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仙踪》 作品相关 作者有话说 此本的存稿已经接近尾声,本来一年前就已经差不多写完了,因为作者怀孕的关系,身体非常不适,就暂停了下来,现在小宝宝平安出世了,虽然带孩子很累,不过写作的热情让作者决定重新提笔了。加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楔子 静谧山谷,以幽幽长河为界,半面高崖环绕,半面无尽山丘。高崖环抱那侧古树葱郁,花田片片,随四季交替,花期互换,景致不一,皆是美绝。 如不细看,实难发觉几乎每棵大树的粗壮枝干上都隐藏着一间小屋,屋身覆满地锦,其色与树叶一致,甚是隐秘。 两条较为粗实的地锦藤沿着其中一间屋子旁的枝干垂落下来,尾端连接扁平花梗,在徐徐微风中悠然地晃着。 一女子坐在秋千上,身着烟罗百褶五彩裙,层层叠叠,千丝万缕。微风拂过,身上好似粼波起伏;出尘容颜,娇小身姿,最为惹眼的是锁骨下方的勾月印记,粉紫半圆,更添一分神秘。 女子将头上用来束发的花枝摘下,让那厚长的青丝散在身后。折了一小节梗,她把捏在双指尖的半开花苞插在身侧的地锦藤上,只见那原本连个花骨朵都没有的绿叶藤瞬间白雪朵朵,一路蔓延上去,开满了整个屋子。 “姐姐心情不错。” 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从树干后边走出,手肘挂一篮子,里边满满野果。 “崖上的山梅熟得都快掉完了,你今年怎不急着去采摘?” 坐在秋千上的女子浅浅一笑,两朵红霞飞上脸颊,无视眼前人的问题,自顾说道:“他给我取了个名字叫……蝶音。” “姐姐不是有名字么。”淡紫色衣裙女子无奈道:“你又去崖上听他弹琴了,这次不会给他看了你的人型吧!” “倒是没有,他说‘蝶自谷中来,喜闻丝桐音’所以就取了这么个名字,我也挺喜欢的……”秋千上的女子又是一笑。 淡紫色衣裙女子嘴一撅:“桑虞比蝶音好听多了,你都快走火入魔了姐姐,别再去了,那人的传言你又不是不知道……” “荼青,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桑虞垂眸,依旧浅笑的脸上夹杂了一丝苦涩。 “岁月静好,能与其琴声相伴我已知足。” 天魔两界,又起纷争,魔君祭昼率兵主攻阴山天门,另派护法干扰其他神山天门,分散天界兵力。天界派众仙抵御,两方死伤惨重,妖魔疏于管制,肆虐人间,乱于朝唐。一时间,硝烟四起,天下大乱。 祭昼因灭世魔功未练成,渐渐败退至阴山边缘谷地,形成两方对峙的局面。 天兵和魔兵依旧厮杀不停,山谷上空飞逝着各种形体幻灭后的星尘。祭昼和阴山神君钟离阜各持法器,凝眉对视。 祭昼凛然一笑:“如此下去,必然同归。” “也罢。”钟离阜边说边打出几道光法,震灭朝他攻来的敌人。 “你我各求其道而已,何须至此?” “你为了一己私欲残害生灵,若能灭你,同归亦为大义。” “一己私欲?”祭昼冷笑,“若我不为了这私欲,等魔门残缺,曝露于三界时,我的子民难保不会被你们绞杀。” “未知之事,怎能妄下断言,你今日致此杀孽,罪行昭昭,我定不能容你!”钟离阜话音一落,手中玲珑孔雀扇挥出,化为数条羽绫朝祭昼周身攻去。 祭昼魔功绕体,化盾抵御,继而赋予攻来的羽绫浑浊魔气,迅速蔓延,反噬回主体。 此前本就大战了数千回合,钟离阜体内仙力涣散,难以聚集。他飞身上前,召回法器,用超出负荷的灵力抵御。猛然间,光华迸裂,黑白交替,刺耳巨响不绝,两人纷纷受伤倒地。 “姐姐!不要!”隐在绒球花田内,荼青拉住桑虞,“若插手其中,必然得罪一方,我族本就弱小,此后行踪曝露,恐再难安宁。”后方一些同样隐着的男女老少皆出声附和,还有一些未修得人型的灵蝶煽动着翅膀,触角光闪点点表示认同。 桑虞眼睛紧锁着钟离阜,心思一沉,抿唇不语。 难怪这一两月,他都不来崖边弹琴了,原来是出了此等大事。 原本她领着族群避于三界外,不问其事,为的就是自保。荼青所虑,她岂会不知,只是自己怎忍心看他陷险…… 桑虞犹豫之际,见祭昼手中大剑指天一挥,而后见源源不断浓稠如墨的黑烟从八方蜿蜒而至,在山谷上空形成一巨形漩涡,煞是惊悚。此吸尽三界戾气,以身祭剑之法,虽威力无穷却也是同归之举。 钟离阜见状,坐起身来,知反抗无力,只是把扇子收回,默然而视。 祭昼手握魔剑,箭步砍来,电光石火间,桑虞从花田内闪出,挡在钟离阜身前,两人面对而立,她身后数层蝶翼伸展开来,再层层包裹,把两人护于其中。 钟离阜还未来得急看清眼前之人,只觉强光乍眼,他抬袖挡了一挡,片刻后,再睁开时,见山谷上空的浑浊魔气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天飞舞的羽翼碎片,伴着微微荧光,久久不散,他拿在手里端祥一阵,清理思绪之余,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 桑虞匍匐在地,身躯若隐若现,她伸出手,想抚上那日夜思念的脸,却因形体已灭而无法触及。 荼青和众人从花田中奔出,哭成一堆。桑虞努力抬起手来,指尖光华微弱,声音更是细微得缥缈:“我以上古蝶灵之力,封印此情此景,除了你们没人会知道我的出现……”说完再次看向钟离阜,“既然心中无我,那……便不要留下影子吧。” 钟离阜修为不低,桑虞怕这封印对他禁锢不全,故幻灭前用最后的神力洗去了他脑中残存的影象。 到底是触碰不到,明明就在身边…… 桑虞就这么一直盯着那双紧闭的眼睛,身体渐渐变成飘渺星尘,飞入天际…… 此时,祭夜剑毁人亡,倒在河畔,临去前看向河那边,口中轻喃:“渊渊,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 待一切风平浪静,空中的星尘忽然再次聚集在一起,像被什么吸附住,不到半刻,猛然消失,一干二净。 荼青抬头看着星尘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姐姐,我和大家等你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巷口少年 “香喷喷的肉包子勒!......” “糖葫芦!两文钱一根!......” “快来看一看!瞧一瞧!......” 市集充斥着各种吆喝叫卖声,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水马龙。无人理会一条两人宽的浅巷里瑟缩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丫头。 已经两天滴米未进了,窦扣不知道原来山下所有的东西都要用一种叫做银子的东西来换,梦中无数个美好的幻想现在变成了一种莫大的未知恐惧笼罩着自己。 没有任何一家愿意收留一个孩童做工,年纪尚小,身子单薄,肯定不能干重活,而且来历不明。一不想费粮食,二不想惹祸上身,谁知道这孩子会不会是私逃的奴隶,被官兵查出来可是包庇逃犯的重罪。战乱多事之秋,人情皆淡如水。 “汪!汪......汪汪!!”二尺高的狼狗突然出现在巷口朝她狂吠,还伴着呲牙咧嘴的闷哼。 窦扣抱紧双腿,紧闭着眼,把头埋入肘间,身体颤抖得厉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已经走投无路了,现在连畜生都来欺负她。委屈夹杂害怕,她忍不住轻声呜咽,却又不敢大声,生怕恶犬扑过来。 “你是谁?在这干嘛?”耳边传来的声音略尖锐不浑厚,少年之嗓。 窦扣露出个眼缝,看见狼狗旁边多了个人,正蹙眉看着自己。 “你能不能先把它弄走......”她冒出一根食指,指了指那狼狗,又迅速缩回去。 “去!豆芽。”少年偏头一喝,狼狗摇摇尾巴呜咽一声转头跑掉了。 窦扣这才缓缓抬起头,看恶犬已经不在,深深呼了一口气,继而开始打量眼前这个不怎么面善的少年。 鹑衣百结,履穿踵决,虽不似她这般脏乱,却不难猜出也是个窘迫之人,略瘦削苍白的脸上嵌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脚好麻!窦扣双手抵墙支撑着整个身体费劲地摇摇而起,突然一阵星光乍闪,眼前一黑...... “来!扣儿,去洗把脸准备吃饭了,爷爷今天抓到一只兔子,做了红烧肉。”幽深的竹林,熟悉的木屋,篱笆院里的爷爷笑瞇瞇地朝她招手。 巨大的幸福感让窦扣大气都不敢出。爷爷还在!屋子还在!院子还在!她不要下山了!就这样和爷爷在山上过一辈子!她欣喜若狂地飞奔过去,却发现眼前的一切越离越远,爷爷的笑脸渐渐模糊,然后世界开始坍塌...... “不要!!!!爷爷,不要丢下我!”撕心裂肺地哭喊响彻整间屋子,床上之人惊恐万分地弹坐起来,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爷爷真的走了,以前让她觉得如此乏味的生活,现在看来却成了莫大的奢望。 许久才回过神,窦扣环视一圈,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只有杂草铺饰的小床上,四面泥墙斑驳脱落,旁边摇摇欲坠的木架上放置着几件生活用品,也是残破不堪,像是拾荒而来。 定了心神,口渴得紧,嘴唇早已干裂出血,窦扣起身踉跄走到门外,见一妇人正在院里生火煮着东西。三根竹子支撑吊起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锅,白腾腾的烟往上冒,食物的味道顺着风飘过来,她咽了咽口水。 “请问......可以给我点水喝吗?”气若游丝,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妇人指了指旁边的水缸。 感受到自己不怎受欢迎,窦扣决定喝完水就道谢离开,怎奈肚子随后不争气的咕咕乱叫一通,她尴尬地捂住,小脸涨红,想来这也是一户落魄人家,怎好意思分人口粮。 “婶婶,谢谢你......” 妇人没有理会她。 窦扣自讨没趣地吐吐舌头。“那......再见!” 这时院门被推开,进来的是那日狼狗边上的少年。 那人睨了窦扣一眼后径直走到火堆旁,搓了搓手,呼口气,长长的‘嘶’了一声。这里地处偏北,二月的天气还是非常冷的。 妇人舀了一碗稀释得看不见米粒的粥给少年,上面零星飘着几片野菜,被他咕噜咕噜几下就喝完,还打了个很响的嗝。 “愣着干嘛?过来烤火吃点东西啊!外边寒风刺骨的,你要去哪?”少年大方邀请。 终究还是敌不过肚子饥肠辘辘地抗议,窦扣不好意思地走到火堆边蹲下。苍白无血色的脸在温暖的柴火下微微泛红,刚喝过水的嘴唇更加干裂了。 妇人的表情虽像是在看着一个入侵者,可还是拿少年刚喝过的碗盛了一碗粥给她。窦扣小心翼翼地接过,眼眶微微泛红,从没饿过肚子的她打小被爷爷捧在手心里疼,以后还有谁能如此呵护她。 “吹下再喝,小心烫。”少年好心提醒。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逃出来的吧,不像本地人。叫什么名字?” 逃出来的?什么意思?她不懂。 “我叫窦扣。”她如实相告,“爷爷过世,不得已第一次下山谋生,对世事诸多不懂,才会落魄至此,多谢...搭救。”略过了惊心动魄的过程。 “季忘,以后你可以唤我季大哥。” 以后?意思是她可以留在此处吗?窦扣感激涕零,就像突然出现的一双手,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拉了她一把。 却不知,多年后,这一声季大哥竟会让她如此两难...... 西州落孤城每年都会送来大批的奴隶,战俘,以及流放的罪臣及家属,多数会被安置去城外开采矿山,或者修筑外围城墙。累死,渴死,病死,被鞭子抽死的不计其数,所以但凡有一丝机会,苦力们就会冒死逃跑,因此衙门出了告示,如果收留逃犯,都是连坐死罪。 也怪不得妇人对她那么不待见,应该是不相信她的话。 两天了,妇人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山下的人除了季大哥都那么不好相处么,窦扣心里直犯嘀咕。 “她叫哑娘,多年前被人毒了嗓子,说不出话了。她心思比较细,你别介意,相处久了就好了,她人其实不错的。我家以前是大户人家,她是我的乳娘,父亲因得罪小人被害,是乳娘抚养我长大的。”季忘这日看窦扣闷闷不乐,大概猜出一些,也顺便轻描淡写的向她告知了自己的来历。 “被人毒嗓子?”窦扣依稀记起小的时候,有一次染了风寒,咳嗽得厉害,喉咙火辣辣的像火烧,就听爷爷在床边担心地说:这可怎么好,别把嗓子给咳哑了。想来能把嗓子给毒哑,应该比她疼上千倍万倍吧。 “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这么折磨人!”她心里对妇人的反感瞬间变成了满满的同情。 “小扣子,不要问哑娘的事,我也不清楚,不管如何,都是上一辈的事了。”季忘正在院子里削着一小根木头,看了一眼杵在房门口的窦扣继续说道:“今天想不想跟我出去?老呆在屋子里,总归是无聊。” “好啊!”正合她意,这几日季大哥都是早出晚归,她一个人整日面对着哑娘那张冷脸,都快憋疯了。以为季大哥有自己的事要忙,也不好缠着他,没想到他今日主动提出。 “把这个带上。”季忘把那根削好的小木匕首扔给窦扣,起身拍落身上的木屑,“防身的,这个城镇不怎么安宁。” 落孤城内外最多的就是告示牌,上边大大小小的纸张,撕了又贴,贴了又撕,多数是人像通缉。 季忘拉着窦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显得毫不起眼。 “我们这是要去哪?”长这么大还没有被爷爷以外的人牵过手,窦扣有些扭捏。 “去找粮食。” “孩他娘,你快点,去晚了连渣都不剩了。”一个枯瘦如柴的崴脚汉子拉着气喘吁吁的妇人往前奔走,手中拎着一个麻布袋,嘴里直念叨:“于家二小姐又开仓赈粮了,咱们真是遇着活菩萨了呀......” 窦扣顺着方向看过去,前边不远处,果真有人在分发粮食,大批人排着长龙,还有一些仗着身形魁梧硬要插队的。 一身材娇小的妙龄女子站在粮桶边上忙碌着,身旁的管家给她撑着伞遮阳。一身粉色罗裙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季忘牵着窦扣排在了百米外的长龙后方。烈日当头,加上连日来的清汤寡水,窦扣纤弱的身子微微不适,头脑犯晕。为了集中精神,顺便打发无聊的排队时间,她向季忘打听了一些关于这位于二小姐的事情。 原来这位小姐在两年前生过一场大病,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妖邪,一日回到家中全身开始迅速衰老,不到半刻已是风烛残年,满头青丝全数花白,于老爷到处求医无果,甚至死马当活马医地去求神拜佛,后来总算是在二十里外的山神庙求得一天书,回到家后连着三日开仓赈粮,斋戒沐浴,果然不出半月,于二小姐就奇迹般的痊愈了。于老爷也因此花重金重新修整了山神庙,原本残破不堪的庙宇香火日益鼎盛。 “那山神也就显灵过那么一次,谁知道是不是巧合。”排在她后边的老妇人语带怨气,兴许是自己所求无果吧,不过看来此等八卦直至现在还时常被人津津乐道。 “山神庙?”神仙的故事窦扣倒是听爷爷说过不少,可山神倒是头一回听说,“什么山的山神啊?” “出了落孤城往北走约二十里就看到了,庙大着呢!据说供奉的是那阴山的山神,这阴山啊...我还真没见过,听说是在湖的另一头。” 老妇人话夹子一打开就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窦扣也听得起劲。想来她和神仙也有几分牵扯,改日去庙里拜会拜会。 日渐斜,后来排队的人依旧没有减少,可木桶里的粮食所剩无几,这是今日的最后一桶了。眼看马上要轮到窦扣,不料被一个大汉猛地推开,插到前面,她一个踉跄,脚一滑摔倒在地,衣襟里的竹笛滚落至于二小姐的脚边,那是爷爷留给她唯一的东西。窦扣慌乱爬过去想捡起,却被人领先一步。 “好精致的手艺!”此刻竹笛正被于二小姐拿在手里把玩。“是你自己做的吗?” “你还给我。”窦扣伸手去夺,于二小姐却举至头顶,奈何对方高出自己一个头,怎都够不着。 “我喜欢搜集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如果你愿意赠予我,我便命人拿三斗米作为交换,你看如何?”于二小姐此话一出引来无数唏嘘,三斗米啊!够一家人吃上好几个月了! 见眼前之人无归还之意,窦扣连日来的苦楚瞬间一发不可收拾,“求求你,这是爷爷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它了......” 没想到这女娃会崩溃大哭,于二小姐一时慌了神,她本无意至此,现在看来倒成大恶人了。 