沒那个胆子学林氏那样,明张目胆把礼物丢至大门外,堆着笑脸问对方管事,“夫人和世子为何沒來?” 那管事的回答道:“世子身体抱漾,夫人担心世子病情,无法喝上贵府二公子的喜酒,还请夫人见谅。” 方敬宣连忙问:“我也听闻世子病下了,这严重么?” 管事的回答:“已请了御医瞧过了,喝了几贴药,已经无大碍了。” 等那管事的离开后,一屋子的客人又相互交谈了起來。 一个妇人惊讶道:“前阵子还听闻江家世子病的都快起不了床了,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另一个妇人接过话來,“刚才沒听到么?人家请的可是御医呢。有御医出马,定是药到病除。” “这永宁伯府还真厉害,连御医都能请动。”另一个妇人羡慕地说道。 有消息灵通的连忙接过话來,“听说走的是靖王妃的门路。” 在座诸人也听说了江家与方家的事,纷纷似有似无地望着方老太太和如晴,但顾忌着方家及赵家的颜面,倒也沒有明着说出來,只大家在各自肚皮里打打官司罢了。 老太太不喜这些古怪目光,更担心会对如晴造成伤害,便对方敬宣道,“我身子有些泛了。”然后,方敬宣的大儿媳妇刘氏亲自领了老太太和如晴去了厢房歇下。 走在去厢房的抄手回廊上,如晴打量这赵家的内院,很好,比起上一回这内院略有看头了,说明赵家的经济条件开始好转。池子里的水不再枯绿,地上也不再是枝叶横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 家长里短八卦事,冤家路窄,有人心虚 参加完赵家的婚礼后不久,何氏的三妹也跟着嫁进了庆昌侯府。 本來何家三姑娘要明年才及笄的,但庆昌侯府的老夫人却在进入寒冬里便染了风寒,从此一病不起,何家为怕老夫人翘掉了,庆昌侯爷就得守三年孝,为怕女儿的终身大事生变,便主动提出先办喜事,顺便给老夫人冲喜。 然后,冬月十五这一天,诸事皆宜,庆昌侯府迎娶何家三姑娘进门。 身为何家的姻亲,何家与庆昌侯府的威势,方府诸人再一次阖府出动。 庆昌侯府是大庆朝十三位侯爵中,是少数顶着侯爵之位还领着重要差事的侯爷。统领五军都督府五万兵马,真正的实权傍身。庆昌侯爷的婚礼,比起赵家,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如晴才真正感觉到,古代联姻的重要性。 也在这个时候,如晴才明白过來,方敬澜为何会想方设法求娶何氏。实在是这个便宜老爹真的高瞻远瞩,早在几年前,不知从哪里得來的确切消息,何府三姑娘与庆昌侯府订了亲事,方敬澜想方设法把何氏给求娶了來。瞧,士族联姻,强强联手,这对方家可谓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尤其知礼一个三品官的公子,居然与堂堂侯爷结为连襟,瞧那些巴结知礼的一干同窗,如晴再一次佩服起老父的深远目光來。 知礼与庆昌侯府成了连襟,连带方府诸人也受到颇多照顾,居然与一群诰命夫人同处一室。 这群金钗环绕翠玉绕颈的贵妇人当中,如晴只认得靖王妃,豫王妃,成郡王妃。还有永宁、永安、永平、永庆等各个伯府夫人,其他王妃贵妇则抓瞎了。 老太太离京数十年,京城贵妇圈子里的人很少有认识的,李氏何氏倒是熟门熟路,纷纷与如善三姐妹们一一介绍着。身份重要的,还得恭敬磕个头,然后得到若干赏赐。 幸好京城里的王妃不是很多,统共就靖王妃,豫王妃,成王妃,成郡太妃,四位王妃。接他的便不必再磕头,只需恭敬裣衽施个礼就成了。 荣、令、英、威、成五位国公夫人及媳妇们齐齐坐了一堂,泽云、泽昌、庆昌、永昌、富安等几位侯府夫人及各自的媳妇,永安、永庆、永平、永昌、永孝、永廉等六位夫人,如晴等人一一上前见礼,虽被折腾得晕头转向,倒也收获颇丰。 拜过有爵位的夫人,再拜见其他夫人时,基于方家的门弟,也就简单行个礼便成,但得到的赏赐就少了许多了。 按察司副使夫人最是小气,只一人给了个小小的荷包,隔着棉麻布料,摸着几块硬硬的圆圈痕迹,估计就十來个铜板罢了。 其余夫人还算够意思,荷包稍微重些,摸着有轻轻的纸钞声响,按京城各处钱庄的存钱规则,应该不低于二两银子的面值。 京军统领江子拘的夫人胡氏最是大方,凡是上前见面的姑娘都给了一人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纯金打造的金猪。 李氏笑得眉不见眼:“意思一下就成了,哪能一來就给这么浓厚的见面礼。沒得惯坏了她们。” 胡氏笑了起來,头上的紫金飞凤攒珠叉吐出的南海明珠闪动着耀眼华光,“谁叫贵府姑娘这么招人疼呢,一个比一个标致。” 众人跟着笑了起來,有人问胡氏:“怎么不见令嫂?” 其他人也立马附和,“对呀,令嫂一向爱凑热闹,庆昌侯府这么热闹的场面,沒有她怎能行呢?” 胡氏笑道:“还不是我那不争气的侄儿,天寒地冻的,也不爱惜身子,大冷天的衣服也不加一件就在屋外头玩,生生给弄出病來。我那嫂子可是气坏了,也给急坏了。” 何氏的姐姐余夫人长长“哦”了声,“真的只是这样么?” 胡氏道:“咱们挨着住,但也隔着一道墙,这里头的事儿,如何得知?更何况,我那嫂子对下人一向严苛,底下人也不敢胡言乱语触她生气。俱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得而知。” 余夫人唇角轻轻扬起,“看样子,永宁伯世子生病的事还被瞒得挺紧。可这又是为着什么呢?堂堂伯府世子惹了风寒病着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苦还藏着掖着?” 余夫人的话立马惹來多方猜测,有不明就里的,便说江夫人云氏一向好面子,儿子生了病这般捂着也是情理之中。有精明的,想像空间巨大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望向如晴,似在探索着什么。 胡氏长长叹口气,“可不是,我这嫂子呀,膝下就只允然一个孩子,成天像老母鸡似的护着。这回允然病下了,她急得像什么似的。允然也被她给宠坏了,我那兄嫂担心的彻夜睡不着觉,他倒好,居然拒绝吃药,活生生的把三分病给折腾出十分來。真让人担忧。” 何氏两姐妹对望一眼,纷纷低下头去,以袖遮掩唇边上扬的笑意。 豫王妃这时候道:“不是请了御医么?御医都去瞧了好几趟,应该沒问題吧。” 胡氏笑道:“嗯,现在沒什么大碍了,只是身体还虚着呢。我嫂子不放心,一直把他拘在屋里头休养。哪儿都不许他去。” 郡王妃轻斥:“虽说病人身体虚弱,但也不能成天的躺着吧。我看你那嫂子呀,简直关心过度了。” 胡氏道:“可不是,可我哪敢劝呀,只能由着她了。连我大伯都要让她三分呢。” 余夫人呵呵一笑,接过话來,“永宁伯爷也惧内?应该不至于吧。”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來,但刚才听了胡氏的话,各自心里头已有了清晰的猜想----那江允然染上风寒,又被云氏拘在屋里头,估计是与方府四姑娘的事儿有关。 但这是人家的私事儿,又涉及到方府姑娘的闺誉,点到为止就成了,犯不着说得那样直白。 不过---- 众人望向胡氏,江家两位妯娌一直面和心不和的传言,应该是真的了。 何氏姐妹虽然年轻,但在这群贵妇中还算是有气场的,与从多女客相谈甚欢。 方老太太同样气场十足,虽身卑位轻,但应付这群眼高于顶的贵妇,却也游刃有余。 一位遍绣金色松鹤纹锦绒偏襟褙子,内穿土黄色小竖领绣牡丹绸缎袄的妇人笑呵呵地瞅着老太太,“当年你一心远嫁齐州,我们都以为你是脑袋被撞了,或是眼睛生脚底了,不过现在想來,还是你有眼光。” 老太太淡淡一笑:“这眼光再好,也得看有沒有福气。所谓妇凭夫贵,当年咱们各自父兄皆在朝为官,旗鼓相当。如今,你已是堂堂王妃。子孙满堂,一呼百诺。而我,却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靠着继子一家子过活,与你可是沒法子比的。” 老妇人苦笑:“你只看我表面风光,舒不知,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 原來,这个与老太太年岁相当的老妇人,便是成郡王府的郡太妃。 老太太喟然长叹,“可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呀。” 成郡太妃又道:“我倒是羡慕你,虽膝下无子,继子对你却是敬重有加。方府发迹,只是早晚而已。母凭子贵,方家的荣宠,与你也是有份的。” 老太太呵呵一笑:“未來的事,谁说得准呢?”目光冷湛湛地闪了下,忽然话锋一转,道:“听闻贵府王妃给开安郡县说了门好亲事,我先在这说声恭喜了。” 成郡太妃淡淡地道:“让老妹子见笑了,不过是个鳏夫罢了。” 老太太挑眉,“开安郡县未來仪宾可是堂堂伯府世子,虽地位相差悬殊,但仪宾可是京中难得的美男儿,又才华出众,气宇轩昂。与贵府开安郡县,却也般配。” 仪宾,大庆王朝对天家女儿丈夫的统称。 而大庆王朝建国八十余年后的今天,全国上下的仪宾,已有将近上千位了。 如晴低头绞着自己的手,她暗自告诫自己,要淡定,要淡定。 老太太又问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成郡太妃却淡淡地道:“听闻仪宾身子不爽,婚期便还沒定下來。” 老太太眸光一闪,道:“仪宾病了?这可怎生是好?可否有请大夫瞧瞧?” “江夫人只是说小病而已。料是无大碍的。”成郡太妃静静地望着老太太,又把目光望向如晴,双眼悠然亮了起來,朝如晴招了拮手,笑道:“这个如花娇的姑娘想必就是你宝贝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四姑娘吧?过來,让我瞧瞧。” 如晴征得老太太的同意,走到成郡太妃跟前,优雅施礼,落落大方,毫不拘谨,“给郡太妃请安。” 如晴声音并不清脆,却又软糯糯好似江南盛产的麦牙糖,听在耳里,格外柔软。 成郡太妃上下打量如晴,见她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脸不画而粉,又见她举止有度,眉目开朗,周身气派倒是与自家的孙女毫无差异,不住地点头,握着如晴的手,缓缓道:“这么标致的姑娘,可有婚配?” 老太太回答:“上林宛监正的公子,向家。” 成郡太妃点头,“向家不错,虽家世单薄了些,但向家公子人品却是不错的。”她又打量如晴一番,越看越满意,道:“这么可人的姑娘,哪能糟蹋着做妾?我这老眼昏花的老太婆子都不忍心,偏有人不识相,仗着一点儿身份,就跑來恶心你们,着实可恶。” 不敢有人附和成郡太妃的话,云氏再不受人喜欢,总归是永宁伯府的当家夫人。伯爷江子望主管科举,颇有权势,其弟江子拘又掌管十万京军,兵权在手,权势薰天。 如晴尽管心里乐着,却也不敢把喜色表露在脸上,倒是靖王妃似有似无地打量如晴。 老太太又对成郡太妃道:“我倒是很好奇,开安郡县出降这么重要的事,为何先前从來沒有听说过?” 成郡太妃道:“也就是最近才敲定的。” 老太太脸色陡地沉了下來,庆昌侯府的花厅虽大,但成郡王妃是在场诸位女眷中年纪最大的,辈份也较高,所以她在说话,其他人都得压低了声音,是以她的话几乎在座诸人都听出來了。 李氏何氏俱都胀红了脸,那是气红的。 李氏冷笑一声,道:“原來如此。这么说來,让咱家晴丫头给人家做小,并不是成郡王府的意思,而是人家江家瞧不上咱家了。” 李氏是真的生气,她气云氏这样捅她一刀,让她在方府抬不起头來,云氏嫌弃如晴,就是嫌弃她,嫌弃方家,这让一心一意把云氏当亲戚的她如何不气? 林氏淡淡地道:“这不是明摆着么?江家夫人果然好计策。” 余夫人也挑眉道:“这回江家确实过份了。既然瞧不上,为何还要做出那起子沒脸的事來?” 胡氏也一脸愕然望了老太太与如晴,“这,这,真是如此么?那,大嫂她---确实过份些了。” 连胡氏都这样说,其他人哪还有顾忌,纷纷遣责云氏的势利与阴损,这样平白无故损毁女孩子的闺誉。 老太太虽然也憎恨云氏,却也未开口指责,只是等大家说得差不多后,才道:“算了,咱方家小门小户的,也高攀不上。所幸也沒造成什么太大的损伤。江家公子这般丰神俊秀的人物,咱家如晴,确是高攀了。大家就不要再指责江家了。”然后对如晴道:“身子有些泛,扶我去厢房歇歇。” * 庆昌侯府果真气派,假山回廊,曲折迂回,处处可见穿戴一新的來往奴仆步履匆匆,如晴感叹,不愧为得势的侯府呀,连下人都穿的比平常人家的好。比起略显沒落的平阳侯府,又是另一个档次了。 说起平阳侯府,如晴又有点想念如真了,至从上次如真生子见过一次后,转眼又有几年沒有见过了,听闻老侯爷已逝去,已由曾孙子继任爵位。而大姐夫钟进,虽未继承爵位,但听闻这几年來在军中也渐渐显山露水,再过不久便会赴京任神机营参将。 上回如真写信來,等上头就职明旨下发后,大姐夫便准备携带家眷干脆在京城置一所房舍以供居住。 若真如此,到那时候,就能时常与如真见面了。 在下人的引路下,老太太与如晴被领到一间厢房歇下,如晴四处打量了厢房的布置,八成新的青缎面垫子下是乌色的樟木椅子,靠东的炕上设有青缎垫子,上头摆了几个蟒枕,如晴扶着老太太坐到炕上,并把枕头枕到她腰后。丫头上了茶,说了些话便离去。如晴又亲自执起鱼嘴壶给何氏倒了白水,老太太喝了两口便搁到炕桌上,“我不渴,只是有些憋闷而已。” 如晴问道:“奶奶仍是气那江家么?都已经过去了,孙女都放宽心了,奶奶就不要再生气了嘛。” 老太太哼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如晴讪笑,每个人都有着同样的想法,受了委屈或是受到不公平对待,就会生出愤恨之心,暗自骂着:你会为今日所做之事后悔的。 可真正在现实中,哪有那么多后悔的。 对云氏來讲,她一个小小的三品官儿的庶女,对一般士族來说,或许还有点看头,但与超越一品大员的伯府相比,确实是大大高攀了的。云氏的想法沒错,她犯不着娶一个庶女作江家族母,那样也太沒面子了。 放眼整个京城,沒一个钟鼎鸣食的权贵之家的族母的身家会是平常的,更别说庶出的。人家靖王妃虽然家世卑微,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当然,靖王妃的例子实在罕见,大庆王朝延续上百年來,各个王府所娶的王妃,不是名门闺秀,也是书香门凝。 不过云氏也挺倒霉的,放眼各个大户之家,哪个沒有门户之见,那些棒打鸳鸯的人多了去,都沒人指责什么,就她一个人被指责來指责去。 不得不说,做人也要讲人品的,这也是云氏平时候做人失败的下场。 * 安顿了老太太后,外头便响起了烟花爆竹声响,只见天空闪耀着五光十色的光彩,红的绿的白的,好不耀眼。有直接升上空中然后爆闪出一朵巨大花朵的,还有在空中旋转飞舞的,更有噼里叭啦四处乱闯活像打晕了的鸡一样,如晴也被吸去了眼珠,这古时候居然也有如此超高水准的爆竹,征得老太太的同意,准备去外头仔细瞧瞧古代的烟花爆竹,好生研究一下。 古时候放鞭炮沒有那么多顾忌,但却有门槛,一般人家放不起,也沒地方放。但庆昌侯府就不一样了,简直就是暴发户似的,遍地开花放得到处都是。 如晴走出院子,便见好多人都抬头盯着天空观看。忽然觉得,还是这些古人还侍候呀,如果回到现代,这些鞭炮也只能自己乐自己了。走看边想着,忽然觉得有点儿说不出來的古怪,不由蹙眉左右张望。 侯府以供女客歇息的厢房设在后院与前院之间,出了后院的垂花门,有豁然开朗之感,來往奴仆穿梭其中,大都是负责服侍客人的。 如晴定眼瞧去,走廊上客人虽多,但都是些陌生面孔,很少有认识的。那么,这种背脊发毛的感觉又从何而來呢? 就在目光四处游移时,忽然对上一双沉黑如夜的眸子。 不远处的天空响來或明或暗的爆竹,映得半边天空一片透亮,时而对上那双眸子,更是出奇的阴寒,并且诡异。 待认出了这双眸子的主人的面容后,却令如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隔了十來步的距离,密集的人群中,此人头束镶玉金冠,一身红色暗纹云锦直缀长袍,肩膀及领口都镶有腋子毛边,三指宽的姜黄绣蟒蛇腰带,浅碧色宫绦末端系着块羊脂白玉。背负着双手,正疑着一双不大的眼,正皱着眉盯着如晴。 今天狠狠努力了,亲们,给点掌声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 丧权辱国条约,如晴这个大笨蛋 在场诸人俱都锦袍傍身,华丽非凡。在一群锦衣华服中,此人身形高佻,气势出众,冷峻的面上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令人自动退避三舍,不敢亲近。 如晴被他瞧得好不自在,心下惴惴不安着,一晃又有几年不见了,这厮在万红花丛中厮混,应该乐不思蜀,估计早已把她忘了吧。 想着先前听何氏曾提到过李骁拿熊掌宴客却出了一回大糗的事,如晴立马心虚地低下头來,把玩着胸前的翡翠玉石项圈,然后趁着其他女客不时移着步子的瞬间,迅速避开那双冷峻的眸子,不动声色地退回院子里。 可惜她的动作仍是慢了点,退到院子里后,院子离厢房还有一段距离---李骁已堵到她面前了。 如晴心口一滞,拍着胸脯仰望着这个男人,这家伙不知是用了移形换影的本领还是怎的,居然这么快就移到她面前。这下子,她该怎么办? “你叫什么名字?”李骁盯了如晴半晌,把她的心虚看进眼里,凝惑地皱了眉,这丫头,好生面熟。 “你----”如晴心下跳得厉害,强装镇定,这是庆昌侯府的地盘,他不会把她怎样的,于是鼓起了勇气,道:“公子,奴家并不认识你。” “你也沒必要认识我。你只需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千金。” 如晴心里一喜,他不认得她? “公子,随意打听姑娘的闺名,可不是正人君子的行为。”左右瞟了下,四周沒什么人,走廊上虽挂了灯笼,但背对着灯光的他则不大看得清面容,如晴只觉面前立着的大山似要吃人。 李骁又问:“你头上的这个蝴蝶宫花是哪买的。” 如晴呆住,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镶翡翠的纯银打造的展翅蝴蝶宫花。 “呃,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骁语气不耐烦,“你只需回答我就成了。” 如晴心中腹腓,好你个不可一世的超级纨绔,但嘴里却道:“这是家人送的。” “你是知义的妹妹?”李骁蓦地來这么一句,如晴心下打突得厉害,心想糟了,这下子完蛋了,这家伙认出他來了。 如晴不敢承认,但又不敢否认,只得喏喏地道:“那个---那个熊掌的事,是我不对---你可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欺负我---” 李骁先是不解,然后想到了什么,蓦地脸色一沉,双眸眯起,危险地盯着如晴,冷笑一声:“你不说,我倒险些给忘了。小丫头,敢拿半只熊掌來讹我,有种。”害他在朋友面前出了个那么大的糗。 如晴再度后悔起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真是笨蛋,平时候的伶牙俐齿哪去了,全都成了浆糊了。但这时候,也容不得她多想,硬着头皮辩解道:“哪里才半只,明明就一只的----”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无比后悔,无比痛恨,她怒火瞪他,“你炸我。” 李骁脆声一笑,“跟你学的。”走近一步,居高临下逼视如晴,满意她暗自吞口水的动作,“胆子怎么变这么小了?当初敢拿一只充当两只熊掌的劲儿哪去了?” 李骁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北方人生來就高大,如晴身子还未长开,身高只及李骁的胸膛,大黄豆与小绿豆的对比,使得她再一次往后退去,以避开这种身高气势带來的压力。 “对不住嘛,对不住嘛,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只是一直苦无机会向您亲自解释---呃,二哥又给我捎了熊掌回來,大不了,我补一只给您就成了。”只能这样弥补了。 “才一只?”李骁双眼眯起。 如晴伸出白嫩的手指头,讨好地咧着嘴,露出雪白贝齿,“两只,两只。”你丫的赚到了呀。 “除夕之夜我要用來款待客人,两只也不够。” 如晴咬牙,忍着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冲动,“----三,三只。”白嫩小手又伸出三个指头來。 “----”李骁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如晴被盯得心里直打鼓,心里哀嚎,不会吧,哪有这么贪心的。 “我还要宴请朋友,以弥补上回出的糗。三只哪够。” 如晴只差破口大骂的,这个强盗,土匪,要不是瞧在他是靖王世子的份上,姑娘她铁定给他一顿老拳侍候,呃,不对,应该吐他一脸的唾沫星子,这个得寸进尺的混蛋。 但是,她也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不对,是强蛇压不过地头龙,唉,也不对,总之,她惹不起这些权贵人家,只得忍侮负重,割地陪款了。 但让她全部吐出來,简直在割她的肉,不行,不能便宜了她。 但,要找什么理由呢? 眼珠子一转,计上心來,她又露出雪白可爱的贝齿,“是还有一只,不过得给老太太留着。老太太入了冬身子就不大好了,我正准备炖了汤给她老人家补补。世子就让我留下一只吧。”如晴摆出极其诚恳的面容,这四只熊裳还是前年知义捎给她的,來京城都捎带着,几乎当金银一样來宝贝了。可不能全白白贡献给眼前的家伙,不管怎样都得留一只下來,不能让他把便宜全占了。 这古代熊掌全靠人工猎取,而熊只有北方森林里才有,熊又是种凶猛危险的动物,猎取的时候危险性很高,难度也很大,所以格外珍贵。知义从边关捎了两回,她前后吃过数次,味道确实美味。因为太珍贵了,所以一直沒舍得吃,想着今年过年拿两只做來给老太太吃,这下子可好,泡了一半的汤了。 可恨! 李骁见如晴哭丧着个脸,小小的红唇委屈地嘟着,大大的眼儿水汪汪的,似要滴出水來,瞪自己的目光带着畏惧又带着愤慨,活像一只蠢蠢欲动的小母鸡,被人抢了食物般的不甘,愤怒,却又不敢真拿敌人如何。 难得地,李骁被她的表情和动作取悦了,忍不住弯了唇角。但也只是一时的,很快又蹙起了眉冷声问道:“你认得我?” “----”如晴傻眼,又忍不住捶胸顿足,什么叫不打自招,什么叫画蛇添足,什么叫笨蛋,什么叫猪头,什么白痴,现在就是她此刻的最佳写照。 这家伙原本不认识她的,只是以疑惑的语气问她是不是知义的妹妹,偏她就一时惊慌啥都吐出來了,猪头,十足的猪头呀。 “既然认得,为何刚才装作不认得我?” 如晴这时候,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一拳捶死自己。 李骁见她呆头呆脑又悔恨无比的模样,奇异地笑了起來,一直郁积的心总算开朗不少,见她吓成这样,还颇不忍心,又想着她是知义的妹妹,算了,放她一马吧。 “呃,呃,世子英俊潇洒,气宇不凡,如晴自小养在深闺,从來沒见过如此出采人物,一时间沒认出來出无可非厚。” “小丫头拍起马屁來倒是不含糊。”李骁哼了声,听不出语气喜怒。 如晴心头发怵,他这算是心情好转了吧? 京城的天气可不含糊,虽披着厚厚的披氅,呆在外头久了,也冷得双脚直打颤,她忍不住跺了跺脚,道,“呃---世子,时辰不早了,如晴要去侍候祖母了。就不奉陪。”如晴见他沒有说话,也沒有动作,心里稍稍放下心來,便缓缓移动脚步,贴着墙壁,一边瞅着他,一边慢慢移动步子。 待终于从他身边经过后,见他仍是沒有动作,只是身子和目光跟着她转,心跳得厉害,眼看快要进二道仪门了,心里一喜,忙提了裙裾撒开脚丫子便跑。 “站住。”身后蓦地响來一句断喝。 如晴心下一突,脚下迟钝了下,就在这一瞬间,后脚跌到门槛,生生给跌了个狗吃屎。膝盖痛,脚尖痛,双手也痛,啊哟哟,想她在古代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摔过跤,这还是第一次跌得这么狼狈惨重。 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在心里大骂,这个该死一千次一万次的家伙,你小心你永远是世子,万一哪天败落了,姑娘第一个踩死你。 李骁來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瞅着她,“沒事吧?” 如晴心里直骂,你也來摔一下,看有沒有事。但是,她不敢骂出口。只能把这钻心的痛楚忍过后,才慢吞吞从地上爬起。 一只手掌伸到面前來。 如晴愣了下,见他弯腰的动作,身前的袍据有一小半触在地面,忽然一个坏心眼,伸手抓着他的袍据,扯着袍据起身。 如晴冲李骁福了个身子,声音甜甜,“多谢世子。” 李骁伸手拍了拍被弄皱的袍裾,双手互在身后,道:“可有摔疼?” 如晴挤出一张苦瓜脸,可怜兮兮地道,“嗯,有点。”花嬷嬷曾经教过,女人是水做的,但该强是要强,该示弱的时候就要示弱。 其实就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也还可以转为另一个解释:能屈能伸方是王者之道。 李骁看她半晌,忽然道:“等下我让御医替你瞧瞧。” 如晴连忙摆手,“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开玩笑,她一个方家小小庶女,只是摔了个跤而已,若是惊动了御医,那还了得,岂不被口水给淹死? 如晴弯腰假装揉膝盖,“世子,我先回屋里上药去,不奉陪了呀。”一缕头发掉到颊边,伸手一抹,唉,头发也给摔散了。真是倒霉。幸好四下沒人,不然看她披头散发的模样,岂不丢人。若再瞧到这家伙,那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满脸痛苦,一跛一拐地从他身边经过,李骁又拦着她,“等等。” “世子还有事吗?”如晴声音很轻,但心里可是怒火高涨了,你丫的沒有怜香惜玉的心吗?人家都摔成这样了。 “我的熊掌什么时候给我?” 如晴滞住,暗骂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嘴里却说:“我明日差人送到府上去----”想着若是这样送去,岂不招人猜忌?于是又道,“明日我让哥哥亲自送到府上去。”只是不知知礼大哥会不会帮她这个忙。 李骁看她一眼,含颌,“很好,那我明日就在府里恭候令兄大驾。”然后负着双手,威严离去。 见这尊瘟神总算离开,如晴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把这尊瘟神打发了。 跛着脚走了沒几步,新的烦恼又上來了,她要怎样才能请动知礼大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 这宫花打哪来的? 回到家中的如晴发现这一跤摔得还真不轻,棉裤破了不说,膝盖也破了皮,虽然沒什么大碍,但摸着痛呀。 损失了三只宝贝许久的熊掌已让她心头滴血了,偏在那一跤中,还把头上的那个镶翡翠的纯银打造的展翅蝴蝶宫花给摔落了。后來虽然去原地找了一阵子,也沒找着,更是捶胸顿足,那只蝴蝶宫花可是知义二哥捎给她的呀,宫花做的很是漂亮,展翅欲飞,蝴蝶本身用的纯银打造,但翅膀却是用纯金打造的了,上头各镶十二颗南珠,背面以翡翠镶嵌,红宝石压坠,栩栩如生,美艳大方。这宫花一看便出自名匠之手,价值不菲,知义二哥捎回來,说是意外在巢灭蛮人时,在一处浓密草丛里拾得,估计是敌人残留下的不知从哪家大户里抢的,瞧着不错,便给她捎回來了,让她沒事时戴着。她先前都一直妥当收起的,后來还不是见庆昌侯府如此威势,这才想着戴在头上撑门面。现下可好,陪了夫人,还折了兵,恨呀。 虽然这宫花沒有花钱买,但确实好看的,在众多各贵妇掌赐的饰物里,就这宫花最入她的眼,现在可好,唉---- 如晴一边捶胸顿足,一边懊悔不已,恨自己的白痴无用,人家一句话就把她的原形与小秘密给诈出來了。 但恨归恨,那宫花却是找不回來了,不知是庆昌侯府的下人给捡着了,还是被别人给捡了。那藏在坛子里的三只熊掌却仍得想办法送出去。但前提条件则是,要说明知礼大哥呀。 想着知礼大哥的呆板与冷漠,如晴便一阵打鼓。 但除了让知礼送过去外,她也沒别的法子了,让她亲自送,那是不可能的,一个闺阁女子平白无故送王府世子熊掌,传扬出去可了不得。差人送也沒个适合的人选。下人们会怎么想?送出去后,别人又怎么想呢? 最好的法子还是请知礼大哥送最恰当了。 第二日如晴起了个大早,带着忐忑的心情,來到知礼的院子,知礼每天卯时三刻上朝,下午酉时才回來,比现代的朝九晚五还要來得辛苦,所以如晴也只得忍着睡意,起了个大早,在天刚破鱼肚白便登门。 知礼这时候正在丫头的侍候下更衣梳洗,听外头丫头进來凛报四姑娘來了,略皱了眉头,稍稍沉吟片刻,便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绕过腊梅迎雪屏风,來到明间,便见如晴身着浅碧色束腰对襟袄子,正來回不停地走动着,皱着秀气的眉毛,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奇了,边走边问,“四妹妹找我有什么事?” 如晴连忙转头,带着怯怯的笑容,吞吞吐吐地道,“我想请大哥哥帮个忙。”她这个大哥,从來不喜拐弯抹角,虽然她也想多拍些马屁,或是修饰一下请求内容,但沒法子,这个大哥太厉害了,太精明了,实在不好唬弄,只得实打实地照说了。 知礼挑眉,伸手一摊,示意如晴坐下來说话,然后自己也随意坐了下來,动作流畅,并且颇有个人特色。 如晴看直了眼,这个大哥,其实还是满帅的,就是性子冷了些。 “呃,是这样的----”如晴简单把前因后果与知礼说了下,然后苦着一张脸道:“所以只能麻烦大哥哥了。” 知礼挑高了半边眉,略带斥责:“你呀,连靖王世子也敢唬弄,真是不知死活。” 如晴连连点头,“对对对,大哥哥,我已经知错了,求大哥哥邦我这一回嘛。” 知礼垂睑,不知在想些什么,如晴听不到回复,心下忐忑着。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现在天气寒冷,鞋子穿在身子都不顶事---靖王府离咱家这么远,我怕湿了鞋子----” “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定用最暖和的狐狸腋子毛做内衬,给大哥哥做一双又暖和又轻巧的靴子。”其实,坐着马车,哪会湿脚嘛。 一阵清咳,“等下我还要外出给文哥儿买帽子,你也知道,天寒地冻的,几顶帽子还真换不开。” “我会抽空给文哥儿做两顶又暖和好好看的帽子。”只要能让他答应,如晴也只能忍了。 知礼唇角微扬,道:“也好,我就走上一趟吧。” 如晴还來不及欢呼,知礼又严肃地道:“靖王世子身份高贵,与咱家沒无多少瓜葛,妹妹还是少与之打交道的好。免得另生事端。” 如晴点头,“大哥哥教训的是,如晴记下了。” “还有,江家的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晴连忙道:“大哥哥,事情都已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知礼定定看她半晌,忽然喟然长叹,“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他其实想要补救的,却无能为力,至今都被束在家里,身边的丫环小厮全被换掉了,几乎与软禁无疑。为了想见你一面,连苦肉计都用上了,仍不顶事,妹子---你和他确是无缘了。” 如晴微笑着说:“我已经与向家订了事,别的旁的事,与我何干?大哥哥休得再提及江家的事。” 知礼再看她一眼,也跟着沉香点头。看着如晴抬进來的那个坛子,皱眉,“三个熊掌?” 如晴苦着脸,无耐道:“沒法子,你妹妹笨死了,总是让人牵着鼻子走。这不,迫于那人的淫威下,不得不丧权辱国答应给三只熊掌才能消得怒气。”见知礼面无表情,又心下难安,小心开口,“大哥哥,您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知礼摇头,“你这么做也不失明哲保身。李骁此人,可不是善与之辈。与其自己吃点亏,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如晴点头如捣蒜,这个大哥简直是她的知已呀,句句说到她心坎上了。 不过知礼又话锋一转,“是他让你赔这么多?” 如晴羞愧难当,低着头小小声道:“我原想着赔他一只的,可这人也太不要脸了,不肯善罢甘休,我为着息事宁人,这才,这才----忍痛答应送他三只。”所幸她还有一只。而那人还沒有强求,不幸中的大幸。 知礼脸色微红,想着刚才夹天子以令诸侯的情形,略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掩饰面上的心虚,正色道:“好了,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顿了下,又想了想:“大冬天的做鞋子也不容易,就做顶帽子吧。” * 当天晚上,如晴等呀等地,总算等回了知礼。 望着比以往热情的如晴,知礼沒说什么,只是在四下无人的时候,道:“熊掌他倒是收了,可惜这人性子古怪,仍是不肯善罢甘休。” 如晴大惊失色,“那,那他究竟还想怎样?” 知礼无耐一叹,“他说这次的熊掌小了些。” “----”如晴傻眼,小了就小了呗,她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知义再给她捎同只回來吧,她也开不了这个口呀。 知礼皱着眉,盯着自家妹子,道:“李骁还让我带话给你。” “什么话?” “昨晚你头上戴的宫花,打哪來的。” 如晴心下傻眼,想着昨晚李骁曾问过的话,心下一突,该不会这宫花就是他的吧? 双更哦,亲们,贵宾票,一人再盖个章,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 坐立难安 但不至于呀,这可是知义二哥特意从边关捎回來的,只说是在草丛里拾來的,看着不错才给她捎回來的,难不成,这宫花的原有主人,便是李骁? 这,这可能吗? 知礼瞅着如晴变幻莫测的脸,隆起了眉毛,声音严厉起來,“如晴,你老实与我说,你那宫花,打哪來的,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如晴望着自家大哥一眼,在心里转了千百回心思,决定还是坦白从宽吧。 知礼皱眉,“知义捎给你的?” 如晴点头,“嗯。我沒说谎,不信我去把二哥哥捎回來的信给你瞧瞧。”知义捎回來的信她都保留着,可不是她兄妹情深什么的,而是知义的话太经典了,她每每看了忍不住发笑,所以便把信件全留了下來,以作观摩,想着,为何这个二哥会有那些令人拍案叫绝的话來着。 比如,有一回,他在信中写道:“皮甲收到,月余,挡箭三次,偿完好,汝手艺确有精湛,然,本人武艺渐高,敌人概不是对手,软甲已无多大用处,下次改寄他物。以免浪费。” 那时她把信看了又看,忍不住写信去大大埋怨了一番,说他好心当驴肝肺,下次再也不给他做软甲了。 不久后知义就回了信來,这次更绝,“便宜他人,于吾无益,何苦來哉?” 如晴看了良久,忍不住笑了起來,这个吝啬又搞怪的二哥。 知礼神色非常惊讶,还很震惊,“你是说,是知义捎给你的?” 如晴点头,“对呀,他说是在一草丛里拾得的。看着不错,就给我捎回來了。难不成,这宫花原有主人,会是李骁的?” 知礼摇头,“那倒不是,只是,这宫花可关系着----” “关系着什么呀,大哥哥,你就一次性说清楚嘛。”如晴不满地嘟唇,这个总爱吊人胃口的家伙。 知礼目光复杂地望着如晴,只见如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虽然比同龄之人要娇小些,却也婷婷玉立,如诗如画,喜笑嗔怨皆惹人怜爱,娇俏与玲珑结合,纯真与灵气相辅。外见宾客落落大方,毫不拘束,对内乖巧懂事,行事妥当,管束奴仆也自有一套,对长辈恭敬,同亲人友爱,从未红过一次脸,被冷落了,受委屈了,也从來都是笑脸迎人,从不抱怨。若日后嫁了人,也绝对是难得的贤妻良母。 可是----知礼蓦地长长一叹,他这个妹子,可惜了只是庶出的。 “那宫花,以后切莫再戴了。最好收起來,千万别再让别人瞧见,懂了吗?” 如晴有些紧张,“可是,哥哥,那宫花,昨晚就给弄丢了。” “弄丢了?”知礼再度皱眉,“在哪丢的?” 得知是在庆昌侯府丢的后,知礼反而轻松了神色,“丢了就丢了吧,这样也好。”然后又摆足大哥的威严,板着脸训了如晴一顿,“虽说李骁此人性子喜怒不定,身份又高贵,咱们确实惹不起,可你也不必被他牵着鼻子走吧-----”接下來又是一顿猛训,如晴被训得耷拉着脑袋,她已经后悔了,不应该被黑恶势力唬住,李骁虽然惹不起,但也不至于畏之如虎。 总之一句话,她太笨了,也太好唬弄了,太好恐吓了。 * 知礼走后,如晴连忙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青花瓷坛子,里头正放着个干巴巴的熊掌,这个熊掌是最大的,也是剥皮剥得最完整的,其他的都要次些,不是剥掉了一团肉,就是断了骨头的,虽然不影响食用,但确实有碍观看。这回拿了次等品充数,并且每个熊掌都被她用小刀从掌部切了一截下來,再放到地上狠狠地擦,又放进坛子里裹了一层腌灰,肉眼看不出來有被切割过的痕迹后,这才重新放进坛子里,交给知礼。 就是不知李骁会不会眼睛毒到看出她使的小伎俩。 再一次忐忑了好些日子,她想着李骁的暴烈性情,想着前皇后娘家那不到三岁孩童的惨状,想着一个九岁的小屁孩子就能拿剑杀侍女,想着连堂堂公主驸马都敢鞭打的人物,心里七上八下的厉害,生怕李骁哪天性情上來就來找她秋后算账。 如晴的坐立难安影响了沉香玲珑,但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偷偷凛告老太太。 * 住在京城唯一的好处就是能时常能听到各家大户里的最新八卦,甚至连皇帝的家务事也能打听一二。 首先,本月最劲爆的消息当数靖王父子。 当今太皇太后时常召见李骁入宫陪伴,有意要替他另指门婚事,这回必须得门当户对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真正大家闺秀。 然后,太皇太后责令太长公主亲自挑选京中二品大员的待嫁闺女,不光要相貌才情过关,人品也要拨尖的。 数天过去,太皇太后六十五寿辰即将到來,京中三品以上诰命夫人俱进宫祝寿,并奉命领了自家已及笄并待字闺中的姑娘进宫一同贺寿。其目的不言而明,太皇太后这是趁机给李骁挑选世子妃了。 然后,京中和各胭脂铺子,布料行,生意出奇的好。 紧接着,传闻靖王传了折子与皇帝,边关气侯寒冷,年纪偏大,恶劣气侯不胜抵抗,一时不慎,旧疾复发,骨痛难忍,恳求皇帝恩准他解职入京熙养天年。 皇帝先是守着不发,但经不住靖王的再三恳求,尤其太皇太后也发了怒,把皇帝叫到跟前,当着皇太后的面,痛骂了一通,“汝皇叔已过半百,常年在边关受那风寒雨雪之苦,上要统军征伐,下要管理一方政务,衣不解带,劳心劳力,亲人不得相聚,妻儿不得团圆,如今年纪渐大,又旧疾缠身,深受病痛折磨,你贵为一国之君,于情于理于亲,都得宽容善待。你倒好,就冷得下心肠任你至亲皇叔在那苦寒之地忍受那无边折磨。放眼我大庆朝诸位亲王,有哪位亲王像你皇叔那样,常年镇守边关,数年不得回京,妻儿不得团圆的?” 皇帝被太皇太后骂得狗血淋头,深感愧疚,立马准了靖王的请辞,并特意派了兵部尚书与亲信太监任钦差大臣,亲自赴往边关,犒赏三军,慰问靖王这些年來的劳苦功高。 同年年底,靖王回京。 虽已交付兵符,但靖王威势不减当年。 靖王回京当天,皇帝头戴冀龙冠身穿团龙袍,亲自乘御辇出京亲自迎接靖王。京中九门洞开,满朝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齐齐出动。 欢迎仪式无比隆重,大雪漫天,满城百姓相迎,靖王风光回京。 皇帝命内监宣读靖王一生功绩:南征北战,东征西讨,立下奇功无数,平定突劂,击退化外流民,御敌于关外十数年不曾进犯,对外威镇边垂,对内治下清明,虽未有开疆拓土之功,然革陋政,行武备,促农商,平定内乱,御敌千里,还我大庆千秋万代之太平盛世,实乃我大庆之福王矣。” 然后,皇帝颁旨,靖王直趋九殿,特旨君前免跪,龙庭赐座。靖王妃贤妻佳妇,贤良淑德,授超圣一品王妃之衔。其子李骁,袭父爵,另加封其三女为圣二品长公主,封号纯阳。另赐良田千倾,金银无数。 靖王妻子儿女都被授了封号,可谓是满门的荣宠,儿子袭爵,两女儿一嫡一庶都加封为圣二品长公主,地位比正牌公主还要來得尊荣。 如晴听着艳羡不已,心想,这李骁又是升官又是发财,这个时候肯定喜得不知天南地北了,应该暂时不会來找她算账了。 孩子有点咳嗽,今晚要带去看医生,白天实在太挤了,晚上看不必排队,早些走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 娶妻娶贤,靖王妃和云氏两个极端例子 年底,靖王惮位,其子李骁袭爵。 京中四品以上官员俱前去拜贺,方敬澜身为三品大臣,晚上回到方府,方敬澜对知礼道:“靖王一家子,真可谓是无上的荣宠。” 知礼沉默了半晌,道:“靖王,很是深谋远虑。” 方敬澜沒有说话,但内心里也是认同的。 首先,皇帝羽冀渐丰,哪能容忍处处受制肘,而手握重兵的靖王,则成了头号忌惮对像。然,靖王却以身体不适为由,主动上缴兵符,皇帝估计乐得直跳脚,但仍是有模有样的推辞几番,太皇太后也是个妙人儿,或许她只是单纯地想让儿子承欢膝下,或许她也意识到儿子手头握着的重兵迟早会成为他的崔命符,所以才推波助澜了一把。 皇帝收回了兵权,消去了泰半瘾患,乐得给足靖王面子,金山银山供着,荣华富贵养着,反正只要不涉及兵权及皇权的问題,其他事儿都好办。可谓是叔侄情深,其乐融融。 方敬澜想得通透,然知礼也是眼光独到,立马就看出了靖王这是激退勇流,因为,靖王确实已过半百不假,但精神抖擞,面色红润,哪有被旧疾缠身的苦恼?朝中大臣看出來了,沒道理皇帝看不出來,但大家得乐得糊涂。对皇帝來说,这个皇叔,真是个好皇叔呀,懂得倾避利害。呃,靖王虽然交还了兵符,仍是实权在手的。 李骁目前袭了爵位,还有京军骁骑营参将的军职,骁骑营虽然兵力不多,只有五千余人,但都是精兵猛将,随便拉几个出來,沒见过世面的人定会吓得双腿发抖。再來,靖王虽缴还兵符,皇帝却给了参与政事的权力。权与贵集合,靖王一家子的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俩。也难怪方敬澜会感叹人家会做人了。 然知礼夫妇却把这份功劳分了部份给靖王妃,“靖王是个人物,靖王妃,却也当得起贤妻良母这四个字。” 李氏撇唇,反驳道:“靖王妃虽妇凭夫贵,也无法改变低门户出身的身份。高嫁进王府,想要立稳脚跟,除了肚皮要争气外,能不当贤妻吗?” 老太太瞟她一眼,淡淡地道:“想要子孙绵延,福寿永齐,必得从严治家,所谓祸起萧墙之内,妻若不贤,则生出诸多事端。靖王府可有传出不好的传闻?靖王府的奴才可有在外头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儿?纵观靖王府这些年來的作为,这靖王妃,确也当得这个贤字。” 李氏仍是不服气,老太太又道:“你可别不服气。许多世家大族往往都内里头烂起來的。/一來是治家不严,二是嫡庶不分,三嘛----” “老太太,三是什么呢?”李我忙问。 老太太盯着她,一字一句缓缓道:“嫡妻不贤。” 李氏脸色一白,正待反驳,又想起自己这些年來的所作所为,也略有心虚。不敢辩驳。 * 天启二年元旦,太皇太后召见京中二品大员之妻进宫拜寿,并命各世家命妇带上未出阁的待嫁闺女,其目的不言而明。 一时之间,京中的胭脂铺子,布料铺子几乎都卖光了。 听说张姨娘沒有买到中意的胭脂,正在屋子里大发脾气,惹得李氏冲过去破口大骂一通:“发脾气把房子掀了都成,但你就只能住到下人房里去或是睡大街吧。既然这儿住腻了,你就尽管摔吧,摔坏多少照陪,反正你们母女现在可有钱了。” 张姨娘这几年來越发不受方敬澜待见,所以很是迷恋那些水粉胭脂,倒也稍稍拴回了方敬澜的心,所以越发看重凝香坊,这回沒有买到,心里甭提有多着急,便忍不住摔东西。见李氏來找她的晦气,她最是瞧不上李氏,却又不敢明着与之对抗。因为这近几年來,方敬澜的心已渐渐偏得朱氏那贱人,若吵闹起來,也不会有人替她作主。李氏是正妻,再不受宠,名份在那,而她只是个妾,又不再受宠,是以只得忍气吞生,任李氏骂过痛快。 李氏与张氏斗了二十年了,今日总算扬眉吐气,积了二十年的怨气今日一股脑暴发,直把张氏喷得满头满脸的唾沫星子。 等李氏走后,张姨娘又摔了一屋子的东西,最后坐在唯一完好的芙蓉花墩子上,咬牙切齿道:“你这老货,也别得意太早,咱们走着瞧。” * 元旦这一天,京中各世家命妇都进宫拜贺,一直捱到掌灯时分才回來。 然后,有关户部尚书诸家千金有望成为新的靖王妃的消息已铺天盖地传扬开來。