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隐列传之幻天问月记》 正文 第一本书的真心话 从小到大都是不折不扣的理工女一枚 除了酷爱历史和绘画,再也找不到半分文艺女青年的特质 有一天忽然拿起笔想要写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在心里已经反复出现了好几年,里面的有些主角,和我已经想是好盆友了。有时候上班时走在去会议室开会的路上,手会忍不住比划着,要来一招问月法术(当然不是对着老板);与别人讨论问题时会忍住“你这个凡人我不跟你争”的念头~~ 所以我想把它写下来,虽然文笔也许稚嫩,虽然春秋笔法还没学到多少,虽然名气为零估计没什么关注; 大概可以讲讲的也许只有这么几点一 它没有任何套路,作者战战兢兢地把它放在“仙侠”下面,可是却没有读过一本仙侠小说; 它也没有什么功利性的目的,毕竟如果工作了8小时还愿意做的事情,那一定是真爱; 它之所以从我的电脑出现在了这里,是因为作者还是希望可以遇到懂得的你,给我建议的你。 所以,你在哪里呢?笔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休一周假(在大理) 如果有收藏小女作品等待更新的读者,在这里要道个歉。这一周休了年假出门旅行,可能没法定期更新。 第一次一路向西去大理,所有一切都好棒。见过苍山洱海的风花雪月,享受着比一线城市低很多的物价,更是惊异于很多人把诗意安扎在了这个地方,把文艺变成这个小城的日常。 如果有人看到感兴趣的话留个言,我会发一篇大理深度体验游的文字,不少于三千字(y一u have y 一rd!) 日安,问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引 天地初成之际,地上本来无生灵。众神祗携手降临世间,四处寻访可蕴化灵物的种子。其中的一位神祗,名叫殊飞子的,在汾水之上游,得遇奇石,嵌于湍急水流之间,巍然不动。殊飞子将石取于手上把玩,只见其色微黄,脉理清晰,触手光滑异常且微有亮光。于是在此河流处收集了数十枚石头,将此石罢于中间,施法将其变成了人类。在将成未成之际,殊飞子将所戴的玉佩嵌入那奇石之中,随即离去。 这些人即为这片东方大陆的始祖。而其中轩辕一族被认为是神祗选中来管理这片土地的。史书中记载,“轩辕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因此轩辕及其传人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是这片大陆上的首领,用源于上古的灵力维持着和平与秩序。然而人心不足,随着人类数量的增多,性灵的成熟,对掌管灵力的轩辕一族多有不满。随之而来的朝代更迭,血雨腥风已势不可当。 此时乃轩辕氏第四十四代传人尤于在位。尤于启动了天问,向神明寻求旨意。那晚在如来峰上,狂风卷石之后,群星竟迅速变换方位排成一行字。看过这行字的,普天之下只有尤于一人,是以无传于世。但那夜之后,尤于将最小的女儿素姬送离了皇城,从此了无音讯。 之后果然朝代更迭,轩辕一族渐渐式微,至今已有上千年。 素姬在终南山创立了本派,门下弟子不问世事,不参朝政,专注于灵力修行,守护天地的清宁。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庐隐传一卷首 现今天下分为四处,北部剽悍的游牧民族以草原为界,从不越界,也从不容许任何侵犯入内之人活着出来;广大中原地区正处于大冉皇朝的统治之下,千年来汉民族一脉相承,对其他民族兼容并包,根底深厚,人才济济;西边塔国由西域沿丝绸之路迁徙而来的波斯人所建,领土广袤,人烟稀疏。几百年来与汉族和平共处,却也从未全盘接受汉文化;南边本是蛮夷之地,只是两百年前中原地区战乱,许多不愿卷入其中的名门望族举族南下,才发现这里青山绿水甚是宜居,于是便住了下来并成立了大理国。塔国与大理均为冉国的封国,每年进贡,对大冉皇帝俯首称臣。 这一年为大冉第五代国君明元皇帝在位,年号为绥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难得的太平盛世。然则太平之下,却也藏着危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黑衣老者 大冉历227年冬,夜。 距离冉国都城长安两千多公里的燕凉,初冬的风已经凌厉尽显,带着初生牛犊的蛮劲处处横冲直撞。这时高时低的风啸之声实是这北地最寻常的声乐,吹灭了一盏盏屋前马灯,再把人一个个送入梦乡。 然而此时的士师府中,却有一人仍然醒着未眠。 只见这名中年男子在窗前踱来踱去,在焦急得等待些什么。终于,子夜的第一声更声响起。只见他片刻也不耽误,迅速地将桌上那件半旧的披风穿在身上,把头蒙住只露了眼睛,再将一盏小夜灯藏在袖中,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了出去。燕凉的都城并不大,他轻车熟路地走到西南城门。两个守门的守卫在跺着脚聊天,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说道“替士师办点事去。”那声音沙哑而苍老,守卫嘀咕了一句,“士师也真是,这么晚派你一个老头去办事。”那苍老的声音回答到,“没办法,宝刀不老啊。” 燕梁的守卫都知道士师拓达错手下有一个秘密侍卫团,时常会派出城去办事,所以这些守卫都已习惯了。有一些常被派出去的,一说话守卫就能认出来。但今晚这个老头却是第一次见到,想来大概是因为年岁较大,少被派出去的缘故吧。 再说那黑衣老头出了城,径直往河边而去。河边种着一排柳树,老头数着柳树的数目,到第37棵处停了下来,果不其然那里系着一条小船。他解下船绳,上了船。这条小船长不过七尺,宽仅一尺半,坐一个成年男子刚好。船上有一对轻桨,黑衣老头将怀中夜灯放在船头,拿起桨向着对岸划去。到了岸上,便能看到前面有一间废弃的木屋,透出极微弱的光亮。老头环顾四周并无异样,便在墙上敲了三下。那里面传来轻重的咳嗽声,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老头再无犹豫,推门进了屋里。 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虽然灯光极其昏暗,但仍能看到那破屋之中,除了他来要见的那人之后,竟还有另外一人。他本能地后退两步,边要看清局势,手中业已备好了招数。那陌生人开了口,是个女子声音,“师兄好啊,多年不见,你如今又已经是如此尊贵身份,怎么又是一言不发就要动手呢。”老头一听这声音,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由,是你吗?你为何会在这里?”话一出口,不再是那苍老沙哑,却是个壮年男子的声嗓。此人正是燕凉的士师拓达错。 那角落里一个女人冷笑了一声,随即又像是被封住了声穴一般戛然而止。拓达错立即明白了形势,他低着声音说道,“小由,放开你师姐,我们有话好好说。” 那女子咯咯笑道,“师兄和小妹说笑呢,我可是连师姐一根毫毛也不敢碰的。只是小妹现在全身被师父布下了毒法,若是被攻击到时就会不自觉地反弹,不小心得罪之处还望师兄师姐海涵。”听到师父二字,拓达错脸上一寒,“师父他也来了吗?”那叫小由的女子又是娇声一笑,“师兄你这是明知故问嘛,若师父他老人家在此,他又何需要把我如此严实地封起来。”听到师父不在,拓达错多少松了口气,“那你来干嘛?” “我就是来看望一下师兄师姐,没别的啊。” 拓达错哼了一声,“师父他花这么些工夫给你封了不侵印,就为的你来向我问好么?这事说出来谁会信。到底来干嘛,快说!” 小由见拓达错把话点明了,索性就放肆地笑了起来。“师父让我请你回去商议门派大事。就麻烦师兄你带着,“她停顿了一下,”嫂子一块回去一趟。”她虽然话音轻松,然而被昏暗光线掩护的那双美目之下,流露出的极为怨毒的眼神。拓达错并未注意,他仍在快速的思考和盘算之中,“小由,不要说笑。我和你师嫂已经脱离师门十年了,与贺兰一派早已没有瓜葛,又怎会有事相商。” 小由嘿嘿一笑,“脱离和逃离,倒也还是有一些差别的。不过这是你和师父的恩怨,小妹我也不便多说。你自己回去和师父说去吧。”虽然小由的语气还是与刚才一样轻松,却又带了几分笃定的意味。拓达错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要棘手,开始盘算脱身之计。他若是要一人逃走,倒也是做得到的,只是妻子唯一的计策,只有出奇不意地偷袭不侵印的几个命门,若能得手,便可借机带上妻子逃走。 说时迟,他心里刚想到,便已经出手,拇指捏着中指,食指微微弯曲指向前方。一招许久不用的天心诀,两支黑箭从指尖嗖地飞向小由肋下三寸处。这是不侵印最大命门所在,一般人决不会知道。拓达错与小由师出同门,才能得知。 情急之下小由来不及躲避,只见那两道灵力就要实打实地落在她身上。出乎意料的是,那黑箭在离小由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忽然掉转方向向拓达错奔来,威力似乎比刚才更大。拓达错暗叫一声,“不好”,闪身向旁跳去,那黑箭却是不依不挠地跟了过来。他正好回转身站定,双手手心向上,拇指捏住其他四指成半球形,正面接了自己放出的这两枝黑箭。这一接之下,身子还是被那震得一颤,晃了两步。那角落中的女子,焦急万分地看着他,无奈动弹不得,只好回过头来看着那叫小由的女子,目光中有恳求之意。。 拓达错抬起头来望向小由,一双碧湖色的眼睛中盛满了愤怒,还有一丝的绝望。“好啊,小由,这么多年不见,看来你不只是法力上得师父真传,就连这骗人的道行也是青出于蓝。你不惜编出不侵印的故事骗我,用心如此歹毒,究竟是为了何种目的。” “嘻嘻,这个嘛,我只负责请人,其他的你只好去问师父咯。”说话间,小由已抱起那角落的女子,跃出屋外。她展开法术向西行去,竟没有回头看拓达错一眼,似是笃定他必会跟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庐隐山谷 山雾氤氲,模糊地盘旋着升起,又渐渐地聚在一处,越积越厚,像是雪盖一般笼罩住了整个山谷。这对于这群山环绕间的幽谷中来说,是一年365天里能有300天得见的景象。在连绵不断,跨越了冉国东西的云台山脉最内核的地带,飞鸟时来,人迹罕至。 数百年来,这里一直是天下第一修灵门派一庐隐派弟子们居住修行的地方。山谷唯一的入口在两座大山之间,隐蔽难寻,更何况当初庐隐派迁入时所植的迷宫林,如今已长成了参天古木,默默地守护着这片灵土。 在山谷的西北角,有一方清潭,潭水清澈却不见底,可见其深。临着潭水的山腰处,依着山势建了一处房屋,这屋子不用一砖一瓦,只依着山石配以古木建成。房子的最高处是一块突出的山石,这便是整个庐隐山谷地势最高的望月台。从望月台起,细细的吊栏连接了下面的卧室,书房,和茶室;所有这些房间均通过房间外的游廊相连,完美地呈现了一个“之”字形状。举目世间,也只有庐隐匠人的精湛手艺才能建出这么奇妙无伦的房屋。 这里便是庐隐现任谷主于礼的住处一云守居。 此时正值冬日午后,屋子角上的茶室里,穿着蓝白府衣的侍童正忙着焚香煮茶。虽是山谷中的冬日,这间茶室不知为何却温暖如春。一名灰袍银发的长者盘膝坐在茶桌前,正闭目缓神。午睡后收神,是庐隐众多养生之道之一。这名长者便是于礼,只见他眼不睁开,只将手掌心微微一收,一名手中拿着茶壶正欲倒茶的侍童,忽觉手中一震,茶壶中正往外倒的茶水忽然收起,全数回到茶壶之中。侍童一怔,但迅速回过神来,“谷主,是我粗心了,只想着你午睡醒来爱喝花茶,却忘了墨心姑娘不喝花茶的习惯。”于礼缓缓睁眼,摆了摆手示意不怪。侍童急忙出去换茶 他飞奔到外面的游廊上,却与正往里走的墨心打了个照面。墨心不解地看着这位小侍童神色慌张,诚惶诚恐,却又奔跑如飞地向外跑了去。 “师父,您找我吗?”随着这轻飘飘的话语,一袭白衣的墨心跟在一根羽毛之后闪入屋中。她绝色容颜,清丽之极,在身后那冬日暖阳的拂照下,却仍透出一股寒冷的气息。 于礼点头,又微一皱眉,果然墨心的水寒功中的寒气越发渗透她的灵根了,连他用混元阳力笼罩的这间茶室也无法完全压住。“先坐着吧,等你三师兄来了一块谈。”墨心不发一言,衣裙卷起,姿势优美地在了于礼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她并不与于礼交谈,只是自顾自地望着窗外大树。于礼知她素来就如此寡言少语,不拘礼数,也不在意。 童子换来普洱茶,刚倒好茶,一段悠扬的古琴声起,童子忙设位倒茶,原来是庐隐的三弟子徐枫到了。徐枫喜爱音律,因此当初在物宝阁打造随身兵器时,特地请铸剑师在他所使的晴空剑内镶嵌五弦古琴。这把晴空剑,得名于徐枫所修炼的伏阳剑术,在晴天时最能彰显威力。徐枫所修炼的法术,与师父于礼是同一路的,都是阳元一道。庐隐的法术和人往往相互影响的,因此这些年徐枫沉稳的性子也和师父越来越像,近年来越发有掌管谷中事务之势,众人也都在心里把他当成下一任谷主不二人选。 于礼眼见这位三弟子越发地眉目疏朗,相貌堂堂,一股温暖的力量由内向外的散发,心中很是欢喜。 徐枫在墨心旁边的蒲团上盘膝坐下,庐隐的规矩是茶过三旬前不许发问和讨论正事,于是他虽然满心好奇师父今日叫他和墨心前来的缘由,却是安安稳稳地喝过三轮茶,才准备发问。于礼却没有等他先问,开山见山地说道, “今日我请你们前来,是为了淇儿之事。” 墨心正端茶慢饮,听到此处立马放下杯子,睁大了眼睛,“淇儿?”就连沉稳的徐枫也满心疑惑的神色。 于礼见状心中好笑,可不是吗,这整日悠哉游哉的淇心,有何需要严肃讨论之事。但眼下他却不得不收住笑意,“一转眼,淇心到庐隐也快十年了。你们也知道,当年为师已经不打算再收徒弟,却在容城偶然遇到淇心而收下她为关门弟子。但毕竟年岁不饶人,为师这些年体力大不如前,而淇心又是个走野路子的,这十年来我也不曾正经地管教于她。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她除了在问月上偶开一窍,在庐隐的正经法术上都修为平平,唉,说修为平平也是我护短了,应该说是毫无建树,入谷十年了,至今文武均未过入境。为师深夜想起,常不能入眠。” 墨心忍不住辩解“可是淇儿会很多杂学,比如她小时候发明的那个溪石,水观现在都还在用来取水捕鱼。最近她在帮藏书阁把年代久远无人问津的古书画成画册,我略微看了一两本,也是取意有趣。我认为,既然淇儿志不在修炼法术,也不必勉强她。也许哪一天她自己便开窍了也未可知。” 于礼眉目皱得更深,这一阵没见到淇心,还以为她转性在好好炼功,却不曾想又去藏书阁寻乐子。 “身为庐隐弟子,我们担负的是守护天地清宁的重任。杂学不过是用于修身养性,完全不能替代灵力修为。好了,为师决意让淇儿参加明年的春试,这件事情就交付给你们俩了。现在已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就由墨心来指导她练习法术,徐枫负责她的文道修炼。希望你们都可以花点心思,让淇心可以有所进益。“ 徐枫眨着眼睛,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望向墨心,等待她的反应。他很了解这位师妹,在有什么说什么这件事情上她和淇心很相似。 果然墨心皱着眉头,开口道,“师父您是知道我和淇儿的关系,我从小溺爱她惯了,她并不是很听我的话。” “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应该知道身为庐隐弟子,她不能够一直这么优游下去。”于礼看着墨心,性格冰冷如她,就只有碰到这位小师妹的事情时会表现得如此在意。这份挂情将来是福是忧,就不得而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幻天出世 在庐隐山谷的最西南角,与于礼的住处遥遥相对的地方,在山林之间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山腰的茶园。茶园旁是一间茶农的房子,黄土砖石,茅草瓦盖,简朴至极。从山道上杂草的高度就知道,这条小道鲜有人至。 今天这路上却走来一名少女,她穿着鹅黄衣裙,白色夹袄,半走半跳地往山上走去。因为急行,鲜嫩的脸颊上泛出了红晕。这便是号称无事忙的庐隐谷主座下排名最小的弟子,淇心。 只见她快走到山腰处的茶园,便忍不住大喊,“褚师兄,褚师兄“但茅屋里安安静静,并没有人回应。淇心自然知道师兄去了哪里。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屋后,沿着茶园里的路往山上走去。茶园依山而建,越行地势越高。淇心一直往上走,直到到了一处断崖前,眼见已是无路可走。她在崖前站定,忽然就向下跃去。 顿时,世界黯淡了下来,而淇心就在这黯淡的光线中,一步步往里走。“一,二,三,四,五”,数到第七下时,她伸手在山壁上某个机关处微一用劲,忽然有一个石门缓缓转动,光亮透了出来。淇心忙闪身入内,又把门关上。 门内是一条甬道,大约十米左右。甬道尽头,豁然开朗,现出一个很大的洞穴。这是个天然的钟乳石溶洞。溶洞的四个角上放着很大的铜制火盆,燃着熊熊大火,将整个洞穴映得很光亮。而洞壁上倒挂着参差不齐的钟乳石柱,在火光照耀下如冰似玉。然而如果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洞穴的人,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这些一因为有其他更为令人注目的景观。 溶洞的穹顶上,悬浮着一件件光彩夺目物事,形状古怪得世间难得一见。道道金光从穹顶的这些宝物发出,投射到下方那些凹下去的池子上。而整个洞穴的中心,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正盘腿坐在一块刻着图腾的光滑石板上。男子左手握一串石头念珠,右臂伸向前方,右掌合拢,一道强光正处他右掌心处源源不断地出来,在洞穴正中心形成了光柱。此刻男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右掌,对于刚走入内的淇心并不理睬。淇心知道师兄在进行他日常的灵阵强化,此时不能去打扰他。于是便自己走到某一个池子旁边,坐在边上发呆。 这个池子底下是烧得通红的烈焰,但最靠近地面的地方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这冰火之间,亦悬浮着六七件物事。相比于洞顶法宝的形状,这些物品却要正常许多。有一尊慈眉善目的玉佛,装了一半液体的金酒杯当然如果端详得久了,就会发现玉佛在在火花下隐隐看得到的血脉,金酒杯中无色沸腾的液体等奇异景象。 这个洞穴,是庐隐山谷最隐蔽也最机密的一处所在,收藏了庐隐历代收服的邪物,这些邪物跟随他们的主人多年,常年滋养,有很强的威力。如果不慎为强敌所得,便会成为极大的威胁,即使是普通人得之,时间久了也难免被扰乱心性,走入歪路。因此庐隐派历来都会将这些邪物放在一处隐秘之处,并试图净化它们。 所用的方法是以灵正邪,将门中的上古宝物放置于此,镇守这些邪物,这便是悬挂于顶上的这些法宝了。说来奇怪,明明是邪物,却往往是看起来纯真无暇的物件,而这些灵性正统的宝物初看之下反而坐觉得有几分邪气。这是因为这些灵物多为天地洪荒之时众神衹遗落的,自不似人间之物。但邪物往往却是用的身边物事来炼化。 单单是宝物的力量还是有限,还需要有人通过自身灵力去扭转这里的灵场,使得这些不同的宝物可以相互协作。由这样一件苦差,庐隐派中一般都会让年老退居的弟子担任,然而于礼的第二个徒儿禇石,却在盛年之时便自愿来守这无邪洞府。这其中缘由,谁也未曾提起过。 淇心入谷时,禇石已经在那里守了十年。年轻好动的淇心很喜欢这个沉默寡言却对她很疼爱的师兄,于是时常来茶屋或是这洞府中陪他解闷。淇心也不只一次地问过师兄为何要担当这件苦差事,他却总是摇头不语。禇石很少下山,只有一年一度的几个大节日,才会下山与师兄妹们一同庆祝。平常日子里会有伙夫一周送一次食材,他在山中茶屋自己简单料理三餐。只有这个小师妹会不时地来探望,给他带好吃的,陪他解闷。 淇心看了一会冰火池,渐渐有点腻了。四处望望,才注意到今天禇师兄和往常不太一样。平时她偶尔遇到师兄施法,但那时他都是脸色平和,还会在淇心在池边凑得太近时露出责备的眼神。然而今天师兄全神贯注如临大敌,手中的珠子也转得飞快。淇心一发现,忙奔到师兄身边。果然禇石完全不看她,面容紧张得有点扭曲,汗水涔涔而下。淇心不由着急了起来。 这时她才注意到,洞顶的宝物也和往日不太一样了。平时这些悬在洞顶的宝物,所投射的灵力四处分散,将各个池子都笼罩其中。现在光线却都聚集在某个池子上,剩下的地方只余微许亮光。淇心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幻天镜!”,她忙走过去看。果然那面平日温顺普通的镜子出现了可怕的景象,它冲破了冰封层,浮在池面之上。镜边金铜色流动的液体正张牙舞爪地向外扩张,而镜身在不停地转着,似是痛苦异常。 眼见镜身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而禇石已是脸色铁青,嘴唇发白。淇心虽不学无术,但也知道这是内力耗尽的前兆。淇心看看师兄,又去看看幻天镜,情急之下忽然就使出了之前师父教的一招问月的法式,向那镜子攻去。 只听得镜子发出垂死般的低颤呻吟,金光更盛。忽然间,从那团金光中,一只金色凤凰腾空而起,沐浴着金光,美轮美奂。淇心盯着这只凤凰,看得目不转睛,平生第一次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有如此绝美之物。禇石见她的眼神慢慢地呆滞下来,不由得急红了眼。他使出全身功力,推向了那只浴火凤凰。一声地崩山摇的响声,所有的光一瞬间都消失。而下一秒,他就都被某种强大的反击之力击中,失去了知觉。 黑暗之中,一面朴实无华的铜镜慢慢上升,嵌在了洞顶诸灵物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医者慧心 还是那个平台,厚厚的落叶,来挑战的那个少年背负双手,虽然站在他身后,禇石还是能看到他那坚韧的眼神。 “来吧”他听到自己说, 少年并不转身,只手上扬,片片落叶向上回旋,往禇石这边飞来。这些落叶在空中划了个圆弧,竟由枯黄慢慢一点点变成鲜嫩绿叶,像箭雨般飞来。 他终于还是练成了这一招“落叶春风” 禇石听到自己冷笑一声,拔出腰间长刀。 这一拔,才发现刀鞘虽在,刀却是空的。而数枝叶箭如密集的雨,向他胸口,脸上袭来。他徒然跪倒在地,想仰天长啸,一张口,便醒来过来。 所在的羽绒大床温暖柔软,四面白色围幔低垂,禇石知道自己是来了扁鹊堂。只是自己为何会到了此处,一开始思考,便感觉到胸口如被灼伤之痛般疼痛,四肢浑然无力。他猛然想起前因后果,忙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这一挣扎,胸口处更如伤口裂开般撕心裂肺地疼痛。 外屋守着的医女听到响动,急忙入内。“禇师叔醒了,快去通报上医。”她一边吩咐着随同入内的侍女,一边将禇石扶起坐着。禇石一见此人,忙急声问道“青依,淇心姑娘怎么样了,你快扶我去见谷主。”那名叫青依的医女忙道,“师叔不必着急,淇心姑娘并无大碍,早已被允许回自己居所休养了。”她细心地让他靠在床边,同时握住他的手诊了会脉。“茶园那边,青依虽然并不知晓具体情况,但听家师说一切安好,师叔可以放心。” 禇石得知淇心无碍,稍稍定了神,还是说,“即使如此,我也要去谷主那里禀明详情,麻烦青依姑娘帮忙安排一下。”青依忙道,“师叔不必客气,青依已派人去通告家师。只是谷主那边,由于前些日子一直在悉心为师叔疗伤,精力有点耗损,家师已令他入青云观休养了。” 禇石大惊,“师父,他一直在为我疗伤么,我怎地伤得如此地重。”青依微微叹息,“师叔如何受的伤,青依就无从得知了。只是师叔的伤确实很重,初时谷主设下救伤阵,联同几位师叔伯一同施救,不休不眠地连使了三天三夜,师叔才脱离险境。之后每天谷主仍一个人前来为师叔疗伤,又施法了七日,终于家师看不下去,强制要求谷主自去观中休养。” 禇石听到救伤阵,便知道自己被那邪物转性时的巨大垂死之力反噬,伤深及灵脉。师父爱徒心切,诸位灵力深厚的同门又正好在谷中,才祭出庐隐最为强大的救伤阵法将他救回。须知这救伤阵一定要七位灵力到臻境的人同时施为,才是有机会能发动。要完全将这救伤阵的精妙发挥出来,还须这七位必须是心意相通,目标一致才行。即使如此,连着使三天三夜的救伤阵,灵力多少都会有些竭损。想到此处,褚石就已经眼眶湿润。又听得说师父在那之后还又为自己疗伤了七天,这番情意。。想到自己这些年任性的放逐,愧疚,自责诸般情绪排山倒海,如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一时竟不能言。 这边青依心思细腻,觉察出了褚石的异样。她也不多言语,只是轻轻地为禇石掖了掖被子,然后走到窗边,把窗子打开。窗子外面是扁鹊堂的庭院,禇石无意中一瞥,“竟已下雪了?”。从窗子向外望,院中假山,石桌,结了冰的小水池,光秃秃的海棠树,无一不落上了厚厚的雪。 虽是雪天,但屋里生了火,而禇石所睡的床下面则用温热的石子捂着,因此完全不觉得寒冷,如果不是青依把窗子打开,禇石都不知竟然已经下雪时节了。青依说,“这转眼就奔冬至了,今年的雪似乎比去年还要大些。谷主入观前已经吩咐了大家不得来打扰师叔,连淇心姑娘这一阵来了好几次都被家师赶了回去。这大雪天的,禇师叔就安安心心在我们扁鹊堂休养一段时日吧。其余的事,就等身体养好了再好。”心神烦躁的禇石听着青依这贴心的话语,心中竟感到无比地安宁,慢慢地心绪平静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弟子会 转眼过了月余,禇石在扁鹊堂每日调养生息,加之青依悉心照料,每日汤药针砭从不耽误,身体复原了七八成。这一日,雪后天晴,天蓝风微,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早上用过早饭,便得到消息,师父于礼将会今日出观,午后在碧水堂相邀在谷中的众弟子一聚。 碧水堂在于礼所居青龙潭相连的镜湖的湖心岛上,是一个圆形的屋子,蓝色琉璃瓦尖顶,屋子一圈都是玻璃窗,在屋内可望着外面的碧水青青,因此取名为碧水堂,因为离于礼居所很近,常作为庐隐弟子聚会的场所。午饭刚过,众侍童已在此处忙活起来。有人沏茶,有人设位,有人焚香,忙得不亦乐乎。 禇石早早地便来到此处候着,随行童子担心湖中风大,取来披风和暖炉。刚弄好,于礼便到了。 闭关一个月的于礼看起来神采奕奕,脸色红润。然而禇石见到师父仍是鼻子一酸,忍不住便要跪倒在地。于礼忙伸手阻止,看到他的样子知他身体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心里甚是宽慰。禇石有许多话要和师父讲,但于礼只是说,“一会等师兄弟们到齐了再说。” 两人坐在堂中品茶闲话,忽然岸上琴声起,禇石笑道,看来是三师弟来了。两人向外望去,果见三师弟徐枫在岸边拨着晴空剑剑柄的琴弦,琴弦拨动间一颗颗闪动着的光点迅速在岸边和碧水堂之间架起一座桥,徐枫脚步轻点,从桥上走到了碧水堂这边。衣襟飘飘,俊采异常。徐枫走入堂中,见过师父后便坐在禇石身边,亲热地和他说话。当年徐枫入师门时年龄尚小,一直跟在禇石身边,对这个长兄感情非同一般。 正说话间,空中忽问破啼之声,随即有物向此间而来。于礼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笑着说,冬雪仙鹤,此美景岂能错过,咱们不如移步到外面去欣赏吧。三人走出了碧水堂,站在湖心台边上的栏杆处,果见一只白如雪的仙鹤正掠过天际,姿态优美向碧水堂而来。而仙鹤上坐着一人,长身玉立,眉目清秀,正是庐隐四弟子一莫问。仙鹤稳稳地落在了碧水堂屋顶之上,莫问姿势优雅地跳了下来,轻轻地落在于礼等人前面,施了个礼。 徐枫第一个拍手叫好,“四师弟,你这驭鹤的本领,又高明了些。”莫问淡淡一笑,站到了于礼旁边。他向着站在屋顶上的仙鹤比了个手势,仙鹤随即飞下,将嘴中叼的一物放在莫问手中,又旋即飞回。莫问将小盒递给了禇石,“师兄先前受伤,莫问遵师父之命,未敢前去打扰。这是莫问按祖传粗法炼制的几枚丹药,恢复元气用的,师兄请拿回去用。”禇石笑着接过,“莫家世传的灵药,又是师弟亲手所制,一定是奇妙无比了。”