趁于二小姐发楞之余,季忘一个箭步上前,伸手轻松夺过,把竹笛塞回窦扣手里,道:“二小姐何必强人所难,小丫头思亲之情岂是三斗米能相提并论的。” “你是?” “她兄长。” “我无意如此,如有冒犯,还望海涵。”于二小姐欠了欠身,大家气度尽显,这倒在季忘心中留下了不坏的印象。 “吴管家,去拿个大点的袋子,多盛几勺粮食,当是刚才得罪了。”又是嫣然一笑。 不想这二小姐倒是谦卑有礼,季忘稍稍有些尴尬。伸手接过管家手里的粮袋后,他拉起仍在抽泣的窦扣匆匆道谢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女子,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月夜搭救 于府一偏院中。 “小姐!小姐!”丫鬟在门外焦急地喊道:“夫人急着叫您过去。” “何事?”门内人回应。 “奴婢不知,不过前厅来了一位贵客,像是朝廷下来的人。” “知道了,我换身衣服就来。” 房内,铜镜前,女子审视着自己的脸,表情若有所思,长长睫毛下的一双凤眼透出一丝忧郁。她拿出胭脂在脸上扑了薄薄的一层,抿了抿唇脂,再把一只荷花形状的玉步摇插入发间,换上一身翠绿襦裙,活脱灵动。 一个姐姐还不够吗?现在轮到她了...... 于府在落孤城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于老爷四海经商,为打通关系,自然和官场之人有所来往。去年花了几千两银子好不容易送大女儿进宫选秀女,却让其惨死于后宫争斗之中,于夫人为这事哭了不下半年,后来居然归于女儿不懂圆滑处事,怪不得别人。 今日来的客人,她多半猜到些许,听说太子妃大选在即,皇后正广纳民间名门闺秀。 于老爷和夫人早在前厅等候多时,中堂坐着的中年男人不疾不徐地端茶细品,目光完全没有投在来人身上。 “书娴来晚了。”她欠了欠身子,走过去站在了母亲身边,偷偷瞄了一眼堂下之人,一身朝服,官职应该不下四品。 “叶大人,这是我的二女儿,名唤书娴,已到及笄之年,尚未婚配,还望此次选秀女时,大人多关照关照。” 听父亲此言一出,于书娴又欠了欠身。 那叶大人只是偏过头睨了一眼于书娴,面无表情地吹了吹茶里的浮沫,清咳一声,“这......” 于老爷立即心神领会,拍了两下手,只见管家从后堂端上来一个镶满珠宝的银质王冠,印着托盘黑绸,光彩四溢。 “听闻大人喜好稀奇之物,这是于某上次在市集恰巧看到有突厥人贩售,说是西域小国君王的陪葬品,于是高价买回,还望大人不嫌弃。” 叶大人慵懒的神情顿时转为惊艳,小心地从管家那接过,拿在手里一边端详一边道:“本官和于老爷多年交情,此忙自然不在话下。”片刻后,叶大人放下手中玩物,这才开始打量站在于夫人身边的女子,继而又说道:“若他日二小姐真能身居高位,还望多在殿下面前替本官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于老爷讪笑。 “本官还有公事,就不便叨扰了,先行告辞。”命人收好赠物,拱手离去。 “好好好,那于某就不留了,吴管家,替我好生送客。” 待看不到人影,于书娴走到中堂跪了下来。 “爹,书娴不想做什么太子妃,只想找个心仪之人过日子。于家家境殷实,为何非要攀上皇亲国戚呢?难道你要我赴姐姐的后尘吗?” “此事为父心意已决,不容再议。”于父肃言。 “你当真不顾女儿感受?” 看着父亲拂袖离去,于书娴藏在袖中的指甲深陷掌心,身子也微微颤抖。 母亲叹了口气,把她搂到跟前,苦口婆心地劝导:“你爹也是为你好,成了太子妃,那以后就是皇后了,得多少辈子修来的福气。而且你也替于家想想,我始终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弟弟,你爹又不肯纳妾,还不是为了将来老了,有个娘娘依靠。” 所以,就完全没有在乎过她的意愿吗? 这几天总算能吃上几顿白饭了,苍白的脸回复了些血色,虽然哑娘还是不怎么理她,但这天却拿了两套旧衣放在床前,让窦扣心里一暖,这人果然是外冷内热。 太阳已经下山,院中只剩点点星火,窦扣估摸着加点柴火等季大哥回来好暖身子,可发现连日来天寒地冻,木柴都烧完了。自己在此白吃白住了那么久,总得做点什么事吧,不然谁愿意养个废人,于是背着背篓打算去城郊树林拾点干枯树枝。 寒冷的天气,人们都早早睡去,淡月笼纱,看不清夜路,一娇小的身影蹑手蹑脚的自于家后门溜出,肩上挂着一个厚实包袱,头发用布条束起,一身小厮装扮。 于书娴决定离开这个冷漠的家,虽有不舍,可总比被送去那个金丝笼要好。自两年前那场怪病后,她活得战战兢兢,什么都听爹的,习繁文缛节,闺中礼仪,四书五经,成就了现在这幅大家闺秀逆来顺受的样子。可她不甘心,她想去走一走书里的风景,找一找书里那个世无双的翩翩才子,天下之大,怎甘于禁足深宫!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七尺高墙的大宅子,她含泪转身消失在月色中...... “哟!小兄弟,这么晚了,往哪赶呢?” 漆黑的树林中突然钻出两个衣衫褴褛的大汉。 糟了!于书娴知道落孤城不太平,却不想竟到这般地步,这才是护城河外的小路,都有人打劫。 她揪紧了包袱,往后退了几步,不料从后方又钻出一人。 “兄弟们最近手头有点紧,想借点银子花花,识相的把包袱留下。”见她此举,想必钱财一定在里面,身后的大汉亮出白晃晃的尖刀,恐吓道。 “各位求财而已,你且放下武器,银子我给你便是。”于书娴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身侧的小路,然后假装从包袱里掏东西,大汉没有怀疑地收了尖刀。 只见她拿出一包干粮猛地扔向其中一人,转身撒腿就跑。 三大汉互看一眼,阴险一笑,这城外的树林他们最熟悉不过,看他怎么跑,其中一人朝地上啐了一口痰,道了一声“追!” 奔跑过急,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小路崎岖多碎石,于书娴不知道自己已经摔了几跤,膝盖的血染红了裤管,混着泥土,火辣辣地疼。 毕竟是个弱女子,不到半刻就被大汉重新围住。 “啐!你跑啊!怎么不跑了!”其中一个高瘦的吐了一口痰,面目狰狞地说道:“乖乖交出来不就没事了,你非得让爷爷们把你给作了!” 半光着膀子的大汉往前几步伸手一把纠住于书娴的头发,布条顺势落下。 “哟!原来是个娘们!长得还挺不错!好久没有开荤了,今儿个真是人财两得啊!”尖锐的笑声回荡在漆黑的树林里。 “你们放开她!”小小的身子突然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双手握着一把小木匕首瑟瑟发抖,身后的背篓里装满了树枝。 八只眼睛同时看向她,都停下了拉扯的动作。 头发依然被人拽在手里,于书娴斜眼看清了两米外被月光照亮的身影,是那日来领粮食的爱哭鬼。 “小丫头,就你这样还想路见不平?爷两根手指都能把你的颈折断!识相的赶紧滚!”另一个恶人朝窦扣挥了挥尖刀。 “你...你们放了她,我保证不报官!”声音听起来一点底气都没有,窦扣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明明自己害怕得都要尿裤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报官?爷几个天不怕地不怕,会害怕那些个狗官?” “别跟这小丫头片子废话,待我一刀解决了,咱好快活快活!”其中一个大汉说完跨步上前一刀朝窦扣砍下。 她侧身一闪,跌倒在地。 “你快跑,不要管我!”于书娴一面喊着一面对拽发之人拳打脚踢,却猛然被人手肘一击,晕了过去。 窦扣挪着身子往后移,眼看大刀落下,她紧闭双眼伸手一挡。 突然五色光束自胸前飞出,像丙利箭插入眼前人的胸口。大汉举刀砍下的姿势停在半空,离她不到几寸的距离,紧接着向后倒下,目眐心骇,口吐鲜血而死。 周身被五彩萦绕,胸口的勾月印记滚烫发热,窦扣用手捂了捂,还未弄清是何原由,只见其他两个大汉面如土色,同时扔下武器,连滚带爬的逃走。 “妖怪!妖怪啊!!”鬼哭神号。 似乎感受到危险已经离去,光束渐渐没入体内,窦扣第一次对自己的这块胎记有了兴趣,不过眼下还是先救人要紧。她爬过去,拍了拍于书娴的脸颊,没有反应,看来只能先把人背回去了。 季忘担心窦扣那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来,问了哑娘,只说是去城郊拾些柴火,可这都一个时辰了,不会遇上啥事吧。 正打算出门寻人,就瞧见她连背带拖地驮着一个满是伤痕的女子推开院门,女子凌乱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看不见长相。 “她是?”季忘迎上去。 “好像是于家的二小姐,我在树林里看到她受伤晕倒在地,就背了回来。”窦扣不知怎么解释自己大战三个恶贼,成功英雄救美的离奇事迹,只能敷衍而过。 季忘怔了怔,赶忙从窦扣背上接过,背至屋内,虽满心疑惑,也只得等于小姐本人醒来再问了。 哑娘站在房门口,比着手势: ‘你最近越来越爱惹麻烦了。’ ‘上次的粮食可都是她相赠。’季忘同样打着手势回道。 ‘那这个女孩怎么说?’哑娘睨了一眼窦扣。 季忘不语,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拾她回来,兴许是那日巷中瑟缩的身子让他颇为同情吧。 他把于书娴安置在了草榻上,窦扣端来热水,翻开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裤管,用稍微干净的碎布擦拭着伤口。一转眼看到季忘还杵在那,窦扣赶忙把他推出去,真是不知羞,裤子都挽到大腿了,还在看! ‘干嘛不去于府叫人把她接回去得了?’哑娘始终站门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看她这身打扮应该是离家出走的,不然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家穿成这样在树林里干什么?’ ‘真不知道这些个富家小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哑娘耸耸肩,到院中加柴火去了。 屋顶上一身影伫立良久,金色的魍魉面具虽遮住了左半边脸,却难掩俊美轮廓。一头红发在晚风中妖娆飞舞,宽大的锦袍更突出身形修长,深邃眼神正聚集在某一人身上,嘴角半勾。 ——少主,属下终于找到你了。 于书娴醒来已是第二天晌午,她迷蒙地睁开眼,颈部被人打晕的地方还在疼。闷哼一声,想要坐起身,适才发现膝盖被布条缠了好几层,回想起昨晚的惊心动魄,她猛的反应过来。 这是哪?谁救她的?那个爱哭鬼呢? 脑中乱作一团,思绪还没有整理好就看到一只巴掌大的老鼠横穿而过。 “啊!!!!”厉声尖叫。 “怎么了?怎么了?”原本在院中晾衣服的窦扣赶忙冲进屋,见于书娴颤抖着指向墙角碗口大的老鼠洞,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哎......果然是千金小姐。 窦扣随手从架上取下一块木板把洞口挡住,免得等下老鼠跑出来,某人又会大吼大叫。 稍稍平复了心神,于书娴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昨晚打算救她的小丫头,问道:“谁救我回来的?” “我咯。”窦扣昂起头拍拍胸脯。 “你?怎么可能?!”对方可是三个壮汉! “告诉你一个秘密”窦扣压低声音,凑到于书娴耳边说道:“其实我是会法术的神仙!” ‘噗呲’一声被窦扣认真的表情逗笑,于书娴捂嘴说道:“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落魄的神仙。” “说得好像你见过神仙似的。”窦扣噘嘴,不信她就算了,反正她自己对昨晚之事都云里雾里的,说出来谁又信呢。 “说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当时你已经晕过去了,那人的刀正要砍下,只见一阵黑风吹过,然后那些恶贼就像见了鬼似的逃走了,反正我是什么都没看到,接着就把你背回来了,想必是你经常做善事,有鬼神庇佑吧。” 窦扣胡乱编造,却也让于书娴无法反驳。她对于一些鬼力乱神之说还是将信将疑的。 “不管怎么样,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有什么用得上书娴的地方,尽管开口。” “书娴……名字真好听,我叫窦扣。”窦扣边说边撕开于书娴膝盖上的布条,“我去给你换草药,不然会发炎的,本来想去于府叫人来接你,不过季大哥说等你醒来再说。” “不要让于府的人知道我在这。”于书娴一把拉住窦扣,然后简单说出了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 “原来如此。”季忘不知站在门口多久了,刚才的话,被他全数听了去,“也罢,反正家里的粮食也是你所赠,你且暂住在此也无妨。” 是那日窦扣身边的公子,于书娴想起他说过是窦扣的兄长。 “谢窦公子收留,我身上尚有一些盘缠,就当是借住的房钱吧。”说完从身侧的包袱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床边。 “我叫季忘,不姓窦,她是我捡来的。”季忘走过去不客气地拿起钱袋收进衣襟,掩门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巷中怪事 几十里外,一座高耸入云的峻峰被清澈大湖阻隔开来,屹立在群山之间尤为突兀。远望去迷雾缭绕,仙气腾腾,声声鹤唳空灵悠长,数不清的珍奇鸟兽绕山盘旋。 玄云宫一千九百六十五个石阶,坐落于阴山之巅,四合而立,分别是安怡殿,勾乾殿,太慧殿,心明殿,四殿又分众多阁室和偏院。 心明殿内,钟离阜一袭白袍坐在案前,墨发三千,流泻肩头,一少部分以竹簪束于后。 握着毛笔的白净玉指停了下来,抬首唤道:“红鹤。” “弟子在。”门外一粉衣少年作辑回应。 “山下有灵气异动,可知是何原由?”声音平静温和,在空荡的大殿里旋绕。 “回仙尊,是落孤城郊树林里的异动,待弟子赶过去时,只看到一具死尸,胸口似被利器刺穿,没有发现魔气。” “近日凡间戾气越来越重,乃是朝政暴乱所致。人间之事,生死轮回,本不在我管辖,但戾气易招惹妖魔,只怕魔界又蠢蠢欲动。我明日下山探究一二,你且留在山中帮我打理些时候。” “是。” 于家大肆寻人,以至于满城都知道了于家二小姐失踪的事,其中原因也被众说纷纭传成了几十个版本。 于书娴倒不在意,幸得自己出门时多带了些银子,这几日在这荒宅破院里倒也吃得没那么寒碜,等自己身上的伤好一些,再另寻出路吧,长久打扰别人总不是办法。 “于姐姐,身体好些了吗?吃完饭我扶你出去见见太阳。”窦扣端来热腾腾的饭菜放在床边,于书娴长她三岁,很自然的以‘姐姐’称呼。 “谢谢你。”于书娴坐起身来。 “有件事我不明白,做太子妃不好吗?有人伺候,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住金碧辉煌的皇宫,还有好多漂亮衣服,你为什么不喜欢?要是我的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窦扣一脸憧憬,脑中幻想的都是爷爷以前口中所述的京中繁华景象。 “你可知这世间有一个地方,有一种感觉,有一个人,是任何锦衣玉食,琼楼玉宇无法比拟的,你现在还小,等以后遇到那个能让你脸红心跳的人,你就会明白了。” “那你遇着那个人了吗?” “没有,我也是从书里看到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书娴一脸沉醉,情窦初开的少女,对男女之情有着美好的幻想。 窦扣听得直打呵欠,想来她十二岁的年纪也体会不到什么,倒是对鬼力乱神之事颇有兴趣。 “于姐姐,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们一起去城外的山神庙好不好?季大哥老是早出晚归,见不着人,哑娘又不怎么理我。”窦扣岔开话题。其实她一早就想去了,只是季大哥说城外不安全,叫她不要一个人出去。 “恩,等风头过了,我就带你去,反正我离开前也想去那里祭拜一下。”于书娴允诺。 “离开?要去哪?” “不知道,不过书上说江南风景秀美,我想先去那走走。” 已至傍晚,哑娘在院门口不停地张望,神情略微不安,煮好的晚膳都快被风吹凉了。季忘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准时回来,今天却迟了一个时辰。 ‘别着急,兴许马上就回来了。’ 窦扣对哑娘生疏地比划手语。 ‘他从来不会晚归一个时辰那么久。’ ‘我去附近看看,你在家等着,免得他回来见不着人。’ 哑娘点点头。 刚入夜而已,街上各家各户都已经户门紧闭了,只有一些客栈,酒楼,还亮着几盏灯笼;晚归的行人匆匆而过,凉风卷起地上的残枝枯叶,更显得街道死气沉沉;路边的乞丐互相殴打争抢食物,还有一些老弱病残安静地躺在巷口墙角。 窦扣打了个寒战,稍稍裹紧了上衣。她出来寻季忘已半个时辰有余,这条是回家的必经之路,每个角落都找了,却始终看不到季忘的影子。窦扣心里也是十分不安,如果季大哥出了什么事,她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脑中搜寻着季大哥带她去过的地方,突然想到那个有狼狗的浅巷子,会不会在那附近?季大哥就是在那拾她回去的。 窦扣靠着模糊的记忆,七大弯八大拐终于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两人宽浅巷,巷尾高高的围墙,让人不禁猜想墙后面是什么。 季忘果然在这,只是身躯融入了黑夜,让人不易察觉。 窦扣吹着火折子走近,她觉得有些奇怪。 “季大哥?”小心翼翼地唤道, “嘘......”季忘蹲在地上,比了个让她安静的手势,眼睛依然盯着某一处。 窦扣顺着季忘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日自己蹲坐的地方,几块砌砖正在自行不规则的互换位置,似机关运转,加上微微泛出的红光,甚是诡异。季忘伸出食指慢慢接近,却在半尺之外整个人被弹开。 “季大哥!”窦扣赶忙去扶,“有没有怎么样?” 季忘跌坐在地,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些仍在运转的砌砖,口中缓缓道出:“我很久以前就发现了这里的异样,是因为有天我见到几个孩子在这欺负一只受伤的流浪狗,便是那天你看到的豆芽,我只是上前理论了几句,其中一个孩子就拿出一把小刀划伤了我的手臂,当时血就滴在这个位置。”他指了指那红光处继续说道:“没想到瞬间就被吸得一乾二净,立马就把那几个孩子都吓跑了。之后我每天都会来这看看,却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今日我做工弄破了手指,就把血装在杯子里,像那天一样倒在这个位置,果真同样被吸进去了,然后我便搬开地上的几块砖,想看看下边有什么......” 窦扣听得毛骨悚然,那红光印在季大哥脸上甚是吓人。她打了个寒颤,环顾四周,越发觉得惊恐,突觉胸口的印记开始微微发热,难道真的有危险?因为上次发热到滚烫的时候,就差点命丧黄泉。 她捂住胸口,怕又有奇怪的东西飞出来,于是赶忙摇晃着季忘的手臂催促道:“季大哥,我们快走吧,哑娘还在家等着,万一是什么鬼怪,我们就有危险了,不如等明儿个天一亮,我再陪你过来看看。” 虽有莫大的好奇,可觉得窦扣说得有理,季忘起身拉着她匆匆离去。 此时,黑暗中传出几声细微的令人发寒的笑声,还夹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话语。 “还不够!还不够!!” 待两人离去,钟离阜现出身形,一袭拖地雪袍泛着悠悠白光,皎洁如月,俊美绝伦的脸失掉了一贯的淡然,取而代之是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他掌心聚气化箭,射入泛着红光的地下,只听见无数凄惨的如地狱般的痛苦嗷叫声渐渐消失殆尽,砖石粉碎,光源幻灭。 这少年是谁?为何能开启魔界通道? 钟离阜沉思一阵,转而飞天离去。 季忘回到家中并未向哑娘提及巷中之事,只是随便敷衍几句,便匆匆用过晚饭回屋休息了,窦扣则是一回来就跑茅房。 拉开胸前衣领,印记依旧在那里,只是不烫了,也没有任何异常。她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是个妖怪?不然正常人哪会这般奇怪。可是不对啊,妖不是面目狰狞,长相丑陋,吃人肉,喝人血,会施妖法,长生不老吗?窦扣捏了捏自己肉肉的小脸,自己啥都不会,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觉,还会生病,完全和爷爷口中的妖怪不沾边啊。 “窦扣,是你在里面么?我有点急......”茅房外传来了于书娴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马上出来。” 第二天窦扣一早就和季忘出去了,哑娘今早也拿了刚做好的几双草鞋到市集去卖,屋内就剩下于书娴一人。 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是离开的时候了,匆匆留下几笔,于书娴收拾好包袱掩门离去。至于答应窦扣的事,也只能食言了,本就不是什么非她不可的事,那小丫头应该不会太在意吧。 于书娴用草笠挡住了整张脸,低着头往出城的路匆匆赶,虽说于家寻她的风头已经过去,但还是不要让人认出的好。 “呀!”突然撞上一堵肉墙,于书娴后退几步,差点跌倒,却被人一把拉入怀中。 “小兄弟走路可要当心。”头没有?城南的于老爷快不行了。哎......膝下无一子,大女儿惨死,二女儿失踪,这兵荒马乱的,怕也是凶多吉少。千万家业无人继承,都说这年头好人没有好报......” 爹不行了?什么意思?爹平时身体不是挺好的?于书娴脑中仿佛被人丢了一颗炸弹,整个都炸开了。如果回去就再也走不了了,如果不回去,万一爹真如他们所说,她岂不是要内疚一辈子。于书娴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完全没有听到后边的催促声。 “发傻呢!快走啊!”身后的大婶显得很不耐烦,用手推了推于书娴。 被人拉回神,她连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出城了。”心终究敌不过亲情的啃噬,于书娴转身飞奔而去。 于府门环被猛扣。 “小,小,小姐?小姐回来了!”下人拉开门,先是一愣,接着朝里大喊。 顾不得一身污垢,于书娴把头上的草笠摘下扔给旁边的下人,直奔父亲的居室。吴管家听见呼声正从客厅赶出来,见到小姐后随即跟了上去。 “爹!”于书娴猛地推开门,像一阵风似的扫进屋,见母亲坐在床边擦拭着眼泪。 于夫人看见失踪数天的女儿回来,脸上却没有一点喜悦,反而更为悲痛地说:“全城的大夫都来看过了,都说无能为力,叫我们尽早准备。”她紧紧握着丈夫的手。 “没说什么病症?”难道真是被自己气的? “大夫说你爹的五脏六腑皆已衰竭,怕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他们也觉得奇怪,书上并无此类记载,大多病症都是先缓后急,可你爹这太突然了,你走后没两天,本来只是生你的气吃不下饭,也没见哪不舒服,谁知过一晚上就这样了。有人说是中了妖法,可我们于家何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于夫人始终觉得冤屈和不解,老天夺走了她一个女儿,现在无端端又要带走她的丈夫。手中的锦帕换了一条又一条,眼睛红肿得厉害,想来是哭得几天没有合眼了。 床上之人听到叫唤,虚弱地睁开眼睛,缓缓抬起的手臂仿佛用尽了身上最后的力气。 于书娴知道是在唤自己,她走过去跪在床前,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爹,女儿不孝,只要您能好起来,女儿什么都听您的。” 于老爷蠕动着毫无血色的嘴唇,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其实爹这一辈子负了一个人。那年在江南经商的时候,游湖遇见一位女子,当时我并不知她是妖物,才有了几夜露水情缘。后来得知她的身份,我日夜担忧,她虽从未害过我,可终归人妖疏途。于是我向她坦诚我已有家室,想断了关系,谁知她坚决要跟着我,为了不要和她再有牵扯,无奈下我请来高僧将她收服,只是没想到她竟会自杀。当时她绝望的脸和凄厉的声音这么多年都在梦里纠缠着我。‘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于家后代不得善终!’想是报应来了,我对不起你,夫人。”转而看向自己的妻子。 于夫人甚是诧异,可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便只是摇头说道:“都过去了,我不怪你,老爷,你要挺住,我叫人再去找大夫!” 这时,吴管家在门外说道:“夫人,客厅来了位公子,说是能治好老爷,要不要请过来看看。” “快!快请!不管是谁!都要试一试。”于书娴急道。 须臾,一位带着魍魉面具的男子被领了进来,那身紫黑相间的袍子和挂在腰间的玉箫让于书娴一眼就认出是在市集上撞到的人。 “怎么是你?”她迷迷糊糊记得这人好像是化作光华离去的,应该有些本事。 男子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小抿一口,皱眉道:“好苦!” “你能救我爹?”她都快急死了,此人还如此闲散! “我救人都是有条件的,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帮你去除血咒。” “只要能救我爹,你要我的命都可以。” “我要你的命作甚?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男子手心翻开,把一小药瓶放置在桌上,继续说道:“你只要把这个倒入哑娘的食物中,事成之后我自会救你爹。” “你怎么知道......”此人不简单,想来是被人监视了,不过对象不是她。 “只要我想知道,我便能知道。”男子笑得让人心底发寒。 “我怎么信你?” 男子瞬间移到床前,一缕烟从食指溢出,没入于老爷额头,只见床上之人脸上迅速恢复血色,握着于书娴的手稍稍能用些力了。于老爷睁大了眼,直觉精神抖擞,想要坐起身来。一旁的于夫人见状赶忙去扶,嘴里直叫唤:“老爷!老爷你好了!” “这只是暂时的,如果你没有做好我交代的事,你爹可是要死得比现在痛苦百倍。”说完又化身而去。 于书娴走到桌前,拿起瓶子握在手里。虽然她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对不起了,季公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管后果如何,她都是为了爹,为了自己,为了于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庙中奇遇 前方的庙宇格外气派,窦扣行至门口,抬头看牌楼正中的黒木匾刻着‘山神庙’三个大字,四侧亦刻有万字佛边,屋过。 “那你......” “神仙也是人修成的嘛,不去怎么知道上不去,而且我非去不可。” “你要救的是何人让你如此执着。”老者睁开眼,看向她的背篓。 窦扣思索了几秒,觉得这老爷爷既是修道之人,应该懂一些神魔妖仙的事,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他。 并没有多大讶异,老者只是颇有深意的‘哦’了一声。 就这样?这表情是信还是不信?她口沫横飞的,好歹也给一个精彩的掌声吧,难道他不好奇她背篓里的东西?这反应着实在窦扣意料之外,因为连戚怪这种‘见过世面’的人都多少惊讶,眼前的老爷爷怎会如此淡定? “不相信就算了。”窦扣偏过脸去,罢!反正是不相干的人。 “老夫没有不信,只是在想你胸口印记里的东西,虽不知是为何物,但道法里有一种衍息心法,可以压制自身逆行之气,不至于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还能加以控制,收放自如。” “有这种法术那你能教我吗?”那些光束老是莫名其妙地飞出来,虽然每次都是救她,可指不定哪天没事找事出来乱窜,万一吓到别人,不就自己安了个妖怪的名?如果以后能收放自如,定是再好不过了。 “此法不难,只是一般的调养之术而已,今日且罢。地上阴寒,对身子不好,老夫的居所在后院,屋内还有一个小竹榻予你休息,明早再授予你心法。”老者站起身,示意窦扣跟上。 倒是一个心肠不错的爷爷,窦扣未觉不妥,提起地上的背篓,走到供台前拿了一块饼,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寺庙的后院别有洞天,只是四周的薄雾让人仿若置身于梦境中,适逢桃花开得茂盛,被风吹落了一地,洒在石板路上,煞是好看。 老者提着灯笼走在前,窦扣紧跟其后,她记得刚进寺庙的时候月光还挺亮堂的,啥时候变得灰蒙蒙了?最近天气真是捉摸不定,只盼明日不要下雨的好. 走了一小段石板路,便看到桃林中立着一间矮小木屋,老者领着窦扣进了屋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窦扣环视一周,除了床和桌椅,就只有窗边的小竹榻了,家具还真少。她放下背篓,把青耕抱出来放在榻上,拨开裹着的衣物,用手顺了顺羽毛。 自喝了那碗黑乎乎的汤后,微微从喙处可探到如熟睡般的呼吸,青耕整个身体一动不动,眼合口闭,只有身体的温热能证明她还活着。 窦扣还是有些担心的,这样不吃不喝真的没事吗还是要灌一点吃的下去 老者此刻坐在桌前不发一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窗边的身影。 是自己大意了吗当初怎会没有算到她体内的元神竟会如此活跃,不过这样看来,好像也不是坏事...... “丫头,你过来。”老者突然唤道。 “嗯”窦扣听话地走到老者对面坐下。 “你拿着这个”老者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接着说道:“明日过了湖,到阴山脚下后把瓶子里的水喝了,便能通过阻隔结界了,那里虽然是修行圣地,但不乏心性不定的妖兽,且地势险峻,上山之后还是得小心行走。” 窦扣接过,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瓶身精细小巧,不及她两根手指大,晃了晃也没有声音。 “好可爱的小玩意,里边装的是施了法术的水吗”她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放入腰间的小荷包,如果真的有效,那摆在前面的第一个难题就顺利解决了,只是...... “你为什么帮我” “老夫是修道之人,助人有利修行,何乐不为其实这只是普通的水滴,施以简单咒法就成了。阴山只是为了阻隔凡人,所以并未使用什么上层的结界,要通过不难。”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窦扣感到阵阵睡意袭来,知会了声,便去睡下了...... 翌日,窦扣是被冷醒的,钻入衣领的露水让她打了好几个寒战。猛然惊觉自己居然睡在桃树下,一个激灵弹坐而起,眼前哪里还有什么木屋。 周围的桃林,地上的花瓣,不远处延伸过来的石板路,她顺手摸了摸腰间的小瓷瓶子...... 昨晚不是梦!那人是鬼还是妖难怪她觉得昨晚四周灰蒙蒙的好不真实。窦扣猛地又打了个寒战,头皮一阵发麻。 东边太阳才刚露半边脸,桃林中已是雾气漫天,红霞透过云层晕染了整个世界,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窦扣朝双手哈了好几口热气,待稍暖和了些,她把身侧的青耕重新用衣物包裹住,装入背篓里,不经意间发现身旁多出了一卷竹简,上边用小篆刻着‘衍息心法’。 窦扣又是讶异又是感动,回想起昨晚那位老爷爷的一言一行,怎都不似妖邪之辈,莫不是自己遇上了神仙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把竹简一同放入背篓,沿着昨晚的石板路大步走向前院。 天气不错,没有下雨,庙里陆续来了一些朝拜的人。香炉里青烟袅袅,庙堂里的供台上又多了一些新的贡品。 窦扣跪在堂中,双手合十,虔诚地看着山神像。 “山神爷爷,谢谢你,我此去一定会小心的。” 说完又拜了三拜,起身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神秘少主 暖阳升至半空,薄雾渐渐散去,窦扣出了山神庙又往北走了不到半刻的路程,树林前方一湾大湖赫然在目,远处群山皆笼罩在一片迷蒙中。偶尔几只白鹭扑下,叼起猎物再腾空而去,微波粼粼的湖面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有妇人在湖边洗衣,嘴里哼着歌谣,声音清脆洪亮。