那些与诸家有瓜葛的,无不挤破头地拿着大包小包的名贵礼物去登门拜见。美其名曰:过年送点儿礼,一点儿小意思。 何氏,林氏与如晴等人也不例外地讨论了诸家千金的八卦來。 林氏羡慕诸家千金的好运,说能让太皇太后相中的姑娘,不知何等颜色。 何氏笑着说:“诸夫人本人长得也是标致端庄。长女低嫁户部侍郎左家,在婆家贤慧持家,孝敬公婆,也是难得的贤妇。其实,这诸家女儿也只是中等之姿,但胜在一个贤和慧。我曾听人说,诸家二千金比姐姐还要美上三分,能让太皇太后瞧中,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更可况,诸家二姑娘在闺阁时便颇有慧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慧眼识佳妇,能在众多世女当中相中,也自有其道理。” 李氏撇唇:“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认得这诸家二闺女。” 何氏道:“诸家与我娘家倒也走的近,诸家千金与我三妹同龄,我三妹在闺阁时,便常与她玩耍。” 李氏双眼一亮,何氏的三妹是庆昌侯府夫人,又与诸家千金交好,到那时候,靖王府与方家不就名正言顺牵上线了么? * 与李氏的喜悦心情不同,永宁伯府的云氏听闻此事后,忽然眉头紧皱,憔悴 的脸上带着疲惫与难堪。 永宁伯爷江子望冲妻子冷笑一声:“看到了吧,你成天算來算去的,总想着借联姻攀得高枝壮大自家实力。如今可好,不但落得里外不是人,还押错了宝。” 云氏苍白的脸色忽然闪现一种难堪的红晕,头上累丝攒金珠大凤钗上的珠子剧烈闪动着,但这时候,外头天气渐暗,屋内已掌了灯,却也昏黄无力,映得那名贵无比的南海珠子越发黯淡无力。 “谁知道太皇太后居然选择诸家的女儿----”云氏涩涩地解释着,她与诸家夫人一向不和,先前各自娘家比邻而居,差不多的门弟,诸夫人平嫁至从七品给事中的诸家,而她则高嫁进有世袭爵位之家的江家,先前诸夫人倒也登过几次门,都被云氏那一箩筐的规矩与高高在上的语气给冷了心,从此再也沒有登过门,也甚少有來往。后來诸大人连年高升,十來年时间已从七品给事中一路往上爬,已升任为一品大官,并实权在握,好不威风。诸夫人妇凭夫贵,已与云氏江家平起平座,分庭抗礼。 可惜,诸夫人却肚皮不争气,膝下只两个女儿,最后迫不得已,把妾室的儿子养在身边,这才稳固了地位,云氏每每便拿这个來讥讽她,诸夫人气得扬言一定要把两个女人高嫁出去,以雪前耻。 诸夫人长女已嫁入户部侍郎之子,若无差错,等岳父致仕,也就稳座户部尚书的位置。 想到这里,云云又有不甘心,还有更多的委屈,忍不住对丈夫解释说:“你在任上已满,又与吏部那胡老头一向不和,估计无法连任了。等任期满了,还不得退回來当个闲散伯爷?你可知一旦手中无实权,就算世袭爵位又如何?还不是落了翅的凤凰不如鸡?富安侯府目前的状况,老爷又不是沒瞧到。” 江子望沉默了下,目光黯淡,但又忍不住冷笑一声:“所以你就一心想着给儿子寻门显赫的妻子?” “我这也是为了你们父子好。”云氏忍不住道,“成郡王府皇亲国威,咱们儿子娶了郡县,日后便也与王府沾了亲,日后便能济身一流权贵,何乐而不为?更何况,若日后然儿有了一儿半女的,儿子最低也会被封个奉国将军,女儿就能封县主,这样岂不好?再來,有了成郡王府这个亲家,那胡老头想掐你都得垫垫自己的斤两。” 江子望并不言语,似是被说动了。 云氏说了这么多,也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又轻叹一声,揉了揉额角太阳阳穴,以缓解约约作痛的头,“你能明白我的苦心,我也值了。可然儿,这孩子,怎么如此死心眼?” 江子望心中一动,想着风神如玉的儿子被折腾成那样,就忍不住怒中火烧,怒拍了鸡翅木束腰香几,怒道:“还不是你自作主张逼出來的。” 见丈夫发了火,云氏也忍不住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让我合了儿子的心意,娶个庶女为妻?你就不怕被族人脊骨头,不怕被同僚笑话?” 江子望滞住,末了又恨声道:“方如晴虽然只是个庶出的,可父兄得力呀。现在可好,得罪了方家,与成郡王府也弄得不愉快,虽然成郡王勉强同意郡县下嫁,可咱家可是明占了便宜吃了多大暗亏?” 云氏强忍着心虚,道:“娶了开安郡县,我们能吃什么亏?” 江子望冷笑一声,“从结亲,到托人说媒、送礼、下聘书,这送出去的彩礼,可有把江家库房给搬空?” 去氏面色一红,强自辩解道:“不然怎样呢?人家郡县可是低嫁,若不多给些聘礼,人家肯把闺女嫁过來吗?这样也能让然儿在老婆面前挣面子呗。你就忍心日后自己的儿子处处低人一等?” 江子望继续冷笑:“你若真想让然儿抬头挺胸扬眉吐气,就应该娶方如晴。方家女儿高嫁,势必在咱们面前低眉顺目,不敢造次,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叫她往西她不敢往东。开安郡县?你敢指使人家么?” 云氏被说得面色挂不住,忍不住尖声道:“你成天只知道与那些狐狸精眉來眼去,毫不过问儿子的婚事,如今可好,反倒來指责起我來了。” 江子望愤然起身,斥道:“无知妇人,一味的算计,把所有人都给开罪了,现下可好,算來算去,仍是算不过人家。”想着妻子近年來行事做派,越发不像样了,先前把诸家夫人给开罪了,他已颇有微词,他们虽世袭爵位,但也并不是永远一帆风顺的,若是与朝中官员处得不好,随时都有可能被捉把柄,轻则失去圣心,过着不上不下的冷门日子,重则毁券夺爵,降为平民,到时候,连哭的地方都沒有。偏她一味的争强好胜,不如她的,她拿鼻孔瞧人,比她高贵的,又处处阿臾奉承的,一副高爬低踩的嘴边,边他都厌恶了,更别说外人。 就像最近,又给开罪了方家,还把然儿折腾成那样,就气不打一处來,忍不住刻薄她,“若诸家千金真的嫁进靖王府作了王妃,你就等着让全京城的人笑话吧。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诸家闺女与庆昌侯府夫人交好,而这侯府夫人又是方家嫡长媳的嫡亲妹子,人人都知道,方家四姑娘深受兄嫂疼爱,那何氏不管走到哪都要带着这个小姑子。诸家闺女若真嫁进了靖王府,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一味的瞧着人家王府的高贵,可否瞧见他们内里的名堂?成郡王好色成性,骄奢淫逸,儿子有样学样,五毒俱全,开安郡县虽是嫡出,日后嫁到咱家來,估计也难让娘家支撑。于咱家也得不到什么益处。” 云氏被说得脸色青白交错,藏在石青灰鼠皮褂子下的手绞得死紧,一张罗绡巾帕被捏得不成样。 * 江子望狠狠刻薄了云氏一通,又带着怒火去了妾室那寻求慰藉了。 云氏气得把珐琅景泰蓝游鱼茶壶摔碎在地上,仍不解气,又把香几上崭新的“喜鹊登枝”薄胎官窑粉瓷茶具摔得粉碎。 灰鼠皮褂里的一双素手紧紧握在黄梨木靠背椅扶手上,一对红珊瑚滴珠嵌赤金流苏耳环剧烈摇抖着,云氏朱唇暗咬,气得面色扭曲。 “这死老头子,越來越不懂我的苦心了。我还不是为着这个家好。”她的自言自语沒有得到任何人的附和,忽然转头,忍不住瞪了一旁的孙婆子,“孙妈妈,你说,我一心一意为着这个家好,可偏还落得个这样下场,你说,我活着还有意思吗?” 孙婆子苦苦地笑着,略带怜悯地望着自家夫人,心道:“你确实是一片苦心,但就是太自以为是了。”但这话她可沒胆子说出來,只得轻声道:“夫人,男人都这个样,被年轻美貌的小狐狸精给迷花了眼,便处处瞧您不顺眼了。”自从上次她掏心挖肺地给她作利弊得失,仍是当作驴肝肺,害她白白失去一大笔银子,女儿出嫁也沒弄份体面的嫁妆,尤其她侍候多年的主子居然就只打赏发区区五两银子。实是寒了她的心。尤其平时候这云氏从來都是拿鼻孔瞧人,动不动就受斥责,她也基本灰心了,也乐得离间他们夫妻的关系。 果然,云氏听了孙婆子的话,越发哭得伤心。江子望那个可恶的老色鬼,已整整半年未踏进她的卧房了。 孙婆子又劝解了一番,“夫人,莫要生气,这个时候世子该喝药了。世子脾气不大好,丫头们端的药一概不喝的,夫人还是亲自去监督为好。” 果然,云氏止住了哭泣,泪眼汪汪的脸上带着坚定,她沒了丈夫,但还有儿子。她不能被打倒的。 * 辛苦码字的偶,泪奔了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 身份被拆穿,斗志昂扬的如善 因元旦那天各世家命妇都进宫拜见太皇太后,是以好些原本在这一天准备办婚嫁的大户之家都把婚期推到往后几日。之后好长一阵子,方家也接了好些请柬,不是喝喜酒的,就是吃满月酒,要不就是上司有请,各个钟鼎鸣食之家发出來的请束,李氏几乎接到手软。 不过这些都不关如晴的事,她因为早定了亲事,不必在人前露脸,只需待及了笄就准备嫁人。而如善如美则勤快多了,每天马不停蹄与李氏外出,时常把各自的收获拿來与如晴分享。 如善的分享内容千篇一律是她与某某家的千金交好,又结识了哪位才女之类的,顺便讥讽如美沒有人缘,只能坐冷板凳。 如美则分享她今日得了哪些赏赐,哪个贵妇对她有好感之类的,再反言讽刺如善只会钻营,虽顶着才女名声却不得那些豪门贵妇喜爱。 如善被戳住痛处,冷笑反讥,“这些人都鼠目寸光,只知看表面,却不识内涵,我又何需让她们喜爱?” 如美闲闲地道:“是哟,只要得男人喜欢就好了呀。不知二姐姐可有让那些世家公子喜欢上?” 如善面色一红,突又冷哼一声:“游手好闲,好色成性,这样的男人我还瞧不上。三妹妹,诸家虽好,可我听说那诸家公子只是个庶出的,三妹妹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何苦瞧上那种庶出的。有损三妹妹嫡女风范呢。” 如美大怒,“放你的狗臭屁,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些。我和诸家公子连面都沒见过,八字都沒撇上,你就在这儿胡言乱语,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如善见如美凛冽大怒的样子,想着虽然诸夫人与李氏谈得甚欢,却也沒有明确表示过什么,倒也略有悔意,但面上却嘴硬道:“这么说來,那三妹妹是瞧不上尚书府的诸家罗?” 如美冷笑一声:“诸家公子是好是歹,也轮不到我來操心。不过听闻诸家千金即将嫁入靖王府了。到时候咱们都要前去祝贺,唉呀,不聊了,听太皇太后的意思,一旦下了旨就得立马办婚事,我得赶紧去弄几套新鲜的衣裳头饰來,可不能丢了我嫡女的派头,二姐姐,四妹妹,我先走一步罗。” 如善气得冲着她的背影恨恨啐道:“小人得志的嘴脸。”然后转头,对如晴冷笑一声:“诸夫人膝下无子,只得把妾室的儿子养在身边,虽然顶着少爷的名头,可总归是个庶出的。她母亲倒好,把人家当成宝了。不就是瞧诸家千金即将高嫁么?得意个什么劲?原來也是个倾炎附势之辈。” 如晴沉默半晌,道:“二姐姐,嫡出蔗出真有那么大的区别么?” 如善正待张嘴反驳,蓦地滞住,面色微臊,兀自强辩道:“对我來说,嫡出庶出都一个样。可就是有人狗眼看人低,偏瞧不上庶出的。我就是不服,同样一个姓,同样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嫡出的就要受重视,庶出的就只能低人一等?” 如晴把手头的豆绿“水波三鱼”楚窖茶盖轻放到身畔红木束腰茶几上,淡淡地道:“既是如此,二姐姐何苦又瞧不上诸家公子呢?” 如善滞住,半晌找不出反驳的话來,忽然陡地怒道:“四妹妹,咱们同样为庶出,你就得与我站同一阵线才是,怎么反而帮别的?” “别人?同样都是我姐妹,你要我怎么帮?”如晴微微地笑着,“出身不由命,咱们也不必这般自艾自怨,只需平常心对待,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成了。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在古代生活了十多年,如晴算是看开了。嫡出与庶出之间,确实横跨着一道永远不可跨过的鸿沟,她再是不甘也是沒法子与广大世俗礼教抗衡,与其撞破头皮惹得一身腥,还不如放宽自己的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何苦非要与嫡出姐妹争个长短呢? 如善盯了如晴半晌,忽然轻蔑一笑:“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同样为穿越女,为何咱们就是无法亲近。你这个沒用的,简直就是丢咱现代人的脸。” 如晴心中一个激灵,强自镇定道:“二姐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如善轻蔑地笑道:“不必再装了,我一直都在怀疑你也是穿越來的,只可惜你瘾藏得太好,害我一直把如美当对手。” 如晴心下惊骇,她一直隐藏得很好,从來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出穿越女的独特,从也不显摆她穿越女的本领,只随波逐流努力溶入这个时代,怎么,怎么如善还是发现了她的真身? “很震惊吗?你确实掩藏得很好----” 如晴深吸口气,对沉香玲珑道:“沉香,你去厨房瞧瞧看,我炖的木瓜猪蹄汤可有炖好。玲珑,你去外头守着,不许放任何人进來。还有,今日之事,不许有半个字传出去。明白吗?”玲珑虽然不甚明白怎么回事,但见如晴脸色沉重,不敢多问,只得乖乖出去守在门外。 待屋内清静后,如善随意坐到如晴对面的四出头扶手樟木椅上,轻轻一笑:“木瓜猪蹄汤?你还吃这个?丰胸的么?”瞟了如晴胸前的平坦,掩唇低笑,“你这飞机场,再补也是枉然。” 如晴讪讪的,“沒鱼有虾也好。常吃这个,还是有效的。”她的胸部一直不大,但也绝不是飞机场嘛,比不上那些山东大馒头,但还算有点看头的。若这个时代有胸罩,垫一层海棉,也能挤出34D的來。早年长到十一岁时,老太太见她胸部有了发育,却不大显,便让厨房的天天给她炖木瓜汤,两年下來,倒也颇有成效,系着亵衣也能顶出两颗包子嘛。只是,这时代沒有胸罩,冬天穿厚了便“一片太平”了,哪有如善的汹涌澎湃。 如善轻哼一声,骄傲地挺了挺胸膛,“从出生后我就一直在怀疑了,那时候你隐藏的很好,害我一直把如美当成假想敌。不过你掩饰的再好,总有露马脚的时候。” 见识破了身份,如晴也不再惊慌,只是笑着问,“你是如何认出我來的?” “还记得你给文哥儿绣的帽子么?卡通设计的老虎,放眼整个古代,谁有这个本事设计出來?也只有你这个前世服装设计师的人才有本事绣出來。” 如晴再一次震惊住,“我在现代是个服装设计师你也知道?” 如善笑得得意张狂,“我还知道你在现代的名字叫方若水,因地震时救了同事一命积了阴德,才被判官投胎到好人家里,享清福一辈子。”仿佛沒有看到如晴震惊的神色,又自言自语道:“区区一个庶出的,时不时受主母欺负,定的婆家也不是什么显赫名门,这也算好人家享清福?真是笑死人了。” 如晴震惊到久久无法言语,张口结舌盯着如善,“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 如善不屑地道:“你和判官说话的时候,我就在后头。不过判官对我说过,我会是个养尊处忧的闺阁千金,将來所嫁夫家也是声名显赫。所以,我一出生便注定大富大贵,凭什么要因为庶出的身份就低人一等?” 如晴久久无法言语,在心里痛骂判官厚此彼薄,但嘴里却道:“虽已命中注定,但凡事也有变数。” 如善不耐地打断她:“不错,凡事都会有变数,所以咱们就要努力去争取,努力去打拼,去创造。而不是一味的缩在龟壳里当鸵鸟。” 如晴被说得半晌无语,如善说得对,所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沒有人一生來就能坐享其成的,好些时候,还是得靠自身努力去创造去打拼。如善想法沒错,她是积极向上,不肯向命运服输。 如果一出生便向命运低了头,那么,命运也不会眷顾你。而如善,向命运挑战的精神,也是值得佩服的。尽管她一向不喜她。但不可否认,也就在此时此刻,如晴发觉,她所认识的如善,虽然自私了些,却也是个心性坚定,从不向命运低头的坚强之人。 反观自己,倒真的成了逆來顺受的无用米虫了。 * * 如善走后,如晴很是低迷了一阵子,脑海里一直在想,她这些年低调生活,低调过日子的行为,究竟是好还是坏?是明智的,还是不自量力的? 直到后來与老太太等人去靖王府向靖王妃贺寿,得到众多贵妇的夸奖赞扬时,这才明白过來,所谓人各有志。 如善把不肯向命运服输的劲儿用在婚姻道路上,无可非厚。 而她自己,一向主张一切随缘。算了,就一切随缘吧。再多的算计,也低不上命运的捉弄。就拿江家夫人云氏來说吧,靖王妃四十寿辰她來是來了,但感觉仿佛老了十多岁,再浓厚再高明的妆容都抵不过憔悴瘦削的脸色。 人人都在私下里议论她,“给儿子寻门好亲事,多方打听挑选也无可厚非,可她也太过了。如今可好,若诸家闺女真嫁进靖王府,方家四姑娘嫁给向家,人家才与靖王府真正搭上了边,她?又算老几?成郡王府虽天皇贵胄,可那一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开安郡县倒算是正经的,可娶了她來,又能添多少好处?” 一些对云氏不满的妇人纷纷私下里议论着,全幸灾乐祸地各自透露出自己的小道消息來,“这回江家大大落了方家的脸,又把成郡王府给扯进去了,成郡王妃可气了,若不是看在江家运过去的庞大聘礼的份上,估计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了。若真如此,那她可就丢脸丢尽了。” 其他妇人也跟着道:“那可不见得。成郡王府若是不答应这门亲事,那她岂不更沒脸?所以,她必须与成郡王府结亲,就算搬空整个江家,也在所不惜。” 众人纷纷点头,又数落了云氏好一阵子,又改说别的,说到最后,又说起了被云氏欺辱的倒霉的方四姑娘。 “虽低嫁至向家,可靖王妃亲自作的媒,向家又是靖王妃唯一的娘家亲戚,倒也是因祸得福了。” “这孩子倒也幸运,平常人家的姑娘,一旦遇上这样的事,不说名声尽毁,却也找不到好的婆家了。这孩子倒是不幸中的大幸。” 也有人暗地里观察如晴,及方家三姐妹。 方敬澜才新官上任,在京城还沒什么根基,但人家运气好,娶了个得力的儿媳妇,经过何家的搭桥引线,再加上方老太太与李氏的多方走动,倒也成功打进了贵妇圈子里,并颇受好评。 尤其方家三个姑娘,各有特色,如善才气不凡,美丽秀雅。如美端庄矜持,娇艳如花。如晴灵气动人,温柔敦厚。都让人忍不住喜爱。 这如晴因为前阵子与江家发生的龌龊,这回在靖王府倒也给她带來了不少回头率。因又与向家定了亲,日后就是靖王妃正儿八经的侄媳妇,与靖王府可谓是走得极近的亲戚,是以巴结的人还是颇多的。 如善见状,不屑地轻哼一声。 如晴得了空小声问如善,“二姐姐,我想通了,我这人呢,一向胸无大志,只要日子能过就成了。沒必要这山望了那山高。”虽然她挺佩服如善的斗志与精神,却也不大苟同,她性子坚强,可以不必向命运低头,也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來达到目的,但她的定的目标又太高了些。 如善不屑讽笑,也低声道:“你且走着瞧。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不努力争取一番,又怎生对得住自己呢?” 如晴望着那个被众星捧月的高大红色身影,轻声道:“若是失败了呢?” 如善沉默了会,咬牙道:“若失败了,我便认命吧。就听由爹爹的安排,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 如晴不再说什么,轻声道:“那祝姐姐那运了。只是希望姐姐不要连累咱们姐妹才好。”如善脸色一变,如晴又轻轻地道:“毕竟,这不是现代。这是女子一旦有了不才之举,整个家族都要跟着蒙羞的古代。姐姐可还记得当初爹爹的震怒?” 如善怔忡好半晌,脸色忽明忽暗,最终又坚定了神色,咬牙道:“你放心,不会连累你们的。” * 亲们,端午节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 王府里的事儿 王府里人山人海的,几乎各大世家官宦人家都全家出动,一來摄于靖王府的威势,二來嘛,望着满屋满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各家姑娘,咳咳,做不成王妃,捞个侧妃都好嘛。听闻太皇太后赏赐给李骁的那几个貌美宫女,有的在内宅争斗中成了炮灰,有的则被李骁打发了,靖太王妃给李骁的两个妾室两个偏妃也目前还孤伶伶地剩下一个偏妃一个妾室。但据说早早就失宠了。 四处走了一圈回來,如晴也听到了不少八卦消息,越发觉得如善的胜算实在太小,简直小到想都不敢想像。真不明白,她为何会有那么多的目标与决心。 不自觉地,如晴又望向如善,她正与一群同年纪的姑娘说放,但一双美目却不时四处瞟动,似在找寻着什么,她驻足半晌,蓦地咬牙,往三嫂子林氏的方向走去。 * 如善正与闺中交好的几个姑娘说笑着。何氏暗自打量了她,与林氏互望一眼,朝如晴那边走去。 一个与如善说话的姑娘见状,忙朝她们的方向呶了呶,对如善笑道:“你妹妹和嫂子都去了那边,你怎么不去呢?” 如善回头瞧了一眼,嘴唇微微上扬了一角,淡淡地道:“我等下再过去。反正前头还有那么多要等着向太王妃拜寿。” 如善说得不错,前來参加靖太王妃寿辰的人实在太多,并且都是携妻带女的,真要轮到她们,也还有一段时候。 如善目光四处扫射着,不知在找寻着什么,忽然看到一个挺拔的红色身影,不由一喜,连忙提了裙裾想朝那边走去,偏手腕被人拉住,侧头,居然是嫂子林氏。 “二妹妹,你这是要去哪?” 如善道:“如厕。” 林氏笑道:“王府的茅厕在那边,要我带你去么?” 如善咬牙,“不必了。我自己会走。”然后在林氏含笑的目光,愤然朝另一边方向走去。 过了会,等如善从“茅厕”出來后,四处搜索着,只见满厅满院子的达官贵人,女人金钗环绕,姑娘锦衣华服,忒是沒找到那抹红色身影,不由恨恨跺脚,暗自在心里咒骂着林氏。 * 大庆王朝男女防犯极严,但从正门进入后,大都分开,男客往前院的朝阳厅,由李骁接待,女着则走另一条走廊,去了中院的朝月厅,已袭了爵位的李骁见着内院正在前院招呼客人,而后院的朝月厅,则成了靖太王妃招待女眷的地方。 前院与中院倒也沒有径渭分明以高墙彻起,只以一方池塘及一抱手回廊区隔,中间只留一条走廊,以红桧漆木柱彻成的亭子。但男女有别,这条通廊除了下人小厮们穿梭外,也沒哪个客人敢越雷池一步。 而后院则完全隔绝了起來,玉棠富贵彩绘花瓣的垂花门,它是内宅与外宅(前院)的分界线和唯一通道。两侧开有侧门,通过垂花门两侧的抄手游廊也可达内院和各个房间。这回宾客临门,垂花门正式开启,如晴等人鱼惯而入。 进入垂花门后,一条铺有大红地毯一直铺往正中厅堂,两边各开四门的大厅堂,堂前匾额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朝月厅”。里头可远远看到靖太王妃坐在红木八仙桌旁的同木材扶手大椅上,正雍容华贵地微笑着,不时说些什么。 如晴边走边四处打量着,果然气势恢弘,好不气派,光一个后院正厅,就能顶方府整个后院大了。 进了后院后,四处观看到处都明晃晃的人影,垂花门处,只有进來的人,很少有外出的。如晴望着池子上方那以云南大理石铺就的走廊,倒也稍稍放下心來。 大概如善也感觉到想见李骁一面,难如上青天,所以脸色一直不大好看,憔虑,无耐,愤恨有之。见如晴也在打量这个通廊,忍不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 等到快尽中午时分,总算轮到方家女眷向靖太王妃拜寿了。李氏居中,何氏林氏各立身侧,如善如美如晴则垫后,齐齐走到堂中向靖太王妃磕头。 听着太监捏着啜子的唱喏,厅内众多女眷纷纷静了声音,忍不住打量最近风头正健的八卦主角如晴。 只见如晴跟在家人身后,恭敬上前,朝靖太王妃磕头行礼,今天的如晴穿着简单的葱绿色折枝绿萼梅花绕领缠枝花卉对襟袄子,斜梳金坠角的小偏簪,只以一对蝴蝶绞金银丝纹链相馆,髻角压着朵粉色玫瑰蜡花,脑后白玉金角绞玉梳子插于发间,耳饰小巧精致的红宝石耳环,脚下葱绿绣烟柳湘绣的月华裙,在跪拜磕头间,缓缓自身后迤逦开來,如同一副美丽仕女图。 如晴在花嬷嬷那学到的规矩礼仪,这时候总算有了用武之地,脑海里回忆起当初嫂子何氏初次拜见公婆时那大气端庄压倒性的端重礼仪,也有样学样,轻盈來到堂中,肩不晃,头不摇,双眼平视,下巴微昂,步覆轻盈,双手牵起裙褶,缓缓跪于中间绣六团花圆形团铺上,双手平按在地面,额头触地,轻轻一磕,得到首肯,再缓缓起身,先屈起右腿,另一只腿再缓缓支起身子,整个动作虽缓慢,却也无任何阻滞之感,裣任施礼,说话行事,规整且落落大方。 众人暗自赞叹一声,“这靖太王妃确是眼光独特,这方四姑娘,单磕个头就能看出其家教甚严。那云氏倒是慧眼不识明珠了。” 靖太王妃今日一袭朱红色绣金松鹤纹绸缎对襟褙子,头上赤金五凤朝阳大凤珠叉,叉端缀的流苏各吐出一颗硕的南珠,明亮辉煌。额上银鎏金点翠镶玉大抹额,华贵非凡,气质高贵。端坐于厅堂,温言与李氏说了几句话,“咱们即将成为儿女亲家,亲家太太,不必如此客气。來人,赐座。”李氏满面堆笑,又恭迎了几句,这才领着两个媳妇与三个姑娘齐齐退到一旁,李氏是长辈,倒也有座位,坐到位到第八排矮背交椅上,三个姑娘则与嫂子一同立在身后。 靖太王妃美目一扫,又发现了如晴,伸手保养得当的手,朝如晴招招手:“好孩子,过來,让我瞧瞧。” 如晴缓缓走到她面前,靖太王妃上下打量她一眼,缓缓对李氏笑道:“四姑娘年纪也不大,与盈儿也只大上一两岁。可瞧着却是这么懂事乖巧,夫人和老太君教导得极好。” 李氏见靖王妃当众夸如晴,也跟着与有荣嫣,“太王妃过奖了,我这丫头呀,其实还不是个淘气包。” 靖太王妃笑了下,又温和地对如晴道:“这外头冷,去里头顽耍顽耍吧,里头都是些与你同年纪的女孩子儿,纯阳公主也在里头,反正日后迟早都是一家人,先熟识也是好的。” 如晴微怔,征得李氏同意,这才转身,从旁边侧门出去,去纯阳公主院子里。 王府内院别有洞天,灰色比甲绯色褂子的丫环领着如晴进入内院,好一个气派皇族住宅,竟是依附真山真水修建而民。水光山色,绿树成荫。雕梁画栋,姿态万千.景致优美,如诗如画。各式精巧的楼阁亭榭,点缀在曲径深幽花叶扶疏美仑美焕的景致之间,倍觉雅致清静。 如晴边走边瞧,只觉双眼都不够看了。丫环领着她穿过几道回廊,经过一条长长水榭,再另进一个内门,眼前忽现一块突出的插天太湖山石,玲珑而剔透。如晴发誓,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巨大犹如三山五岳般的太湖石,不由忍不住驻足打量起來,只见石身百洞千壑,石头尖尖竖着,隐隐竟有微缩天地之势。一时间不由看得痴了。 那领路的丫头见如晴这样观看,脸上尽是神奇与好奇,一双美丽的大眼,扑闪出无比的满足光茫,镶在白皙的脸蛋儿上,如同掐了嫩嫩的桃花汁,格外的惹人注目。小丫环不由把如晴看得痴了,在心里想着,“怪不得太王妃会这么喜爱这女孩子儿,果真是姿色出众,娇妍迷人。”也不打搅,只轻轻地崔促道:“姑娘,这儿冷,仔细着了凉。”话才刚说话,忽然又声音低了去,跪倒在池塘边,“奴婢见过王爷。”- 如晴忽然一个激灵,连忙转头,瞪着眼前头戴嵌玉暖帽,身穿大红绣四爪卧龙麒麟山川金剑祥云图纹锦袍的李骁,此刻正皱着眉头盯着自己。 如晴心下暗自叫苦,这家伙不是在前院招呼客人么,怎么又出现在这儿?如今被他一瞅,又是在他的地盘上,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 今年端午节呀,再忙也得放自己半天假,上传章节俺就放假啦,啦啦啦,俺最盼节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 这个巧言令色的小丫头 如晴见李骁旁边还有些锦袍玉带的年轻公子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见着这么多异性陌生面孔,还真有些慌乱。不过幸好她沒有白活前世那二十几年,立马镇静了心思,双腿微屈,裣衽施礼,“臣女见过王爷。” 李骁仍是拧着一双剑眉,问:“你是哪家千金,怎么出现在这儿?” 如晴半屈着腿,几乎快支撑不住了,这该死的王八蛋,也不让她起身。 在位高而权重的贵族面前,正式场合下,或长辈面前,则要隆重磕头,以示敬重。非正式场合的,只需屈膝便成,但却得一直屈到对方免礼为止。遇上好说话的,倒还解脱,遇上阴损的,不怀好意的,就像此时此刻,半天不让人起身,如晴双腿都快打颤了,最后不得已,自动了直了身子。眼观鼻,鼻观眼地道:“臣女奉太王妃之命,去纯阳公主那聚聚。” 李骁皱眉,上下打量她,又问:“你是盈儿的闺中姐妹?我怎么从來沒见过?” 如晴在心里暗骂,纯阳公主结交的人物都是非富及贵,俺一个三品官的庶女,你丫的肯定是沒见过的。 不话话又说回來,如晴发现了一个对她挺有利的秘密,那便是这家伙不是有健忘症,就是贵人多忘事,压根儿就沒认出她來。 如晴语气恭敬,“王爷,臣女也是这么一次來靖王府。” “呃,原來是这样。盈儿在里头,你进去吧。” 如同得了大赦,如晴狠松口气,忙提了裙裾恨不得插双上双翅飞离他的视线,哪知沒走几步,李骁又叫住她,“对了,你还沒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千金?” 如晴心里暗骂这家伙多事,转头,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祖母说,不能随意让陌生男子知道我的闺名。”见李骁一脸的愕然,又加了句,“这样有损女子闺誉的。” “----”李骁有片刻的茫然,然身旁身后却传來一阵捧腹大笑,几个同龄青年早已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望着如晴笑道:“好一个知书守礼的大-家-闺-秀!” 这几个公子哥面上明显的轻视与嘲讽,如晴并不甚在意,只是淡淡地笑着:“过奖。世俗礼教一向森严禁锢,若不遵守,外人又有说辞。我祖母曾告诫过我,那些视世俗礼仪为粪土之人,千万得敬而远之。” 几人面上闪现错愕,有的不解,便问:“这是何解?” 如晴面色不变,依然擒着淡淡的笑意:“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众人你望我,我望我,面上露出疑惑來。 但也有人悟出了如晴这是在讥讽他们,反而被气乐了,一名身穿宝蓝织锦青缎掐牙袍子,覆帻戴冠的男子盯着如晴笑道:“好个伶牙利齿的小丫头,居然拐着弯來讥讽咱们。”其他人这才明白过來,他们是被如晴给讽刺了,但并沒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來,“纯阳公主居然还有如此闺阁姐妹,还真是有趣得紧。” 李骁却沒有笑,忽然拧眉望着如晴,一对剑眉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本王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如晴心里一跳,强自镇定着,沉下脸來:“王爷,奴家已定亲了。” 李骁愣了下,不悦道:“这与本王何关?” 如晴眉观鼻,鼻观心,淡淡地道:“奴家意思就是,王爷您这话已越了礼数。”然后很有个性地转身而去。 果然,在沒走出几步,身后传來一阵爆笑,及一个黑了半天边脸的人。如晴也跟着抿唇笑了起來,很好,总算报了上次的憋屈之仇了,实在太解气了。 * 那个领路的丫环用祟拜的目光望着如晴,觉得这个姑娘真的太了不起了,居然能在她们英俊潇洒的王爷面前,如此镇定自若,还能有攻有守。不像她们,每每碰上王爷,都会紧张半天,甚至连话都说不连惯了。 如晴沒有发现小丫环的内心世界,只是走了半天路,又穿过一条长长走廊,眼看又要进入另一条抄手回廊,不由驻足,眼巴巴地望着小丫环,“公主的院子,还要走多久?”她脚都快要走断了。 小丫环恭身答道:“姑娘,马上就到了。” 果然,长廊尽头过后,再经过一个亭子,即步入一个别致院落,上边金色烫金大字写着“璃苑”。 丫环对如晴解释道:“姑娘,这便是咱们公主的院落,姑娘请吧。” 原來这璃苑里居住的便是靖太王妃的小女儿,才被皇上封为圣二品纯阳长公主的李盈。 看多发电话,如晴对这些皇族女子有着异于常人的敬畏与恐惧,先前在齐州见过允和郡主,还只是靖王庶出的呢,脾气可不敢恭维,那么这个嫡出的更是了不得呢。 所以如晴很是犹豫,心里直打鼓。 进入院子后,迎入眼睑的是一带粉墙,穿梭着精致小舍,院中一方小小池塘,被千百翠竹掩映着,池水皆成碧色。天气寒冷,池水皆已结冰,被碧绿翠竹映出一道巨大绣明的翡翠。 院子里前头有一方抱厦,几个小丫头正在抱厦里围着炉子烤火,见如晴进來,连忙上前脆声道:“姑娘是來见咱们公主的么?公主正在里头花厅里招呼客人,姑娘请随我來。” 如晴想着,既來之则安之,管他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 话说如晴被小丫环带着进入厅子里头,穿过无足落地式三面绘湘江风景围屏,再绕过黑漆朱绘三角缠木俎桌案,隐约听到一阵女子嘻笑之声,待穿过紫檀落地坐屏,眼前豁然一亮,宽阔的屋子里,已齐聚了五六个妙龄少女,个个穿金戴银,好不华贵。正手头拿着花签笑闹着什么。见着了如晴,大家都愣了下,纷纷问,“这是哪家的小姐,这么面生。” 小丫环回答:“这是盐运使司的方家四姑娘,奉太王妃之命來与诸位主子们热闹热闹。” 一个面上带着稚气,身着五彩刻丝翡翠红绫袄,下身同色绣五福山水月华裙,头上插着支金托底红宝石牡丹宫花,喜气洋洋,又明晃晃的贵气逼人的少女上下打量如晴,笑道:“方四姑娘?是不是与我表哥订了婚事的方如晴?” 如晴立马便猜出眼前这位通气气派的姑娘便是靖太王妃的小女儿,立马行了下行礼,“如晴见过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纯阳公主连忙相前扶住,“好了啦,日后都是自家人了,别跪來跪去的,怪别扭的。”抚起如晴后,上下打量着,见如晴眉目疏朗,唇角自然带笑,举止端庄娴雅却又毫不拘谨,便笑道:“姐姐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怪不得娘总是赞你來着。” 如晴先前还紧张,以为这位公主脾气大着,架子也大,原來居然如此和善,不由松了口气,自然笑道:“公主过奖了。刚才我还紧张來着,还以为会遇上个鼻孔朝天的金枝玉叶,还心里直打鼓呢。” 李盈哈哈大笑起來,“那你瞧我有沒有鼻孔朝天?” 如晴故作打量一番,“呃----” 李盈作势威胁要掐她,“你要是敢说个有字,我铁要你好看。” 其他姑娘纷纷掩唇笑道:“这才眨眼的功夫,就露馅了。”然后几人又哈哈大笑起來,李盈见着如晴似是很高兴,直拉着如晴的手,与其他姑娘介绍起來,如晴乍舌,这些姑娘來头果真不凡,一个是诸家千金,传说中的未來靖王妃人选,如晴忍不住多打量了眼,果真如传言般,面容端庄,神色微冷,虽笑着,却只是点到为止,淡淡的,带着疏离的笑。一弯柳叶眉下,是一双矜持而庄重的眸,身着大红锦缎遍绣海棠折枝对襟褂子,胸前垂挂着双鱼送吉赤金璎珞红宝福锁项圈,耳边压着朵杯口大的蝴蝶金脚坠,双凤纹鎏金银钗斜插脑后,齐整的偏马髻上,端庄缠着赤金绞纹链,红宝石耳环不大不小刚刚够好,衬得玉色的脸色越发动人心脾。这诸家千金,果真端庄而美丽,矜持而庄重,威严与距离并存,如晴对她亲切不起來,但做王妃,确实是不二人选。难怪太皇太后也选中她。好一个气势主母人选。 另一个姑娘叫李韵,就是传说中的蜀王之女,因蜀王治一方军务,颇有建树,特恩泽其女,皇太后收认为义女,加封为公主,封号庆平。这李韵生得玲珑可爱,与如晴一样的年纪,大大的眼儿,白皙的鹅脸蛋儿,生得甜美讨喜,介绍來介绍去,居然与如晴同一天生,一下子便亲热如姐妹。 另外的姑娘身家也似不凡,当朝首辅左英正的侄女,左英英,生得甜美动人,与如晴很快就打成一片。其余的成国公府的千金,威国公府的二房姑娘,如晴也颇有好感。大家很快顽到一块儿。 * 话说,领了如晴去了璃苑后,那小丫头便朝朝月厅走去,偏半路里被一个高大身影截下,骇得几乎立不稳脚跟,能大摇大摆出现在王府戒备森严的内院的男人,聊了老王爷,便是这位王府未來的当家人李骁了。 “见过王爷。” “起來,本王有话要问你。”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起身,李骁问:“刚才你领到盈儿屋里的那个姑娘,是哪家千金?” 小丫头支支唔唔的,似是不愿说出來,但经不住李骁的一再崔问,不得不吐出实话來。 李骁眯着眼,“方府?哪个方府?” 得到确切答案后,李骁双眼完全眯了起來,喃喃道:“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丫头,盈儿可别被她带坏了才好。”然后所了袍据大步往璃苑奔去。 本來今天打算玩的,可惜码字就耽搁了一整天,哭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 李骁这厮呀,还真不是东西 * 几个十來岁的小姑娘并沒有学如善会客那样,除了呤诗作画,还是吟诗作画。而是跑到后头院子里,打起雪仗來。骇得一屋子里的下人又是拿衣裳,又是拿披风帽子的,直把李盈包得厚厚的,又惹得其他人直笑,说简直一现存的粽子。 李盈恼了,抓起一把雪便扔了过去,随着几个尖叫声,雪仗正式开打,如晴的前一世生活在南方,虽见过下雪,但从未打过雪仗,因为雪水一落地就化了。而在这一世,虽然到处都是雪,却沒有人陪她玩雪仗,这一回,似乎找到了组织的感觉,使出她的看家本领,左边扔出去一个,左右斜里杀出去,直把其他几个打得哇哇大叫。李盈李韵被丢得最惨,奋起反扑了好一阵,却体力不支,仍是被如晴压倒性地占据上风。其他姑娘见识到如晴猛虎般的气势,全都乍舌不已。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如晴:“你看着比咱们矮,怎么这么好的体力?可累死我了。” 如晴见她们全都趴下,也跟着坐了下來喘气儿,嘿嘿地笑着,“沒法子嘛,咱们是谨守礼仪的闺阁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能有丝毫错处,成天维持着外人眼中的大家闺秀的风范,我都快憋死了。今日总算遇着了和我一样的假淑女,也只得有样学样了。” 左英英不服气地叫道:“假淑女?是在说咱们吗?” 回答她的是成国公的千金徐缓缓,“才不是。应该是在说你。” 左英英道:“少來,你刚才玩得比我还疯,你也是假淑女。” “不,真正的假淑女,应该是她呢。”徐缓缓指着如晴。 如晴休息过后,坐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双手交握腹前,面上带着三分浅浅的笑意,肩背挺直,下巴微昂,语气轻柔,“姐姐错了,如晴现在是淑女。”如晴前后判若两人的动作惹得姑娘们再一次轰笑起來,纷纷指着她骂“假淑女,伪淑女,装得可真像。” 李盈也拍手笑道:“娘这回可是看走眼了。把假淑女看成真淑女了。”然后抱着肚子大笑。 如晴仍是微微地笑着,一本正经地道:“错,我现在是真的淑女,而你们,才是一群毫无形像的野姑娘。” 见不得如晴如此正经,众女孩儿一窝蜂涌上前把如晴按倒在雪地上,准备狠狠收拾她,把她面上的淑女面具给撕了。 正当几人玩得痛快无比,忽然发现诸家千金却站在台阶上动也未动,只皱着眉头盯着雪地里的几个女孩子儿。 诸姑娘在几个女孩儿当中是最年纪最长的,并未加入当中去,反而皱着眉,轻斥:“这样玩着,与野丫头无疑,还是别玩了,当心被人瞧见影响名声。” 其他几个姑娘虽然不以为然,但碍着她的身份,听她这么一说,不敢再造次,只得用希冀的目光望向李盈。 李盈是诸人年纪中最小的,十一二岁的姑娘,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闻言忍不住气鼓鼓地道:“这儿又沒外人,咱们再玩得疯也沒人瞧见,怕甚?”见诸姑娘又在皱眉头,不高兴地道:“只是玩玩而已,也沒啥大不了的嘛。” 诸姑娘道:“不妥。公主乃金枝玉叶,身子娇贵。这外头冷,万一公主染了风寒,怎生是好?更何况,闺阁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行止端庄,举止有度,别说打雪仗,就是这样嘟唇跺脚的动作也是不雅。” 一阵静悄悄的,姑娘们你望我,我望你,纷纷在传达一个信息,这诸家姑娘,是班婕妤的传人么? 李盈沉了脸色,跺脚嚷道:“我跺下脚又怎么了?我嘟个唇又怎么了?还沒嫁给我哥呢,就开始摆王妃的派头了。讨厌死啦。我娘都沒这么管过我。” 诸姑娘脸色难看至极,双唇紧抿,隐藏在五彩刻丝袖子里的手儿紧绞着巾帕,瞪着李盈,一言不发。 其他姑娘见状,连忙打圆场,李盈却不依了,皱着眉瞪着诸姑娘,气呼呼地道:“我们都是沒规矩的野孩子。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瞧你这副德性,你走吧,我这儿都是些沒规矩的野孩子,恐把你给连累了。” 诸姑娘面色难看,“公主,您误会了,我并沒有这种想法---” “发生了什么事呀,怎么这么热闹?”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从后头响來,众人回头,倒吸口气,只见一个穿金戴银,通身贵气,珠翠环绕晃得让人眼花的妙龄姑娘在一堆丫环的服侍下,浅笑而至。 诸姑娘转头,脸色微变,连忙下了台阶,顾不得雪地上的冰凉,伏下身子來,“见过庆安公主,公主万福。” 其他姑娘也跟着伏下身子,齐声唱喏,如晴只觉这位通身珠光宝气的姑娘很是面熟,见他人都这般恭敬行礼,才猜测到原來是靖王府的庶女,同样被封为公主的庆安公主。也忙跟着伏下身子。 庆安公主很有威严地环视众人一圈,这才缓缓开启朱唇,“都平身吧。” “谢公主。”如晴牵着裙裾起身,在心里暗道,同样为靖王的女儿,怎么差别如此大?不过也挺佩服人家就是了,一个庶出的,居然比嫡出的还要风光。简直太牛B了,与家里的如善有得一拼。 李盈在庆安公主进來后,便一直沒有好脸色,冷哼一声:“你來做什么?我这不欢迎你。” 庆安公主笑盈盈地道:“虽然我被封为公主,又是太后义女,长期住在宫里头,难得回王府一躺,可母亲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做晚辈的,理应前來贺寿才是。怎么,妹妹不欢迎?” 如晴一听这话便觉不对尽,好像,好像----在刻意炫耀自己能破格住在皇宫里头,又是皇太后义女的身份。 李盈气呼呼地道:“少在这假猩猩的,你眼里哪还有我娘的影子?我看呀,你成心來,是想摆你公主的臭架子吧。” 庆安公主轻轻地笑着,“妹妹说什么话呀,自从住进宫里后,咱们姐妹都许久沒真正聊过了,今日里,趁着母亲的寿辰,咱们姐妹得好生聊聊才是。”美目四下一瞟,也不看任何人,只是声音威严地道:“碧容。” 一个年约四旬身着暗红撒花比甲的嬷嬷立刻上前,声音平板恭敬,“公主有何吩咐?” “我和妹妹有体已话要说,你让不相干的人离开。” 李盈尖叫一声冲上前推了那嬷嬷一把,对庆安公主怒目而视,“你好大胆子,居然当着我的面赶我的客人,谁给你如此大胆?” 庆安公主轻轻地笑着,“妹妹生什么气呀?记着,咱们现在是公主了。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天家的威严,你仍是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我才不稀罕什么臭公主的封号----” “公主!”李盈的侍女连忙飞奔上前捂着她的嘴,一脸煞白。 庆安公主却惊骇不已,“天呀,妹妹,你居然如此邈视天家威严,皇恩所授,无不恭敬领命,你居然,你居然----这话若是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如何是好?” 李盈也发觉她说错话了,顿时后悔不已,恨恨地瞪着庆安公主,“你----”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一句威严的声音响來,众人回头,吓了一跳,居然是李骁。 李盈见着李骁,一把冲过去,扑在李骁怀里,哽咽着,“王兄,她欺负我。” “王兄----”庆安公主也略有惧意,满面笑意地上前行礼,却被李骁避开身子,李骁面色冰冷,摆摆手,道:“你如今已是公主的身份。在宫里头还沒威风够么?” “王兄,我----” “你如今已是太后的义女,又住到宫里头,我哪还能做你的哥哥,公主太抬举我了。”然后对身后跟來的内院管家厉声喝道:“狗奴才,庆安公主乃千金之躯,理应恭应到外头好生侍候着,怎么把公主引到这儿來受气?给我滚出去自领二十板子。” 李骁也不理那苦着脸的婆子,径直转过头來,对李盈道:“你也真是的,有了客人也不好好招呼,居然让一个外人任意欺侮,堂堂公主,忒是沒用。” 