不远处的青依忽然咳嗽了几声,莫问皱了皱眉头,“青依姑娘,莫非你有什么话说?”青依走近了几步,回答道,“莫师叔,禇师叔现在还在扁鹊堂休养,扁鹊堂的规矩,向来进了扁鹊堂就谢绝外药的,师叔难道不知么?”莫问盯着青依看了一会,“青依姑娘,有些时日不见,你长进不少啊,越来越有你师父的风范了,连这执拗的性子也是一模一样的。这不用外药又不是说不用外面的补品,我这丹药说是药,其实是七分补三分药。你那师父若是问起,你便这么和他说罢了。他若是不问,你也不必和他说了。” 青依正欲说些什么,岸上忽闻拍手之声,一转眼,又有两位站在了湖边。当中一位男子青衣蓝袍,神采飞扬,束发冠玉;而他身边那位女子则粉装银裹,面若桃花,婀娜多姿。“阑弟,走”,那位男子一声命下,两个忽然伸出手拉住对方,如旋风一般地盘旋到湖中心,又是一个稳稳当当地在众人旁边落下。这才看到,那长得像男子一样的人,竟是个女子;而她身边的女子,原来也是个男子。原来这便是自称庐隐小飞侠的平氏姐弟,平真和平阑。只见姐姐走到青依身边,“青依姑娘,你莫师叔的丹药向来是药出神灵,轻易不出手,你怎敢拒绝于他?”青依虽辈微言薄,却也是不惧,“青依不敢质疑莫师叔的药术,但不用外药确是扁鹊堂千年的规矩,还望师叔见谅,莫要为难了青依。”平真故作沉思地捊了捊不存在的胡子,装作深思熟虑后说道,“这确实也是,千年的规矩不能坏,这莫问的好心也盛情难却。我看这样吧,禇师兄你不如就在此处把这药吃了吧,也省却了两边为难”青依瞠目结舌,想说啥又说不出口。这位平师姑向来是有名的不以常理出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禇石一直把药盒拿在手上,这一下忽然把它收入怀里,笑了笑说,“你们在这里逞一时口舌之快,回去要面对丘阳上医的人可不是你们,莫师弟的好意,我要留着伤好回到无邪洞再吃。”听到无邪洞的名字,于礼脸上肌肉一动,却一秒间恢复正常。他望向远处,“你们今天这是约好了来让为师感受一下,什么叫不服老不行啊。我倒是看看下面几位小的又是要表演什么绝技?”嘴里佯装生气,笑意却是掩不住的。 墨心一早就来到了湖边,她依旧一身素衣,水青色长裙飘飘,更衬得她绝色容颜。九弟子江一凡也在这时到了身边,他腆着笑脸地求了墨心几句,只见墨心冰着脸,拨出水寒剑往湖中一指,湖水竟一时间分成了两处,中间有一条凹下去的水道。说时快,一凡运气于脚下,借着墨心剑气的托力,快步地走了过去。虽然不是自己开的路,却是走得步伐优美,轻盈至极。 就在这时,淇心探头探脑地出现了。她显然没看到这形势,一来直接就奔着通往湖心的白玉石步道走去。墨心知几位师兄开了头,师父今日定是想借机看看众弟子灵力进境,出声叫住了她。“淇儿,你同一凡师弟一样云步走水道过去吧。”淇心不由得心中打鼓,自从无邪洞之后,她又好些天没有练功了,这云步之术,在平地上她还勉强走得,真要到了水里走可真有点悬。但这当口,师父和众位师兄已站在碧水堂之外候着,看这阵势像是不想走也得走了。她于是硬着头皮,就往下面跳。刚运气走了几步,心中一慌,就要往旁边摔去。墨心眼疾手快,一面将水寒剑收剑入鞘,一面纵身而起,抱住淇心赶在水面升起前跃上来,在水面稳稳展开云步,向湖心台疾步而去。 两人不偏不倚地恰好落在碧水堂的入口处,而身后的湖面上则升腾起阵阵雾气。从众弟子这边望去,便如同仙女下凡一般。而其中一名仙女则忐忑不安地走到于礼身边,小声地叫了句,“师父”。于礼表情严峻,只说了声“大家都进去吧。”转身走入了碧水堂中。 碧水堂里已布置妥当。最靠里的几排书架间错落地摆放着一些蒲团和小茶几,茶已经沏好,茶香悠远。再往外面房间中央偏右,是一圈高高低低的木墩,上面都铺了编织华美的毛皮垫子。中间也围起一张长桌,同样沏好了茶。 大家随意地坐了下来。侍童们奉上茶点,是应季的梅花饼。外面冰天雪地,但这圆屋之中,却是温暖和煦,茶香怡人。三旬茶后,于礼开口道,“今日聚会,一是为了同赏这冬日晴雪之景,二则是无邪洞之事,这些天来大家心中多有疑问,禇石,你不如向众位师门讲述一下当日经过吧。” 禇石点头,这一事他放在心中多日,今日终于可以一吐为快。“那日前一晚我正在歇息,忽然被一道微光惊醒,起身看时,发觉光是从同源盘中发出的。我察看详细,发觉是幻天镜有异,这幻天镜收入谷中已有上百年,上一次预测时离转性尚有十余年的光景,不知为何忽生异变。弟子当即去了无邪洞里确认情况。一到洞中便发现情势确实有异,洞顶的灵物有一部分都已经把灵力全部转到幻天镜所在之处。再到池边查看,幻天镜已经开始出现异象。此时本应当立即禀告师父,但此时已经半夜,弟子犹豫是否要打扰师父清梦,便欲再多观察一下幻天镜的情势。结果只是半盏茶的时间,幻天镜便有呼之欲出之势。此时离开,幻天镜便完全失去了控制,极有可能带来毁灭性的结果。权衡之下,弟子便决定尽全力守护。我与幻天镜对峙了十个时辰,不断地去消解它越来越盛的邪气。淇儿来到洞中之时,实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但我也到了快要坚持不住的境界。” 淇心听到师兄提及自己名字,不由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自己鲁莽出手,师父定要责怪于她。 禇石接着讲到,“淇儿不知前因,但出于对我的关心出手相助。说也奇怪,这邪物对淇儿所炼法术反应十分激烈,竟似就要立刻转性了。我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运起周身灵力与它相抗。一击之下,我只听得轰隆一声,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众人中除了淇心都未亲眼得见当日情势,现在实是凶险万分。于礼说道,“幻天镜事发突然,转性过程又如此迅猛,确实是始料未及。禇石你不必责备自己,控制邪物转性这个过程成败往往只在毫厘之间,幻天镜又是一等一的邪物,这其中实是凶险万分。即使为师在当时的处境,也未必能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最正确的。这次能收服幻天镜,你的功劳实是最大。”禇石接口说道,“弟子负责看守无邪洞府,这不过是本分。但当时若非淇儿出手,我再与幻天镜继续对峙下去,胜败实在很难说。” 于礼说道“淇儿平时不学无术功力平平,但这一次确实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这其中原由嘛,你们可知?” 只见江一凡脸上现出了一丝欲言又止的神色。于礼问,“小凡你平日里多爱读古书,你可知道?“ “弟子大约在某本古籍里面看到过一二。幻天镜是曾是血灵一派的镇派之宝,而淇心师妹所练的问月,似乎是与血灵术最接近的法术。不知道和这是否有关系。” “一凡说的没错。机缘巧合,淇心的问月,是最能引动血灵力的法术,因此在最后关头加快了转性的过程。当然,如果换成功力深厚的其他几位弟子,与禇石一同守护,则是更佳之策。” 禇石忙道,“无邪洞素来只我一人看守,几乎不会有别的人来。因此若不是淇心,也难有旁人相助。师父,现在这面镜子已经转性,但尚不稳定,不宜长放在无邪洞中,应与其他邪物隔绝为是。淇儿这一次出手,也算是与这物有缘,不如就把这件宝物给了她吧。” 于礼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淇心没有想到不但没有被责备,师父还要把幻天镜送给自己,高兴之下连连向禇石眨眼。 于礼沉思半晌,又说道,“今日约你们同来,除了讲述当日这事外,为师也有事与你们商量。这二十年来,一直是禇石在守护无邪洞。我想请禇石回来,以后大家轮番去无邪洞那边,也是对大家的一种修炼。不知你们意下如何?”众弟子都纷纷表示赞同,只有禇石有些犹豫,“师父,弟子这些年守护无邪山洞,已经习惯了这孤单冷清的日子。师弟妹都年轻又喜爱热闹,怕是会不习惯。要不还是一”于礼打断了他的话,“喜爱热闹,那也不会呆在庐隐了。既然大家没有异议,就这样定了吧。除了禇石和淇心以外,其他人按周轮换,下周就先从徐枫开始。” 徐枫扬了扬手中的剑,微笑着道“没问题,就交给我吧。万一再有邪物转性,我就去请淇心师妹来帮忙。” 淇心顾不上理会他的玩笑,对着于礼说道,“师父,我也愿意去守无邪洞,您也安排我去吧。”于礼皱了皱眉,“淇儿,守无邪洞至少要有入境以上的修为,我若是记得没错,你并没有过入境吧。”淇心脸一红,没再说话,讪讪地退到一边。看到她的样子,于礼语气温和了些,说“现在你禇石师兄回来谷中养伤,你不如每天去他那里练功吧,不要再到处乱跑了。要是明年春天你通过了入境考试,为师就让你出谷一趟。”淇心一听,高兴坏了,“谢谢师父!淇心一定听师兄的,好好练功,一举通过入境。” “好了,你把这镜子拿去吧。好生看着,万一有异变赶紧告诉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荼蘼翁 于礼回到住处,刚进里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一个穿着湖蓝长袍满头银发的老者,背朝着门坐在棋桌旁。“荼蘼老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于礼边说着边走进屋。 那位被叫做荼蘼老儿的老者,笑嘻嘻地转过头。“老头一听说了幻天镜的事情,那是脚步不停地赶路到此啊。你这人怎么连句客套话都不舍得讲呢。这距离上一次有邪物转性,也快有一百年了吧。” 于礼笑着说道,“这我可就没你清楚了,那会我可还没出生呢。话说你荼蘼翁都活了几百年了,怎么还能对啥事都提得起兴趣呢” 荼蘼翁提起茶杯喝了口茶,“哎,走遍大江南北,还是最怀念这庐隐的茶啊。“他转向于礼说道,”你若修我们这一道像我这样活两百多年就能明白,你若不时常去听个新鲜,见个稀奇,这越往后越不知该如何活着了。” 于礼没好气地道,“到你这只是稀奇怪事一桩,于我可是门派大事。你就别在这打趣了,喝几日茶早些出谷继续你的云游去罢。”荼蘼翁听得他语气中的忧虑,也不再打笑,问道“是天地灵力休怠的迹象么?”于礼摇摇头,“现在推断还为之过早,但总是要提前有些准备。我已经让禇石回谷中来,无邪洞那边以后只轮流派弟子过去。” 荼蘼翁点头,说话间,两人已不知不觉地在棋盘上开杀起来。“也只能先留心观察,但愿是个别异动。话说那镜子现在放哪儿,我老翁不远千里过来,一会下完棋你带我去看看吧。”于礼手执黑棋思索这一着如何下,一边淡淡地说,“我给淇儿了。” “什么?”荼蘼翁脸上的表情不可置信,“不是禇石拼死救下的宝物吗,你居然给那位无事忙姑娘了?”于礼答道,“这次虽然是禇石舍命守下的宝物,但如果没有淇心在最后时刻使出问月,以禇石的功力可能就会人物俱亡了。而且禇石自己提出来要把这件物事给淇儿,我这当师父的也没有理由拒绝。” 荼蘼翁棋也不走了,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位无事忙,功力只有小指头那么点大,能帮上什么忙?老头我可不信。” “你就别装糊涂了,我不信你真不明白。世上没几个人比你更懂那幻天镜了。” 说到幻天镜,荼蘼翁那表情仿佛忽然严肃了几分。“唉,偏偏是幻天镜,又偏偏是问月。这也是缘分啊。”话语中意味悠长,悠长得与他那两百多年的岁数相仿。一时间百余年前的那场恶战又浮现在两人心头,只不过一人只是想像,另外一人却是亲眼所见罢了。 淇心的居所是溪水上游的一栋两层木房子,屋前用竹篱笆围起了一个庭院,屋后则是引溪水做的一个曲水流觞,将溪水声音放大了,日夜可听到溪水叮咚,格外动听。房子是纯木结构,顶上是个小平台,夏天的夜里,淇心就常常一个人在这里看满天繁星。 淇心五岁时跟随于礼来到庐隐山谷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和墨心住在一起。但十岁之后师父便令工匠另建了溪竹轩,让淇心独自搬到这里居住。淇心极不情愿离开墨心身边,她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生活少有温情可言。墨心虽然性格清冷,待她却如亲生妹妹一般疼爱。可是师父却说,每一个庐隐弟子,身上都背负着很大的责任,因此要学会独立。 淇心其实一直并不喜欢练功,她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些被于礼称之为杂学的五花八门的学问。于礼虽然不喜,但也无可奈何。要知修灵一道,若不是心中所向,往往无法精通。。 此刻,这位姑娘正在小菜园里满头大汗地忙着种东西,眼前一晃,感觉有个黄色球状物从眼前飘过,飘进了屋中。淇心并不在意,继续专心地种她的东西。过了一会,忽然里屋里传来大喊大叫之声,“哎哟喂我的耳朵,别揪了,别揪了。这是什么世道,一个年轻丫头欺负我这样一个两百四十三岁的老人家。。”淇心走进屋中,只见她的贴身侍女鹫儿捏着一个人的耳朵,那个人被捏住耳朵无法动弹,两脚在地上乱蹬,嘴上一直在叫嚷着。这大脸肥耳,圆滚身材,不是荼蘼翁是谁。 淇心赶紧上前把他扶起,“荼老头!你怎么来了?”鹫儿一脸不愤,“淇心姑娘你不知道,这老头几年不出现,一来就跑咱们溪竹轩偷东西,还好我眼尖发现了,不然还不知道什么宝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呢。”荼蘼翁把脸转向一边,“你这小丫头可别乱说,我只是来找淇心叙个旧,什么偷偷摸摸的,明明是你不知从哪突然跑出来,揪着我小老儿一通臭骂,我还没找你算帐呢。”嘴上这么说着,可身处的淇心的书房内一片狼籍,人赃俱获,他也不过只是嘴上硬撑几句了。 淇心却不着恼,还笑嘻嘻地替荼蘼翁拍了拍身边的土,她本来就在种东西,双手都是泥巴,这一拍荼蘼翁本来就灰尘仆仆的衣服就更脏了。“荼老头,你看上了我们溪竹轩什么宝贝,就直接跟我说嘛。”荼蘼翁嘟嚷着,“我不过就是想来看看那面转性的镜子。”淇心扑哧一笑,“是上次师父赠给我那面幻天镜么,那没啥好看的,转性后就是面看起来很普通很普通的镜子。我回来就随手搁架子上了。你等会我给你找找。”荼蘼翁一听这话就冒火了,“什么普通镜子,那可是昔年大放异彩的神物啊,当年你祖师娘娘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把它制服的。”淇心吐了吐舌头,没有继续和他争论,只是在书房里转悠,“我放哪了呢,咦我当时到底放哪了呢” 忽然间她大叫一声,“找到了,在这儿。”荼蘼翁连忙跟过去,只见书房一角的地上躺着那面曾经惊天动地的镜子,在这冬日的下午静静躺在这无人理的角落,显得黯淡无光,似乎比一般的物件还要普通。更要命的是淇心那沾满泥土的双手正往那镜子上扑,荼蘼翁气急败坏,忙拖动着他那圆滚滚的身躯,“不要—碰”。可他的速度怎么比得上淇心, 转眼间,淇心已经用她的泥手把镜子拿起来,递给了他,“喏,荼老头,你不是要看么,就拿去看吧。等你看够了再还我吧。”荼蘼翁赶紧接过,用衣襟使劲地擦上面的泥土。说来也奇怪,那镜子在他的擦拭下,竟比原来多了几份光泽,若隐若现,如同在回应荼蘼翁的爱护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练功望诊 自从那次弟子会之后,淇心不得不每天去禇石那里练功,以准备明年开春的武试。现在于礼下面的第一代弟子中,就只有她一人没有过入境,就连第二代弟子之中也已经有几个人通过了。淇心对这些事情并不很在意,以前于礼也由着她,但今年自从无邪洞的事情后,师父对门下弟子愈发地严了,不单把禇石从无邪洞叫回来协助管理谷中事务,也加强对门下众弟子的灵力修炼的管教。对淇心也不似以前那般纵容,令禇石和墨心轮流指导她练功。 墨心倒还好,只要淇心撒个娇,就可以偷个懒什么的。禇石却是个一板一眼的人,早晚各两个小时的练功一点也不能少,淇心练习的时候,他一般会捧书静坐在旁,让她完全没有偷懒的机会。 这一日,天寒地冻,淇心在走去禇石居住的考磐地的路上,发现腊梅已经开了,一小团一小团的淡黄色花朵融化在枝头,甚是好看。她想起去年此时自己和膳食坊的大师傅学会了腊梅糕,清香可口,禇石这样不喜甜食的人都能吃上好几块。可今年冬天每天都要练功,竟是没时间折腾这些好玩又有趣的事情。想到这里,她心情变得低落,折了几枝腊梅,闷闷不乐地走到考磐。 庭院里有个熟悉的身影,“青依姐姐!”淇心忙三步两步地跑上前去。青依站在庭院中央,两缕秀发从发髻垂落肩头,乖巧又美丽。淇心走过去,亲热地拉起她的手。淇心初来庐隐的时候,身体不是特别好。于礼便把她先放在扁鹊居休养了一段时间。那时青依还只是学徒,不能扎针开药,就派了她来照顾淇心。所以现在淇心一看到青依就有莫名的亲切感。 后来有一段时间,她也曾跑到扁鹊堂想要学习草药制作,好几个月跟着青依上山采药。她对药物一道,颇有天赋,稍加指点就进展很快,还自创了几味方子,用效竟比扁鹊堂原来的方子强些。当然,这和她其他“爱好”一样,最后无疾而终了。为此青依师父一扁鹊堂堂主丘阳上医,非常地着恼,以至于他曾命令一年内不准淇心踏入扁鹊堂半步。 淇心拉着青依问道,“青依姐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青依答道,“我是遵师父之命,来给禇石大哥望诊的,看看他这一个月来恢复情况如何。”说着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脸红。其实她今天本来是要在药房制作药方的,听到师父派师弟来望诊,忙抢着领了任务下来。她穿着淡灰色衣裙,搭着针袋,挽着药篮,素雅之极。 说话间,禇石从屋中走了出来。他见到青依也是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青依姑娘,可是来给我望诊的。其实我近日来感觉元气基本已经恢复,也许不需要劳动姑娘费心了。”青依嫣然一笑,“禇大哥,你懂我家师父脾气的,不仔仔细细地给你望诊开方完,我可是不敢回扁鹊堂去。”禇石脸上现出为难之色,“可是我要监督淇心练功,现在时间已到,恐怕要两个时辰后才有空。”淇心忙抢着道,“没事没事,师兄不必为我操心,我可自己练,有不会处再去请教师兄。” 青依转过头,眼神似在征求禇石意见。禇石皱眉,他知道这小师妹无人督促时肯定不会好好练功的,但青依特地前来,也不能让她白跑这一趟。青依见他如此犹豫,便道,不如我们就在这庭院旁边的石台上望诊,这样淇心也可以在旁自己练习,有疑难之处再来请教。禇大哥觉得意下如何 禇石一听,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于是便答应了下来。于是两人在旁寻得一处石台坐下,青依拿出针袋,开始细细为禇石望诊。而淇心则自行在旁练功。她所在练的是问月的基本招式,“摘”和“送”。问月是庐隐的法术中,最灵动飘忽的一门,对资质要求极高,极难修炼,而且必须是心性相符之人才能练习到较高的境界。前两年中秋之夜,于礼为助大家喝酒雅兴,随意表演了两招问月招式,轻盈灵动,奇妙精微。淇心看了十分着迷,不顾劝阻地决定要修炼问月,并天天央求师父教她。于礼所练乃阳元一路,但他功力深湛又博学多才,对问月也略知一二,见淇心难得有兴致,便每天教她一些基本的心法和招式。但问月这一路的灵力起收无方,练起来常常会有挫败感。 正练习间,忽听得门外一声大大的呵欠,随即就看到一个圆乎乎的东西走了进来,果然又是荼蘼翁。他随意瞄了一眼角落里正在望诊的禇石和青依,目光又落在淇心身上,漫不经心地说,“那边小儿女情长意短,这边你又把问月练得如此软绵无力,我要是于礼那老头,可真心要好好担忧一下庐隐的未来了。” 淇心并没有生气,她生性随和,很少与人计较。那边的两人却忍不住了,青依皱着眉头走过来,“荼老头,好几年不见,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一样的让人难以喜欢。”荼蘼翁笑嘻嘻地说,“青依姑娘别着恼,老人家活得太久了,有时候无聊说点玩笑话,你别当真。”禇石问道,“荼老先生,好些年没见到你了,竟然还是容颜不改,您这长生之术真是令人佩服啊。”荼蘼翁脸现得意之色,转而又黯淡下来,“可惜我这法术,当年是求着收人家为徒人家都不要哇。” 荼蘼翁说的是当年一件旧事。淇心初到庐隐山谷的时候,恰逢荼蘼翁到谷中作客,当时于礼尚未决定将淇心收入门下。荼蘼翁一见到淇心,便连连称赞这小姑娘长相极有“仙福”,便欲收她为徒,跟随他练长生之术。当时5岁的淇心尚未懂事,只是见师父长身玉立,仪表优美,而荼蘼翁却是像极了一只圆滚滚的球,说起话来脸上和耳垂上的肉还一晃一晃的,哇一声说哭着跑到于礼怀里,哭着道“我不要大球”。 此时除了淇心外的几人想起当年趣事,不由得莞尔。禇石问荼蘼翁,“不知何事可以让您大驾庐隐?”荼蘼翁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那面幻天镜,“我来看看你俩拼死护下的宝贝啊。”禇石看到这镜子竟然到了荼蘼翁手中,也是吃了一惊。“淇儿,师父不是命你好生看管这面镜子,你怎可让它离开你身边?”淇心很不解,接过镜子,在手上把玩。一边问道“其实我不明白,为何这一面普通的镜子,师父,师兄你和荼老头都如此紧张。” 一听到“普通镜子”四字,荼蘼翁又要炸掉了。“不许说它普通,这面镜子是件极厉害的宝物你们知不知道?”淇心吐吐舌头,“我们不知道啊,要不荼老头你给我讲讲它怎么厉害吧。我最爱听荼老头你讲故事了。”荼蘼翁撇了撇嘴,“小丫头,别以为甜言蜜语可以收买我,我和你可是有宿怨的。”青依忙出来打圆场,“荼老头你知道那么多的事,偶尔也拿出来给我们小辈们分享分享嘛,放肚子里可是要烂掉的哦。”荼蘼翁哈哈大笑,“那你们几个小的晚上设宴请我喝酒吧,到时老头喝高兴了兴许就给你们讲讲这些陈年旧事。”几个人忙点头答应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考磐设宴 几人一合计决定就在褚石的住所宴请荼蘼翁。但随即遇到了一个问题:由于禇石之前常居无邪洞,厨房中只有一名平时为禇石料理三餐的侍童,完全无法打点一场宴席。淇心想要回溪竹轩叫人来帮忙,被青依拦了下来。“还是不要惊动太多人,就让我来简单准备些菜肴佳酒吧。”淇心拍手叫好,“我最喜欢吃青依姐姐做的饭菜了。”她此话完全出自真心,当年她初入庐隐,一日三餐均是青依打理,小小的她觉得那简直是天上人间最美味的食物。 禇石却有些迟疑,“青依姑娘,你来考磐为我望诊已是受之有愧,怎可让你又受庖厨之累。”两三个月的相处,他对这位柔韧的女子竟生出几分温情。青依浅笑,“难得有此机会与禇师叔和淇儿相聚,青依乐在其中,并不是什么累事。” 淇心跟在青依身后,看她利索地安排着一切。先去察看了用饭的场地,又花了一点时间去勾勒晚宴的菜及酒,便开始行动了。她先请随行的侍童回扁鹊堂向师父告假,然后在回来的路去酒窖按着她开的单子取酒。接着又派了两名童子去领取食材及一些府中没有的食器。自己便到了厨房处先预备着。 一个大锅,下面是烧得很旺的柴火,是用来预备热水的。另一处需要大火的地方是米饭,柴已备下,青依却吩咐童子要先不要点火,以免煮得过早米饭会过熟而失去甜味。其他处的灶台,只需预备温火。案板也是早早地备好,先分生熟,生中又分出红白肉类,所需要的刀子也自不相同。大大小小的碗中,预备了各种调料,盐,酱油,花雕,菜籽油,葱姜,花椒,小红椒等。家藏的腌菜和果子也都摆了出来,一排的罐子接着一排的盒子,煞是整齐好看。淇心一直跟着旁边帮忙打下手,但她从未进过厨房,手脚很是生疏。青依不忍拂她的意,便让她帮忙打打杂。 一切准备就绪,食材也来了。先到的是素食:鲜嫩的莲藕尖,翡翠间白的小白菜,姹紫嫣红的茄子和红椒,新磨好的细腻如玉的豆腐,还有那刚摘下的南瓜花。不一会,肉食也到了,一尾新打捞起的鱼,厨房处理好的鸡,现切下的腊肉,还有一整只羊腿。 接下来的发展超过了淇心大脑可以跟随的速度,她只是懵懂中递了几次东西,摘了一些野花,等反应过来时,暮色四合,而晚宴也准备妥当了。 在考磐这间不大的餐室内,中央放了一张榆木餐桌,大小刚好是三四个人相宜。餐桌的一头,已插上了淇心采回的腊梅,寒松针,千岁草等植物,经青依巧手一弄,淡妆素裹却也另有一番动人之处。四角灯烛摇曳,最角落的地方已生了火盆,餐桌底下还放了暖盆。每个人的位置上都放上了厚厚的垫子,灰色的底布上绣着腊梅,与桌上的腊梅相互呼应,恰到好处。因担心荼蘼翁年迈畏寒,还在位置上放了天青色的手炉。 桌子正中,是一只竹盘盛着的烤羊腿,下面放了一张蕉叶托衬。旁边依次是蒸好的鱼,炖着的鸡。围绕着几个主菜,还有小葱豆腐,腊肉小白菜,炸藕盒,烩茄子,最后是一大碗南瓜花汤。色香味意俱是一流水准,淇心和禇石都在旁惊叹不已。 已在架上温着的米酒是庐隐所窖藏的十大佳酿中排行第六的寒江雪,取自“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酒味稍重,入口却只觉醇厚,余味悠长回响,是最适合雪天把饮的酒。据说发明这个酒的是几百年前庐隐一位前辈,她深爱的一位男子爱在寒冬时江边夜钓,长夜漫漫寒气袭人,这位前辈心疼情郎,于是亲手酿造了这种美酒,夜夜温上一壶,裹在自己的狐皮大衣里带给情郎。 喝寒江雪最好不过名口镇的铁锈釉粗陶酒器,青依便特意去借来一套,酒杯天然温厚的光泽更是映衬得酒香醉人。 当晚四人美食佳肴,把酒言欢。荼蘼老儿极是爱酒,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话越来越多,也就说到这“幻天镜”的故事上来了: “这幻天镜本是长诸时期某一朝代的一位女官所有,这位女官生于最下层的农家,家中兄弟姐妹无数,于是生下她后就卖入宫中为奴。但由于这位女宫十分聪明勤奋,她从浣洗坊的一名打杂女童做起,到后宫中的一名宫女,然后当上了负责后宫衣料的女官。这位女官无意间习得了一些修灵心法。这位女官由于从小际遇所至,心中一直怀着怨念之情,加之她悟性极高,竟在几年的时间修得一些高级法术。至此她才显现心中最深藏的念想,她竟运用这法术去勾引当朝皇上。结果是她自然得手了,皇上被她设下的局迷住,封她为妃。但时日久了,以后宫佳丽之多,皇上终还是喜新厌旧,冷落起她来。这位女宫刚得享荣华与宠爱,又如跌入冷宫,怨念之情又生,于是每日里在怨念时便以邪力炼入铜镜,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炼成这面幻天镜。而正当她要用这镜子去报复皇帝老儿的时候,这皇帝居然驾崩了。这位女官顿觉一生所系,就这般再无指望。于是自缢而亡,临终前将毕生功力及怨念,都传入这面镜中。” 淇心听到此处,都不由得想起洞中镜子转性前,时不时发出了哀怨至极的声音,以及那最后绚烂无比的幻象。“那镜子后来怎么样了,又是如何到的庐隐?” 荼蘼翁饮完杯中之酒,又不自禁地夸道,“好酒,好酒!”他缓缓地道, “那后来的事情,又是另一番的造化了。约莫两百年前,庐隐派刚搬到这个山谷的时候一一一” “啊?那不是就是荼老头你年轻时候的事情”淇心很兴奋地打断了他。 荼蘼翁竟也没生气,只是摸了摸胡子道,“是啊,那时老头我还只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那一年听说东海群岛上来了几个异人,时常兴风作浪,岛上的渔民不时被祸害。庐隐得知后,听得这几人的行迹,功力只是一般。于是当时的掌门便派了自己年轻的女儿云惜带着两名弟子去东海一探究竟。 却不曾想到了以后发现,这几人十分厉害,其中一名女子,手中拿了一面极其强大的宝物,便是这幻天镜。我和家师当时在东海某个小海岛修行,听到消息便赶了过去。 那时两边已经斗了一日一夜,整个岛上都被各种法宝的奇光异彩照亮了。这其中幻天镜自然大放异彩,到后来庐隐这边竟已经渐渐落于下风。要知道这幻天镜的功力,哪怕是庐隐中一等一的高手,也非单打独斗能敌,情势实是十分地恶劣。即使是两百年后想来,也是心有余悸啊。”淇心听得很焦急,她不住地问“荼蘼翁,你有没有出手帮我们呢?” 荼蘼翁叹道,“你知道,我们修岁之人,是不修法术的。我是有心无力啊。待得战到后来,双方都有些法力怠尽,而庐隐派明显处于下风,再斗下去,众人性命难保。在这最后关头,你云惜祖师急中生智使出一记险招。她先出手去攻击那持镜的女子,待得那女子自然地使出幻天镜招架之时,用周身灵力罩住了幻天镜,使得那女子无法再使用幻天镜的法力。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的时间里,另一名弟子迅速出手,控制了那女子的命门。 这里面的情形,实在是凶险万分。那女子那时得到幻天镜时间还不久,还未能将它的威力发挥三成,若不是你云惜祖师在危急时刻出手,之后还不知会酿成多大的灾难。” 几位小辈听得当年这场瞬息万变的争斗,再看那镜子,都感慨万分。 