几块平坦的大石刚好作为天然的椅凳和洗衣板,妇人手里的捣衣杵在石板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婶婶,你可知这湖上何时会有渡船?”窦扣上前询问。 妇人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着她,道:“你是要去.....” “我要去阴山。”窦扣看向那片迷蒙中的群山,烟云深处,一座峻峰高耸入云,若隐若现。 “阴山?”妇人顺着看过去,然后又转过头看向她,“你也是去寻长生草的?” “长生草?不不不......我只是去拜访一位仙者。”虽不知妇人所指何物,不过听名字应该是草药之类的东西,窦扣也无心追问。 妇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眼神似乎在说‘仙者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这湖上就这么几个养鸭垂钓的,这会儿啊也该是回来的时辰了,约莫再多等半刻吧。”妇人说完继续忙手里的活去了。 窦扣道了谢,走到湖边蹲下,用清凉的湖水简单地梳洗了一番。 远处薄雾中豆点大的扁舟若隐若现,头戴草笠身着蓑衣的船夫摇着橹缓缓驶近,船头尾各站着三两只放养的野鸭。见有人朝他招手,船夫摘下草笠边挥边吆喝回应,驶着船靠了岸来。 这还是第一次坐船,窦扣小心翼翼地踏出脚,怎料船身晃得厉害,她一个不稳扑了进去,惊得船沿站着的鸭子全数飞扑进了湖里,‘嘎嘎嘎’乱叫不停,船夫用橹支撑维持平衡,不禁大笑。 窦扣好不容易爬起来,屁股还没坐稳就听见船夫说:“小姑娘,坐好咯。”接着橹一摇,船身晃晃悠悠的驶开了。 她自小在山中长大,这种水路运输工具见都未曾见过,晕船是必然的,此刻窦扣胃里翻江倒海,却只是一阵干呕,早上本想顺个贡品果腹,只是庙堂里众目睽睽,她便打消了念头。 她用手紧抓船沿,低头见眼前一片茫茫墨绿湖水深不见底,像是一个大窟窿,随时可能把人吸进去。 几只野鸭飞上船尾,船身又是一阵晃动,窦扣干脆闭上眼,想象成是在荡秋千。只盼这小小的木舟能顺利过去,湖心水深几丈,她可不想溺水而亡,湖水冰冷刺骨的,这种死法太痛苦了。 “试试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眼睛专注一处,既能饱览这湖光山色也能使头晕减缓。”船夫悠闲地摇着橹,又问道:“姑娘也是去阴山寻长生草的?看你年纪尚小,莫不是家中有人得了顽疾?” 又是长生草,窦扣仰起略微发白的脸,悠悠道:“我不知道什么是长生草,此去阴山是另有所寻。” 船夫笑道:“世人都想长命百岁,我却不以为然,行在山水间,只盼逍遥自在,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又有何分别,不都早晚归于黄土。”说完清嗓吆喝一声,伴随着空中几声划破天际的长鸣,格外悠扬。 “长生草到底是什么啊?刚湖边那洗衣的妇人也问我是不是去寻它。”听得多了,心里也有了些好奇,窦扣忍不住发问。 “传闻阴山上长有一株紫叶绿花的仙草,喜好阴寒之地,一般生长于渗水的石缝中或者山洞深处,其叶可治百病,除皱祛疤,其花可驻颜,延寿……可神了。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谁知是真是假,更何况阴山又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 只听船夫这边说完又‘咦’了一声朝前望了望,窦扣也顺着望过去。 不远处隐约可见一艘画舫,因水路渐渐变窄,所以越靠越近,湖面荡起的大波浪使劲摇晃着窦扣乘坐的扁舟。晕船的感觉真是难受得要命,窦扣努力压下胃里的不适,气没一出撒的瞪着仅隔十几米的庞然大物。 船身是复式的亭台楼阁,梁柱刻凤,栩栩如生,轻纱帷幔皆以鹅黄为主色,船头立着的麒麟标志足有一成人大小,船边每隔几米就站一护卫,统一身着褐色皮衣,腰间均配有大刀或长剑,各个英姿飒爽挺身而立,不禁让人猜想那帷幔中到底是何人。 虽然这番景象着实让窦扣开了眼界,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情。 “船家,此去还有多久路程?我自小在山间长大,这行船颇为不适,让你见笑了。”窦扣一脸苍白虚声问道。 船夫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那艘画舫,听到窦扣唤他,这才回道:“姑娘莫急,过了前边那个浅水湾,水道就窄了,再直行至一池古潭,就是阴山脚下了。” 画舫渐渐驶远,船夫也朝同样的方向摇橹前行,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青漠庄的人也信有其事。” “难道他们是去寻长生草的?”听名字应该是某江湖门派,窦扣虽下山不久,可季大哥闲暇时会跟她说一些江湖之事,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她总是在旁听得津津有味,就像在竹山上的时候趴在爷爷腿上听神仙故事一样。 窦扣心一沉,真不知道,季大哥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可还安好。 “听说这青漠庄的少主偏好游山玩水,却也是一俊秀之才,自小跟着祁山仙门的忘尘真人修炼道法,不到弱冠之年就已是一身仙风道骨,法术超群,此番前去想必也是为那仙草。” 离了湖心,扁舟驶入浅水湾,水道变得不到一丈宽,用橹能撑到底。 画舫停靠在湾口,船边只剩下两个护卫,这大船定是驶不进去的,想是船内的主人也换了小舟前去。 日至头顶,薄雾早已散去,河道两侧鸟声不断,扁舟在水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波痕,印着正午日头,光晕乍眼。岸边阵阵青苔泥沼味扑鼻而来,颇使人神清气爽。 船夫减慢了速度,用橹探底而行,似乎来回过多次,很轻巧地避开了一些隐藏的大石头,使船身行驶得平稳顺利。 “小姑娘,我们到咯!” 听到船夫一声吆喝,窦扣探身看向前方。 水如碧玉山如黛,一池盈盈古潭幽深而静止,零散的荷叶伴着密密麻麻的水藻,随着小舟驶入,散了开来。 把船靠岸,船夫并未收取报酬,想来是看窦扣的打扮也给不出个什么。 窦扣连声道谢,船夫离去前还叮嘱了一些,无非是走山路要如何小心之类的,总之还是个挺热心的伯伯。 她长呼一口气,总算是到了,这水路行船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想到以后回去还得坐船,心里就瘆得慌。 适才发现不远处也停靠了一艘乌篷船,早已人去船空,不难猜应是那画舫的附属,再看地上满是鞋印,看来此处早已被人踏遍。 窦扣抬头,眯着眼看向深入云层的山顶,只见时不时几道雪白身影划空飞过,隐入云层,伴随几声空灵悠长的鹤唳,侵占了整个耳膜,叫声虽悲戚,倒也十分动听。 “只盼这赤炎蛇千万别住在山顶就好,不然非把我累死不可。”窦扣边说边取下腰间的小瓷瓶子,打开木塞,仰头喝尽,抿了抿唇,冰冰凉凉的似乎没什么味道。管他呢,喝不死就行,没准还真有用呢!她把瓶子重新收入腰间,沿着地上的鞋印走入山林。 到访的人不在少数,都已被人踏出一条平坦的小路了。窦扣绕了几个弯,一个峰回路转,见前方不远处站着四个大汉,定睛一瞧,是那画舫上的护卫。大汉身侧的石壁闸道对立危耸,顶端并头相接,从上至下形成一个锥形的崖口,目测六尺来宽。 见窦扣走近,左边的大汉上前伸手阻拦。 “我家少主对长生草势在必得,姑娘还是请回吧。” 窦扣闻言,愣了一愣,敢情这阴山是他家的了?她一路颠簸,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难道就这么被人一句话给打发回去?别说为的还不是那什么仙草,就算是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眼前几位人高马大,恐怕刀一挥就能把她切成两半,不过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定不会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 窦扣后退一步,扬起下巴不屑道:“我有说我是来寻仙草的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家少主一样,想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啊。” “姑娘多说无益,看你这肉体凡胎的,就算我等放你过去,你也往前走不了多远,不如趁天色尚早,湖边还有船家渡你回去。”压根没有放她过去的意思,大汉的手依旧拦在中间。 “既然觉得我上不去,那你们还拦着我干嘛?我这人有个坏毛病,什么事都要试上一试才甘心。你们且让我过去,如果实在上山无门,我自会离开,到时也不劳烦你们赶我走了,否则我就回去宣扬你们青漠庄群欺弱女子。”见眼前几人在犹豫,窦扣又拍马道:“各位都是壮士豪杰,不会连小女子这点要求都拒绝吧。” 拦她的手果然放下了,大汉走回去和同伴交头嘀咕了几句后,其中一人对她说道:“前边就有阴山结界,连我家少主都是跟忘尘真人借法器才得以进入,你个黄毛丫头不听劝就算了。” 窦扣突觉自己在口才方面还是有些造诣的,心下自豪一阵,越过四人,走进那石壁闸道,回过头道了句:“谢了!”然后转身飞奔而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清冷卓然 看着凌央走出甬道,消失在幽光之中,窦扣这才怅然转过身看向桌前那个一脸看好戏的喝酒之人。见嗜鬯不语,她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把身后的背篓卸下放脚边。 “他可有话交你转述于我?”嗜鬯把玩着手里的瓷杯。 “我来找你是为了两件事,一是戚怪要我把玉珏带给你,二是想让你帮我解她所中的鸑鷟血之毒。”窦扣把背篓里的青耕抱出来,放在桌上,再打开层层裹住的衣物,稍稍推至嗜鬯面前。 “他如今可好?”嗜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青耕。 “下半身肢体怪异扭曲,靠枴行走,已然是个残废之躯了。” “都是因为我啊……”嗜鬯似乎陷入了陈年往事的忧伤记忆中,眼神空洞,满脸悲戚地连饮三杯。 “你能帮我救救她吗?”窦扣不好打听别人私事,心里只担心哑娘的状况。 被她唤回神,嗜鬯又瞟了一眼桌上的青耕,却起身走回石床背对她躺下,懒散道:“我不会救魔界之人,你还是安安分分在这里做我的家奴吧。” 长生草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只不过觉得它长得奇特便移栽来此罢了。阴山仙草多如牛毛,这一株也算不上什么奇珍异宝,能用来换一个小丫头伺候自己倒也乐得有个新鲜事。 “她已叛离魔界隐世十几年,现在这样就是被魔人所害,也算是弃恶从善了。”窦扣急道。 “小丫头,你可知天界多少人死在她手里?要我救一个魔女,我岂不是罪人?” “我不知道她以前如何,但至少她没有伤害过我。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爷爷也说过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如果没有她和季大哥,我只怕早已是一缕孤魂了。” “我还没问你怎会和魔人扯上关系,又怎么遇上戚……怪,还能以一介凡躯入阴山。” 正当窦扣想要开口,但见嗜鬯瞬移至她身侧,身形十分魁伟高大,遮住了一半的光线。他大掌伸出,靠近窦扣的百会穴,一缕幽光自掌心溢出,没入她脑内。 “让你巧舌如簧的谎话连篇还不如我自己看来的快。” 窦扣全身动弹不得,直觉脑袋热乎乎的,意识有些模糊,听嗜鬯这么说应该是在窥看她的记忆,倒也无妨。她干脆闭上眼,任他看好了,反正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你到底是何来历?”嗜鬯猛地抽回手,满心疑惑,尤为不解。这小丫头看似平凡无奇,却无法进入她的神识,无法感知到她的魂魄。想他修行了一千多年,自认交过手的仙魔妖灵不在少数,这还是头一回让一个凡人给弄得手足无措,然而不消片刻突然转变成一丝诡异的兴奋。 如果吸食了她的精气,必定能使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三界无此类归属,想必吃掉她亦无人知晓。 被人盯得头皮发麻,窦扣直觉不详,她站起身想向后移,“你……你想干什么?” 此刻的窦扣在嗜鬯眼里已经不是一个凡人了,而是一颗能提高修为的仙丹。他伸出手一把扣住她的脖子,慢慢举高…… “你不要怪我,我修炼千余年依然仙资平平,想来你应该是无形体的野灵,被困于凡人驱壳不自知,这种灵既无魂魄,也无神识,不在三界管辖,吃掉你不仅有益修为,而且无人察觉。”仙者修炼最忌讳急于求成而吸食山精生灵,此等行为同妖魔无异,一旦被天界发现,轻者革除仙职,重者永生为畜。 喉咙被紧锁发不出一个字,窦扣双手慌乱地想抠掉脖子上的大掌,脚亦四处乱踢,脸被憋得通红,表情痛苦扭曲。 谁来救救她,她不能就这么死掉,哑娘还等她救,季大哥还等她去找,答应了凌央要去青漠庄……体内的光束为什么还不出来救她?难道真的是在阴山就派不上用场了? 挣扎似乎没有任何成效,喉咙反而被人越锁越紧。 突然一阵寒气穿身而过,嗜鬯被强大的仙力震到壁上再重重摔下,口吐一滩鲜血。他手捂胸口,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矗立的雪白身影。 “仙尊……”嗜鬯声线颤抖,整个身体匍匐在了地上。“仙尊……我……” 喉咙被解放,窦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伴着强烈的咳嗽。她瞪大了眼睛,身子像失重的羽毛般瘫软在地,却仍想要看清这突如其来之人。 过膝的黑丝和衣带因出手迅疾依然在风中飞舞,钟离阜就静静地站在门口,周身一股清冷卓然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极美的容颜不带任何表情。墨发束于身后,少许流泻肩头,挑出两缕从额角垂落至腰下修饰着极近完美的面部轮廓。此刻看着窦扣的眼神空洞无感,似乎没有任何事能使那双如银河般的黑眸流动一下。 “嗜鬯,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在阴山行此邪道!你眼里有没有仙尊?!”钟离阜身旁站着一个小仙童,身着粉袍,头梳双丫髻,用羽毛束住,看上去年纪只比窦扣稍长一些,不过训斥起话来,倒是底气十足。 嗜鬯脸煞白,自知犯下大错,伏在地上的身子瑟瑟发抖。仙尊虽极少过问阴山大小杂事,却不代表他不知,这次当真是自己鬼迷心窍了。只希望仙尊能看在他修行不易的份上,念在初犯,能从轻发落。 钟离阜指尖光绫弹出,匍匐在地上的人瞬间现为原形,被身旁的小仙童收入衣袖中。 “囚禁湚琉池底。”这是窦扣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嗓音如清晨林间的潺潺流水,醉人心神;如三月春风,微凉不寒。 不过…… “等一下!”窦扣脱口喊出,虽然差点死在嗜鬯手里,可哑娘还要靠他来救。 她双脚一跪,抬起头对上那双无感的深眸,继续道:“不关嗜鬯的事,是我自愿的,并非他所逼。听闻解鸑鷟血之毒需要耗损修为,只要他能帮我救人,我一命换一命,甘愿给他补身子。” 钟离阜不语,淡然的脸染上一丝不悦。别说阴山之事,这世间种种,只要他想知道,又有什么能逃得过他的法眼,岂会不知这女娃在说谎。若她当真要逆转生死,轻践己命,那自己倒成了从中作梗之人了。既然如此,由她去罢,可嗜鬯总归是犯了错,不罚只怕阴山以后再无规矩之说。 轻声念咒,赤炎蛇从小仙童袖中爬出,化为人形依旧匍匐在地上,像等待发落的臣子。 “本座散去你一百年修为,仅此为戒,若再心生邪念,阴山之上,天界之内将再无你容身之处!”玉指在嗜鬯头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这瓶子是这阴山的山神爷爷给我的!你随便抢了去,可是对他老人家的不敬!”这时候搬点靠山不知道有没有用,窦扣虚张声势地坐直了腰杆。 跪在一旁的嗜鬯听到此言满脸惊恐地看向她…… 旁边的小仙童正欲开口,却被钟离阜抬手止住。 “我确是已经活了不少年岁,被人称以爷爷也不为过,可我不记得何时给过你这样一个小瓶子。”钟离阜知道是何人所为,只是不知道原来这女娃不清楚那人的来历,而且还把那人认为是他。 