李盈撒娇地道:“王兄,我知错啦。可谁叫人家是公主,又來者是客呢?虽然人家无礼,可我也不能太过分嘛。毕竟,我总得尽地主之谊嘛。” 如晴暗笑,看得出來,李骁和妹妹,都不喜这个庶出的妹子。偏这个庶妹居然运气好,又被皇太后认作义女,又住到皇宫里头,再拿嫡庶之分的规矩约束也不适合了,便拿客人与主人之分卡那庆安公主。果然,庆安公主脸色难看至极,但估计又有些畏惧李骁吧,只唬着一张脸,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总算还知道规矩。刚才干嘛去了?还像个被疯狗咬了似的大吵大闹,一点规矩都沒有。”李骁宠溺地刮着李盈的鼻子,语气轻柔,但话里的意思任谁都听得明白。纷纷去瞧庆安公主的脸色。 果然,庆安公主气得脸色发白。 李骁又对李盈道:“你堂堂王府嫡女,居然不顾形像打起雪仗來?羞也不羞?” 李盈嘟着唇,“又沒外人看见。” “就算要打也要关着门打吧,这下可好,居然弄得全天下人皆知,咱们靖王府出了个野丫头似的公主,还把别府的千金也连累进去。” 李盈道:“这儿又沒外个,就这么几个人,只要都不说出去,外人哪会知道?” “是吗?”李骁威严的目光一一扫射出去,先是庆安公主带來的那批人,这批人接触到李骁威严中带警告的目光,连忙伏下身子,死命保证,不会把今日之事说出去。 李骁冷哼一声:“记住宫里头的生存要领。少说话,多做事。” “是,是,王爷教训的是。” 李骁又把警告的目光望向庆安公主,笑盈盈地道:“公主身份高贵,金枝玉叶,断不会学那些长舌妇道人长短吧吧?” 庆安公主咬牙,心里恨得滴血,但这时候,却也只能低声道:“王兄说哪话,妹妹一向乖巧懂事,又知礼守节。这天下人都知道的呀,还需要刻意宣扬么?” 李骁满意地笑了,又淡淡瞟了诸姑娘,诸姑娘面色一红,含羞带怯地道:“王爷请放心,公主天真活泼,乖巧又惹人怜爱。哪会有不好的传闻出去。” 李骁淡淡颔首,“诸姑娘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可别被这群疯丫头给带坏了。还是先回去吧,免得连累了名声。” 诸姑娘先是一喜,然后想到什么,面色苍白起來,红着眼眶望着李骁,似是不可置信。 李骁沒再看她,目光在众姑娘身上扫视一圈,又盯在如晴面上。似笑非笑的。 如晴脖子一缩,只觉这厮的目光很是诡异,似不屑,又似不怀好意,又似不以为然。 这时候,庆安公主再也呆不住,忿然告辞,而诸姑娘却被李骁直接下了逐客令,诸姑娘面色苍白,望着李骁,欲言又止的,而李骁看都不看她一眼,最后只得黯然神伤掩面离去。 如睛冷眼旁观,忽然同情起诸家姑娘,更觉李骁这厮,实在不是东西。当众给一个姑娘难堪,并且那姑娘还有可能是他的王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 超高手腕 其他姑娘见诸姑娘走了,也不便多呆,纷纷告辞。 如晴也赶紧撤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李骁这厮看她的目光好生古怪。 李骁盯着她的背影,略有所思。 如晴被他瞅得脖子一凉,只觉刚才还暖和的身子一下子冰凉起來。为怕他狂性发作,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最后干脆小跑步奔出了璃苑。 李盈拧了李骁的袖子,天真道:“王兄,你盯着我的好姐妹做甚?” 李骁收回视线,语气假是漫不经心:“她是你的好姐妹么?” 李盈狠狠点头,“嗯,如晴是我才新认识的,可好玩了。” “哦,怎么个好玩法?” “呃,她很玩,很----很----”李盈很想说如晴很能打雪仗,但闺中姐妹知道就成了,若是让外男包括自家王兄知道的话,就有损如晴闺誉了,是以打住不肯再往下说。 李骁似笑似笑地接过话:“很会打雪仗,是不?” “呃-----呵呵,王兄真爱开玩笑,如晴很淑女的。”李盈傻笑着,飞快地转移话題:“王兄,前头应该很忙吧,你怎么來我这了?” * 來到朝月厅,下人们正在摆席,如晴四处寻找,总算找着了李氏她们,连忙挤了过去,李氏笑着道:“总算出來了。你瞧瞧,向夫人老早就在找你了。”如晴这才发现,与她们同坐一桌的,还有向家夫人,如晴未來的婆婆。 “向伯母。”如晴甜甜地打着招呼。 向夫人哎了声,满面笑容地望着如晴,“如何,我那侄女好相处吗?” 如晴点头,同样是姐妹,怎么性格差那么多呢。并且更奇怪的还是庶出的比嫡出的还嚣张。 靖太王妃这么八面玲珑的人物,应该不至于让一个庶女爬到自己头上吧。 向夫人又滔滔不绝地说着纯阳公主的天真可爱,活泼纯真,那语气,仿佛纯阳公主与她多亲热似的。其实,就算如晴孤陋寡闻,也知道,靖太王妃很是保护这个小女儿,很少在人前提及,先前甚至连老太太都以为靖王妃只有李骁一个独子呢。 这回女凭父荣,纯阳公主本來也要被封为公主后,得进宫居住的,但靖太王妃不舍,并以“盈儿年纪小,与朝庭并未有任何贡献,毋须给予太多圣眷”为由,婉拒了。 如晴还发现,席间的如善脸色很是不快,甚至是忿恨的,而这种忿恨目光,却是针对林氏的。 如晴偷偷望向林氏,林氏冲她莞尔一笑,表示事情已经解释,幸不辱使命。 如晴心下松了口气,恢复笑容,与大家一起吃起了饭來。 * 在离开靖王府时,如晴又近距离与向家公子接触了。这向家公子确实如玲珑所说,生的确是不错的,容长脸,文质彬彬,看着温和又儒雅,一身白色直缀长袍剪裁合体,倒也颇有玉树临风的味道。 向家公子也是初次见到如晴,还是在出了王府的大门,在等向家夫人时,与如晴擦肩,又被向夫人给喊住,然后双方在王府大门前,如晴给了个“纳福礼”,向公子作揖还礼。说了几句话。 “见过公子。”如晴行了个标准的“纳福礼”。 向公子连忙拱手,道:“姑娘不必多礼。呃,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可否直呼姑娘闺名?” 如晴顿了下,垂眸笑道:“女子闺名关乎着名节,公子这话问得唐突了。” 向公子怔住,望着如晴亭亭玉立的身子,及文静端庄的脸宠,蓦地心下紧张,俊脸胀红,讷讷不成言:“是向某唐突了,还请姑娘不要介怀。” 如晴定定看他半晌,忽然展颜一笑,“我母亲和嫂嫂都在车上等我。如晴先走一步,公子告辞。” “告,告辞---”向公子呆呆地望着如晴脸上那如同冰破天地,朝阳万丈般的浅笑,再望着那纤细的身影,轻巧转身,优雅踏上丫环放到地上的莲花并蒂墩子,轻提裙裾,微微露出一双绣花弓字鞋,及粉红色的三色筒绸裤。 如晴上了马车,为了稳住身形,伸出手來与车里边的手相握,湖绿色的刻丝花纹宽袖下,露出一截雪白皓腕。向家公子只觉喉头一阵阵发紧,这截雪白耦臂,忽然令他想到了荷花池里的莲,雪景下的粉梅,夜光下的葡萄酒,甘醇,美味,回味悠久---- * 如晴上了马车后,如美便迫不及待取笑起如晴來,“这向家公子人长得倒是不错的。虽家世单薄了些,看外表,倒也是个敦厚之人。四妹妹也是有福气的。” 如善轻哼一声:“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再节衣缩食,这也叫福气?” 如美一声冷笑:“不然呢:丢个耳环出去,再回到原地去找?假装找到李骁面前去,然后故作羞涩‘王爷,奴家耳环掉了,正在四处找,不知王爷有沒看到’,啊哟哟,简直笑掉我的大牙了,这种掉大牙的把戏,也只有你这个方家大才女才想得出來。” 如晴呆住,目光豁豁地望着如善,她当真如此做了? 如善脸蛋儿羞得通红,恼羞成怒道:“你别含血喷人。” “呵,恼羞成怒了?幸好三嫂子有先见之明,知道你这狗改不了吃屎的德性,所以一直防范着你。这才沒让你丢咱爹爹的脸。”如美说得毫不留情面,“有你这种姐姐,我真倒了八辈子血霉。简直不要脸,你什么身份?人家李骁什么身份?仗着肚子里有点文采,早些年当着人家面又是吟诗又是作画又是卖弄学问的,人家从來瞧都不正眼瞧你一眼,当年落水的事儿李骁就看出你的德性了,怎么还不长记性?脸皮真厚。还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女。” 如善被骂得双颊通红,目光如恶狼般狠狠地瞪着如美,“你有种再说一个字!” 如善眼里噬人的目光连如晴都深觉恐怖,如美也略有惧意,但仍是强硬道:“我就是要说,贱货,不要脸,脸皮厚,恶心---” 如善血红着双眼,一个箭步冲到如美跟前,眼看就要掐她的脖子,如晴眼明手快,反手就一个耳光掴去,如善被惯性作用下,撞到车壁,坚硬以北方红木做的车厢,把如善的肩和头撞得头昏耳鸣,疼痛难忍,一时间找不着北。 如善不料如晴居然当场发难,猝不及防打她,一时间也蒙了,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又要与如晴拼命。 如晴早有准备,死命抓住如善的手腕,紧紧捏了她手腕处的麻筋,不顾痛得尖叫怒骂的如善,冷冷地喝道:“二姐姐,你真想把事情闹大么?” 如善目光似要喷血,目眦欲裂死命瞪着如晴,但如晴的话倒也听进了耳,脸色阴晴不定地变了数变,最终死命挣扎着,“如晴,你敢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挣脱不开如晴的手,便要拿头去撞,后又被如美死死按住。如善在极至的暴怒下,力气大得惊人,两姐妹几乎制不住她。不过幸好李氏等人及时赶到,李氏对身旁的婆子大喝一声:“二姑娘疯了,你们快去把她绑起來。” 等把如善绑成粽子后,丢到角落里去,这时候的如善狼狈不已,鬓发散乱,珠杈半落,萎顿地缩在马车角落里,目光怨毒地瞪着如晴,嘴巴也被白布捂着,唔唔的说不出话來,只能以怨毒的目光瞪着两姐妹,那神情,仿佛要生吞了她们。 如美冷笑一声,恨恨地道:“烂泥扶不上墙,贱货,狐狸精,成天只知道勾引人,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什么德性,果然是姨娘养的,不知廉耻,不顾尊卑,有你这种姐妹,还不如跳河死了干净。” 如善呜呜地挣扎着,目光似要喷火,如善冷笑,伸起脚來就踢了她一脚,一脸厌恶,“你别碰我,看着你就觉得恶心,这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人存在。” “唔唔---唔唔----” 如晴制止了如美还想踢出去的腿,“三姐姐,姐妹一场,何苦说得那样绝?”然后一边整理被弄乱的衣服,淡淡地对如善道:“二姐姐,本來今天的事,咱们姐妹俩私下里埋怨两句倒也罢了。可既然你受不得委屈,那只能让爹爹來给你断个公道了。”她坦然迎上如善血红的眸子,淡淡地笑着,“二姐姐先别忙着如何报复我们,还是想着等下如何向爹爹交差吧。” 如善眼神立马变得慌乱,然后是惊恐。 * 李氏把如善今天在靖王府的所作所为一字不漏并添油加醋地告到方敬澜面前。知道方敬澜不会相信她,又把何氏林氏,及如晴三个证人一并带了來。 虽然李氏确实有夸大之嫌,但何氏林氏想着如善若真的做了,对方府來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是以,不顾如善怨毒的目光,一致表态。 方敬澜不相信李氏,但是绝对相信两个儿媳的,更相信如晴。这下子震怒到无以复加,如善双手被打肿了不入,还被禁足在屋里,罚抄女戒一千遍。沒有抄完不许出來。张姨娘也被牵连进去,被方敬澜直骂“有其母必有其女”,张姨娘连哭的地方都沒有,便被方敬澜一脚踹了出去,不但罚禁足,还扣月奉。 而此次事件中的最大功臣如晴,则得到最大表扬,李氏送了上等的料子与她做新衣裳,如美把她的金猪送了一对与她,方敬澜也破例给如晴置办了一份体面的首饰,准备迎接新年。 而松鹤堂里,老太太则忧心忡忡地道:“你这样正面与如善为敌,可不大妙呀。” 如晴道:“奶奶,自从知道二姐姐的心思后,我这些天也不好过。二姐姐这么做,只有坏处沒好处。所以我必须阻止她。二姐姐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我佩服她,也尊重她。可若她的目标要拿我们整个方家的名声和爹爹的颜面來换取的话,那我是坚决不能容忍的。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向你三嫂子告了密?” 如晴讪讪地笑着,“沒法子,三嫂子厉害,镇得住二姐姐。我可不能站出來当这个靶子。” 老太太不再说话,只是拍着如晴的肩,“你爹知道是你告密的?” 如晴摇头。如善如今可恨死三嫂子了,所以,她得给三嫂子在爹爹面前挣份功劳。这样一來,如善想找林氏的麻烦,林氏也不至于苦无支援。 用过晚饭,如晴又屁颠颠地跑來问老太太:“奶奶,有一件事我很奇怪。靖太王妃这么八面玲珑的人物,怎么会让一个庶女给爬到自己头上來?”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那庆安公主真的太嚣张了。就算她真得父亲宠爱,但靖太王妃可是嫡母呀,她都敢这么横。 而靖太王妃也真奇怪,明明不喜这个庶女,却一直容忍到至今。尤其在筵席上,人人都看出來这庆安公主并不把她放眼里。并还引起了众怒,纷纷要靖太王妃拿点嫡母风范出來,但靖太王妃也只是淡淡一笑,只一句:“只是个孩子罢了。” 这庆安公主如此张扬,连如晴都忍不住拍案而起了,可偏偏,当事人却真的不当回事,真的很奇怪。 哪知老太太却呵呵一笑,“这你就不懂了。这就是人家的高明之处。一个庶女,再有能耐,能翻出天去?与其拿捏她,还不如捧她。不但落得好名声,也免于外扬的家丑。你可知烈火烹油?” “烈火烹油?”如晴喃喃道,摇头,“不懂。” 老太太道:“你可知我大庆朝从开国之初就已规定,公主不得与世家子弟联姻。公主选驸马,必须得全国海选。并规定驸马不得在朝为官。若土族子弟成了驸马,只能封作驸马都慰,必须辞去所有官职。尤其公主出嫁后,并不住在婆家,而是一律住进十王府,由皇上派其心腹嬷嬷管理公主的衣食住行。另外公主与驸马也并不住在一起的。公主想要见驸马,还得召见,并且得经过这教养嬷嬷的同意才成。”老太太意味深长地道,“若是这嬷嬷不同意----公主也是沒法子见到驸马的。” 老太太又简单与如晴讲解了本朝公主嫁人的规矩,总体上來讲,大庆朝的公主,前期过的很风光。一旦嫁人后,就得守活寡。这是如晴的总结成词。 老太太又以强大的数握与如晴论证,前朝的奉安公主,未出嫁前,可谓是集三宠于一身,选的驸马也是百里挑一的,可惜驸马却是个短命鬼,奉安公主成亲不到三载就守了活寡,最后沒几年便抑郁而终。因为大庆朝一向倡导妇女守节,不允许一女侍二夫。就算死了男人也不行。天家女儿,更应当作出表率。 本朝的鲁国长公主,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姑姑,又是贵妃亲生,地位够稳固吧,可惜出嫁后不到五年,便病逝。后來宫中女太医在装裣时,心酸地发现,公主还是完好女儿身。 而上阳公主,当今皇上的第一个妹妹,听说三个月才与驸马见上一面。先前这位脾气骄纵的上阳公主也曾哭诉到太皇太后面前,说身边的教养嬷嬷太过恶毒,不允许她召见驸马,驸马私进公主府,还被乱棍打了出去,忍无可忍,这才向太皇太后哭诉。 然这嬷嬷却是代表着庆元皇帝,代表着大庆朝的一切礼教威严,在她一番强大的“礼仪廉耻,妇德,妇容,妇工,妇言”的辩论下,反而是上阳公主沒理,堂堂天家公主,引领天下女子妇德表率,理以端庄,矜持,稳重。偏堂堂公主居然想男人想疯了,这就犯了“淫”之大罪,在上阳公主半年沒能见到驸马,驸马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情况下,反被指责成“**”,上阳公主几乎哭瞎了眼,却沒人给她作这个主。太皇太后不敢,她有再老的资格,却也不敢违背太祖皇帝的旨意。皇帝不敢,这位嬷嬷可是先帝指派给上阳公主的,就是代表着先帝。皇太后更不敢,上阳公主又不是她亲生的。 如晴听得不住地点头,开始同情起庆安公主的命运了。如今,她总算明白靖太王妃的手腕有多高超了。 上一章重复了,已改。这一章补起。再來有说情节发展缓慢的,桃子好想哭呀,得先把各个情节交代清楚后,然后再进入主題呗,莫急,如晴是最小的姑娘,前头两个姐姐都未出嫁,也还轮不到她。8过,**快來了,看下一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 朝堂事,家务事,还有女人的心事 春节渐至,京城的雪,下得更大了。 随着寒冷的北风吹进千家万户,皇宫里的恩泽也逐一赏赐下來。 身为三品官的方敬澜,得到一对狐狸毛做的帽子与手套,老太太和李氏分别得到一对金抹额和一件狐狸毛毡子。 宫中各权贵之家也热络往來,喜事也是一个接一个地办,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永宁伯府的世子与成郡王府的开安郡县的婚礼最令人瞩目。 为何会令人瞩目呢?因为场面,真的很诡异,很冷清。 再來便是靖王李骁,这李骁深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疼爱,三番五次进宫陪伴左右,然后,就提起了李骁的婚事,俱体如何说的,外人不得而知。 但过不了几天,太皇太后下旨,诸家姑娘指婚给齐王做王妃。 齐王是当今圣上的七皇弟,今年十八岁。生母是胡妃之子。齐王虽不若靖王那般势大根深,但总归是天字一号亲王,诸家姑娘,仍是不吃亏的。 虽然也有人质疑诸家姑娘为何沒能嫁给李骁,但也不会有人笨到当场质问太皇太后。说不定,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年岁大了,一时给搞糊涂也说不定。 但也有人说,是李骁瞧不上这诸姑娘,自动进宫与太皇太后推了这门亲事的。 不管传言如何,总之,方家又要喝喜酒了,这回是齐王的喜酒。 吃完齐王的喜酒后不久,除夕來临。方府诸人吃了团圆饭,大年过后,边关传來不好的消息,蒙古人忽然袭击大同,攻势猛烈,虽经过大同守城将士的死命苦守,却也芨芨可危。后來各路援兵增至,才堪堪击退敌军侵犯,但很不幸的,傅老将军牺牲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兵不可一日无将,傅老将军牺牲后,由山西代王暂且统领三军。代王是太祖皇帝的第十八子,太祖皇帝亲封的天字一号王,封地在山西,并节制山西全省军务。代王一边连夜修筑城池,严守死守,一边派传令官把消息传至京城。 大雪封路,雪花漫飞,从山西一路飞奔进京,也用了四昼夜。 消息传至京城,已是大年初八了。 傅老将军牺牲,而蒙古人的进攻依然猛烈,京中一片惶恐,最后皇帝力排众议,封庆昌侯为大将军,暂领边关三军总督一职,从京城骠骑营、神机营、京营里各抽取五万京军,即日赶赴山西,火速增缓。 皇帝下达的是御前特旨,可谓十万火急,庆昌侯爷,这个何氏的亲妹夫,只來得及告别新婚燕尔的妻子,就穿上盔甲披星戴月,一路飞奔,赴往大同。 过了月余,大同险情得以缓解,全国振奋,皇帝又下达第二道圣旨,封靖王李骁为钦差,带着物质辎重,军晌抚银,奔赴山西,犒劳三军,并带回为国捐躯的傅老将军灵棂。 又过了数十天,春暖开花的季节里,从边关传來庆昌侯爷因水土不服,卧病于榻上,同时,庆昌侯府也传出侯府夫人有了身孕。 皇帝心疼臣子,便破例召回庆昌侯爷,命李骁暂代山西全境军务。并特旨褒奖三军参将方知义,骁勇善战、智勇双全,能文能武,领兵有方,指挥有度。特下旨褒奖,并授封为从二品镇国将军,赏银千金,黄金百两,另在山西另赐府邸。 又过了月余,锦衣卫从山西回來,带回了代王“强田民田,私设刑狱,屈打成招,飞扬跋扈,奸**女,杀人如麻”等十二条罪名。其中一条罪名更令人瞩目,代王胡乱粗**涉山西军务,战场瞎指挥,只顾私利,不顾大局,与监军刘子力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后來李骁也证实,傅老将军战死,也与此二人脱不了干系。 皇帝大怒,加封傅老将军为正一品柱国将军,御赐田庄,立即下令锦衣卫与在山西的李骁,捉拿代王进京问罪。 四月底,代王被捉拿进京,罪证确凿,皇帝震怒无比,当场虢夺代王封号,贬为庶民,并剥其护卫。圈禁在皇庄,代王爵位由其嫡子承袭。 五月,锦衣卫又迅速出击,分别查处全国各地番王,都有强占民田、淫**女、纵奴行凶,骄奢淫逸、草菅人命等恶行。皇帝震怒,当场下旨捉拿其中罪行最为严重的辽王,岷王,与代王一样,虢夺封号,贬为庶民,剥其护卫。其爵位由嫡子承袭。其余犯事番王,加旨申饬。并严令诸地各番王,退还民田,积善行德,若再有违背,定惩不饶,一律虢夺爵位,永世贬为庶民,不得复爵。 其后,有鉴于各地番王纵奴行凶等罪行,又剥掉各番王蒙养铁卫与官属之权,并把各要塞地区的番王迁往内地,好由中央监空。 皇帝这一系列番王管辖制度,虽得到全国各地番王反弹,但皇帝兵权在手,前有靖王主动缴还兵符,后有蜀王主动退还民田,并遣散护卫官属,其余番王也不得不遵令行之。 渐渐地,所有人都感受到,先前藩王虽有藩号,但已是列爵不治民,分封不锡土,食禄不治事。番王实权大大被剥薄,对皇权再无威胁。因靖王蜀王作出天下番王表率,却不在这一条例里,仍可以蒙养铁卫,靖王主动遣散官属。蜀王因地理原因,仍是辖制蜀地及周边蛮族夷人,军政一把抓,极是权威。 而靖王已得到皇帝信任,给了靖太王爷参议朝政的实权,又命李骁暂代山西军务。一时间,所有仕林中人纷纷赞扬佩服起靖王的高瞻远瞩,目光长远,避其利害。 * 知义授封为镇国将军,虽只是虚职,但却是实实大大的光宗耀祖,方敬澜与老太太商议,准备回海宁老家,大开祠堂,感谢祖宗保佐。 不过方敬澜有官职在身,也不好离京,便由老太太亲自领了三个姑娘前往,祭拜祖宗,并拜访老家族亲。 农历年三月初十,是个好日子,诸事大吉,宜走亲访友。老太太准备在这一天动身,启程前往海宁。 可这时候,如善还在禁足,如美忽然染了风寒,林氏又查出怀有身孕,知廉要准备科举考试,林林种种的,随老太太回老家的,便只有如晴一人來。 京城到海宁倒也不远,先走水路,再行了半日陆路,不出两日功夫,便到了海宁。 方家的族人大都在海宁,其中最让受人瞩目的便是方敬澜的兄长方敬滔,及堂姐方华香,方敬滔乃当天少数大富之一,因有在朝为官的兄弟作支撑,当地官府地痞同行倒也不敢任意胡來。是以生意越做越大,自己生产的湖稠已威名远扬。目前方府诸人身上穿的衣裳,大都是方敬滔命人赠与的。 而方华香夫家乔家,则是贩盐为主,也托了方敬澜这位正三品盐运使司的福,已成为江浙一带盐运总商,可谓是家财万贯,财大气粗。 这回老太太和如晴乘坐的船便是乔家提供的,一艘长度37丈长,15丈宽,在如晴眼里已算超级巨无露的船。船上风帆12张,水手72名,船公两人,武士40余名。船上已有先进的水密隔舱、罗盘、计程法、测探器、牵星板以及线路的记载和海图的绘制等,如晴一方面为古代科技的发达,一方面也感叹乔家的财大气粗。 老太太轻轻一笑,“这有什么,盐商最多就是银子多得使不完。你大堂姑家的盐船,比这还大的还有几十艘呢。乔家纯当私用的船就有五艘,咱这还只是普通的船罢了。” 如晴乍舌不已,比起乔家的富有,那方家简直就是不堪一提了。 不过话又说回來,如果沒有方敬澜这个朝庭京官一路罩着,乔家也不可能如此顺风顺遂地经营下去了。而方敬澜,如果沒有兄长及乔家的银子打点,估计也还爬不了那么高。所以,官商相护,强强联手,很是必要的。大家相互绑在一块,有福一齐享,有难嘛,也就同当了。 拜方敬澜所赐,一路上祖孙便都得到格外的关照,尤其在弃船登岸后,便有方家诸人前來接应。 亲自來接应的是方敬滔的儿子方知书,如晴也还是第二次见到这位堂兄,二十五六的年纪,比知礼大上两三岁,这方知书比当年更加成熟稳重,听说已能独当一面经营方家的产业,这次能抛下日理万机的公务亲自前來接待老太太祖孙,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知书身着月白色绣繁复花纹的直缀长袍,身形挺拨,与方敬澜玉树临风的形像倒也略有相似。知书见到老太太登岸來,便提了袍据跪了下來,“不俏子孙知书,拜见老祖宗,老祖宗万福。” 方老太太连忙上前扶了起來,双方寒暄了几句,知书又与如晴行了见面礼,这才登上马车,去了海宁方家。 海宁方府占地颇广,比起京城的方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并雕梁画栋,小桥流水,曲径幽深,园林别致,小榭楼阁,好不清雅。比起京城的方府,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 这边,老太太与如晴在方府过得悠哉悠哉,老太太虽只是继母,但这些年來一直公正待事,方老太爷逝去后,一些眼红的族人拿捏住老太太继室的身份,妄想强行來分一杯羹,也叫老太太又是上吊又是使泼的给打发滚蛋了。攘了外,又极力安内。周姨娘仗着她们母子在老太爷生前受宠,硬想与老太太与方敬澜兄弟分庭抗礼,也被老太太铁血手腕给镇压住,这才勉强保持住了方氏兄弟那份应得财产。至此,方氏兄弟对老太太才是真心实意恭敬为母亲的。 而方敬滔兄弟能有今天的局面,也与老太太的教养不无关系,是以方敬滔对老太太很是礼遇,连带让如晴也跟着受益。一到方家,便得到诸多丰厚赏赐,堂姑方华香也是妙人儿,喜欢如晴不得了,成箱成笼的金银布料珍玩器皿都送与如晴。 如晴在海宁收礼收到手软,而京城的如善如美则过的很惨。 如善罚抄戒书,日子自是过得苦闷,而如美则三五不时前去奚笑一番,后來被方敬澜无意间撞见,又把如美狠狠痛骂了一通。如美委屈愤慨,本想回去找李氏哭诉一番的,哪知李氏自从老太太走后就一直心情不痛快,见如美撞到枪口,便劈头盖脸骂了起來,“都是大姑娘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成天与如善置气。你就不能长长本事,让你爹爹也疼疼你?” 如美道:“我是嫡女,地位自是比庶出的高。爹爹还会委屈我不成?” 李氏气急败坏,“你是嫡女又怎样?还不是沒有如善如晴來得受宠。如善虽被罚禁足,那嘴巴乖巧呀,这才沒两日功夫,又已让你爹爹消了气。说不定再过不久又会被放出來。如晴更厉害,人家嘴巴甜,又会用心,远在海宁都还惦记着父母,昨天给你爹爹捎來了一双用牛筋底和羊皮做的靴子,又给我带了攒珠抹额,式样好不精巧。你可知爹爹有多感动?当场便打定主意,日后定给晴丫头一份丰厚嫁妆,好让她在婆家过得体面。” 如美胸口微酸,但面上却不以为然,“她只是个庶女,只能靠爹爹过日子了,当然要讨好爹爹。”她才不屑去做低眉顺目的事呢。 李氏气到一个仰倒,忍不住伸手戳了如美的额头,“说你傻呀,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意思。这回如晴跟着老太太去海宁老家,你大伯和大堂姑家财万贯的,随便搓一根毛下來也比你的腰杆儿粗。这次为了讨好你父亲,指不定要如何的赏赐如晴呢。再來,你以为如晴只是单纯的陪老太太回老家祭拜祖宗?” “除了祭拜祖宗,就是玩呗,海宁小地方,又有什么好玩的。”京城才好玩呢。 李氏恨声道:“你错了。你爹这回叫如晴回祖庙祠堂祭拜,估计是招呼老家族人亲戚们知道,这孩子要记到我名下了!” 如晴记到她名下她倒是不介意的,反正与她沒什么坏处。也不过是多备些嫁妆而已。但是,一想到方敬澜疼爱如晴的程度,估计日后嫁人也不会太薄待她。再來,如晴这回回老家,依方家大伯与方家堂姑的性子,如晴这一回绝对是赚得盆满钵满。那么这样一來,如晴日后的嫁妆,绝对比如美的丰厚。 如美大惊,“这,这么可能吗?如晴只是个庶出的呀?”凭什么嫁妆比她还要多? 李氏神色疲倦,“所以我才叫你放聪明点,好生讨你爹爹欢心,偏你总像个犟牛一样,总是拧着干。不如如善巧言令色也就罢了,怎么还被如晴给超过去了?你个沒用的,成天只知道摆嫡女威风使你的臭性子。实则处处吃亏让人厌。” 如美被骂得不服气,一方面嫉妒起如晴得爹爹宠爱,另一方面又恨爹爹只喜欢庶出的不喜她这个嫡出的,已是一肚子怨气,偏李氏还在她面前大说大伯和堂姑家有多富有,如美听得越发难受,忍不住大吼一声:“你只知道骂我,指责我,当初老太太临走时为何要阻止我去?”如果她与如晴一道去了海宁,指不定得到的赏赐绝对比如晴的还要多。因为,她是嫡出的。 如美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她一向视金钱如粪土,可是如果沒有银子,就买不到称心如意的首饰衣裳,如果沒有银子,腰杆儿就不硬,如果沒有银子,在如善面前就硬不起腰來,想像如晴收礼的场景,胸口闷闷的不好受,见母亲还不依不饶的,又忍不住发了通脾气。 李氏滞住,半晌无语,最后忍不住辩解道:“我还不是想着,趁如善禁了足,如晴又离开了,这会子再也沒人作比较,你就能趁机讨你爹爹欢心來着。” 亲们莫急呵,**快來了,下一章见分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 老家的极品亲戚,女人在家族中也重要 祭拜了祖宗,又拜访了族人亲戚,如晴果真如李氏所言,赚得盆满钵满,大伯家和姑姑家,清一色男子,完全是阳盛阴衰。甚至知书的妻子刘氏接连生了三个带把的,硬是沒弄个姑娘出來。 如晴的到來,不可谓不让人欢喜。 海宁方家气氛和谐美满,方家人从上到下都爱说爱笑,其乐融融,待人大方热情。拜方敬澜所赐,这回老太太在见着族人妯娌时,腰杆儿都硬了几大截。 不过,仍是有不如意的时候。 方家的偏支,方敬澜的堂叔伯们可就沒那么好打发了,这回老太太回來,其他偏支妯娌倒也捧场,前來方府与老太太相聚。 与老太太同辈份的还有二老太太,三老太太,及四老太太,如晴一一磕拜行礼,然后分别得到若干个荷包。 大抵是这两天收厚礼收习惯了,三位老太太给的荷包,芯单薄了,使得如晴有种“这头白磕了”的感觉。 方老太太也发现了,不过倒也不动声色,有样学样,对三位妯娌的儿孙准备的荷包,也很是单薄。三老太太四老太太虽脸色难看却也沒说什么,而二老太太却立马发作了,阴阳怪气地道:“大嫂子随着澜哥儿发达进京城了,出入的都是八抬大轿,前呼后拥,好不气派。这从京里呆过的就是不一样,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甚至连个下人都吃的比咱们还要好。光打赏也是真金白银的往外使,怎么对于自己的亲孙子却这样小气?难不成,大善人的名声只是做样子的不成?” 二老太太一席话,说得在场诸人齐齐变色,方华香忍不住皱眉道:“二婶子这是什么话,澜兄弟在京城为官也不容易,这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哪一样不是靠银子打点的,虽说当官看着威风,可澜兄弟又不是那些沒起子的黑心肝,早晚贪得整身都是油,还不是本本份份靠朝庭奉禄吃饭?这一家子那么多人口,要养活也是不易。再说这赏钱只是亲戚间的情份,给是情份,不给也有不给的理儿,听二婶子这么一说,好像此次前來,并不是來给大婶子接风洗尘,反倒是一谓的要赏钱不成?” 不得不说,方华香这话说到点子上,二老太太被堵得半晌无语,最后只得恼羞成怒地道:“我就知道,咱们人穷志短,家里沒个得势的人,越发被人瞧低了去。如今,连个小辈都要指着鼻子骂。” 方华香慢条斯理道:“二婶子这话我可不爱听。要知道,当年大婶子家什么底儿,那可是明摆着呢。当年大伯父逝去后,二伯父伙同其他族亲长老说什么大婶子一介女流,又是继室身份,无权过问大伯父身后遗产,非要亲自入主中馈。几乎逼出人命來。怎么那时候就沒有人骂呢?” 厅中众人闻言无不以不屑的目光瞪着二老太太,当年方老太爷逝去,留下还未成年的方敬滔兄妹三人,其他房的人便忍不住眼红,纷纷想來瓜分财产,跑得最勤,也最无耻的便是二老太太家。当年方老太太与二老太太可谓是结下了血仇。这些年一直毫无往來,这回方老太太回海宁,她倒厚着脸皮來,一來就想着借儿孙辈向妯娌要赏赐,给少了反而不痛快。 这时候,方老太太慢悠悠道:“我记得当年我初嫁进方家时,老爷子都还在世,这家可是分得极是清楚。四房里,就二叔家分得最多,怎么到了现在,却一味的叫穷了?” 一句话戳中二老太太的痛处,二老爷才疏学浅,成天只知道卖弄风雅,二老太太不理庶务,几个儿女也不甚争气,孙辈却是能人辈出,吃喝玩乐那却是样样精通。 其实,早些年仗着父辈余荫,二房一家子也是快活光鲜了好一阵子,二老太太尤其眼红方老太太京城达贵千金的身份,偏又总是拿方老太太只是个继室的身份说事,妯娌间沒少发生龌龊。 老太太又冷笑一声,扬眉道:“二弟妹口口声声说我小气,才给这么点赏钱。想必弟妹给晴丫头的赏钱定是丰厚了。晴丫头,把你二奶奶赏给你的荷包,当着大伙的面打开來瞧瞧。” 一时间,众人忍俊不禁,又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脸色发青的。 如晴依言,打开浅褐色绒布荷包一瞧,里头就躺着数枚铜钱。众人嗤笑一声,方敬澜的妻子黄氏忍不住道:“我说二婶子,前阵子二兄弟在外头喝一次花酒都要花掉好几吊钱,如晴再怎么见外,总也是头一次见面,怎么就给这些來?您这么做,岂不明摆着瞧不上咱家么?” 二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冷笑一声,“沒钱打赏小辈,是咱家穷。被搓背脊骨也就罢了。可大嫂子如今发了达,又打赏些什么呢?”说着冷笑着拿过立在身畔孙女手上的荷包,绣金丝钱的锦绒荷包掉出两块板指來,玉白色的,隐隐透出晶莹的光亮,可不是什么铜板之类的,居然是两块上乘羊脂白玉。 这回,二老太太闹了个大红脸,不消别人说,已是丢脸丢尽了的。 * 所谓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海宁方家虽然过得小日子红火,但也有烦恼事,那便是时常來打秋风的二老太太家。不过这回二老太太当着众人的面闹了个大红脸,灰溜溜地走后,居然好些日子都沒來。为此黄氏忍不住感激老太太,说也只有老太太镇得住那一家子。 哪知老太太摇摇头,反而斥责起黄氏來:“亲戚间有个三灾八难的,相互帮衬也是情理之事。可救急不救贫,你这样今天给面明天给柴的,沒得养大胃口反落不得好,何苦來哉?” 黄氏被说得面色讪讪的,忍不住辩解道:“老太太说的有理,媳妇也是这么想的。可,可架不住他们一家子的死皮赖脸,不给就被说成势利眼,伪善人,海车的接济外人,却不接济自家人,沽名钓誉。给少了又被说成小气。唉,反正呀,咱家是又出钱又出力的,仍是沒落得个好。” “唉,皇帝都有几门穷亲戚,何况咱家。这些人躲不得,又骂不得,得,为了积善子孙,多少接济些吧。不过也不能太由着他们了。得让族长出面,敲打敲打一番。让他们知道,咱大房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 果然,过了几天,方敬滔便把族人都叫齐了,由族里资格最老的老人家出面教训二房一家子。训戒二老太爷不思作为,只一味躺在温柔乡里,不思进取。又训斥二老太太,不贤不慧无才无德,才使得家中破败不堪。又喝骂小一辈的只知寻欢儿乐,一味的坐吃山空,与米虫无异。最后又斥责这一家子,无脸无皮,只知一味的胡搅蛮缠,时常去大房家打秋风,你们不嫌害臊,我还丢人呢。族里居然出了这么个无脸皮之人。 最后,由族长发表言论,再让大房给一千两银子,寻常人家,省着些,一辈子都不愁吃用了。若再做个小生意,置些田产铺子,日后定能衣食无忧。但拿了钱后,日后再也不许去大房打秋风。若有违背,立即收回银子,并逐出方氏一族。 古代讲究的是礼法宗族,宗族力量是很强大的。每个家族都以祖宗牌位多寡命其地位。一旦被逐,那绝对是丢人并让人戳背脊骨的。二老太爷虽心里不痛快,但这一千两银子对他们來说确不是个小数目,仔细算了下,至少也能用上三五年,倒也痛快答应,并签字画了押。 二老太太算术还是不错的,虽然一千两银子看着多,但实际上也花不了多久。还不如隔个十天半月上大房家要一回米粮还來得实际。 估计族长也知道二老太太的脾气,立马又道,若是嫌银子少了,咱们就算算先前欠的钱,看有多少了。咱们公平起见,一千两银子就來个多退少补。 二老太爷慌了神,他们父子平时候爱赌些小钱,沒少向亲戚借银子,若真要还,这一千两银子都不够填,所以又瞪了二老太太一眼,连忙同意,不敢再有置喙的余地。 最后,族长又文绉绉地训戒了大家:“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尔等不思努力,哪晓寒窗十年苦读之苦,不思进取,哪明钱财來之不易乎。想当年,滔哥儿澜哥儿兄弟俩,可谓是三更灯火五更鸡,十年寒窗苦读才换來今日之成就。尔等却是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仍嫌读书迟。一味打秋风,毫无羞臊之意,实是有负我心,辱沒家门。断不可饶恕。” * 如晴在方家混得如鱼得水,方家人健谈,活泼有趣,又不拘小节,并无商人的世侩与势利,也无大宅子里的勾心斗角,这一要归功于方老太太立身做人,一碗水端了平,又以身作则,以礼法传家的结局。再來,也是方敬滔并未纳妾,除了嫡妻黄氏外,身边竟无一个通房丫头。内宅安宁,家庭便和睦,尤其黄氏为人纯良,端庄又大方。儿媳妇刘氏也是温柔有礼,待人和善,与知书堂哥相敬如宾,颇令人羡慕。成亲近十载,知书堂哥身边也并无半个通房妾室。子女相处也是其乐融融。感受着这一家子的温馨,如晴越发讨厌京城的方家了,虽人口不多,实则处处陪小心,看人眼色,哪有海宁的方家过得写意自在。 “如果,爹爹沒有纳妾就好了。家里就不会有这么多小帮小派了。”如晴一边整理大人们给的赏赐,一边暗自叹息着。 玲珑忍不住取笑道:“瞧姑娘说什么呢,若是老爷不纳妾,又岂有姑娘的存在?” 如晴呵呵一笑,“这倒也是。可如果家里沒妾室,便太平无忧了。可偏偏,唉,这些浅显的道理大家都明白,可为何还要不停的纳妾呢?”如晴说的是二老爷,二老爷年纪大到满脸都是皱纹了,已纳了数房妻妾,目前听说还养着个貌美小婢在旁边侍候着。为此,沒少让其他妾室折腾出争风吃醋的风波來。 老太太正闭目养神,闻言忍不住淡淡一笑,“又想一心享乐,又沒本事理家治事,这般败落也不是沒道理的。” 如晴觉得,老太太这话真到点子上。“可是,这话用到自家老爹身上呢?” 老太太瞪她一眼,骂道:“好你个小滑头,居然敢编排起自己老子的事來,当心我向你老子告状,让他拿着戒尺满屋子打死你。” 如晴嘻嘻一笑,“先前我确实怕爹爹一碗水不端平容易起事端,不过现在想來倒是自己多虑了。” 老太太目光一闪,问:“哦,你先前担心什么來着?” 如晴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爹爹确实有些偏心,并且,好些地方有些立身不正。不过,张姨娘和二姐姐总算沒折腾出什么事來。三哥哥自从娶了三嫂子后,越发稳重成熟。呃,至于太太,有奶奶和爹爹压着,倒也----差强人意。”李氏的所作所为,令如晴真正感受到一个家族是否团结,是否和睦,是否有凝聚力,和当家主母还真有大大关联的。李氏爱使些小聪明,自私又目光短浅,但幸好有老太太压着,两个嫂子耳目明聪,又团结一致,还颇有见识,才沒有被李氏搅得一团乱。若李氏从中作点梗,何氏和林氏不顾大局闹将起來,再被张姨娘左右挑拨几句,估计李氏与两个媳妇水火不容不说,还会秧及整个家族。 如晴从來不会小看女人的力量,一个家族兴旺发达,团结友爱,绝对会有一个贤慧的女人在支撑。如果一个家族四分五裂,成日勾心斗角,那么也是女人从中作乱所至。 如晴现代的表姐,人家很是厉害,出嫁不到十年,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在计划生育的时代,那是很不可思议的。人人都取笑她,万一将來儿子们长大后分家产,可就了不得了。要是将來儿子们不孝敬你,你可就完蛋了。别的只被骂一句老不死,而你就要被骂老不死的四次。 如晴也觉得大家的担忧很有必要。在道德孝道渐渐淡薄的现代,亲戚们的担忧不无道理。 但表嫂却笑道:“只要将來儿子们讨的媳妇贤慧,我有着落了。怕的就是将來讨的媳妇儿从中作梗,伙同儿子把我抬去埋了那我就惨了。”然后表姐笑着表示,“所以日后找媳妇时,一定得睁大眼仔细瞧了才行。” 如晴个人觉得呢,表姐的话也很有道理。媳妇贤慧了,男人们也就规矩了,怕的就是本來就有三分坏肠子的男人,一旦被媳妇挑唆几句,那就得变成十分坏肠子了。 所以,如晴很是佩服方敬澜的眼光,找的媳妇都是贤慧且精明的。沒有因不着调的婆婆,而弄得妯娌不和。而一旦妯娌不和,兄弟必定不睦。兄弟不睦,那一个家也就完蛋了。 如晴忽然想到一件事來,又偷偷问夏林家的,“夏妈妈,大伯母是咱奶奶相中的,还是大伯父自己相中的?” 夏林家的盯了如晴好一会儿,忽然笑骂:“唉哟,我的小祖宗,这些事也是你一个女儿家能过问的?当心让老太太知道后撕你的嘴巴。” 如晴撒娇地摇了夏林家的手,拉长了声音,“夏妈妈,您就告诉我嘛。我只是偷偷的问你,夏妈妈也就偷偷告诉我好了。” 夏林家的叹口气,“唉,真服了你了。撒起娇來简直让人招架不住。”然后告诉如晴,黄氏确实是老太太亲自相中的。主要是看中了黄氏的温顺贤良,又颇有主见。而当年的大李氏,则是方敬澜自己相中的,然后老太太亲自托人去求的亲。后來大李氏逝去后,小李氏进门,则是老太太作的主了。 如晴想着李氏这些年來的作为,吐舌笑道:“原來,奶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呀,呵呵----” 夏林家的摇摇头,“这你就错了。咱们老太太别的本事沒有,单看人的眼光却是独到。小李氏什么德性,老太太哪会不知。不过当时,大李氏逝去后,张姨娘一心扑腾着想被抚正,当时老爷也有此心。老太太坚决不同意,这才想着把太太给聘了进门,一來好压制张姨娘,二來,小李氏毕竟是几个哥儿姐儿的嫡亲姨母,就算再有私心,断不会加害的。事实证明,老太太确是棋高一筹呀。若老爷当真不顾反对,抚张姨娘为正室,大姑奶奶大老爷二老爷糟罪不说,老爷也要获罪呢。” 如晴大惊,连忙问这是为何? 夏林家的解释:“我朝规矩,妾永远是妾,不能被扶正的,一旦扶妾为妻,那可要受律法治裁。再來,老爷在朝为官,治家不严,修身不正,可是犯了大忌。就算拼着惹得老爷不痛快,也不能把张姨娘抚正。事实上,幸好老太太高瞻远瞩,想得通透。否则,瞧这些年张姨娘的所作所为,哪堪配一家主母?也不知当初她使了何狐媚手段,迷得老爷连起码的规矩都不顾了。”说起张姨娘來,夏妈妈也是一肚子的怨气与不屑。 如晴可以想像,当年张姨娘在生了知廉后,是如何的威风。但李氏一进门,张姨娘甭提有多忿恨了,所以这些年來总是与李氏过不去,一半是想争宠,另一半原因就是泄忿了。 不过,这些年來如晴冷眼旁观,深深感受到,老祖宗们确实偏宠男人,允许男人纳无数个妾,生无数个子女,又怕妻妾相争,儿女争斗,祸害家族,又自定了一套嫡庶之分來。给了嫡妻在内宅中至高无上的权利,迫使妾室们在规矩下安份守已,低眉顺目。这套办法还真是有效的,对于规矩人家來说,倒也相安无事。可一旦男人只凭自己喜恶偏宠偏信,嫡妻无手腕,而小妾又野心勃勃,那么,这个家迟早得完蛋。 可惜,男人们总是看不透这一点,有时候,连女人也看不透这一点,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做人婆婆的,或是给媳妇填点堵,或是真的心疼儿子,非要塞些通房妾室到儿子屋里头。然后,一家子斗來斗去,永远沒个停。 如晴又不禁想起靖太王妃,李骁不管是迫于世俗礼教,还是迫于算命箴言迎娶如燕,而靖太王妃有十个百个理由不喜欢她,也就变着法儿给儿子屋子里塞通房,抬妾室,最后还弄了两个自己娘家的偏亲侄女作侧妃,倒也真给如燕添了堵上堵,可也正是因为身为婆婆的立身不正,才使得那偏妃柳氏恃宠而骄,平空生出妄想扶正的心,加害妾室,再加上内部管理出问題,丑事又被捅了出去,让人平白捡了一回大笑话观看。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 此一时,彼一时 夏林家的被如晴问住了,几乎找不出一个理由來回答,但又见如晴想得太过悲观,又忍不住找了靖太王妃当年最优秀例子來应景:“虽然在处理小辈的事上,这靖太王妃做的有失妥当,但早些年可真是不容易的----当年花嬷嬷与我是同乡,她來咱家后,与我还算走的近,也说了些外人所不知的秩事,单说靖太王妃吧----就凭小小的六品知州女儿的身份,高嫁王府,居然能做到左右逢源,公婆满意,丈夫放心,妾室也安份,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尽管已过去几年时间,但如晴对花嬷嬷还是有深刻的印像的。尤其是花嬷嬷对靖王妃的形容,直至如今如晴仍是刻骨铭心,“对内尽心侍侯公婆,用心管理王府。对外,长袖善舞,广结善缘,从不得罪人。对上,恭敬有礼,谨言慎行,对下,以诚相待,恩威并施。对公婆也就是当今的太皇太后,战战兢兢服侍,唯唯诺诺听取教诲。对丈夫,竭尽妻子义务,善解人意为佐,贤内助为辅,并默不作声帮丈夫拉笼底下将领家眷,讨好结交皇宫里的人物,甚至连些不得势的小宫女小太监也是以礼相待。这长久的发展下來,这个不甚有超高门弟的媳妇,却是不动声色,和风细雨,以润物浸无声的方式,助丈夫在官场里打通任督二脉,直攻进取,一路顺畅。人家可谓是真正的贤妻良母的典范了。” 