而荼蘼翁心中,更是多了一分的感慨。那巧笑倩兮的眉眼,隔了两百年还是那么清晰。灯影摇晃间,他忽然觉得坐在对面的淇心,眉眼之间竟与云惜有那么几分的相似。他觉得是不是自己酒喝多了,伸手去拿酒壶倒酒,随口说道,“这些过去的往事,对你们这些娃娃来说太沉重了。我们还是喝酒吧。” 青依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忽然问道,“那位云惜前辈,她后来怎么样了,有成为下一代的灵尊么” 荼蘼翁摇了摇头,“以她的天赋与功力,本应是下一任谷主的不二人选。但她因为爱上一个尘世间的男子而出谷,一生再也没有回来过。” 淇心和禇石都表现出了惋惜之意,只有青依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位云惜前辈,可以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可以舍弃一切,她心里也许也是很幸福的。” 屋内灯光下,墨心正坐在炕上专心致志地看一本书。外面人影一晃,她微微一笑,“淇儿,别装神弄鬼的,快进来吧。” 淇心笑嘻嘻地闪进屋内,手里还拿着几支路上采的梅花。墨心看着她的肩头,“怎么下雪了还这么晚出门?”淇心有些茫然,“下雪了么?我都没注意。。”斗篷肩头处果然有一层薄薄的雪花。大概是她走得出神,连下雪了也并未发觉。墨心替她取下斗篷,拍了拍雪。“你这孩子,下雪还这么晚跑出来,以为自己有师父的混元神功护体么。”淇心吐了吐舌头,“师父的神功我可半分也不想学。我睡不着,就过来了。” 墨心走开去给她倒茶,淇心正好把采来的梅花插在花瓶中,然后就坐到炕上,盖上了墨心刚才裹着夜读的被子,让被冻僵的手脚一点点地恢复了知觉。 墨心倒了茶,也挨着她坐在炕上。喊着睡不着的淇心,在暖被热茶之后,竟渐渐有了困意。她靠在墨心身上,眼睛半眯着,和她聊天。“姐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墨心本来在看书,吓了一跳,忙摇醒了她,“淇儿,你喜欢上谁了?”“没有,所以才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那位云惜前辈,淇儿觉得她很勇敢呢。”墨心笑了,“荼老头跟你讲云惜的故事了?”淇心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是荼老头讲的?”“如今这世上,还能记得并想念云惜的,也只有荼老头了。” 淇心待要询问详情,墨心却问道,“那你也知道幻天镜的故事了吗?”淇心点点头。墨心叹息,“那本也是件绝世宝物,只可惜随主人一同误入歧途。可见修灵一道,自古多歧路,将相神仙,平凡肉身,都不知是否会抵挡不住一个意念。”淇心似懂非懂,她伸手探入怀中,那面镜子居然还在,还带着她的体温。两人在灯下细细看去,这面小小铜镜制作得非常精致,镜边雕的是龙凤云纹,龙的嘴里衔着一颗宝珠。镜子背面是铭文,已经磨得有些看不清了。墨心用手轻抚那些纹路,有些出神。 她忽然掀被起身,“淇儿,跟我来。”淇心茫然,跟着墨心到了外面的小院子中。 夜雪已停,积云消散,院中有淡淡的月光。墨心拿出那面镜子,掌中运力,镜子中忽然迸发一道亮光,将小院笼罩其中。“淇儿,你再试着练一下今天的问月招式。”淇心最近在墨心和褚石的指导下练习问月,虽然练的是基本招式,但总是失败时多,成功时少。她硬着头皮,右手捏着字诀,“月环成玦,百鸟伏悦。”这是问月的“摘”式。忽然间,积雪纷飞。淇心又试了一遍,仍是一招即成。 在这纷舞的雪花中,淇心简直不敢相信,她苦练许久的招式忽然就这么练成了。 月光之下,铜镜的背面纹路隐隐发光,这亮光之下,还有一层淡淡的血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神秘来客 冬去春来。谷中一日,世上三秋。 这一日春雨霏霏,是个睡懒觉的好天气。往常这样的日子里,淇心必定会让鹫儿去书馆借上几本闲书,懒散地在床上读读古人的故事便过了这一天。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淇心为了可以出谷一趟,每日里到墨心和褚石处练功,还要去徐枫那里学习文法。一开始大伙儿打赌,以淇心的性子练这极难上手的问月,她一定又过不了“三月魔咒”就放弃了。不料淇心这一次决心很大,算算到今日上,已经练满三个月了。 自从上次在幻天镜的帮助下练成了问月基本招式中最难练的“摘”和“送”字诀后,墨心便让她尝试开始与法宝感应。结果这第一层的灵力互换就进展得十分地不顺利,每一次淇心试图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这镜子中,幻天镜就会生出轻微的反击之力,时间久了镜子周身甚至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外壳,将自己严实地封了起来。 淇心很是沮丧。她见过墨心不费吹灰之力打通幻天镜法力的情形,想来还是自己的功力太低了。墨心从里屋出来见到她闷闷不乐的样子,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又失败了?”淇心点点头,“姐姐,是不是因为我的功力太弱了,连这镜子都看不起我。”墨心笑了,她拿过淇心手上的幻天镜,细细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宝物其实和人一样,也是会有记忆和感情的。你不是听荼靡老儿讲过幻天镜的故事么,这件绝世宝物虽然法力无边,却几次被主人带入歧途,又因缘际会地被庐隐收藏净化。但要将它完全地为你所用,还需要一个挺长的磨合过程。” 淇心似懂非懂。“可如果没有幻天镜帮忙,我还能把问月练到入境么?”“当然可以,灵力修炼本来就重在人为,法宝只不过是辅助罢了。”淇心听到此处,又神采飞扬起来,“那就好,我还以为出谷的事又要泡汤了。” “原来这么紧张练功还是为了要出去啊。。”淇心吐了吐舌头,“谁让我这可怜孩子都没怎么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呢。”这是她从小到大用得最多驾轻就熟的招数了,果然墨心一双清冷的美目中立即出现了怜爱的神色,“好了,等到一个月后春试完了,我带你出谷去玩。”淇心用心地点了点头,眯起双眼陷入幻想之中,“太好了,到时我们游历红尘,斩妖除魔,让世间的人都知晓我们庐隐双姝的事迹。” “好,好,好。”院子里此时走进来一人,边鼓掌边说道,“好一个庐隐双姝!就是世间的人但凡有些眼力劲的,未必会看出来这双姝功力相差有点远,叫起来不免有点牵强啊。”“江一凡,你别太得意了,论功力你也没比我高到哪里去。”一凡晃着圆圆的脑袋,“那是那是,不过和我这样一个修文道的比,你也未免不够出息吧。这样吧,看在你是我看着长大份上,我给你支一招。”其实一凡只比淇心大了一岁,但两人从小斗嘴惯了,便在这言语上讨些便宜。 “什么招?”淇心知道一凡向来鬼点子多,顾不上和他斗嘴,急忙问道。 “你去找个精通易容术的江湖术士,把你易容成墨心师姐的样子,然后每次出战你就站在旁边不出招,对外就说双姝每次只会一人出手。这就成了。” 淇心出其不意一招,用指尖的灵力轻轻地点到一凡腰间痒穴,痒得他来回乱走,还摔了一跤。 等到两人打闹停当,淇心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江一凡,你没事跑来这里做什么?” 一凡还在整理衣裳收敛容,“我找你有好事啊,大大的好事儿。” “那你不早点说?!” “我这不是还没有机会讲嘛就被你摔了个狗啃泥!” “到底啥事,快说。” 一凡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谷里来了位不认识的客人。”淇心眼珠骨溜溜地转了转,那一点光渐渐地又消失了,“你又来骗人,上次说有客人把我骗得满山谷跑就是你!”一凡一脸真诚,“我这次真没骗你!我刚才本来是要去云守居找师父他老人家讨一本书的,结果就遇到了侍童着一位不认识的客人往里走,那人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远途而来专程拜访师父的。而且凭借我过人的观察力,他一定和庐隐是老相识了。” 这下总算是终于激起春日一惊雷,淇心立马抓着一凡的衣服,激动万分地问道 “真的吗?!那咱们快去瞅瞅啊。” 一凡脸上现出了得意的神色,他就知道这位小姐一定会有极大的兴趣,才特意来招惹她的,这下正和他意。俩人一合计,就准备往云守居去。他们本来还欲叫上墨心,墨心向来性情寡淡,对他们这种小孩子家家的游戏完全不感兴趣,只叮嘱了几句不要让师父发现云云。 两个时辰前。 当看到五台丘陵的时候,介山已是唇舌干燥,腿脚发软。在这之前,他已经在崎岖的大山之间连着走了三日,又在迷宫林中走了好几个时辰。还好有师父给的地图,最后还是顺利走了出来。 五台丘陵由五个高低不等的山坡连绵而成,是庐隐山谷一道有力的屏障。对于从外面来的人,即使侥幸从迷宫林出来,也要翻过这五座丘陵才能进到山谷之中,是防守的绝佳地形。介山当年曾听师父提及,庐隐在两百多年前的那一次大战中元气大伤,终南山的门派基地几乎全部被毁,弟子非死即伤。当时掌门带领剩下的弟子迁到这个山谷休养生息,为了防止余孽来袭,一改庐隐派高傲的作风,谷中处处留了防守退让之意。 这会介山想到还要翻过这五座山坡,心里就不由得有点发怵。多年荒于修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和功力都已经大不如前。这一会,他只想回到自己之前住的地方,在羽绒大床上一倒,好好地睡上一觉。 但他不能,他身上还有很重大的使命,需要尽快见到师父才行。 云守居还是一点也没变。师父的贴身童子秋路前来奉茶,是后山茶园里的百年白茶,特地加了决明子冲泡,是专门为介山准备的茶。大冉皇宫里最好的侍从也不及秋路的十分之一。 秋路奉完茶后随即离去,茶室里只剩下了介山和于礼两人。 介山注视自己面前的这位老者,他上一次见师父,还是七年前秘密带寻玉来求医之时。那段时日他日夜不离寻玉身边,和师父只有匆匆见过一面。露往霜来,庐隐修仙不修岁,师父已是须发皆白的垂暮之年。但毕竟绝非一位寻常老者,是天下第一修灵门派的掌门灵尊。 而自己带来的消息,足够让这位掌门灵尊也为之颤动。 “你看到什么了?”一凡着急地问比他高一根树枝的淇心。淇心对着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又继续全神贯注地盯着茶室看。师父和这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已经在那里谈了半个时辰了,只见师父表情十分地凝重。这棵大树已经是唯一能看到茶室里面的地方,可离得还是不够近,淇心贴着耳朵也几乎完全听不到他们说的内容。 忽然,淇心听到下面有声响,她暗呼一声“惨了,莫不是被发现了。”。一分神间,内力懈怠,直直地从树上掉了下来,正掉在一人面前,却是四师兄莫问。淇心见偷窥事发,不由得脸上讪讪的。莫问却像是完全没在意,径直问道,“那个白眼狼呢,在里面吗?”淇心一头雾水,“白眼狼?”正在此时,于礼从屋内走了出来,“莫问?你怎么来了”莫问也不回答,双眼越过来于礼,看向他身后那位客人。淇心直到此时方才见到此人的样貌形容,只见他身量不高,面色黝黑,五官平平无奇,一双眼睛却深沉深邃。 那人迎上莫问像带着刀子的眼光,并不闪躲。忽然间,变起仓促,莫问一个飞身像那人跃去,同时右手使出了一招水寒无双,瞬时间灵气凝聚的数柄寒光闪闪短剑向那陌生男子攻去,这是水寒的一个威力极强的招数。淇心尚来不及担心,只见那男子身前忽然一面金光幕墙平地而起,那些短剑尽数打在了那墙上,然后消失于无形了。 于礼站在那里,脸色铁青地看着莫问,“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不过是要和介山师兄比试一下功力,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绝世神功进展如何。”“简直胡闹,你刚才那样出手,是要比试的样子吗?”莫问傲然而立,“可我至少是堂堂正正地出手,绝不会像某些人一样暗箭伤人。”“莫师兄。。”那名男子忽然开口,语气中满是痛苦无奈,“时至今日,你还是认为我是故意伤的褚师兄么?”“一切都是大家亲眼所见,难道你今日还要来为自己狡辩?” “那次比试,我确实有我的私心和苦衷。。但无论如何,我从未想过伤害褚师兄。” “哼,若非你突施怪招,你如果能伤得了他。” 那叫介山的男子忽然不再言语,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停在了另一头,脸上显露出来巨大的痛苦之意。 淇心奔了过去,“师兄!”那人正是褚石。他向于礼微微行了一礼,又对介山说道,“多年不见了,介山师弟,别来无恙否?”他表情平和,声音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眠之夜 夜,凉如水。 一轮明月照耀下,朱玉台散发着如玉般的光泽,也是不负其名了。于礼在荒草丛生的台阶前徘徊,不时地捋一捋自己那并不长的胡须。十年前开始一夜间须发尽白,他就养成了一有不决之事就捋胡子的习惯。 既然都来了,就上去吧。他心中有个声音说。 思念既此,他身形已跃上了那青石台阶。月光下,他淡紫色的袍子飞速地略过一级又一级的台阶,身形灵动之极,一头银白色长发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他果然在那里。 介山斜靠着栏杆坐在地上,一只手垂在身前。与白天的相比,样子显得有些消沉。他向来不是个美男子,尤其在仙衣飘飘的庐隐弟子里面,如今脸上更是多了几道深沉的阴郁刻成的纹路。他似乎在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见到于礼走近,方才要起来行礼,“师父。”于礼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动,将长袍一摆便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于礼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酒壶,在介山面前晃了晃。“咱们师徒俩人,也好多年没有一块好好喝过酒了,不如今晚来喝个痛快吧。”介山有些惊讶地看着师父,只见他又取出两只小竹杯,斟满了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介山。“来猜猜这是什么酒。”介山接过酒杯,闻了闻,“百日红!”声音中透露着惊喜。这还是他进谷后亲手酿的酒,仿造着自己家乡绍兴的女儿红的做法,酿了好几坛就埋在了屋后,算算已经快二十年了,他自己都快忘记了,却没想到师父不知何时犯了酒瘾,竟去把这些酒坛子挖了出来。一时间介山拿着酒杯,不知为何,竟纵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笑了出来。 于礼注视着他, “如果太子真的已经和离殇门勾结,那他势必会找机会除掉其他的威胁。四皇子那边,你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介山这十二年来,没有哪天不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些年来以守为进,如今既然不能再守,那便只能进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守护那孩子的安危。” “我想,你要的不仅仅是他安然无恙。因为如果只是这样,那七年前你就会把他留在庐隐山谷了。” 原来师父早已知道,他想要走的路。。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话语轻得像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让玉儿去完成我们想做的事情。答应我,答应我” “师父。。” “你应该知道,这是一条注定困难重重的险路。” “我知道。”他想说,我没有选择。 同一片月夜下,还另有两人未眠。 说故事的人背靠着院子中一棵香樟树,披着裸青色的绮丝外衣,月色下容光倾城。 听故事的人则躺在一张旧藤编躺椅上,将蚕丝被拉到盖住了半张脸,只余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在夜色中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亮。 “我入谷的时候,褚石和介山师兄就已经是门中一等一的高手。 褚师兄自幼在庐隐长大,灵力基础十分扎实。加上他为人沉稳,待人又宽厚,派中人缘很好,但大家心中都已经将褚师兄视为未来的掌门了。介山师兄虽然入谷得晚,但听闻他天赋极高,只花了五年就入了臻境,这在庐隐这几代弟子中都是从未有过的。 不仅如此,介山师兄文才武略,也是一点就通,据说这一点很像年轻时候的师父。介山师兄确实也与师父颇为投缘。于是关于两位师兄将来谁会成为师父的接班人继承掌门之位,也是谷中众人常聊起的话题。” 淇心来到庐隐时褚石就已经退守无邪洞府来,她完全不知道原来师兄还有这样的过往。“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一年秋天,谷中举行弟子的比试大会。可以想见,到最后就只剩下了褚师兄和介山师兄两个人了。那是场精彩绝伦的比试。一边是浑厚贯通的土遁,另一位则是凤舞九天的卷叶。两人均使出浑身解数,当然因为是同门比试,用的都是虚招。到了后来最后卷叶已占上风,介山师兄人虽然在空中,但手势快速变幻,接了褚师兄力量雄厚的一招招原石之力,而围观的我们都未曾见他还手,褚师兄身下的地面就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缝。” “啊”,淇心担心褚石,不由得叫了一声。 “就在这时,介山师兄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慌失措的神情,像是一个刚刚发现自己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接下来,他忽然露出了一招破绽,褚师兄见到自然就要趁机反攻压制对方,但那一招破绽分明就是故意,我们看得分明,褚师兄自然马上也明白了。于是他在最后关头生生收回功力,自己反被内力所伤。介山师兄在比试后第二天就离开了庐隐,而褚师兄则从此一蹶不振,以至于正值壮年就去守无邪洞,这后面的事情你应该也大略都知道。“ 只听淇心喃喃说道“所以介山师兄真的是故意伤了褚师兄么?” 墨心抬头看天,春天夜晚的天空像水洗过一样的澄明。 “我想,答案应该是一不是。介山师兄从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赢这场比试,因为他那时应该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庐隐。他只是不想错过这次比试的机会,毕竟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他开始想的是只要稍微过一下招,便找个合适的机会让自己输掉。可一旦真的开始比试,争强好胜的心还是占了上风,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但他不愿意不敢赢,在那样的情况下,冒险用了一招拙劣的招数,却没想到误伤了褚师兄。这么多年,个中情由我想大家包括褚师兄在内都已经想通了,只有莫问师兄当时不在场,又和褚师兄感情深厚,误会很深。” 这个答案,和淇心想的太不一样了。她只觉着心里一阵揪痛,呆呆望天,恨这命运弄人。 墨心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也许不知道,师父那段时间因为两个得意弟子一个离开一个消沉,受了不小打击,于是出谷云游。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你。” 于礼未曾想到这么晚了,天清殿里还有人。 高台的灵柱之旁,盘膝坐着一人,单手掌心向前探出,一道金色光芒传到了印石上,一个枫叶形状的图腾时隐时现。正是三弟子徐枫。 “师父。”徐枫施施然收起了手上的功力,向于礼合掌施礼。 “你怎么这个时辰还在这里?”于礼温和地问道。 徐枫望着师父,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说道,“徒儿最近查看谷外传回的线报,有几件当时看起来不太起眼的事情,现在想来也许和离殇门会有一些关联。加上前一阵幻天镜转性,谷中都在纷纷推测这件事是不是灵力消怠的征兆。我今夜刚好睡不着,想到灵柱既是本派灵脉所在,说不定能感应到些什么,所以就过来了。” 于礼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枫儿。那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徒儿试着像平时那样对印石做灵力加持,并未发现异常。” 于礼点点头,他望着那根灵柱,忽然伸出双手捏成一字诀推出。片刻之后之后,转为掌心向上,只见那石柱周围渐渐出现了一片蓝色光圈,宛如一个透明的钟罩将石柱围绕了起来。在那钟罩的表面,大大小小的图腾交织在一起,整齐地排列着。仔细看去,只有底下一块地方的图腾却是颠倒混乱,毫无秩序。于礼双掌相合,一道金光指向那混乱之处,受到攻击后那些图腾纷纷地变换位置,一束蓝光冲出,在空中与于礼发出的灵力僵持。徐枫知道这是发生了灵力反噬的缘故。约莫半柱香时分,那些图腾才逐渐地恢复了原来的正常位置。 于礼收起掌力,悠悠呼了一口气,他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水,可见反噬灵力非常之强。“这就是你要找的异常。” 徐枫站在一旁,呆呆的不能言语。 于礼从怀中掏出一方手绢,轻轻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说道,“天地灵力,一直遵循着月满则亏的道理而变化。从幻天镜一事起,我就在观察灵力的动向。你想得没错,这灵柱上有我派自开天辟地时就继承下来的灵脉,因而感受最为直接。你刚才看到的灵罩,是为了约束这个灵脉而布下的阵法。日常你们用灵力加持,一方面是对你们自身的灵力修为有所增益,同时也是在通过加强阵法。而这些时日以来,这阵法已经渐渐压制不住这灵柱的异动,有个别地方已经出了问题。所以我每每来此查看,都需要将破坏之处重新强化。可以预计,这只会越来越艰难。“ 徐枫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慢慢恢复过来,“天地灵力消怠,最直接的,许多邪魔歪道定会借此机会出来作歹,而庐隐作为天下第一的修灵门派,将会承担起清除这些祸害,守护一方净土的重任。师父但凡有命,徒儿刀山火海,义不容辞。徒儿在想,我派修习灵道一路,门中弟子均是个性禀赋超群之辈。如今未来迷雾重重,必有许多凶险之战要面对。兵法云,天时地利人和。我们既然已无法得到天时地利的先机,就不可再失了人和这一条。“ 于礼见他如此说,想必他也听说了今日之事。”离殇门若真的复兴,未来则必有一战。每个庐隐弟子都应该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 徐枫有点犹豫, “另外,我想,离殇门若要举事,极有可能会寻求红尘中的力量,所以我们必要之时应该摒弃旧日恩怨,与介山联合起来去对抗强敌。” 于礼见徐枫如此思虑周全,心中很是欣慰。“离殇门之事,还有不少疑团要慢慢查起。今天已经很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及笄少女 大冉历228年,也是庐隐历中的重辛年,四月里的一个清晨。 半睡半醒间,淇心听到了某种鸟的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声音尖细而急促,由远而近,竟仿佛已经来到身前,淇心看看周围,发现不知何时到了一片小树林中,然而哪里有鸟的踪影。她四下找寻,转过了一片灌木,来到了林间的一片空地。那正中放着一台黑色的琴,没有人。走近前发现琴弦还兀自颤抖着,却忽然失了声音。 淇心不知为何伸了手去,想要抚平那琴弦,却发现触手软绵绵的。她欲待好好看清楚,睁大眼睛却发现自己在床上,而天还未亮,周围暗暗的看不真切。 原来是刚才个梦啊。 外间已有悉悉嗦嗦的走动声,衣裙摩挲之声,还有小心翼翼的物品放置的声音。 “鹫儿”淇心轻轻呼唤着贴身侍女。 鹫儿走了过来,将纱帘掀起一角闪身进来,复又把纱帘放下,动作细心而轻柔。“姑娘是被我们吵醒了么,”淇心摇了摇头,她半倚着枕头,揉着眼睛,显然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梦中醒来。“现在什么时辰了”“寅时刚过,姑娘再睡会吧,今儿姑娘是主角,估计要累一天呢。”淇心只是傻笑着,又摇了摇头,起身下了床。 她坐到了窗下的梳妆桌前,鹫儿像平时一样给她梳头。铜镜中映出她如清晨露水般的脸蛋,微圆的下巴带着点娇憨,一双睡眼仿佛带着昨夜的星光。鹫儿用手笼着她漆黑浓密的秀发,笑着说道,“我家姑娘真好看。” 淇心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看,在她看来世间最好看就是墨心,然后是青依。不,还有一个,一个偶尔会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女子形象,面容虽然模糊不清,却记得她十分十分地温柔。淇心不只一次地想,这个女子是谁,是不是就是自己的生母。但这个问题,连师父也不知道答案,淇心也就不再自寻烦恼了。 思绪间,鹫儿灵巧的手指上下游动,已编好了一层发辫。淇心这才注意到她所编的发式与平日不同,看起来要复杂许多。“鹫儿,这是你自创的新发式吗,真好看。”鹫儿撇撇嘴,“我倒也是希望我能有这能耐呢,这可是我派流传千年的发式,一周前乐常姑姑特地把我叫过去教了两个时辰,说是今天一定要给姑娘编这个发式。” 听到乐常的名字,淇心不由吐了吐舌头。庐隐是个古老的门派,创派至今已逾千年,在很多事情上还是依循古老的礼法。乐常这个职位就是负责派中各种典礼,仪式,弟子规的。自淇心入谷以来,这个职位一直是由于礼的一位师妹担任,派中除了于礼都称呼她为姑姑。于礼本人年轻的时候就散漫不羁,对这些东西向来不十分看重,但这位师妹却对门派的礼法典训执行起来一丝不苟,不少弟子都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被她罚过,淇心从小到大没少在她那里吃过苦头。光是这一次的及笄礼,淇心就被要求去她那里上了三天日课,中间各种挨训不表。 头发终于梳好了,是十分精致的垂鬟分髾髻式。秀发分股,结鬟于顶,使其自然垂下,并细细束结髾尾,垂于肩上。鹫儿端详半晌,十分满意。走入里间的衣橱,捧了一叠衣物出来。淇心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不会是今天都要穿的吧。她看了鹫儿一脸无奈的表情,也不用再求证了。 鹫儿利落地挑出一会出门时要穿的衣服,这是一套樱草色的旧衣,淇心见了不由眼睛一亮。“姑娘不要开心得太早了,这只是第一套,而且是因为礼法书上规定,典礼前要穿以前的衣裳,但也没规定要什么样的衣裳。姑姑本来让我准备个之前节日时穿的礼服,但我想着典礼估计要等好长时间,还是穿着舒服点比较好,就挑了这套姑娘日常穿的衣服。”“还是鹫儿你最懂我了。”“其他几套我就做不得主啦,都是按着姑姑的要求准备的,十分地繁复。”“没事,先舒舒服服地呆过前面这段时间再说。”淇心伸出双手抱了一下鹫儿,高高兴兴地换衣服去了。 天清殿位于山谷的北部,整个大殿建在一个缓坡之上,需要爬上一段七十七级的台阶才能到达。而且庐隐门中规定,所有弟子不论是谁,上天清殿这一段路不能使用灵力。淇心气喘吁吁地爬着台阶的时候,万分庆幸自己现在没有穿着礼服并觉得鹫儿真的是天底下最贴心的女孩了。 