他说什么?他才是阴山的山神?那庙里的爷爷是谁?原来真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老爷爷也没说自己是山神啊。又想到那时还因此嘲笑凌央说山神长相秀美……眼前这一位岂止秀美,简直是俊美绝伦。窦扣小脸羞愧得红到脚底板,喉咙像被堵了木塞,正不知如何接话时被嗜鬯打破尴尬。 “不知者无罪,请仙尊原谅她的不敬。”说完又是一叩首。 钟离阜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嗜鬯一眼,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长袖一挥,带着身侧的小仙童化作一缕白烟离去,留下自始至终跪在地上的两人面面相觑,继而都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破腹救人 嗜鬯惊魂未定地站起身走回石床上盘腿运功,幽幽火光绕身游走,看来散去的这一百年修为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窦扣知他是因为刚才的惩戒在运功调适,也不打扰。身体恢复了才能帮她救人不是吗,况且她现在也算是嗜鬯的恩人了,他不会还拒绝吧。 “你好像很怕刚才那人。”料准嗜鬯不敢再打她的主意,窦扣此刻淡定地坐在桌前,重新审视床上之人,虽是同样的风姿卓越,却比那人少了一份盛气凌人的威严。 “不是怕,是敬畏。”嗜鬯缓缓开口,“阴山是众所周知的修行圣地,极纯的天地灵气,平等的修行环境,世间的生灵野物都想在此占得一席之地。我千年前有幸来此,那时还是一尾道行只有百年的小蛇,差点被鹰吞食,是仙尊救的我。” 他不惧魔,不畏神,更是不屑天界所谓的仙级尊卑,甚至是西王母的寿宴,他都可以不给面子,出了名的我行我素,没个规矩,却唯独对钟离阜恭恭敬敬丝毫不越轨。 “其实你给我的感觉也不坏,是人都有贪念,神仙应该也不例外吧,刚才的事我就不怪你了。”真想给自己颁一块‘以德报怨,绝世大度’的门牌,窦扣正等着嗜鬯爬到自己脚边痛哭流涕地大喊‘感谢窦姑娘救命之恩,窦姑娘真是菩萨在世,慈悲心肠,宰相肚里能撑船,我无以为报,请让我完成你的心愿吧!’ 然而现实始终是骨感的,嗜鬯只是睁开眼颇有深意地看着她,问道:“你是否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困于这躯凡体” “你的意思是我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窦扣想到体内那些莫名的光术,那也算……人吗 “不敢确定,看来还是我见闻太少。”嗜鬯摇头,是他估算有误,否则仙尊怎会知晓,不过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这丫头够他研究的。 “说了那么多,你到底帮不帮我救人?我刚才可是把你从水深火热中救了出来的。”窦扣开始卖人情,事情得尽快解决,哑娘不知还能撑多久。 嗜鬯虽有更多好奇,但也不急着问她,眼下既然欠了人家一个莫大的人情,定是要竭尽所能了。更何况仙尊都没有明说不能救这魔界之人,他又何须顾虑 收了运功之气,嗜鬯站起身示意窦扣把青耕抱到床上。他双指抚过鸟身,停在其鼻息间,道:“她体内两种剧毒在互相压制,还好你赶上了,要是再晚一个时辰,鸑鷟血吞噬掉她的内丹......” “那你倒是快救啊!”窦扣急道。 嗜鬯又开始运气,接着从口中吐出自己的内丹,无奈道:“你说的没有错,救她需要耗损我不少修为,没想到今日偷鸡不成反倒蚀了好几把米。”边说边把内丹推入青耕口中,让她含着。只见圆形的金色内丹不断朝其喉处输送灵力,不消片刻,青耕在一阵金光笼罩下恢复了人形,穿的依旧是那日在于府中的衣着,只是头发和脸看起来格外妖异。 窦扣大喜过望,扑上前去抱住她,嘴里连声唤道:“哑娘,哑娘......” 蓝渊并没有醒来,窦扣不解地看向嗜鬯,只见他吸回内丹转而解开自己的衣带,露出赤/裸上身。窦扣看傻了眼,一时忘了避讳,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嗜鬯用指尖在自己腹部划出一道口子,滴血未流,再伸手进去取一滴胆汁灌入蓝渊口中,接着腹部的伤口瞬间愈合。 “啊!”迟来地尖叫,看了男体的尴尬还有眼前上演的开膛破腹画面让窦扣又惊又羞的赶忙别过脸去。 “小丫头片子害羞个什么劲我都可以当你太太太太祖爷爷了。”嗜鬯重新系好衣带,让窦扣闪一边去,他扶起蓝渊盘腿面对而坐,开始不断地朝其胸口输入阵阵灵气。忽然蓝渊大口喷出黑血,幸亏嗜鬯闪避得快,不然全给喷脸上了。 窦扣赶忙去扶住蓝渊倒下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肩头,问道:“好了吗” “嗯,她体内的毒已经全数清尽,应该马上就能醒了。” 嗜鬯话音刚落,只见蓝渊身子微微抽动了下,双眼缓缓睁开,唇轻启,发出苍白无力的声音:“忘儿......” 窦扣喜极而泣,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这几日来的艰辛终是有了回报,她紧紧抱住蓝渊,失声道:“哑娘,你终于好了!呜呜呜呜.....” 听到熟悉的声音,蓝渊讶异地看着在自己身上抹鼻涕的人,脑中连接起自己中毒前的记忆,再看了一下身处的环境,心中百个不解。按理说自己此刻应该是死了才对,怎会在这奇怪的地方醒来,窦扣居然还在自己身边,到底是谁救了她? “窦扣我......”刚从剧毒中解脱,蓝渊的身体十分虚弱,意识还有些模糊不清,急于询问却被窦扣打断。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先休息,我给你找点吃的,等身体恢复了,我再慢慢说给你听。”窦扣接过嗜鬯递过来的水杯,喂入蓝渊口中,再扶其躺下,转过身再问嗜鬯:“你这有东西吃吗”她不确定神仙妖魔是否需要进食,但是哑娘现下的状况应该要用点什么来调养身子才行吧。 嗜鬯在一旁双手抱胸看着两人上演的苦情桥段,今日可真是波澜起伏,惊心动魄。听到窦扣所问,他轻笑道:“自行调养阶段,并不需要助以外力,她修为在我之上,自然不用进食,你就别瞎操心了。” “你们都不用吃饭的吗”窦扣回想起和哑娘生活的日子,难怪每次都觉得哑娘吃得非常少,甚至几天都不见她吃过东西,那时还以为是家里粮食不多,她不想饿到孩子才那么省,害窦扣心里一直内疚自己分了人家口粮。 “口腹之欲自然是有,只是不需要像凡人一样靠此才得以生存,用以吐纳之法,汲取天地间日光月华,万物灵气方能果腹。” 嗜鬯说完偏头想了想,然后默念几句,手指一弹在那钟乳石桌上变出了一只烤鸡,又接着对窦扣道:“不过你总归是要吃东西的。”这种隔空取物的搬运法术真是好久都没使过了,口诀都要想半天。 此时不知哪家的厨房里,一脸发蒙的大厨愣愣地嘀咕:“我记得明明烤了五只的啊......” 窦扣两眼都要炸出火来了,她从今早吃了那条鱼后到现在都还未喝过一滴水。此刻一见到食物,而且还是只金黄金黄的脆皮烤鸡,肚子就猛地一阵咕哝。没想到当神仙的好处还挺多的,至少去哪都不用饿肚子,想吃什么随手一变就搞定了。 她埋着头三两下啃掉一只鸡腿,然后扯下另一只朝嗜鬯挥了挥,“你们真的都不用吃吗”嘿嘿......吃独食怪不好意思的。 嗜鬯又恢复了慵散的神情,坐在窦扣对面手托腮把玩着瓷杯,幽幽道:“你话真多,吃完赶紧收拾,顺便把床边弄脏的地方清洗干净。”他指的是蓝渊吐出的黑血,虽说念个清洁咒就可以解决,但家奴总该是要给点什么活干吧,这样的日子才有意思。一码归一码,这丫头救了他,他也帮她救了人,但是长生草那码,她可是自己要做家奴的,也不算他嗜鬯知恩不图报。 窦扣听话地点点头,丝毫不觉得是在故意刁难,反而对嗜鬯颇为感激,不但帮她救人,还给她好吃的,现在只等哑娘恢复,再另作打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回到城中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窦扣不知此时是否该出声,不过总得有人打破僵局才是。 “不如……”她试探道:“嗜鬯你也一起去落孤城吧。” 嗜鬯不解地扫她一眼。 “我带你去找戚怪,他也在那城中,等蓝姨救出季大哥,我便履行承诺跟你回来。”不知这招缓兵之计是否管用,最坏也就是一辈子在这阴山之中供他使唤而已,窦扣倒无所谓,只要季大哥能平安回来就好。 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他早晚也是要让这丫头引路前去看望多年不见的好友,眼下刚好下了这台阶。免得自己忍不住真和蓝渊斗上一斗,他确是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到时候不但面上无光还无法阻止她被蓝渊带走,而且这丫头也答应了要跟他回来,以后日子长,再慢慢摸她的底细。 嗜鬯轻咳一声,道:“我也不是冷血之人,既然你那么重情义,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且应你去就是。” 口舌还要占上风,脸皮又厚又死要面子,蓝渊越发觉得此人滑稽,简直损了一副好皮相。 她无心再和嗜鬯争论窦扣去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既然自己已决定追随窦扣,岂能容许别人把主子当家奴使唤?等救出自己的孩子,如果嗜鬯真要带走窦扣,她不让的话,他又能奈她何?天帝她都不放眼里,更何况这千年道行的蛇仙。 嗜鬯趁人不备,口中轻念,化作烟缕卷起窦扣飞出洞外,留下蓝渊惊愕地拍桌而起,追了出去。 三人瞬间立于巨瀑潭边。 嗜鬯揉了揉额头故作虚弱,“哎呀,最近睡太久,脑袋还昏昏沉沉的,随便施个法就这般头晕目眩,看来这一路可要耽搁些时候了。” 真是个费尽心机也要占便宜的人,蓝渊岂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怎奈窦扣单纯好骗,此时正扶住嗜鬯一阵嘘寒问暖。 “都上背!”蓝渊说完化身成一只巨大的青耕,冠羽似扇,匀散高耸,异彩纷呈,翎尾修长柔软,浑身腾着幽幽冷焰。 青耕抖落一身星辰,俯身趴下。 掩不住满脸得逞的奸笑,嗜鬯拉起窦扣纵身一跃,稳妥地跪坐在蓝渊背上。 嘿嘿嘿……能驾驭这上古神鸟,魔界圣后,以后天界那些仙子定会对他又多了几分瞻仰。 待两人坐稳,青耕双爪一蹬,冲入云霄,在空中划出一条又大又长的青绫,柔和蜿蜒,久久才散去。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虽说这时节寒风刺骨,可身子陷在羽绒中却丝毫不觉得冷,还十分暖和。 窦扣紧闭的双眼在飞行平稳后才缓缓睁开,愕然看到自己正身穿云中,初阳在天尽头刚刚升起,满天红云如海浪,微微晃眼。回头再看向阴山,穿云数层,卓然独秀。透过烟云隐约亦能看见几日前行船到阴山的那湾大湖,全景入眼,支流众多,四通八达。 似乎不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蓝姨得救也释放了心里的阴霾,窦扣此时心情极为雀跃,她在天上飞耶!好漂亮的云,漂亮的太阳,漂亮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心里盘算着以后回来得跟嗜鬯学些法术,这样就能自己飞了。 才花了半柱香的时间就飞完了窦扣几日的脚程。蓝渊落于护城河畔,隐去一身艳华把自己变成当初那个普通妇人,只是换了身稍微得体的衣裳,嗜鬯则是一身奢华大红金边锦袍,配上本就不凡的相貌,颇为惹眼。 “你就不能低调点?打扮得像个新郎官你不嫌尴尬?”蓝渊的头微微犯疼,这男人哪是蛇,简直是只孔雀,自恋,厚颜无耻,死要面子的奇葩物种。如此这般进城,万一被魔界的人盯上,恐会让印月知晓她大难不死,继而加强防备。 “凝香仙子未免管得太多。”随手变出一把折扇,嗜鬯拉着窦扣悠哉悠哉地朝城门走去。他得把家奴看紧点,免得一不留神被人掳走。 蓝渊发现自己修行数万年的沉稳心境都快被磨完了,却也只能无奈地跟在数米之外,只要不走一起,应该就没人会注意到她,保持窦扣在视线范围内就好了。 进了城后,无论是城门口摆摊卖豆腐花的大婶,或是擦身而过的姑娘,甚至在酒楼上靠窗赏景的富家小姐夫人,眼神都齐刷刷地向他俩扫过来,看得窦扣浑身不自在。 某人却习以为常,甚至还眉目传情,邪笑着抛出几个飞吻都能让那些女人们失声尖叫,有的甚至羞得差点没晕过去。 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一身材纤细的女子撞上嗜鬯,嗲声一呼,眼看就要跌倒,被嗜鬯另一只手拦腰捞回,他身子缓缓向前贴去,在那女子脸上吐气,“姑娘如此撩人身姿,是万万不能受丁点损伤的……” 只见那女子面色涨红得厉害,口中言语碎成片片:“公……公子。翠……翠……翠盈多谢公子搭……搭救。” “翠盈……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名字了。” 似乎不打算放手,两人就这么一个后弯,一个前倾的保持着姿势。窦扣在一旁傻愣愣地站着,虽说她从没听过男人的甜言蜜语,可总觉得嗜鬯这不叫搭救,反倒是……登徒子的行为。 蓝渊实在看不下去,手指在袖中一掐,只见晴空万里的天上骤然飘来一团黑云,大雨瞬落。 嗜鬯低咒一声,不得不赶紧松开怀里的软玉温香,匆匆道别,隐入街角,留下还在原地发楞的女子全身浸透还回不过神。 该死的鸟!把他弄得如此仓皇狼狈!他是上辈子欠她的吧! 这城中不乏美人,本想在山下多呆上一段时间,现在却被蓝渊弄得兴致全无。 “丫头,带我去见戚怪。” 窦扣还在纳闷这雨怎么说下就下,说停就停的,听到嗜鬯此话,也乐得他终于从女人堆里想起了来此的目的,于是指了指一个方向,道:“沿着前边的河走到尽头就是了。” 落孤城外有护城河,城内亦有河流穿城而过,把其一分为二,岸边杨柳依依。河中船舫里都是些行酒作乐的达官贵人,两侧多为酒楼客栈,行院,还有落孤城特有的斗场,是一些有钱人买了流放的奴隶,让他们互相斗殴,作为赌钱的乐趣。沿河一路走来,见到不少这样惨无人道的赌坊,尽是欢呼,叫吼,鞭打夹杂着哀嚎,惨叫的声音。有人更是直接被打出护栏外,掉入河中,非但无人搭救,还被船中游玩之人怒骂扫了兴致。 然嗜鬯对此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两只桃花眼只顾着抛向两边凭栏看他的小姐,夫人们。 “你救救他吧。”窦扣指着在河里挣扎的人,那人正努力地朝岸边游,身上的血染得河水一片腥红。 嗜鬯皱眉,“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谁都想救,你以为你是菩萨啊?救苦救难啊?不插手凡间生死之事,是天界规矩,况且他死不了,你还是多为自己操点心吧。” 说完加快了步子。 女人真是麻烦,小女娃也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前因后果 一日两人于洞中闲聊,谈及炽焰之毒,嗜鬯感叹虽十年才反噬一次,可那感觉如浴火海,痛不欲生,每一寸肌肤就像被尖刀刺穿,光是想起都让他心惊胆战,所以每次压制住毒性后整个人都恍若重生。 戚沐良是个重情义之人,听后颇为感同身受,当下允诺嗜鬯要去除他体毒。于是接连几日在太慧殿查阅古籍,终是寻获了解毒之法。只是其中一味药引让他苦恼不已,便是那蟠桃树根,西王母可不是个慈善的主,定然不肯赠予,而且他这无名小辈,就算见到本尊怕也是开不了这个口。再说蟠桃园终日有仙子进出,仙将把守,森严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嗜鬯知晓后,连声作罢。毒嘛,十年才一次,忍忍就过了,若去寻这一味药引,简直是老虎嘴上拔毛。整个天界都知道西王母严厉苛刻,听闻有小仙子採桃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一颗,硬是被除去仙级,贬为凡人,别说是去挖树根了。虽说这炽焰之毒发作起来痛不欲生,可也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 想来也是这个理,戚沐良便只能叹气说是回去再翻翻古籍,看有没其他方法。 那日别过之后,嗜鬯渐渐忘了树根之事,戚沐良也没在提及,两人如旧相聚,只是话语间经常听得出戚沐良闷闷不乐,心有介怀,问他却说是最近研制的新配方遇到了瓶颈。嗜鬯不以为然,毕竟炼丹制药之法,他是外行,便只能稍作安慰。 不料几日之后再见到好友,竟然是在昆仑山的锁仙牢中。 