花嬷嬷的最终目标是让如晴也学靖王妃那样,当个真正的贤妻良母。虽过程辛苦,但结局是美好的。 老太太和夏林家的对靖太王妃都有着不错的评价,老太太道:“瞧瞧如今的朝政局事,新帝登基后,各家手握重权重兵的文武大将,日子都不好过。偏人家靖王就能全身而退,还功成名就,惹新帝新任,就算不列为左右臂膀,也已视作亲信。瞧瞧如今各地番王,日子可都过的凄惨。辽宁的辽王因强占民田千倾被圈禁至今,岷王因奢侈过度又被传说生吃小孩被虢夺了爵位,并圈禁在皇庄里,其他诸位番王,也因各种原因受牵连,甚至有好几个被削了实权,只剩下空架子。如今各地诸侯人人自危,虽后來当今圣上以仁义治天下,这些番王日子才好过起來,但也被剥夺了实权,只做个享受奢侈日子的闲散王爷。但,门生遍地的靖王却做到了让皇帝信任,这在所有番王中,是极其难得的。不光靖王爷与皇帝叔侄情深,有太皇太后蔽护,靖王妃的潜默移化的功力也不可忽视。” 是的,靖王妃是所有贵妇们学习的榜样,但她的出身却又使得她时常受些贬斥攻击,如同眼前这位出自从三品户部侍郎之家(如今娘家却大不如前)豫郡王妃便是一例,出身比靖王妃高贵不止一个等级的豫郡王妃,可嫁人后却不若人家混得好,心里那个言三语四的就冒了出來。不会检讨自己的过失,只会讥讽人家好手段,狐媚功夫了得之类的话。 如晴虽觉靖王妃混得这般好,一來也与运气好有关,二來也是人家自身努力的结果,再來,也是丈夫有作为,有担当,才会过得这般好,得到夏林家的连声赞同。所以,夏林家的又郑重地传输了一个道理与她:男人有三姜四妾的想法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这男人沒担当,只会缩着屁股让妻子一个人作战。 老太太和夏林家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想要找有担当的男人,谈何容易,在这古代包办的婚姻制度下,又不允许女人自个儿挑选丈夫,如何能选得有担当的男人呢? 高贵的门弟,有家族的责任与义务,父母的过份干预,与永无止境的妻妾争斗。 再是低端的家世,嫁了过去,也同样得服侍公婆,同样无法阻止丈夫纳妾,更有可能还会存在些粗鄙与不堪。 最后老太太一时被问住了,半晌才拍拍她的肩,“若真是这样,那只能靠你自己了。” 如晴默然,是的,男人是靠不住的,最终还是得靠自己呀! * 等祭拜了祖宗,农历十五的日子到來,大家都相约去看海宁潮。 海宁潮,也就是现代的钱塘潮,虽未到八月十五那天,潮水澎湃如山高,但五月十五的海宁潮,对于如晴这个从未见过涨潮的土包子來说,也算够看了。 方家在海宁颇有势力,在海水岸边,倒也占据了地利位置,坐在望江亭子里,一边吃着茶果点心,一边劲颈相望,只见连接天边的海水平静温柔地拍打着岸边,海风袭來,身着单裳的如晴偶地一个喷涕打出,沉香立马从随身带來的包裹里拿出一件雪白色三色绣萏菡的薄棉小披皮与她披上。 一旁的黄氏转头与方老太太笑道,“母亲家的婢女**的可真好,这么贴心。母亲是如何**的,可否说來与我听听。” 方老太太笑道:“所谓治家不严,则祸起萧墙。而卸下不严,则连累主家。想当好一家主母,不光要规束丈夫子女,还得卸人有方,才能家宅兴旺,立于不败之地。晴丫头别的不行,然管束下人倒颇有见地。” 黄氏來了兴趣,一脸惊异地望着如晴,“真的吗?四侄女果真有如此本事?”那四侄女可不得藏私,得好生替大伯母管事那些不听话的刁奴。” 如晴大窘,脸色微红,讷讷地道:“大伯母可别听奶奶混说,我哪有什么卸人之术。不过沒事写些底下就沉香玲珑几个丫头,躺着都能管过來。若遇上大伯母这样的,一來就管个上百人口,岂不要我的命?大伯母可别妄自菲薄,大伯父家,您管的已经够好了。”虽然仍是有许多不如意之处,奴仆分工不明细,管事颇为混乱。但也算难得了。沒有刁奴欺主的事來。但话又说回來,大伯父家人口简单,前后就那么几个主子,刁奴想欺也沒胆子欺去。 如晴生前也不是什么厉害企业家,管理者,她在古代管束奴才的本事真的很差的。不过幸好老太太,胡妈妈,还有当年的申妈妈从中**,沉香玲珑玉琴侍书还有桃红,绿柳,蓝茵,青峦等人受益匪浅,小丫头们年纪小,性格脾性都好塑造,也好**,再经过申妈妈的严格训戒,倒也张驰有度,进退得宜。颇有大家子风范。如晴很是满意,这些年來,再也沒有为下人的事儿操过心。 申妈妈的理念:身为天子,不需要统驭天下百姓,只需统驭臣子即可。臣子统驭好了,底下的事则由臣子们來办。不必天子亲力亲为。 而身为主子,同样的道理。只需把大丫头管束好了,底下的小丫头们就更好管教了。但若是大丫头不合格,那一切就枉然。所以,当年在训练沉香玲珑几人时,申妈妈可谓是下足了功夫的。 如今,沉香虽年纪不大,已颇有大丫环的威信,玲珑虽然仍是不着调,却也忠心耿耿,做事勤快,又惯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此二人已经成如晴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一个内向沉稳,一个外向活泼,刚好互补,在小丫头面前,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配合得天衣无逢。沉香威严十足,小丫头全都惧怕。玲珑做事风风火火,底下的人也受感染,做事也不敢拖拉或扯皮。再來玉琴侍书,蓝茵青峦桃红绿柳等六人,因从小侍候如晴,又一直沒犯什么大的过错,做事倒也机伶,主仆间也有了感情,如晴倒也念旧,全升为二等丫头,各司其职。由大丫头沉香管束着,这些年來,倒沒出犯过什么大错事。 被大伯母黄氏,大堂嫂刘氏羡慕卸下有方时,如晴也颇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实话实说,“我这几个丫头呀,确实能一个顶俩。可若不是奶奶,胡妈妈还有当年的申妈妈亲自**,我现在也不可能会有这般轻松的。” 黄氏一听便來了兴趣,连忙问胡妈妈申妈妈是何许人物。 老太太回答:“胡妈妈是我的陪嫁,先前一直跟在我身边服侍的。后來又指给了晴丫头,前年她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使,我便准了她回乡下养老去。至于申妈妈---”老太太还是有些印像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甚清楚了,便望向如晴。 如晴回答:“申妈妈原先是府里的杂役。后來被派到我屋里來。不过申妈妈虽---面容不好看,但一颗心却玲珑着呢。为人处事极有一套。尤其是训戒下人,说实话,我如今学來的都是按照着申妈妈的法子來的。不过申妈妈在我十岁那年也离开了。她签的是活契,契约一到便离府了,直今下落不明。” * 从海边回來后,沉香整理如晴的衣物,忽然提及了申妈妈。“申妈妈离开咱们都有三年多了,不知现在过的可好。” 玲珑皱眉道:“申妈妈儿子不是在京城么?说不定就在京城的某个角落里呢。” “希望日后还能碰上她。” 如晴连忙放下豆绿雨过天青色楚窖茶碗道:“估计这一辈子,咱们是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为什么?”沉香玲珑异口同声问道。 如晴想了想,道:“说不定,人家早已把咱们忘了呢。” “不会吧,”玲珑忍不住道,“当初申妈妈走的时候,姑娘可是下了血本把整个身家都给她做盘缠。那可是整整一百多两银子,要多少年才能有这一百两银子?姑娘如此大恩,申妈妈怎能说忘就忘?”她第一个便不饶恕。 如晴苦笑:“此一时,彼一时也。不可同日而语。”她也笃不准申妈妈身份究竟有多神秘多高贵,这近一年來暗自观察打听,估计人家已不是昔日那位低眉顺目又一心为她出谋策划的方家下人了。就是摸不准申妈妈是不是她猜想的那位。 玲珑受不了这种答案,又忍不住道:“就算她发达了,显贵了,可也不能忘本呀。万一,这万一日后又碰上了----“ 如晴顿住,再努力想了又想,道:“若真不幸碰到,那就千万得装作不认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 回京后 * 在海宁老家呆了足足三个月,老太太这才离了方府诸人,起程回京。 如晴回得京來,如善也已解了禁足令,已來垂花门口亲自相迎。如美也颇有姐妹爱,见着如晴下了马车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热情如火嘴里直说“可想死我了”之类的话。 如晴那个受宠若惊呀,如善平时候一向不屑她,瞧不起她的低眉顺目,从來都觉得她胸无大志,只得碌碌无为,毫不进取,简直与现代穿越女丢脸,是以虽然大家相互揭穿了身份,关系仍然很显僵硬。尤其上一回如晴沒有站在她这边,害她被嫡母嫡妹辱骂,嫂子们嫌,还被爹爹惩罚,在禁足期间,如晴曾看过她一次,反而受了一顿奚落。哪知这回,居然如此热情,如晴只觉一阵鸡皮疙瘩全身冒起。 如美同样如此,如美对她虽然沒什么敌意,但也从來沒少嫌弃她的庶出的身份,通常对如晴好得不得了时,要不是如善又倒了霉,要么便是如晴各方各面都不如她(参照被云氏蔑视,后來向与家订亲)要不便是如美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不知是哪件事。 三姐妹各怀心思地來到如晴的写意居,负责留守的小丫头们一见着如晴,立马欢天喜地起來,“姑娘总算回來了。”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如晴。 如晴被盯得头皮发麻,这次回一躺海宁,收获确实丰厚的,家里每一个人都准备了礼物的,自家老爹老哥嫂子们的礼物早就起程时就事先捎了回來,李氏,如善如美三人的礼物则还在车上。而小丫头们的礼物---- 一旁的蓝茵很会察言观色,连忙道:“姑娘可回來了,奴婢这便去准备准备。”然后转身时与小丫头们狠狠使了眼色。 桃红与蓝茵很有默契,赶紧又跑了下去通知其他丫头了:二姑娘三姑娘來了,大家把嘴巴守紧一点,千万别露了口风。 如晴领了如善如美进屋后,丫头们倒了茶后,大家便闲话家常起來,亲亲热热的,还真是姐妹情深。 如善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暗中不动声色观察随后进來的沉香玲珑,及玉琴侍书四人,见她们每人一个包袱,颇沉重,并且很是保护,又见厅堂里摆放着好多个箱笼,而下人小厮们还正努力往这儿搬着,个个大小不一,有的箱子还镶金留银,三色绣镶边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握得死紧,唇角不自然闪过一丝僵硬,呷了口茶,若无其事地笑道:“妹妹此次回了躺老家,想必收获颇丰吧?瞧这几个丫头,走路都有劲了。” 如美本來还找不着话題可聊的,府里的锁事,外头的八卦都被她说光了,也找不到切入点,正抓耳挠腮,这回见如善开门见三说了出來,倒也松了口气,再也顾不得装矜持,连忙道:“那肯定是了。四妹妹最是惹人怜爱,连我娘都时常在我面前夸奖呢。这次回老家,肯定得了不少好处吧?”一句话总算说顺后,如美脸皮也就厚了起來,看如晴带着自然红晕的脸宠,只顾着低头喝蜂蜜水,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哎,我的礼物呢?” 如晴露齿一笑,望着如美笑眯眯地道:“三姐姐还是和先前一个样,就是喜欢做强盗。放心吧,就算少别人的,也不敢少三姐姐你呀。”然后让沉香打开其中一个箱笼。如善如美连忙伸长了脖子去看,但为了怕让人瞧到,屁股仍是不离椅子,只是一双乌黑的眼已急急地射了过去。 当简单粗糙的箱笼一打开开,里头用躁纸包裹着的一股咸腥味,如善故意捏了鼻子,一脸嫌恶,“这是什么,这么臭的味儿。”说着起身便去瞧了个究竟。 如美见她起了身,也不落人后,连忙跟了过去。 沉香连忙伸手拨开躁子,笑道:“其实也沒什么的,就是海宁的一些咸鱼,姑娘可爱吃了,每顿必吃。洗干净了放在海碗里,放点葱蒜姜末,再放些沼兴酒一起蒸了,可下饭了,尤其早上吃粥,咱姑娘要吃三大海碗呢。”虽然沉香说得有夸张之嫌,但也不差了。两姐妹望向如晴,一个不可思议:“妹妹还真能吃。当心吃胖了身子。” 如美则直接多了,“你上辈子是猪抬股的呀!” 如晴呵呵地笑着,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说:“能吃就有福呗,我这个人一向有吃福,瞧,这些箱子里头的呀,全是海宁的特产,大伯母便整了一整车匹给我,这是咸鱼,这是海宁特产的榨菜,下稀饭吃绝对够味儿,还有粽子和南湖菱,朋伯母真好,知道我爱喝蜂蜜,这回也装了整整两大口箱子。”说着如晴把每个箱子都打开來,里头全是一些吃的,如善如美失望不已,却也松了口气,心下好过多了。纷纷轻盈了步子,又重新坐回原位,一边瞧着丫头们忙进忙出,又一边磕瓜子吃西瓜。听说这西瓜还是海宁产的,皮薄、汁多、味甜,淡淡地含着一层粉色的沙,吃在嘴里甜脆入味,回味无比,甘冽酥甜,不自觉地,又吃了好些。直到肚子胀胀,再也吃不动后,则各自领了自己的礼物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尤其是各自带來的下人也各一人抱了两颗大西瓜离去。 等她们离去后,玲珑蓦地打了个手势,只见从里头冲了一群小丫头出來,眼看就要叽叽喳喳个沒完,被沉香一个眼神喝止,遂安静下來。 玉琴用手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外头,小丫头们狠狠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玲珑这才打开各个箱子,玲珑从里头各拿了好些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每人一些叉环耳饰的,每个小丫头们都按等级分了若干个。小丫头捧着一堆吃食的与金银珍珠类的珠饰欢天喜地离开了。 如晴却叫住其中一人,“青峦,桃红,你二人先把东西搁下,我有话要问你们。” 青峦桃红恭敬站在如晴跟前,如晴轻声道:“我走后,二姐姐三姐姐有沒有到我屋里來过?” 青峦摇头,“姑娘放心,您走后,我和桃红都死守着这道门。二姑娘三姑娘也并沒來过。” 桃红也跟着点头。 如晴点头微笑,“很好,你们做得很好。”然后又笑眯眯地道:“所以我在海宁大吃大喝,也不会忘了你们两个。喏,玲珑,把我特意给她们带的礼物呈上來。” 玲珑一个“好咧”,手脚麻利地刨开咸鱼,箱子底下露出一个包裹來,桃红二人眼都直了,忍不住引颈相望。 沉香一个威严瞪视过去,“沒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姑娘赏赐你们,恭敬受着便是。何苦做出山猪儿进城的模样來,沒的让人笑话。给我把眼睛收回去,管它金山银矿,还是山珍古玩,都给我把表面功夫做好。” 桃红二人立马垂手肃立,目不斜视,头低45度角,恭敬又不卑不亢。 如晴看得很是满意,忍不住给沉香赞赏的目光。 沉香受此鼓舞,又板直了板杆,继续训斥,“姑娘夸你们,也只是姑娘好说话,你们可别以为自己做的事就令人满意了。我告诉你们,还差远了。虽然屋子里看似干净,实则到处都不干净,小几子下头在灰,灯罩也沒抹干净,还有,窗棂,椅子,茶杯,柜子,统统都不过关。姑娘临走时吩咐你二人看屋子,并不只是把门锁上就完事,还要用心打理。明白吗?” “明白。” 玲珑打开包裹,里头居然是几串银子,沉香接过,一人一串,“收下吧,这是姑娘的一点心意。姑娘说过了,看在你们忠心侍主的份上,直接银子赏赐。但下次若是做得不够好,就得扣银子了。” 二人又恭身谢过,如晴照例念了几句,放她们离去,又随沉香在写意居走动一圈,虽都不尽如意,但大至上还算满意,至少茅房里是干净的,沒什么太大的臭味。院子里也还算整洁,沒有落叶杂草横生。她时常爱坐的秋千也还是满干净的。如晴忍下心底的不满,对小丫头们先褒后贬,再给了一两吊钱以作赏赐。算是恩威并施。 当天晚上,沉香几人把大大小小的箱笼按着珍贵不一全都归了类,全锁进一口铁制百纳铜锁大箱子,分门别类,足足弄到深夜才搞定。几个人类得够呛,不过瞧如晴这空置多年的百纳箱总算能塞满,也颇有满足感。 第二日,如晴又去看望了两位嫂子,何氏与知礼感情深厚,有爱情的滋润,小日子过的也就舒坦。三嫂子与知廉也相处不错,林氏已有身孕五个多月,但仍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串了门子后,如晴又开始准备给三嫂子的孩子做些小孩子儿穿的衣服什么的。便缩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惹得府里诸人都感叹四姑娘真是有规矩又乖巧,老太太真是会**人。这话传进老太太耳朵里,则变了个味儿,在一大家子用饭时,老太太当着众人的面,对如晴道:“最近成天都躲在屋里头做甚?” 如晴回答:“给文哥儿和三嫂子的宝贝做些小衣服,天气渐渐热了,得给爹爹和母亲做双透气的布鞋,我还想着,再给爹爹绣个荷包。前两日无意中发现爹爹的荷包都老旧了。” 如晴一袭话惹得大家感动不已,何氏道:“不必麻烦了,你侄子衣服够多了。就给你三嫂子做吧。” 林氏赶紧道:“还是别做了。有这份心意就成了。沒的熬坏自己的眼睛。” 李氏则感动地道:“还是情丫头贴心,沒枉你爹爹把你记到我名下。”目光似有似无剜了如善一眼,似有得色。 如善心里冷笑一声,似有不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方敬澜呵呵地笑着,欣慰地望着如晴,目光慈爱。“晴丫头如此懂事贴心,为父甚感欣慰。你大伯父都写信來与我,直羡慕我生了个懂事乖巧的女儿,哈哈---” 如晴甜甜地笑着,“还不是托爹爹的福。爹爹孝顺祖母,疼爱儿女,为女儿们撑起了一片天,让我们衣食无忧。做女儿的,无法替爹爹分忧解劳,只能略尽一份孝道了。爹爹,这是女儿应得的。” 方敬澜听得很是感动,又夸了如晴几句。 老太太则插话道:“得了,晴丫头一个荷包就把你给心买了。我先前怎么不知你有如此好打发來着?” 方敬澜讪讪的,汗颜道:“当年是儿子年轻不懂事,多次惹母亲生气,还请母亲看在儿子年幼无知的份上,不要与儿子计较才好。更何况,更何况---” 如晴接过话來,“更何况,爹爹都一大把年纪了,儿女成群,孙子都有了,奶奶您还是给爹爹留点面子吧。” 一句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方敬澜脸色胀红,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瞪着如晴无耐摇摇头,嘴里直骂:“小丫头真不像话,岂能编排老子的事。” 老太太则笑得眼泪都流了,她忍不住拍了如晴一掌,笑骂道:“贫嘴的丫头。你爹爹母亲兄嫂都被你表面的乖巧蒙骗了。什么给小侄子做小衣服,给爹爹母亲做鞋子荷包的,我看呀,还不是怕被我捉來打牌,生怕输了钱哭鼻子。”然后又与大家解释了一通,“在海宁那段日子里,这丫头也是天天缩在屋子里绣花,她大伯母还夸她來着,我先前也还得意欣慰,觉得这丫头果真懂事多了。哪知,哪知----你们猜猜,她为的是什么?” “是什么呢?”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老太太忍着笑道:“这丫头偷偷在夏妈妈面前说,唉,这阵子运气实在是背,每次打牌都输得好惨。可是叫住了又不好不去,只能借绣东西不去了。不然,大伯母她们的赏钱尽早要败光。这可是我的嫁妆呢。”老太太学着如晴的语气,惹得众人又哄堂大笑,纷纷笑骂如晴好个财迷。 如晴被说得怪不好意思的,红着一张脸儿,不高兴地拧着眉,嘟着唇,以表示不满。但众人哪里理她,纷纷你一言我一句地说她小滑头,小财迷。 如善听得很不是滋味,忍不住夹了筷子菜到方敬澜碗里,声音甜甜,“爹爹,这是您最爱吃的红烧茄丝,多吃些。吃完饭后,才有力气与女儿对弈呢。” 方敬澜爽郎大笑,笑呵呵地道:“嗯嗯,好好,好久沒下棋了。等下咱们父女來切磋一二。” 如善笑吟吟地:“好,到时候输了爹爹可别耍赖哦。” “哈哈,为父虽许久未下过棋,但要对付你一个小头片子,倒也是绰绰有余。” 父女俩又说了好些话,李氏又坐不住了,忍不住在桌底下踢了如美一脚,示意她也表示一下。 如美心里确实有气的,见不得如善得到父亲全部目光,忍不住大声道:“爹爹,您确实该多陪陪二姐姐的。不然,万一二姐姐又做出什么丢脸的事來,那可不得了。” 一时间,众人目光都带着复杂与叹息。 知礼夫妇无耐摇头,知廉夫妇不发表任何声明,只是颇觉面上无光。老太太和如晴低头吃饭。如善脸色气得通红,方敬澜则神色愠怒,瞪着两个女儿,又是叹息,又是生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 惨了,猜想成真,快投奔知义避祸去 八月如火的天气里,如晴却迎來了生平第一回如冰窖的消息。 先皇驾崩已三年,皇帝孝期已过,后宫大门洞开,皇帝要选秀了! 皇太后责令礼部亲自下令,但凡京中四品官员以上,十三岁以上的闺阁姑娘都得进宫参加选秀。 方敬澜三品官儿,三个姑娘都沒有嫁人,全在选秀的名单里。如晴那个心惊胆战,只觉一把刀子直逼喉间。 不过幸好,如晴因早就与向家订了亲,又是庶出的,倒也可以不必进宫。得到这个消息后,终于狠狠松了一口大气。 开玩笑,皇宫里头呀,那是她能呆得吗?恐怕进去不到半年就尸骨无存了。再來,如晴还有另一层顾忌,皇宫里头身份最高的那位,她是衷心希望千万别是她想像的那位。 沒有人理解和知道如晴的担忧与顾忌,不过如晴确实已定了亲事,是不能再参加选秀了。八月下旬,京城接连下了三天的暴雨过后,天刚放晴,如善如美则穿戴一新进宫去了,方敬澜李氏心情复杂,一方面女儿成了宫里的娘娘,如果得宠,那方家也就更上一层楼了。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想要脱颖而出,则太难了。 最后,经过几个晚上的思想争斗,方敬澜痛苦下了决定,只让两个姑娘打扮普通,双手空空就进得宫去了。 当天傍晚,两姐妹回來,如善脸色苍白中带青色,如美虽力持镇定,却也一副后怕的模样,如晴忙问怎么了,落选了? 如善神色略有不甘,如美则庆幸,因为,后來才从何氏嘴里得知,两姐妹在第一轮选秀时就被淘汰了。 如美受不得别的姐妹们的嘲笑,这才心下忿恨。如善则紧拧了拳头,暗自埋怨爹爹的吝啬。 “爹爹也真是的,为何不让我带些银子进宫去?那周家的女儿比我还不如,却被选择上了,也不过她塞了点银子给那嬷嬷。” 李氏歪了歪嘴,斥道:“你爹爹这是用心良苦。要知道,皇宫里头,看着风光,实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凭你这心高气傲的性子,进去了还不只有被踩的份。你以为宫里的贵人们都像自家姐妹一样好相处?” 如善恼羞成怒道:“太太言重了。我并未有这种想法,只是,只是---” “妹妹才高八斗,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些人却忒沒眼光,妹妹也不想攀龙附凤,只是有种自身才华不被欣赏的愤慨。”林氏接过话來,不阴不阳地道,然后笑吟吟地望着如善,“妹妹,我说的可对?” 如善脸色青了一片,怒瞪着林氏,也不敢随意接话。这个林氏,论嘴才,她还真不是对手。 虽然如美沒能中选,李氏失望了一阵子,不过见如善也落选了,心头也平衡起來,又高兴地安慰如美,也安慰自己,“得啦,别耷拉着一张脸了。你爹爹之所以不给你们银子打点,也是存心不想让你们选中的。要知道,后宫佳丽三千,不是你们不够优秀,而是你爹爹品秩不官,你瞧瞧如今宫里头的娘娘主子们,哪个不是出自将门之后,便是公爵府里的?” 李氏倒是会安慰人,如美果真不再郁闷,很快又振奋了精神,又兴致勃勃地说起了选秀过程來。 如晴耐着性子听她讲呀讲,从某某秀女讲到某某妃子身上,再由某某太监讲到那些嬷嬷身上,连话都插不进去,直至后來讲累了,或是渴了,在喝水的当,如晴才赶紧发问:“有沒有瞧到太后娘娘?” 如美面色讪讪的,“太后身份高贵,又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又住在深宫,哪能见到。” 如晴又放下了心,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多疑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 京中四品官员以上的闺阁姑娘进宫两天时间,便淘汰了绝大部份人,听说只留下少数几个。紧接着,又要全国海选秀女。 再过了几日,忽然外头都在疯传,其实皇帝并不在皇宫里,而是微服出巡了。但这个消息又得到三位内阁大学士的极力否认,并斥责为无稽之谈。 但是,下了衙的方敬澜都与知义讨论此事,也颇觉传言应该是真的了。因为,皇帝已称病数日不上朝了。 紧接着,阴历十五,例行的寺庙进香的日子,又加之听闻当今太后赏赐了宏源寺一枚老君像,主持方丈要给太君像开光,顿时吸引了四面八方的香客,方府女眷也一并去了。 宏源寺是国寺,规矩宏大,占地颇广。寺院主体建筑是宗教功能核心区域。主含:一向门、來迎殿、弥陀宝殿、钟鼓楼、四角楼、佛照堂、 念佛堂、摄取堂、讲经堂、藏经楼、弘法楼、大斋堂、寮房等,取仿唐建筑风格,中轴对称结构,前后四进。 如晴携着老太太进入一向堂,便见里头佛声缭绕,正中供立“南无阿弥陀佛”六字碑刻,只见佛堂里香客如云,人山人海。 如晴最怕的就是人多,加之天气又热,又不能像现代那样穿短袖短裙子,虽然衣衫确实单薄,薄沙棉质的月白色窄袖长衫,外罩耦色绣垂枝柳叶开襟比甲,下身同色系月牙色长裙,已经很薄很薄了,但在这大势的三伏天里,仍是热得冒汗,皆之这里香客众多,大家挤到一块儿,几乎汗流夹背的,总算熬到点了香,拜见了菩萨,磕了头,退出了佛堂,如晴便熟门熟路地大步朝后堂走去。 宠源寺依偎于紫禁城南麓;地势高朗,林密风疏,群峰环抱,一江绕萦,天然之佳地! 穿过佛堂,在小沙弥的带领下,來到一所专为香客准备歇息的厢房。 如晴发现这儿的厢房并不是原來的那幢建筑,不由问道:“今天香客很多么?” 小沙弥回答:“今儿游客确实挺多,前头的上等厢房都已客满,只能委屈女施主将就一二。” 如晴表示沒事,然后一边拿着描有颜体的小香扇死命地给老太太扇着,一边扶了老太太进入厢房。婆子丫环们连忙备茶水,各自为自己的主子打扇。 李氏也确实热惨了,刚才从山底下一路拾阶而上,几乎热到脱力。靠在靠背大椅上便不想动弹。 坐了不多久,如晴便发现这栋房子居然坐东朝西,这时候太阳正朝屋里头晒进來,这古时候可沒电风扇,这儿只是普通的厢房,也沒有备置冰块等消暑的工具,老太太等人几乎快热得岔了气,就算有扇子也不顶事,几个打扇的丫头也累得周身是汗,如晴想了想,站起了身,“干脆咱们外头走走。” 如善也美也呆得很不习惯,也一并起身。 老太太微微睁眼,点头,“去吧,记着不要到处路。让妈妈们一路跟着,以免出了状况。” 如晴三姐妹出了厢房,便往靠树荫的方向走去,当经过原先休息过的厢房时,发现其中一间厢房外头走廊上站了好多神色严肃的婆子下人,神色警戒又傲然地挺直了肩背。而外围居然还站了数个小沙弥,神情恭敬。 如美偷偷來到如晴面前,与她相互咬耳朵,“今天前來上香的大富之家的女眷都有好多,全都仆侍环绕,浩浩荡荡的,可也沒这位來得派头,瞧,光婆子便有十多个,丫头几个个,男侍也十來个,护卫也一打,甚至还有和尚在这守着,这是哪家的规矩,要说是男人呢,断不会带如此之多的婆子丫头,可要是女眷呢,也不会把男侍留在门口守着吧?” 如晴闻言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这才发现果真不对劲,这些婆子神情好严肃,这些丫头个个资色妍丽,亭亭玉立,这些侍卫个个雄壮威武,好不气派。 如善也跟着盯了过去,忽然眉头打着结,似在思考什么。 大概三姐妹看得太出神,也太专注,终于惹到一个老年男侍的注意,只见这老年男侍目光赫赫地瞪着三个姑娘,气势汹汹地走了到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如晴三人,声音冰冷尖利,“尔等在此做甚?还不速速退下。” 三个姑娘被他的尖利的声音吓着,忙作鸟兽散飞快地跑开,然后到无人的地方这才你看我,我看你,异口同声道:“肯定是宫里头的。” 如善道:“那男的声音那么尖细,肯定是个太临。” 如美也接过话來,“看那阵仗,地位还不低。” 如晴猜测,“那,会是哪位娘娘呢?” 如善想了想;“会不会是贵妃,皇后,或是,公主?” 如美道,“应该不会吧。听说贵妇有了身孕,断不会出现在寺庙里。听说皇后早已失宠。不可在失宠的情况下还会有这般阵仗。公主就更不可能了。按我朝规定,公主内侍是八人。瞧这位,内侍早已大大超出了。” 三姐妹再一次陷入迷惑,那,不是贵妇,不是皇后,那又会是谁呢? 最后实在猜不出,如晴索性不再揣测了,道:“管他呢,反正与我们也无关,理他做甚?” 两姐妹一听,纷纷点头,对呀,反正与自己无关,去想七想八的也沒意思。 最终,三姐妹在临江的小亭子里呆了半会儿,迎着凉爽的山风,总算解了暑,眼见太阳西斜,婆子们开始崔促,便动身往回走。 在回去的路上,到了那栋专供大富家女眷歇息的房子,基于好奇心,三姐妹又不约而同望了过去。这回运气还真好,居然看到一位年约五旬妇人,在一群嬷嬷内侍的拥簇下,从厢房里出來,那人穿着姜黄色掐金芽边刻丝路绸对襟褙子,下身深蓝色挑金线绣五福山色寿福双齐祥云裙据,头戴朝阳五风大挂朱叉,朝天髻上各簪十二枝金光闪闪的赤金珞璃簪,额头上的赤金珍珠链抹额,通身的气派威严,如晴发现刚才训斥过她们的内侍恭身领着这妇人的手,一步一步來到八人抬的滑辇前,滑辇是同位身着黑色便衣的内侍所抬,周围围满了事刀武士,宫女嬷嬷们紧随其后,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这妇人身份确实非同小可。 那妇人在上辇车时,与身边的嬷嬷说了几句话,然后微微抬了下头,这时候,如晴总算看清了她的面容,蓦对倒吸口气,只觉天雷轰项,一阵凉意从脚底伸起。 如善记性一向好,但这个时候却也想不起來,只眯着眼望着那妇人好半晌,忽然自言自语道:“奇怪,这人的声音怎么好生耳熟?” 如晴只住,忍不住转头望着她。 如美也跟着道,“对呀,我也觉得好耳熟,不知在听过。” 这下子如晴再也保持不了镇定,连忙伸手捂住二人的嘴巴,小声道:“闭嘴,当心被人听到要咱们的小命。” 如善如美立马闭紧嘴巴,不敢再说话。 那妇人上得松花色帷幔饰银螭绣带八角皆镶珞璃缨的辇车,那内侍头头儿一声尖利喝喏:“起轿”!八个内侍连忙低腰抬起辇车,那些嬷嬷宫女连忙紧随其后,与武士们把辇车围得结结实实。然后一路往山下走去。 等那妇人终于离去后,眼前又恢复了先前的秩序,如善望着那妇人离去的方向,这时候早已不见辇车的影子,只影约还能看到从树丛里偶尔闪过的余光,喃喃自语,“好威风呀!” 如美道:“我想,肯定是太后了。传说中的隆裕圣母皇太后。当今皇上的亲生母亲。” 如晴则心神不宁地回道:“宫里头就只有皇太后最威风了,想必这位便是吧,皇太后微服出巡,虽已减去诸多繁锁仪仗,但光这个阵仗也不是寻常富贵人家可比的。” 如善也跟着点头感叹,“是呀,做女人倒到她这种境界,真的好难得。” “可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尤其是声音,听着好熟悉。”如美低头苦想。 如晴转过头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得相似的,声音相似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姐姐不必过虑。” 如美低头,“这倒也是。人家什么身份,又住在深宫里头,如何能见着。刚才肯定是我耳朵出了问題。” 如晴微微地笑着,但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 晚上回到方府,如晴屏退下人,与老太太把她的顾虑说了出來。饶是见识多广的老太太在听闻此事后也大吃了一惊。目光炯炯地望着如晴,沉声道:“你确定沒看走眼?” 如晴沉重地点头,“沒。先前只是怀疑,一直沒有得到证实。在当年申妈妈临走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出她的身份。但从來沒有料到,她会如此的---位高权重。”这也是她始料莫及的。 老太太疑了双眉,望着如晴娇美的脸蛋,忽然问道:“如今得到证实了,小丫头接下來准备怎么做呢?” 如晴苦着一张脸,“奶奶,我还能怎么做?当然是有多远就躲多远呗。奶奶,京城就这么大,人家又是一国之母,万一,万一哪天兴趣來了,要杀我灭口,这可怎么办?” 老太太皱眉,“怎会呢?你可是她的大恩人呢。她感激你都來不及了,如何还会杀你?” 如晴跺脚,“奶奶!我虽然有恩于她,可堂堂一国之母却做过奴才,并且还是最低等的奴才,在我面前低声下气过,在太太面前还一直自称奴才,还曾被刘妈妈打过耳光,曾被太太当众骂过,您说,您说,人家如今已贵为一国之母,高高在上,风光无比。若是让人知道堂堂国母居然曾是咱方家的奴才,外人会怎么想,她会怎么想?不想着法子杀咱家灭口已是祖上积德了,如何还敢大势声张?” 她又不是嫌命太长了。还有,她也不会笨到以为当初有恩于人家就跑去邀功请赏。当权者把面子与尊严看得极重,越是高高在上,越是无法容忍有人知道他曾经有过的不堪与屈侮。如果她就这样跑去,就算不邀功吧,只是大家见面聊聊,相互寒碜几句估计也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朱元璋当了皇帝后就特别痛恨“僧、光,秃,贼”等几个字,就连与“贼”同音的“则”字都深恶痛绝。原因就是朱元璋小时候很穷,很惨,曾当个僧人。所以登基做了皇帝,特别忌讳这些字。 老太太盯了如晴半晌,叹道:“你能这么想,我也放心了。至少我的晴丫头是这么的懂事聪明,还倾晓利害。不过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自己吓自己。咱家能从齐州城迁至京城,一直顺风顺遂,一來你爹爹确是水到渠成,二來,说不定也与这位有关。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还是小心好些。你有这层顾虑也不是沒道理。与天家打交道,确实得当小心谨慎些。” 如晴点头,“我只是个庶出的,日后嫁了人,估计也沒那个条件与那位见着,不过,不怕万一,就怕万一,这万一真的遇上了,我,唉,这可就真的惨了。尤其最近又在全国海选秀女,我怕被选中进得宫去,岂不惨上加惨?” 老太太轻哼一声,把如晴搂在怀里。轻轻拍道:“放心,我大庆朝的皇后从來都是來自民间。官家千金真正能入选的,也不过是个妃位。再來,我大庆朝一直便有帝崩而后妃徇葬的残酷规定。就算进了宫能风光个几年,若自己的孩子沒有当上皇帝,也逃不过被生徇的命。”见怀里的身子轻轻缩了下身子,又轻轻拍了拍,安慰道:“不过你放心。你是庶出的,又已定了亲事。人家还瞧不上呢。不过,还是早些做准备才好。这样吧,你先出去避上一阵子,等你及了笄,就立即与向家成亲。以免夜长梦多---不过,这要去哪避风头呢?海宁老家才去过了,你大姐大姐夫还未搬出平阳侯府,你过去也是不方便的,干脆---到山西去,投奔你二哥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 将军府里的人物各事 大同三面临边,最号要害。东连上谷,南达并恒,西界黄河,北控沙漠。实京师之藩屏,中原之保障。 早在先前,太祖皇帝第十三太子代王镇大同,在北魏平城旧址以南重工业建云中城池,其规模,其奇特,实乃北方少见。 而在城北郊的东起天镇县新平堡、西至右玉县杀虎口的300公里长城则进行六次大规模修整,又在长城到城池之间,建边堡、营堡、烽火台上百处,形成了大庆朝北方“长城攘外,方城安内”特有的城防布局。 而知义,则镇守在最险要的雁门关。雁门关是由大同通往山西腹地的重要关口,建在山坳中,关周围山岭以重城围绕,又筑广武营一座以为前哨。 因李骁的一系烈怀柔招抚措施,使得边关太平下來,知义总算把成日紧崩的心给缩回肚子里去。不过为怕蒙古人的反复无常,仍是不敢掉以轻心,严令底下将士不得松械,仍是加强防备,他自己则回到御赐府邸里,让下人好生收拾屋子,因为,京城方家早在大半月前便捎來了信,他的四妹如晴,要來山西呆上一段时日。 而早在十天前就派了人前往平岭山接应的人回信称,如晴已进入山西地界,不出意外,今日便能抵达府邸,知义把信看了來回数遍,猛地起身,离了府衙,上了马,胯下双腿使力,猛夹马腹,直奔位于城北的御赐将军府邸。 回到龙飞风舞巨大烫金匾额的“镇国将军府”,知义看到门前石狮旁停靠的几匹熟悉的战马,皱头紧皱,不过却未说什么,只是下得马來,把缰绳丢给身边的亲兵,这时候,早已有管家等在大门处,见得知义,连忙松了口气,“将军,靖王爷來了。” 知义皱眉,沉声道:“知道了,你前去招呼着。我先到后院瞧瞧去。” 管家一路追在他后头,边小跑步追着边道:“将军,刚才郑将军已派了人來通知了小的,四姑娘马上就要抵达这,请将军给个指示,咱们需要做些啥。” 知义停下脚步,眉头紧皱,“我一个大老粗的,如何懂得这些,你去问----云夫人吧。” 管家苦着一张脸,“云夫人要小的问问您,看还有哪些不足之处---”见知义凶狠地眯起眼,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又道:“小的从沒见过四姑娘,更何况,小的活了一大把年龄,连媳妇都沒有,如何知道姑娘家的事儿,将军,小的----” 知义瞟他一眼,冷哼一声,低骂了句“沒用的东西”后,又大步往后院走去。那管家在被骂了后忍不住委屈又额头冒着虚汗,暗地里叹气:“人人都说做管家威风,可为何我总是有种脑袋随时会搬家的感觉呢?” * 知情朴实却又结实的石青帷饰马车里,近半个月的车程,从京城陆行至山西,一路上大雪封路,耽搁了不少时间,一路上虽有丫头婆子服侍,却也累得够呛,马车里垫了五尺厚的棉絮与垫子都把腰给折腾得酸痛无比。 不过总算抵达山西,知义二哥倒也实在,居然还派了一小队的人马前來接应她,一路上经过各地关口时,那自称是知义副将的郑将军拿出一块像征身份的牌子递与对方,不但立马通行,还受到上宾级的待遇,可以想像知义在山西地界的威望。身为妹子的,也与有蓉嫣。 总算抵达知义的住处,听说是皇帝亲自御赐的府邸,听郑将军讲,这儿原先住着一对大富,后來犯了事被抄了家,皇帝御赐圣旨到达山西后,山丁巡抚与代王亲自挑选镇国将军府,最后选來选去,选择了这间府邸,加以维饰,再分派奴仆进去,经过彻头彻尾的整改,再挂上皇上御赐匾额,再弄上两蹲石狮子镇守在大门前,倒也有将军府的派头。 “姑娘,前边就是将军府了。”郑将军骑在马上,与如晴的马车平行。 石青色帘子被掀开一角,挥出一颗头上插着粉色蜜蜡百合花及一支珍珠簪子的姑娘,一探出窗上便见街上好多人,吓了一大跳,又立马缩了马车。外头立马响來一群指点议论声,“这就是方将军的妹妹?生得好可爱。” 里头的玲珑听到了,忍不住扑嗤笑了起來,对如晴道:“姑娘,这些人忒沒眼光,居然把我认成是你。” 如晴呵呵浅笑,总算可以见到知义啦,确实挺激动的。她也想学着胡老人家那样,站在红旗轿车上,对着两旁站立笔直的士兵们高喊“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以显示大人物的威风。 可惜,这儿是礼教森严,女子坐在马车里,连探过头都是不被允许的古代。 马车的速度渐渐缓了下來,紧接着,耳边已听到好多挤攘之声,及郑将军的威严大喝:“统统闪开,不得靠近,全都退后。” 玲珑紧贴着车厢,听着外头的动静,笑嘻嘻地道:“姑娘,看來这大同的百姓都对您很好奇呢。瞧,外头好多人哦。”最后又实在忍不住,探出头去尽目力望了前边,乍舌道:“天呀,将军府好多人呀,还有好多绒装带刀的,姑娘,这些都是來迎接您的吗?” 这时候,马车停止不动了,沉香立马挺起了精神,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姑娘,到了。”然后又赶紧给如晴整理衣赏首饰。 如晴心里一个激动,总算可以见到二哥了。 马车外头又传來郑将军恭敬的声音:“姑娘,将军府到了。请姑娘下车。” 如晴在沉香的搀扶下,下得马车來,优雅踩在早已放在地面上的墩子上,眼见两头两岸拥挤不堪的人群,略吓了一跳,只见气势磅礴的将军府大门前,燕翅般各站着内外四排带刀绒装士兵,阻止了其他妄想闯进來的老百姓,而这些粗布衣服的老百姓则用看稀有动物似地看着如晴,眼里有艳羡,有仰视,还有更多的惊艳。 如晴不敢理会这些人,闺阁女子要做到目不斜视,心无旁毋。在婆子的指示拥簇下,径直望向正前方。 府门前,一个玄青色长袍的高大身影正大步朝自己走來,而他的身后,则紧紧跟着两名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 “姑娘,这是二少爷么?”玲珑望着大步而來的知义,欣喜地叫着。 沉香瞪了她一眼,“要叫老爷。” 如晴以为到了将军府,就像在京城一样,马车直接从侧门入,直接驶入后院垂花门处,却沒料到,马车就直挺挺地驶到大门前。并且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如晴望着來到自己面前的知义,惊呆地张着小嘴儿,四年不见,这个二哥脸变得更黑了,但却更结实高壮了,若不是他立在自己面前,估计她也认不出來了。 “二哥?”如晴轻轻地叫着。 “嗯。”知义微微颔首,低头望着如晴,一双如鹰的眸子飞快地上下打量了如晴,粉白娇艳的脸儿,水灵的眸子,苗条纤细的身子,略略皱了眉,“怎么这么瘦?平时候沒吃饭么?” 如晴鼓着腮邦子,气鼓鼓地道:“早上三大海碗稀饭,中午晚上各两大碗饭。雷打不动,天天如此。二哥哥可要有心理准备哦,当心我吃穷你。” 知义爽朗大笑,忍不住伸出黝黑的大掌揉了她的头,“你二哥我虽然沒多少银子,不过养你倒也绰绰有余。走吧,下人都已备好酒菜了,就等着替你接风洗尘了。” “四姑娘,请。”知义身后两名妇人打扮的年轻俏丽女子冲如晴微微福了身子。 如晴抬眼略作打量,便知这二人是爹爹给知义送來的两名通房,轻轻颔首,以示回礼。 然后如晴与知义并肩前行。跨过正门高高的门槛,再一路來到前院,如晴目光扫视了下,比起京城的精致大气,这儿的建筑则朴实多了,但应有的功能却是不少的,墙是用石头彻的,柱子是一人抱那么粗,地面全是青石板铺就,结实又耐用。 前院很是气派,宽阔又大气,一路來到正厅,龙飞凤舞的“谨晖堂”匾额下方是各八门洞开的大厅,进入厅子,里边居中坐着个锦袍玉带的年轻男子,隔得较远,如晴看不清來人,但见他这么大刺刺地坐在主位上,想必身份不同凡响,转头与知义道:“二哥哥还有客人?” 知礼回答:“山西三军总治靖王李骁,你在京城,想必也是见过的吧。” 如晴木住,瞪直了眼望着大马金刀坐在上首位的男人,心里惊呼,“老天,姑娘我千万万算,就是把这家伙给算漏了。”后來才后知后觉地想道,这李骁暂代山西军务,想必也不过只是短时性的,并且他又是番王,估计皇帝也不会让他在这儿呆太久,是以心下稍稍放下心來,上前与李骁拜见。 李骁这回倒沒有像以往那样鼻孔朝天,毫不把如晴放眼里的态度,在知义面前,倒也颇为守礼,与如晴寒碜了几句。 “四姑娘在京城呆得好好的,怎么想着要到山西來?” 如晴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乖巧答道:“二哥哥离家已有近十载,家人都特别想念,可二哥哥一直肩负朝庭重任,身为大庆朝子民,为了国家太平,理应出一份力。也顾不得儿女私情。可家中长辈对二哥哥思念甚紧,如晴也是怪想念二哥哥的,这才起了动身來山西长伴二哥哥的心思。” “四姑娘打算长住,还是?” “如晴自小仰慕二哥哥,这回定要玩够本才回京去。” 李骁食指轻轻叩着茶几,“真要说起來,四姑娘与我表弟定了亲事,这算起來,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如晴微笑着,“王爷说得甚是有理。” 李骁盯着如晴,语气轻讽,“不过姑娘虽已定了亲事,可总是未出阁的闺阁女子。姑娘就这样贸然來到前院,恐也不妥。” 如晴差点背过气去,在心里直骂三字经,但面上却笑道:“王爷说哪儿话。哥哥疼我,尊重我,才让我堂堂正正从正门进入。我方如晴行得正,坐得端,虽谨守祖上闺训,可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之分。若在自己家里还要顾忌着这顾忌着那的,岂不无趣?”她冷眼剜了他一眼,又转头对知义甜甜笑道:“二哥哥,奶奶爹爹还有大哥哥他们都好想念你的,这回让我带了好多物品,二哥哥得派人去搬了进來。” 知义点头,转身与管家吩咐了几句,见如晴脸上浓浓的倦色,放轻了声音,道:“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想必也是累极了。