天清殿已经很久没有开过正门了,笄礼在庐隐级别很高。今日天清殿殿门大开,进深三丈的殿中早早布置妥当。 乐常姑姑早已经等在那里了。她看到淇心的衣裳,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啥。淇心看到大殿中和往常不太一样了,厅中的石柱一反平日里素净平实暗淡无光的模样,七道紫色灵印如经幡一般环绕在周围,立刻使得大殿中流光溢彩。淇心看到这景象好不惊喜,围着那石柱转了一圈,兴奋像个孩子一样。可她很快就被姑姑赶到了偏厅之中,并郑重警告她未经允许不能出来。 偏厅一边连着大殿,另一边则通向一个小小的庭院。淇心看看时间还早,便跑到庭院的长廊处坐着晒太阳。春日里清晨的太阳轻柔暖和,还带着露水的香气。要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参加及笄仪式的师门众人会先在殿外等候,乐常宣入场后方才由于礼带着入殿就坐。这在之前的礼法课里姑姑曾经教过,淇心听到后噗呲一笑,“姑姑,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一个公主一样。”乐常姑姑没有跟着笑,却问道一 “淇儿,还记得我们庐隐派当初是如何创建的吗?” 淇心当然记得,当年这个故事姑姑教了一百遍,因为每次讲着讲着年幼的淇心都会发问。 “为什么神仙要用石头来变成人类,为什么不用草或者别的东西?” “为什么神仙不留下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师父是不是神仙,荼靡翁不会老,他是不是神仙?” 淇心现在自然不会像小时候那般顽皮了,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本派是由轩辕氏的后人素姬在一千年前创立的,为的是修行灵力,守护天地。” 姑姑点了点头,“看来你小时候没白教你。轩辕氏在素姬之前的年代,一直被视为这片土地的皇族,拥有着管理百姓的权力。只是那时皇室和现在不同罢了。我希望你明白,身为庐隐弟子,你身上承担的使命,远比一个深闺公主多得多。“ 淇心此刻百无聊赖,觉得对深闺公主无比的同情。 “小凡,你看这是什么?”听到殿中有人声,淇心便回到了偏厅之中。偏厅和大殿之间只隔了一层纸门,贴着门可以清楚地听到里面的人说话。原来竟然是一凡和墨心。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七符仙啊。”“七符仙?”“对啊,我曾经在书中读到过,七符仙是一种古老的赠礼。需要准备七道不同的灵符,每一道上面都用功力写好了符印,而得到之人可以在一定时间之内打通或是强化身体里的某些经脉,或益于灵力修炼,或益于防御强敌,是非常珍贵的礼物。但因为灵符的制作即使是功力很高的人也需要花费较长的时间,因此慢慢地就少有人使用了。”墨心见他说着话眼神忽然飘到了旁边,还提高音量说道,“这次的七符仙,不知道是谁为淇心这个小鬼头准备的,我看八成是要浪费了。“这时墨心也看到了门上的影子,忍住没笑出来。 淇心听到前面还在感动,忽然听到这句,恨不得就马上冲出去把江一凡臭骂一通。 两个转到了台阶前,几个憨态可掬的小石首随意地放在印石前的地面上。“这些又是什么,石兽?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这些都是石灵兽,当年天地洪荒之际,还有一些灵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它们和轩辕氏生活在一起。后来轩辕氏式微,灵兽便一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素姬祖师爷当年创派之初,为了纪念这些当年和轩辕族人一同守护天地的灵兽,将它们的样子绘在纸上,找精通石艺的匠人雕刻了出来,一直放在派奉。最初石兽一共有六只,但上次终南山门派大难,遗失了三只,复又寻回一只,所以就是这里的四只石兽啦。” 淇心这次上礼法课上就听姑姑提到过,没想到这江小凡竟也记得一字不差。 “原来如此,只是我在庐隐多年,竟也未曾见过这古物。” “哈,师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根据庐隐的礼法,不同的物件,法器,灵物的使用都有十分详细的规定:石兽就只会在门中弟子的及笄礼和冠礼上出现,这两个典礼咱们已经快二十年都没有举行过了,若不是师父收了淇心这个小鬼头,恐怕咱们都没有机会见到咯,难怪当年荼蘼翁说她有仙福要收她去当徒儿呢。” 旁边鹫儿笑的花枝乱颤,淇心此时知道一凡是故意讲给她听的,她跺了跺脚,小声念道,“你这么厉害,希望回头乐常姑姑把你收去继承衣钵。” 典礼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三拜三加,先拜神衹,后拜祖师爷,最后才是拜师门。淇心最后出来时,梳了成人的发式,穿的是绛紫金丝的深衣,行为举止立即多了几分大人的气息。 她逐一向师父和众同门行礼,到江一凡处,她双目圆睁,想着这位兄台刚才说过的话,这个漫长的及笄礼结束后要去秋后算账。忽然姑姑轻微地咳嗽了一声,淇心才发现她忘记行礼了,有那么一小会的功夫,她忽然想不起该行什么礼了。她把姑姑之前教的见什么神和什么人该行什么礼都从头想了一遍,“师父和众师叔行大庆礼,师姑行大丰礼,师兄行祝首礼,师姐行祝安礼,同级,同级呢”她仔细搜寻着记忆,怎么样都想不起对江一凡应该行什么礼,一时汗水涔涔而下。 忽然间,她见到一凡做了个手势,很快地指了一下旁边的平真。淇心忽然醒悟了过来,原来一凡虽然和她同一年入师门,但还是比她早了大半年的时间,名义上还算师兄。只是这俩人从小拌嘴长大,淇心一直都不把他当师兄看。其实姑姑教过,及笄礼上比自己小的师弟师妹是不能参加的,只是这一紧张硬是想不起来了。 淇心不情不愿地给江一凡行了师兄之礼,默默地在心中又记下了一笔账。这边江一凡脸上快要笑出来花,生生忍住了,憋成了一个苦笑夹杂的表情。 当乐常姑姑把她带到印台前的一张小圆桌旁,淇心如释重负:百草仙露,这是整个仪式倒数第二环节了。她轻轻跪坐在桌前,桌上放着四样精美的器皿,分别是木碗,玉碟,银杯,瓷盘;两圆两方,取智圆行方之意;而上面放了是由四名童子所采集的仙草仙露,寓福泽长久。淇心每样尝了一点,再放回原处。 等到终于站到灵印石柱前,淇心虽然已经浑身酸痛,表情僵硬,但心里还是异常兴奋。 这是庐隐弟子心中最神圣的存在,而这一刻淇心在它的见证下完成了从孩子到大人的转变。 两名侍女上前点上了线香,先是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气传来,随后又转成清幽的白兰香,让人心中清澄。于礼身穿华服,走到灵柱旁。 “淇儿,这七符仙是褚石从半年前就开始为你的及笄礼准备的礼物,我现在将它赠与你,希望你可以不负师门期望。” 淇心望着师父,再望望褚石,想到一凡说制作这个所需要的心血,不由得眼有微光。 言毕,于礼将七符收起,加持于淇心身旁。一时间,七道紫色符印笼罩在淇心身旁,而光环中心的淇心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感觉体内经脉流转运行,微微发热。那紫光与她身上绛紫色的衣服仿佛融为一体,大约过了一柱香时分,那光茫才完全被吸收完毕。 淇心睁开眼睛,慢慢地走到灵柱旁。她手心出了很多汗,很想在衣服上擦一擦却又不敢。她在心中默默念叨,练习了上百次,可千万不要出岔子啊。 心中一横,她将意念聚集于右手间,霎时间一道皎洁的月光向着灵柱而去,这边淇心手势快速变换,慢慢的灵柱上现出了一个图腾,竟是一个复杂的浪轮内阴千鸟形,而那鸟的身上,竟还有一道月牙。一凡带头鼓起掌来,一时间厅中众人纷纷喝彩。图腾之术对功力要求并不高,但十分需要巧劲,淇心自从拟定了这个复杂的图形之后,不知练习了多少次,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失败的。今天居然一笔成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待得大家喝彩完毕,于礼又命侍女用托盘送上一物,居然是一条项链。淇心拿在手中仔细观看,只见这项链通体黝黑,链子和吊坠显是由同一种材料制成的,其颜色如黑铁,光泽似水晶,本以为触手冰冷,却像是玉般温润。淇心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种东西。那吊坠是个锁盒,上面有个小小开关,按下后便自动打开了。这一下,一道亮光从盒中迸出,霎时间照亮了淇心所站的地方。那锁盒中竟悬浮着淡淡的月光。 于礼说道,“这个黑晶是上古灵物,也是这个世间唯一能够锁住月之灵力的材质。这个项链你以后就随身携带,练功时可以试着引灵力聚集,时间长了或许能形成一件聚形灵物也不可知。” 众人皆赞叹不已。一凡带着醋意说道,“师父什么时候也送我一个这样的宝贝。”于礼正色道,“那就要等到小凡你什么时候决定开始练问月了。”大家哄然大笑。 一片笑声中,于礼说道,“今日趁大家都在,我想宣布一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临川客栈 “五个铜板一份豆,包酒包肉无须愁”,店小二推着小车,在楼下酒肆的十几张桌子间行走如风。“好嘞,收您五个钢板,豆子拿好”的声音不时传来。 靠窗外的一张桌子上,孤零零地坐着一位姑娘。她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穿一身湖绿轻纱衣裙,面前放了四五个菜。如今是太平盛世,民风开化,所以这样一个女子单身在外,却也没有引起很大的关注。她好奇地盯着那走来走去的店小二,面前的饭菜却是一动未动。过了一会,店小二转了过来,“姑娘,来份豆子吗?” 这位姑娘拿起一碟豆子细细观看,好半响忽然问到,“那个酒和肉在哪里啊”。她一双明目落落大方地看着店小二,完全不似开玩笑的样子。店小二挠了挠头,“我说这位神仙姑娘,这包酒包肉,不就是一种比喻吗,您还当真了啊。”姑娘皱了皱眉,好像懂又好像没懂的样子。店小二只当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小姐跑出来玩耍,又说道,“不过这位姑娘,我们临川客栈的卤豆子,可是用我们店的独家配方熬上一天做成的,我打包票姑娘你一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豆子。怎么样,来上一份不?” 淇心买了一碟豆子,慢慢地吃着,不时又望望外面的江水。这个客栈建立在汾河上游,是往怀阳城的必经之路。怀阳城是冉国南部的繁华之地,西接西域,南通大理。很多中原商人都会到此地做些贸易,与其余两国互通有无。 “淇心,你要记住:知人,而后知天地。”,姑娘想着刚才那位店小二的笑脸,心里想起了临别前夜师父所说的话。而一想到此处,就不由得离愁别绪万般涌上心头。自五岁那年跟着师父到了庐隐,这还是第一次离开。从谷中出来,所骑小青驴脚步极快,不到三日时分便到了这家闻名已久的“临川客栈”。以前师兄师姐们外出归来到此,都会先用纸鸽传讯回去。当年淇心年纪还小,每每见到纸鸽上“临川”两字,便高兴得手舞足蹈。 现在终于也轮到自己可以出来游历,心情里既有激动,也有惆怅。十年修炼,红尘二字对于她来说已经像是书馆里的一本书,亦或是物宝阁中的一个箱子,想要打开却不知里面为何物。更何况,自己身上肩负着很重要的任务。 立春时节,正是荠菜鲜嫩之际。客栈所做的荠菜包子,皮薄味鲜,入嘴难忘。淇心正品尝着这美味的包子。忽然客栈窗下,响起来一阵清脆的歌声:云里穿兮梦里摇,安见水兮在一方。我本京城十八少,不急不悠过云桥。得相见兮即为缘,饭菜赠兮得余香。歌声清脆动听,能听得出是个少年的声音。 听到着歌声,正在靠窗吃饭的几桌客人都纷纷笑了起来。“又是昨天那乞丐小子吧。”“这小子讨个饭,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看他那傻里傻气的样子,谁愿意理他。” 淇心从窗子向下望,却并不见人影。寻声望去,只见远处江雾之中,似有一叶扁舟向此处而来。临川客栈所在之处为山水相聚之地,雾气向来极重,而立春时节气候温湿,更易催发雾气。 淇心好奇心起,她不愿一直盯着外面看,但眼角间一直留意着窗外。等到小舟慢慢靠近,终于看到上面站着的,原来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生得眉清目秀,尤其是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很是机灵。身上衣裳却极为破旧,上衣青中泛白,已经分辨不出来原本的颜色,还错落有致地打了五六个补丁。而那双宽大的裤子就更不用说了,有些地方已变成了布条。 这位小哥轻车熟路地来到客栈后门,将小舟系好后打了个响哨,走上楼来。 这位少年环视了一圈,有意无意地便往淇心这边走来,“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能与你同桌否?”。 片刻之间,淇心眼看这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小哥,风卷残云般把自己只吃了一个的那屉包子和剩下的饭菜一扫而光。边吃还不忘问淇心,“这位小姐,你真的是不吃了吗?” 待这位少年终于吃得碟碗空空,淇心令店小二收拾了碗筷,注视着对面那摸着肚子自我陶醉的少年,“哎,你吃了我的饭,也算是我门下食客了,至少把名字和来历告诉我一下吧”。少年望着她,嘻嘻一笑,“姑娘见笑了,你一定是第一次来临川吧,不才就是人称临川一宝天下为食,法号拾得便是。 “拾得,这名字很有趣,是拾到你的人取的么。”那少年大笑,“姑娘冰雪聪明,不才的法号一听便知,这正是不才的师父在江边拾到不才时所取的名字。”“哦,原来你也有师父。”拾得眼睛溜溜地一转,“这位小姐想必是很少出门吧,有个师父还是啥稀罕事不成?你去那集市里看看,那耍大枪的,看面相的,捏糖人的,那个没有几个徒弟。“屋顶咔的一声,淇心抬头看去,又没有动静了。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恩。。那个”淇心本来想说乞讨,但又觉得不太好,没有说下去。” 拾得哈哈大笑,“这要是只有有师父就饿不死的话,那全天下的人都拜师去了。” 淇心吐吐舌头,没再说啥。忽然她想起一事,“你刚才说的那些耍枪什么的,在哪里能看着?你天下为食,一定去过不少好玩的地方吧。” 那拾得一听,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姑娘你这可问对人了一 渭水河边垂新柳,草鞋翩翩来度舟。 旧时堂燕飞来去,春色无沿在北楼。” 淇心听得这四句没头没脑的诗,大是不解。 拾得整了整破旧的衣裳,脸露得意之色: “这从古至今,所谓热闹繁华之地,其根源其实在于人。昔年有姜子宇住河泽之沿,其贤明过人,百姓三三两两投靠之,渐渐地他所居之处便成了一个小镇。又有孟侪发明铸铁之术,大大地提高了干活的效率,于是百姓又投奔之,所居之处也成为热闹一时的城镇。那不只古人,今时的百姓更是哪里有银子便往哪奔。因为有钱人所在的地方,自然就有活计。 刚才给你念的诗,藏着五个大冉最有钱的家族。你可猜猜都是谁?” 淇心虽然没下过山,却也听徐枫教导过天下之大势,“说的可是晋阳魏家,江陵柳家,姑苏曹家,琅邪周家?这第五位,莫不是当今圣上吧?“ “正是如此,姑娘可是冰雪聪明得紧啊。这五个家族,便是这世间极繁华之地了。这其中最繁华的,自然数京城,这虽是几百年的古城,但自大冉国建国以来,几次修葺,如今街道齐整,商贩众多。京城之下,扯糖小人的,吹面皮的,抡大刀的;街上的杂耍但凡你想到没有看不到的;商店里但凡你想买没有买不到的,而那饭馆里则是想吃什么就能给你做什么。那皇宫咱虽然进不去,但听说高墙之内,金壁辉煌,各种各样的名贵物事应有尽有。而剩下这四座城虽不及京城,但各有各的风情,也都是繁华热闹的红尘乡。姑娘你看要上哪处,拾得不敢妄言,但打哪个渡口过河,哪里有棵树可以拴马,我是一清二楚绝不含糊。” 淇心眼睛一亮,然而忽然想到自己这次出山却是有任务在身,只能微笑着摇了摇头。 一轮明月渐渐升起于天空之上,月光下的江面,可以隐约看到微风吹起的层层水纹。 淇心住的客房在客栈二楼的东南角,推开窗就能看到外面开阔江面。淇心看到客栈前的大柳树下,那刚才遇到的少年拾得正斜倚树上。只见他左手中还拿着从淇心桌上顺走的半壶酒,右手却拿着一个小小的物事放于嘴边,似在吹奏什么。淇心侧耳倾听,婉转的吹奏之声断断续续的传到耳边。 啊,是树叶,淇心忽然明白。 此时月光落在桌上那一对青瓷小杯中,盈盈可掬的样子甚是好看。淇心随手拿起一个小茶杯把玩,忽然心念一动。执杯立于窗前,举杯对月。那杯子在她灵动的指间轮换着,带得那房间地上的杯影也随着旋转舞动。过了一盏茶时分,杯子渐渐有些温热,然而转过身看杯间还是暗的。淇心向来性子急,此时觉得自己奇思妙想终还是太过于虚幻,刚欲放弃。想想平时师父总是批评自己练功没有耐性,还是再练一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树叶之声渐渐微弱断续,与吹奏之人一起似是也进入了梦乡。月上中天,愈发地明亮了。淇心忽然觉得手中杯子有些异常,本来已经温热的杯子,时不时会忽然有一闪而过的冰凉。她轻轻带上窗子,未点灯的房间陷入了一团黑暗。淇心欣喜异常,握着杯子的手有点颤抖。原来那指间淡淡透出光亮,正是刚才的月光。 淇心将杯子轻轻放回桌面,那青瓷盛着月光,杯色在黑暗中几乎透明起来,展现出了那茶养出的脉络,光线虽是微弱,却美丽至极。淇心凝视许久,又从脖子上取下所戴项链,摸索着将吊坠上的黑晶外壳打开,顿时间满间明亮。再看那吊坠,却是一个月牙形状的物事,静静地躺在黑晶锁盒里,边缘还有些模糊。 这便是淇心出谷之前师父所赠的上古灵物黑晶锁盒。淇心于问月一道上,自有些没头没脑的天赋,加之有七符仙的灵力强化,短短时间已能将灵力成型。今夜看这月光甚好,生发出了用生物炼问月的念头,居然一试便成。虽不如聚形灵物那般明亮,但一杯月光,看着也甚是可爱。她恋恋不舍,手握着那杯子沉沉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挺身而出 正酣睡间,忽然听到楼下有嘈杂之声,似有人渡水而来。 淇心初时不想理睬,无奈那声音越来越大,竟似到了眼前。她起身打开窗子,一看之下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那叫拾得的少年身边,约莫有七八个大汉,手上均持有长枪,铁剑等粗制兵器,向那少年围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而江水的上游,还有一艘小船也正驶过来,船上的人衣着打扮,均与这七八个大汉无异,看来和他们是一伙的。 太可恶了,居然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少年。淇心胸口一热,没多想就自窗子纵身跳下,轻巧地落在了那群人后面。 走近时看到拾得已站了起来,背靠着那树干。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嘴边还在不停地赔笑。“大爷你们肯定是认错人了,抓我一个小乞丐做什么。” “你这小子,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那群大汉之中一位年纪较长的说道,“兄弟们,给我上,把他绑起来带回去给主人发落。” 淇心慢慢地走近,那群人自顾围着那少年,完全没有察觉,然而江上的人看到,大声喊到,“小心,这小子有帮手。” 那些壮汉回头看着淇心,为首的大声喝到,“你是何人,是这小人的朋友吗?”旁边的人吃吃笑道,“大哥,我看这姑娘的穿衣打扮,绝计不会是这小子的朋友。”那为首的见淇心并未答话,当她默认了,便道,“即是如此,这临川客栈的规矩姑娘也应知晓,不听不看不问。早些回去睡吧。” 淇心此时方才解开心中疑惑,这下面喊声动天,整个客栈却无人出来。她清了清嗓子,“几位大哥,我和这位拾得小哥确是只有一面之缘,但看他面相并不像坏人。所以想冒昧想问一下,他因何事得罪几位了?” 那为首的嘿嘿笑了几声,“若是得罪了我,他陪个不是也就过去了。偏偏他得罪的是我家主人。我家主人请他到府里,好吃好喝地款待着,他却不告而别。这也就罢了,他居然还顺走了我家主人的一件宝贝,在我们眼皮底下溜走了。害得咱兄弟脚不停地地追了一路,这下总算给我们逮住了。哼,别以为乔装了个乞丐就能骗过我们。” 拾得大喊道,“冤枉啊,是你家主人见了我非要我去做客。不见了东西,难道你们不该在府上好好找找吗,怎么便认定是我拿的。若是我这会不见了什么东西,难道我就一直赖上你们不成。再说了你这位大哥天天在你家主人身旁晃来晃去的,怎就不说是你拿的?” 这一招成功地激怒了那壮汉,只见他双目圆睁,粗着嗓门,“你这个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看我回头不给你扒层皮下来。”“大哥,别听这小子的,动手吧。”旁边几人说着,走上前去。 忽然间,一阵风沙吹起,下一秒中,只听得这群凶神恶刹的大汉哇哇乱叫起来,那为首的喊道,“谁眼睛能睁开的,快看看他跑哪去了?”,一边胡乱揉着眼睛。 两人坐在一棵大树下,听得那些声音渐渐地远去直到听不见了。 得到那些人的声音已经远得听不到了,两人方才从树上下来。拾得郑重地作了一揖,“多谢神仙姑娘救我一命,拾得感激不尽。” 淇心忙说道,“不用谢我,你既然吃了我的饭,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只是刚才那些究竟是什么人?” 拾得叹了口气,“那些啊,都是镖局的恶霸,非要赖上了我说我偷了他们家东西。还好今日遇上了姑娘,不然这群人非得把我拉回去大卸八块。” “你师父呢,为何你不去找他?”淇心见着少年言语举止不凡,料想他师父也不是常人。 “说起来让姑娘见笑了。家师他本也是个得道之士,不知如何爱上一位女子,那女子不搭理他,他便犯了情痴,离家远游去了。剩下我一个人孤苦无依,便只好出来四处游历,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师父。”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那群人说不定还会再来找你麻烦。” 拾得看着淇心,忽然双膝跪地。“求姑娘收留。” 淇心吓了一大跳,忙将他扶起。 篝火的映照下,云乞又吹奏起了绿叶。淇心在火堆旁添着树叶,一边思索着什么。两人都许久没有说话。 “拾得,我并没有骗你,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不想害了你。” 拾得停止了吹奏,但那片小小绿叶仍放在嘴边。“姑娘也看到了,我得罪了这江湖恶霸,他现在四处派人抓我回去,刚才那些人不过是几个小喽啰,下次不知道又是什么狠角色。我又没有姑娘的绝世神功,到时便只有挨打的份。“ 淇心心中也是不忍,”不是我不想收留你,我确实有事在身啊。你还有没有亲人,要不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别让他们找到你。“ 拾得忽然眼睛一红,”我打小父母双亡,跟着师父长大。这会师父也不见踪影,遇到个神仙般的姑娘也不愿意收留我。这世上我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去了。”他声音哽咽着,似是要流下泪来。 淇心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得心生怜悯。这少年看着资质不凡,也许事成之后可以带着他回庐隐,求二师兄收他为徒。想到此处,便下了决心, “好吧,你且跟着我,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就带你回师门。但路上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你要照我说的去做。” 拾得立即欣喜若狂,忙不迭地点头。 庐隐山谷。 于礼登上望月台,这里三面空旷,视野极为开阔。今日弟子会上的争吵,犹在耳边。 “师父,我不能理解您为何要派淇儿一个人去查离殇门的异动,她才刚过入境,万一遇到离殇门中的高手,她完全没法与他们抗衡。为何不让我去?”今天的弟子会,墨心的不满已经溢于言表。 褚石依旧稳重而理智,但于礼知道他也并不赞成自己的做法。“墨心师妹挂念淇儿安危,也许有些过虑。但弟子也担心红尘凶险,更在人心,淇儿自五岁来了庐隐之后就没有出去过,她是否能辨明是非,不落入有心人的圈套。” 莫问最是激动,“我觉得这件事情,彻头彻尾就是介山的阴谋。什么离殇门死灰复燃,完全都是他的一面之词。我们莫不要被这小子骗了。” 于礼没有回答,很多事情,他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徐枫说得对,这些个性天赋异禀的弟子,要让大家认可同一件事情,困难重重但却又不能不做。但是作为他们的师父,自己真的想清楚了么? 于礼从怀中取出一物,置于祭台之上。那是一块石头,其色微黄,隐有亮光。形状并不是规则的圆形,但那祭台显然是为它而设,内有一凹孔,那石头不偏不倚刚刚好嵌在里面。于礼点了线香,这一次焚的,是吾兰香。此香以兰香的清幽为底,却又添加了微甜的橘皮,甘草等一同调制,在点燃之后,会先有微微甜香,然后又从此甜香中升出兰香之高雅幽静,喻以对及笄少女的美好期望。这是于礼特意为淇心的及笄礼研制的香,他年轻时工于香道,在漫长的和平岁月中仍不时用于自愉。 他盘坐于祭台前,念起通天法辞。只见那石头一点点亮起,忽然间,一条亮得耀眼的光线从石头中迸发而出,直通天际。但这光亮一闪即逝,只剩下有一条微弱得若有若无的光线连结着遥远的天际,微弱得肉眼难以辨认。 “天合四方,地垂昼夜。庐隐派自祖师素姬起,历代守护天地灵脉。今临天地大数,异动频发,人心难安,愿护佑我派弟子同心应对,不入歧途。护佑弟子淇心平安归来,得悟天地大道,不负庐隐世代使命。”于礼右手轻轻放在石头上,感觉到了不时一闪而过的冰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桃不言 暮色四合,傍晚的郁蓝色天空中,几朵云彩若有若无地飘着。远远地看到村口的大榕树,淇心拍了拍拾得的毛驴,“小徒儿,我们要加快脚步了。今晚要找地方投宿,天黑之前能到会比较好。”这些地方并非大市大镇,天黑之后家家户户柴门紧闭,不闻人声是常有的。 离开临川客栈已经一个月了。淇心他们沿着汾河走了一段后,渡河来到了对岸,再往前走了两三日的路程,就到了挨着大理国的连绵数百里的明霞山脉。山脉之间鲜有大镇,多为一些散落的小村庄。淇心带着拾得,走得并不快。到后来她索性到市集上买了一头小毛驴让拾得骑着,自己就走路。淇心一路走得不慌不忙的,路过每个小村庄都稍作停留,有时只是讨口水喝,有时又盘留数日。在上一个村庄,淇心就足足呆了七日,因为她所借宿农家的大婶忽发急病,淇心上山采草药,精心照顾她痊愈方才离去。 淇心身上的衣裳早已换成了朴素衣裙,在小地方行走,身上穿得光鲜很容易就招来别人的目光。除了衣饰,淇心还找来药篓挂在驴上,被问及来历时便说是和拾得两人是姐弟,自小在山中学医,这次是奉师父之命下山找草药的。这句倒也不全是假话,在庐隐山谷,大家除了仙术之外都会修行一些凡术。只是一般能修习灵力之人都是这世间聪慧异常之人,因此他们在修炼起凡术时,却也是比世间一般之人精通得多了。 借着这医女的身份,淇心有意无意地在村子里探听些消息。拾得经常好奇淇心到底在找什么,淇心每次都笑笑不说话。师父命她查访这这一带,看看是否能找到离殇门的蛛丝马迹,可她这一路走来,这里民风淳朴,遇到的大小村镇恬静自得,并没有什么线索。淇心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在崎岖不平的山道行了半里,村口的木牌终于映入眼中。一块旧旧的木牌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桃不言”。淇心默念了几遍,觉得这个村的名字颇为雅致。 大柳树后面是一条小溪,绕过小溪就能开始看到一些房屋。