嗜鬯还是从某个叽叽咋咋八卦不停的小妖口中才得知戚沐良趁蟠桃园换班之际偷溜进园,挥着锄头刚碰到树根就被几个仙将团团围住,硬生生给架到了西王母面前。西王母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小仙来报,说是被挖的那颗蟠桃树已经枯死了。料不到此树竟是如此娇弱,戚沐良知自己已铸下大错,匍匐认罪,不做辩解。西王母脸色铁青,拍桌大喝一声:“拖下去,按天规处置!” 锁仙牢中的他全身锁着冰链,头发散乱的盖住半边脸,双眼茫然靠墙而坐,见到好友站在玄铁牢外,只是回以一记苦笑。 “你竟为了我……”嗜鬯内心五味杂陈。 “也不全是为了你。”戚沐良苦笑道:“我自找的,一直以来我都很固执,对炼丹制药的固执,无论什么稀奇古怪的配方我都想试上一试,才会失了理智落至今日之地。” “即便如此,说到底事情也是因我而起。”此刻什么话都熄灭不了嗜鬯满心的内疚,他担心问道:“他们打算如何处置你?” “兴许关几日就放我回去了吧。”戚沐良故作轻松,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犯下如此大错,只怕以后再难和好友对饮了。 探访时间不过一刻,嗜鬯就让守牢的小仙请了出去,说是不要太为难他们。他回到洞中突感自己能力微薄,脑中什么法子也没有,整日如坐针毡,万般无奈下只得硬着头皮去求钟离阜,毕竟是他照拂下的小仙,他若开口的话,西王母或许能网开一面。 嗜鬯走到玄云宫门口就被仙尊座前的小仙童打发了回来,说是仙尊自有打算,叫他静心修行,勿生事端。 这日仙牢来了两位贵客。 太上老君站在玄铁牢外只是无奈地摇头,亦是无计可施,想他得知事情经过之后,曾去求西王母宽大处理,毕竟初衷不坏,只是欠考虑,怎料西王母竟骂他纵容小辈,不把她放眼里,继而拂袖离去。 “一失足成千古恨,你这孩子太莽撞……”说完又是一阵摇头,叹口气便走了。 钟离阜来的时候没有带随行的仙童,只是把一碗水变至戚沐良脚边,道:“你来玄云宫少说也有七百年了,我从未对阴山的任何生灵徇私枉法,今日这一碗浮沉汤,已是我为你求得的最好结果,你切勿心生怨恨,要知你那日所犯之过,照天规只怕是胜此百倍。” 浮沉汤,天界重罚之一,仙者喝下去可至全身皮肉萎缩,肢体瞬间麻木瘫痪,且任何仙术无法治愈。如果不被贬入凡间,重入轮回,可是要千年万年锁在牢中,连自杀都不能的重刑。 戚沐良捧着碗的手颤抖不已,他岂能不惧?不过心知躲不过,喝得倒也干脆,仰头干完后随即整个人晕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失了仙身,躺在落孤城郊,痛意渐渐袭来,他倍感煎熬地蜷缩在地,全身无力,动弹不得。后被一拾柴火的老大伯路过救回家中,如今此地便是当日救他之人的居所,只是前些年,老人家因为年长过世了,如今就剩戚沐良独居在此,幸得这城中南来北往的奇人怪客兜售的稀有药引都被他托人买了来,凭靠自己的医术,这些年让好心的邻居搀扶着炼制了一些复原丹药,虽成效不大,不过至少手脚有力能下床走动了,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也不枉他费心研究了多年的药理,丹药有时候真比仙法有用。 嗜鬯后来从仙尊身边的小仙童那得知戚沐良被除去仙级,并且赐了浮沉汤,但未告知去向,而且还告诫他勿插手凡间之事。他畏于西王母正在气头上,打算等事情淡去几年再去凡间寻找好友,不料自己浑浑噩噩竟睡了好几十年。是他大意了,不过多亏了这丫头,不然恐怕得去地府查阿良的投胎之处了。 原来戚怪竟是为了嗜鬯才落至今日之地。窦扣初见他时还觉得这人可恶至极,听了这段往事后便格外为他打抱不平了,不就一颗树嘛!至于罚那么重!想不到神仙的日子也是如履薄冰。 窦扣一派老沉的摇了摇头,还长叹了一口气,此举把沉浸在忧伤忘事中的嗜鬯逗得稍稍开了怀。 这小孩装起大人的深沉真是有趣得紧!特别是那五官的变化,明明自己涉世未深,硬要摆出一副经历沧海桑田的老练,也不看那肉嘟嘟的脸此刻显得多滑稽。 还真是个能让人开心的家奴! 戚沐良和嗜鬯多年不见,一唠嗑就是一整天,天南地北,什么都可以扯,连阴山上窦扣用自己换取长生草之事也被嗜鬯添油加醋的拿出来讲。反正知道嗜鬯是那种喜好吹嘘死要面子的类群,她也懒得解释。不过她偶尔也听进去一些,大致是说什么太慧殿内有一卷《巫经》记载了世间众多罕见奇异物品的功效以及各种鲜为人知的药理配方。 《巫经》分五卷,当年戚沐良就是在第一卷中找到了解修炼反噬之法,奈何自己如今无法再进入阴山,才用了两人的友谊之物让窦扣去寻嗜鬯,毕竟阴山之上恐怕再无人想和他扯上关系了。 嗜鬯轻咳一声,道:“这丫头急着下山救人,我心软得很,便随她一道先来看看你。至于《巫经》,等我回山就去拜访仙尊。”他怎会说是因为自己打不过蓝渊,又拉不下脸,而且不甘心窦扣被人夺去伤自尊,才很‘顺道’的一起下山。 “我如今已是风烛残年,治不治得好倒是无所谓了,只是我这一生对炼药的热情依旧有增无减。想那年看过《巫经》后,如获至宝,至今念念不忘,也是想了了心中这个执念而已。”戚沐良叹道:“太慧殿内所有的书籍都是仙尊从九州四海搜集而来,他很是珍视,只怕你要去借《巫经》他未必答应。” “你好歹也在玄云宫住了几百年,你和仙尊这点情义都没有?” “万万不可,我是带罪之身,你若向仙尊提及是我要借阅,恐怕非但书借不到,你也会受我牵连。仙尊十分忌讳仙者插手凡间之事,我想你应该清楚。” 嗜鬯偶然想起仙尊曾告诫他勿生事端,如是此次去向他提及当年算得上是阴山之耻的戚沐良之事,似乎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魔气蔓延 此时听到门外传来焦急地喊声还带着哭腔:“戚老先生!戚老先生!”。 门被急促地拍打几声,没等人回应,只见一穿着十分体面的妇人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子奔了进来,噗通一声就在戚沐良跟前跪下了。 妇人愁眉泪眼地恳求道:“全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了,听闻您炼制的丹药能治各种疑难杂症,你救救我这孩儿吧!”越说越泣不成声,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只是站在门外候着,见到自家主子行此大礼,也纷纷跪下。 戚沐良依旧徐徐地喝着茶,甚至看都没看妇人一眼,待手中杯落,他才慢悠地说道:“夫人既是来求我救人,那应该多少知道我的脾性,这样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怕是不合拜访礼数。” 门外一中年男人似乎看不过去,起身大步跨进来,扶起跪在地上的妇人怒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家夫人可是经略使张大人的嫡姐……” 夫人摁了摁扶她的手,示意那中年男人止声,“下人鲁莽,先生莫怪,先生这种闲云野鹤又怎会畏惧权势,实在是我儿危在旦夕,才会贸然打扰。”见戚沐良沉默不语,妇人又打算跪下。 戚沐良用木拐挑住她的膝盖,这才偏过头看向她怀中的男童,脸色发青略浮肿,眼合口闭,气息微弱,嘴唇已是乌黑,身体在间歇地抽绪。 妇人不懂何意,只能乖乖的先站直了身子,只听戚沐良仍是淡淡地道:“他五脏六腑皆被异气侵蚀,估计现在连血都是黑的,你求我也没有用,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救他。” 妇人一听,倒退了几步,幸得有人扶住才不至跌倒。 妇人甩开扶住她的手,又跪着爬到戚沐良脚边,仰头凄声道:“不会的,这落孤城都知道您医术高明,先生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年过三十才得一子,相公去年病逝,如今连唯一的孩子也命在旦夕,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叫我怎么活下去。先生若肯倾囊,任何条件都在所不惜。”可怜天下父母心,此情此景任谁都会为之动容。然戚沐良仍一脸从容,甚至还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变了……”嗜鬯走过去扶起地上梨花带雨的妇人,朝男童头道:“你能不能陪我出去找找蓝姨?” “我干嘛要找她?她不在更好!不过陪你出去逛逛倒是可以。”这几日顾着和老友叙旧,怕是闷到这小丫头了,今日顺道出去探探这魔气来的来源,如果情况不妙还是早点带她回阴山为好,至于阿良,既然他有自己的想法,那便随他了。 蓝渊临走前在外围设下了结界,才使得院内不受影响,嗜鬯才刚踏出门槛而已,眉头就揪成一团。这才过了几日光景,如今城内的魔气竟比刚来的那日更胜,平常人肉眼无法得见,窦扣只感觉到阴风阵阵,莫名的心慌。 河中行舟作乐的船舫少了,两旁的行管,酒楼也安静了许多。嗜鬯今日一身黑底红边的绸缎散花长袍,上边金丝刺绣各种蛇纹,显得格外华贵,配上那一张俊秀脸颊,以至于坐下来吃碗馄饨,那老板娘都看迷了眼,邻桌亦有衙服装扮的人士投以警惕目光。嗜鬯却不以为然,无论男女,他都颇为享受这注目之礼。手中折扇轻拂,看似风情万种,实则是在赶走那频频入鼻的异气。 窦扣拨弄着碗里的馄饨,心不在焉。 这里离于府挺近,自那日后,不知是否真如蓝姨所说,全家遭血咒灭门了,若真是如此,多少让人唏嘘。 窦扣招了老板娘过来问道:“婶婶,城南的于府可有传出什么事吗?”。 老板娘倒抽一口凉气,左顾右盼地压低了身子小声说道:“两位如果是游历的话,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从以前这城里就不安宁,现在更是人心惶惶。城南的于老爷前些日子因怪病猝死,第二天又发现于夫人用白绫自缢于房内,屋漏偏逢连夜雨,紧接着于家各种生意全数败落。都说树倒猢狲散,府中都被下人搬空了,那于家的小姐也真是可怜,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而且最近城里总有人无故失踪,有人看到几个孩子贪玩跑进了于府,可进去找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那于小姐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衙门现在把于府大门都锁上了,就怕又有孩子跑进去。” 在锅旁煮馄饨的老板见老婆又在嚼舌根子,手中一块抹布扔过来砸她头上,怒道:“这碗都快堆成山了,你还有闲情唠嗑家长里短!不做生意就回家喝西北风!” 老板娘扯下头上的抹布,不好意思的地干笑两声,收走了桌上的空碗。 “怎么?你认识这于府的人?”嗜鬯问道。 “季大哥被抓走,蓝姨中毒,我去阴山,都是拜这于家小姐所赐。如今她家沦落至此,也算是报应。”窦扣想起最初见到于书娴的时候,给她的感觉是一位如此人美心美的女子,这个下场并没有让她心里有丝毫复仇的痛快,反而莫名感概,设身处地细想来,如果是为了爷爷,恐怕她自己也会这么不择手段吧,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别人的死活又和她有多大关系呢。 “哦?”嗜鬯挑眉,“那我岂不是要去感谢她送我一个小家奴?正巧我闲得慌,既然你这么好奇,不如我们等下就去于府一探究竟,或许能查到孩子失踪的原因。” “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我们就……跑啊!” 窦扣扔一记白眼,这人果真正经不到三分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再入于府 眼前的于府大门紧闭,死气沉沉,阵阵寒风扫过,甚是萧条,路过的行人皆脸露惧色匆匆而过。正中的金字大匾歪斜一边,摇摇欲坠,门栓上挂了把龙头大锁,还贴上了封条。只有石阶下方的两座石狮如旧雄伟,张着獠牙大口,脚踩玲珑绣球,映衬着此情此景却更显门第败落。 嗜鬯略施小法,只听那大锁应声而落,铜漆楠木大门打开了一个小缝,不等窦扣犹豫,他大大咧咧地推门迈入。 “有人吗?”窦扣紧随其后,朝空旷的大院子扯嗓高喊一声。回应她的只有被风吹过的几颗罗汉松窸窸窣窣的声音,更显死寂。院中凌乱狼藉,一些古董碎片散落在地,大概是走得匆忙,不小心摔碎的;还有一些衣块布条,似乎也是争夺撕扯后的结果,让人对当时的情景甚是感慨. 正堂内桌椅歪倒在地,但凡能换取钱财的物品都被人顺手牵羊了。后堂的锦帘,供奉祖辈的香炉,甚至是茶壶杯具,皆被搬至一空。 嗜鬯扶起一张太师椅,略略拭去灰尘,悠闲一坐,道:“不如我们把阿良接到这里住吧,清扫一下,可比他那小院子要舒服得多。” 窦扣不理他,径直走出正堂,朝那日于书娴设宴的偏院走去。嗜鬯自讨没趣的跟上,他看得出这丫头现在心情低落,暂时不去计较她的无礼。 “丫头!等一下!”突感怪异,嗜鬯止步出声喊道。 窦扣闻声站定,回头莫名地看着嗜鬯神色凝重,满脸戒备,三两步上前把她护在宽大衣袍之中,然后左顾右盼,嘴中急急念诀,指尖化出法芒附入双眼,顿时眉头一紧,冷气倒抽。 冤魂冲天,恶灵环绕!这魔人是故意让他发觉的! “怎么了?”窦扣看不出四下有何异样。 “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嗜鬯正色道。护着窦扣缓缓向后移动步子。 妖媚的笑声突然充斥着整个府宅,尖锐悠长,让人心底发寒,轻柔女声紧随其后:“倒是一道不错的点心,也省的我亲自出去找了。” 只见那铺满荷叶的墨绿池塘中飞出一团黑雾,落至长廊转角处,待雾散尽,一银发俏颜的女子靠着廊柱斜坐在护栏上,裙摆一边撩起,露出修长的纤腿,雪白嫩肤吹弹可破,脚踝至小腿处纹有惹眼的百花泣血图。虽满头银霜,可面相不过双十年华,那身露骨撩人的半透纱裙配以左边眼角诡异的贴花,更添一份妖娆,火红的双唇带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浅笑。 窦扣看得心里发毛,眼前的女子五官立体,眼眶深邃,不似中原女子面相,倒像是以前听爷爷描绘过的西域小国进贡的西方舞姬,如此修长的身型,气质很是吸睛。 “这是个什么妖魔?”她小声的问。 嗜鬯没有回答她,表情也没有如临大敌的严肃,相反他眉眼一挑,对着女子轻佻地说道:“想不到魔界竟有如此绝色,实在叫人难以把持,如能一亲芳泽或是一夜露水,在下牡丹花下死也甘愿啊。” 窦扣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他疯了吗?还是被蛊惑了?使劲用手掐嗜鬯的腰,却被死死箍在衣袍内,动弹不得。 女子唇角更勾了,面上怡然自若,“既然仙君如此喜好美色,那我让家妹伺候仙君几日如何?不过你身边的小点心可是要作为交换条件的。”她水袖轻挥,一缕墨烟飞入池中,只见池底浮上来一巨型王莲叶,罩在弧形法力屏障内,丝毫不染水渍。里边侧卧着一位菖蒲色衣着女子,一头青丝绾成随云髻,插着那让窦扣印象深刻的莲花形状玉步摇。 银发女子又施法除去屏障,那莲叶中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站起身来飞落至她身侧,欠身说道:“姐姐有何吩咐?” 窦扣探出头,料想不到于书娴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她壮着胆子探头问:“于书娴?你没有……”戛然止声,本是愕然于书娴居然没有事,可毕竟没人看到她的尸体,谁又说的准呢。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于书娴优雅地转过身,“怎么?我没死让你失望了?” 于书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窦扣,若不是她阻挠!父亲不会死!母亲不会自缢!自己也不会因为血咒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魔不魔的鬼样子,需要靠吸食人的精魂才能过活!这还多亏了姐姐。 姐姐名唤木菁,是魔界之人,若不是姐姐相救,恐怕十几日前自己就已毙命了。家里的下人多数被姐姐吸去了精魂,就连对自己一向忠心耿耿的吴管家也难以幸免,却唯独留了她的性命,给她注入魔血,用吸食|精魂所衍生的戾气压制血咒,她问为什么只留她性命,姐姐只说:“我喜欢你眼中的不甘和愤怒,很似我的一位故人,不如呆在我身边相伴如何?” 窦扣咬着唇,一时语塞。其实于书娴也算可怜,在她心里肯定把自己认作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吧。