先用过午膳,好生休息两日,待我有了空就带你四处转转。” 如晴一听可以出去玩,双眼亮晶晶地瞅着他,“好。谢谢二哥哥。” 知义微微地笑着,又揉了她的秀发,“走吧,我已命人整理了几间屋子,你去瞧瞧可否满意。” 如晴道了谢,又道:“二哥哥就不必陪着我了,由两个嫂子领我过去吧。”望了眼李骁,轻轻哼了声,“二哥哥还有客人呢。” 知义颔首,“也好,就让朝云和挽雪陪你一道去吧。” 朝云和搀雪是方府的下人,因长得颇有姿色,又乖巧懂事,便被老太太和方敬澜选了送到知义身边,作了贴身丫环,如晴瞧她们都妇人打扮,料定早已侍候在床上去了。 朝云生得乖巧温柔,生着一对柔柔的大眼,身着水红掐鼠毛边撒花厚棉比甲,对如晴柔柔地道:“四姑娘请,我带您去厢房,若有不满意的,尽管与我提了便是。” 搀雪也跟着笑道:“对呀,四姑娘远道而來,可千万别拘着,把这儿当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还有府里的下人,若冲撞了或是不听姑娘的吩咐,也尽管与我道來,定好生拾掇他们。” 如晴细细打量搀雪,只见搀雪一双弯月眉下是一对漂亮的单凤眼,略略上挑,多出些许妩媚來,小巧的瓜子脸儿,玲珑的身段儿,身着滚粉绒边银红水绸妆花斜襟袄子,头上戴着颇为贵重的绞金银丝嵌珊瑚珠的簪子,髻边压着朵别致的镏金累丝脚坠,脑后的妇人髻以一根玲珑小巧的梅花银簪馆住,耳环是一对亮晶晶的青蓝珍珠耳环,手腕上各戴一只绞金银丝镯子。 如晴目光在这二人身上來回转了一圈,二人被她盯得好不自在,略略后退半步,搀雪强笑道:“姑娘瞧我们姐妹做甚?难不成我们脸上有花不成?” 如晴笑了笑,“沒,只是觉得数年不见,两位嫂子越发稳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 究竟谁才是主子? 在朝云挽雪的带领下,如晴及带來的丫头们往后院走去。 将军府占地颇广,从前院一路行至后院,也花去一盏茶的时光。一路上也碰上好些奴仆,见到如晴纷纷停了下來好奇地打量如晴。 如晴皱眉,却未说什么,穿过垂花门,经过仪门,望着前方一排青竹拢翠的屋舍,朝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遂笑道:“姑娘,这是咱将军的住处。” 如晴“哦”了声,顿下脚步來略作打量,只见两排笔直青竹掩映下,院门处以黑色瘦体写着“玄竹宛”三个大字。院门紧闭,看不出里头的名堂,只能从五尺高的石砖墙外隐约望到里头的茂密树丫。 “这便是哥哥的住处么?”如晴脆声道,目光又在朝云挽雪脸上扫视一圈,又问:“两位嫂子也住在里面么?” 朝云正待回答,挽雪已插过话來,“老爷喜欢清静,不喜被人打搅。所以我和朝云都住在另一个院子里。”搀雪指着紧邻“玄竹宛”后方的那一处小院子,“姑娘,我和朝云就住这间院子里。不过平日里大都呆在前头,或老爷屋里头。” 如晴点头,缓缓笑道:“二哥哥身边有两位嫂子细心服侍着,我也就放心了。如晴先在这儿先谢过两位嫂子。” “姑娘过誉了,侍候老爷是我等份内之事。何谈言谢?倒是姑娘与老爷兄妹情深,却颇令我们羡慕呢。”朝云笑着对如晴道:“姑娘,再往前走,再转过弯,绕过抱手回廊的另一头,便是老爷亲自给姑娘准备的住处,姑娘可先瞧瞧,看还有哪些地方要整改的。” 如晴颔首,穿过一抱手回廊,再往左转,果然,一片小巧玲珑的屋合便出现在眼睑。 这院子名叫“琳琅园”,如晴进入圆子,便是诺大的花埔,两旁是靠墙五尺宽的青石板地面则是通往内厅的通道。绕过花埔,前方三排品字规局的屋舍,正中是内厅,左边为花厅,右边则是耳房兼小饭厅。两厅子里的中间则是两排摆放着的移木盆栽,有好些花连如晴都不认得,厅子后头是一方天井,正中穿过走廊过去,则是三排正房。 正房只开着一处门,掀开厚实的毡子,进入屋内,左侧一处落地式梨木屏风后头,是黄花梨大理石桌案,案上码着各种名人字帖,并各色笔筒,数方宝砚。靠墙一面一个红木大书架,架子上垒着好些厚厚的书,书架旁边一个靠背带脚踏的椅子,及一张颜色光亮的红漆长桌。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副《烟雨图》,左右各挂一副对联,乃卫夫人墨迹。底下设着个大案,上头放着香鼎,靠边的檀木架上放了个汝窖美人觚,里头插着一束腊梅,此刻开得正艳,一缕幽香似有似无串进鼻间。 朝云笑着介绍:“姑娘,这是老爷亲自令人给您布置的书房。姑娘看看可还满意?” 如晴笑道:“二哥哥真好。两位嫂子定也费了不少心吧。”但心里却腹诽着,这么个堂堂正正的书房,估计对她用处也不大,纯属浪费了。 挽雪道:“姑娘的起居室在另一头,姑娘过去瞧瞧,若有不满意的尽管与我提了來,我好再吩咐底下的人去办。” 如晴看她一眼,微笑着:“嫂子是奶奶亲自挑选來服侍二哥哥的人物,定是面面俱到的,由嫂子亲自作主弄的房间,哪有个不是來。我看着挺好,就这么着吧。” 朝云挽雪离去后,沉香玲珑,玉琴,侍候,蓝茵,青峦,桃红,绿柳便开始分工行事,把外头抬进來的箱笼一一归位,一路跟來的周妈妈也忙进忙出指挥着将军府里的小丫头这儿弄弄,那儿抹抹,琳琅园里好一阵忙活的,暂且不讲。而前院,知义正吩咐着副将在军中挑选些厉害的來将军府,专守内院。 而挽雪朝云进得内厅,便纳闷问道:“老爷,靖王爷呢?” 知义回答道:“走了。” 挽雪惊讶,“这么快就走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呀---” 知义声音淡淡,“是我让他走的。” “这,老爷怎么让他给走了呢?妾身还想着请靖王爷留下來用晚膳,厨房里都吩咐下去了,做了靖王最爱吃的一品熊掌---” 知义不悦地打断她的话,“从今往后,靖王來咱府上,只需斟茶侍候着,其他的一律不管。” 挽雪大惊,“老爷与靖王爷一向交好,这样待客,未免太过---” 知义忽然拂袖冷声道:“这府里头究竟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挽雪连忙低头道:“当然是老爷说了算,可是,老爷,妾身也是为了---” “如晴已安顿好了吗?” “妾身已经领了四姑娘去了琳琅园。” “那你为何沒有留下來帮着收拾屋子?” 挽雪惊愕又委屈,“老爷成日里忙着边防锁事,倒忙糊涂了。早在半月前琳琅园就已收拾妥当,这会子只等着四姑娘住进來便是。” “如晴带來的箱笼,还有她的那些丫头婆子,你都安顿好了?” “这----妾身想着府里來了靖王爷这位贵客,一心想着先好生招待靖王,至于四姑娘,都是自家人,晚一点安顿也是不急的---” “晚饭做好了吗?”知义又打断她的话,淡淡地问。 挽雪一时反应不过來,目光呈呆滞状态,朝云见状,心里直发怵。连忙回答,“回老爷,晚饭已经好了。老爷,可以开饭了么?”然后暗地里扯了挽雪的袖子,示意她皮崩紧些。 “不知四妹妹那里弄妥当了沒有---算了,我过去瞧瞧再说。”说着便要往内院走去,挽雪连忙阻住他,顺道也甩开了朝云的手,道:“老爷,四姑娘那妾身已使唤了几个丫头过去帮忙,料是无甚大碍的。老爷,这天气冷,饭菜极易凉,老爷还是趁热用了晚饭早生歇息,四姑娘的事,就由妾身做主好了。” 知义蓦地回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你作主?” 挽雪妩媚地笑着,“老爷,四姑娘远道而來,又來者是客,妾身会好生让下人服侍的,这个请老爷放心便是。” 知义盯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谁说四妹妹是客人來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 奴大了也欺主 如晴这回只带了些日常换穿的衣物,及丫头婆子们的随身贵重物品,整理起來,也是颇费周折,几个丫头先前一路舟车劳累,又要在夜间轮留守侯侍候如晴,本也沒怎么休息好,这会子又要忙进忙出的摆弄物什,却也累到极至。如晴看着心疼,便让她们先歇歇,明日再整理也是不迟的。 小丫头们就等如晴这一句话,闻言立马放下手头的活儿,只腾出一方空地來歇息。侍书摸着扁扁的肚子,道:“姑娘,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呀,婢子肚子都饿了。”然后其他丫头也纷纷表示肚子已经好饿。 如晴歉然地望着她们,见她们一个个面有菜色,神情萎顿,很是过意不去,歉然道:“都是我不好,只顾自己舒坦,却忘了你们都和一个样,都是娇生惯养久了,这一路上又劳苦奔波,吃也沒吃好,睡也沒睡好,这会子还让你们四处忙活。周妈妈,麻烦您差个府里的丫头前去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周妈妈应了声,打开厚实的毡子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进了屋子來,站到如晴身边的小杌子上,嘴巴一撇,“这些沒规矩的,做事懒散,还不服教孝,二老爷也该好生管管了。我刚才吩咐她们,说姑娘饿了,让她们让厨房端点吃食过來,姑娘您猜她们如何回答?” 如晴微笑道:“肯定是说,她们无法作主,要禀了雪夫人再另行安排吧。” 周妈妈呆了呆,“姑娘果真料事如神。一來就给猜中了。” 如晴笑了笑,语气轻叹,“对了,周妈妈,我在二哥哥这,这身份上,算是主人呢,还是客人?” 周妈妈愣了下,理所当然道:“二老爷还未娶妻,您是二老爷的至亲妹子,又还未出阁,于情于理都是主人身份。什么时候沦落为客人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嘴巴一撇,冷笑一声:“二老爷的那两个通房可真有趣。姑娘叫她们一声嫂子,也不过是抬举她们。她们倒好,左一句姑娘千万别拘着,右一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她们提,老婆子我左听右听怎么都觉别扭。姑娘可是方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小姐,什么时候沦落到寄人篱下了?哼,和我一个样,都是方府的奴才,受了几天宠,倒把自己当根葱了。” 沉香也忿然道:“可不是,那个朝云还要好些,倒守些本份。就那个挽雪,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姑娘,您可是方府正儿八经的小姐,可千万别让两个奴才给骑到头顶上了。” 玲珑也道:“刚才我一路走來,发现这个雪夫人在将军府还颇有威望呢,一路上遇些下人都恭身行礼,好不气派。反倒是姑娘您却无人过问。” 如晴无耐地笑着:“这也怪不得人家。二哥哥并未娶妻,又掌年领兵打仗,喏大的将军府仍得有人管着才是。哥哥在山西也沒什么亲人,统共就只有这两个丫头跟在身边,不让她们管着,让谁管?你们也别太介意了去,虽都是一家人,可也只是哥哥的妹子,那俩位再如何的身轻位低,可总也是哥哥的枕边人。这亲疏有别,你们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就暂且这样吧,你们也束着底下的丫头,叫她们别节外生枝惹事生非。等我熟悉了这儿再另作打算也不迟。” 由奴才抬为通房,对于姑娘主子來说,仍是奴才。若是从通房抬为姨娘,虽地位上仍有悬殊,但总归是有了名份,身为姑娘主子的,也不好太过拂了面子。大家平起平坐,相敬如宾便是。 朝云挽雪是哥哥的通房,又被授命管家,如果她仗着妹子的身份一來就大呼小叫呼來喝去指气熙使,也会使得府里诸人反感。更何况,兄妹关系再是密切,可也敌不过枕边人的亲厚。有好多关系好的兄妹,一旦兄长娶了妻,兄妹关系便疏远不少。一來男人有了老婆就疼自己的老婆而疏远妹子了,二來嘛,也与嫂子性格有关。遇上厚道的,比如何氏林氏,兄妹感情有憎无减,若遇上刻薄点的,身为小姑子的,就得识趣些了。 朝云二人只是方府的奴才,按理,如晴身为主子的,是不屑理会的,但,女人从來都是妇凭夫贵,三十年何东三十年河西的故事时常有发生,再是奴才,一旦有了靠山翻了身,身为小姑子的也只得靠边站了。你想咬牙切齿也是无可耐何的。 与其惹人嫌,还不是大家一起和稀泥,面上过得去就成了。当然,前提条件必须是她及自己带來的丫头们不会受到“特殊”待遇。 * 知义來到如晴的琳琅园,便见正厅里的箱笼胡乱摆着,一些面熟的丫头则东弄一下,西翻一下,懒洋洋的样子,遂不悦地皱起眉头。 那些丫头见到知义,连忙上前行礼问安,知义理也不理,大步走了进去,一路畅通无阻地來到如晴的卧房,便见如晴及好几个丫头婆子正缩在屋子里吃着饽饽,如晴见到知义,陡地起身,夸张地扑向知义,嘴里委屈道:“二哥哥,您可总算來了。我肚子都快饿死了。”一双大眼委屈地控诉他,“讨厌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晚饭怎么还沒弄好。” 知义道:“晚饭早已弄好。肚子饿了就吩咐一声,自会有人端吃的來。” 如晴一脸天真,“我吩咐了呀,可外头那几个丫头说,得有嫂子下令,才能开晚饭的。哥哥,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呀?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知义皱眉,“你问的是哪个丫头?让她滚进來回话。” 那周妈妈连忙道:“刚才是老婆子出去问的,奴才这便出去把她们叫进來。” 朝云连忙道:“妈妈先暂且留下。”她叫住周妈妈,然后又朝知义挤出笑容道:“老爷,四姑娘既说肚子饿了,那咱们就赶紧开饭吧,勉得饿坏了四姑娘。至于底下人的怠慢疏忽,待用过晚饭再慢慢收拾也是不迟。” 搀雪也连忙道:“是呀,老爷赶紧开饭吧,万一饿坏了四姑娘,这可怎生是好?” 知义盯了她们一会,冷哼一声,“也好,让人传饭吧。就在琳琅园一起用膳吧。” 朝云连忙领命离去,挽雪连忙道:“老爷,这儿都还未整理好,如何用饭?干脆还是移到老爷的玄竹宛用膳可好?” 知义转头,声音已有了怒气,“四妹妹已來府里两个多时辰了,行李箱笼至今都还沒有整理好,这是谁的错呢?” “----老---爷----” “四妹妹一路上车马劳顿,到了咱府里头,居然还让饿肚子,我让你侍候好人,你就是这样做事的?” “老爷,这,这不关妾身的事呀,四姑娘自己带了那么多下人丫头來,何需妾身再多管闲事?” 知义冷冷盯了她好一会,道:“你确实多管闲事了。该你管的你装作不管。不该你管的你又管得海了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 兄妹俩的私密话 挽雪委屈地红了眼,“老爷,可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事,惹得老爷如此生气?” 如晴冷眼旁观了一会,心中已有了计较,走到知义身旁,扯了他的袖子,道:“好了啦,哥哥也真是的,人家一來就冲人发火,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这个做妹妹子的有多难侍候呢?这日后大家都住到一块儿,还有更多劳烦嫂子的地方。哥哥为了我就把嫂子给骂了一通,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的。” 知义摇头,“在我这儿,你是主子,她们是奴才。哪有主子将就奴才的。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沉香一听,忍不住与玲珑齐齐望向挽雪,只见挽雪白了脸,目光幽怨又委屈,但却沒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再也看不到脸上的神色。 如晴一听知义的话,也偷偷弯了双唇,但嘴里却道:“虽只是奴才,可总是侍候哥哥的,哥哥也切莫为了我动不动就训诫她们。毕竟,两位嫂子的份内事就是侍候哥哥,可不是专门侍候我一人的。” 知义不悦道:“你太把她们当回事了。她们怠慢你,就是她们失职。你倒反过來替她们说话。” 这时候,朝云进來了,说饭已经端來,可以开饭。然后兄妹俩便來到琳琅园的小饭厅里用了晚饭。 知义望着桌上的饭菜,皱眉,“刚才不是听说做有一品熊掌么?怎么沒端來?” 朝云连忙笑道:“哦,还在厨房炖着呢,我这便崔他们赶紧把熊掌端來。”说着又赶紧出去了。 挽雪在一旁布菜侍候知义,又时不时侍候如晴用饭,如晴不习惯这样的侍候,就让她只侍候知义。她望了沉香二人,对挽雪道:“嫂子,我这几个丫头和我一个样,老早就饿着肚子了。嫂子可否让厨房再给她们准备些饭菜?” 挽雪勉强挤出笑容來,“姑娘真是体恤下人。妹妹们可真有福气。”然后让端菜的小丫头去厨房张罗去。 用饭时,知义问了方府诸人的情况,如晴老实回答:“奶奶很好,身体也很健壮,就是很想念二哥哥。爹爹也精神百倍的,就是胡子有这么长了。”她伸手夸张地比划着,“大哥哥也越发稳重,如今已是翰林院的侍讲,大嫂子生了个哥儿,取名文哥儿,生得可好了,虎头虎脑的,大家都喜欢。三哥哥也比往年成熟多了,三嫂子功不可沒。” 知义点头,“祖母识人的眼光从來都是厉害了。”然后又望着如晴,笑问:“在祖母身边呆得可还习惯?” “早就习惯了,奶奶对我很好。” “听说,你已与向家订了亲事?” 如晴点头,“嗯。” “你才多大,怎么这么早就定下亲事?”听语气,知义对向家并不满意。 如晴无耐,“向家,也是不错的。我一个庶出的,能嫁到这样的门弟,也不算委屈我了。” 知义皱眉,“妹妹太妄自菲薄了。在我眼里,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如晴展颜笑道:“哥哥觉得我很好,可在有些人眼里,却什么也不是。向家,至少是众多提亲的人家里,最有诚意的。”老太太和方敬澜也是瞧在这个份上才答应这门亲事的。 知义沉黑了会,道:“李骁与我略提及过。那江家母子,当真猪狗不如,老大倒是看走眼了。” 如晴呵呵一笑,“是妹妹运气不好,遇上这对母子。可关大哥哥什么事呀?” 知义冷笑一声:“他们两口子打什么主意虽未明说,但我也能猜出一二。老大一心中意江家來着。我可瞧不上。”顿了下,又对如晴道:“不过幸好这婚事黄了。江家那小子人倒是不错的,可惜时运不好,投胎在那个女人肚子里,日后有他媳妇受的。” 如晴掩唇笑道:“怎么哥哥语气和奶奶这么相像?奶奶也是这么安慰我的。” 知义也跟着笑,“祖母也是个妙人儿。不过你与向家的婚事,我可不看好。” 如晴讪讪的,“哥哥又沒见过人家,怎么就断定向家不够好了?” “---不是他们不够好,而是我总觉得,向家配不上我妹子。” 如晴白他一眼,“二哥哥倒是挺会哄人开心的。你妹子什么斤两别人还不清楚么?我一个庶出的,嫁个门户相当的也算是上辈子烧好香了。难不成,还想着攀龙附凤不成?”也得瞧瞧自己斤两。 这时候挽雪笑道:“姑娘就爱妄自菲薄,在我眼里呀,姑娘天仙般的美人儿,不说嫁个门当户对,嫁到王府做王妃都绰绰有余的。” 知义不悦地皱眉,“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沒个规矩。” 挽雪再度白了脸色,不可置信又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委屈模样,如晴颇为不忍,不过却沒有帮腔说话。不是她冷血毫无人情味,而是瞧出了知义对她的态度只限于主子与奴才的身份,可这挽雪却不是这样认为的,丫头喜欢主子,这无可厚非,但因为侍候在主子身边,就得意忘形太把自己当回事,这便是害了她了。 如晴虽然不是黄世仁那般,把下人当作奴才对待,但多年的闺阁生涯告诉她,既然封建社会给了鲜明的等级制度,一旦破坏了,只有坏处沒有好处。尤其在这种情况下,更不能随意吱声。 * 知义其实并不是话多之人,把该说的该问的说完后,便不再说话了,只专心吃饭。 后來知义又吩咐挽雪下去准备热水,又让朝云给他整理床铺,朝云望了如晴一眼,面上似有复杂神色,不过仍是乖乖领命下去了。倒是挽雪却笑道:“热水早已准备妥当了。老爷要淋浴么?” 知义瞟她一眼,“这话你应该问如晴才是。” 挽雪怔了怔,又自责起來,“老爷说得是。都是妾身想得不周,把四姑娘给怠慢了。四姑娘可莫见怪,府里事情一大堆,这儿忙一头那儿忙出去的,简直像无头苍蝇了。四姑娘先慢慢用饭,我这便让厨房多备些热水。” 盯了挽雪的背影半晌,知义这才对如晴道:“在京城,四妹妹与李骁有过交集么?” 如晴愣住,“哥哥为何会这么问?” “刚才我怎么发觉,李骁对你好像---有成见似的。”知义斟酌着语言。 如晴撇唇,“他对我成见可大呢。早在八百年前我就知道的。”不过她早已看开了。反正他讨厌她,瞧不起她,不屑她,也只是他的事,反正她又不会少块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 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 知义蹙眉,似有不解,“你一直呆在家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如何与此人有了交集。” 如晴叹口气,也不能怪李骁,要怪也要怪自己,一來身份不够格,偏总是与他碰巧撞上。再來有如善这个先例,估计此人早已把她也归类为如善那样的人物了。二來她使了两回不登大雅之堂的小聪明,偏做坏事嘴巴又沒擦干净,有作恶的条件,却沒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三來,如晴再度自责,以后她见了李骁,一定要恭敬再恭敬,不能再像上回在王府那样,与之大不敬了,更别说拿话言话语的反击。 知义见如晴不愿说实话,倒也沒有勉强,也沒再多问,只是叮嘱她,“李骁在山西估计还要呆了三五个月,这人最大的喜好就是老爱往我这儿跑,赶都赶不走。偏他又是王爷,与我又有同门之谊,于情于理也不好太过了。所以日后你尽量避开他,不要轻易到前院去。明白吗?” 如晴点头,她才不要去前院呢,她可是有教养的闺阁姑娘,哪能随便到前院去让外男瞧见,然后惹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烦与嫌话。 晚饭过后,挽雪朝云侍候知义嗽口,净手,一边偷偷望向如晴,便见沉香玲珑一人端着银制漆盘,一人拿过盘子里的痰钵,侍候如晴嗽口。 如晴嗽了口,拿着帕子轻掩脸面,侧头把嗽口水吐进痰盂里,又接过另一个丫头湍來的消食茶,小喝了一口,忽然蹙起眉头。 玉琴连忙道:“姑娘,奴婢刚才去厨房问过了,这儿的厨子沒有做消息茶的习惯。所以奴婢只得拿了自带的山渣果泡了开水,虽然酸了些,姑娘就暂且将就一下吧。” 如晴“哦”了声,对知义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后还是入境随欲吧。这儿可不是京城。” 知义摇头,似有无耐,“大哥说得对,你这丫头早已被祖母娇惯成娇滴滴的大姑娘了。” 如晴不服气地反驳:“话虽如此,但我适应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她指着满桌子的面食与水煮菜,忿忿不平地道:“我最讨厌吃面食了,还有府上的厨子手艺实在太差劲了。可我想着入乡随欲,仍是勉强填了肚。”如果真是娇生惯养,早就拍桌子起义了。 知义道:“饭食不合胃口?怎么不早说?” 如晴嘟唇,“若第一天來就百搬挑剔,岂不惹人嫌。” 知义淡淡地笑了,“我说过,在我这儿不必拘着,想做什么,想吃什么,缺什么尽管与我提。”顿了下,他又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在家里一向乖巧懂事---不过你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么?真让你忍了,那我回去还不被剥皮抽筋?”然后转头吩咐挽雪,“从明儿起,你让厨子做些四妹妹爱吃的饭菜,另外,按着京城方府的规矩,每日里让人弄些消食的茶水,点心。” “最好还备些时令水果。”如晴接过话,搭着茶杯笑眯眯地望向挽雪,“嫂子,有劳你了。我最爱吃水果了。” 知义无可耐何瞟她一眼,“还有别的要求沒?索性一次说出來吧?” 如晴不好意思低下头,“这怎么好意思呢?” 知义连话都懒得说了,只目光瞟向如晴身后的几个丫头身上。 沉香连忙道:“咱们姑娘受不得寒,屋里得全天备着炭火,可是姑娘又不习惯那烟薰味儿,所以最好用产自蜀地的银丝炭,再加些密合香。” 玲珑道:“姑娘喜欢吃水果,一日三次,从不间断。” 玉琴接过话來,“姑娘喜欢荡秋千。” 沉香又道:“姑娘喜欢踢毽子。” “呃----姑娘还喜欢睡懒觉。”玲珑想了想,总算找了个爱好出來。惹得如晴忍不住抚额低叹,越发抬不起头了。知义倒是哈哈大笑起來,望着如晴,连连叹气,“规矩倒是一大堆,还说自己好侍候來着,也不害臊。” 如晴不服气地道:“这也怪不得我嘛,从小,奶奶就是让丫头们这样侍候我的。人家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哥哥,你妹子我怕是改不掉这些脾性了。所以,你可不能让我哭着鼻子回去。” “原以为弄了个善解人意又贴心玲珑的妹子过來,如今反倒成了个麻烦在身边。祖母也真是的,别的不教,尽教你吃喝享受。”知义数落了她一通,又转头对挽雪朝云道:“姑娘刚才的话可有记住?” 挽雪愣了半晌,勉强点头,与朝云一并道:“回老爷,都记住了。” “那好,就照着她们所说的去做。” 挽雪直接木住,倒是朝云反应最快,连忙恭身领命。只是望向如晴的神色更是复杂。 而挽雪,则面上毫不遮掩的不满,如晴瞧得仔细了,不过却沒说什么,只是冲她们笑了笑,“有劳两位嫂子了。” 挽雪别开脸,不答话,朝云开了口,“姑娘说哪儿话。侍候您是我的福气和本份,说什么谢与不谢的。”说着暗地里扯了挽雪的袖子。 挽雪忍下心里的不满,也笑道:“是呀,老爷和姑娘虽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來的,可兄妹间的感情比真正的一胎同胞还要亲厚。我和朝云可羡慕呢。” 一旁的玲珑目光凶狠地瞪了过去,在心里骂道:“咱家姑娘都还沒嫌你个低贱的通房的身份,你倒敢嫌弃我家姑娘庶出身份來了。可恶。” 沉香却猝然开口,问挽雪,“挽雪姐姐,不知这个时候可烧有热水?我们还要侍候咱们姑娘洗澡。” 挽雪望她一眼,“这天气寒冷,咱们府上都是三天才洗一次澡,今晚并沒有准备太多热水,不过刚才我已吩咐下去了,会让他们多烧些热水的。” “那就多谢挽雪姐姐了。” 沉香又道:“那一定要多烧些哦,周妈妈还有我们几个都好多天沒洗过澡了。” 挽雪面有难色,“这个---” 沉香挑眉笑问:“怎么,姐姐不方便么?” 挽雪摇头,道:“我沒料到姑娘会带这么多下人过來,下人房早已住满了人,也挤不下了。今晚只能让姑娘身边的人屈就到后院侧屋洗澡了。” 侧屋?不是专门的澡房? 沉香几人杀气腾腾地瞪着挽雪,似要把她生吃。 沉香望向知义,语气恭敬地道:“奴婢记得姑娘在信里就写得清清楚,会带一个妈妈,六个丫头,两个粗役。将军府这么大,难不成姐姐连这几个下人都无法安顿么?” 知义瞟了挽雪一脸,似有不悦。 挽雪似有委屈,“前阵子老爷只让妾身收拾屋子,还真把姑娘身边的下人给落下了。请老爷责罚。” “算了,你去把成妈妈叫來。” “老爷,这么晚了,叫成妈妈來做甚?” 知义再度瞟她一眼,挽雪被他看似平淡的眸子盯得心头发冷,连忙强笑一声道:“老爷稍等片刻,妾身立刻把成妈妈叫來。” 等挽雪走后,知义对如晴无耐道:“祖母也真是的,怎么给我送了个这么不懂规矩的丫头。” 如晴捂唇笑道:“这与奶奶有何干?奶奶原來的目的只是让她们侍候哥哥的生活起成,哥哥倒好,居然让她们管起家來了。” 一旁的朝云脸色难看起來,又缓缓低了头,一言不发。 知义被堵得半晌无言,末了苦笑道:“是了,我孤家寡人一个,府里头也沒个得力的管家,便让她们两个代为管制,如今可好,弄得一踏糊涂。她们本不是管家的料,如今弄出这么大的漏子,倒是我的错。” 如晴笑道:“等哥哥日后娶了新嫂子,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边关战事从來到沒消停过,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娶上妻子。算了,这些事以后再提。时侯不早了,妹子早些歇下,明日里我若有空,带你去城里转上一圈。” 知义嘱咐让如晴早早休息,另外再留几个丫头下來给她使唤。 待知义走后,如晴便狠狠洗了个热水澡,舒服地泡了会澡,这才上床就寝。如晴睁眼对沉香道:“你们也累了,早些歇下吧,今晚就不必再守夜了。” 沉香摇头,“那可不行,万一姑娘夜间起床要出恭要喝口水这可怎么办?”周妈妈也觉沉香说得有道理,便让如晴安心睡下,她再与丫头们重新排值夜名单。 如晴睡意确实來了,闭上眼,很快就进入梦乡去。 如晴睡下后,沉香开始吩咐丫头们整理还沒整理好的行李箱笼,一些被吩咐來打下手的将军府的丫头们见她们忙而不乱地弄着,却不知该打哪下手,因为,刚才被吩咐过來侍候的丫头全被知义狠狠斥责了一通并还赶出了内院,发配到浆洗房去了,这才让她们感受到,老爷对这位庶出的妹子,可是不一样的。万万不能怠慢的。 可是,如晴带來的丫头做事却是滴水不漏,有条不紊地做事,她们有着无从下手的感觉。为了怕被指责成不做事只知偷懒,只能听命于眼前这个看着好生严肃的妈妈的吩咐,不时來回跑路,听从吩咐,给姑娘准备夜壶、啐壶,暖壶,还有洗澡用的浴桶,及打扫院子的扫帚抹布等器具。 忙活了好长一段时候,将军府的几个丫头被累得够呛,望着好一通忙活的,扫地的扫地,抹桌椅的抹桌椅的一干人,纷纷在心里道,“京城來的下人就是不一样,做事居然这么俐落。排场这么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 一山不容二虎 如晴狠狠睡了一宿,总算睡得饱满,伸了懒腰起了床,在沉香玲珑等人的服侍下,穿好衣物,梳洗一番,玉琴问就在琳琅园用早膳,还是去前院厅子里头用膳? 如晴想了想,问:“二哥哥呢?他一般在哪用膳?” “老爷天刚亮就已经出去了。” 如晴哎了声,忽然觉得当个将军也不是那么令人羡慕的。 “即然二哥哥都已不在府里,就在琳琅园用膳吧。” 不一会儿,玉琴和蓝茵进來,手上各端着个银制漆花托盘,如晴望着摆在乌木掐金牙边的小圆桌上的一碗被隐隐透出葱花颜色的水饺,很是惊愕,习惯了丰富的早餐,每天小米粥,各类咸菜,荷包蛋,小菜,肉末稀饭,海鲜贝壳类的生鲜美味早餐,忽然就來这么一盘饺子,还真是不习惯。 “姑娘,刚才我和您一个样,听厨娘说,今儿个全府上下都吃的是饺子,连老爷也不例外,所以,姑娘,就,就先将就一下吧。”玉琴说得结结巴巴的。生怕如晴会怪罪自己不若沉香玲珑那般八面玲珑又会积极处事。 如晴无语了半天,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端过青花白瓷的海碗,拿了筷子开始吃她的早餐。 “算了,多吃面食好,吃了可以长高呢。”老爹方敬澜长得颇高,自已的娘也不是矮子,家里哥哥嫂子还有两个姐姐个儿都挺高的,就她一人,几乎要矮如美半颗头,每每与她走到一起,真的很不是滋味,虽然她经常安慰自己,她还沒有成年,还要长身体,而如美比她大半岁,可是见如善如美自从來了月信后,身子就猛串了出去,而她仍是在原地踏步,沒什么长进,虽说看着确实不矮,可在一群高大的北方人面前,就显得不够瞧了。尤其与知义一比,更是自形惭愧,估计是长年习武的关系吧,知礼的个头比知礼大哥还要高些,身材也结实,在他面前,简直就是筷子与牙签的区别。 说实话,如晴还是比较喜欢吃面食的,只要味道好了,吃着确是不错的。可是,这将军府的厨子手艺还真不乍地,饺子皮很厚,并且馅一点都不鲜美,看着葱子的颜色就知道,绝不会是新鲜的馅,虽然吃不出异味,但对于一向嘴刁的如晴來说,几乎是食不下咽了。 沉香几人的早饭也全是饺子,一人一碗饺子,除了蓝茵青峦吃得津津有味,绿柳和玲珑勉强吃光了碗底外,其他诸人吃了几口便实在吃不下去了。 如晴更惨,和老太太在一起久了,胃口确实养得刁了,这饺子比起京城厨娘做的,差得远了呀。这一海婉的饺子,就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惹得厨房里的人还跑來过问,饺子不合胃口么?姑娘想吃什么尽管提了來,咱好去买。 如晴想了想,觉得自己初到乍來,还是不要太麻烦大家吧。只让内宅管家成妈妈命人在自己的琳琅园弄个小厨房吧,她们想吃什么自己弄吧。 成妈妈面有难色,“这,我虽然是内宅管家,可一向都是雪夫人说了算。老身还是去凛了雪夫人,由她來安排吧。” 如晴盯了她一会儿,道:“成妈妈在我哥哥这,每月领多少薪奉?” “半吊钱。” 尽管面上不动声色,但如晴仍是吃了一惊,内宅管家居然才半吊钱的月奉,这也太少了吧? “那其他人呢?将军府的其他下人呢。” “管家是两吊钱,大丫头,管事,各半吊钱,次等丫头三百文,粗役一百文。” 如晴再度愕然,“是二哥哥规定的?” “不,是雪夫人订下的。平时候给月奉的也是雪夫人。” “二哥哥不管这些?” “将军公务繁忙,又常年在外头领兵打仗,又是个大男人的,哪管这些俗务?”成妈妈无耐,“听说雪夫人是老太太送给将军的,对将军又忠心,便由她管着这府里的事,连库房里的钥匙都由雪夫人保管的。” 如晴与周妈妈互望一眼,最后如晴道,“好吧,既是这样,那你就让雪夫人过來一躺,就说我有事与她相商。” 成妈妈离去后,周妈妈便忍不住道:“果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二老爷也真是的,府里沒人打理,找个能干的婆子代为管家一样能行,怎偏找个通房來管家?” 玲珑也忍不住道:“怪不得,雪夫人穿的那么好,首饰那么贵重。” 如晴觉得呢,这挽雪身上穿的也见不得有多贵重,但以一个通房的身份呢,是贵重多了。以一个妾室的身份,还穿金戴银的,也确实过了。 过了好一会,成妈妈又來禀告如晴,“四姑娘,可真不巧了。雪夫人正在前院接待客人,一时半刻还无法过來。姑娘您看,是否去前院亲自与雪夫人说,可好?” 如晴还沒有说话,周妈妈已喝骂了起來,“还真是本末倒置了。主子要见奴才,不赶着过來居然还让主子去见她,一个奴才比主子还威风。这是从哪儿学來的规矩?二老爷就是这样教她的?” 成妈妈面有难色,不住地解释道:“姑娘切莫生气,外头确实來了客人,雪夫人正在前头招待。暂时无法过來。” 周妈妈冷笑问是什么客人。 成妈妈道:“是代王府的管事,代王得知姑娘來到大同,特差了人送了厚厚的礼过來。雪夫人正在前头接待呢。” 周妈妈再度冷笑一声:“还真是沒规沒矩的。所谓男女有别,她一个妇道人家就那样堂而皇之的跑出去见外男,还有沒有聒耻之心,还要不要规矩?难不成先前她在老爷身边,也是这样随意跑出去见外男的?” 成妈妈呆了呆,一时间找不出话來。 如晴不愿把事情弄得太僵,便制止周妈妈还想骂出口的话,对成妈妈道:“对了,成妈妈,你身为内院管家,可否告诉我,你平时候都做些什么差事?” 成妈妈道:“回姑娘的话,老婆子平时候就监视训练小丫头们做事,另外再分派任务下去,偶尔奉雪夫人命令外出跑跑腿的。”见周妈妈等人面有不屑,忍不住自嘲道:“我是个沒用的,也只能做这些了。” 如晴呵呵地笑着:“成妈妈太谦逊了。好了,这儿沒你的事了,去做你的事吧。也请你代为转告挽雪嫂子,等她得了空就來我这儿一躺。” 成妈妈走后,周妈妈又数落了挽雪好些不是,如晴听了一半便制止她,“好了,周妈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挽雪,还是有些能耐的,短短半年时间,就让府里的下人以她马首是瞻,如今我一來,还不到一天,就弄得全府上下鸡飞狗跳,估计大家都在暗地里骂我骄纵无理,指气熙使了。算了,只要哥哥站到我这边,我就不怕她会翻了天去。暂时先忍忍吧,先摸清了情况再说。”然后又吩咐沉香,“从现在起,约束底下的丫头,要她们不要惹事。有什么情况先回來凛报我再作打算。记住,对挽雪和朝云两位夫人恭敬一点。” 如晴的想法很简单,如果知义有意把挽雪抚正或是抬为妾室,那么她立马收拾了行李箱笼回京去。反之,这个将军府,一山就容不得二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 怒斥 将军府的午饭是刀削面,放了些牛肉粒及葱花芹菜,如晴望着这么一海碗的刀削面,很是无语了一阵子。送饭來的小丫头见如晴盯着碗两眼发直,忍不住解释道:“姑娘,大同地处要塞之地,粮食一向短缺,能有吃的已是很不错了。奴婢听雪夫人说,当初将军初到乍來,也是极不习惯这儿的吃食,但想着大同百姓及其他将士都是这般过來的,便也忍下了不适,如今倒也习惯了。再來,咱这一向以面食为主,府里头也有好些南方來的,刚开始也是不习惯,但将军曾说过,要入乡随欲才好。” 如晴盯了她好一会儿,缓缓道:“你说得对,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那丫头离开后,周妈妈等人便忍不住喝骂了起來,周妈妈大骂挽雪猖獗目中无人,胆敢这样对待主子,把老爷的话当耳边风了,立马诛了她都不为过。 沉香等人也一脸义愤填膺,自己的姑娘被苛待了,居然还被变相地指责成娇生惯养,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是岂有此理。周妈妈也是一脸的火气重重,说着说着便吩咐沉香写信去,准备让京中的老太太作主。 如晴忙制止周妈妈,她已经渐渐长大了,又离开了京城,若每回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得哭诉到老太太面前,让老人家给作主,那她这些年岂不白混了? * 用过午饭,如晴在内院逛了一圈,大至上摸熟了内院的路,见着玄竹宛院门半天,一时好奇,便想进去瞧瞧二哥的屋子布置的怎样,可惜,进入院门时,迎面便走出了朝云。朝云见到如晴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笑道:“哟,二姑娘,老爷可不在屋里头,您來早了,老爷一般要晚上才回來的。” 如晴笑道:“我知道。只是想來瞧瞧二哥哥的房间生的什么样。嫂子,我可以进去瞧瞧吧?” 朝云连忙道:“姑娘说甚什么话,您是主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须过问我的意见。姑娘请进,其实老爷的屋子也沒甚好瞧的,将军府是御赐下來的,也才统共住了不到半年,我又是个笨人,不会打理,喏,老爷的屋子还是原來的样儿,乱七八糟的,姑娘可别笑话。” 如晴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会呢?这管家也是项力气活儿。想着当初,我大嫂子有了身孕,让我代为管家,若不是从小呆在奶奶身边,学了几手经验,说不定就弄得手忙脚乱了。” 朝云也跟着笑道:“可不是,老爷让我和挽雪妹子一同管家,可我生來就是奴才的命,好些事都一筹莫展的,幸好挽雪妹子能干,不然,我定要抓瞎了。” 如晴瞟她一眼,缓缓笑道:“当初奶奶爹爹把你二人送到哥哥身边,主要目的就是让你们侍候好哥哥。别的事嘛,倒在其次。” 朝云忽然发觉眼前这位小姑娘看着和气,可她总觉得她这话好像在暗示着什么。又见如晴娉娉袅袅地立在那,脸上看着和和气气,身后沉香玲珑玉琴侍书四人有二人守在门口,二人侍奉在左右,团团把如晴供在当中,而如晴一个眼睛,一个动作,总给人一种距离感及压迫感,沒由來的,朝云忽然矮了好大一截气势。 * 果真如朝云所说,知义的屋子真沒什么好瞧的,家具都沒什么,除了床和几把椅子外,就两个四角衣柜,打开衣橱一瞧,衣服单调得令人忍不住发怵,堂堂二品镇国将军,居然就那么几件普通衣裳,并且还只是普通的棉布,鞋子全是靴子为主,只有一双黑色布鞋,估计是回到家中休闲时穿的。另一个衣柜里头挂了几件盔甲,还有一叠厚厚的看不出什么玩意來,伸手摸了摸,原來是牛皮制的甲胄,如晴打开來看,有些愕然,上头千疮百孔的好些刀眼剑眼的,并且看着也很陈旧,有些面熟,却总也想不起來在哪见过。 一旁的朝云见状,连忙笑着解释,“姑娘忘了?这些软甲可都是您捎给老爷的。老爷从军这些年來,不知用过多少件了,全都在这,一件都沒丢。哦,不,被别人给抢去了几件,又送两件给别人,还有一件被将军为了方便治伤,给剪得乱七八糟的。后來被扫地的小兵给扫出去倒掉了。除此之外,姑娘捎给老爷的软甲都全在这里头,整整三十七件呢。” 如晴愕然,这些年來她给知义弄了这么多牛皮,哎,她还从來沒数过呢。 “这些都无法再穿了,哥哥为何不丢掉呢?放在这也浪费地方。” 朝云笑道:“先前挽雪妹妹也曾劝过的,可老爷说,这些全是四妹妹的一片心意,可不能丢的。” 自己的东西居然被保管的这么好,如晴说不出的感动,心头暖乎乎的,“原來二哥哥也是这般念旧之人。可真难得。” 朝云笑道:“可不是。四姑娘对老爷一片心意,老爷虽嘴上不说,可行动上却从來不落后呢。每次收到姑娘的來信,都要看上好几遍。每次回信都要写好些遍草稿,每次上头有赏赐下來,都要给四姑娘留一份,老爷平时候还喜欢打猎,其实,就是想猎几件动物皮给姑娘捎去,老爷和姑娘真是兄妹情深,连我都羡慕了。” 如晴听着直呼不可思议,不过心里却很受用,有种不枉她手指被扎成窟窿的欣慰。 * 离了玄竹宛,如晴又到外处逛去,朝云一路陪同,见如晴经过垂花门处,原以为是要到前院去,哪知如晴却往另一条道路走去,不由奇道:“姑娘逛完了后院,何不去前院瞧瞧?” 如晴回答:“外头那么多下人小厮,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何能去?”就连李氏那样的已婚妇女,女儿都那么大了,在见管家时也得先命人拿了屏风隔着,只让管家在外头回话。古代礼教之森严,可不是现代人可以想像的。尤其自恃书香门弟的方家,在这方面虽然沒有钟鼎鸣食之家那样來得严格,但如晴从小所受的礼仪却也不差了。 将军府的后院占地还是挺宽阔的,一个主院,也就是玄竹宛,围绕着玄竹宛外围,又有好几个院子,琳琅园是其中一间,并且也是最大间的,布置的也最华美的。朝云挽雪居住的梨香院规模并不大,比起琳琅园也还差了两个档次。而其他院子如晴略逛了,因为无人居住在里头,只留了人打扫,里头什么都沒有。 又逛到后院大厅,和英阁,如晴皱眉,进入略转了圈,道:“内院大厅乃专门迎接女客之地,怎布置得如此冷清?” 朝云连忙解释,“因为老爷一直未娶妻,所以很少有女眷登门。更何况,一般府里來了客人,都是在前院接待的。这儿还从未真正开启过,挽雪妹子觉得和英阁并无多大用处,所以只派了个粗役打理。” 如晴盯着她,缓缓道:“嫂子此话差矣。前院用來接待男客,而后院,则是女眷呆的地方,比朝晖堂可差不到哪儿去。哥哥虽未娶妻,可也有了两位嫂子帮着打理家务,这万一有个人情來往的,这和英阁可不能就这么荒废吧。依我看,还是好生开启着,再另人好生拾缀,凭哥哥如今的官位,來往的可都是些大有來头的人物,可千万别寒碜了人家徒惹笑话。” 如晴语气很是轻柔,一点命令意味也无,但朝云听在耳里,无疑是当场掴了她一记耳光。听如睛这么一说,她才陡然惊觉,她和挽雪无论如何努力往上攀,但行为处事的眼光与看法,仍是不登大雅之堂。此刻又见如晴说得头头是道,而周边丫头一直恭敬环绕四周,平空增添些一股不怒而威的威仪來,使得朝云有种自己确实目兴浅薄了。于是讪讪地笑首,“姑娘自小深受老太太闺阁教导,为人处事确是不同凡响。如今听如晴这么一说,确是我和挽雪的不是來,只顾着眼面前的功夫,却沒能想得周全。我这便让人好生拾缀了和英阁,到时候再让姑娘好生瞧瞧,看是否妥当。” 如晴略有些意外地瞟她一眼,展颜笑道:“嫂子不必自谦,我自小跟在老太太和太太身边,亦不过学了些皮毛。在京城可还沒我的说话原份儿,也只能在这儿胡说一气了。” * 逛得差不多后,如晴又回到琳琅园,负责守屋子的桃红连忙拿了钳子拨着铁炉里的炭火,沉香已替如晴解了肩上的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连帽鹤氅,脱了脚上的尖扭羊皮内里羊绒毛的小靴子,换上玲珑递过來的毛耸耸的绣虎棉鞋。如晴趿了鞋,便卧到炕上,背后塞了个水红色绣线枕头,膝盖上盖了个猩红色染牡丹富贵花开的小毯子,沉香又端了个雨过天青的楚窖瓷杯与她,如晴接过,轻轻喝了一口,道:“味道有些淡,再多加些蜂蜜。” 沉香应了声,转身出了屋子。 朝云见如晴屋里头的几个丫头各司其职,做事俐落却又悄无声息,侍候如晴自是行云流水,毫无沮滞之感,不由暗自艳羡。又见如晴懒懒地斜卧于榻上,乌黑刘海下那双如星辰闪耀的眸子正被两排浓密睫毛遮住,只看到微闪而挺翘的睫毛如两排扇子般,精致而庸懒。而那张与知义毫不相似的面孔,此刻正舒服地满足轻叹,似是手头杯子里的蜂蜜水是仙池里的琼浆,白里透红的脸上露出满足而享受的神态。 忽然朝云有种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个少女,天生就应该是來享福的,受人呵护的,让人金山银矿山珍海味那样供着。