和之前的村庄不同,桃不言村的房屋破旧残败,各家门户紧闭,门口也见不到挂着玉米腊肉等农家常见的物品。淇心沿着唯一的一条进村的路走了一会,前面忽然出现了两条岔路,一条似是向着山上去的,另一条则是平路,原来这个村子竟是依山而建。淇心见上山的路崎岖狭窄,便把小毛驴拴在树下,和拾得两人徒步而行。 天开始黑了,小路上并无灯光,淇心不敢把黑晶吊坠拿出来,只是点亮了随身所带的蜡烛。沿着山路而上,烛火在夜晚的风里忽亮忽暗。左右两边的山居房屋低矮破旧,比山下更甚。远远地向路的深处望去,黝黑的山体像是藏着什么巨大的鬼怪一样沉默不语。拾得忽然像淇心这边靠近了些,淇心本来也有些恐惧,这会打起了精神,拉着拾得的手向上行去。 好不容易有一处屋子透出些许亮光,淇心忙走上前去敲门。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虽然穿着农妇打扮,但憔悴的脸庞很素净。淇心说明身分与来意,妇人迟疑半响,还是让她进了门。 屋子并不大,里屋靠墙处有两张土坑,一张上面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孩,另一张上面放了桌子,一个扎着小辫的六七岁小姑娘正在写字。原来门里透出的微光,是她面前这盏油灯的光亮。妇人见淇心在打量屋子,脸上微微窘迫,淇心冰雪聪明,立即收回眼光。妇人请她在饭桌旁坐下,倒了茶水。正在写字的小姑娘停下笔,闪亮闪亮的眼睛盯着她。 这一夜,妇人在屋角边铺上干净的稻草,上面再铺一层毡子,让拾得睡了。淇心则和她还有她的小女儿挤一张炕上睡。淇心在庐隐过着仙人公主一般的生活,却是个很随和的性子,安安然睡下,一夜清梦。 第二天一早醒来,妇人已经屋前屋后忙碌了。两个孩子乖乖地坐在饭桌上,等待早饭。淇心看着两个孩子,均是眉清目秀的模样,大的那个便是昨晚睡着的男娃,脸庞清瘦苍白,一看便是有病在身。小妹却活泼可爱,坐在桌上不住在摇晃。屋中并无男子的物品,料想妇人是在以一人之力养着两个孩子。 早饭是粥,咸菜和鸡蛋,虽然简单清淡,但淇心吃得却是津津有味。吃完饭,妇人背着农具要去屋后的田里干活。淇心提出要去帮忙,妇人看了她略为娇弱的模样,对这个提议感到很诧异。淇心却笑着接过妇人手上的农具,携着她的手一同走了出去。 来到菜园,淇心挽起衣袖,看到地上的空桶,便不等妇人吩咐就去蓄水池中提水。她一手拎着一个半人高的水桶,步履稳健地从水池走回来,妇人眼神充满了惊讶的神情。淇心暗自欣喜,想自己在溪竹轩里经常折腾菜园子,没想到还能用上这本领。 淇心边浇水边与妇人闲谈,才知道她出嫁前娘家姓甄,是桃不言村的私塾先生,这几年丈夫随其他一些村民一同出外做生意了,家里只剩下她和两个年幼的孩子。要知当年明霞山脉下民风守旧,少有外出经商的。淇心有些好奇,便欲细问详情。 妇人听她问起,眼圈立刻红了。她捺下眼泪,慢慢和淇心说了这个村子的故事。 五年多前当甄家大姐刚生下小女儿不久,桃不言还是一个非常热闹的村庄。这个村庄依山傍水,得天地恩泽,繁荣于此已有上百年。这里叫桃不言,是因为后山有一片桃树,每年春天开花是漫山遍野,美不能言。于是依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取名为桃不言。 五年前的春天,村子里忽然出现一些不好的征兆。比如那片每年春天都会开花的桃树,这一年春天一片寂静;比如百年来一直涌出清泉滋养着桃村百姓的水井,忽然就干枯了。如果说这些预兆只是自然现象,那不久以后忽然发生在甄家大姐身边的事物就真真切切是。某一天她在家里给小女儿喂奶时,听到家门外吵闹声,走出去一看几乎要晕到在地。四岁的儿子元熹,被邻居抱着手里,脸白如纸,几乎没有呼吸。 元熹的事情后来在村中其他一些孩子中不断上演,都是在玩耍时被发现忽然晕倒,之后醒来就一直身体虚弱,脸色苍白,长年以补药为生。村里本来还算富庶的人家,几年的药也吃得穷了,于是陆续外出经商,赚来的钱再补贴家里。那片桃花,也再没有开过。 有一个传言在村里越传越广,就是后山住进了一个妖怪。据说是一个翩翩少年,白衣飘飘,俊美得似女子。小孩若遇到他,就会被吸了魂魄。 淇心听着这个故事,眉头紧蹙。这一切听起来像是某种吸取精元的邪恶法术,是传说中的离殇门么?回到甄大姐家中,她给小男孩把了脉,一探之下果然精元尽失,灵魄只余一缕气息。淇心手不住地颤抖着,要知灵力本身并无正邪之分,只关乎修炼之人的人心善恶。像庐隐门下的灵力修炼,只借助天地灵脉,吸取日月风水土所蕴含的灵气,在日积月累中进益。而人作为这天地钟秀灵毓的作品,自然是灵气最盛的,但如何邪恶的人心,才会想到用人体的精元来修炼灵力。 淇心握着她的手,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查出真相。她写了个方子,交给甄家大姐,恳切地说,“小女不才,跟着先师学了几年医术,这个方子是调元益神的长方。这些都是寻常药草,但放在一起更胜于补药。若能天天服用,对这孩子应该会有一些帮助。”甄大姐脸露感激,握着她的手。淇心柔嫩的掌心摩擦着她粗糙的手掌,渐渐感觉有泪珠滴了下来。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查出真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探访险地 淇心站在路口,从这里再往前,就是桃村的后山了。 这条小路杂草丛生,显是少有人走,若非那些杂乱的牛蹄印踩的痕迹,这里像是要完全被草掩没了。远远望去,山顶云雾缭绕,一片宁静祥和。若非亲眼目睹了甄大姐家的情形,很难相信这宁静之下埋藏着巨大的危险。 淇心听到自己的心跳开始砰砰地变快,呼吸也加快了。若桃村孩子被摄取精元之事是离殇门所为,这后山莫非会是他们的基地么?想到可能会遇上离殇门中的高手,淇心头皮阵阵发麻。离殇和庐隐同为两大修灵门派,在灵力修炼上所走的路南辕北辙,千年来一直争斗不休。然而两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庐隐固然损伤惨重,离殇门更是销声匿迹,许久未曾在这世间出现了。 关于他们的事情,淇心都是夏日乘凉听师祖婆婆讲故事听来的。传闻他们有一个专门为庐隐弟子准备的炼丹炉,将抓到的庐隐弟子扔到炉里炼成仙丹,再猜拳决定谁可以享用这个仙丹。淇心总觉得这些中谷故事遥远而荒诞,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站在这个地方。 “淇心小姐,我们不往里走吗?”清脆的声音,是拾得。 淇心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才想起来身边有个拾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去,不过我一个人去,你在这里等我。”拾得张口想要抗议,可淇心没有等他说话,就迈起云步向小路深处奔去。 沿着小路上了一个坡,眼前的景象令人大吃一惊。本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这满山遍野的树木却都是枝黄叶落,仿佛孩童一夜变老,了无生气。淇心放缓了脚步,在山路上细细查看。啊,是了,这些都是桃树。看来这一大片便是甄大姐说的桃花林了。遥想当年满山桃花开之时,该是怎样一番美景。淇心望着那些曾被桃不言村百姓视为祥瑞的桃树,心中感慨。 淇心顺着林间的路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竟又绕回了原地!这片林子看来已经被施了咒印。淇心在一棵桃花树间站定,双手四指相合与拇指相对,在身前画了一个半圆,这是庐隐的基本招式“灵力感应”。这是淇心最早学会的一个招式之一,学会之后就经常和墨心到小树林里去捉迷藏玩,没想到今日居然是用它来判别敌人方位。 淇心运功片刻,却是两手空空,抓不到半点方位。她心中疑惑,又试了一次,仍是如此。看来这个咒印非常的强大,以自己的功力竟是无法突破。 淇心咬着嘴唇,无计可施,古人说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是深有体会。堂堂庐隐弟子,难道就到被困在这里了。 就在此时,感觉胸前一热。幻天镜!这些天淇心都快把这个宝贝忘了,她从怀中取出镜子,触手温热,背面现出了几条淡淡蓝色的脉络,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异常,看来这镜子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淇心看着幻天镜,忽然有了主意。她拿着这面镜子,快速地往东南西北的方位不停移动,果然发现往东北方向时看到幻天镜背面的脉络不断加深。依着幻天镜指示的方位,不一会便走出了这片桃花林。淇心轻轻地摸了摸那镜子,将它收入怀中。 前面是一片高耸入天的森林,淇心走入林中,阳光忽然暗了不少。她抬起头向上望去,与之前看到枯败景象不同,这里的叶子翠绿欲滴,旺盛得很不真实。四下里一片寂静,这寂静之中却又隐隐有一种低音共鸣之声。应该就是这里了,淇心在心中对自己说。 说时迟,忽然间身后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传来。淇心来不及转身,反手一招与之相抗。但奇怪的是,这股力量一接触到淇心的问月法力,忽然就消懈了,原是一招虚招。淇心得着机会,转身一看,却没有人。淇心集中意念四下扫视,果见远处一棵树树冠微晃。她随即往那里奔去,果然看到一个白色身影正向森林深处而去,看身形像是个女子。 淇心运起云步追去,那女子虽一直向前狂奔,但眼见和淇心距离越来越近。淇心一招牵引之术,意欲留住此人。谁知那女子脚下踉跄,却仍不停留,发力向前奔去。淇心紧追在后,两人出了那片森林,忽然前面出现了一方峭壁,那女子毫不犹豫地奔过去,纵身一跳便消失不见了。淇心跟了过去,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是个深不见底的悬崖,下面迷雾重重。纵使是修灵之人,稍一不慎也要跌个粉身碎骨。那女子带着淇心狂奔了半日,为何要引她来到这个绝地?自己又是否要追下去?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拾得?淇心转过头去,只见正奔过来的不就是自己的小跟班拾得。“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么?” “我看你这么久不回来,怕你遇上了什么危险。这个地方真可怕,我刚才还遇到一只特别大的大鸟,像妖怪似的。还好它没往这边来。” “大鸟?”淇心心念一动,糟了,自己莫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她连忙运力升到高处查看,果见一只大鸟正往东北方向飞去。那鸟浑身雪白,一双翅膀却闪动着玄秘莫测的彩光,一看便知是灵兽无疑。淇心这时明白了那女子为何完全不顾生命危险也要将自己引来这里,原来正是为了让这灵鸟离开。都怪自己思虑不周全,正中敌人的计谋。想到此处不由懊恼万分。她默默记下那鸟飞的方位,直至那鸟变成了远处一个彩色光点方才下来。 淇心感觉到桃不言村的一系列事情,也许都与这只灵鸟有关。她依稀记得不知在哪里见到过,灵兽的炼化所耗时间和灵力都十分巨大,因此属于修灵一道的上乘修为,非一般人所能驾驭,因此这看守灵兽的女子功力应该不凡。然而她刚才遇到自己却完全不抵抗,一招之下立即败走,这件事淇心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但她知道这只灵鸟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决定放弃追寻那女子,而是循着那灵鸟的方向追去。 和拾得俩人出了后山,向东北方向而去。为了更快地赶路,淇心在市集买了两匹骏马,与云乞并驾而行。淇心不时地跃上半空,查看那灵鸟的行迹。骑马疾行了半日的功夫,远远地看到那彩色光团似乎比之前更近了,淇心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不想前面突然地出现了一条岔路,淇心听下来查阅地图,发现这两条路均是往东北方向而去,但一条是大路,另一条则是条密林丛生的乡间小路。淇心正自犹豫,拾得说道,“小姐,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去追那大鸟,前面七八十里处有个丁字路口,那里有个客栈,我们再在那里会合。”“可是你如何寻得着那鸟呢?”拾得眨眨眼,“我虽然没有小姐腾空的本事,但我可以爬树啊。”淇心一拍手,“是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好主意。”当下两人商量计定,便分头而去。 太阳一点点地消逝,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淇心再一次跃上空中时眺望,却已经见不到那灵鸟的踪迹了。连着追赶了一日,淇心的体力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她只好下得地面,寻得那家客栈,等在此处,希望拾得那边能带来灵鸟的线索。 谁知淇心在这家客栈一住就是三天,然而拾得连影子都没有!淇心欲待再追去,可一是担心拾得找不到自己,再者失了灵鸟的踪迹,也不知该往哪追去。这一纠结间,日日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这天夜里,淇心睡下之后,辗转反侧。一会想到自己第一次出谷,若是这次任务失败了,有何颜面回去面对师父和同门;一会又担心起拾得这小鬼的安危;一会又想起甄家大姐和她的两个孩子直到淇心觉得无法入睡,她决定起身练会功去。 在客栈旁寻得一处隐秘的小树林,四下无人。她盘腿坐在树下,开始练问月的基本心法,让月之灵力在体内流转。 这是灵力修炼的基本功,是修炼自身灵脉的。修炼者需要调匀气息,将灵力自心经生发,运行到周身经脉,相互激发而使灵力增益。庐隐五道之中,问月的基本心法是最难掌握的。对于阳元和土遁,这是最容易的,因为这两路法术根基在稳固和可靠。对于卷叶,是起易收难,这是因为卷叶所修的风之灵力,一旦唤起则力量会越发强大。而水寒则相反,是起难收易。但都不至像问月一般,起收皆难,变幻无方。 淇心感觉只能勉强能运起一成的功力,偶尔也能到达两成,还不及平日。练了一会便郁闷不已,连索性闭目养神,不再去练了。这一下,她靠着树干,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她睁开眼睛,只见林间被月光照得清亮入洗。而周身灵力充沛,是两成,三成?她无法判断,只是试着运起功来,从所未有的顺畅。而怀中的幻天镜不时有一闪而过的温度,像是也在陪她练功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府阳城 淇心一直练到东方发白,日光初现,方才回客栈。 回到房中不由吓了一跳,那床上正自呼呼大睡的,不是拾得又是谁。淇心忙摇醒她,“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会耽搁了这么久?”但拾得看起来困极了,虽睁着眼但尚未清醒,只含含糊糊地说道,“小姐,我可找到他们了。”只说了这一句,眼睛又要闭上了。可淇心赶紧捏捏他的脸,“快醒醒,你发现大鸟了吗?” “不。。”,一个不字刚出口,又是一副要睡着的样子。淇心不得已,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他的百会穴。这是她以前赖床的时候,鹫儿用来对付她的。果然很奏效,拾得跳了起来,一下子便清醒过来。 他坐在床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和淇心讲述着事情的经过。原来那日他与淇心分别之后,沿着原来的大道继续前行。走到第一个路口时,忽然见到两个少年拥着一辆马车走过,少年的服饰打扮像是边疆苗人。 淇心不由得插话问到,“苗人又如何?”拾得从怀中掏中一条手链,递给了淇心。那是一串骨链,像是用某种动物骨头雕刻而成的。“这是那天我在找到小姐的地方捡到的,当时时间匆忙,来不及细想就收了进来。但看到那两个苗人少年的时候,我忽然就有种感觉,这两人和我们要找的大鸟可能会有某些关联。” 淇心高兴地说,“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挺聪明的,看来跟着我没少学。” 拾得假装没听到,又继续说道,“我决定跟着那辆马车。起初他们在大路上走,路上人多且杂,我就这么跟着也没啥问题。但后来马车离开了大路,我就不好再跟下去了。忽然这两人拐进了旁边一家农家,像是要借宿的样子。我在旁边看了一会不见他们出来,假装讨水喝,也进了那农家。 那两个苗人少年正在和那农妇说话,只听到那妇人说着什么家里当家的不在没人手之类的,那两个少年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银子,那妇人见钱眼开便点头答应下来。这时我便上前去讨水喝,那妇人进屋给我拿了水,忽然叫住我道,“你这少年,做些劈柴挑水的事可做得?”这正中我下怀,连忙答应下来了。 那两日我便在那农家里帮忙干些粗活,找机会便留心观察那几个人。他们住在东厢房中,只见那两个少年进进出出,不见有别人。其中一个少年见我在那劈柴,粗声粗气地喊我,“农家娃子,你过来,帮忙煎下药。”我走近他们住的地方,只见门前搭了一个炉子,正在煮着什么奇怪的药方。我过去之后,那少年便让我坐在那里帮忙看着火,不时还要加些药材。“ “药材?你可记得那是什么药?” 拾得挠了挠头,”我不认识啊。哦,我想起来了,那药里还有晒干的蝎子蜈蚣什么的,我不敢用手去碰,还被那少年嘲笑了一番。“ 淇心琢磨,那两人为何要煎药,莫非是谁受了伤么。“接下去呢?” “过一会等药煎好,他端进去的时候,我从门帘里看道那厢房里面的床上躺在一位女子,双眼紧闭。我不敢多看,又回去劈柴。后来我趁着去叫他们吃饭之际,靠在房外偷听。断断续续地听到他们在讲,什么“还是早点回府阳城去”,“希望灵鸟已经平安回到那里。 过了一日,他们要上路,我赶紧辞了那农家,连夜往约定的客栈来了。谁知小姐并不在房中,我连着赶路太困,不知怎么的就在床上睡着了。” 看来那两个少年和那个女子是一路的,只是他们究竟是何人,是为人指使还是自己在炼化灵兽。淇心想得头也大了,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有了些眉目,还是先往府阳去一探究竟吧。那两个少年还带着个伤员,说不定能在路上遇到他们。于是两人一同往府阳城去了。 淇心和拾得到达府阳城那日,正好是春分的前一周。她们沿路试图找寻那带着一辆马车的两个少年,可却连半点踪影也没有寻着。淇心尚自淡定,拾得却有些垂头丧气。 府阳是个山城。刚进城门,就是一段很长的上坡。今日城里热闹非凡,路的两边都是熙熙攘攘的小摊子,很多摊子前面都挤满了人,连卖的是啥都看不到了。府阳的百姓们穿着寻常衣物,携老抱小,在街道上穿梭着。 拾得很是兴奋,“这么热闹,我们是赶上了什么节日么,咱们也看看去。”他往前走了一会,发现身边不见淇心,忙回过头来找寻,却见她呆立在原地,眼神空茫。 原来淇心她自出生起,从未见过这么多人。见到前面的这景象,不免觉得前面的景象像一个梦,十分地不真切。拾得拉了拉她的衣袖,“淇心小姐,你怎么了?”淇心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小徒儿,别往前走,我们可能中招了。难道这世间除了我师父,还真有人会这幻境之术。”说话间,她微微凝神,一招取物向着旁边的石墩击出。她原本以为会遇到强大的反抗之力,却没曾想那石墩轻轻易易地就往他们这边移动。 拾得一看就要引起注意,身形飞快地到了那石墩旁,用腿轻轻地挡住了。 这边淇心也发现不对,赶紧撤下掌力。拾得见身边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赶紧拉着淇心就往前走。“我的姑奶奶,你是不是魔怔了,这光天化日之下,说什么幻境不幻境的。”淇心一招出手,此时也缓过神来了,“啊呀,原来不是幻境,是真的有这么多人啊。”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市集上,淇心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围走来走去的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拾得在一旁狂笑不止,眼泪都笑出来了。 忽然他止住了笑,指着一处摊子对淇心说,“小姐快看,那就是糖人张。”淇心终于见到了只在书本上见过的糖人,连忙凑了过去。 淇心吃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小鹿,还买了一只葫芦和一只螃蟹,拿在手里慢慢吃。 市集各式的摊子上卖着最多的是风筝,簪花,梅子酒等物品。拾得找了个路人打听方才知道,原来此地的风俗是要在春分时去郊外踏青,因此百姓们便来赶集采买一些所需的物品。 淇心既好奇又兴奋,她在一个个小摊前流连,看到不认识的东西便拿起来仔细观看。忽然有人拍了拍她,一个背着葫芦的老头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只见老头从葫芦里掏出一只小小蚂蚱,放在淇心肩上。淇心伸手来抓,才发现这原来是只草编的蚂蚱,这蚂蚱和真的一摸一样,细细的前爪还勾住了淇心衣服上的丝线。那老头说道,“这位姑娘,我看这蚂蚱和你有缘,不如买一只吧。”拾得在旁边刚要说些什么,只见淇心也笑眯眯地说,“好啊,谢谢你老人家。”话音未落,那老头已经闪入人海里,找不到了。 拾得忙说道,“小姐,我看着老头不像好人,你快看看有没有丢东西。”淇心将手中的最后一口糖人吃掉,拍了拍手,从怀中掏出了好几个钱袋子,“这老头的障眼法不错,就是拿东西的力道未免太大了些。”两人相视大笑。 在城中最大的一处酒楼吃饱喝足之后,拾得坐在淇心对面,一付愁眉苦脸的样子。淇心问,“你这又是怎么了?”拾得叹气道,“本来以为他们带着个病人,必定能在路上追上的,结果却连影都没看到。早知如此,我就一路跟着他们到府阳了。现如今这么大座城,我们上哪找去。” 淇心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来喝,“城虽大,我们又并非全无线索。”拾得立即面露喜色,“小姐你有线索吗?怎么不早说!”淇心说道,“我没有,但是你有。”她看着拾得搔头苦思的样子,噗嗤一笑,“你不是帮他们辛辛苦苦地煎了几天药,可还记得都煎了什么药?”拾得一下子明白了淇心的意思,这几人若回到府阳城中,必会找地方继续买这些药材,那末也许就能寻着这个线索找到他们。 可是一 “我不认识哇。。。”“什么,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不认识药材。。” 半个时辰之后,淇心拿着拾得画的草图,陷入了沉思之中。拾得一脸紧张地在旁边看着,“小姐,是不是我画的太不像了。。” 淇心摇了摇头,“医家各门各派用药,都有自己的讲究和偏好。从这些画像来看,虽然没有办法完全确定是哪一种方子,但能看出来是那女子应该是受了某种内伤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这些天一直在回想,那日我在树木中遇到她,被她伏击之时,交手仅一招她便败走。但她的出手功力其实不凡,淇心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以我的功力,应是伤不到那个女子。我这几天一直在回想,那日我在树木中遇到她,被她伏击之时,交手仅一招她便败走,我以为是她为了要让那只神鸟脱身,但再仔细想来,她的出手功力其是不凡,如何竟在我的一招之下受了如此重伤,我有些想不通。” “小姐,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女子在那之前就受了伤,因此才不愿和你交手?” 淇心一拍大腿,”是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难怪这方子里有一味极少见的成分,入药三分毒的胡麻,一般都是用于以毒攻毒。但而庐隐的法术以竭其灵力为目的,法术中不含毒性,所以看来使那女子受伤的,肯定并非我这一击之功。只是,如果不是我,又会是谁呢?” 淇心忽然发现自己每次陷入困境之时,这小鬼总能想出办法来。她敲了敲桌面,笑着问道,“小徒儿,你真厉害,这我可不敢说是我教的了。你这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学问啊?”拾得嘿嘿一笑,“小姐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来什么门什么派,不过就我和我师父两个人。我这师父痴人一个,这大大小小的事情可不就只有我来打点么。” 两人商议,既然这胡麻并非常见药物,只要明日在城里各大药铺问一下最近有没有人买过这味药,应该就能找到这些人的踪迹。计议已定,他们当晚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天刚亮,就分头在城里各处药铺打听近两日有没有人来买胡麻。却没有想到查遍了城里的每一间药铺,都说这两日并未有人来买这味药材。 淇心和拾得走在路上,两人均是一脸沮丧。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呼哧之声,一队车马正往这边而来。最前面的几匹高头大马,上面都是身穿红衣的侍卫,高大威猛,相貌不凡。他们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七八辆马车浩浩荡荡地走在路上。每辆马车车身上都印着大大的御字,看来是皇家之物。旁边已经有不少百姓围观,淇心听得有人说道,“看来皇上今年这春信给得又是不少。”淇心忙问,“什么是春信?”那人说,“这你都不知,自从四皇子来了府阳,皇上每年春分的时候都会赐下丰厚的春信。听说四个皇子里面,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就是这个莒王了。”“四皇子。。”淇心忽然想起什么,望着马车扬尘远去,一时若有所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王府重逢 府阳城依着山,地形复杂,筑城时多考虑地形走向而非南北,很多小巷弯弯曲曲的,极容易迷路。淇心依着信上的指示,七拐八绕地才到了约定的地方。 这是一家小酒馆,门口迎风招展的旗子上写着三个大字“万古愁”。门面很小,不过放了两三桌,此时正是午后两三点的瞌睡时光,酒馆里并没有人。一位中等身材微微发胖的男人坐在柜台前算帐,看起来像是老板。他并没有抬头看淇心,问“客官点什么酒”。淇心答道,要壶半温的“一杯无”。中年人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拉了拉绳子,一秒钟不到,便有一位年轻伙计一路小跑地从内间出来。“这位小姐要点一杯无,请帮忙招呼吧。”那伙计唯唯诺诺,满脸堆笑地应承下来。 伙计对淇心说,“这位小姐,由于一杯无需要盛出来后立刻喝,所以请您移步到后院中,我将酒坛搬出来与您享用。”淇心不知这捣的什么鬼,看了下老板仍是低着头算帐,便跟着小伙计往里走。穿过布帘子后面是两间后房,一间是厨房,另一间看起来是伙计们的卧房。 伙计带着淇心进了厨房,酒馆的厨房似乎只做些下酒菜,看起来甚是简洁。伙计走到靠墙的一处地方,朝淇心招了招手,淇心跟了过去,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往下走的楼梯。沿着楼梯盘旋而下,原来这下面是个酒窖,放了一缸缸的酒,堆满了半个地窖。他移开了其中几缸,一个小木门就露了出来。 这时小伙计脸上那副唯唯诺诺,堆砌笑容的神情忽然变了,像是一张用完的面具一样被撕下来丢在地上。他熟练地从衣衫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个木门,并从旁边取了一盏灯,对着淇心打了个手势,便自己先走了进去。