曾经恢宏的于府落到如今的萧条惨境,多少和自己脱不开干系。虽不知于书娴怎会和魔人扯上关系,可眼下她断不是当初那个在粮桶边上分发粮食还需要人撑伞遮阳的纤弱女子了。 “今日在下真是艳福不浅,不过怕是无福消受了,这丫头可比美人在我心中的地位还要高一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先行告辞了。”嗜鬯摸不清木菁实力如何,不过看她淡定的神情和施法的迅捷,以及吐息时散发的沉稳内力,应该不容小觑,他还要护着身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并无十足把握取胜。 木菁并不阻拦,耸肩一记‘你请便’的手势,嘴角笑容却是更深了。 正当嗜鬯迈开步子,身后又响起更为让人发寒的男声:“仙君何故急着离开?我这有一壶百年硫磺酒,仙君可想一同小酌几杯?” “哈哈哈……”从另一边亦传出飒爽长笑:“这蛇最怕硫磺了,印月,你是在戏弄仙君吗?” 糟了!嗜鬯心知不妙,这魔宫护法的名讳他还是有所耳闻的,蓝渊已叛离,这样看来,其他三位是已经到齐了,十有八九错不了,这下铁定是打不过的,甚至跑都跑不掉,自己如此大意害这丫头要一同成为板上鱼肉了。 印月仍是一身紫黑相间的宽袍,暗红发丝披散在身后,矗立在后方的假山上一贯把玩着玉箫,和他对话之人一头乌黑蓬发罩面,面目凶恶,最为惹眼的是左眼眶皆是眼白,没有眼珠,还布满血丝,煞是惊悚。 此人身披黑色大斗篷,身材却十分矮小,身后背着的骷髅长杖整整比他高出半个头,他一边讥笑一边从院墙飞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物是人非 “你这喜欢凑热闹的毛病还是改不掉吗?黑风。”印月跳下假山,负手而立。 “好不容易逮到只大的,万一你俩办事不利给溜了怎好?这仙人的内丹可是比普通人魄强多了,何况此地离阴山如此之近,万一那钟离阜来搅和,我等三人合力定不会吃亏。”黑风说得胸有成竹,丝毫不把嗜鬯看在眼里。 嗜鬯一听此言,气得差点想变成原形,冲上去咬死这个狂妄之徒,好歹也是飞升了的蛇仙,不给点颜色不知他的厉害!不过到底是强忍了下来,眼前的形势对自己不利,得小心才是。 谁知,黑风竟看向嗜鬯进而挑衅:“怎么?看你的眼神,是还想要反抗?劝你乖乖吐出内丹死得舒坦一些,等到我动手,可是要痛苦千倍万倍的。” “你!”忍不可忍则无需再忍!嗜鬯终是压不下熊熊怒火,口中狠狠念诀,长袖伸开,数百条鳞蛇钻出,嘶嘶吐着蛇信,如脱弦之箭冲向黑风,瞬间绕满其全身,印月和木菁都不帮手,只是像个局外人一样看好戏。 “就这伎俩吓唬小孩吗?”此话一落,只见鳞蛇全数被黑风吸入口中,他还像饱餐了一顿似的嚼着嘴,“用毒,你可得管我叫祖爷爷!”接着身后长杖飞出,凌空旋转数圈,杖,印月暗叫不妙,谁知身后传来季忘的声音:“只要你肯救她,我答应你魔界之人从此不会再出现于落孤城。” 钟离阜颇有深意地看着那被尊称为魔君的少年,一双眸子清澈如水,目光坚定不藏污垢,若是去仙门修道,定是俊才。只可惜…… 此种条件既省去一番恶斗又能解救城中之人,命不该绝也算是这小姑娘的福报,钟离阜招来灵云载着地上受伤的两人,绝尘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初入云宫 她……是死了吧?原来地府的空气那么香啊……话说不是应该很痛么?全身怎会这般舒畅?手好好的,脚好好的,脸好好的,还能呼吸,还能睁眼……躺的地方好软,纱帐真漂亮! 窦扣揉了揉额头,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她坐起身来,掀开那薄如蝉翼的纱帐,看到床头点着熏香,轻烟袅袅。 她走至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后在这十分敞亮的屋子里转了几圈。 六柱高大象牙白宫灯分布均匀,即使是白天,里边也透着光;室道:“老朽在玄云宫主要做些养花护草,擦拭打扫的杂活,姑娘唤老朽桓翁便好,有什么需要的,可跟老朽说。” “那……”窦扣有些难为情,“可有吃的东西?” 桓翁微微一愣,然后捋着胡须呵呵笑道:“老朽真是老糊涂了,不过这厨房是好久都没有用过了,食材得重新找。” “我上次看到嗜鬯可以随手变出烤鸡,你不也是仙人吗?”窦扣一想到那日在洞中石室中吃的脆皮金黄烤全鸡,肚子就咕噜个不停,正处长身体的阶段,总是饿得特别快。 “仙法能做很多事,但不能体会过程,千万年的日子如果总是这般无趣的生活,那和石头有何区别?凡人向往仙人什么事都可以信手拈来,岂知这样的日子久了,也会让人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桓翁一面说着,一面放下手中的香盏走出正殿,领着窦扣朝另一间阁室走去。 窦扣直觉桓翁说话总是让人云里雾里的,而且话又多,又都是大道理,她实难听懂。不过确是不能打断长辈说教的,她默默跟在后边,含糊的‘嗯’几句。 走进一间和起身屋子同样格局的雅室,只是要小一些,里边摆放着灶台,菜板,锅碗瓢盆,木材斧头,基本烧菜要用的都齐全了,缺食材而已。 “老朽很久没用仙法了,今日天色已不早,不宜再出宫寻食材,姑娘要做什么菜,老朽隔空取来罢。”桓翁扫了扫灶台上薄薄的一层灰,又用了一些清洁之术,使厨房看起来顿时干净整洁。 下山之后就再没烧过菜,就连在落孤城中一日三餐都是蓝姨准备的。窦扣脑中搜寻着爷爷曾教过的几道简单料理,然后说道:“茄子,黄瓜,鸡蛋,土豆……” 口中所说之物应声而落,还附带了满满一袋大米,桓翁笑眯眯地道:“可还有缺的?” “够了,够了,这些菜可以吃上好几日了。” 说实话,窦扣的手艺并不好,在竹山生活的时候顾着贪玩压根就没有好好跟爷爷学过煮菜,现下怕是要给人看笑话了。 桓翁坐在一旁,看着窦扣在灶前生疏地忙碌,仍是浅笑,不发一语。 勉强做了几道可以下喉的小菜,至少没有完全失败,还是能分得清什么是什么。那原本红扑扑的小脸上染了条条柴灰锅黑,窦扣浑然不知,还自顾自吃得津津有味。 “待晚一些老朽为姑娘准备几套换洗的衣物送过去,姑娘所居的阁室后院有温泉池用以净身,如果有其他需要可至太慧殿左侧长廊尽头的屋子寻老朽。老朽每日巳时会去太慧殿添香,酉时掌灯,姑娘若觉得无聊,太慧殿内有很多奇闻异录可做消遣。” “我就是一山野丫头,姑娘姑娘的叫,听着很拘束,桓翁以后唤我窦扣便好。” 桓翁笑眯眯地点点头,似乎这是他的招牌表情,老人家看起来很是和蔼慈祥。 桓翁叮嘱她切勿乱自行走,所以窦扣吃饱后,只在太慧殿周围的园子随便逛了逛。回到起先那间屋子的时候已近日落,看到床头叠放着几件颜色淡雅的衣裙,知是桓翁送来的。 如果不是桓翁说这间屋子有后院,她还真不知道原来对着正门的屏风后边是可以拉开的移门。 后院凹凸不平的岩壁有水渗出,潺潺流入一方椭圆池,池边堆满花岗岩,光滑平整;池内四座石灯光晕柔和,配以腾腾水汽,让人恍若置身梦境。临岩一颗硕大海棠,粗枝刚好盖过整个池,花开正茂,落得水中池边点点粉白。 窦扣找了一块天然的石靠背,哼着小曲,全身泡在水中,只漏出脑袋,水汽把她的脸蒸得红通通的。 吃饱喝足后能洗个热水澡是一件多么幸福之事,而且是在如此美妙的环境中。 整个人松懈下来,头越发昏沉。 就一天吧,暂时不去想季大哥为什么变得奇怪,暂时不去担心蓝姨是否安然无恙,暂时不管嗜鬯人在何处。自下山以来,似乎从未像现下这边舒坦过,如果可以放下一切,在这里生活下去,该有多好,只是人非草木,又岂能真如桓翁说的那样不被世俗牵绊。 室内的宫灯很是神奇,夜深之时,会自己变昏暗下来。窦扣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凌央走时挂在她腰间的佩玉。 不知凌央是否已安全回到青漠庄,是否用长生草救回了所要救之人……脑中杂乱一片,也渐觉得困顿,便沉沉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试探调皮 早上醒来精神格外抖擞,屋内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水沉香。想到桓翁说今日有仙童会来,窦扣匆忙起身梳洗,换上了昨日桓翁送来的衣服,再给自己扎了个简单的发髻。 她百无聊赖的在前院逗弄着一株含羞草,心里思忖着待会儿见到那个漂亮的木头脸山神大叔要说些什么。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窦扣站起来,理了理褶皱的裙边,循声看去。 不难认出那缓缓走来之人正是那日在嗜鬯的山洞石室内喝斥她为‘魔宫之人’的少年,不过神色却不似上次那般严肃冷冽,而是换成了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寡。 见窦扣行礼,红鹤用分外爽朗的嗓音说道:“仙尊命我引姑娘前去,姑娘请随我来。” 真猜不透这些仙人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境界,白脸黑脸竟能转换得如此自然,好似完全忘却了两人见过一般。 一路上途经好些长廊,行宫虽大,却是了无人烟,冷清至极。神仙住的地方一定要这般幽静吗?常年下来,不会闷? “他会不会是个脾气古怪的大叔?”窦扣跟在红鹤身后问道。 “姑娘指的是……” “你口中的仙尊啊。” “不可无礼!”红鹤斥责一声又道:“仙尊虽看起来不易亲近,可性情温和,对人宽容大度,只是不喜喧闹,姑娘等下回话记得简洁些。” 窦扣无趣地吐了吐舌头,一路无话。 钟离阜所居的心明殿处玄云宫最偏的角落,殿院中一池碧玉水塘开满大大小小的粉荷,沾满露水,星光闪闪,四面环抱杨柳依依,如诗如画。 两人穿过水塘上的小拱桥一前一后在殿前站定,红鹤躬身作箕道:“弟子把窦姑娘带来了。” “进来。”声音从里传出,温和好听。 红鹤上前轻缓推门,引着窦扣进去,只见那日在洞中石室中见到的男子端坐于文案,俊秀出尘的面上不显表情,垂着眼睑专注于案上笔墨。 殿内有矮桌配以蒲团,钟离阜搁下手中毛笔,抬手示意窦扣入座,红鹤随后拉上门退出殿外。 心里还是有些小紧张的,窦扣局促不安,眼睛乱瞟,不知该如何打破沉寂。只因他给人的感觉太过压抑,太高高在上,生怕贸然开口会语言不当。 那日在洞中自己不是噼里啪啦朝他说了一大堆吗?今日怎会如此扭捏?正当窦扣嘴唇都快咬破的时候,钟离阜起身走来,坐在了她对面。 桌不宽,此时那张脸只距离窦扣二尺不到,她畏缩的朝后挪了挪,仍是低头看着桌面。 钟离阜倒了一杯茶水放至她面前,柔声道:“听桓翁说你昨日就醒了,可觉身体还有不适?” 窦扣接过水杯,小声回道:“并无不适。” 猜到她心中所疑,钟离阜不待她问便自行说来:“那日你心脉受损,我把你带回来疗养,嗜鬯则是回了自己居所,伤及皮毛而已。” “谢大叔救命之恩,不过您为何会救我这等命如蝼蚁之人。” 钟离阜极不明显地微愣了一下,却没有怪她如此不礼貌的称呼,只是轻描淡写地跳过她所问,反问道:“为何你不和其他人一样唤我仙尊?” “仙尊这个称呼给人感觉就是一老头子,满头白发飘飘,胡子长到可以当扫帚,弯腰驼背,边走还边咳两声的那种形象。可您不是啊,我从未见过像大叔那这么好看的男子,把您叫老了,我觉得那才是不敬呢。”窦扣察觉到自己话中有所不妥,又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去。 钟离阜忆起自己修得仙身时的年岁,就定格在了当时,直至如今,面相再无变过。想他当时的年纪,被她唤作大叔也恰当。 “若真要算起来,我也是已经老到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想不到给人感觉如此清冷的人说话也会带些幽默,看来并非如红鹤所说那般难以亲近。 窦扣紧绷的神经松懈了许多,她抬起头腼腆道:“我是个山野丫头,大大咧咧没规矩,如果您不喜欢我叫大叔,那哥哥这么样?更年轻些。”试探性地调皮了下,相信马屁谁都爱听,至少不吃这套也不会生气赶她出去。 “称呼罢了,你觉得怎么顺口便怎么叫吧,只是该守规矩的地方要谨慎些,不可莽撞无礼。” “您的意思是我可以长住在这吗?”窦扣内心挣扎,她应该回洞中信守承诺做嗜鬯的家奴才对,不过这么美的地方,她确是很想一直住下去,尤其是可以天天泡在那个舒舒服服的大池子里。 “阴山是万物生灵修炼之地,你若无心于此,可随时让红鹤送你下山。” “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即便下山也不知何去何从,季大哥和蓝姨是好人,我只恨自己力不能及,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窦扣神色黯然道。 “众生皆有命数,何必执念于此,修行之人最忌讳心中有所牵绊。” “我只是个凡人,自然到不了您的境界,爷爷曾教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恩是定不能忘的,您可以告诉我魔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季大哥和蓝姨呢?” 钟离阜沉默不语,眼前的小女娃让他突感无奈。 她的本体灵力既然能脱离如此强大的禁灭封印,若有朝一日真让她冲破禁锢,能力应是不弱的,想来也不是坏事,看得出这女娃心性纯良,定不会成为祸害。只是易被心念支配,修行之路怕是多崎岖苦痛,不知会把她磨成什么样子。 “太慧殿内有书卷记载上古至今魔界之事,可让桓翁寻给你。若打算留在阴山中修行,如今的肉身会在封印突破之日死去,到时你会以本体形态涅槃重生,可凭自己意愿塑造人形。”钟离阜继续说道:“你尚未有修为,尽量不要出宫为好。” 窦扣越来越不畏他了,此时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盯着钟离阜,笑嘻嘻道:“红鹤说你不喜喧闹,叫我话越少越好,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嘛。” 钟离阜直觉她古灵精怪得紧,以后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便叹气道:“如果没有其他事了,就先出去吧。”该说的都说完了,也不知她能领略多少。钟离阜起身走回案前。 窦扣失落地‘哦’了一声,起身走到殿门前时又回头说了一句:“大叔,您弹琴真好听,下次教扣儿弹吧!” 钟离阜低头不语,只是手中毛笔顿了下。 待门被人关上,殿内安静下来,他如银河般的黑眸眨了一眨,口中轻喃:“扣……儿……” 那一年,窦扣十二岁,荷塘木桥,风轻柳飘,单薄瘦小的身姿衬着肉肉的圆脸在他面前大胆调皮,他只是随她,话语虽冰冷也带有一丝温暖。直至数年后,即便是每一口呼吸,每一次午夜梦回,那刻入灵魂的脸庞,那触动窦扣每根神经的嗓音,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占据了她生命的全部。 红鹤见窦扣出来,才朝里作箕道:“仙尊,嗜鬯在宫外求见窦姑娘。” “你引她去见罢。”门内回道。 “是。” 窦扣正愁着要怎么去见嗜鬯,这会他就自己找来了,倒也省事。 玄云宫外两侧有阶梯引上,尾端隐于云中,向下看不到尽头,中间广场亦有云梯直达天际,只是被结界阻隔,非能轻易接近。 嗜鬯站在宫门外,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脚边放着一个竹制的背篓,见窦扣出来,故作不悦道:“果然是进了玄云宫,架子就大了。” 窦扣欣喜地跑过去把背篓搂起来,翻了翻。季大哥做的火折子和木匕首,蓝姨给她补过的衣服,编的草鞋,还有那本衍息心法……上次被嗜鬯瞬间带出了山洞,都来不及拿,没想到他居然会亲自送过来。 那他的意思是…… “你不打算让我回去做家奴了?”虽说她还没有贱骨头到自己想去伺候人,可事情一码归一码,做人得信守承诺。 “你是真傻还是脑筋太死板?你早就不欠我什么了。说吧!你这救命之恩想要我怎么还?先说好!我可不出卖色相,如果想要我将来做你相公之类的,我可宁死不从!”嗜鬯说完还故作姿态地扯紧了胸前衣领。 见嗜鬯又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知是应该没有伤到哪,窦扣索性逗他:“这么说来我可是救了你两次,不过现在暂时想不到要你怎么还,留着以后吧,说不定等我长大了,真就看上你了。” 嗜鬯发现越了解窦扣多一些,越让他欢喜,这微微显露的精怪个性倒是和他有几分相似。为了她的将来,自己又不能自私的把她留在身边,有仙尊庇护,加上太慧殿内的万法典籍,必能助她的修行之路如鱼得水,总是比呆在他的洞内好。 对了!他把窦扣轻扯了过来,弯下腰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如果在太慧殿内看到《巫经》,记得抄写起来。” 