就算她真的娇生惯养,挥霍成性,却也是理所当然,毫无矛盾之处。 沉香发现朝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如晴,心里警觉,不动声色地挡在如晴跟前,对朝云挤出很诚挚的笑容,“朝云姐姐,真不好意思,陪了我家姑娘一整个下午,也是口渴了吧,來,喝口茶润润喉。” 玲珑不知打哪里变出了一盘水果点心也放到她身边的小几子上,笑得很是讨好,“是呀,朝云姐姐人可真好,肚子应该逛饿了吧,吃些点心填填肚子。” 朝云受宠苦惊地接过沉香递给她的杯子,对玲珑连连称谢,她原不爱喝茶的,但这个时候,却也应景的细细品会,还真觉得沉香说的不错,这茶水当真是苦而不涩,淡而不腻,幽幽的苦味,浓浓的茶香,吃在嘴里,如同甘泉般醇香甘冽,下了肚后,只觉全身都有暖意。 朝云连连说了声“好茶”,然后又向沉香道了数次谢,沉香轻轻歪了唇角,嘴里说着客套话,又拿了暖壶给她的杯子里注了茶水,就在这时候,旁边帘子响动,进來一个小丫头來,对如晴恭身道:“姑娘,定远将军查夫人,宣武将军卢夫人到访。雪夫人差奴婢來请姑娘到前院去见客。” 朝云连忙起身,对如晴解释道:“这位查夫人是查将军的妻子,是朝庭受封的从三品,定远将军,卢夫人是卢将军妻子,朝庭受封的初授正四品宣武将军。此二位将军与咱们老爷乃同僚,平时也较交好。估计是听说了四姑娘來到府上,特意來相见了。” 如晴哦了声,问:“这两位夫人年纪有多大了?” “查夫人年纪不大,不到三十吧,是查将军的继弦。卢夫人年岁大些,孙子都已出世了。”朝云一脸羡慕地望着如晴,“这两位夫人我也从未见过的。估计是听说四姑娘前來,这才赶着过來拜见。” 刚才那传话的小丫头也跟着道:“可不是,这两位夫人还带了好些礼物登门拜访,姑娘,可别再犹了,赶紧换身衣服去前院吧,让客人久等了可就不好了。” 查夫人不到三十岁,又是继弦,那么查将军至少是三十开外的人了。卢将军估计也是中年以上的年纪。一个是从三品的定远将军,及正四品的宣武将军,年纪都一大把了,反而混得还不如年纪轻轻的知义。知义被升授为从二品镇国将国,又有御赐的将军府邸,又受皇帝赏识特旨褒赏,算得上广受龙恩的当红炸子鸡人物。而山西地区最高武将,除了巡抚,代王,及李骁外,就数知礼官位最高。 可惜知义油盐不进,又沒娶老婆,想巴结都找不着地方,这回她身为妹子的來了,便一股脑儿的跑來了。 想通了这层关系后,如晴并未立即动身,而是蹙眉望着这小丫头,“既是女眷登门,为何不直接入内院呢?” 小丫头一时答不上话來,只是回道:“因为雪夫人一般都在前院接待外客的。所以姑娘最好也去前院见客人。” 如晴陡地怒了,重重放下茶盏,吩咐沉香玲珑:“掌她十个嘴巴。” 沉香动作慢了一拍,而玲珑则一个箭步上前,左右开弓狠狠给了那小丫头整整十个嘴巴。 那小丫头被打蒙了,双颊红肿,唇角流血,委屈又不甘地瞪着如晴。 朝云也一脸惊愕与不安,忍不住來到如晴跟前,急急地道:“好端端的,姑娘怎么起了气呢?是不是这丫头哪儿冒犯了您?” 如晴沉着一张脸,冷冷盯着小丫头,道:“我打你,可是不服?” 小丫头跪了下來,双手捂着双唇,并沒有说话,但一双仇恨的眸子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愤怒。 如晴闲闲地道:“沉香,你给她说说,让她明白她究竟犯了哪些错。” 沉香往前站了一步,背肩挺直,语气凛冽:“姑娘身为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哪有客人來了跑到前院见客的道理?就算是女客也不行。你当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话是叫假的不成?此其一。其二,挽雪身为方府的下人,虽让老爷抬举代为管家,可总是个奴才。她倒好,敢以奴才的身份命令姑娘去前院见客,简直是奴大欺主!其三,挽雪身为老爷的通房丫头,虽代为管家,但总归是妇道人家,居然就那样堂而皇之与外男相见,已是犯了大忌。按理,被捆來发卖了也是当得的。此其四。其五,按大富之家的规矩,男客登门女主人必定避开。女客登门直接迎入内院相见,挽雪不让女客入内院,已犯了待客之道。还想着让姑娘堂堂的大家闺秀学那些下作人家跑去前院让人家瞧,这是哪门子的规矩?若姑娘真是去了前院,那老爷和姑娘的名声也都不要了。直接让你们这些沒起子的奴才拿去贱踏好了。” 沉香顿了下,瞪着小丫头恶狠狠地道:“其六,什么叫雪夫人一般都在前院接待外客所以姑娘最好也去前院见客人的,就凭这么一句话,姑娘就可以治你和挽雪一个以下犯下,奴大欺主的罪名,生生撕了你的嘴巴也不为过。” 沉香一袭话说得凌厉又疾言厉色,那小丫头听得双眼发愣,半天沒回过神來。 玲珑见沉香这么威风,也跃跃欲试的,见沉香说完后,立马跳出來,大声道:“我家姑娘金枝玉叶清清白白的玉人儿,在你们眼里,倒成了可以让个外人任意搓揉的人物。你伙同挽雪生生來破坏姑娘的名声,简直是包藏祸心,不得好死。” 而朝云也由刚才的怒气转为惊讶,再由惊讶转为惶恐,她抖着声音道:“只是让姑娘出去见客,便犯了这么多大忌么?” 如晴沒有说话,沉香代为回答,“朝云姐姐,你先前也曾在方府里呆过,可有瞧见哪家女眷登门,太太和老太太及姑娘们眼巴巴的跑到前院待客的?” 朝云滞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 占据主动权 沉香又道:“咱们姑娘玉一般的人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轻易不得见外客。就算要见客,也只在后院见些女着,挽雪倒好,堂而皇之的让姑娘跑到前院见客。此人更厉害,说什么挽雪都在前头见客,咱姑娘也得去,这是什么理儿?她自己不要脸面,不要名声,还敢把咱姑娘拖下水來,真是岂有此理。” 那丫头被骂得伏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來,朝云也蒙住了,想到先前自己和挽雪都是在前院待客,也无人说什么,如今听沉香这么一说,居然犯了这么大的事,心头也惴惴不安着。 这时候,外头又进來一个丫头來,原來挽雪见如晴迟迟未出现,便又差另一个丫头來请如晴。这丫头一进得门來便见自己的好姐妹跪在地上,双颊红肿,头发凌乱,唇角冒血,不由大惊失色。 沉香冷冷盯着她,喝道:“有什么事?快说。” 那小丫头唬了一跳,忙道:“碧桃过來了好久,仍是沒有见着姑娘的影儿。奴婢这才奉雪夫人之命再來崔促姑娘的。姑娘,可否移驾去前厅?雪夫人说,这两位夫人都是贵客,可怠慢不得。” 沉香冷笑一声:“客人是贵客,怠慢不得。那咱们姑娘就只得乖乖去前院让她瞧?” “好了,沉香。”如晴总算开了口,“你让侍书转告周妈妈,让她去前院一躺,把客人领到后院里的和英阁,我马上便过去。” 沉香连忙领命,让侍书去叫周妈妈去了。 如晴起身,下了炕,玲珑玉琴连忙侍候她穿鞋子,披了氅子,再拿了暖水袋,如晴一边穿鞋一边吩咐下去,“让人在和英阁摆上炭炉子,再赶紧收拾下,千万别让灰尘沾在椅子桌子上。哥哥虽未娶妻,后院沒个当家之人,可也容不得这样寒碜。”又让沉香吩咐下去,彻茶,去厨房找些瓜果点心,一并端到和英阁去。 沉香中气十足地领命而去,临行前,玲珑还特意神气地瞟了朝云及两个丫头一眼。 如晴穿戴好后,对朝云笑笑,“家里來了客人,嫂子也陪我一道去招呼吧。” 朝云见如晴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一点也不像她和挽雪那般,一旦家里來了客人便神色紧张,手忙脚乱,见如晴这么沉着冷静,倒也安下心來。又见刚才如晴发了一回威,再也不敢小瞧,恭敬跟在身后,一起去了后院厅堂和英阁。 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重,如晴亲自派了沉香去垂花门处迎接客人,朝云一路跟随,如晴來到和英阁,这时候已有两个丫头正拿着抹布抹着里头桌骑上会有的灰尘,正是蓝茵和青峦。过了会,又有两个丫头抬了个火炉子进來,一个丫头往炉子里放了个香块,另一个丫头拿了钳子拨弄了火炉子,又弄了些炭进去,一缕似有似夫的幽香串到鼻间,顿时化去了屋子里的霉味。 如晴皱眉,打量了四周,对朝云道:“平时候沒有下人打理么?这么多灰尘。” 朝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都是我们的疏忽。” 如晴在心里轻哼一声,府里來了个客人不分男女老少全在前院招呼了事,所以这二人从來沒把和英阁当回事,瞧到处都是灰尘。平时候虽也有人洒扫,估计是极不认真的。看得见的地方倒也干净,然一些死角,桌骑的缝子里,却是有很多灰迹的。 在一声声的通报下,查夫人和卢夫人进入和英阁,挽雪紧随其后。 如晴起身相迎,“二位夫人远道而來,如晴有失远迎,还夫人多多海涵。”然后分别给二人行了纳福礼,两位夫人连忙以手相扶。 查夫人道:“方小姐切莫多礼,咱们冒味打扰,叨扰小姐的清静,已是不该。请海涵的,理应是咱们才是。” 如晴笑道:“夫人说哪儿话。查将军卢将军与我兄长乃是袍泽,大家同为朝庭效力,出身入死,肝胆相照,一般人可是万万比不上的。两位夫人登门,更应以礼相待。耐何哥哥还未娶妻,家里沒个主持中馈的人物,家中的奴才都是些不中用的,却是怠慢了二位。如晴先代兄长向两位夫人请罪。” 卢夫人连忙扶着如晴,“姑娘快别这么说。我家老爷一向敬佩方将军的为人。平时候与方将军也是称兄道弟,來往亲切。这回听闻方将军的妹子來到大同,我和老爷都很是兴奋,想着方将军少年老成,人又俊挺精神,想必妹子定也差不到哪儿去。如今瞧着了,哎哟哟,查家妹子,你瞧瞧,你瞧瞧,方姑娘这人品,这相貌,这气度,放眼整个大同,哪找得出第二个呀。” 查夫人也跟着笑道:“可不是,方家老爷子可真有福气,有这么出色的儿女。” 如晴笑得很是腼腆,“两位夫人快别这么说了,京城里比我优秀的海了去,哪轮到我來充这个数。我听闻卢夫人膝下也有一女,听说那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也生得可爱玲珑,夫人可不得藏私,改明儿让妹妹也來寒舍叙叙才好。” 卢夫人笑得眉不见眼,又说了些场面话,忽然想起了什么,拍拍脑袋:“瞧我,只顾着与姑娘说话,却忘了正事儿。”说着命丫头拿了一长形檀木匣子进來,接过,双手呈给如晴,“我家老爷与方将军可是忘年之交,方姑娘便是咱们的妹子,喏,这是嫂子对你的一点见面礼。千万得收下。”然后不由分说把木匣子按在如晴手上。 如晴愕然,望着沉甸甸的匣子,心里直呼:“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贿赂?” 查夫人见卢夫人如此,也有样学样,让丫头呈了个方型的盒子递给如晴,如晴摸不准知义与这二人的男人有何关系,如果亲密无间,收下倒也无妨,万一只是一般的关系,这样留然收下可就不妥了。保险起见,坚决不受方为妥当。 但此二人是铁了心要送出去的礼,如晴推辞了一番无果后,只得作罢,在心里想着,管他的,先收下吧,等知义回來再说。 接下來如晴与两位夫人对坐在和英阁的偏厅里,隔着燕翅香木雕花小几,有一下沒一下地聊着,朝云和挽雪站在如晴身后,又见如晴随意地与两位夫人坐着聊天说话,沉香玲珑侍书玉琴四人分别立在她身后,不时上前端茶倒水。因只是知义的通房身份,身份不够格,不敢坐下來,可就这样站着,又觉沒面子,心里五味杂全。 挽雪见不得刚才还与她客客气气语气恭敬的查夫人卢夫人此刻却正眼都不瞧她,只与如晴说话,语气还颇为巴结讨好,尤其见着这二人一出手便是成堆的名贵礼品,而送与自己的,却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首面首饰类的。心里不忿,还有更多的不平。可惜她数次插嘴,都沒有人理她,这查卢二位夫人仿佛眼里沒有她存在似的,只顾着与如晴说话。 尤其这卢夫人见如晴身边的丫头个个规矩伶俐,忍不住夸了起來,挽雪见机不可失,笑道:“卢夫人有所不知,四姑娘虽不是老爷的嫡亲妹子,可对四姑娘却是极好的。瞧,四姑娘一來,咱们府里可就大变样了,全按着四姑娘的喜好來办。咱们也跟着享福了。” 沉香玲珑恶狠狠地瞪着她,似要生吃了她。朝云却一脸担忧,暗地里扯了她的袖子,却被挽雪甩开了,她挑衅地望着如晴,脸上却笑得极是明快,“说真格的,我们还得感谢四姑娘的到來呢。先前四姑娘沒來之前,老爷一向主张节简,害得我们大家都跟着过清贫日子。如今四姑娘一來,府里就大大变样了,外头那些好吃的好玩的统统都往府里般,连带咱们也跟着享福。呵呵----” 如晴淡淡地笑了,“嫂子这话我可不爱听。哥哥疼我,愿意把最好的呈现给我,这是身为兄长对妹子的一片心意。怎么在嫂子眼里,就变了味?”她盯着挽雪,目光炯炯,语气却轻柔:“难不成,身为妹子的住在哥哥家,就只能跟下人一起过日子么?” 如晴这话说的有些重,挽雪挂不住脸了,如晴这是在讽刺她只是个下人呢。 卢夫人呵呵地笑了,对如晴笑道:“方将军和姑娘还真是兄妹情深。”卢夫人年纪轻,娘家是再普通不过了,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子,还真以为挽雪只是夸奖如晴來着。 查夫人年纪大,又沉淫内宅数十年之久,立马便听出了味儿來,不动声色望着挽雪一眼,又讶异地望向如晴,在心里过了几道心思,呵呵地附和笑了几句。 如晴又招待两位夫人用茶,吃瓜果点心,二人看着蓝茵等人呈上來的瓜果全用各色好看的瓷盘盛着,苹果、梨、甜瓜切成薄薄的片,用雕花银制的牙签插在上头,再倒了褐色的红糖在上头,拿着银签刺着水果,再蘸了红糖,却也实实大大地勾出了口腹之欲。 查夫人又是一阵褒扬,说这些丫头**得可真好。 如晴谦虚道:“哪里,这些丫头们**得好,全是祖母的功劳。” 然后大家又讨论了**下人的见解与技术,如晴说的很是含畜,其实基本上什么都沒说。这时候,外头又有人奔进來,是一个中年婆子,她飞快地打起毡子,直直地走向挽雪,“凛雪夫人,靖王爷到访。” 挽雪吃了一惊,忙肃了神色,问:“是么?那还不让人好生侍候着,我立即过去。” “慢着。”如晴叫住了挽雪,“靖王爷虽位高权重,可总归是外男。嫂子一介女流之辈,怎好就这样堂而皇之会见外男?” 挽雪滞住,面色胀得通红,当着两位夫人的面,忍不住驳道:“照姑娘这么一说,家里來了客人,难不成基于礼数,就要把人家赶出大门不成?” 如晴缓缓道:“先让下人侍候着,再派人通知哥哥。靖王爷天家人物,哪不清楚这些基本礼数,嫂子不必自责,靖王爷不会怪罪嫂子对他的怠慢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 暗涌 挽雪气急,哪知查夫人也跟着道:“方姑娘说得有理。身为女子,哪有随意见外男的道理。为了方将军的名声,夫人还是避避嫌才好。” 挽雪气得粉脸扭曲,却也只能缩在屋里头,不敢去前院了。 那传话的婆子见挽雪去不成,又见如晴虎着一张脸,也不敢再吱一个字,灰溜溜地离去了。 如晴还是挺会找话題的,说了京城里的好些无伤大雅的趣事,又套了些话來,总算了解了大同的局势,期间与卢查二位夫人倒也相谈甚欢,朝云挽雪一句话都插不上,朝云见识到如晴的厉害,哪里还敢随意开口,只陪在一旁凑趣地说话。挽雪则气得一肚子火,却又不敢发作,冷着一张脸,气也不是,恨也不是。 正当大家有说有笑,气氛渐入佳境时,刚才那传话的婆子又打了毡子进來,这回倒规矩多了,直直來到如晴跟前,低声道:“姑娘,晚饭已经做好了。” 如晴笑着表示知道了,让她下去准备,然后转头与两位夫人道:“若二位夫人不嫌弃,就在寒舍用膳。” 卢查二位夫人连忙推辞一番,然后离了府。 如晴起身,一路送至垂花门处,待送走客人后,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冷冷淡淡地盯着挽雪。 挽雪被她这么一盯,只觉如刺着了般,心窝处似是被人紧紧捏着,有种透不过气來的感觉。 如晴盯了她一会,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嫂子瞧不起我是庶出的么?在哥哥面前提及,如今又在客人面前揭我的底。” 挽雪身子一缩,但当着下人的面,也不愿露怯,便道:“姑娘说哪儿话,姑娘虽是庶出的,可却是极气派呢。挽雪自叹拂如。” 如晴唇角弯了弯,蓦地冷下脸來:“你有什么资格与我比?就凭二哥通房的身份么?” “---”挽雪气得一张俏脸通红。 如晴也不看她,只淡淡地道:“等你真正被抬为姨娘或是成为我真正的嫂子再來用鼻孔瞧我吧。”然后径直离去,沉香四人也瞧都不瞧她一眼,昂着下巴紧随其后。 如晴知道,她这话确实过了,也太刻薄了些。但她是真的生气的,人要一张脸,佛争一口香,她被李氏如美屋里头的下人瞧不上,她也忍下了。但若是兄长的一个通房丫头也敢这么给她上眼药水,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朝云左右为难,偷偷瞄了眼气得脸色苍白的挽雪,暗叹一声,对身旁侍立的丫头强笑道:“不知老爷回來沒?你们去外头瞧瞧。” 两个小丫头哎了声,瞟了挽雪一眼,出了垂花门。 朝云这才对挽雪道:“妹妹,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也太张扬了,四姑娘不管出身如何,总归是老太爷的亲生女儿,老爷的妹子,方府的姑娘。你这样与她过不去,何苦呢?” 挽雪铁青着一张俏脸,忽地转身冲她冷笑一声:“一个庶出的也敢给我下这么大的脸子。她算哪根葱?仗着老太太疼她,居然在咱这儿称王称露了,也不瞧瞧她究竟有几斤几两重。你也真是的,这儿可是咱们的地盘,凭什么让她一个外人这么嚣张?” 朝云连忙四处瞧瞧,神色慌张,低声道:“你小声心,当心让人听到。” 挽雪心头一缩,也跟着紧张的四处看了下,见四下无人,又壮了胆子,冷笑道:“瞧你这副德性,缩头缩脚的,也难怪人家把你往脚底下踩。你这么怕她,我可不怕。”说着下巴一昂,暗自盘算着自己在将军府陪养出來的势力,也绝不会输给如晴一个庶出的。遂又挺直了肩背,傲然道:“我就不信,凭老爷对咱们的看重,她还爬到我头上來,走着瞧,我一定要把她赶回京城去。” 朝云大惊,连忙拉着她,“算了啦,别与她斗气了。人家说得对,她再怎么不堪,可总归是主子。咱们是什么身份,非妻非妾的,老爷也从來沒有给咱们一个名份,说好听些,是老爷屋里的人。难听些,就只是个通房丫头。连奴籍都沒脱,卖身契都还在人家手里呢。”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朝云更是脸色微变,“咱们的卖身契都还在老太太手里头,她又这么得老太太喜欢,你这样与她闹得气鼓气胀的,万一她回去向老太太哭诉,你可就沒翻身的余地了。” 挽雪立马白了脸色,虽然她未在方老太太身边呆上多久,但也知道,身为奴才,命运一直掌握在主子手头,若惹得主子不喜,或打或卖,全凭主子说了算。 朝云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安慰地拍了她的手,轻声道:“咱们跟在老爷身边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老爷的性子吗?老爷对那位如何的重视,你我可都是瞧在眼里的。更何况,咱们在老爷身边多年,连个姨娘的份位都沒捞到。你拿什么跟人家争?” 挽雪不再言语了,只是紧紧握着拳头,脸上露出悲忿与绝望,还有更多的不甘。 * 朝云挽雪对如晴有着很大很深的意见,但同样的,卢查夫位夫人也同样在私下里议论这个方将军的妹子。 在离开国将军府后,查夫人对卢夫人道:“咱们同住在一个街道,干脆坐我的车子,一起回去吧。” 卢将军虽品秩略高于查将军,但卢夫人只是继弦,在卢家并未有多少根基,闻查夫人这么一说,倒也欣然同意。 上得查夫人的马车后,卢夫人又忍不住感叹,“先前就听说这方知义极疼爱妹子,冬日里打猎要把皮给捎回去,夏日里得到的山珍野味也要晒干了捎回去,上头有赏赐也要留一份。那时候我就想呀,这方家姑娘肯定是千里挑一的玲珑美人儿,沒想到今日一见,果真不得了,瞧那娇生惯养的气度,还有底下那些丫头的做派,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卢夫人门弟不高,很是厌恶大同那些大富家的公子小姐,仗着有钱有权就眼高于顶目中无人,极为傲慢。但方知义的妹子虽娇惯,为人处事接人待客却是面面俱到。忍不住心中羡慕起來,这样玉一般的人物,也难怪身为兄长的会这么疼宠了。 查夫人原先冷淡的心闻得卢夫人这么一说,低头仔细想了想,也跟着点头。虽然这卢夫人门弟低,见识薄,目光短浅,但不可否认,她说的不无道理。 但又见卢夫人脸上浓厚的羡慕,又忍不住道:“这方家姑娘方方面面都是拨尖的,可惜却只是个庶出的。在闺阁里倒还能娇生惯养,可一旦嫁了人,与嫡出的可就高低立现了。”这也是她借故早早离开的原因。 卢夫人愕然,“庶出的?何以见得?” 查夫人唇角微歪,“刚才妹妹沒听到那个通房的话么?这方姑娘与方知义,可不是嫡亲兄妹。” 卢夫人细细想了想,蓦地恍然大悟,见查夫人面带不屑,又讪讪地笑着:“姐姐人精似的人物,妹妹自叹不如。不过话说回來,这方四姑娘凭着庶出的身份能让兄长这么疼爱,定也有着几分真本事,姐姐以为何?” 查夫人不可置否,卢夫人又说了如晴好些好话,见查夫人仍是淡笑不语,在心里大骂这老女人势利,眼生头顶。但又暗骂自己粗心,与此人并不熟,怎么又不设防地把心里所想全说了出來? 卢夫人又想起了丈夫的告诫,又暗自后悔起來。不过想着她说的全是如晴的好话,也不怕她四处宣扬去,在心里暗自发誓,日后与这老女人离远点儿。 * 尽管大大折了挽雪的威风,落了她的脸,也狠狠打击了她的气焰,但如晴仍是很气愤,回到琳琅园,闷了好半晌才缓过气來。 沉香见如晴总算脸色好转,这才敢开口,“姑娘,那挽雪不知死活,又瞧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日后有她受的。您何必与她置气?沒得闷坏了自己的身子。” 玲珑也跟着道:“可不是。她一介奴才的身份也妄想与您平起平起,还真是胃口大着呢。姑娘不必生气,依我看,收拾她的法儿可多着呢。” 如晴摇头,“你们不懂……” 玲珑道:“难不成姑娘还有其他成忌不成?姑娘什么都好,可就是总爱瞻前顾后的,何苦呢?在这儿,姑娘和老爷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她挽雪算什么?姑娘您动动手指头就让她吃不完兜着走。” 沉香瞪她一眼,“你闭嘴。姑娘自有她的顾忌,你懂什么?若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姑娘何必忍到现在?” 玲珑不解,“究竟还有什么顾忌呀?” 沉香叹口气,几乎是恨铁不成钢,“挽雪不是一般的丫头,她是老爷房里的,是通房大丫头,地位本就与一般丫头地位來得高。更何况,姑娘只是老爷的妹子,却跑去对付哥哥房里的通房丫头,这要是传扬开去,外人会如何想?” 玲珑听得似懂非懂的,“我还是不懂。如今姑娘与那挽雪几乎撕破脸了,姑娘好心放过她,估计人家也不会领情了。依我看,姑娘还是得想个法子,千万别让她翻身。” * 知义在前院接待李骁,不知是有什么军机大事的,居然让李骁留下來吃饭不说,知义后來还差人通知如晴,看是去前院用膳,还是在琳琅园用膳。 如晴想了想,让丫头回复了知义,然后一个人在琳琅园用了饭。让成妈妈找些棉料与棉花來,说要给知义做两双鞋子。 成妈妈面有难色,“前阵子上头也有赏赐下來,好像有上好的成棉,可是都被雪无人收进库房里了。姑娘若是要的话,还得让雪夫人拿了钥匙去开库房。” 周妈妈及沉香面色不豫,但在如晴的眼神下,堪堪忍下。 * 请那些说桃子抢钱的人闭嘴。 虽然四月被并,收入锐减三分之二,但我仍是勤奋更新,从不懈怠。并且从不克扣字数,每章都多多地送了字数的。就算发个广告,正文字数也绝对是足够的。如果再质疑,就去一个字一个字地数好了。每每看到这样的评价,真的很气愤的。要不俺下回全都写3000字好了,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我这回发的牢骚,正文字数仍是够数的,多了2百字。再说抢钱凑字数的,统统拉出去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 挽雪设计,知义责问如晴 如晴笑了笑,“好的,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天气寒冷,成妈妈年纪大了,还是得多加注意保暖才是。我听说成妈妈素有腿疾,我这儿刚好有从京城带來的风湿膏药,沉香,去拿几贴过來,送给成妈妈。” 成妈妈接过沉香递过來的膏药,一脸的激动,看如晴的目光都变了,嘴里却说道:“哎,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四姑娘您也……太客气了。” 如晴微笑道:“我听哥哥说,成妈妈跟在哥哥身边已有足足八年,先前哥哥还只是普通士兵的时候,也沒少照顾哥哥的饮食起居,如今,哥哥总算熬出了头,可成妈妈却熬出了一身的病。于情于理,如晴都要感谢妈妈的。”然后又吩咐玲珑,“把我放在黄梨木铜锁箱里的那几双棉鞋拿出來。” 玲珑把几十双大小不一的棉鞋拿了出來,一一摆在地上,拿了一双棉鞋给成妈妈,“姑娘在离京时就自己花钱买了好多棉鞋,都是准备送给成妈妈您的。可又不知道妈妈您穿多大的鞋子,便每种型号都买了來,妈妈您看哪些适合,尽管挑去。不必客气。” 成妈妈那个受宠苦惊,又是感动又是喜悦,说了无数声感恩戴德的话,试了两双鞋子走了。不过在临走时,成妈妈却对如晴悄声道:“其实,府里上下都讨厌那挽雪,连个名份都沒有,却把自己当成正经太太对底下的人指气熙使的,咱们私底下都在想,若这挽雪真被定下名份,生下一男半女,那咱们的日子可就真惨了。” 等成妈妈走后,沉香便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德性。还真是拿人手软了,先前总是把挽雪恭敬得上天去,如今可好,得了姑娘您的好处,就什么话都敢说了。” 如晴微笑道:“这样也好。” * 如晴练了会儿字,正准备就寝,蓦地外头惊慌奔进一个小丫头來,“姑娘,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和靖王爷在外书房吵起來了。” 如晴停下手头的笔,忽地起身,“怎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头一路从中院奔到后院,又一路奔到琳琅园,也累得下气不接下气,等她喘匀了气这才道:“刚才碧桃端了茶水点心到外书房去,一不小心,绊了桌脚,摔倒在地,老爷大怒,斥责了她一顿。后來又瞧见碧桃双颊红肿不堪,就问怎么回事。然后,这碧桃便说是姑娘您命人打的。然后,然后----” 沉香厉声道:“然后又怎样呢?继续说下去。” 那小丫头一边看了如晴的脸色,一边吞吞吐吐道:“那碧桃说是姑娘命人打的。然后老爷就问姑娘为何打她。这碧桃刚开始只一味的说自己不敢说,老爷就说你不说就算了,下去吧,别碍我的眼。可是,靖王爷却不依,叫住碧桃,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如晴叹口气,重新坐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瞅着眼前的丫头,“然后,这碧桃便一五一十告之靖王爷,我是如何如何的刻薄成性,刁蛮恶毒,对吧?” 那丫头也就是下午被挽雪第二次派來传过话的丫头,见如晴似笑非笑的神色,心里一慌,生怕也成了碧桃的下场,连忙跪了下來,口中喊着“姑娘绕命,姑娘绕命。” 沉香二人气得怒目而视,玲珑忍不诠道:“我呸,还真是恶人先告状了。” 玉琴也嘴快地道:“那碧桃只是个三等丫头,如何能进得了老爷的外书房?我看呀,应该是有心人的安排吧。” 那小丫头身子一缩,不敢再言语,只是把头低得更低了。 沉香盯着她,沉着脸道:“那么你呢?老爷的外书房离这儿还有好一段距离,这个时候你居然跑到姑娘这儿來通风报信來了。我想,应该也是有心人指使你的吧。” 那小丫头一听这话便软下半边身子,嘴里却还口称冤枉,:“奴婢也只是路过外书房,听得只字片语,想着老爷可能会因此误会姑娘,这才特地跑來告之姑娘。姑娘,奴婢真的沒别的意思,也沒受人指使。姑娘一定要相信奴婢。” 如晴把身子靠在黄梨木椅背上,闲闲地道:“好了,我知道你一片苦心。不会怪你的,你大老远的赶來通知我,也难为你了,外头都下这么大的雪。玲珑,给她几颗金豆子,算是我的赏赐吧。” 玲珑虎着一张脸,解下腰间白色汗巾上吊着的的绣花荷包里数出几个黄豆大小的金豆子僵硬着双手递给她。 那小丫头起身,看了赤黄的金豆子,心下一阵紧张与狂喜,吞了吞口气,战战兢兢地看了如晴,见她并未有生气的迹像,这才小心翼翼地收好,嘴里连声称谢,这才退了出去。 那小丫头离开后,沉香便忍不住道:“真是岂有此理,定是挽雪暗地里指使碧桃这么做的。如今又让靖王爷知道了,靖王爷被蒙在鼓里头,肯定以为姑娘您骄纵成性,刻薄蛮横呢,这可如何是好?” 如晴道:“算了。反正此人对我早就有成见,也不差这么一着。倒是哥哥,若是听信了碧桃的一面之辞,等会估计会來训我了。” “妹妹果然算得丝毫不差。”蓦地,一个男声从外头传來,屋内几个姑娘惊呼一声,望着顶着一身风雪进门的知义,全都傻住。 “老爷,事情并不是您想像中的那样。”沉香见知义面色沉着,原本就让人退避三舍的面孔如今沉着一张脸,令人望而生畏,忍不住打着哆嗦解释。 知义瞟她一眼,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好像碧桃就是你亲自打的吧?” 沉香脸色惨白,身形颤抖却也紧咬牙关,“是!” 如晴起身,“哥哥,碧桃是我让打的。你要问也得问我才是。” 知义目光冷湛地盯着如晴,负着双手,问:“你一向温柔敦厚,又善解人意,从不打骂下人,这次又是为何?可是碧桃冒犯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 告状也要讲究艺术 如晴淡淡一笑,“今日代王府差了人來,这碧桃奉挽雪的命令,要我去前厅待客,哥哥,你觉得妹妹该不该去前院迎接人家?” 知义皱眉,“出去见一下又何防呢?” 如晴有一瞬间的愕然,不过又想到吞义在边关呆了整整八年,早已把老家那一套规矩礼仪忘得干干净净,是以也不生气,只解释道:“祖母从小就教育妹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是不得随意见外男的。更何况,稍微懂得规矩的人家都不会让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出去见外男的。哥哥可明白我的意思?” 知义沉默着,“好像,妹妹说得也有道理。”顿了下,又皱眉,“可这儿是山西,京里的那套规矩礼仪,在咱这儿可要松散多了,妹妹也沒必要再默守陈规。” 如晴微笑道:“这话是靖王与你说的吧?” 这回轮到知义愕然了,他摸了摸鼻子,脸色不大自然。 如晴轻哼一声,现在她总算明白李骁为何总是无缘无故地不屑她,且瞧不起她了,原來觉得她是个默守陈规,只是个谨守大家闺秀,被礼教束缚在条条框框里的傀儡木偶,如同他眼里的诸家千金那般,虽是大家闺秀气派,却也无趣,甚至就是世俗礼教下教育出來的人形木偶。这也难怪他不喜诸家姑娘的原因了。 如晴想,估计知义这个呆木头也被李骁给洗脑了,所以也觉得她死守礼仪规矩实在是沒必要,甚至刻板不知变通。于是,她清清喉咙,缓缓道:“哥哥以为我真喜欢世俗约束下的那套闺秀礼仪?” 知义望着如晴唇边的不屑讽笑及,及脸上从未出现过的委屈不忿,心下惊异,也略有些不安,他清咳一声:“我知道你的性子,既然不喜,为何还死死的尊守着?何不放开手脚,随心所欲?” 如晴冷笑一声。“放开手脚?哥哥要我如何放开手脚?学你们男人一样,灯红酒绿,日夜笙歌?今天呼朋引伴豪饮大宴,明天去酒楼痛饮三杯,顺便再召几个伶人听听小曲儿,甚至狎妓风流?” 知义被说得面色挂不住,忍不住板着脸道:“妹妹这话可就重了。我指的是不必再束手束脚,可以适当外出走走,散散心也好。沒必要再死守着闺训,生生憋坏自己。” 如晴静静地坐了下來,也不看知义,只是望着窗外呼啸的寒风,语气平淡,“哥哥说的沒错,其实妹子真的沒必要这般死守规矩的。可是,哥哥想过沒有?自古以來媒约之命父母之言。若是哥哥要请人说媒,那媒人回來告诉哥哥,一个姑娘知书达理,谨守礼节,另一个姑娘不拘小节,时常与外男相见,哥哥会选哪个姑娘做妻子呢?” 知礼被问住了,半晌无语,眼里渐渐被一抹深思取代。 如晴轻轻地笑了,又道:“若是这个姑娘被男方父母瞧中,可对方四处打听之下,发现这个姑娘时常外出游玩,并经常与外男相处,那么,哥哥以为,这个姑娘还有可能被瞧上?” “----”知义再次被问住,望着如睛的眸子渐渐有了愧意。 如晴又讽笑道:“大家闺秀有什么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就拘在屋子里头绣花做女红,从小被教德容工行,除了谨慎言行还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若是有一项出了格,便是不贤。女则戒书教导下的大家闺秀,说实在的,确实与木头傀儡无疑。京中那些广受长辈好评的那些优秀的大家闺秀,我无一瞧得上眼。可是,那又如何?决定女子名声的,就是这些约束人的条条框框的世俗礼仪。若是不尊守,便是不贤不惠,与闺秀无缘,就要被人搓背脊骨。那些成日里瞧不起大家闺秀的男人,我又何偿瞧得上他们?一个个眼界比谁都高,嘴里说着瞧不上这些谨慎言行的大家闺秀,可他们为何不敢反抗长辈,娶一个不是大家闺秀过着随心所欲的妻子呢?哼,这些人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到头來,娶的妻子,却是再规矩不过了。” 知义被说得低下头去,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如晴一口气说一堆,忽然觉得心好累,又苦笑一声:“哥哥觉得妹妹谨守着闺秀礼仪,完全沒必要么?” “好了,妹妹,是为兄的错。你不要生气……”知义见不得如晴这般忧伤,忍下满身的不自在,连忙陪了不是。 如晴仿佛沒听到般,继续道:“我真的很讨厌这些束缚人的臭规矩。恨不得把女戒的书给烧了。可是,我不敢,尽管心里不情愿,我仍得学。我告诫自己,我学这些东西,并不是做给男人看的,更不是做给我未來夫君瞧的,而是做给那些决定我未來命运的婆家看的。哥哥,你可知,一个女子若在闺阁里就落了不好听的名声,嫁到婆家去,岂不受低视?哥哥可知道,江家母子摆了我一道,我心里有多恨?外人嘴里都说着我真不幸,满嘴的同情,可背地里,不知讽笑过我多少次,他们认为,若我不与江允然私下见面就什么事都沒有。真要算起來,还不是我不检点所致。那代王府的管家,再怎么宰相门前七品官,可我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凭什么要去前院见他?我真的去了,不知又会被传出什么來。不去呢,恐怕这时候,又被说成拿架子了。呵,妹子在京城虽处处受制肘,可也沒有像今天这般,活弄得里外不是人了。”说到最后,如晴已经泣不成声,被云氏摆了一道,她是有苦说不出,恨得滴血,却又无处申冤。而今天,居然被一个下人使绊子,但是,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打落牙齿血吞了。 知义紧握了拳头,欲言又止的,在心里作天人交战,最终上前两步,把如晴揽在怀中,沉声道:“妹妹不要说了。是为兄的错,为兄错怪你了。妹妹做的对。那该死的碧桃,胆敢如此抵毁你。”知义杀气腾腾的,恨不得生吃了无故挑事的碧桃。 如晴冷笑:“哥哥认为,一个三等丫头可以随意出入哥哥的外书房?” 知义双眼立马眯了起來,他不是无知之人,他从小生活在小李氏与张姨娘争斗的方府,对于女人间的争宠斗法早已有深有体会,听得如晴这么一说,立马想到了什么,双眼眯了起來,冷声道:“挽雪?果真好大的胆子。”刚开始他因为碍着李骁在场,又因李骁几句话弄得气怒交加,沒有往深处想,直至现在才恍然明白过來,这碧桃是专门侍候在挽雪身边的,平时候他的外书房除了得力亲信外,一般下人是不可能进入的。 如晴又道:“先前,太太和三姐姐屋里的下人瞧不起我是个庶出的也就罢了。可沒想到,在哥哥这儿,连哥哥的通房丫头都这么嫌弃我。那晚当着哥哥的面说我是个庶出的,我想着她毕竟是哥哥的屋里人,也就忍了。沒想到,今日里,居然还大肆召告卢查二位夫人,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个庶女。更可恨的是……”如晴脸上浮现委屈,“厨子做的菜不合胃口,我就想着在琳琅园单劈个小厨房,就不必再麻烦厨房了。可成妈妈居然说要凛得挽雪的同意才成。府里來了客人,挽雪居然要我去前院待客,还让丫头与我说,雪夫人在前院待客,所以我最好也得去前院待客。”如晴把最后几个字说得极重,看着知义的铁青神色,又浮现苦笑,“也怪我性子冲动,忍无可忍这才命人赏了碧桃几个嘴巴。这挽雪,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知义气得钢咬暗咬,气得几乎头顶冒烟,双拳握得咯咯作响,“这该死的贱人,胆敢如此张狂,妹妹莫气,为兄这便去把她捆了來让你发落。” 如晴心里高兴,但却连忙制止他,“哥哥,妹子知道你心疼我,一心一意为我作主。可是,妹妹才來不到两天,哥哥就要对身边的通房喊打喊杀的,别人会怎想?还不是说妹子骄纵无礼,刻薄成性。” 知义滞住,低头仔细想了想,觉得如晴确实说得沒错,便皱眉,“那依妹妹之见呢?” 如晴轻吁口气,转身,走了几步,坐到黄梨木带帽椅子上,叹了口气道:“当初启程來大同之前,奶奶就把朝云挽雪二人的卖身契交与我。她老人家告诫我,此二人侍候了哥哥多年,沒有功劳也有苦劳,若她们安份守已,就让妹子给哥哥提个醒,若是哥哥喜欢,就给她们个名份,抬为正儿八经的姨娘。若是哥哥不喜欢,就给足了银两,发还卖身契,让她们别行配人。若是不安份,就寻个错处远远发卖了。哥哥,奶奶在内宅生活了大半辈子,妾室通房在内宅扑腾的本事就已深有体会,她也怕此二人离了长辈的管束,会惹出大乱子來。如今可好,我來也才两天不到,就弄出这么些大乱子。外人知道了我是个庶出的,府里的下人也知道我是个沒什么身份却还拿架子又娇生惯养的花架子,如今,还让李骁知道了与他表弟定亲的方家姑娘居然是个刻薄成性的恶毒女子。呵,呵,呵,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挽雪倒好,如今妹子刻薄骄纵的名声,恐怕也传出去老远了。” 在沉香玲珑等人惊异又佩服的眸光下,如晴偷偷低下头去,心里有些得意,别太祟拜我呀,在李氏身边讨口饭吃可不容易呢。李氏身边的婆子丫头,个个都眼生头顶上,时常与她闷气受,若她全都忍下,岂不忍成内伤?所以,这时候,告状是必须的。 但是,如美也时常爱告状,可惜很少有被正视过,更别说申冤作主了。原因,她沒有告状的艺术。 再來,她本人就是人品不大行,也难怪不会让人受理了。 但如晴就不同了,花嬷嬷曾教过她,女人吃了亏,千万别忍着,你越是隐忍,越是会让人得寸进尺。所以,自己先委屈些,讨好了至关重点要的人,平时候乖巧些,做事谨慎些,给人乖巧又懂事的形像,人品上去了,告状受理的机率就大了许多。 若再告状艺术化,那就事半功倍了。 而这艺术,可就涉及方方面面了。首先,替自己申冤作主的人必须是真正能作主,并且公正权威。其次,得有真凭实据。再來嘛,就是好生修饰告状辞令了。得扬长避短,正中核心。 两位将军,同样打了败仗,分别修书与朝庭,称自己屡战屡败,请求支援,被震怒的皇帝以“无用”的理由砍下了头颅。而另一位将军上书称自己屡败屡战,皇帝看了后,大加赏赞,称其勇气可嘉。 同样的字,只不过前后顺序不同,便起了生死悠关的作用。如晴对于中国五千年的文字艺术是深深佩服的。所以,这回告状,也是下足了功夫的。 她把外人(卢查二位夫人)及李骁牵了进來,按着正常人的思维,不管家里出了个什样的五毒俱全的人,为了家族门面,也不会大肆宣扬出去,反而尽可能地藏着捂着。偏这挽雪反其道行之。如晴与向家定了亲事,若李骁知道如晴的本來面目,岂不回去大加宣扬,到时候,再严重些,向家与如晴的婚事告吹……挽雪的做派,确实是包藏祸心了。 果然,知义脸都气青了。 * 写一章要花去桃子一下午的时间,而亲们看完只需2分钟的时间,这一章多了9百字免费的,相当于我白干大半个钟头。爱斤斤计较的读者,你们摸着良心问问吧。多的也不多说了,在17K,读者从來不是我的上帝,我只当作朋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 局势明朗 知义离开后,如晴如散了架的皮球,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沉香玲珑玉琴连忙上前揉胸脯,揉太阳穴,顺便大拍马屁。 “姑娘可真厉害,句句正中核心,瞧老爷都气得什么样了。估计这挽雪不会有好日子过了。”沉香很是大快人心。 “哼,以后看她还敢不敢器张。”玲珑也是一脸得意,“看她日后还敢与姑娘别苗头。” “就是,以后定也得夹起尾巴做人了。” 除去了一个处处针对自己的人,如晴却沒有丝毫高兴的样子,她有气无力道:“在哥哥面前狠告了她一状,估计她是很难翻身了。可是,我并不想这样。如果,她是哥哥的正妻,那么,我还能这么随意所欲告状么?” 一阵沉默! * 也就是在挽雪事件上,使得如晴真正意识到娶妻娶贤的至关重要性。 李氏不贤,但她因是继室身份,又只生了个女儿,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大的风波來。何氏端庄,且处事有条不紊,并且很有大家风范,尽管对如善颇有微辞,但仍是尽到了嫂子的责任。不会因为如善的嚣张而给她小鞋子穿。有这样的嫂子,如晴很是欣慰。 林氏虽然性子泼辣,但仍不失厚道与亲切,与如晴相处也很是融洽,并且也因她的功劳,连带的还让她与知廉冷淡的兄妹关系比以好上许多。 如果,挽雪不是通房,是知义的正妻,挽雪这样的性子与脾气,如晴又能拿她怎样呢?说不定受了一肚子鸟气,还会让她与知义好不容易修來的兄妹关系弄得僵冷且疏远。对于他们这样的家族,正妻再不贤,也不能任意休掉的。所以,知义再是维护这个妹子,也不可能休掉嫡妻。必要时,还会弄得兄妹失和,家族不宁。 如晴很是庆幸,幸好挽雪只是个通房,而不是通房。 但如晴又有新的顾虑,万一,知义日后娶的老婆也像挽雪这样,那她岂不就惨了? 所以,如晴赶紧休书去京城,郑重告之老太太与方敬澜,二哥的亲事千万急不得,一定得仔细挑选,娶个贤惠的。 * 如晴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精湛,被后來进门的周妈妈听到后,笑话她沒个大小,兄长的亲事都要横插一脚,幸好老太太不在这,否则又要骂她了。 如晴吐舌,一边命玲珑磨墨,一边回道:“沒法子呀,妻子贤惠了,一个家族就平和了。反之,就弄得家宅不宁。我这还不是为了大家好嘛。” * 如晴为了一个家,千方百计忍辱负重要给知义娶个贤惠的老婆。而知义呢?这时候也就是戌时三刻左右,他冷着一张脸对李骁道:“好了,该听的都听到了。我妹子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你总可以收回刚才那番话了吧。” 李骁对知义射在身上不满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轻轻笑道:“我还真低估了这丫头,说话这么有水准。” 知义不悦地拂了袖子,“我妹妹什么性子不劳王爷评价。倒是王爷三番五次在我面前说我妹妹的不是來,又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李骁挑眉,“我本來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呀。你那个妹子本就是两面三刀,虚伪又作主,我如何说不得?” 知义冷笑,“我妹子再如何的虚伪,巧言令色,也是我自家的事。更碍不着王爷您。若王爷瞧不惯,以后大可离得远远的。”越说越气,最后冷着脸拂袖道:“时候不早了,王爷请吧。蔽处简陋,恐侍候不周。”然后朝外边扬声,叫了两个人进來,是知义身边的得力亲兵。 那两名亲兵对李骁恭敬弯了身子,“王爷,请!” 李骁气极,指着知义大骂:“你这个重妹轻友的家伙。” 回答他的,是知义的一个冰冷的背影,李骁那个气呀,觉得自己很委屈还悲忿。明明揭了如晴藏在乖巧面具下虚伪的面纱,知义应该感激他才是呀,怎么,怎么……又想着刚才偷偷在琳琅园偷听到的那番话,又一阵气极,果然巧言令色呀,还给自己的虚伪做作找理由,并且还是如此的冠冕堂皇,他立马就听出來了,为何知义如此精明的人还听不出來呢? 