里面是一条幽深的小路,只能容一人通行。淇心跟着那伙计七拐八绕,最后从一扇木门走出了密道。 外面是个雅致的小庭院,院中石桌椅旁,正站着俩人,其中一位便是淇心在庐隐山谷中见过的介山。 对于大冉的四皇子寻玉而言,似乎出生以来就没有心跳得如此的快过。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师父带他来见的客人,会是眼前这位女子。他盯着刚从密道中走出来的淇心,一头陷入了往事中。 七年前,他又一次因胎中所带寒疾所侵,病重难治。宫内名医都已束手无策,父皇焦急万分,情急之下同意了让寻玉的师傅介山带着他去寻访一位山中的名医。 寻玉跟着师父,在几个贴身待卫秘密保护下,从皇城出发,走了七八日的路途。寻玉一路昏昏沉沉的,等他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来到了一片荒芜的丘陵之前。身边的侍卫已经不见了,而两位道家童子模样的人在等着他们。 寻玉坐进了他们带来的一顶轻轿,路越走越高,越来越崎岖不平。他忍不住掀起一角帘子探头向外看,发现是悬崖峭壁,吓得缩回头来。又不知过了多久,脚下似已经变成了平路,再向外看时已变成了幽深小径,可以看到远处雾气缭绕的山顶。路边是淙淙小溪,溪水清澈见底,乱石声喧。寻玉盯着这些仙境一般的美景,脑子又开始发沉。 然而下一秒的场景,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路边出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湖绿色的衣裳,正在蹲在溪边翻找着什么。听到轿子过来的声音,那女孩转过身,一双比溪水还清澈的眸子望着他们,那眼睛晶莹剔透,不曾有一丝人世的杂念。 这时夕阳西下,温暖的光在她双髻的丝绳上打转,更映得她如同小仙子一般。寻玉看得呆了,一时间溪水喧哗之声停止了,身边的人已不知去了何处,甚至是那出生以来就折腾着他的病痛也消失了。山谷满眼的绿色中,他就只看到了这一抹绿。 然而女孩很快地把头转了回去,继续专心致志地在溪水里找东西,而寻玉则被带着继续前行。那半个月里,他得一位神医医治,身体竟神奇般的好转,但却再也没见过那个女孩。 淇心只见介山身边站着一位陌生男子,身材修长,面庞清秀。身穿家常的蓝布长袍,没有带什么配饰。淇心从小在庐隐长大,在识人这件事上不擅长,但于识物一项却是很有研究。那蓝布看似寻常,从质地来看,却是上乘布料。一般的棉布浆洗过后容易发硬,故达官贵人家多爱穿丝绸衣服,然而这个公子身上的这蓝布,虽是布料,却是灵动飘逸之上,依靠棉布的垂重感增加了几分不俗。 再看那蓝色,是极高极的烟墨蓝,远看如墨蓝衣裳上笼罩着一层轻烟,这世间只有黄山产的松烟能熏出这样的颜色。而民间常见的用油烟墨蓝,绝不会由这样的层次感,往往是力度有余而灰度不足。更不用提这衣裳上还用暗线绣了麒麟图案。淇心心中早已了然。 她走上前去,行了一礼,“庐隐谷主座下弟子淇心,见过四皇子。”又另行一礼,“介山师兄,别来无恙。” 淇心所不知道的是,这位四皇子此时心中如小鹿乱撞,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曾多次想到和淇心再见面的场景,也曾绝望地认为这辈子都无缘再相见。可当淇心真切地站在他面前,他发现这已亭亭玉立的少女还是拥有那样清澈无邪的眼神,和七年前那个精灵般的小姑娘一般无异。 介山跟随他多年,见此情形,心中一下子亮堂起来。三人到厅中坐下,仆从入内奉茶。淇心刚想开口说明详情,却见介山捧着茶慢悠悠地道,“离开庐隐这么多年,遍觅名茶,却也从来没有得过那么好喝的茶了。如今这三月时节,更是谷中春茶初焙,一年茶最幽时。我这却只得些人间粗品,师妹若不嫌弃,就得勉慰离情吧。” 淇心忙道不会,心下有些着急,不知这位师兄怎么文绉绉地聊起茶来了。 寻玉此时如梦初醒,方才回过神来。 淇心简略说了这一路之事。 介山听着,眉头渐渐蹙起,神色凝重。“看来之前的情报不假,从这行事之风格来看,确实很像是离殇门的作风。当务之急,是要先传书回庐隐,让师父知晓此事进展,也好有防备。” 淇心抢着说道,“我昨晚简略地写了封信,纸鸽传书回门中,师父应该一。。恩。。很快就能知道了。”纸鸽传书是庐隐的独门灵术,用法力将强化过的纸折成,法力越强速度就越快,不用转程的话一两日就能到达。但淇心对自己的功力没啥自信,还是不说时间为好。 介山又道,“你说那日你与那女子交过手,之后她便似受伤服药,可见这女子功力应是远在你之下的?” “其实以我的功力,无法将她伤得如此重。我这几日回想,她应该在我到来之前便受了伤。至于她是如何受伤的,就无从得知了。” “我的判断基本与你相仿。现在看来,这些人也许还躲在府阳城里。然而淇心师妹问遍了府阳城中的药房也不见踪迹,我想,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几人是藏在官家之中。府阳城中官家可以直接从养生司拿药,不必到民间药房去买,是以查不到。” 他转向寻玉,“是否可以请四皇子帮忙,派人去养生司取这两周的纪事簿来查看?” 淇心也望向寻玉,她第一次见这个四皇子,生怕他不愿意帮忙,忙道,“收伏灵邪一事关乎民生,也是庐隐立派以来的使命,恳请四皇子可以相助,让淇心找到他们。” “姑娘放心,家师出世前于庐隐受教,而我数年前又曾蒙庐隐一位医仙搭救性命,眼下若有需要我的地方,自不会推辞。”寻玉望着淇心闪着亮光的眼睛,声音仍有一点颤抖,但说得很坚定。 淇心见他如此说,便松了一口气,“那先谢过四皇子了。这次淇心无论如何都会完成使命,还南地一份安宁。” 寻玉听得她这般说,脸有忧色,却不便说什么。淇心当下告辞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百乞宴 从王府出来,日已近黄昏。远处的青山间晚霞与云彩争相作画,天空好一幅美图。走在府阳城的青石板路上,淇心只觉步履轻松,心情愉悦。这几日她每每想到桃不言村的事情,总是昼食难安。现在终于又寻着了一线希望,心中那副重重的担子也可得暂且放下。 回到客栈,拾得等了她大半天,正自愁眉苦脸。见淇心回来了,忙问她今日上哪儿去了。淇心并不回答,只是拾得见她脸上的表情,就猜到事情有进展。只是无论如何追问,淇心就是卖着关子不说。拾得只好悻悻作罢。过了一会,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转,“今日我碰巧听到一件乐事,不知小姐想不想一块去寻乐子。” “什么有趣的事情,快说。” “哼,小姐爱卖关子,我也学着,先不告诉你。但你若是要去,尽管跟着我,保证你乐不思蜀。” 淇心毕竟是妙龄少女,又是个贪玩的性格,听得这个岂有不动心之理,当下便即答应下来。 拾得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不过嘛,你这身行头恐怕不行。” 他溜了出去小半个时辰,不知从哪带回来两套衣裳,都是又破又旧,衣服裤子上都有不下四五个补丁。“怕小姐穿不惯,我这可是找了最干净整齐的衣裳了。” 淇心从小在庐隐,穿的不是那达官贵人所追捧的绫罗绸缎,却是面料更为珍贵做工更为精巧的衣裙。此时拿着这身叫化子行头,却是没一丝犹豫,就到里间换上了。出来说道,“看来你是要带我去参加你们的乞儿大会啊,不错不错。要是墨心在就好了,只是就怕她不肯换这身衣服。” 这拾得听到墨心的名字,忽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我好几次听到小姐听到这位墨心姑娘,她一定是小姐特别亲近的人吧。“ 淇心点了点头,”墨心是我师姐,是个天仙一样的人,以后我带你回庐隐,一定介绍你给她认识。“”哇,如果真的有机会认识这样一位天仙姑娘,那真的是我的荣幸了。“拾得眼望远处,若有所思的样子。淇心只一门心思惦记着出门之事,却没注意到。 不一会两人都换上叫化子的衣服,为了不引起注意,从客栈后门溜了出去。府阳城中道路如迷宫一般,淇心跟着拾得转了几个弯以后便失了方向。却见拾得却是信步自若,上上下下,左转右拐,熟悉得如同在走自家门口的路一般。淇心不由得啧啧称奇。拾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怕再晚宴会结束了,所以特地走的近路。” 走了约莫快一个时辰,淇心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之时,只听得拾得说了声,“到了。”淇心观察周围,所在之处像是某个宅子的后门。人虽没进去,却是只听得里面管弦声,丝竹声不绝于耳。淇心满心疑问,望向拾得,目光中有询问之意。 就在此时,旁边传来说话之声,“爷爷,您快点走,听大武说再晚点吃的就木得了。”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扶着个佝偻身子的老人家正往这边走,两人均穿得破破烂烂的。看两人的衣着神态,完全不似和这大宅有丝毫联系。那男孩走到木门前,嘀咕了一句,“应该就是这里了。”他伸出手在木门上敲了三下,一轻两重,那木门吱一下便开了。那男孩扶着被他叫爷爷的那人慢慢往里走,就在此时,他们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男子,也是乞丐打扮,不声不息地跟在他们身后进去了,一瞥之间,淇心见到他有些冷峻的表情。 门很快就关上了,拾得向淇心使了个眼色,他也学着那乞儿的样子,在门上先轻后重地敲了三下。和刚才一样,门很快地打开了,里面一个满脸皱纹的佝身老妇,很快地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便闪身让他们进去。 里面原是个很大的花园。 拾得指着前面某处说道,“快走,宴会就要开始了。”淇心望去,只见那是一片高低错落的假山,只见亭台楼阁,灯光点点,管弦之乐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淇心一边跟在拾得后面飞快地走着,一边不忘打趣说道,“你们乞儿开会倒是雅致得紧呢,挑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拾得忍不住笑道,“小姐你真会说笑了,你见过哪个乞儿家有这么大的花园。这可是府阳最有钱的秦老爷家的后花园。“ 淇心没想到他们在这府阳城走了半日,竟进了一个富贵人家的花园里,万分诧异。此时他们在半山找了个地方坐定,淇心便向拾得追问详情。一问之下,才知道拾得今天担心淇心半天不回来,就到街上去转悠。无意间听到两个乞儿说,今儿府阳首富秦老爷大发善心,要在后花园设宴,专请无家可归的乞丐浪人。拾得听见这不花钱白捡的便宜,就想带着淇心来见识见识。 淇心诧异,自古以来为富不仁者占多数,像这样怜恤穷苦的富人却少得可怜。更何况不仅是开门布施,却是把这些人请到家中,设宴招待。 淇心再看四周,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上,放了不少桌椅,此刻坐满了人,当然都是清一色的乞丐装扮,男女老少皆有之。有三两成伴,也有一个人独坐的。所有人脸上都是满是盼望的喜悦之情,却不敢高声交谈。 待得所有人都入座后,一阵铮铮的琴声响起,拾得低声对淇心说,要开始了。果然,一队小厮扛着成桶的酒上来,直接放在了主台之上。接着又是一阵弦乐起,几位曼妙女子摇身上台,将台上的酒分与众人饮。同时又有仆人打扮的人前来上菜。酒菜虽不名贵,却是有滋有味。周围早已是热闹沸腾起来,杯筹交错。饮酒声,行令声,欢呼声,还夹杂了一些对奉酒女郎的调戏声。淇心看得也呆了,这真是平生从所未闻的奇事一桩,也算是出谷的意外收获。 她和拾得聊着天,也吃了些酒菜。酒并不是什么上好的佳品,但几杯下去,也很快有了醉意。淇心忽然想到刚才那个奇怪的男子,但左看又看,却又没有见到他坐在哪里。 月亮慢慢升了起来,淇心皱着眉,“拾得,你可知这位秦老爷是什么来头,何以要行这等善事?”拾得指着那边的房子对淇心说,“喏,那些就是秦老爷的房子,他家大业大,我们就是吃上十辈子也吃不到他家产的十分之一。”淇心头晕脑胀,望向花园那边的房屋,只见方圆近百庙,房子层层叠叠,围墙高筑。”这秦老爷这么有钱,究竟是做什么的。“不见回答,只听砰地一声,拾得竟倒在桌上了。淇心看看四周,只见那些叫花子大多都醉倒在地,少数几个没醉的,那几位奉酒女郎还在不停地上酒。她忽然不想久留,背起喝醉了的拾得就往下走。 快到那进来的门前,忽然一位奉酒女郎模样的女子拦在身前,“小伙子既来了,就别着急走嘛,我们这酒还多着呢。”原来今日淇心也做了男妆,灯光昏暗,那女子并不识得。淇心此时头更痛了,她看着那女子,正揣测要不要动手,毕竟按着庐隐门规,对着非修灵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手。那女子看她犹豫,便上前想要挽起他们往回走。淇心点头陪笑道,这位姐姐,你看我同伴这样,恐怕也是再喝不了了,我们明日还要上街讨饭呢,就先走一步了。 她鞠了个躬,就往门口走去。那女子脸上变色,手上用了力道,淇心一时没站稳,把拾得摔了下来。结果他竟然一声不吭,显是醉得很深。淇心知道不妙,欲待运力发功,这一下发现自己浑身绵软,元神竟一下无法聚集。她从未遇过这种情况,心下一急,更是徒劳。此时那女子已经把她牢牢拽住,就要往回拖。 就在这时,听得那女子啊地一声,忽然松了手,直直摔倒在地。一个黑影欺上前来,居然正是那神情奇怪的男子。他低声对淇心说,快带着你的同伴走。淇心听得有脚步声往这边而来,不及问那人身份来历,只说了声多谢,背起拾得就往外走去。 她虽然身子绵软,但其实内功未失,只是刚才情急之下使不出来。待得奔走了两三里,她方才停了下来,放下拾得。并非她功力不济,只是来时她只是跟着云乞东弯西绕的,这下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无奈之下,寻了一处隐蔽所在,铺了些稻草凑合睡了一夜。 天亮后再问云乞,对昨夜后来之事,却是完全不记得了。淇心知道这里面必有蹊跷,在客栈向老板打听秦老爷的事情,得到的答案却也是说他早年在京城经商发财,年纪大后回家盖了这个大宅院,平时乐善好施云云。她心中的疑团愈发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情深往复 寻玉的书房,相对于他作为大冉四皇子的身份,显得略为朴素了些。整个书房除了中间的书桌和两个矮书架外,别无他物。 然而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个书桌绝非寻常之物。 这是由大冉最有名的皇家木匠世家鲁氏,用一整块的槐木制作而成的桌子。所用槐木乃是产自七檀山上的一片极为古老的森林,这片森林自古以来都是七檀山下的郦族人守护,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了上千年。明元皇帝继位以后,对郦族人招安,他们每两三年会进贡一整块上好槐木。寻玉的这个槐木书桌便是明元皇帝所赐,长约莫五六尺,宽两尺有余,竟是天然呈现鱼形。桌面光滑平整,微微泛着木光。 此时桌上铺了宣纸笔墨,寻玉站在桌前,正在聚精会神临摹一幅《寒食帖》。他两侧微卷的头发垂过肩头,映衬着他优柔温和,与世无争的神态。介山默默地注视着他,目光中意味深长,却一直没有出声打扰。 直到寻玉写完一帖,才注意到他。 收到介山的纸鸽传书,淇心便即去了小酒馆。酒馆伙计和地道她已熟悉,不一会便来到了介山的海棠别院之中。另有一位家仆带着她穿过长廊,花园,又从假山背后的楼梯上来,到了寻玉的书房之中。 寻玉和介山早已在等候。介山手中拿着那本纪事簿,脸上有为难之色。 淇心脱口而问,“是秦家么?” 介山吃了一惊,“师妹如何知道的?”淇心没有回答,只是问道,“这秦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寻玉答道,“这秦家的主人姓秦,名炎付,当年是明霞府一带老字号钱庄秦记的主人。另外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我皇长兄的侧妃秦氏的父亲。” 淇心也是吃了一惊,“太子?” 介山点了点头,“秦氏嫁给太子后,一直因貌美和娘家财力深受宠爱。秦家在府阳城的规制,也是按着官家调度。如今没有确切证据,恐怕难有下一步的行动。” “淇心明白,接下来我先去秦府探查一番,尽量先不打草惊蛇,先看看究竟他们在捣什么鬼。” 介山苦笑,“事实上我昨夜已经让手下一名弟子去探查过了,但秦府周围防守周严,完全不可能悄无声息。昨夜不慎,派去的弟子已经暴露了,还好他装作是想要进去偷窃。但秦府经此一定会加强防守,再去恐怕会更难。” 淇心皱起眉头,以昨晚的经历来看,秦府内必然不乏身怀功力之人,自己单打独斗还是有把握,但若几个人同上,即使能获胜,也难保不闹出动静。那就难以再继续追查线索了。 介山也在思索。片刻后,“其实想要进秦府,眼下倒是有一法子可试。”寻玉和淇心一同望向他。“不几日就是春祭,届时莒王要去城郊祭桃花娘娘,回来的时候会经过秦家。到时可假借休息为名,将淇心师妹带入到秦家内一探。”淇心拍手,“此计甚妙,我可以扮成府上的侍女跟随莒王进入秦府,再伺机出来四处窥探,看能否找到那几个驯化神鸟之人。” 介山沉吟片刻,“秦炎付是个小心谨慎之人,此事还得细细谋划。依我看来,那日莒王最好带上杨仪人一同前去。“ 大冉皇室于婚娶一事极为慎重,皇子多晚婚,但他们在娶正室前会先娶侧室,一般都是才貌兼备温柔贤淑的士家女儿。多的会娶房,少的像寻玉,也有两房妾室了。杨仪人便是其中之一。 淇心不解其情,她转向寻玉,“杨仪人是?” 虽是轻轻几个字,寻玉脑子嗡的一响,整个脸都涨红了,却是说不出话来。 介山接过话来,“杨仪人是莒王娶的妾室,她身子向来纤弱,称病不易令人怀疑。淇心师妹便可当她的一个贴身侍女,进到府中再看看有无机会。” 淇心轻轻哦了一声,又详细地和介山商量混进秦府的细节。她以前粗枝大叶的惯了,可自从上次失了那神鸟踪迹后,一直懊悔不已,生怕自己又误了事,完不成师门的使命。 待得三人商议妥定,淇心便即告谢离去,介山也回了海棠别院。只有寻玉仍失魂落魄地站在窗边。 他的心中,仍在为着淇心那一句轻声问语而万分痛苦。 他胎带顽疾,少年失母,一直多愁敏感,这也让明元皇帝对他的怜爱也超过了其他的孩子。这一次淇心的从天而降,最初让他狂喜不已,频频心动。他虽对灵界纷争一无所知,但凡淇心所求,他都会答应下来。甚至恨不得自己可以陪在她身边,刀山火海。 但今晚这一句话,让这一切的暗涌被打回原形。自己不过是这万千尘世中一个平凡男子,而她,她就像天上的仙子一般,如何能看得上自己。她一定会认为我和其他千千万万的人男人都一样,三妻四妾,薄情寡义。不不,她根本没在意,只是我自己很在意罢了。 更何况,那个魔咒。自己早该想起那个魔咒,就不会再奢望什么了。 可这如何做得到,自从又遇见她,自己赢弱不堪,行尸走肉的生命又一次被光点亮,重新听到了心跳的声音。她,她为何完全不知。师父也很可恨,为什么要提杨仪人。 痛苦,纠结,悔恨,他的手不知不觉抓住了窗棂。 侍童茗儿来伺候他入寝,已在外面候了许久。他一开始不敢打扰,但看夜寒风露,终于鼓起勇气小声说道,“夜深了,王爷早些安歇吧。杨仪人还在等您呢。”寻玉似是没有听到一般,还是望着窗外失神。秋月只好又问了一遍,寻玉忽然将旁边的书掷到地上,“我不去,什么杨仪人宋仪人,明天就让她们滚回家去。” 茗儿服侍了寻玉七八年,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无名发火,不由得手足无措。 寻玉冷静了些,说道“陪我回自己的住处吧,另外派人通知杨仪人,今晚不用侍寝了。”说完,径直走出了书房。 离春分祭还有几日,这天寻玉来到城外弥乐山中的寺庙里,与住持大师方远商量祭礼的准备。这些事情本也不需要他亲力亲为,只是他这两日心情烦躁,也想来寺庙散散心。他到的时候住持正在大殿给弟子们讲日课,寻玉便到旁边茶室等待。 在等待间,听得窗外有人走过,一个少年声音说道“小姐,我们好像到的早了,老和尚还在给小和尚讲课呢”一个女子清甜的声音说,“拾得你可不要骗我,我们这么大老远跑过来,要是这素斋没你说的那么好吃,那我就罚你吃一个月的斋。”那女子一开口寻玉便吃了一惊,居然是淇心,她怎么会也来这里?她们又在说什么好吃不好吃的。 隔着茶室薄薄的纸窗,寻玉听着两人在外面的笑闹声,心里莫名的激动,耳朵也不由自主地灵敏起来。 只听到小沙弥说素斋要等日课结束也开始,两人便似坐在庭院中聊天。 那位叫拾得的少年讲了好几个这弥乐山的趣事,只听得淇心格格地笑得不停。寻玉心里痒痒的,好像冲出去,看一下那拾得究竟何许人也。 忽然听的淇心叹了口气,“小徒儿,我好怕自己做不到哇。” 那拾得略带谄媚地说,“小姐你法力高强,一定能把那几个人找出来。” 淇心又叹了口气,“说起功力,我在庐隐里连个小指头也排不上。都是我整天求着师父,他才勉强同意让我出谷来的。我本来以为出谷办案就是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以为以前师父老说什么铲除妖孽守护世间清宁不过是想让我多练功,但自从上次桃不言的事情后我算是明白了,身为庐隐弟子,我们身上实在担负着很大的责任。” 拾得试探着说道,“既然这些人这般厉害,小姐不然写信回去搬救兵啊。像小姐说的墨心仙女姐姐,她的功力应该很好吧。” “那是自然啦。我墨心姐姐练的是水寒一路,她功力高强比我不下十倍。哎,墨心一直要好好教我练功的,是我自己不认真。现在好害怕自己打不过那些人,辜负了师门。” 寻玉听得淇心这一番话,又是震动,又是心怜。一时间怔在那里。连小沙弥进来也未察觉。 原来是茶远已经结束了读经,要见寻玉。 与茶远谈完祭典的安排,他惦记着淇心,便悄悄走到素斋堂后面。隔着院里的梨树,他一眼便在众多香客里见到了淇心。只见她和一个圆脸少年面对面坐着,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一直在比划着碗里的食物说着什么。淇心脸上不见沉重,不停地拿起筷子品尝碟中的食物。两人说说笑笑,很是开心。 寻玉见此情景,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他刚才匆匆随小沙弥去见住持,却没听到她们之后的对答。 听完淇心的一番话,拾得歪着脑袋,可怜兮兮地问,“小姐,你师父可有教过你,打不过如何逃跑的招术?” 淇心扑哧一笑,“逃跑的招术?” 拾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拾得虽然不才,没学到我那师父的一分功夫,但逃跑这件事情可以说是略有一些心得。其实最最关键的呢,就是一判断打不过,便要使出浑身气力做出拼死抵挡的样子,但同时迅速地虚晃一招,撒地就跑。所以小姐如果打不过,就用我这招,一定能安全地回来。” 淇心捧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府阳春祭 府阳城位于历史最为悠久的明霞府间地,一年之中的祭典之多居冉国之首。在众多大大小小的祭典之中,春祭是最热闹的一个。 春祭一般都在春分当日,在北地尚是冰消雪融的季节,府阳早已是草长莺飞,满目生机。春祭的主神是桃花娘娘,民间又叫桃花节。 这一日,城主会坐上装饰好的马车,马车后面会跟着六辆的花车,上面堆满了春祭的献礼。前面五辆花车上分别装饰了粟c豆c麻c麦c稻五种农作物,寓意五谷丰登。最后的花车上则放了一株含苞待放的桃树,这是献给桃花娘娘的主礼。 花车队列会沿着府阳城的主要街道走一圈,沿途候着的百姓可将手中准备好的物信扔到最后一辆花车上。若是运气好的,物信挂在了桃树上,那接下来的一年定会平安荣盛。当然,大部分的信物都会落到车子里,只有小部分运气好的才能将自己的心意挂在那棵珍贵的桃树上。 接下来城主就会带着这满载着城中百姓心愿的花车队列,来到城外的弥乐山,在半山腰的祭台上完成接近四个时辰的祭典。 自从寻玉来了府阳当代理城主,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参加春祭了。今年却有一个人比他还紧张,这人便是杨仪人。 杨仪人比寻玉年长一岁,嫁入莒王府满打满算已经三年了。她出身于画师之家,父亲是给宫中的御画师。由于明元皇帝十分宠爱寻玉的母亲茛妃,当年杨画师便给茛妃作过几幅画像,与茛妃一家有了交情。杨仪人性子温良贤淑,陪伴服侍寻玉很是用心。只是自从第一年失了胎儿后,身子便不见好,秀美的脸颊上常带着一抹苍白之意。 这一次的安排,寻玉只简略和她说了,她心里着实有不少的疑问,却什么也没有问。寻玉目前尚未娶正室,虽为了子嗣又刚娶了宋仪人,但寻玉一直对她十分冷淡。莒王府上下女眷之事,寻玉的日常衣食,仍是杨仪人一手打理。她仪态柔弱,内心却很坚强,而内心柔软的四皇子对她多少有些对待母亲般的依恋。 杨仪人为了这一次的春祭,难得地做了新衣。衣服是粉底鎏金样式,正面绣了雀鸟争春,映着她略施粉黛的面容,虽说不上倾城,亦有几分动人。然而从王府出来直到上了马车,寻玉的目光却从未在她身上停留。她一开始以为他在盯着那陪同自己的那个姑娘,但待得几人上了马车,她才发现寻玉神情紧张,目光闪动,却并不敢看那位姑娘。 杨仪人内心不由得泛起一股酸楚。寻玉虽然一向依恋自己,却一次也没有过这样情弦触动的神情。她怎能不懂得这意味着什么。 这边寻玉坐在杨仪人和淇心的对面,他第一次离淇心如此的近,想看她又不敢,心砰砰地跳。 淇心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俩人的情绪,她昨夜紧张过度,生平第一次失眠,快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这时眼皮不住打架,她一开始还奋力抵抗,实在抵抗不住这如山的睡意,竟睡着了。直到马车碾到石子咯噔一下,她忽然一个灵光醒来过来。她见寻玉和杨仪人都望着自己,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杨仪人生性善良,见淇心天真无邪的样子,把心中的小情绪放在一边。她轻轻拉开帘子一角,柔声说道,“快看外面。” 这时马车已经快行到了主街道,远远地听得人声喧哗,淇心向外望去。原来城中的老百姓已早早地守在路边。他们穿着新衣,手中拿着要给桃花娘娘的信物,在向着马车招手。无论是饭馆,酒肆,店铺,全都站满了人,连酒馆茶馆二楼的座位上都挤满了人。 马车驶入繁华之地,百姓的热情越发高涨。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在马车两边保证寻玉的安全。百姓们纷纷把信物往车上扔,当出现第一个挂住的物事时,人群中呼声震天。淇心入迷地看着,似乎也沉浸在这欢乐中。直到马车驶出城门向郊外而去,在城外的驿道上越走越远,耳边仿佛还是能听到欢呼声。 淇心转向寻玉和杨仪人,脸上仍带着笑容。“这桃花节好热闹啊,不知有何典故?”杨仪人摇头表示不知,温柔地望向寻玉。寻玉也是初来府阳之时,听弥乐寺的主持茶远和尚说的。 “这个故事讲来也倒是十分有趣,是在府阳一带流传已久的民间传说。相传很久以前,明霞府一带并不生长桃花。那时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瑶族和围族这两个古老的族群,两族以渠河为界,不相往来。民风,语言,习俗都不太相同。 瑶族和围族族长都有一位独生儿子,在这一年满了十八岁。因缘弄人,他们竟同时爱上了一位极为美丽的姑娘,并最终引发了两族之间的战争。这位独居于渠水之上,拥有天仙容颜的姑娘在战火点燃的一刻焚香自尽了。她留下了几句话:“桃花开时,我必再来,还清孽债”。 这场战争持续了三年,两族俱伤,并在之后的几个世代争战不休。连年征战,田地荒芜,百姓们想到当年那位天仙女子的临终一言,从中原买来桃花栽种,但种下后从没有成活的。直到有一年,一位私塾先生家里生了个玲珑剔透的女儿,说来也奇,家中院子那棵刚栽下的桃树居然就活了。这个女儿长大后一直没有嫁人,教书先生病故后,她便接过衣钵。她收养了一些在两族征战中失去亲人的孤儿,让他们一起长大,读书识字。这些孤儿长大后凭着才学,不少人都在族中地位不凡。在他们的努力下,瑶族和围族终于慢慢地前嫌尽释。 传言这位女子就是当年那位引起两族纷争的姑娘。她原本是天上的一位小花仙,掌管世间桃花开放。一时顽心起,便投了个胎下凡来玩,结果不小心引发了两族大战。她下凡后并无仙力,没能阻止此事,引以为恨,发愿再来化解此事。香消玉殒后回到天上,被记了过一时难以再下凡。她只好在天庭常常为其他姐妹值勤打杂,终于换来再次下凡的机会。 她在天庭常常思索化解两族仇恨之计,终于决定从孩子开始播下善因,用二三十年的人间光阴等待它结果,最后得偿所愿。因着这件公案,她爱上了这片土地和这些的百姓,便将之前没有给过的祝愿给了她们。从此南地每到春天,桃花遍开。瑶围两族在多年的融合下,竟渐渐界限消失,成了现在南地的汉族。” 寻玉的故事讲完,小小马车中的三个人,均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尤其是淇心,她内心激荡着一种热烈的情绪,像是感动,又像是冲动。怀中幻天镜传来一阵阵的温热,与这不知何处而来的心情如此契合,淇心完全没有留意到。 待得他们到了祭典场地,杨仪人细心地让侍从带她到旁边休息。“这个祭典时间会很长,你在旁好好休息,结束了再来叫你。”淇心点了点头,“谢谢你,杨姐姐,噢,夫人”。她说完吐了吐舌头,她见杨仪人温柔贴心,很喜欢她,不由叫漏了嘴。杨仪人笑了笑,“好了,雁儿你就睡会吧,一会我还要麻烦你照顾呢。”几人都笑了,寻玉看着杨仪人,目光中有感激之意。 这个繁复的祭典进行了整整四个时辰。淇心在旁边的小林子里,睡了一觉又一觉,在醒来的间隙,透过林间树木看到了寻玉还在一丝不苟地完成祭礼,又安心地继续睡去。 而寻玉第一次恨不得这个漫长的祭典再长一些,可以让淇心多睡久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淇心初战 秦家的正门十分地气派,两只石狮簇拥着崭新的青色木门,门中央那锃亮的蛇形门环此刻正倒映着这一队车马的容颜。 寻玉在马上,淡定从容地等待着。他今天穿了华服,深蓝的底子上绣着金龙图案,增添了皇室的华贵气息。他的长相在几位皇子上最为俊美,巧眉美目,头发微卷。若硬要说不足的话,便是少了几分阳刚之气。但做为一个即非长子,又无显赫外戚的皇子而言,这样的气质却又再合适不过了。 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只听到里面嘈杂声响,众多杂乱的脚步声正往此间走来。只听得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堆家仆拥着秦炎付走了出来。他三步作俩,走到寻玉马前,拱手作揖道, “不知殿下大驾,秦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寻玉忙下马扶起,“是我冒然来访,打扰秦翁了。今日到郊外春祭,府中仪人似中了暑热。回府路途遥远,想到秦翁似在就近,便冒昧前来。不知能在秦翁处休息一两个时辰,再回别府。” 寻玉在秦府正厅的主位上坐定,秦炎付坐在下首。府上管家前来禀告,已将夫人带至厢房休息。秦炎傅笑呵呵地端起茶喝了一口,“早就听闻殿下待人宽厚,今日亲见果然非凡,连一位仪人能得殿下都如此疼爱。” “秦翁谬赞了,寻玉何德何能可领受这夸奖。不过是自小在皇兄身边,耳濡目染罢了。” 一位侍从前来在寻玉耳边说了几句话,寻玉脸上现出诧异的神情。秦炎傅忙问何事。寻玉脸显为难之色,“突然叨扰秦翁已是过意不去,没想我所带的一匹秋田马又在马厩闹起性子,我这就赶紧去察看情况。”秦炎傅捻着胡子笑道,“别的事情老翁不敢说,驯服烈马这件事,秦府还真碰巧有一两位人才。”他唤过童子,“去马厩请两位师傅去前院。” 这又是介山的计策,他知秦炎付爱马,特意让寻玉带了府中的一匹桀骜不驯的名驹同去,这样可以吸引秦炎付的注意力。看来这一招果然奏效了。 这边秦家的侍女退下了后,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杨仪人和装扮成侍女的淇心。淇心向躺在床上的杨仪人打了个手势,就准备出门打探情况。杨仪人拉住她的手,极小声说道,“万事小心,如果被看到,就说是我要喝水。” 淇心出得门来,先躲到了屋后的一个角落里。秦府这么大,眼下要先找到他们在哪里。有了上次的经验,淇心不再尝试用灵力感应,而直接请出了幻天镜。她一路小心地避开秦府的仆人婢女,在厢房间的巷道里游走。待得走过十来间厢房之后,忽然听得前面有脚步声,淇心忙转到一口水缸后面躲了起来。 原来是两个婢女有说有笑地走过来,其中一个穿粉色衣裳的说道,“我听小二子说,这莒王长得是俊雅多情,咱家小姐嫁的那位,比起来都不及呢。”另一位赶紧让她噤声,但这位大约是年纪小,还在低喃,“要是有机会偷偷看一眼,该有多好。”年长的那位,看四下无人,捏了她一下,笑道“你这是少女含春呢,赶明儿要不要投到四王府上,做个婢女,说不定哪天皇子就看上你了,收了你当个小妾。” 淇心闻到了草药的味道,她仔细地闻了闻,忽然把幻天镜收起。这药里有胡麻,看来跟着这两位就没错了。 这两人东绕西绕,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中。待到她们进了屋子,淇心悄悄绕到屋子后面,从窗户的缝隙中向里看去。只见屋中床上躺着一位女子,那两位婢女正是来给她喂药的。 那女子病得更重了,连起身吃药都需要人扶。淇心很吃惊,更坚信她那日在自己来到前便受了伤。只是她究竟如何受的伤,为何伤得这么重。正思索间,门被推开,一个苗人少年走入进来。他脸色凝重,但走到那女子床前时又故作轻松, “姐姐”,他轻轻唤道。 那女子微微答应了一声。 “你今儿觉得怎样,可曾有好一些?” 女子并不回答。苗人少年就走到她床边,坐了下来。那女子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他手背。“小春,姐姐怕是不成了。我走了以后,你和大春要诸事小心,要听师父的话,也要保护好自己。我们沧浪家以后就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了,父母的大仇,重振家业的重担,不得不交与你俩背负。我”那少年哽咽,“姐姐,我去找师父来给你疗伤,他一定能医好你的。” 那女子摇摇头,“我命数已尽,不可强求。这段时间是神鸟炼化的关键时刻,切莫为了我浪费功力了。只是那神鸟,唉小春,你要小心,一有任何异常,立即要禀告师父,切莫自己强上。” 少年离开那屋子时,眼角似还有泪痕。他穿过小院,轻轻地掩上院门,转而向后山走去。淇心知道这少年为修灵之人,感觉一定敏锐,便只远远地跟在少年身后。只见他左拐右绕,显是对这曲折的路径了然于心。一直走到了后花园一座假山旁,他停下了下来,在假山上摸索了一小会,然后山门被推开,他闪了进去,又重新关上门。淇心偷偷的笑了,这和她去无邪洞府一模一样。待小春进去以后,她在外面观望。 不久就听到洞门被推动的声音,小春神色慌张地走了出来,匆匆离去。淇心看他走远,忙走到假山旁,依着刚才小春的手势触动机关,推门而入。 洞中一片漆黑。 淇心打开了黑晶项链,透着小小月牙发出的光亮,可以看到前面有个入口,一条歪歪斜斜的青石板路通往地下,然而再往下黑晶项链的光就照不到了。淇心初时沿着这台阶慢慢向下走去,但她嫌太慢,一运力直接向下坠去。 落地的一瞬间,淇心暗叫了声不好,脚触之处竟是一片水面。她试着要跃起,背又重重地撞在山石上,几乎要飞了出去,但总算攀出了一块山石。可尚未站定,随着一声低啸,一股凌厉的法力向她袭来。 淇心竟没想到这洞里还会有人,而且以出手功力来看,远在自己之上。她右手以问月抵挡,同时跃起绕开这劲力。哪知这人感知奇快,攻击立即跟了上来。淇心只好单手一招招地抵抗着,另一只手还攀着山石往上移动。 说来也奇,那人并不追赶,只是将内力不断地向淇心攻来。这边淇心终于找个块山石站定,她微微定了下心神,打开了黑晶项链。一时间如有月光照在这水潭之上,周遭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看之下,淇心不由得吓了一跳,这与她相斗的并不是什么人类,而正是她在桃不言见过的那只神鸟。那鸟正站在一块山石上望着淇心,它的双脚上系着绳索,连着洞穴中间的一个桩子。淇心这才明白为何它没有追上来。 那大鸟通体雪白,唯独双目此刻通红如泣血。它扑腾着翅膀,又是阵阵劲力向淇心攻来。黑晶项链顿时光芒大盛,所凝聚的问月神力迸发了出来,一束亮光直指那大鸟所在之处,暂时地逼退了那攻来的法力。淇心趁着这当会,云步到台阶上,向来处奔去。几招之间,她便察觉自己并非这神鸟的对手,只好按着拾得教的土方子,打不过就跑吧。 没想到刚跑了几步,背后忽然有一点点刺痛。回头看时,顿时呆立在原地。那神鸟仍在绑在桩上,可此时飞到身边攻击她的,却是一只通体透明,五彩流光的大鸟。大鸟一击得手,又呼鸣着向她扑来,这声音相比那绑在柱上的鸟儿,更细更高,如同凌霄之音。 这声音让淇心烦躁不安,她一边在山壁间游走,躲开它的攻击,一边徒劳地抵抗着。可每一招使出去后,这鸟儿都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会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击。淇心一开始只感觉轻微的刺痛,她忽然想到,原来是七符仙。想到这,她忽然停了下来,拿出来幻天镜对着那神鸟,掌心以问月之功推去。可那镜子居然毫无反应,淇心又推了一掌,仍是如此。 淇心恼怒地收起那宝物,又继续向前逃去。 耳边疾风吹过,一道彩光立在面前,原来大鸟竟出现在了身前。五彩的光芒照得她睁不开眼睛,脚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那大鸟拦在前路,好整以暇地看着猎物。一人一鸟对视许久,淇心望着眼前这个非人间之物,知自己除拼死一搏没有其法。 她轻轻地把黑晶项链收入颈中,一招问月探物,直指神鸟眼睛。 下意识地淇心在出手的一瞬间,迅速撤回功力,身体借力向下的跃去,落在了那绑着的大鸟身旁。从一个危险到另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做。 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旁边那只神鸟,目光呆滞,完全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气势。淇心没有多想,立刻发起攻击。一击之下,两只鸟同时发出痛苦的鸣叫声,上面那只光芒顿减,并一点点地消逝。 淇心明白了。她毫无犹豫,立刻运起功力,想往上奔去。快到上面时听得一声轰响,再回头只见那大鸟已重新站稳,眼睛一点点地亮起红光。 她心知不妙,拼力冲到了门边,打开了那大门,将那只妖魔般的大鸟关在了身后。 再听得身后一记记地叩门,不由得汗流浃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草原之子 苏伦卡坐在殿外台阶的暗处,神情阴郁。殿中的宴会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行酒令伴着丝竹声不断地传入耳边,让他觉得无比刺耳。真该死,他从身上取下那柄银月弯刀,借着微弱的月光轻轻用衣角擦拭着。那刀较寻常弯刀要小不少,刀身只不过十寸长,刀柄华美精巧,镶嵌着红色的玛瑙。刀刃如星,上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血色,叫人惊奇。这是苏伦卡10岁生日的时候,姥爷送的礼物。 上个月他正是用这柄被戏称为“孩童之刀”的武器,杀死了一头猛虎。 那日他带着护卫到林子去打猎,听得溪水上游似有咆啸之声,便想溯溪而上。几名护卫手脚太慢,苏伦卡很快把他们抛在身后。待得他走到溪水上游时,不由为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初时他还以为溪水中那一片金光是阳光照射在水面的反光,待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头老虎倒在溪边,它的爪子不知如何被溪石压住,正自挣扎着想要把爪子掏出来,那呼啸声便是老虎发出的。 苏伦卡只在和父兄去打猎时见过老虎,此时一个人对着这猛兽,心里还是有些慌张。他向前走了两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那老虎见他走近,呲牙咧嘴地对着他吼叫,表情十分狰狞。苏伦卡下意识想往回跑,但不知为何,内心另一股力量让他却仍是停在原地。 是的,他不愿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对于多亥人来说,独自猎杀老虎绝对是一件可以被传颂的事情,而苏伦卡是多么地渴望认可。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前去。那老虎正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推倒那压着他前爪的大石。苏伦卡再无半分犹豫,他从箭袋里掏出箭,迅速地搭弓放箭,正是瞄准了老虎的心脏射了出去。“糟糕”,他心里默默地喊了声,那箭偏了方向,只射中了老虎前臂。 老虎吃痛狂怒,忽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它竟推开来那溪石,迅猛无比地向苏伦卡扑来。等苏伦卡反应过来时已被那大老虎压在身下,老虎的血盆大口对着他,狂风骤雨般要咬下来。 那一秒的时间里,他想起妈妈和妹妹,还有从水屋中出来见到刺眼阳光的那一幕。不,我不甘心。 等他再次反应过来之时,老虎已整个瘫在他身上。 他本能地掏出了银月弯刀护住自己身前,在最后关头救了他一命。老虎负伤下的猛然一扑,不偏不倚地将自己的心脏送入刀口。可这其中若是差之毫厘,最后死的就会是他苏伦卡。 但这绝对不会是最后流传出去的版本,等护卫赶到时,所看到的是苏伦卡脚踏猛虎,而手中拿着那把银月刀,正自汩汩地往下淌血。护卫们当场跪了下来,双手向上举起,大呼“安奇瓦,安奇瓦”。这是多亥族所信奉的草原诸神之一,相传他力大无穷,能赤手搏虎斗熊。 苏伦卡想起当时的画面,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微笑。 让他更开心的是父亲,多亥的汗王罕台的态度。他向长城以北的各部落都发了请帖,邀请他们带着儿子到燕凉参加食虎宴。 宴会前那段日子是苏伦卡长这么大最开心的时光。在多亥族,武力是绝对的权威,即使身为王子也不例外。苏伦卡母亲来自于一个长城外的汉人部落,他们从冉国北部迁徙过来的,与游牧民族杂居已有数百年之久。母亲因为美貌而被多亥的汗王看上,成了他的第二任妻子。 在那之前罕台娶了草原望族丹鲁族首领的女儿,这个不幸的女人为他生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后去世,所以娶苏伦卡的母亲当继室。罕台私下十分宠爱这位年轻的妻子和她所生的一儿一女,表面上却不露半点痕迹。 苏伦卡这个小儿子从小被两个长兄压得死死的,尤其是二哥查尔丹。他虽然只比自己大了三岁,但处处压他一头。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多亥人最喜欢玩的摔跤,他没有一样比得过体内流淌着纯正草原血统的查尔丹。然而这一次,杀虎的人是他苏伦卡,不是查尔丹。 然而苏伦卡快乐和骄傲都那么短暂。 在宴会的前一周,大冉皇帝的信使来到了燕凉,带来了明元皇帝的御笔。里面提到这些年来大冉与多亥族时有战事发生,战士血流成河,百姓惶惶终日,终不是长久之计。大冉虽兵力强盛,但不愿以多欺少,无辜者丧生。希望修两方之好,如有机会愿与多亥联姻。又及下月是安平小公主的生辰,请多亥的王子公主到冉国都城赴宴,以示交好之意。 这封信无疑是给罕台的将军令。这十年来他南征,统一了大半个草原。虽然士师托达错一直提醒他,这些疆域与部落,与冉国治下的国土不能同日而语。冉国治下的那些民族,至少臣服了数百年,已经汉化了,自然对冉国皇帝诚心诚意地顺服。长城这边,却是猎物与捕猎者的游戏,容不得半点疏忽。 这个道理罕台怎会不知,之前的草原之王灿星汗王,曾经建立了一个极为强大的草原帝国,一举杀入中原腹地,最后却因为中了敌人的离间计而一夜溃败,只能狼狈退守长城以北的故事,他从小被听草原的游吟诗人唱过很多遍。但去年当大冉重兵出现在边境,他仍听取丹鲁族的计策,主动出击。 双方打了整整三个月,多亥的骑兵虽然曾占了边境三城,但等冉队将城围住断了粮草。大冉援兵一到,多亥的精锐部队虽彪悍杀敌,以死抵抗,终于还是不敌。 多亥这一年来一直休养生息,不动兵马,却没想到大冉并不会喘息的机会。刚刚伤亡惨重的多亥怎敢拒绝大冉的要求,而这个牺牲品,就是苏伦卡。 他知道这个消息后大哭了一场。虽然父亲一直说,草原上的男子是流血不流泪的。他小时候被箭射伤曾哭过一次,被父亲批评他软弱像个女孩子,从此他就没有再掉过眼泪。可这一次,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恨父亲,恨大哥二哥,恨所有人。 一个人走到苏伦卡身边,在他旁边坐下。苏伦卡没有抬眼看他,仍是一遍遍地擦拭着手中的弯刀。 士师托达错开口道, “苏伦卡,你可知道你父汗为何要派你去大冉?” 苏伦卡转身看向他,眼睛里涌出了泪水, “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因为只有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儿子,既无显赫出身,又毫无用处!!只有我适合当人质,对吗?”他几乎是喊着说了这一番话。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问过我,我头上的伤疤怎么来的。当时候我很生气,不让你们问,对不对?” 苏伦卡没有说话。托达错辅佐罕台多年,一直担任几位王子的老师。可苏伦卡在气头上,不知他提起这陈年旧事有何用意。 拓达错叹了口气,“其实这个故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是时候可以告诉你们。我的亲生爹爹,是一位吟游方士,他云游四方,以为人看病,算钱为生,闲时就弹唱作画。有一次,他因为好奇跟着一队骑骆驼的商人来到了长城北方,发现这边风光独特,便想在此居住一段时间。他为了谋生,就在一个部族里面为首领算钱。 谁知首领的女儿竟看上了他,要纳他为上门女婿。我爹爹向来随遇而安,见首领女儿生得丰姿动人,也是有几分动心,便就答应了。谁知结婚后才发现,这位蛮族千金凶悍之极,对我爹爹是呼来唤去,当下人使。 爹爹心中苦闷,便犯了男人最容易犯的错一与一位洗衣女私通,还有了我。首领千金得知此事,哪能罢休,她派人到我亲娘处,在她面前用斧头砍了我,并把血肉模糊的我扔了出去。我亲娘晕了过去,醒来只见到一滩血,立即就失心疯了。 好在那个杀手最终还是没有下狠心,砍向我时只是伤了头皮,又把我抛在树林中,最后被路过的多亥人捡了去养,这才得了这条性命。” 苏伦卡震惊万分了,“士师。。”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托达错没有看他;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我父亲一句话都不敢说。他一直就在那个部落住到去世,每天和杀害自己亲生儿子的人一同生活。你说我恨他吗,曾经我很恨他。但我后来明白,以他的力量,完全没有办法保护我们母子。他心里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托达错留意到苏伦卡神情已不似刚才,又接着说道一 然而你的父亲不一样。如今大冉虽在鼎盛之期,但多亥也在崛起,现在长城以北的部落大多已经臣服于你父汗,若非去年丹鲁族坚持要与大冉交战,我们本可处于更加有利的位置。大冉也是考虑到此节,才会在这个时候来派来使者索要人质。 若在你父汗的角度,你会如何选择呢?与大冉再打一仗,短期之内我们已无此实力。要派人质去,两位长子虽然是自己亲生,可他们也是丹鲁家的人。外患在侧,如何敢平添内忧?只有你,是真正完全属于他的儿子,他才想要选定你去走这一条路。 虽然前途莫测,但这并非是一条死路。冉国皇帝已放出话来,以他一国国君之威来保你们安全。而且现在这种状况下,有丹鲁氏和你父汗镇守长城以北,万一有什么乱子,冉国也难免要付出惨重代价。” “再说,”托达错顿了顿,他觉得自己今天说得已经够多了一 “未来查尔丹会继承汗位,你在大冉,未必不是更安全的地方。”他这句话说得很低。苏伦卡抬起头,惊恐万分地看着他。他虽然在托达错的教导下长大,可却是头一回听他讲这些,一时间千头万绪,呆在原地不能言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兄妹 大冉信使坚持,除了苏伦卡,多亥还要送上一位公主同往冉国。 罕台只有两位女儿,今年十八岁的雅卡是罕台第一任妻子所生,另一位便是苏伦卡同母胞妹喆喆。喆喆只有十岁,是罕台最小也最宠爱的孩子。因为不是男孩,罕台肆无忌惮宠爱着这个小女儿。 多亥的重要将领们团团站在汗位前,却没有人敢第一个说话。 罕台看着众人。他心里何尝不是十分煎熬,决定让苏伦卡当人质后,他心里觉得很对不起木吉儿,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还是对他一如往常,但这让他心里更过意不去。如今再要从她身边带走喆喆,他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无法做出这个决定。然而如果不是喆喆,丹鲁族那边该如何交待。。 苏伦卡和两位兄长坐在罕台下首的椅子上。这几位王子成年后罕台便让他们开始参与议事,以学习治理之道。这里不同于中原,王子没有系统的教育体制,更多就是跟着父汗身边学习观察。 查尔丹忽然站起来,“父汗,儿子觉得,选雅卡公主最为合适。”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因为雅卡与查尔丹是同胞兄妹,血浓于水。只听查尔丹继续说道,“这次冉国之行,名义上是给小公主庆祝生辰,但背后真正的目的,应该是和亲。听大冉皇帝的意思,他希望通过和亲,来与我们修好。考虑到我们上次一战兵力折损较多,近期不宜与大冉交战,儿子可以先答应下来,再静观局势。如果要和亲的话,雅卡年龄上更合适些,也不至令大冉皇帝生疑。”他这一番话说得漂亮之极,罕台便顺水推舟,定了此事。 木吉儿所居的月见宫,与别的宫殿略有不同,仿着中原大户人家的府邸,建了二层小楼作小姐绣楼,还特地修了一个流水庭院。这些都是罕台特意为了木吉儿修建的,二楼是专给喆喆住,里面的家具摆设,无一不是精美之物。 罕台这么做,自然都是为了木吉儿。木吉儿出身于长城以北的汉族部落,族中男女所学习的文化礼节,还是以中原文化为主。而木吉儿自己便有一位女先生,专门讲授汉族的文化与女红。 这一日罕台上朝之后,木吉儿刚起床,喆喆便从楼上奔了下来,她光脚穿着白色的睡衣,一头黑发披散下来,脸颊红扑扑的。“娘亲,帮我梳头。”作为十岁的年龄,喆喆的身形略显娇小,可能因为这个缘故,她还是时常与母亲撒娇。 她在窗台前坐下,雪白的脸颊映在铜镜里。她继承了木吉儿的鹅蛋脸和一双秀目,高挑的鼻梁却是罕台的得意之作。人人见过都称赞她是“草原最美的公主”,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喆喆还有点婴儿肥。木吉儿在她旁边,打开了梳妆盒,拿出一把小银梳,轻轻梳理她的秀发。 “娘亲,他们说爹要把苏伦卡哥哥送去给冉国皇帝当人质,是这样的吗?”木吉儿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认真地说道,“喆喆,哥哥是去参加冉国公主的生日宴,是要去和冉国的皇子公主们交朋友的。不要听那些胡乱的传言,知道吗?” “那喆喆也想去冉国,和那些皇子公主做朋友。”听着女儿稚气的话语,木吉儿不禁苦笑。 苏伦卡一进了大门,远远便看到喆喆坐在窗前,正笑着回过头去与母亲说些什么。苏伦卡忽然很恨妹妹,她是那样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即使是如父亲这样严肃的人,见到她时也总是笑容满面的。这次和亲公主之事,虽然是查尔丹提出来的,但他也不过是猜到的心思,顺势而为罢了。 他想要往回走,可木吉儿已经看见他了,他只得一步步蹭进屋里。 “给娘亲请安了。” 木吉儿点点头,喆喆转过头抓住他的手,“哥哥,我也想去冉国,你能带我一起去吗?”她仰着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苏伦卡本就心情郁郁,听了这话更是无名怒火,他甩开妹妹的手,跑到屋中间的椅子背对着她坐下,“幼稚!那里遍地都是我们的仇人,你还以为是去玩的吗,搞不好是连脑袋都丢了。” 他似在用成人的口吻训斥妹妹,但句句话却都是说给木吉儿听的。当初决定让苏伦卡去冉国的时候,苏伦卡以为母亲会去求父亲,以父亲对她的宠爱,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可是母亲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木吉儿盯着手中的梳子,没有说话。喆喆愣了一会,走到苏伦卡旁边,她用手拉了拉哥哥的衣袖。从小到大,她如果做错事的时候,就会这样半哀求半撒娇地求他原谅。苏伦卡一开始没理她,但斜眼看到她眼睛里的光都黯淡了下来,心也软了,便把妹妹拉到身边坐下。他看喆喆梳好的头发仍披散着,便伸手去给她拢发。 木吉儿看着一双儿女,再也支撑不住,眼泪湿了眼眶,但她把头别了过去,强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她走出了屋子,站在外面的庭院里。塞外的初夏水草丰美,然而那两株从中原移植过来的白兰,却仍在毫无生气地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春天后,继续了无动静。 “他们终究不属于这里。”木吉儿闷闷地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木吉儿 两兄妹和好后,又一块高高兴兴地去城外骑马了。多亥族建立燕凉城时,虽是效仿中原宫殿的规制,但对于汗王的王子公主们,却不似大冉这般规矩森严。 木吉儿称自己要休息一会,令侍女守在殿外,若有人来便通报。 随后,她关上房门,一个人进了内室。 作为一国之后,木吉儿的房间显得极为朴素。罕台这些年南征北战,带回许多的珍宝送给她,木吉儿都吩咐人摆在正厅,或有几件精致秀雅的便放在喆喆的卧室,自己却一件也不要。罕台每次嗔问她,她便会说,“这是乌满的指意,我应身当侍女服侍你和孩子们,岂能用珍宝装饰屋子,失了自己的本分。”乌满是多亥族的神,木吉儿自从嫁过来以后,便改信了丈夫的宗教。 木吉儿从床边的五斗柜最后一层里,拿出了一个木盒子。这是个檀木做的盒子,边缘上缀了一圈细小的宝石,开关处则镶嵌了一颗夜明珠。此刻木吉儿转动那颗珠子,把盒子打开了。 里面一个个格子里都装了珠宝首饰,木吉儿拿起一对翠绿欲滴的翡翠耳环,轻轻地放在一旁。食指在那个格子里面摸索一圈,按动了某个开关。只见盒子侧面一块木板弹起,原来这盒子竟藏着暗格。木吉儿手有点微微发抖,在那暗格中取了件物事出来,放在了木盒上。 那是一块中等大小的玉佩,虽因久无人带而色彩黯淡,但仍能看出是上乘品色。玉佩上雕着的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龙,而更奇特的却是那环绕着龙的玉环。玉环自带了天然的纹理,远山近水,如同是一幅山河图。 木吉儿取了线香来,在香碟中点了。然后便在床边跪下,对着这玉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拜之礼。 这是她三十多年来习惯般的仪式,可今天,木吉儿盯着这块玉佩,不由得想起了这块玉背后的故事来。 两百多年前,统治中原长达三个多世纪的李姓皇朝,走到了它的尾声。一位花团锦簇的公主,在一小队人马的簇拥下,从冉国最北端的关口通过。这是当朝皇上的嫡女雅伦公主,是被选中与多亥族和亲的。公主拉开帘子向后望去,城墙上插着李家皇朝的官旗,城门匾上写着两个大大的汉字“姑城”。姑城,雅伦公主在心中想,这里便是我与故国永别之地了。 