李骁思來想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如晴这丫头实在太厉害了,也太狡猾了。 * 为了表示自己的委屈,如晴一连好些天都板着一张脸。知义也觉得很是对不住她。如晴想要些动物皮,说想做两件衣裳,再要些上等的成棉,说要做鞋子,知义二话不说,让挽雪把库房钥匙交了出來,并当着众多人的面,承诺库房里的东西,如晴可以任意支取。 库房钥匙交了出去后,挽雪仿佛失去了大半江山,气得几乎背过气去。 知义还特意吩咐管家,去找了泥瓦班子,在琳琅园偏屋里筑了个小厨房出來。并又特意指派了厨娘过去,专门为如晴**吃的点心。 知义知道,如晴吃不惯山西的面食,又特意命人去本地最大的南北货行专门订购了东北大米及本地不常见到的外地运來的疏菜。 知义这一番动作下來,将军府上下,哪个下人还敢放肆,纷纷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因为,前阵子碧桃被打得半死不活全身是血被拖出去的画面,至今仍让他们不寒而粟。哪里还敢怠慢如晴。 至于挽雪,碧桃当着她的面被打得要死不活的,知义对她厉声警告过后,哪里还敢再使手段,安份了好长一段时日。 接连数日,挽雪再也沒有给如晴上过眼药水,沉香很是满意,对如晴道:“姑娘,这挽雪还算识时务。” 如晴正拿了狐狸皮裁剪成三尺长的边,再镶上易洗又易晾晒的绒布作底,准备做件暖和又不**份的披氅。氅子做起來倒也简单,剪裁简单,做工简单,但却非常考绣功,为怕她的三脚猫绣功把氅子整体美感给破坏了,如晴一般都是先单独刺绣,等绣好后,再镶到氅子上。 如晴生前是服装设计师,剪裁和设计以及拼结都是很内行的,三五下便能搞定,但绣功却是她最薄弱的环节。为了扬长避短,她通常都是先在料子上勾勒出绣样,如同现代的十字绣那般,先打好样品,再以繁复厚重的各色华丽绣线一针一线刻上,倒也栩栩如生,这些年來还沒被人发现过。 此刻她正拿着用梅花汁染就的线笔,在锦绒料子上勾勒出雄鹰的图案,闻言微笑道:“是否识时务,现在就下定论,还早了。”以她这些年在方府的冷眼旁观得出的人性结论,挽雪这类类从丫环升格成老爷房里的下人,要不,逆來顺受,服从命运的安排,要么,积极向上,为自己开劈出一片天地來。沒受过宠的与受过宠的心态是不一样的。受宠后得到的物质与精神方面的丰富奖励,会使人食味知髓,张姨娘就是很好的例子。就算现下,人人都知道她已经失宠了,但她自己却不这么认为。她总是觉得,男人以前那么宠她,那么她迟早会再获宠爱的。 * 沒了挽雪的暗中使绊子,如晴在将军府混得如鱼似水,想吃什么交代厨房一声,当天便能吃到梦寐以求的美味。虽然天寒地冻,外出极不方便,但至少能睡觉睡到自然醒,并且沒人管束,这样的日子,简直与天堂无异。 不过如晴还是畏惧这个时代极落后的医疗水平,通常情况下,一个普通的感冒都能让人翘掉,所以,加强锻练及加强身体抵抗素质就提上了日程。 古代闺阁女子的休闲体育活动少得可怜,但,将军府除了知义外,就数如晴最大。为了锻炼身体,她居然在琳琅园后边开劈了一处空地來,每天与小丫头们***雪仗,跑步,堆雪人,美其名曰,锻炼身体,及提高抗雪能力。 知义听说后,好一阵子的哭笑不得。不过见如晴玩得红扑扑的粉脸,冲到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嘱咐如晴,千万别凉着了,得注意身体。从此再沒有过问过。这下子,如晴玩得更加疯狂, 可惜也沒能玩上太久,因为,年关來了。 也就是正月中旬,如晴收到了何氏的來信。也大至了解到京城的局势又发生了一系烈的变化了。 首先,吏部尚书诸启为与内阁大学士左居正共同举荐吏部侍郎何守业,升任为御史大夫,专管科举。永宁伯爷江子望因任期已满,再兼年岁已高,是该清享晚年之福为由,主动被追还御史大夫的官印,交还吏部。诸启为还特地在皇帝面前大大褒奖了江子望,在任十年,举子进士皆德行良好,品性出众,才华横溢。更是教子有方,其子江允然,才学出众,品德过人,眼界非凡。 皇帝不是消息闭塞的君王,文武大臣也不是傻子,哪会听不出诸启为这番明褒暗贬的话。是在讽刺江允然,才学确实出众,但品德可就不敢恭维了。不然,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未出阁姑娘行放浪形骸之事,并且又嫌贫爱富,舍弃方家姑娘改娶成郡王的开安郡具了。 江子望继任御史大夫的期望便落空了。好死不死落到了何守业身上。 再來,何氏还提及了成郡王。 成郡王因病去逝,由其子承袭爵位,诸子分封郡王,不过,言官们以成郡王对社稷对江山并无贡献为由,严厉反对皇帝对其下发的厚重葬礼。皇帝确也是个英明果决的君王,听取了君臣的建意,并未对成郡王进行追封,只按郡王礼办了丧事,新的成郡王虽继承爵位,却被变相地剥夺了“卫、役、仆、赋”等特权,王府里被裁去了好些下人,郡王待遇也由先前的一万石改为五千石。诸子皆被封为奉国将军,年奉为两百石。诸女----咳咳,皇帝真的太忙了,日理万机,国事为重,哪有时间去管这些家务事,直接交给户部解决去。 而户部尚书又是个正直不阿的人物,在官场上确有清名,但就是,为人太过小气,还吝啬,每月给诸王府皇亲国戚发放银米时虽未克扣,却也按规章办事,人家新任成郡王娶个偏妃,向吏部申请“财政补贴”,这家伙也有胆子拒绝,并言明:国库空虚呀,边关战事吃紧,国库里的银子早已被拿去补贴军晌了,实在沒银子给,先拖几天吧。 别的王府修建屋舍,新增奴仆,向户部要银子,这老家伙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一些要脸面的倒也只能摸摸鼻子离开,不敢再要银子,一些好强些的,便与之据理力争,然后便争到皇上的御书房去,而皇上呢,日理万机呢,便又把此事交付给底下的大臣去解决。这些大臣便好一通的礼义廉耻,忠孝仁义的康概陈辞。国之有难,匹夫有责,身为皇亲,更应图报国家,哪还能咱们前院捉贼,你们却在后院放火的道理?你们有的吃有的穿,有丫头服侍,还国库里的银子使,而边关却战事吃紧,将士们衣不裹身,食不裹腹,两者相较,尔等的日子已是天上人间。还嫌不满足乎?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把这群天之骄子、金枝玉叶们气得几乎绝倒。想找皇帝作主,又见不着人,进宫找皇后去呢,皇后虽母仪天下,但大庆朝的皇后确实挺憋屈的,哪里敢管这朝堂事,就算家务事都管不上。找皇太后呢,老人家正专心礼佛呢,求助无门之下,只得恨恨对几个文官们骂咧几句,丢下一句“咱们走着瞧”的话恨恨离去。 之后,户部的官员很少再接收到各皇亲国戚的开支请求,很是轻闲了一阵子。 又过不久,大学士左居正也因病逝世,皇帝感念其克已奉公,励精图治、整饬朝纲、使朝政获得勃勃生机,可谓是朕之肱股重臣。遂追封为太师,命礼部厚葬,并礼遇其家人。 皇帝这一措施,轻自已而重外人,被仕林中人称赞为严于律已,疏内而重外,受到文官集团的极至拥护。 如晴看完信后,再自己脑补一番,很是得意。京中的局势,对方府是越來越有利了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 这个可恶的强取豪夺的强盗 大同过年也挺热闹的,虽然这儿确实贫穷落后多了,但只要沒有蒙古人的入侵,老百姓仍然能苦中找乐。 今年蒙古人沒來入侵,大同老百姓得以能过个完整的好年。身为镇守将军的知义,又因如晴的到來,颇为期待年关的來临。 离年关还有小半月时日,将军府已忙成一团,为怕大雪封路,城外的百姓无法进城进行买卖,所以采买的婆子便提前准备购置新品,天天向如晴一日请教三次,喜庆的灯笼,给下人做新衣裳,添置炭火,购置香料及厨房的种种采买,过年时得用上的各式庆节物品,厨房的人也天天跑來请教菜式花样品种,再來知义下属夫人也时常跑來请安问侯,如晴忙得几乎晕头转向。 正打发了采买的婆子后,如晴长吁了口气,又拿着算盘仔细算起账來,偏这时候蓝茵打了帘子进來,“姑娘,碧珠姐姐來了。” 沉香听到蓝茵僵硬的声音,立马打起精神來,也顾不得跑得酸痛的腿,朝玲珑等人使了眼色,从榻上起身,笔直地立在如晴两旁。 厚实的青毛毡子再一次响动,进來一个青衣丫头,朝如晴微微福了身子,“见过姑娘。姑娘万福金安。” 如晴双眼盯着账本,也不看她,只是淡淡地道:“是你呀,可有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雪夫人身子仍是不大行,估计无法完成姑娘交代的事了。” 前阵子,天气陡然降温,接连下了三天的鹅毛大雪,知义仍是每日早出晚归,挽雪朝云侍候得也是极辛苦,每日天不亮便要起床,为知义准备一切,待知义离府后,又要打理府里的锁事,晚上知义回府后,又要侍候知义用膳,梳洗,及侍候在寝前,加之天气又寒冷,知义很少允许她们夜间宿在他的屋子里,每每侍候完知义还得顶着风雪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这不,一不注意便染了风寒,就一发不可收拾,请了大夫,开了药,看了病,仍是不大见效,这病就一直拖着,不好也不坏,理家的事儿,也就全落到如晴一人身上。 如晴接手管家的事务,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偏又沒个头序,山西的人情往來风俗礼仪与京城又不大相同,一切又要从头学起,这两日如晴也是被弄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原本想着待挽雪病好了大半后,便让挽雪做些最简单也是她最拿手的活儿---整理库房,按照外头那些将军夫人公子少爷的喜好,送些合适的礼物出去。因为如晴初到乍來,对大同本地的将军喜好并不了解,挽雪侍候在知义身边数年,想必对这些应该是轻车驾熟的。 哪想,挽雪这病仍是沒有好转,眼看就在过年了。 如晴停下手头的笔,看了碧珠一眼,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让嫂子好生养病,其他事,不急。” 那碧珠略为讶异地望了如晴一眼,然后又福了个身子便离去了。 碧珠离去后,沉香便道:“也不过普通的风寒,到她这儿就要死不活的,沒见过奴才身份还成了小姐命了。” 玲珑也跟着道:“可不是,估计是故意装病,好拿捏姑娘您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到时候,还不得去请教她。到那时候,她就得瑟了。” 如晴叹道:“挽雪打什么主意我岂不明白?那天她病倒后,对我说的那番话我便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她存心想看我的笑话呢。借病故意让我管家,若我管得不好,她就可以在哥哥面前得瑟,而我,在下人面前还有何威信可言。” 玲珑冷笑一声:“她的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好。可惜她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点,咱们姑娘又不是沒管过家。将军府就这么点人口,还管不过來么?”玲珑对自家姑娘还是挺祟拜的,不管学什么都快,算盘不学自通,认识一教就会,做什么事都是有条不紊,慢条斯理,却又面面俱到。以前又不是沒管过家,将军府虽然大了点,人口多了点,想必也不在话下。 如晴听得玲珑这番话,很是虚荣心了一把,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将军府可不比京城方家,凡事都可以按着规矩來办。将军府是才建立起來的,下人也只是简单**过,或是从未**过就被代王扔了进來,做事拖沓,毫无规章制度,又习惯了挽雪松散又严厉的管理制度,如今服她管了,好些刁钻的下人极为不驯,并且还敢给使绊子。让本來就吃力的她更是寸步难行。 * * 正月十五,如晴领着丫头们在外头足足逗留了一天,四处闲逛后,总算在一处看上去挺有档次的酒楼里用饭。山西比不得京城,酒楼有专门为女眷开设的雅间。望了里头络腮胡子大汉及穿着短打衣裳及腰间带着武器的贩夫走卒江湖豪客,衣着鲜明的贵气公子与家仆各占一半,如晴回忆着上会有的情节,又惦了惦自己的斤两,算了,还是不要进去了,就怕出了个万一。 这样想着,如晴上了马车,主仆三人在待边买了个烧饼填了肚后,继续往目的地奔去。走到一半,忽然玲珑指着窗外叫道:“姑娘,布料行到了。就是这间。” 如晴稍稍欣了车窗一角,窗外骑着马,勒着缰的郑将军立马弯腰对如晴道:“姑娘,这间布料行是大同规模最大的一间布料行。姑娘若想做衣裳,來这儿准沒错。” 如晴笑了笑,“也好,顺便把上次拿到这儿加工的披氅也一并拿回去。” 然后如晴让车夫把马车停在店门口不远处,年关将近,买料子做衣裳及取衣裳的人很多,全是各家的丫头管家小厮类的,人來人往的络绎不绝,看得出來,大同也有相当多的大富。 如晴的马车,实在不起眼,蒙古马本來身形就偏小,并且外观也只是普通,比起其他家镶金戴银的高大健壮的马匹可就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如晴并未下车,只是让玲珑拿了银子进入店子,去把披氅取回來。 过了会,玲珑出來,对如晴道:“姑娘,那店家想高价买您的氅子,要婢子问问姑娘,可否把氅子卖给他们?” 如晴怔住,“有人要买我的氅子?” 玲珑左右张望了下,压低了声音道:“嗯,那掌柜的要我來问问姑娘,看给他价钱,他好买下來。” 如晴道:“你去告诉掌柜的。这披氅是替兄长做的,我不卖的。” 然后玲珑又进去了,不一会儿,玲珑气呼呼地道:“姑娘,那掌柜居然擅自作主,早就把您的氅子卖给别人了。” 如晴那个气,再也顾不得闺秀礼仪,下了车,直奔店子去。那掌柜也早就料到如晴会进來,是以一直在门口侯着,见得如晴,立马拱手作揖,满脸堆笑,“姑娘,实在对不住。您的氅子早在前两天就已经加工好,本來小老儿想着这么漂亮的氅子,先挂在店子里,招揽些生意也是好的,可沒想到,昨儿里來了个贵公子,一进得店门,就瞧中了这件披氅。小老儿也直接说明这并不是小店的,只是客人提供料子,也亲自做的式样,拿來咱店里也只是订些扣子磨下边而已。耐何那位客人二话不说,直接砸了200两银子,说算是给姑娘您买下來。姑娘,您看,这200两银子,全都给您算了,小老儿一分不收。另外先前在咱这儿做的加工费也分文不取,姑娘您看如何?” 如晴板着脸,冷道:“掌柜的,你可得想清楚了。那位公子不好惹,难不成,本姑娘就好惹了?” 玲珑很是应景,听得如晴这么一说,立马昂首挺胸站到如晴跟前,斜着眼盯着掌柜的。并且还很威严地哼了声。 掌柜的搓着双手,苦着一张脸,“姑娘,真是对不住。小老儿也是沒法子呀,那公子前呼后拥,带刀护卫就有一打,极是派头。也不给小老儿拒绝,就拿了披氅就走,末了给了这么些银子就扬长而去,姑娘,小店小本经营,实在惹不起这些人呀。所以,只能请姑娘海涵一二了。”说着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好不可怜。 掌柜与如晴这番话,早已被店里其他客人听到,纷纷围了上來,有些得脸的甚至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儿。那掌柜又解释了一遍。然后人群里响來或高或低的议论声。有的说200两银子换一件披氅,也是赚到了。也有的说,那人也太目中无人了。 “是谁那么大胆子,胆敢抢镇国将军妹子的衣裳,还真是胆大包天。”一个女声忽然响來,如晴望去,略微怔了住,眼前这位妇人,身穿百蝶穿花洋绉袄,猩红色偏襟绣药芍花广袖褙子,声音好生耳熟,但面容却很面生。 这妇人笑呵呵走近如晴,“姑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沉香连忙在如晴耳边小声提醒了句:“先前的宣武将军的夫人,姓卢。” 如晴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笑:“夫人今日穿得这么精神,如晴眼拙,都沒能把您认出來。” 卢夫人不甚在意地笑笑,拉着如晴的手道:“姑娘的氅子居然被别人给明张目胆抢去了,料想定是极为出色的披氅。请恕我多嘴,姑娘是给谁做的氅子?” “给哥哥做的。”如晴不愿多呆,因为刚才这卢夫人一句“镇国将军的妹子”便让她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了,她不愿出这个风头,只想赶紧离去。至于氅子,敢这么明张目胆丢下银子抢去氅子的人,身份也非同寻常。她除了咬牙切齿外,也不能做些什么了。 但是这卢夫人却热心的可以,双目含威,威逼利诱地怒喝掌柜,掌柜认识这卢夫人,如今也知道了如晴的身份,更是不敢当作一般人对待,生怕会秧及自己,便一股脑儿地把那人的身份给吐了出來。 “俱体是谁小老儿也不清楚的。不过,小老儿认得他身边的其中一个,就是总督府的侍卫长。” * 如晴气呼呼地回到将军府,今日知义回來得倒早,打听到知义此刻正在外书房,立马提了裙裾直奔知义的外书房。 知义的外书房布置的很是简单,但应的功能却不少,院子外头或明或暗布置了好些亲兵侍卫,外书房闲人免进,就算如晴也不例外。 守伺在门外的侍卫见如晴到來,连忙拱手,“姑娘,将军正在招待客人,暂时不能见您。” 如晴讶异,“什么客人呢?” “是靖王爷。” 如晴垮下双肩,估计又在商议军机大事了,确实不好打扰了。又是这个李骁,真是的, 转身回走了几步,如晴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刚才那名侍卫问道:“你认得总督府的侍卫长么?” 那侍卫一脸讶异,“姑娘为何这么问?” 如晴淡淡地笑道:“你只需告诉我,可否认得此人。” 那名侍卫下意识地望向旁边一名身穿白色锁子甲的戎装年轻人。 “姑娘找末将有何要事?”这位戎装年轻人上前一步,拱手相问。 如晴吓了一跳,圆瞪着双眸瞪着他,“你,你就是----” 对方沉稳一笑:“末将便是总督府侍卫长。姓宋,名靖江。宋靖宇见过方姑娘。” 如晴连忙后退,“宋将军客气了。”总督府的侍卫长相当于五品武将,还是比较有点实权的人物。 宋清江看着如晴,拱手,神情肃穆:“不知姑娘忽然问起末将來,可否有事?” 如晴这才想起她的目的來,在心里转了遍心思,巧笑傲兮地问道:“其实沒什么事,就是随便问问,宋将军不是在总督府么?怎么在这儿?” 宋靖宇回道:“末将奉命保护靖王的安危。” 如晴长长“哦”了声,又道:“这么说來,靖王爷走到哪,宋将军就要跟到哪?” “原则上,是的。” “原來是这样。”如晴笑道,眼珠子一转,又故作气愤道:“前些日子,奴家给哥哥做了件氅子,拿到外头镶些金扣子再磨下边,可沒想到,今日去取,却被掌柜的告知,我那氅子居然被人强行夺了去。那掌柜的指认是宋将军做的好事。可否请宋将军给个解释?” 宋靖宇滞住,一时不好回答,承认呢,又会得罪上头,不承认呢,证据确凿,想赖都赖不掉,左右为难之际,如晴却不急着追问,只是好整以瑕地道:“奴家后來又四处打听过了,得知宋将军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可是难得的好官。断不会做出强抢他人财物的事來。所以奴家就猜想,定是与宋将军一起的那起子沒脸的人干的。宋将军,奴家猜得可对?” 宋靖宇脸色发窘,不知该如何回答。 “方姑娘,这也不算强抢他人财物吧?……也是给了银子与掌柜的。难不成,那掌柜的私吞子不成?” 如晴轻轻一笑,“掌柜的倒沒那个胆子。只是奴家辛苦大半月做出的氅子,本是送给自家哥哥的,如今可好,那承载奴家满腔心意的氅子,却换成了冷冰冰毫无人情味的俗物,奴家很不痛快。所以,想找哥哥作主一番。彻查一下,究竟是哪个沒脸的人,胆敢这般明张目胆强买强卖。”如晴语气说得铿锵,一副毫不让步的模样。 宋靖宇额上冒汗了,李骁与方知义这二人他都得罪不起呀。 如晴微笑着盯着他,继续微笑道:“算了,宋将军奉命行事,也是身不由已。奴家也就不追究了。不过,可否请宋将军给个方便。告诉奴家,那个可恶的沒脸的强取豪夺的恶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 “宋将军护主心切,算了,奴家也不为难您。我这便去问其他人好了。”然后转身。 “哎,方姑娘……” 这时候,后边的书房的门被打开來,一个清越的男音不悦地响來,“方四姑娘,你嘴里的可恶的,沒脸的,强取豪夺的人,就是区区在下,我!” ! 今晚又要带孩子去看病,如果认为俺又拿孩子來绑架您们同情心的,俺明天发个病历上來好了。拜托各位恩准俺带孩子去看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 关于氅子的事 * 如晴缓缓转身,若无其事地冲李骁展颜一笑,“原來是王爷,小女子给王爷请安。”给李骁一个纳福礼后,如晴也不看他,转身对知义道:“女子不宜见外男,哥哥有客人,妹妹也不好过多打扰。只求哥哥一件事,那件氅子哥哥定要把它找回來。虽氅子不值几个钱,可却是花了妹子大半月的心血,平白无故就给了旁的人,妹妹会不甘心的。”说完,又朝李骁微微福了身子,转身而去。 李骁那个气,指着如晴的方向,嘴巴张了几回,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这丫头,居然如此无视他。摆明了不把他放眼里呀。 但,大庭广众的,他堂堂一个王爷,也不好叫住她教训她,只能转身,对知义控诉,“我说知义,你这个妹子还真是……” 知义淡淡地道:“我妹妹的话王爷刚才有听到吗?” “……听到了,那又怎样?” “那就请王爷把氅子还我吧。” “……” 知义神色不变,连眉毛都不掀一下,只是道:“我妹妹煞费苦心与我做的氅子,怎能便宜旁的人?王爷说是吧?” “可是我……”李骁也找不出话來反驳。他确实是故意抢那件氅子的,但那又如何,他只是,只是,就是想看那个小丫头在得知此事后,会作何反应,是气愤地质问他,还是忍气吞声。只是,他沒料到,这小丫头个儿小小,却这么大的脾气,居然直接无视他,这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也让他很不是滋味,有种目的沒有按预期的发展而气闷。更有种被漠视不被放眼里的愤怒。 “王爷若真的喜欢舍妹做出的氅子,大可等舍妹将來及了笄,嫁到向家去,与王爷成了自家人后再给王爷做十件八件也不迟。” 李骁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了,等他想通了这里头的陷阱后,不由瞪了知义一眼。但又想到知义刚才那番话,怎么听就怎么别扭。 * 当晚,在晚饭时,知义问起了氅子的事,知义看她一眼,“他不肯。” 如晴虽有些意外,却也不惊讶,如果李骁马上还了,她还会吃惊呢。 知义奇怪地望她一眼,“怎么妹妹不觉得奇怪?” 如晴轻哼:“和此人打过几次交道,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知义的眉头皱了上來,“妹妹还和他打过几次交道?” 哎,说错话了唉,如晴那个后悔,连忙解释:“当年哥哥走后,此人來过咱家一躺。今年庆昌侯爷的婚礼上也见过一面,后來靖太王妃的寿辰里,也见过一次。统共就三次。但此人给我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恶霸,得理不绕我,还仗势欺人,如今又多加了一条,强取豪夺。 知义拿了温热的酒杯放在唇边轻啐了口,一边品偿梅子酒里的酸味,一边观察如晴的神色,他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说辞。 如晴生怕知义会打破沙锅问到底,连记转移话題,“哥哥呀,他不肯还,那咱们该怎么办?”其实,200两银子换一件氅子,她是稳赚不赔,料子和狐狸皮都是现成的,她只花了些功夫而已。但是,这可关系着面子问題,是坚决不能让步的。 知义问:“妹妹和李骁,真的沒任何牵扯?” 如晴嘟唇,不高兴了,“哥哥为何这么问?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是一个三品官的庶女。他二十好几了,妹妹才十四岁不到,如何与他牵扯?” 知义放下酒杯,慢吞吞地道:“李骁只比我大半岁,也才……”甩甩头,道:“他说要把氅子还回來也成的,但条件就是要妹妹亲自去取。” 如晴圆瞪了杏眸,“那哥哥如何回答他的?” “当然是拒绝了。”知义也很是不悦,“这李骁越來越不像话了。当着我的面也敢如此为难你。这日后若是嫁到向家去,与他成了亲戚,可就不大好了。” 如晴也跟着苦闷起來,是呀,李骁明知她与他的表弟订了亲事,日后就是亲戚了,偏还处处为难她,不知安的什么心眼。日后嫁到向家去,万一他又想为难她,那她拿和什么來招驾?找夫家作主也是不现实的,向家也要靠他家吃饭。回娘家搬救兵更不现实,思來想去,如晴又头痛起來。忽然后悔自己的鲁莽來。 “那哥哥,那件氅子……难不成就这样眼睁睁让他得呈?”她不爽呀。 知义轻哼一声:“我明天亲自去一躺吧。先试探一番再作打算。”反正他也很是生气的,妹妹亲手给他做的氅子,他见都沒见过就让李骁给拿了去,无论如何,也不能便宜了他。就算给了银子也不成。 * 到了第二日下午,知义果然把氅子拿了回來,如晴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了氅子,完好无缺,暂新如旧,稍稍放下了心來,笑问知义:“哥哥真厉害,他怎么肯同意还你呢?” 知义答道:“我揭了他的老底。” “啊?” 知义坐了下來,神色散慢,但唇角也稍稍浮现了一丝笑意,想到刚才李骁恼羞成怒又如同吞了颗苍蝇似的难受样,不由幸灾乐祸地笑了。 “哥哥揭了他什么老底呀,说來听听。”如晴來了好奇心,连忙摇着知义的手臂。 知义看眼一眼,摇摇头,慢吞吞道:“这事儿,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为什么?难不成还有什么禁忌不成?” 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家妹妹,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妹妹是越來越讨喜好看了,秀雅又玲珑,聪明却又不外露,乖巧又温驯,却又不是完全的温驯,必要是还会露出尖利的爪子,在不注意时或惹怒她时,还会狠狠抓你一爪,但又不会把人抓痛,更不会把人抓到生气抓狂,恰好到处的泼辣,让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却又无法真正讨厌。 如晴被他盯得好不自在,忍不住道:“哥哥这么瞧我做甚?我脸上有东西不成?” 知义收回目光,道:“沒,只是忽然觉得你都长这么高了。” 如晴啼笑皆非,“还高?哥哥姐姐们全都比我高,就我一人最矮了。” 知义有模有样地拿自己的身高与如晴比了比,如晴只及他的胸膛,笑道:“确实挺矮的。”回答他的是两记有些份量的拳头,他连忙改口,“妹妹身子还未长开,再过两年定能长高不少。” “哥哥还未告诉我,你揭了李骁什么老底。” “我说过,妹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为什么呀?真的有禁忌?” “禁忌倒算不上,只是,说出來,对你反倒有蔽无益。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知义什么性子如晴还不清楚吗?不愿说的就算抠烂他的嘴也不会吐一个字來,方敬澜就很好领教过了,所以如晴也不去做无用的偿试。 最重要的是,氅子回來了,那么这银子,还需还回去么? 知义洒笑一声:“留在你那吧,反正他也不差这些银子。” 如晴也是这么想的,反正李骁已经很瞧不上她了,就算把银子还回去,也得不到任何好感,还不如干脆做个恶人,银子呀,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呢。 * 对偶來说,半小时打3000字几乎不可能的,就算灵感來了,有了暴发力,也是不可能的。上午是沒时间码字的,下午呢,又时常被私事缠身,孩子在一边闹,老公偶尔还要來打扰几回,有时候顾客來了-----这种情况下,实在是有心而无力了。再來故事开始有了起点了,配角人物基本上功成身退了,但是,真正进入关键时刻,桃子更不能马虎哈,请亲们谅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 送礼,李骁的礼物最是独特用心 如晴给知义做了一件锦绒面料内里狐狸皮的氅子,帽檐却是用貂毛镶上去的,氅子玄黑色,赤金钱绣的雄鹰倒也栩栩如生,尤其是氅子边缘全用的貂皮制作,纯金的钮扣,黑色丝绦系带,披在知义身上,顿显气势,威风凛凛又气宇轩昂,就连管家等人也一并夸奖如晴做的实在出色,这件氅子穿在身上,确实威武不凡。 知义也难得夸了一句,“妹妹果然心灵手巧。前些日子才熬夜给为兄做了两双鞋子,如今又做了披氅。还做得这么好看,也难怪李骁会吃味了。” 如晴挑眉,这又关李骁什么事呀? 知义微笑道:“妹妹有所不知,李骁在还氅子的时候,还骂我不要脸呢。” “不要脸?”如晴不悦道,“妹妹给哥哥做衣裳,天经地义之事,他凭什么这么说?” 知义却不若如晴这般生气,反而还很高兴,“为兄也这么说的。可他却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他有更充分的理由吗?” 知义却但笑不语,只是摸了如晴的头,“算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与此人保持些距离最好。” * 李骁的事让如晴很是抓狂了几日,但随着年关将至,年关将至,事情一大堆,也就沒时间去记恨李骁的恶劣了。一心一意扑在后院里,处理各种官中锁事。 中国人讲究的人情往來在这个时候,得到充分的体现,做好了,事半功倍,下一年官运享通,做不好,那就被人笑话吧,说不定还倒大霉。 挽雪偏在这时候病下了,而年关最重要的一环也落到如晴身上,如晴这个时候,连骂挽雪的力气都沒了。她又不能像先前那样,遇上问題或阻碍可以请教老太太或何氏,在知义这儿,她本人就得拍板作主,不懂也得装懂,干不下也得干。 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真的不好,尤其成妈妈在挽雪的淫威下。办事能力越发低能,管家是从外头找來的,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材,虽然经过知义和如晴的铁血驯导,稍微有了管家的模样,但在准备年货与礼品两件事上,则只能抓瞎了。 如晴本想请教知义的,但偏这个时候,知义又成日里忙着翻修城墙,操练士兵,安排过年值班的人手,又要与李骁等人商议军机大事,每天也忙到好晚才回府,如晴也不好去打扰,只能自个儿摸索了。 * 在大同,除了代王,靖王,山西巡抚,就数知义官位最高,是以年关应酬也很多,这人情往來的,知义这样的大男人哪会去做,一般都是交由朝云,及病总算好转的挽雪及成妈妈三个安排。可惜三人“政见”又时常不统一,朝云一般以挽雪意见为准,而挽雪的意见成妈妈又不赞同,争执不下时,成妈妈便凛告如晴。 这时候的如晴,手头早已列了大同各个将军的喜好及为人处事,一番斟酌后,问清楚了官位品秩,直接下达命令备礼品,成妈妈虽有讶异,却也沒有说出口,倒是挽雪却是为了送礼一事与如晴发生过好些口角。 但挽雪确是聪明人,先前与如晴对着干沒落得好处,这回便采取迂回战术,直接在知义耳边吹枕边风了。 而如晴早就料到挽雪会这么做,在知义的外书房里,如晴屏退了下人,直接了当地拿了礼单对知义道:“哥哥,我知道嫂子对我备的礼物很有意见。但请听妹妹一言。” 如晴指着上头的礼单,“下属将军按品秩高低全送从京城捎來的特产,及保暖的常用的衣服鞋袜。其余关系较好的同僚皆送较珍贵的老酒及市面上极易难得的各地美食特产。关系普通甚至一般的,便送上珍贵的古懂玉器之类的。哥哥认为,妹子做的可好?” 知义仔细瞧了,笑道:“关系普通的还要送贵重的,这是为何?” 如晴笑着解释,“因为人家也送的重呀。”她指着礼单上的一个人物,“这位洪将军的夫人,昨儿个亲自送來了一尊羊指玉佛像,妹妹多方打听,得知这位洪将军与太监刘力走得极近,就算不是个趋炎附势之辈,也是个钻营拍马屁之人,哥哥在南,他在北,却大老远的送來这么贵重的礼物,不是有求于哥哥,便是想拉笼讨好。这样的人,也得万分小心。妹妹送同样贵重的玉石打造的蟠桃盆景,也是代哥哥与之表态。哥哥觉得妹子做的可好?” 知义赞赏地点头,“妹妹想得周到。继续说下去。” 知晴又指着另一个,“这位查将军的夫人也差了人送了礼,上回我一來大同,这查夫人便登门拜访,可如今,却不亲自前來,只是派了个三等婆子來送物品,要么此人瞧不起妹妹庶出的身份,要么,这查夫人又找到新的靠山了。所以送的礼物,倒是真正的中看不中用,妹妹也就礼尚往來,也送了她一对羊脂打造的健马。” 知义几乎梗住,“羊脂打造的健马还不算贵重么?” 如晴嘻嘻地笑着:“哥哥呀,妹妹多方打听过了,这查将军属相为鼠,鼠人与牛、龙、羊、猴为吉,与马、狗相克。我便送他个马过去,克死他。谁叫他不怀好意,偏送个与哥哥相克的生肖狗來。” 知义失笑,“那只狗,妹妹作何处置?” 如晴说:“已经拿來仔细包装妥当,送给了哥哥身边的李副将了。”如晴解释,“这李副将前不久才喜得千金,刚好属狗的,妹妹便把这只狗稍作改动,再送与了他。”如今,那李夫人可感激她了。 接下來,如晴又说了其他家的礼物,代王府送了一尊开了光的老君像,如晴觉得,代王乃一省番王,什么古珍沒瞧过,送得再贵重估计也不会领情。尤其代王因横征暴敛,杀人如麻,早已被皇帝申饬过,正是过得战战兢兢的时候,这一尊老君相送过去,可免灾消难,永保平安。听回來的管家讲,代王收下老君像,还很是高兴的,当下就命人把老君像摆放进书房的案桌上。 再來是靖王李骁,如晴则不客气了,兴师动众地准备了一坛用枸杞、山茱萸、 巴戟天、 石菖蒲、地骨皮、覆盆子、 菟丝子、肉苁蓉、 柏子仁、五味子、熟地、 山药、 牛膝、 杜仲、茯苓、 人参、 木香、川椒、 泽泻、 远志、 天冬、 麦冬等珍贵药材泡就的老坛子酒,再奉上鹿耳,牛鞭,虎骨等尊贵药材一并送了过去。 知义唇角抽搐:“药酒?鹿耳,牛鞭,虎骨?这,这些不都是……”那两个字他一个大男人沒觉得什么,但在还未出阁的妹妹面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如晴笑得很是诚肯,道:“是呀,这些都是极珍贵的药材呢,靖王府虽富可敌国,估计也不会有这么齐全的品种。想必,李骁定会高兴我送他的礼物的。” 知义双目几乎呆滞,想指责两句,但见如晴笑得这么诚恳高兴,斥责的话又咽回了喉咙,在心里想着,“也不知这二人究竟有什么过节,居然这么相互瞧不顺眼。算了,等改天得了空,亲自去李骁那一躺吧。向他陪个罪。”然后不自觉地,知义情不自禁地摸了怀中的一件小包裹,瞅着如晴笑得几乎冒光的双眸,在心里道:“幸好李骁送來的礼物被我半路截下了,不然送到妹妹手头,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忽然间,知义很是期待李骁在收到如晴送出的礼品后,会是何种表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 李骁责问如晴,如晴很诚挚,很友好 如晴又把礼单上的人物及打点好的礼品一一解释了遍,知义的上司,如晴送出的礼物则是精贵而不奢侈。同僚则恰到好处,不过份贵重,也不过分寒酸。走得近的同僚送的是普通却又实用的,关系疏远的、或关系不好的,交恶的,有的送,有的则不送,但礼品大都是一些华而不实。如晴对他的下属则很是优待,虽沒有明着送贵重礼品,却是分别给了其家人丰厚优越的分赏,家中有高堂的则送了鼠皮类的褂子或披氅,有小孩子的则送虎皮帽子及玉石打成的护身玉锁,家境困难的直接送了银子。总之,下属们缺啥就送啥,无一遗漏。甚至连知义身边的一百二十位亲兵都是给了厚厚的银两赏赐。 知义听得不住地点头,对如晴越发刮目相看,见如晴一本正经解释,又细细说了缘故,神情很是认真,知义心中淌过暖意,就算如晴沒有明说,但也让他感受到如晴是真正为他好,真正关心他的仕途,并用了心的。 如晴解释完礼单后,又冲知义吐吐舌头,“这些礼物全送出去的话,估计哥哥这些年好不容易填满的库房就要扁一半不止了。” 知义淡淡地笑了,忍不住摸了她柔软的秀发,声音淡淡:“无妨。反正你哥哥我除了朝庭奉禄,还有别的收入。” 如晴道:“该不会是哥哥拿盐巴与蒙古人换马牛羊所赚的外快?”其实如晴一直都知道,本朝重文轻武,文官们的奉禄真的不高的,只能够温饱,想要养活一大家子人,若是家底不丰厚的,或是不会钻营的,日子绝对会过得苦哈哈的。而武官就更不必了,虽说知义官位颇高,二品镇国将军,也不过区区二百石的年奉,逢年过节有些银两补偿。立了大功会受到当地富绅们实质性的金银奖励,运气好些的,得到皇帝的打赏,但也只是极少数而已,大部份武将,日子都不宽裕,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大同将士们虽日子过得苦哈哈,却又自有一套生钱法则。那便是拿盐巴与关外人换马牛羊类的牲畜,一袋盐换一匹羊烤來吃也要吃好久,会钻营的,拿去转卖给别人,得过三五十两银子不在话下。而知义,则是比较会钻营的人物了。 知义淡笑不语,“还不是受了妹妹的启发。” 如晴嘻嘻地笑着:“那,哥哥要如何谢我呢?” 知义又摸了她的头,“等你日后成亲,为兄定给你份丰厚的嫁妆。” 如晴双眼发亮,也不客气,拱了双手道:“真的么?那哥哥可不能食言哦。” “嗯,绝不食言。” “万一哥哥以后娶的嫂子不同意可怎么办?”未雨得绸缪。 “那我就偷偷的给。”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如晴那个高兴,果然是腹黑派的人物,忍不住跳起來欢呼,“真的吗?那太好了。哥哥,为了让我的嫁妆更加丰厚一点,从今往后,妹妹一定给你看守住腰包。不会让旁的人抢了去。” 知义哈哈一笑,“傻丫头,为兄的财产都已让你全部保客了,还不知足?” 如晴呆住。 知义道:“我不是已经让挽雪把库房钥匙交与你么?除了捎回京城给父亲那份,为兄的全部身家财产,都在里头了。” * 除夕夜,按大富人家的习俗,下人都要给红包赏赐,将军府也不例外,如晴从小康阶层一下子迈向手握万贯家财的暴发户,打赏起來也毫不含糊,管家给足了十吊钱及一坛子老酒,成妈妈也给了八吊钱及两套簇新棉衣裳,其他下人也按待级分别赏了三到五吊钱不等,并分发了成新的棉衣。上好的细棉,穿起來又软柔又暖和,原先对如晴有成见的下人立马转了风向,纷纷夸奖如晴厚道又菩萨心肠。 甚至连挽雪院里的下人都对如晴笑烂了脸,也让如晴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道呀,啥都不亲,唯独银子最亲。做主子的最高境界并不是一味的丰厚打赏就让下人死心追随,还是得恩厚并施才成。 先前也有好些为挽雪打抱不平的下人暗地里给如晴使绊子,如晴二话不说,把牵头的那个丫头捆來丢出府去,成功震摄住了其他下人。再來,采买的婆子拿捏着如晴不懂大同外头的物价行情,胡乱报价,如晴确实也不大清楚这儿的物价,所以才抽了空借买料子的由头外出一躺,按着采买婆子上头的账单及各家铺子名称一一咨询了遍,这婆子还不算大贪,但总体算下來,也贪了不少,如晴回去后,狠狠震摄了一番,又让知义出面给了顿排头,她再扮了个白脸,总算让这采买婆子安分了下來。 但如晴知道,虽然震摄了这些人,不会再使绊子,但心里仍是有怨言的。所以,这回趁着过年,就得施点恩了。 下人们得了丰厚的赏赐,干起活來格外有劲,尤其如晴承诺,过年留下來的下人,每人加一月的奉银。这下子,除了家中有老有小必须得回去的外,大部份下人为了银子都留了下來。因为如晴的大方,对如晴的命令执行的格外彻底,就算从不管事的知义也察觉出了府里的变化,赞赏的目光再一次给了如晴。 知义喝着热腾腾的酒,满足轻叹,“还是妹妹有本事。你才來这一个多月,便让为兄有了家的感觉。” 如晴轻轻地笑着,夹了菜放到知义碗里,“哥哥说哪儿话,先前两位嫂子也管得不错呀。” 知义冷瞥了挽雪朝云一眼,淡淡地道:“与你比起來,可差得远了。” 朝云面色不安,喏喏地道:“老爷息怒,是婢子无能,让老爷和姑娘操心了。” 挽雪则低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如晴嗔怪地道:“哥哥也真是的,所谓术业有专攻,两位嫂子主要责任便是侍候好哥哥,可哥哥非要把管家的事儿交给她们,管不好也不能怨她们,也得怨哥哥误用人。” 知义淡淡地道:“管家管不好也就罢了,侍候人也差强人意。” 朝云听得脸色都白了,几乎跪倒在地。挽雪也一脸不可置信,声音颤抖地道:“老爷何出此言?奴婢侍候了您这些年,从來都是任劳任怨,老爷仍是不满意么?老爷是不是嫌奴婢先前病下沒能侍候老爷么?” 知义淡淡地道:“大过年的,哭丧着个脸做甚?说你两句就给我丧着这张脸,越发不成样了。”知义见挽雪越发不可收拾的委屈模样,皱起了眉头:“又來了,稍微不如意就做出这副样子。我真的怀疑,你这一套是从张姨娘那学來的。” 如晴一听几乎岔了气,知义从小生活在李氏与张姨娘的明争暗斗中,极是不满李氏的低能战斗力,更是不屑张姨娘扮柔弱的白花能力,如今,见挽雪这样,则就下意识地把她归类为张姨娘那般的人物了。 * 在不打仗的时期,朝庭对边关守城将士是很苛刻的,补助极低,这儿的大头兵大都过得苦哈哈,过年要稍好些,可以分些御寒衣物及一些补助。百夫长把种之类的小官儿稍好些,依次类推,品秩越高的,赏赐越好,但与文武集团比起,总体还是偏低的。知义二品镇国将军的份位,又曾立过大功,朝庭赏赐要多些,通常情况下,代王府,与当地富绅奖赏的倒是丰厚多了。 知义在大同多年,早已有了深厚的关系网,与大同各富绅大富关系还是满不错的,从过年时各个大富送來的礼物就可见一般。 但知义职位特殊,过年也不能与文官集团那样,还可以放几天假,边关城守可不是儿戏,身为武将,得有超高的警觉心,防患于未然。所以就算过年也得时常在各关隘巡逻,并加强防戒。 知义沒有什么家属,在大同也沒什么亲人,所以初几那几日也沒怎么串过门子,倒是迎接了不少客人。一些女眷就由如晴亲自接待,男宾便由知义在前院招呼,兄妹俩分工合作,如晴这个天子脚下呆过的姑娘,至少在这群贵妇人面前,还勉强镇得住场面。得到颇多好感。 可惜在得知如晴已定了婚事后,第二日,登门作客的女眷陡然少了许多。如晴忍不住与知义笑称:“还是托了哥哥的福了。先前在京城,还无人问津來着,如今可好,倒成了香饽饽了。” 知义神色略有遗憾,“爹也真是的,那么早就与你订了亲。若你嫁到大同來,咱们兄妹就有个照应了。” 如晴也跟着叹气,大同虽然地势险要,与蒙古人只有一墙之隔,随时随地都会有被攻破的危险,但富贵险中求,山西大富也多如牛毛,巨富也有那么几位,大都是贩卖南北行货起的家,尤其是拿盐巴锅碗等寻常之物与蒙古人交易良种马儿,与黑龙江和松花江流域的土地上生活着从黑水靺鞨遗留下來的通古斯族群的女真族以物换物,换取人参、木耳、鹿耳、松子、榛子等山珍野味,及珍贵的各类动物皮毛,这个时候,女真人日子过得很是凄惨,但他们也学汉人那般,耕种庄稼,虽日子确实贫困,但比起蒙古人纯靠抢掠及养马牛羊來维持生活的窘状又好太多了。是以,女真人与汉人相处还算不错,沒发生过太大的冲突,商品交易倒也形成了一条产业链,朝庭虽明文制止不得与外族人通商,但商人自有一套办法,也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再加上当地官府也要靠本地商人吃饭,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如果胆子大些,官府背景雄厚些,这些北方巨富也是肥得流油的,随便嫁到其中一家去,也是穿金戴银,吃穿不愁。再加上知义虽年轻,但资历深厚,就算目前因年纪问題暂不会接下三军总治的总督位置,相信凭知义的本事,待十年二十年后,定能成为封疆大将,有这个兄长撑腰,她在夫家的日子肯定是如鱼似水了。 可惜呀可惜,她定了亲了。大庆朝明文规定,女子一旦定了亲事,是不得轻易毁婚的。方敬澜自认正人君子,爱惜羽毛,亦不会为了小小的利益损毁自己的形像。 * 虽然在大同沒什么亲人,但仍是受了几回邀请。首先是代王府的邀约,不得不去。如晴仗着知义的关系,倒也狠收了回礼,但却把头几乎给磕破了。 李骁也应邀在此列,不过男女有别,并沒有共处一室,不过在离开代王府时,上得马车时,隔着帘子说了两句话而已。 李骁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玄黑貂皮锦氅衬得气度不凡,白色的貂皮帽上,镶着一颗明晃晃的宝石,与帽檐下的炯炯双眸相互映衬,煞是威武。 “站住,本王有话与你说。”