她想起临行前一夜,她正在公主府中准备出行的事宜。宫中大太监来传说,说是父皇和皇奶奶都想要再见见她,令她入宫相见。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见面的真正目的,却是要托付于她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 马儿颠簸在黄沙漫漫的古道上,她耳边仿佛还能听到父皇那低沉的嗓音,“上个月,许家军已经加入了那逆贼一方,眼见下一步就要剑指京城了。朕把你的和亲之日提前了,就是希望在他们来之前把你送走。我和你的皇兄皇弟们,势必会与这些乱臣贼子拼死一战。然而胜负难料,若是败了,你父皇我就是千古罪人,难有脸面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 朕思来想去,想把这传家玉佩交与你,带到塞外去。将来我们倘若胜了,你就差一个可靠之人送回来。若是,若是,唉,那李家数代江山,就要指望你延续下去,终要有一天,回中原杀那乱贼给我们报仇雪恨。” 雅伦从父亲手中接过那枚无比尊贵的玉佩,直到这刻她方才感觉父亲说的是真的。身为皇家子女,他们从小就熟知这玉佩的故事。四分五裂的战国时代,当时李家还只是某偏远小国的封君,无意中得奇玉一枚,交与工匠打磨玉佩。等做好之后拿出来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因为这玉佩周围一圈纹路,正是中原大地的山川地貌。 李家得此神谕,励精图治,终于数年后一统天下。这块玉佩向来只交由皇位的所有者保管,此时父亲把这枚玉佩托出,雅伦知道事情一定是到了万分紧急的程度。她很想哭,想要推开那块玉佩,可她只记得父亲最后说的那句话: “孩儿,千万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最重要的是要保全自己,活下去。” 从姑城离开后的第十天,他们距离与多亥族约定的接亲地点已只剩下不到三天的路程。飞鸽传书,带来了亡朝的消息,她的父皇和所有兄弟姐妹以及他们的孩子,全部被杀死,无一幸免。老太监的信中最后写道,多亥已表示臣服新王,千万不可再到多亥去,请公主多保重,来日一定要报此家国大仇。 雅伦看完信,没有流一滴眼泪。她默默地把信收好,吩咐下去,今天找个安静的地方让车马好好休息。晚上,厨子生火做饭的时候,转过头忽然发现公主就在身后,不由得吓一大跳。忙问公主是否是要找什么东西,可雅伦神色恍惚,没有答话就走出去了。 连续赶路多日,大家都很疲乏,今日难得早早地停下来休息,吃饭喝酒,甚是尽兴。雅伦独自坐在轮车中,听得那喧闹声一点一点地退去,林子变得很安静。她就这样坐到了天色初明。 雅伦走出了轮车,深吸一口林间晨露滋润过的空气。倒在车前面的,正是她最喜爱的宫女敏敏。敏敏的手抓着轮车,脸上凝固的是焦急万分的神情。雅伦知道,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她面无表情,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敏敏抱了起来,放在车上。然后,雅伦解开了她的衣服。 离开那片林子的时候,清晨的阳光刚好穿过树林,照在林子间。她没有回头,一路向多亥族聚地的相反方向奔去。从此,这位前朝公主在塞外生活了下来。她嫁给了当地的汉人,深埋起玉佩的秘密,在草原上生儿育女。玉佩的秘密只传给女儿,因为草原上男儿的性情都耿直刚烈,难以保守秘密。于是这玉佩就这样一代代地传下来,直至到了木吉儿的手里。 “是时候了么”她喃喃自语道。脑海中闪过了苏伦卡和喆喆的面孔,可为什么是苏伦卡。难道连上天都不忍让喆喆背负这么重的使命?一时间,木吉儿的心中犹豫难决,煎熬万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急急皇命 那一日如何出的秦府,又如何回得住处,淇心已是记不真切了。她自是不知道,在回王府的马车上,寻玉看着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竟是难过地流下泪来的。 到了王府门口,寻玉直接让马车驶入了海棠别院。车未停稳,就抱着淇心冲进了正厅。介山在坐在下首的太师椅上,忙起身过来。介山一眼便看出淇心虽受了不轻的伤,但性命却是无碍。 进了内室,介山给淇心把脉,一搭之下,神色微变。寻玉在旁咬着嘴唇,心里七上八下,他今日在秦翁面前做足了戏,反而让淇心有机会去接触巨大的危险。介山拿开手,过了一会又把了一次脉。他皱着眉头,好一会不言语。他唤来一名府中的婢女,说道,“我和王爷先到外面去,你将这位姑娘身上的物事取下来。” 过了一会,介山再入内时,看到托盘上有两件物事,一是黑不溜秋的项链,另一件则是一面铜镜。只看一眼,介山便拿起了那面镜子,神色震惊。“竟然是它。。居然竟是它。。我明白了。” 寻玉不解。介山却是眉目疏展,他走到淇心身旁,一手搭脉,另一手运功点了几处穴位。轻微的咯达一声,他知淇心暂时合闭的灵脉又再次打通了。他令婢女好生照料,便示意寻玉一同离开。临走瞥见那托盘上的两件物事,又回过身来,拿起镜子,犹疑了一会,对那婢女说“这面镜子我暂为保管,若姑娘醒了问起便告诉她一声”。 两人回到介山的书房中。 “师父”寻玉坐了窗外的两把太师椅的一把,“淇心姑娘真的已经没事了么?”。 介山没有直接回答,他从袖中取出那面铜镜,细细地抚摸着那已经被磨掉的铭文, “我今日给淇心把脉,竟是以前从未遇到过的奇异脉象。虽是受到了远超她功力的攻击,四周灵脉大大震荡,但主灵脉紧闭,却并未受影响。这看起来像是灵物护体,但一般来说抵挡这样的功力,需要极为强大的灵物,因此我初时并未往这上面去想,直到见到这镜子。。” 寻玉幼年时,曾得介山教过些修灵的基本心法,不过为强身健体,对修灵一道只是一知半解。他心中仍挂念淇心安危,“既然这镜子替淇心姑娘抵挡了外力的攻击,为何她还会受伤呢?” “这就要说到这镜子的来历了。此物名叫幻天镜,是件不出世的宝物。数百年间为灵道中的邪魔外道所有,在邪物榜上几度列名三甲。但此物命理媚奇,数百年间流落各式主人之手,最后才到了庐隐。如今虽然转性,但心性不稳,而淇心师妹功力尚浅并不能完全驾驭,便被幻天镜的反震之力伤及。” “我还有另外一事不明。听师父说来,那袭击淇心的人功力定十分了得。秦府里面,何以会收留这样一个高手?” 介山只是微笑不语。 寻玉有些犹豫,“秦炎付一介退隐老翁,还能有何所求?而他。。他已经贵为太子了。还有什么要追求的呢?” “王爷此言差矣。所谓人心不足,无论是多么高的地位,手握多少的权势,永远都会想要得更多。二字本就是个无底洞,又岂是太子二字可是封住的。”他斜眼见到茗儿在外面候着,转道,“今天忙了一日,王爷也早点去休息吧。” 寻玉走到门边,茗儿赶紧迎了上来。“不早了,王爷该安歇了。不知王爷今晚是否去杨”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寻玉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不去,陪我回渝心堂吧。”茗儿连连答应,和几个小厮一同陪着寻玉往外走。介山在背后不动声色看着,直到他们走远,才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中早有一人等候。介山关好房门,“什么时候到的?”“弟子昨天中午出发,一路不敢休息,半个时辰前刚到府阳。”介山已收起刚才在书房中那和蔼可亲的面容,目光无比锋利。“京城那边,现在情况如何了?” “太子上个月在朝堂之上,公然对皇上对多亥族招安之事表达了不满,认为应该乘上次胜仗的势头一鼓作气灭了这些草原蛮族。皇上听完虽然很不高兴,但仍依循兼听则明的思想,请卿相清谈。此事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结果收上来的奏折一半多都是无关痛痒的打哈哈,剩下的也多是顺着皇上的意思,说招安一事顺乎民意不动兵戈既可以保大冉国泰民安云云。” 介山点头,“有没有支持太子观点的奏折?” “龚尚书说师父必然会问起,他特意记了下来,只有中书侍郎王濛和刑部袁兴两人。” 王濛,袁兴,均是皇后一族的。“嗯,后来呢?” “皇上派出的信使已回到朝中,多亥汗王表示他愿意送一名王子和一位公主来大冉,言下之意就是接受了皇上的招安。” 介山眉头微皱,似是在思索什么。“多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送王子公主过来?” “信使回报,初定下月初十之前抵达京城,可以赶上正月十五安平公主的生日宴。” “安平。。”介山喃喃自语,安平小公主是寻玉的同母胞妹,“看来这几日信使就要来了。” 淇心果然无甚大碍。在莒王府上将养两日,又是活泼泼少女一枚了。这一日用过晚饭,她到寻玉书房,想与他二人商量下一步之计。 寻玉书房中除了他和介山,还站着一位陌生男子。那男子身材颀长却下盘稳健,显是身怀外功之人,一双眼睛中却有着练功之人不常见的清朗之气。他见寻玉有客人,便作了一揖,“莒王既已拿到信,在下先告退了。” 寻玉微微点头,“将军辛苦了,今晚就先在府上休息吧。”淇心听得将军两字,不由得又打量了一下那人,只见一身朴素的白衣,只系素青色腰带。这一身打扮与淇心心中的“将军”形象差别很大。 寻玉手中拿着一封信,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他看看淇心,又望向师父。介山转向淇心说道,“淇心师妹,你刚才见到的,便是御前四侍卫之一的木叶。他带来了一封皇上给莒王的家信。”那封信上盖着皇家私印,对皇子来说,见印如见父皇。 淇心有些惊讶,“信中可提到何事?” 寻玉声音有些不安,“父皇信中只说让我回京一趟,却未提及具体原因。”三年前的那件事之后,他只求在这远离京城的南地过安宁日子,哪怕他知道明元皇帝心中一直对他的疼爱超过其他几位皇子。然而这一旨秘诏,却搅破了这宁静。 淇心也心存疑虑,“依师兄和莒王之见,此事和太子会有什么关联么?”从秦府回来后,淇心已经可以确定秦府一定在暗中勾结离殇门在炼化神兽,而这背后的源头必然和太子有关。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父皇这次像是想要我回去长住一段时间,还提到他安排人去打扫莒王府了,待我回到一切已妥当。你也知道,我平时回京最多只是盘桓几日,父皇也从不会这样郑重其事。。也许是我想多了罢。” 介山望着寻玉,这件事早已在他预料之中,只是这个向来优柔怕事的皇子,似乎并不愿意重新回到那危险重重的游戏之中。他目光忽然对上淇心一双天真无惧的眸子,心念一动,“师妹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准备去京城,看看太子那边是否能探到什么线索。” “既然如此,能否请师妹帮忙护送莒王北上?我这边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暂时不便同去。虽有木叶将军在旁,然而现在太子与修灵一道似已暗中勾结,他向来视莒王为敌,一路上难保有什么危险。” 淇心答应了下来,她本来就要北上,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介山留意到寻玉向来略为苍白的脸上,忽然涌现处一丝润红。果然这世间,纵使不爱兵符,也逃不过小儿女情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往事 介山写完几封信,仔细地封印好,回到房中已是深夜了。 他的房间简朴之极,只在角落处摆放了一件略为陈旧的屏风。整个屏风的底座和框架都是用上好的沉梨木雕刻而成,上面是一副褪了颜色的夏日流萤图,虽年代久远仍能看出是贵族之物。介山在屏风旁的一张椅子坐下,闭上了眼睛。 二十年沉淀,一切终于要开始了么?“答应我,答应我,要让玉儿完成我们的心愿。”想到寻玉,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这一条路,究竟走的是对还是是错? 介山出生在一个极为贫穷的农家。三岁记事开始,他就没有吃饱过饭。母亲一个寡母拉扯他们五六个孩子,家里时常无米下锅,母亲便让介山拖着刚学会走路的弟弟挨家去讨饭,从村头讨到村尾,也只够一家人舔舔嘴。等介山长到比灶台高一点的年纪,母亲便送了他去财主家放羊。在那里挨骂挨揍都是家常便饭,但毕竟有饭可以吃。 可这财主家偏生养了一个小魔王,一个小妾生的晚来子,被娇宠着捧上了天。这位小公子最喜欢欺负介山,每日让他扮牛扮马,驼着他在山坡上跑,手里还拿着根鞭子不住地鞭打他。介山常被打得身体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回家告诉母亲,母亲却只能抹着眼泪让他忍。介山性格倔强,趁一个天黑便跑离了家,独自跑了一座又一座山,到了深山里面。 幸而山中一个有名的寺庙收留了他,让他在那里砍柴烧火,做些粗杂事。此时介山还不到十岁,想念母亲的时候他便会跑到寺院后山的一个无人山涧处,偷偷地哭上一会。后来那里成了他的秘密之地,大和尚们教他识字,他便就躲在这里温习;小僧人被没收的书,他扫地时遇到便拿到这里来读。 那一日,他依旧在山涧旁读书。偶尔随手拾起脚边的小石子,掷到远处的溪水之中,眼睛却也是不离书本。石子入溪,叮咚一声,使这里不致太过寂静。忽然听到咦的一声,介山抬起头,一个少女正从那林子间走出来,手中还托着垂下的树枝。 她穿着如染过桃花色的衣裳,裙角翩翩如流动的云朵,白皙的脸蛋光彩照人。 那“香客少女”便是江南府巡抚徐清扬的女儿。介山所在的寒拾寺,与徐家有很深的渊源。徐家女儿三岁时生了大病,请来最好的大夫也束手无策。徐夫人抱了她,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来寒拾寺,求住持为她念经求告佛祖。连念了三日,已经无比虚弱的小女孩忽然睁开眼要喝水,徐夫人感动得泪流不止。 夫人抬头看到天上正好一轮明月当空,决定给女儿改名为叫莲月,莲是为了记念佛祖的无上恩典;而月则是隐含了她好转的那个月夜。之后的每年夏天徐夫人都会带莲月来寺中小住,一是为了还愿;二也是因为山中清凉正好避暑。 那日徐夫人暑倦不支,吃过午饭后便要小憩。莲月正值青春少女好动的年纪,便出了寺门,往后山闲逛。经过某处树林时,听到对面似乎有以石击水之声,时断时续。莲月好奇循声而来,见到了介山。而这一见,就是一生的孽缘。 “是你往溪水中投的石子吗?”莲月问坐在那看书的介山。 介山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他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位小姐模样的人为何有此一问。 莲月突然拍手笑道,“真好听!你叫什么名字,也住在这庙里吗?”介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他从小就很少与人交流,想必嘴笨舌拙。可莲月却还是微笑着,“我叫莲月,莲花的莲,月亮的月。你刚才掷石子的手艺,可以教我么?”介山看了看她,又点了点头。就这样,一个从小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一个挨打挨饿中长大的穷小子,就这么郑重其事地相互认识了。 之后莲月每日都在午后来找介山,她给介山带来很多书,“娘不让我看这些书,说女孩只要会针线就好了。可爹爹偷偷地给我弄了好多书看,我爹他最疼我了。”介山问道,“你喜欢来山里住吗?”“喜欢。只不过我有时会想爹爹。”“你爹爹呢,他为什么不来?”莲月嘴一瘪,“爹爹在官府当差身不由己,两个哥哥也要去学堂念书。只有我和娘两个人过来。” 莲月说完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介山不知道如何来的勇气,“如果你想家的话,就来找我吧,我早上砍完柴就一直在这里的。”莲月听了他如此说,破涕为笑。 第二日莲月带来一个棋盘,说要与介山下棋。介山只在扫地时会偶尔看到寺中大师们对弈,自己却是一窍不通。莲月表示自己可以教他,这样教会了两人便能一同玩了。这一日,她拼命地教,然而介山学得有些慢,还时常刚教过就又忘记了。莲月好几次叹气不语,起身走到一旁,但过了一会就又回来继续教他。 介山也是很焦虑,这黑白两子看似简单,但自己竟连最基础的门道也学不会。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刚讲完收局,前面的开盘布子又完全忘记了。介山急得满头大汗,忽然莲月把棋子一扔,介山以为她要发脾气了,结果她却说,“我们看落日去吧。” 等到两人气喘吁吁爬到山顶,一轮夕阳正自沉入山间。莲月兴奋得不行,介山在她身边,生平第一次涌起一种叫温柔的情愫。没过几日,介山的棋艺已经和莲月相当。而在莲月回姑苏之前,介山的棋艺就已经在她之上了。 在遇到莲月之前,寒拾寺住持方圆大师曾欲将他收入门下。按惯例,俗家弟子剃度前,都要与住持长谈一夜。那次介山与方圆大师长谈之后,方圆大师却改变了想法。介山跑去问他,方圆大师说了一段的话,“施主尘念未了,然而这不是尘念若是火星,一扑即灭;若是火把,井水浇之可灭;若是火堆,也可众人合力灭之。然而若是火石,却是无法可施。你如今的尘念就如火石,不知何时起,是大是小,于是老衲无可施为。”这段话,他当时不懂,在后面漫长的岁月里才渐渐有些明白。 此刻再想起这些久远的往事,介山的手温柔地抚摸着那面屏风,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了微笑。月儿,这局棋我在心中酝酿思量了二十年,如今这第一子,就要落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护卫一双 道边的柳树枝丫繁茂,将小路笼罩在一片荫凉之下。沿着这条路再走上十来里,便出了府阳地界了。骑马走在柳王寻玉身边的,正是淇心。两人都骑着棕色的南越马,马身坚稳有力,外形却毫不起眼,这是介山从柳王府的马厩里千挑万选为他俩选出来的。而木叶则骑着一匹矮马,不疾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 眼看就要跨出府阳地界了,淇心握着缰绳的手有点微微出汗,不时四下张望,看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人或事。被师兄托付了这么重要的任务,她比自己独自出行还要紧张。还有拾得,为了尽量减少人数而不引起注意,她只得和拾得分开,约好了在京城莒王府相见。 出了府阳,路上市镇人烟渐稀。寻玉虽已乔装,但介山为谨慎起见,仍是交待他们尽量绕过人多的市镇行走。山间小路弯弯绕绕,坐骑脚力再好,也只能缓步行走。离开了繁华市集后,在山路上徐行了半日,一路风光倒也甚好。 田地里秧苗青青,风吹蝶舞。牧童牵着黄牛吃草,老农夫荷着锄头田间劳作。寻玉自到府阳后,在明霞府居住了这些年,对此地人物风情都略知一二。偶尔还能用方言问个路,寻个可以歇息喝水之处。淇心渐渐地放松了心情,享受起这田园风光来。 木叶却依旧是神情严肃,虎视眈眈地看着四周。淇心见他这样,顽皮心起,想和他开个玩笑。在歇息时偷偷捡了个小石头捏在手里,在赶路时用一招“回心转意”,将石子抛出。这招奇妙之处在于,石子出手时是往旁边方向,因此不易被察觉,然而像是通灵性一样地会转回来,直击目标。这被击中的目标便是木叶的马。这匹马不愧是上等嘛,被小石子击中,也只是停了下脚步,又继续前行。 木叶却是大惊,立即拨出长剑,四处张望。此时他们正在一个小山坡上,四下里是草地,并没有人影。木叶皱着眉想了一秒,便即转过头来看着淇心,脸上尽显怒容。寻玉不由得噗嗤一笑。 当晚,三人在沿途一个小市镇上寻了家客栈对付。赶了一天的路,虽是土屋瓦舍,也不伤甜梦。淇心和木叶约好了上下半夜轮流守卫,木叶将军守完上半夜,毫不客气把淇心叫醒。淇心也是倔强脾气,一言不发朦胧着双眼就到寻玉房门口直直坐下。春夜微寒,困意袭来,淇心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便练起功来。 她自从出谷之后在问月上日益精进,起收愈发自如随心,她每每练功时就会想到之后回到庐隐,必要令师父他们大吃一惊。唯有一桩,那大宝物幻天镜,除了那次在对抗神鸟的时候救了她,仍是一直不与她感应,屡试屡败。淇心好几次恼怒起来,便想摔了这罕世珍宝。一会又对着它又是吹气又是擦拭,嘴里哄骗着,“好镜子,乖镜子,你若像姐姐的宝剑那样听话,我保证天天给你吃好的。” 寻玉和木叶清晨起来时,常常见到她这么对着这镜子碎碎念,木叶翻着白眼,鄙视溢于言表;寻玉却是看着她傻傻地笑。但无论淇心如何努力,镜子仍是无动于衷。 如此走了三四天,已近江南富庶之地,离冉国京城长郅只剩一半的路程。这日早上醒来,寻玉问木叶,“我们离约定最晚到京城的日子,还差几天?”木叶掐指一算,“还剩七八天吧,按我们这个速度,肯定没问题。”寻玉笑着说,“那不知两位可否愿意陪我去一个地方?” 木叶忙问,“不知王爷想要去何处?”“离此处只有几十里路的姑苏,俞里两城,现任知府是我的两位母舅;姑苏更是我母亲自幼生活的地方。我虽从未去过,但自小常听母亲提起江南故乡,常相思忆。如今路过此处,实不愿提马溜过。“ 木叶脸有担忧之色,“王爷想要拜访母妃故地,木叶并不应阻拦。但王爷知道,为了保证王爷平安回京,我们此行可谓是隐秘之极。如果惊动了两位知府,势必会很大阵仗迎接王爷,那我们的行踪就会暴露了。这。。”寻玉不等他说完,便道“木叶将军不用担心,关于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所以此去姑苏,我并不打算去见舅舅,只稍微在姑苏城盘桓两日便离去。” 淇心最是个好新奇的性子,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木叶虽有些担心,一时找不到什么理由回绝。 木叶升作御前待卫之时,寻玉的生母茛妃已经仙去,但关于茛妃的故事,木叶还是听说过的。当年明元皇帝后宫佳丽无数,最宠爱的却始终是茛妃一人。茛妃19岁入宫,父亲曾官至江南府台,可谓是位高权重。曹家家世显赫,茛妃又极受宠,然而她却从来过着十分简朴低调的生活。 更难得的是,她向皇上请求,冉国地域广袤,很多贫寒人家的子弟因家境所困,虽空有一身文才武略却报国无门,不如在礼部每年选拔人才的经费中,拨出一部分资助这些寒门人士。明元皇帝非常赞赏这个提议,立即便让礼部立法,实施至今。 木叶出身优越,但一直怀有识之心,不锢门第观念,他挚友多为寒门出身,而并非那些在京中一起长大的纨绔子弟。茛妃所求之事,正是他再赞同不过的。又加之看到寻玉和淇心脸上期盼的表情,他忽然就豪情冲天地说,“好,那咱们就去姑苏城转一圈。但有言在先,不许暴露身份,不许擅自行动。两日后,我们继续启程上京。” 他说得轻巧意气,但要知御前侍卫出差,都是以颈上人头作押的。尤其这次的差事还涉及皇子,一旦有任何差池,他必定性命不保。可木叶性情中人,对这些利害得失也如清风霁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神秘公子 当下三人商议停当,便决定找一艘小船,连夜去姑苏城。这样一来节省时间,二来也避开大路上眼目众多的风险。 谁知待他们到了渡口,才得知今日去姑苏的船只已全数都被雇完了。渡口只剩下一艘孤零零的船,船头蹲着一个船夫,五大三粗的模样,脸色红润得出奇,神情倒算得上温恳。他此时拿着船桨,轻轻地划着江水,显得百无聊赖的样子。寻玉等人上前打听船只,船夫摊了摊手,“明儿姑苏城里有热闹看呢,这里船只早就客满出发了。我这是因为要等个老主顾才没走,刚才还有好几个人出双倍价钱想让我开船呢。” 淇心忙问是有何热闹看,那红脸船夫双目圆睁,眉毛一挑,像是十分惊讶的样子;旋即又拍了自己脑袋说了声,“是了。”淇心三人摸不着头脑,但看这船夫相貌举止,忍不住笑了起来。 船夫看他们笑,自己也笑了起来,“不错不错,你们是外乡人,怎么会懂得姑苏城事情。”“所以明日姑苏城里到底有何事?您就别卖关子,告诉我们吧。” “明日嘛,是姑苏城里张员外家嫁女儿。” 淇心很好奇,“一个员外家嫁女儿,怎么就成了整个姑苏城的盛事了?是不是你骗我们。”那红脸船夫脸涨得更红了,他一把丢下手中的桨,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你这个,这个姑娘,怎么胡乱喷人呢?我怎么可能骗你们,再说了,今天即使你们想坐我这船上姑苏,我也做不了主啊。” 木叶忙向淇心使眼色,不料她蹙着双眉并未看他。木叶怕她再说会惹恼这船夫,他四下看去只剩下这一艘船,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他抢着说道,“您别见怪,这位姑娘是和您说笑的,不过我们确实也想不通这员外嫁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阵势。您要是不介意,就给我们这几个外乡人讲讲。” 这船夫听得他语气恳切,脸上的红色慢慢退了下去,说道“看你这少年有礼貌,我大饼又刚好有时间,便说与你们听也无妨。”众人方知他原来叫大饼,都觉得这名字合适之极。 只听那船夫说道,“首先,这张员外可不是别人,他是这姑苏城里面顶顶有钱的人。”寻玉忽然问道,“你说的可是风秉绸缎庄的主人?”张大饼搔了搔头,“这张家确实是做绸缎生意的,至少叫什么,我就记不住了。但单单姑苏城里,就有不下十间他们家的店。这还不是最紧要的,你们猜猜,这张员外的女儿要嫁的是谁?” 众人此时可摸准了他的脾气,忙问“是谁?” 那大饼脸显得意之色,彷佛那嫁人的是他女儿,“那可是当今太子殿下身边大红人,高尧将军。大家都在说,以后太子继位后,南边的大小军务都要交由这位高将军管呢,你说厉害不厉害。” 木叶”哦“了一声,高尧的名字,他依稀有点印象,不过太子殿下喜欢兵营之事是众所周知。他瞄了一眼寻玉的反应,在宫中时曾听闻太子对莒王十分不喜,莒王南下府阳一事也是太子主导的,但此时看寻玉神情自若,彷佛那讨论的人与他并无半点关系。 大饼见他们反应平平,不甘心地继续描绘着,”你们要知道,这场婚礼排场可大了。据说张府这边准备了八十八个宝箱当嫁妆,那里面都是名贵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那婚宴的地方也极为阔气,就在姑苏城里最高级的酒楼,要请整整两百桌的客人。这还不算,张府放出话来,当天在姑苏城无论哪间酒楼饭馆,只要是为两家婚事庆贺的,所吃喝的帐单均由张府来结清。这一来,谁都想要去姑苏见识一下这场盛大的婚礼,蹭吃蹭吃。你说怎么会还有船剩下?” 淇心听得这么一桩好玩的事,更是非要去凑个热闹不可。当下寻玉问道说,“这位老伯,不知道你所提的那位老主顾,他是一人乘船呢还是另有同伴?”那张大饼道,“他倒是只有一人,每月的十五,他都要坐我们船上姑苏去。”“那不知可以让我们搭一程水路,费用可以我们来出。” 船夫大饼苦笑,“这位公子你有所不知,若是别人尚可商量,我的这位老主顾,性子略有些奇怪。他不喜与人同船,所以一向都是独来独往的。” 木叶说道,“也不是我们非要强人所难,但我们几位确实是赶时间到姑苏城去,而这会也没有别的船只。麻烦你和那老主顾商量一下,是不是可以通融捎我们一路?”大饼面现为难之色,“几位客官,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我也不知道那位公子姓名,现居何处。这一年多来,他每月十五来这里乘船去姑苏,他从没说过他自己是身分,我便也不好问。你们若是想搭船,就在此等上一等,那位公子到了再与他亲自商量吧!” 几人觉他说得有理,便在岸边找了个简陋的茶棚,坐下来等。可眼见太阳西斜,转眼就要日落了,仍是没见那位神秘公子的身影。那大饼也坐不住了,在船头走来走去,还不时下船到路口张望。木叶叫住他,“饼兄,太阳都要落山了,我觉得今儿你说的那个人应该不会来了。不如你就接了我们去姑苏吧。” 大饼虽然脸上神色十分焦急,头却摇得像泼浪鼓一般,“不行的不行的,我答应过那位客人,无论怎样都要在这里等他。”寻玉等人虽恼他耿直不会变通,但也不得不佩服他守信的品性。只是这位神秘公子若是一直不出现,那几人岂不是要困在这里去不了姑苏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