李骁勒着缰绳,胯下骏马横立在如晴车前,迫使车夫不得不停勒住了缰绳,对李骁拱手见礼,“王爷,我家姑娘轻易不得见外男,王爷有什么话与小老儿说便成。” 李骁轻哼一声,抖了抖马鞭,傲然道:“本王只与你家姑娘说两句话便走。” 坐在车厢里的沉香心里惊了惊,一脸担忧地望着如晴,“姑娘,这人果然來找麻烦了。” 如晴文静坐在铺有湘潭锦绒毛毯的垫子上,只微微掀开帘子一角,轻脆答道:“王爷,奴家这厢有礼了。请问王爷有何指教?” 李骁又策马向前,靠近如晴的窗前,见如晴只微微掀开帘子一角,只露半边脸儿,脸色沉了沉,居高临下,沉声问道:“本王先前送的礼物姑娘可还喜欢?” 如晴愣了下,李骁也送了礼物给她?她怎么不知道?狐疑的目光望着李骁,发现他正以期待的神情等着她的答案,心里冒过某些念头,嘴里却道:“喜欢,王爷有心了。如晴都还沒有亲自给王爷道谢呢。” 这下子轮到李骁狐疑了,本想弯腰仔细打量一番,哪知如晴却干脆放下帷幔,只从车里传出一句闷闷的话來:“王爷请自重。” 李骁立马直了弯,脸上、心里都火辣辣的一片。 “王爷还有事么?” “……”李骁盯了她一会儿,忽然责问:“前阵子将军府差了人送礼物与我,都是你准备的么?” * 不管别人如何说我,桃子仍是希望亲们能帮桃子一个忙。今天碰上一个传说的极品,钻我的漏洞,拍我一块多钱的东东逼我包邮。如今,还给了差评。一个美好的差评拉下了店铺整体评分,仍是一句老话,希望有支付宝的亲们能与往常一样支持桃子,为怕个别人说我骗钱,一元拍已改成一分拍。亲们可以行动鸟。大恩不言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 看谁更会演戏,看谁更厉害 如晴笑得腼腆,“是呀,王爷与哥哥乃莫逆之交,哥哥一个大粗人,哪懂得备礼这些俗事,所以如晴这才代哥哥亲自给王爷备了礼物。王爷可还喜欢?” 李骁脸色黑了大半,只冷着声问:“是谁让你送我药酒,还有那些……药材?” 如晴扑闪着美丽的大眼,一脸无辜,“如晴看过医书呀,用枸杞、山茱萸、 巴戟天、 石菖蒲、地骨皮、覆盆子、 菟丝子……” “够了。”李骁见她当真背出來,连忙制止,脸色更黑,阴沉沉地瞪着她,“你一个姑娘家,也好意思拿这些当礼物?” 如晴扑闪着无辜的大眼,不解道:“知道呀,王爷府里有两个侧妃,四个妾室,如今王爷身边还有好几位通房,如晴想着兴许王爷应该用得着……”她很是诚挚地望着李骁,“怎么,王爷不喜欢?为了给王爷准备礼物,如晴还特意请教过药铺里的大夫呢……”如晴仿佛这时候才发现李骁脸色不对劲,一副头顶快冒烟的模样,吞吞口水,小小声道:“呃,王爷,是不是嫌牛鞭小了?这也不能怪如晴,因为如晴找了整个大同的药材店,这些都是最大的了……” “你……你……够了!”李骁气得话都说不出了,几乎从马上跌下來。但他气归气,仍是从这个角度望去,也沒有错过如晴唇边一闪而过的窃笑。心头电转,总算明白过來,他被这个巧言令色两面三刀的小丫头给整了。 如晴隐藏在窗帘下的小嘴儿确实是捂唇偷笑的,见李骁气成这样,难堪与愤怒同时在脸上交并出现,总算出了口恶气了,尤其李骁身后那些侍卫,有的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有的则已若有所思,恍然大悟,要不是如此场合,如晴真想在车内滚上三圈大笑三声了。 沉香捏了如晴的腰侧,示意她别太得意忘形了,如晴也深以为然,清清喉咙,一脸诚挚的模样,“既然王爷觉得够用,那如晴就放心了。王爷,请恕如晴无礼,先走一步。”外头得了令的车夫扬了马鞭甩在车儿身上,车子启动,如晴再给李骁很真诚很友好的笑容,这才放下帘子。 李骁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极至的愤怒过后,却又是极至的平静,她眯着双眼盯着那渐渐远去的石青帷饰的车厢,自言自语道:“果然是阴险、虚伪、做作又可恶的小丫头,居然还给我來这么一手。”他摸着下巴,眼里酝酿出的暴风雨却渐渐被兴味取代…… * 而刚才李骁召见如晴的画面,很快就被才从王府出來的其他贵妇瞧到,其中,一架华丽的乌轮宝蓝帷饰四角镶嵌大红珍珠结的三驾马车快速朝如晴的马车驶去,待两驾马车平驶后,马上车夫冲如晴喊道:“方四姑娘,请稍停。我家夫人要见你一面。” 如晴闻得这么一句话,便让车夫缓下速度,渐渐停了下來,并示意外头的车夫与对方喊话。 对方马车里下來一位粉红色染花比甲,淡粉色褂子,腰间系着白色绸布汗巾的婢女來,她來到如晴车前,脆生生地道:“方姑娘,我家夫人想见您一见,请姑娘近前说话。” 如晴一听这话就勃然大怒,稍掀了帷幔,怒斥道:“我方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小女子虽未学尽天下世俗礼仪,却也从未听说过未出阁的姑娘还得被人招之即來呼之即去的道理。尤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贵府夫人好生沒道理。” 如晴斥责完后,就放下帷幔,冷冷命令车夫驾马,车夫不敢怠慢,连忙抖动缰绳,扬长而去。 * 昨天被私事耽搁了,不好意思,接下來事情更多,估计无法再保证一天一更了。亲们别再投票了,浪费钱钱,俺受着也有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 倒打一耙 那丫头吃了回闭门羹,两旁老百姓又跟着瞎起哄,也臊得面红耳赤,嘤咛一声转身回到车子里。 而如晴仍是气怒未消,那位夫人实在太无理了,就算她算不得什么,但总归是未阁的姑娘,居然被她如此怠视,不知是目中夫人,还是傲慢无礼。 后來听郑将军讲,那位夫人是山西巡扶夫人。 如晴恍然,怪不得呢,一省巡抚可是正二品大员,直接由朝庭派遣到下边辖管一省或几省的政务。大庆朝重文轻武,虽与哥哥同样品秩,但武官都要服文官管,难怪那刘夫人会如此嚣张傲慢。 如晴为刚才直接驳斥刘夫人的事儿还有些心下不安,本朝文官比武官更有向上发言权,若那刘夫人从此记恨上她,回去吹刘大人的耳边风,为难知义,可就不妙了。 如晴把自己的担忧与知义说了出來,知义沉吟半晌,“那刘大人在山西也不过呆了不到三年,为人品性一向为我不喜,有其夫必有其妻,今日此人对你如此无理,也不难看出此夫妇极是傲慢无礼之人。妹妹今日驳斥了她,料想是怀恨于心了。不过妹妹不必担忧,此人有把柄握在为兄手上,料想也不敢轻易胡來。” 如晴好奇问道:“哥哥的这个把柄,对他有杀伤力么?” “杀伤力?呵呵,妹妹还真会形容。为兄手头的把柄,足可以让他丢官丧命了。” 如晴放下心來,但又想起了什么,道:“今日在代王府门口,李骁问我是否喜欢他送的礼物。哥哥,这李骁有我送礼物吗?我怎么从未收到过。” 知义道:“被我截下了。” “啊?” “你真想要?” 如晴连忙摇头,想像李骁那脾性,及他眼中不怀好意的期待,送的肯定也不会是好东西。 * 农历年很快就过去,转眼间,又到了大年。 知义破例领了如晴外出,系上红色羽纱披袍,头戴红色覆面巾纱,扮作普通的富户,领着护卫丫头,一并观赏了大同的花灯,锣鼓赛、挠阁、高跷、舞龙灯还有扎大型的彩车,足足在外头疯玩了一天。尤其夜间的花灯,更是引人入胜, 远宵夜过得温馨而满足,沒有长辈在场,如晴能作半边主,想做什么,想吃什么,也沒有人敢拦她,过得很是滋润。 将军府的下人,经过周妈妈与如晴耳提面命的**,总算有个样子。通常遇上不服管教的,如晴就把知义找來,知义是个武将,说好听些是杀伐果决,不好听些几乎是杀人如麻了。收拾起不听话的下人來,简直是家常便饭,打杀了挽雪的碧桃,再拿采买的婆子开了刀,基本上已成功起了震摄作用,遇上一些极个别的阴奉阳违的,只稍搬出知义往此人面前一站,立马变得乖顺且自觉,并且冷汗直觉。 知义穿着如晴亲手给他做的米色羽纱夹棉长袍,很简单的式样,但却在袍裾边缘以五色绣线透出繁复的纹路,内镶棉花,里衬是绢丝,外衬是米白色挑金线羽纱为质材,对襟敞口的设计,纯当作外袍,可披可穿,外出或在家家都极是上台面,知义穿上,头上再戴个狐狸皮做的暖帽,里头同色系的衣裳,腰缠玉带,吊着块羊脂玉,整个人玉树临风又威武不凡。走在吵杂的大街上,回头率过半。 如晴头戴纱巾覆面,她能看清外头的,但外人却无法看到面容,偷偷打量自家兄长,有种与有荣嫣的骄傲感。 在看摆龙灯时,知义找了间酒楼,登了二楼临栏观看,一边为如晴解释着。 在这个古代生活了十多年了,如晴还是第一次出门观赏外头的风景,刚开始倒还兴奋,但渐渐地,就吃不消了,如果全程观看下边的表演倒也罢了,问題是,知义选的这间酒楼,在本地知名度很高,來的名人富商也不少,好些认出了知义,纷纷上前招呼,然后,如晴也就成了动物园的猴子,全供观赏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如晴才察觉,这儿全是清一色的雄性动物,虽然知义一再表明她已订了亲事,却也阻止不了这些老头子及纨绔子弟们的好奇的打量。 如晴尽量表现出落落大方的一面,但,自从脚蹬玄黑皮靴,头戴土黄色镶二龙勒珠貂皮暖帽,身穿紫色袍子的李骁时,便整个人都坐立不安了。 李骁是在场诸人中,地位最高的,理所当然坐到了首座,边喝酒边与众人谈天说地,此人倒算是天生的社交家,自从他一來,原先由知义主导的场面便完全成了他的地盘。谈笑风声,好不威武。 在场诸人也很是巴接李骁,李骁说什么他们就附和什么,而知义仍是一如往常般,不多话,也不插嘴。 李骁虽位高权重,但待人接物也有一套,并未冷落谁,却也未热乎谁,对如晴也是客气且有礼的。但如晴却是坐立难安,先前变着法子送了那一堆药材过去,凡是男人,哪有不生气的。但今天李骁却完全沒有表露出來,只是轻轻地笑着:“方姑娘也出來了,难得,难得。” 如晴客气地笑着。 李骁又道:“方姑娘一直谨守闺阁礼仪,从來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何今日却反其道行之这般抛头露面?”也不给如晴回答的机会,又继续往下说,“姑娘不怕传回京城去,有损姑娘闺誉?” 知义皱眉。 如晴轻轻地笑着:“王爷真爱说笑,如晴一直谨守闺阁礼仪,十余年來从未懈怠过。今日里,与兄长一道出了躺门,却也紧记着女儿家不得轻易抛头露面的规矩。如晴这般洁身自爱,怎么在王爷眼里,却成了有损闺誉了?如晴不明白,还请王爷指点一二。” 李骁握着酒杯,眸光深深地盯着她,恨不得把面纱瞪穿,面纱后那双俏颜仍是保持着隐约的微笑面孔,心头直咬牙,但面上却哈哈大笑起來,“姑娘的伶牙俐齿,本王早就领教过多次了。姑娘出趟门都要戴个面纱,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如晴嘴顺答道:“是呀,这确实沒什么乐趣可言。可是,王爷难道忘了,订下这个规矩的,便是太祖皇帝,王爷的亲祖父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 看我一张利嘴及信件丢失 前唐朝风气很是开放,女子穿得袒胸露乳,抛头露面,好不自在,但到了宋朝后,便渐渐地压低了女子的地位,到了本朝,更是变本加厉,已演变为大家闺秀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且不得随意与外男相见的地步。 李骁被反讽了回來,又立马挑眉道:“这么说來,姑娘是在埋怨太祖爷爷昏庸无能了?”这话说得有些严厉了,并且又涉及到质疑、埋怨太祖皇帝的罪名,在场诸人,渐渐变了脸色。 知义眉头皱得更凶了,不满地瞪了李骁,正想说话,然如晴居然先一步开口道:“王爷此话可就过了。太祖皇帝丰功伟绩,说个三天三日都说不完。他老人家订下的规矩,定是有道理的。怎么听到如晴耳里,好像王爷对太祖皇帝有不满似的?” 李骁双眸微眯,“姑娘说话可真有趣。明明就是你想埋怨指责太祖皇帝颁发的规矩,居然还倒打一耙了。” 如晴眨着眼,“王爷这话可就过了。如晴一直谨守着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不轻易私见外男。可王爷却质疑如晴这般谨守太祖皇帝的规矩,还有何乐趣可言。这不明摆着王爷在指责英明神武的太祖皇帝他老人家嘛。”见李骁一副要生吃她的表情,如晴越发得意,又道:“这话可是您亲口说的哦,在场诸位大人长辈都是证据哦。”然后看着李骁如吞了黄莲的表情,心里可爽快了,总算出了口恶气了。 你丫的,想倒打一耙,沒门儿。 知义眉毛渐渐舒展,反倒是其他人却一脸的惊惶,纷纷冲脸色沉下來的李骁道:“王爷,不关下官的事呀,下官什么也沒听到,什么也沒听到。” 李骁心里堵得厉害,他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堵得哑口无言。偏如晴还捂着唇讽笑道:“王爷果然不同凡响,一个眼神射出去,就让所有人附首称臣,如晴佩服。” 这下子,李骁脸色更黑了。这个,这个……可恶的巧言令色又巧舌如篁的臭丫头。 而其他人听了,吓得魂飞魄散,只得强撑着笑脸对李骁道:“王爷,下官家中还有事,先走一步。”然后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起身告辞,就怕被李骁如晴牵了进去成了炮灰。 李骁并未阻拦这些人的离去,只是一个劲儿地瞪着如晴。 如晴虽然得意了一会,但见这些人离去,也有点儿惊惶,尤其李骁这家伙看着好生古怪,瞪她的目光并不像发怒,反倒带着她读不出的奇怪光茫。 “好厉害的一嘴张,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了,李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上。”他一双眸子冷溲溲地瞟了知义,冷笑一声:“师弟可真好运气,有这么伶牙俐齿的妹妹。” 知义淡淡一笑。道:“过奖。反正日后倒霉的只是我那未來妹夫,妹妹什么性子,也碍不着王爷。” 李骁滞住,又恶狠狠瞪了知义。而知义却不甩他,只是转头对如晴道:“听说年前向家公子就有写信來,这个时候仍是沒有着落,估计在驿站耽搁了,走,咱们去驿站问问看。”然后又拱手与李骁告辞。 而这时候的李骁却瞪着他们的背影,好一番咬牙切齿。待他们消失在楼梯后,又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 “这该死的臭丫头。”李骁恨恨捶了桌子,震得桌面上的杯盘碰碰作响。 身后的小太监见怪不怪地眼观鼻,鼻观心,反倒是李骁身边的新任侍卫却吓了一跳,担忧又惊奇地望着自家主子。 李骁喝了口酒,仍是不解心中怒火,“小柱子,你说,这丫头是不是很可恨。” 小太监立马恭身弯腰,“王爷说得是,这方家姑娘确实可恨。” “她这样的人,居然还会有婆家要她,你说还有沒有天理。” “是沒天理。” “所以,为了我表弟,我把信截下來,应该沒错吧。” “王爷一心为舅老爷一家着想,奴才着实钦佩。” 李骁稍稍顺了气,又喃喃自语道:“表弟温柔敦厚,人又老实,若是娶了这小丫头,这日后恐怕就永远宁日了吧?” 小柱子不敢吱声,只是小小声地劝解:“王爷,这方姑娘是太王妃亲自给表少爷挑选的。” 李骁忽然來了气,怒道:“也不知母亲什么眼光,京里那么大家闺秀,偏就选中了她。” 小柱子不敢再说话。倒是一旁的新任侍卫便自告奋勇道:“王爷,那臭丫头如此可恨,惹王爷发这么大的火,干脆卑职今晚偷偷潜进将军府,把她抓出來再狠狠痛打一顿。给王爷出口恶气,岂不更好?” 李骁顿了会,忽然瞟他一眼,陡地斥道:“你敢?” * 离开酒楼后,兄妹俩打道回府,如晴好奇地问:“哥哥,向家,真的有给我寄信?” 知义蹼头,“嗯,是大哥说的。他在信上问我,向家公子早在年前就与你写了信來,为何一直沒有回信。”他转头,冲如晴微微地笑着,“听闻向家公子还送了好些礼物与你。” 如晴歪着头,“是什么时候寄的呀?” “元月。” “确实有点久了。会不会在路上弄丢了?” “这个倒也有可能。但应该不会的,你先前寄给我的每一封信每件物品我都收到了。” “那还真难说。”如晴对古代的“邮差”可不报什么希望,在现代,有那么先进的运输工具都容易丢落,更别说这古代了。 到了驿站,知义让驿丞查了所有信件,都沒能查到有向家的信件,那驿丞一脸为难地对知义道:“方将军,每次驿站收到有您的信件,下官都是及时命人送上的。您这回要查的,确实沒有。” 实在查不到信件,也只能打道回府。估计是真的丢了吧,或是被人私吞也说不定。但知义也不能怀疑是驿丞私吞了,他也实在沒必要这样做的,先前方敬澜也曾数次寄过贵重物品与他,也是完全无缺送到他手上的。他对驿丞还是满信任的。 如晴也挺遗憾沒能收到向家公子的信和物件,但为了表示礼节,如晴也回了一封信与向家,指明先前的信并未收到,然后再写了些抱歉的话,如晴写得很是简短,虽然与向家公子订了亲,却也不能写得太过露骨,只恰到好处地写了些问候之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 知义要成亲,通房不服气 元宵过后,如晴也找不到理由外出了,只能缩在闺房里绣她的花,顺便再给远在京城的老太太等人捎些实用的料子布料之类的。 京城何氏林氏写信最是勤快,其次是如美,何氏林氏在信中就是京城好些好玩的事儿,各大家族的八卦,或朝堂上发生的事儿,也让如晴不至于太过孤陋寡闻。而如美的信,十有**便是控诉如善的种种恶行。 如善因为快要及笄了,婚事也被方敬澜提上了日程,最近天天被李氏带出去走亲访友,李氏在外头有什么应酬的也都带了她们姐妹俩。如美在信里一半得意一半又是愤怒的,大至上是,如善不怎么得贵妇人们喜爱,但却甚得那些世家公子的欢喜。 如晴也收到过老太太的信,在信里全是教训自己的,再來便是家里准备给知义说门亲事了,初步看中了余家的姑娘,也就是何氏长姐夫家的小姑子。 说实在的,余家在京城真算不得高门大户,如晴以为依方敬澜的眼界,定要给知义娶个门当户对的将门之女,却沒料到,居然是个家世稍差并且毫不显眼的余家姑娘。 不过,兄长的婚事,身为妹子的是沒有资格说话的,只是把家里的意见与知义简单说了。 知义倒是沒什么意见,只是淡淡地道:“我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了。” 如晴挑眉,问道:“嫂嫂在信里有提到过余家姑娘,长相中上,个性温婉,二八年华。除此之外,便无其他了。”何氏说话一向中肯,从不轻易说别人坏话,如此简短的几句话,料定那余家姑娘也并不出色。 知义眉头微皱,“家世和容貌都算其次,最重要的还是人品。只要那余姑娘贤慧豁达,与妯娌相处和睦,孝敬长辈,善待幼小,我沒理由不娶她。” 如晴半开玩笑地道:“那若是不善待小姑呢?” 知义瞟她一眼,“妹妹这么可爱伶俐,她沒理由不善待你的。” 如晴很是满意,虽然有敷衍之嫌,但她聪明地不再纠缠下云,然后又小声问,朝云和挽雪怎么办。 知义淡淡地道:“若她们知趣,等你嫂子进门后,我再凛了老太太作主,给她们一个名份。” 如晴点头,朝云挽雪侍候了知义多年,沒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抬为姨娘,也算是水到渠成。 转眼间,又到了月底,也该是给下人发放月奉的时候了,如晴找來账房,也兑现先前的承诺,每个下人涨一倍薪奉。但却糟到挽雪的极力反对。 挽雪的理由也挺充分的,“姑娘,这些下人的奉银都由官府出的,姑娘实在沒必要再另行涨钱。这样反而不好。” 因为将军府是御赐的御邸,所以府里的好些下人也都是御赐的,奉银也是由当地官府所出。实在沒必要发放银子的。 如晴淡淡地道:“话虽如此,但成妈妈,刘妈妈,伍妈妈她们可都是府里的老人,京城里熬到管事位置的妈妈们都领着一两二钱的银子,沒道理这儿的妈妈却还苦哈哈的只领半吊钱。” 挽雪抿唇,道:“京城米珠薪贵,但这儿可是大同,哪里能与京城相比。” 如晴盯着她,微微地笑道:“嫂子说得也对。不过,我倒是想问问,嫂子一月能领多少钱來着?” 挽雪绞着手指头,吱唔道:“先前刚來这儿的时候,是八百钱的,后來,老爷给涨成一吊银子。如今,也一直拿着一吊银子的。”见如晴面露兴味,满脸的委屈,道:“难不成,姑娘嫌挽雪领多了?若真如此,为了节省府里的开支,姑娘一应扣下便是,挽雪绝无怨言。” 沉香玲珑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横眉倒竖,果真又一个活生生的张姨娘了。可惜,她的功力也太浅了,人家张姨娘的楚楚可怜从來都是在方敬澜面前表演的。她倒好,不敢在知义面前表演,因为知义不吃她这一套,居然就拿到如晴跟前上演了。 如晴垂眸,淡淡地喝着温热的红枣连子羹,缓缓道:“嫂子这话我可不爱听。嫂子侍候哥哥,任劳任怨,数年如一日,沒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如今领着一吊钱,按京里的规矩,哥哥已是默认了嫂子的身份了。嫂子也该高兴才是呀。至于其他人,我知道嫂子一心为着节省开支,可也不能太寒了下人们的心,是吧?” 挽雪僵硬着脸,勉强让自己点头,并挤出笑容,“姑娘想得周到,是我想得狭隘了。” 如晴笑得腼腆,“哥哥再怎么疼我,可几个嫂子才是真正当家作主的人。哪有官中锁事给妹子打理却让嫂子们闲着的道理?这完全是本末倒置了。” 挽雪心下惊异,胸口微跳,但却乖顺道:“可是,姑娘管家确实有一手。挽雪自叹拂不如。还是专心的侍候老爷,其他事儿,只能麻烦姑娘多担待点了。” 如晴微笑道:“嫂子也太妄自菲薄了,前些日子京里來了信,家里已给哥哥选了门婚事,相信再过不久,新嫂子就要來大同了。兄嫂的事,我这个做妹子的,还是少掺和的好。所以,府里下人薪奉多少,嫂子看着办吧。不过,我先前对下人已诺言在先,还请嫂子看替我圆了这个承诺才好。”如晴至始至终说话都笑眯眯的,仿佛对知义成亲的事儿,很是欢喜。再來对挽雪也很是友好,很是尊重的模样,并且言语间对即将上任的新嫂子也很是喜爱,挽雪听得袖子里的一双手,几乎把手帕给绞碎。 她摸不准如晴刚才这番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只是拭探。这些日子以來,数度与她交手,从先前的明争转为暗斗,她都不是对手,首先在言语上她就占不了上风,私底下她也找不着地方使绊子,如晴看着随和,可管理下人却很有一套,不打不骂不罚,却让下人畏惧如虎。想挑唆下人使绊子的伎俩行不通后,她唯一的法子只能转战知义,可惜,知义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人,眼里心里只有这个妹子,压根儿沒有她们的存在,她除了咬牙血吞外,也只能忍着受着了。本想着偃旗息鼓安份守已,可如今,自家老爷又要娶新夫人了,如晴却当着她的面如此维护新妇,丝毫沒有为她说话的意思,这让她情何以堪? 新夫人是好是坏她也不得而知,但见如晴这么维护期待,挽雪咬牙,是该行最后一招了。 朝云听得她的计划,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妹妹,千万别做傻事,这招行不通呀。老爷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你这样做,岂不惹老爷生气?”朝云急得团团转,进一步劝道,“妹妹,我知道你心里不甘心,好好的大家闺秀如今沦落为看尽他人脸色的奴才,先前老太爷和老太君还承诺过咱们姐妹,若侍候尽心,会给咱们姐妹一个名份。妹妹,以咱们的身份,能抬为姨娘也是不错了。难不成,妹妹还想着被扶为正室不成?” 挽雪冷笑一声:“为什么不能?想我家道沒中落之前,也是备受呵护的千金大小姐,如今,都成什么了?区区一个庶女都能把我踩在脚底下。我就是不服!同样都是官家小姐,为什么我只能看尽脸色,受尽贱踏,凭什么她就可以高高在上享尽一切?朝云,我不服,我就是不服。” 朝云看她半晌,幽幽道:“你不服又能怎样呢?情势比人强。你纵然不服,又能改变什么呢?” 挽雪坐在绣夏草虫的紫纱床沿上,绞着帕子良久,忽然坚定了神色:“当年张姨娘不也凭着这一招受尽万千宠爱么?我资色可不比她差。沒道理她能成功,我就只能失败的。” 朝云更加叹息,“你想与张姨娘比?可是,老爷可不是老太爷呀。” 挽雪沉默了会,又道:“不会的,定能成功的。男人对于子嗣一向看重的。等那新妇一进门,我就借着肚子里的孩子与她一争高下。” 朝云摇头,“何苦呢?新夫人一旦进门,人家可是嫡妻,你拿什么跟人家斗?就凭肚子里的孩子么?我看难。” “那可难说,当年,张姨娘不就是凭借着肚子里的孩子把小李夫人给挤兑得差点喝西北风么?”若不是老太太,估计小李氏早就被斗得尸骨无存了。 朝云见劝不动她,唯有无奈叹息,“张姨娘再如何的争强好胜,可还不是个妾。妹妹,听我的劝,别做傻事。就算你真的斗过了新夫人,可老爷也不会抚你为正妻的。你可知道,像方家这样的人家,哪有让一个下人当主母的。” 挽雪沉默了会,又咬牙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就真的一辈子都要忍气吞生?”见一脸气急败坏的朝云,她又继续找了理由,试图说服她,也试图说服自己,“沒试过又怎能知道结果呢?放心,我不会打无把握的仗的。” 朝云叹气,“你连四姑娘都斗不过,还妄想斗过新夫人?我看你是异想天开了。” 挽雪面色挂不住,不禁冷笑一声:“谁说的,我不是斗不过她,只是不屑与她斗。若她胆敢挡我的路,我定要她好看。” * 如晴重新把管家大权交给挽雪后,挽雪倒也做得不错,对知义和如晴,也是跑得格外殷勤,如晴有什么需求,想吃什么,想做什么,挽雪从來都是第一时间满足。沉香也忍不住夸了挽雪,心想此人应该是真的改邪归正了。 知义见挽雪果真安份,倒也夸了她两句,不过话锋一转,又对朝云挽雪道:“你二人侍候我这么久,一直谨守本份,从无二错。按理,抬为姨娘也是众望所归。不过,为了尊重夫人,你们是继续留下,还是另配出府,都由夫人定夺吧。” 挽雪当场如糟雷击,半天都说不出话來,如晴也颇为尴尬,兄长房里的事儿,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好掺和呢?只是知义也太不避嫌了,这些私事也要当着她的面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 遇袭 挽雪神色呆愣,半天说不出话來,朝云也是呆若木鸡的模样,好半晌才木木地问道:“老爷……是打算让夫人处置咱们姐妹?”朝云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连如晴都觉于心不忍,不过知义又淡淡地道:“你二人侍候我这些年來,沒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会怠慢你们的。待新夫人进门,若留,就抬为姨娘。若遣,我会作主让你们另行配人,或是发还卖身契,再给一笔丰厚的银子。” 朝云稍稍恢复了神色,对知义福了身子,声音细若蚊吟,“全凭老爷和夫人作主。”如晴听得出來,这语气有多么的言不由衷。 挽雪回过神來,僵硬着福了礼,勉强保持着笑容,“老爷仁义,婢子三生有幸。” 等此二人退下后,如晴忍不住道:“哥哥,真要把她们遣出府去?” 知义神色不变,“这是沒法子的事。谁叫她们总是不安份。” 如晴吃惊,“她们很是安份了呀。难不成,哥哥还在记恨先前挽雪对妹子做过的那些事?” 知义不响。 如晴道:“哥哥的房里事,做妹妹的不便过问。挽雪朝去是遣是留,俣凭哥哥和嫂嫂做主。可是,哥哥这么做,岂不---” 知义淡淡瞟她一眼,“你认为留她们下來,抬为姨娘,就是为她们好?” 如晴一副被噎住的表情,知义又道:“女人多了可不是件好事。你嫂子若是心硬,糟秧的可就是她们了。反之,就会弄得尊卑不分,你刚來这儿的时候,不也受气?” 如晴默然,知义想得太通透了。当家主母厉害了,下头的妾室就不敢放肆,若性子软弱,凭挽雪的脾气,估计就得骑到头上去。一旦妾室压过正室,对家族对下一代,都不是件好事。如晴佩服知义的长远目光,心里却在想:“张姨娘虽然让人厌恶,但不可否认,她的存在,却给了后人进一步的启发与教育意义,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 如晴在得知挽雪朝云的命运后,对她们颇为同情,也客气友好起來。朝云脸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但对如晴却是越來越巴结,已转变为讨好了,如晴当然知道原因,却装作不知。对于朝云言语里想让如晴在新夫人面前代为求情的恳求,也是装作听不出來,或是打哈哈过去。 虽然朝云面上的失望神色是那么的明显,但如晴仍是硬下心肠不予理会,兄嫂房里的事,她怎么好去干预呢?再來,她帮助了她,却给新嫂子添堵,这样的蠢事儿她才不干。大不了,在新嫂子遣她们出府时,她多多帮衬一下也是不错的。 比起朝云的黯然不同,挽雪却是生龙活虎的,对如晴格外的上心,对下人也是越來越好,听周妈妈私底下讲,挽雪再也沒了先前的气焰,对下人极尽友好温和。管家先前二两月银已涨为四两,内宅管家成妈妈由半吊钱涨为一吊钱,其余丫头全都按原來所领薪奉加一倍,下人们都乐翻了天,对如晴好一番哥功颂行德,对“忽然大方”起來的挽雪也开始刮目相待。 沉香是外冷内热的人,见挽雪这样,又想到她未來的命运,忍不住道:“她这是何苦呢?她以为把姑娘和下人都讨好了,就能让新夫人喜欢她?我看不见得吧?” 周妈妈也在猜测挽雪的用心,“通常太过能干了,在下人中有威望的妾室,是新夫人首要清除的对像。难不成,她还想着靠姑娘和下人的支撑与新夫人抗衡不成?” 玲珑皱眉,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她的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好,但咱姑娘可不会买她的账。至于下人嘛,还真难说。” 可是,下人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可能真的跑到新夫人面前去跪拜恳求吧? 思來想去,众人都猜不透挽雪的心思,干脆不去想了,静观其变。 * 又过了不久,朝庭下达明旨,另派遣已逝傅老将军之长子,如今被封为一品左柱国将军的傅原接任三兵总治。而靖王李骁则功成身退,即日便起程回京。 如晴在第一时间得知李骁要回京的消息,几乎高兴到跳了起來。 为替傅将军接风洗尘,知义当晚便赴总督衙门,估计要捱到很晚才能回來。如晴便让厨房不再准备知义那份,一个人在琳琅园用了晚膳,无所是事,如晴便与几个丫头一起玩起了叶子牌,如晴手气很好,一口气赢了好些碎银铜板,乐得像什么似的。赢了钱的如晴,准备明日领丫头们外出好好玩上一天,顺便透透气。 * 第二日,如晴果然说到做到,换了外出的衣裳,领了沉香,玲珑,玉琴,三个丫头一并坐了马车,本來只打算去逛逛大街,在附近有名的景点游玩一番。 只不过今天运气不大好,在一处小山坳处,居然见到前方有刀剑击杀声,一方是统一玄黑色劲装武士,另一边是一群穿着动物皮,身形高大穿着简陋的人,护卫如晴的七品校蔚刘大强定眼一瞧,忽然失声尖叫:“不好,是靼鞑。” 如晴刚开始还沒有明白过來靼鞑是什么东东,又听见刘大强又嘶声尖叫:“糟了,居然是靖王爷。” 如晴一听李骁的名字下意识地脑袋一缩,哀声又叹气,更别提有多别扭,连忙探出窗外,果然,隔得较远,在一群混战中的人里,也能轻易识别出李骁來,不是此人太英俊,气质过于独特,而是这家伙穿的够华丽,够招摇,被靼鞑给当成了大肥鱼打劫了。 “刘大哥,看样子,好像李骁这边已处于弱势呀,不大妙呀。” 沉香忙道:“姑娘,还是别管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迟了可就无法脱身了。” 如睛点头,李骁这边只有二十余人,但靼鞑却有上百余人,虽然李骁功夫不错,这些护卫也是以一挡十的好手,但架不住人家的轮番上攻,好些身上都已挂彩。靼鞑人凶残成性那可是名不虚传的,估计若无援兵,李骁今天已是凶多吉少了。 刘大强神色也略有焦急,见李骁处于下风,连忙咬牙对近身的士兵道:“你快去通知附近的守军,就说靼鞑入侵,靖王被围,火速派人來营救。”然后又对如晴道:“姑娘,此地不宜久留,卑职先护送您去安全的地方。” 如晴点头,心神不宁地坐回了马车,马车掉了头,正准备朝安全的地方驶去。可惜却迟了一步,那边围攻李骁的靼鞑首领也发现了如晴这一行人马。 刘大强见状,暗叫不妙,厉声命令车夫驾车,他们垫后。 车夫抹了额上的汗水,马鞭甩在马屁股身上,急忙往回奔去。刘大强一边勒马前行,一边对车内的如晴解释:“姑娘,这是蒙古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是不知怎的,居然给跑到这里來了。” 如晴也偶然听说过蒙古人生性残暴,杀人如麻,听刘大强这么一说,也吓得面无人色,赶紧缩回车里,只期盼着快点进入城里。 可惜,天不随愿,那群靼鞑人一见如晴的马车及刘大强等人,如同猫儿见着了老鼠,那个兴奋,嗷嗷地叫着朝如晴这边冲來。 刘大强脸色倏变,嘶声吩咐车夫继续驾马,并让如晴保重,躲在车内,不许冒出头來。然后从身后取了箭,狠狠往马屁股上一插,马儿吃痛,狂嘶一声继续跑得飞快。可惜,如晴这马儿跑得快是快,但却敌不过靼鞑人胯下的马,很快,便追上了刘大强他们。刘大强瞧着靼鞑三十來铁骑,又瞧着已方十数名护卫,及如晴车子里的一干弱质女流,咬牙吩咐让几名将士护卫如晴,而他则领着大部份人,掉转马儿,往靼鞑冲去。 刘大强身形高大,力大如虎,手握两根大棒槌,气势如虹地冲进了靼鞑的队伍,很快就有两名靼鞑放翻下了马,其余的将士也跟着加入了战斗,缓解了靼鞑人的进攻,眼见如晴的马车跑远了,刘大强稍松了口气,继续狂吼一声轮着大棒槌一番不要命的撕杀。 如晴从车箱里探出头來,心里紧张万分,刘大强这是要拿已方十余人与对方数十铁骑死拼了,心里又悔又恨,如果她不出府,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身后响來乒乓作响的刀剑撞击声,及刀剑刺入身体里的惨叫,再來还有箭矢射在车门上发出的沉闷声响,沉香玲珑及玉琴吓得面无人色,抱着如晴尖叫不已。如晴也吓得说不出话來,心想今天肯定完了,完了,被这群人抓到,她还有活路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 遇袭(二) 草源上从来都缺少女人,父亲死后,老婆留下给儿子享用,没儿子留给弟弟,没弟弟给侄子……反正循环使用,五十岁的老妪再给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也是常有的事,女人对于蒙古人来说,一是为了泄欲,二是为了传宗接代。这群鞑靼人不知用什么方式进入大同地界,一是为了抢掠,顺便就是找关内女人发泄了,若是被他们抓到手头,铁定是先奸后杀,绝无第二条活路。所以如晴骇得实在没法,只能祀悼援兵快来…… 陡地,车窗被人击破,数个靼鞑人已带着一副奸笑往如晴的马车追来,已有两个护卫中箭牺牲,车夫也被砍伤,却强撑着驾马,正是危急时分,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如晴强睁着双眼,外头传来一阵大笑声:“想不到这里还有几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哈哈,老子赚到了呀。” 如晴闭眼,随手抓了个不知名的物品就丢了出去,也不知打中没,便听到一个流里流气地声音:“哟,还挺泼辣的,老子喜欢。”紧接着,又有刀砍在车厢上的沉闷震动感,车里几个姑娘更是吓得放声尖叫,忽然间,外头响来一个闷哼,车夫被砍,骨碌碌从车上滚了下去,马儿失去了控制,又受了刺激,更是漫无目的地疯跑。 如晴吓得面色煞白,紧紧抓着车子里的抚手,马儿跑得飞快,轻易停不下来了,后边又有靼鞑追赶,身下马车抖动如筛子,几乎快把腰给折断,不知到了哪,但有一点值得肯定,马儿应该不是朝城里驶去,而是驶在一条坑洼不平又崎岖的山路上,因为,车厢数度被外头的树枝挂住,车上的帷幔被枝杈挂住,车顶已被掀翻来,从头顶望去,全是一片紧密的树林。 所幸,这辆马车虽然算不得豪华,但用的材料却是最结实耐用的梨木,再经过铜油侵泡,更是结实如铁,在如此摧残下,偿没有解体,不幸中的大幸。 蓦地,沉香尖叫一声:“姑娘,前边是悬崖---” 如晴一阵骇然,果不其然,马儿不知不觉中,居然驶上了这个山梗,前边两百米处,便是悬涯,按这种速度摔下去,也成了肉饼了。 如晴强撑着起身,往旁边窗外望去,忽然心里一喜,“外边是个斜坡,坡下是湖水,只能从这儿跳下去了。”跳进水里比跳进悬涯生还的机率还要大些。 沉香紧紧抓着如晴,“姑娘,我怕。” 玉琴也是满脸泪水,如晴也是心里发怵,但这个时候,性命倏关的当头,再加上她又是主心骨,也容不得她退缩,只得咬牙道:“没法子,不跳也得跳。先起来,抓着扶手,我数一二三,咱们立即跳,再不跳就来不及了。” “不要,姑娘,我不敢跳----”玉琴说什么也不敢跳,如晴不理她,抓起玉琴便往窗外推去,边推边嘶声道:“双手抱住头。” 眼看,离悬涯越来越近,车子里的三个姑娘也咬牙从窗外跳了出去,坡有些斜,柔软的土里及膝深的枯菜,从车子里扑出去,这种高度与速度,也是要人命的,摔得头昏眼花,然后一路找不着北地朝坡下滚落去。所幸没有石头横在中间,四个姑娘一路尖叫着滚呀滚,一直滚到坡底。 如晴长这么大,还从未玩这过么高危险的动作,这一滚简直把她的魂魄几乎都给滚没了,全身痛得厉害,头也晕眩得厉害,等她好不容易赶走头顶的乌鸦,勉强爬起身后,忽然愣住,那几个靼鞑也跟着从山坡上下来了…… 这下子再也顾不得全身的疼痛,如晴一骨碌爬起来,慌忙推了沉香等人,示意她们赶紧逃。 然后几个姑娘又一路跌跌撞撞沿着河边,一路漫无目的地跑。 如晴是养在深闺娇身惯养的小姐,几个丫头也没吃过苦头,哪里跑得过这些人高马大的蒙古人,不消一会,眼看就要被捉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续发展 今年十五岁的如善,正式到了及笄的年纪,李氏亲自替她主持了及笄礼,请了较好的亲戚贵妇在家中,团团坐了六张桌子。李氏这回倒也沒有亏待如善,亲自拿了一绽足足有三两的黄金,拿到外边打造了一对沉甸甸的梅花簪。如美倒也不含糊,送了一副名贵的赤金盘螭璎珞项圈。李氏母女送的不可谓不贵重。 如情虽然感叹这对母女忽然转性儿了,又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哦,总算知道原因了。 原來,如美已选定了婆家,居然是庆昌侯爷的弟弟杨启泰。这杨启泰虽然沒能承袭侯府爵位,但此人也算是实权在手的人物,掌管着京中十二团营,堂堂正三品参将官。如美嫁过去,也是吃穿不愁,穿金戴银,并威风八面了。 何氏在信中说道:虽还未正式下聘,但双方父母已达成了初步意见,只等如美及笄后,就正式下聘,迎娶如美。 如美嫁得如意郎君,李氏有了如此优秀的乘龙快婿,可谓是喜气洋洋,精神百倍,对如善也就大方了。 但是…… 如情继续往下看! 如善在及笄礼过后不久,又逢靖王五十大寿,随老太君及李氏一道去靖王府向老王爷祝寿时,不知怎的,居然与庆安公主在王府后院不知发生了什么争执,被庆安公主一巴掌轰进了水池里,如善被淋成落汤鸡,在丫环的带领下,去了王府厢房里更换衣裳,可不知怎的,就在这时候,豫郡王世子李掠却闯了进來…… 看到这里后,如情再度睁大了眼,把这一行字左看右看,看了数遍,确定自己沒有眼花,如善在王府厢房里更换衣裳时,身子却被无意闯入的李掠瞧到。 如情心里一紧,觉得她担心的事仍是不可控制地发生了。 后边何氏说的很是委婉,用词也很是保守含畜,却仍是给如情一种欲盖弥彰的嫌疑。 何氏是这样写的:“此事发生后,皆感震惊。二妹哭成泪一般人儿,李掠则一味跳脚言之上当,并大骂李骁。老太君遂让豫郡王府给其交代。豫郡王妃数度冷笑,与之唇枪舌战,只肯以妾礼待之,老太君自是不肯,双方僵持不下,靖太王妃出面作主,亲自与二妹保了媒,二妹与李掠便定下婚事。婚期定于次年腊月。此事虽了结,然,风波却未平息,外头都传言吾家姑娘心计深重,方府家教不严,门风败坏。公爹很是震怒,严查此事,最后杖毙参与此事的丫头及婆子四人。二妹也受罚颇重。” 何氏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隐晦委婉,却给如情一种透不过气來的感觉,总算看完了这一篇,只觉通体透着寒气,如善……她真的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了。 首先,就算如善在靖王府与刁蛮的庆安公主发生了争势,被轰到水里去,又去厢房换衣裳,但王府这种门弟森严女眷居住的地方,居然会出现李掠这种外人,这是疑点之一。其二,事情发生后,李掠也一个劲儿地嚷着上了当,并大骂李骁。如善让他上得当么?那还不至于。估计王府里的还有他人推波助澜。其三,豫郡王妃死活不肯负起这个责,偏靖太王妃出面便同意了,这事儿无不透着古怪。京里谁人不知豫郡王妃最是看不顺眼靖太王妃,这回去买她的账,有些不可思议。 再來,如善已经及了笄,按理,及了笄的姑娘是可以立即披上嫁衣成亲,为何要等到到明年呢?并且还是腊月。 以如情对如善的了解,她的目标应该是李骁的,可惜,阴差阳错之下,居然变成了李掠。不过她也并未吃什么亏,豫郡王府虽只是二字王,但总归是亲皇亲国戚,如善嫁过去,也是正儿八经的王妃了。比如美还要威风呢。 如情再來一个大胆的假设,或许李骁知道如善的计谋,所以拿李掠顶包,以李骁的阴险,这事儿也大有可能。 不过,如善以这样不光彩的手段嫁给李掠,如情也为她未來的日子担忧,这个人呀,还真不让人省心。唉……更可恨的是,她一人却连累了整个方家,这回方敬澜不知要气到什么程度。 何氏这回的信很长,只简单提了如善的事发生后,老太君震怒,方敬澜气得几乎一夜白了头,李氏暴跳如雷外,便沒其他了。 不过,何氏还是挺了解如情的,如情也了解她,接下來,何氏又附上了方家未來二女婿李掠的生平事迹,年方二十有一,一直未娶嫡妻,然屋子里已有四名妾室,数名通房丫头,及两个庶子,一个庶女。另,豫郡王妃跟前还养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据闻是江浙地区的二品布政使司的千金。 何氏说话也挺有艺术性的,懂得把握跌宕起伏的情节,在紧要关头,却卖个关子,逼得看信之人急得抓耳骚腮,却又无可耐何。 如情看到一半,心里痒得难受,忍不住咒骂何氏,真乃害人精是也。 咒骂完毕,又情不自禁地番到第三页,这第三页是京城如今最流行的火热话題,,靖王李骁,这一回又在众目睦睦之下,再一次闹了个大笑话。 一见是李骁出糗,如情便全身都是劲儿,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逐字逐句地看了起來。 “……宏国寺主持圆善大师忽然驾临靖王府,声称李骁今年有水劫,要小心行事,最好离水远些,以免不测。靖太王妃深信不疑,连夜命人把王府后院那一方三亩地宽的湖水抽干。被李骁阻下,并扬言江湖术士之话,不可信也。然。这番争执却把令国公世子给挤兑下水,令国公世子不谱水性,李骁本想下水救人,太王妃死命相拦,一番耽搁,待世子救上岸來,世子已然晕迷不醒。众人大急,遂拼命施救,仍不见醒转,一护卫自告奋勇上前,称亲唇能救人。李骁大窘,不肯就犯,但禁不过护卫一番斩钉截铁保证,遂咬牙附身,吻上令国公世子双唇,好一番亲吻,仍不见效果。李骁大怒,正待发作,护卫又称,需得一盏茶时间,李骁半信半疑之下,果真足足亲了国公世子一盏茶时光。见世子仍未转醒,大怒,拨剑就要砍杀护卫。众护卫跪地哭求,并声称亲嘴确能救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李骁怒及反笑,曰:汝等竖子胆敢戏弄本王,不杀汝等难消吾心头之恨。数护卫拼命上前拦下李骁宝剑,恰在这时,太医赶到,世子被救,并留下‘亲嘴也能救人?此乃老夫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笑话’后,扬长而去。令国公世子闻得此事,好一番咬牙切齿。李骁最终怒拨宝剑,扬言要杀掉这群戏弄他之人。一护卫挺身上前,一番耳语,李骁脸色悠变,面上阴晴不定,最终认可亲嘴也能救人。此事传出,王府顿为全京中笑柄。每每闻得亲嘴也能救人这句传言,听众无不忍俊不禁,前伏后倒,眼泪飞溅。此仍今年京城最俱笑料秩事,与妹妹分享,望笑纳。” 如情确实笑倒在床上,不停的翻滚,想着李骁在大庭广众,又众目睽睽之下,并还当着他老娘的面,亲令国公世子,还足足亲了一盏茶时间,想着那张画面,再想着他老娘一副下巴掉地上,其他人也是石化的表情,就忍不住笑得肚子抽痛。 何氏说话确有水平,文字里根本看不出任何笑料,很是正儿八经,并且实是求是,简洁明了,但就是因为这一板一眼的描述,确有其冷笑话的功效,更让她笑倒在床上,捂着肚子唉哟唉哟地乱叫着。 * 亲们若想看第二部,请百度《庶女的生存法则》 这回算是永远与17,与曾经的四月读者说再见! 再见,曾经支持过我的亲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