窦扣知道嗜鬯的意思,点了点头,反正大叔说太慧殿里的书都可以取来看,这应该不是难事。 身后的红鹤突然轻咳两声,“宫前不宜多做停留,如果事情说完了,窦姑娘请随我进去罢。” “嗜鬯能进去吗?我还有一些话想细问。” “没有仙尊允许,闲杂人等皆不得进入。”像背法则,红鹤默然回道。 真是个不通情理的刻板之人,这是窦扣对红鹤总结出来的印象,明明年纪看起来不过舞勺,言谈举止皆墨守成规,一板一眼的很是不讨喜。 嗜鬯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如果玄云宫想进去就进去,那仙尊在阴山哪有威严可言?他能留你已是难得,先进去吧,我过几日再来看你。”说完朝宫门行了一礼,退下阶梯,化作一缕烟华隐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另面红鹤 窦扣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平凡的路,在竹山时,只是想着能下山看看爷爷口中的皇宫,尝一尝糖葫芦的味道,逛一逛气势恢宏的京都,也就心满意足了。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满脑子想着怎么突破封印,怎么找到季大哥和蓝姨,怎么才能让红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嗜鬯进来,还有桓翁,怎么才能听他说话不犯困。 这一个多月以来,嗜鬯确是来看过她好几回,不过也只是问她可有吃饱穿暖,过得适应与否之类的,碍于红鹤每次都在旁边,她只能含糊带过。其实她很想跟嗜鬯抱怨,自己越来越觉得闷,宫中连她就四个人,每天千遍一律的生活模式,刻板的红鹤,说话烦闷的桓翁,不出大殿的大叔,也再没有看到他在树下弹过琴。 这日窦扣像往常一样在太慧殿中无聊翻阅,上次让桓翁寻的《巫经》一直没有结果,桓翁说以前戚沐良会把一些药理书籍分开放在一处,只是殿内书籍众多,要找出来可是要费些时间的。 庙里老爷爷给她的衍息心法一直没有细看,现在她手中拿的正是这本。窦扣跟着书中所写:盘坐宁心,松静自然。唇齿轻合,呼吸缓锦。手须握固,眼须平视,收聚神光,达于天心。进入泥丸,降至气穴。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丹田气暖,肾如汤煎。气行带脉,炼己功全。精气若有自行走动之兆,此乃关键之时,立即引此精气行走带脉。带脉打通且顺畅之后,丹田气足矣。 一轮下来只觉全身通透舒畅,心情平和,其余感受不到什么特别之处,她想凭意念激发出体内光束,却怎都徒劳,不知是自己还未领略书中要领,还是它根本就只是一本普通的修身养性之书而已。 “你体内有封印,自然是无法控制灵力的,它能救你于危难足以见得你与寻常生灵不同。此书确实有助于控制修行初期因杂念所产生的心脉逆气,不过对于你来说,它就只能助你修身养性而已。” 桓翁不知进来多久了,一面扫扫灰尘,一面抽出架上的书,看了一眼又放回去,看得出他还在为她找那本《巫经》。 “谢谢你,桓翁。” “如今沐良在凡间都如我这般年纪了吧,对药理还是如此固执呢。” “你怎么知道……” “当年他俩交情不错,不难猜是嗜鬯让你找的,而且这书也只有沐良会看。”桓翁把一卷缣帛放在窦扣面前,又说道:“这卷《万魔录》记载了关于魔界的许多事,若有看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 “魔界的人都很厉害吗?”窦扣随口问道,上次看嗜鬯一对一都打不过他们。 “魔人修炼皆以吸食人的精魂或生灵内丹为主,对提高自身功法效果迅速,同样的时间,比修仙之人汲取天地灵气要胜出一些,而且魔人阴险狡诈,所以两方对战时,仙门之人往往输于魔人的诡计中。” 窦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反正大概意思是魔人善使诈,即使打得过也要当心。不过未免想太远了,她现在连一点仙法的皮毛都不会,怕是随便一招就把她弄得跟上次妇人手里的小孩一样了吧,更别说要去魔界救人了。 不过季大哥既然被他们奉为了魔君,蓝姨作为他生母,应该不会被怎么样吧,或许是她自己担心太多了,说不定此时两人在魔宫里过着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呢。 如果真是如此,希望以后季大哥能带领魔界走入正途,没准到时候还能互相串门子。 窦扣痴傻地想着,一脸憧憬。 忽闻殿外琴声幽幽传入耳,她激动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书灰,正想奔出门外,却被桓翁拦下。 “仙尊抚琴之时不喜打扰,你这样贸然出去,岂不毁了一曲悠长?” 窦扣闻言站定,虽很想近距离观赏,可还是听了桓翁的话走到窗边,推开一个小缝,朝外看去。 她从未觉得人和山水是可以那么的契合,仿若殿院中那棵硕大的蓝花楹下少了那抹翩若惊鸿的身姿,似乎显得毫无韵味,像是被硬生生剜去点睛之室里边传出‘咯咯咯’的轻笑声,她好奇地走近窗边,见红鹤手中拿着牵丝木偶,指尖生疏地来回拨弄,嘴里还对着它自言自语,玩得不亦乐乎。 猛然发觉有人在窥看,红鹤赶忙将木偶收入袖中,惊慌转头看向窗边,见窦扣挑着眉,单手拖着下巴伏在窗前,他恼羞成怒道:“谁……谁许你进入这里的!” “你这又没写不许进入。”窦扣笑道:“你继续啊,别被我扰了兴致。” 红鹤像一阵风似的扫出门外,殓去怒气,唯唯诺诺道:“你不要告诉仙尊,若是他知道我喜好这些人间玩意,定认为我不学无术,荒废修炼。” “我在落孤城中见到很多小孩子也玩这个,看起来挺有趣的,只是我不会玩,不过你放心吧,我窦扣不是那种爱打小报告之人。”窦扣又挑了挑眉道:“你今日给我印象真是颠覆以往,很高兴重新认识你,以后就别窦姑娘,窦姑娘的叫了,直呼名字就好,我差两个月就十三岁了,你呢?” “我只记得仙尊助我修得人形之时到如今过了三百余年,我看起来像人间多大岁数啊?”既然被人知道了秘密,红鹤此时说话也轻松自然许多,没有原先那样中规中矩的模样了。 窦扣盯着他想了一会道:“差不多虚长我两岁吧,不过你心性却不及我成熟,因为我觉得牵丝木偶是小孩子才玩的东西,哈哈哈哈……”大笑出声,真好!以后宫中有个可以欺负的‘弟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仙池灵珠 九重天上,一处浮岛隐于万层云浪之中,岛上琼楼玉宇,紫殿金阙,云雾缭绕,从边沿直泄的数条水瀑,在垂至数丈后流入虚无空间。 南华宫。 钟离阜负手立于正殿堂中,南华仙翁一身竹青鹤氅从后堂不疾不徐地渡步而出,捋着白花花的胡须,朝殿中添香的小童使了个眼色,那小童便伏身退下了。 “钟离仙尊从未踏足过我这南华宫,今日是为哪般?”南华仙翁坐于上堂,抿了半口热茶,缓缓问道。 见他装傻充愣,钟离阜开门见山道:“既然煞费苦心用了禁灭封印,想必是得让那孩子历经生死轮回,你又何故助她进我阴山?”转过身来,掌心飞出一青花小瓷瓶落至南华手边的茶壶旁。 “仙尊果真慧眼如炬,只是此人命轮上和你阴山有些渊源,我便顺水推舟罢了。凡人亦可修仙,有封印又如何?若她能凭靠一己之力冲破,也免去了这几世的轮回之苦。” “渊源?” “仙尊无需忧心,就当是你阴山多了一位住客而已,若她真无慧根,百年后自会重入轮回,体内封印也会随之附着于下一世。”南华仙翁笑得意味深长。 “既然仙翁不愿多说,那我便不多问了,只盼他日不成祸事便好。”钟离阜一挥衣袖,化烟而去。 南华老仙殓去笑容,蹙眉轻喃:“祸兮福所倚……” 钟离阜明显感觉到红鹤最近和窦扣的关系异常亲近,虽不知南华口中所指的渊源是好是坏,不过万一扣儿是红鹤的情劫,怕是难免一场唏嘘。 红鹤不同于山中其他生灵,三百多年前西王母把这天界唯一的粉羽鹤交于他度化,待兽性尽除,仙体纯然之时便会回蟠桃园做护园兽,是万不能扯上七情六欲,枉顾栽培的。 许是他想多了,这俩孩子都还年幼,或许只是交好而已,毕竟年纪相仿。 钟离阜放下手中毛笔,轻声一叹,想他阴山中为情所困,来求他赐忘生露之人不在少数。情往往是修炼中最难渡的一劫,多数落得个修为散尽的结果。如今留这孩子在宫中,到底是对是错,且不得知,奈何她特殊的体态,就连嗜鬯都经受不住诱惑,更何况是有些急于求成的妖兽,只等她尚有能力再出宫自立洞府罢,如若不然,百年之后,老死在这行宫之中,也不过是弹指间。 这日,嗜鬯带着一个大包袱到访,被窦扣请到阁室叙旧,还神秘兮兮的把红鹤也叫来了。 “这些都是我让嗜鬯在山下搜集来的。”窦扣一面说着一面打开大包袱,只见里边各种木偶,布偶,泥人,木雕堆成小山。 红鹤两眼都快炸出火来了,但碍于嗜鬯在场,他只得强压住满心兴奋,轻咳一声道:“切勿玩物丧志,快快收起来罢,让仙尊发觉不好。” 嗜鬯嗤鼻冷哼:“小孩子就小孩子,若不是我家窦扣说你喜好这些玩意,我还真一直以为你就是那般老成持重。” “你告诉他了……”红鹤耷拉下肩膀,无奈地看着窦扣。 “嗜鬯人很好的,以后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让他下山去寻。”窦扣挑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宫人木偶在红鹤眼前晃了晃,“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隐藏真实的自己呢,山中的日子无聊漫长,你不想多几个朋友吗?” “朋友……”红鹤垂睑道:“仙尊总教导我不要被世间七情六欲所迷惑,即使深陷其中,也要务必勘破。” 窦扣和嗜鬯相视一眼,都无奈地摇头。没办法,谁叫他一直以来都受那个人的熏陶呢。 不过到底这堆玩意还是让红鹤惊喜至极的,在窦扣再三保证不会告诉仙尊的前提下,他半推半就的还是全数收下了,脸上表情难掩兴奋,笑得像个孩子。 “对了。”拿人手短,窦扣这才开口拜托红鹤,“我听桓翁说,有一处‘湚琉池’是修行练功的好地方,你能带我去吗?” 嗜鬯一听打了个寒战,想到上次仙尊说要把他囚禁在池底就心有余悸。这‘湚琉池’他还是略有所闻的,但凡被囚的妖,皆是心性不善,犯过大错需要重修的。不过池水灵气旺盛,能使修炼事半功倍,也算是仙尊对犯人最大的仁慈了。 知道红鹤想问什么,窦扣抢先答道:“桓翁把通过结界的叶子给我了。” 红鹤犹豫不定,思忖着这东西都拿了,又不好意思拒绝,‘湚琉池’可是重地,不知桓翁为何会把龙爪叶给窦扣,那老头向来做事随心,让人猜不出个所以然,奈何仙尊却从不过问,甚至一些拿捏不定之事还会去请教他。既然他把叶子给了窦扣,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己又何必顾虑太多?一个小丫头,应该闯不出什么祸事来。 “我就不去了,我也去不了,你们自便。”嗜鬯耸了耸肩又朝窦扣道:“我要出远门一趟,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 “嗯,兴许你回来,我已把《巫经》抄好了。” 送走嗜鬯,窦扣转而一脸期待地看着红鹤。 “仙尊过几日要去月宫一趟,我不用随行,那时便带你去吧。”他勉强答应了,反正若真出了什么岔子,桓翁第一个担责。 两日后,玄云宫前,红鹤恭恭敬敬的在一旁听钟离阜交代一些琐事,窦扣倚在宫门后伸出头来看。内容听不清楚,只是见红鹤连着点头,然后目送钟离阜步上云梯。等完全看不到人,她兴匆匆地跑出来道:“这下我们可以自由几天了!” 红鹤还是不习惯窦扣把仙尊叫做‘大叔’,奈何仙尊都由着她,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阴山我都没有好好玩过,上次看到嗜鬯洞府前的瀑布觉得好美好美的!要不然,去完‘湚琉池’,我们再去其他地方逛逛好不好?或者……山下也行。”窦扣像是被解禁的小孩,满脑子想着怎么把这段时间在宫中的烦闷全给释放出来。 红鹤额头犯疼,突然觉得窦扣不是好打发的主,早知道不拿那些玩偶了。可万一不答应,她何时跑去仙尊面前告一状,仙尊肯定会对自己失望之极。 “再议。”先敷衍她。 红鹤是名副其实的红鹤,全身皆为粉色羽,只有冠羽是一团赤色,此时驮着窦扣在稍微高出树完飞身至绿地盏台边,伸手靠近琉璃珠,只见荧荧光缕渡入掌心,须臾,他抽回手又飞回了池这边。 “你在干嘛?”窦扣好奇地问。 红鹤捋了捋鬓角的垂发,傲然道:“那是池眼,也是池底禁室的钥匙,只要禁室内有任何异常,它都会记录在内。我刚是在查看禁室的状况,一切正常。不过池底那些妖灵们也不敢再犯什么事,仙尊此举已是无上厚恩,如若还妄想逃离,怕是永远和飞升无缘了。” 窦扣对池底的禁室兴趣缺缺,不过倒是觉得那颗大珠子挺好看,“你可以带我过去看看吗?”她走向池边问道。 “仙尊说此物极有灵性,不可贸然靠近,你还是远观吧。”红鹤看了看日头又道:”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来日方长,若以后仙尊允你在此处修炼,怕是看都会看腻,不如今日就先回去吧。” “嗯……”窦扣无奈,正欲离去时看到池边一朵花开得格外灿烂,想着摘回去观赏几日,便伸出手去捏住花梗,随后却惊叫出声:“好疼!这花有刺!” 红鹤一记白眼,谁让你要去摘它。 窦扣抽回手的瞬间,指尖血滴飞入池内,荡了几圈波纹后渐渐融于池水。谁都没有发现在两人离去后不久,琉璃珠突然急转数圈,珠身颤抖一阵后又恢复如常。此时从深不见底的池内隐隐传出细微缥缈的声音。 ——伯珩,是你回来救我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蝶女荼青 桓翁找着《巫经》已是几个月后之事了,这期间嗜鬯一直没有出现过,玄云宫内的日子虽温饱无忧,可总感觉日子过得毫无头绪,心里压着的事,也都无从下手。 蓝姨说体内的封印要么施放之人解除,要么自己冲破,她哪知是谁给她封的,自己冲破得了吧,她又不是什么天赋异凛,骨骼惊奇的绝世奇才,能三五年就修得一身至高仙法。 现下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偌大的书殿内抄抄写写,百无聊赖地翻阅。 发髻从双丫变成了垂挂,身形也渐渐显出了少女的轻盈,转眼爷爷去世已有一年,虽然偶尔还是会梦到那个佝偻的身影,惊醒时依旧两眼泪花,不过次数似乎越来越少了。许是在竹山上时候,她的世界里就只有爷爷,只有满山的大竹,以致爷爷去世时,她痛苦得好像全世界都毁灭了一样。如今身边多了一些人,一些事,精神总归是有了些寄托,也有了要朝之奋斗的目标。 今儿个很早就起来了,昨晚爷爷在梦中的背影模糊得看不清楚,似乎跟她说了许多话,可到早上醒来的时候却一个字都不记得。 “姐姐,幽谷中的花都开了,特别是你喜欢的大绒球和紫阳花,都开得十分繁茂。你出宫来,荼青引你过去......” 是谁在说话 直到一阵野菜煎饼的香味扑鼻而来,窦扣才发觉自己趴在案上睡着了,写了一半的宣纸被毛笔染黑了一大块,还沾上了自己的口水。 桓翁把一盘冒着腾腾热气的野菜饼放在桌上,笑眯眯道:“这是我以前下山游历的时候跟一个农妇学的,你吃吃看。” 窦扣尴尬地把染黑的纸压在《巫经》下,拍了拍手中书灰,接过桓翁递过来的食物咬了一大口,野菜饼外酥里嫩,很是美味。 “桓翁,你有听到吗”窦扣嘴里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问。 “听到什么” 窦扣纳闷道:“没什么,可能是最近老梦到爷爷,睡眠不好身子虚,产生幻听了。” 直至夜晚躺在床上,时不时都还会听到那句话,这么晚了,不会真有一个叫荼青的女孩在宫门外等了一天吧,虽不知口中‘姐姐’唤的是何人,可宫里就她一个女的。莫不是找错了地方? 她这爱管闲事的个性不知是跟谁学的,窦扣起身披了件褙子轻手轻脚地出了去。 虽说大叔曾告诫她不要一个人出宫去,不过只是去告诉那女孩这里没有她要找的人就可以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宫前石阶两旁的高大柱灯闪着荧荧白光,四周一片流光氤氲。窦扣看了一周不见有人,除了蝉声,也再没听到那在耳边重复的话语,许是人家已经回去了呢。正转身要走,只觉石阶下方一丝光点夺目,似乎有渐渐靠近的趋势。 “谁是谁在下边”她朝光点处大喊一声,接着立即捂住了嘴,空荡的四周使得喊声格外洪亮,被大叔听到岂不是要责备她不听话? “姐姐,荼青来接你了。”光点处依稀可见一女子缓缓步上台阶,身着淡紫色曳地裙,梳着一个简单的侧髻,用了几朵星辰花点缀,年纪看上去比窦扣稍长,浅浅地微笑带着两个梨涡。 窦扣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其他人吗?荼青当然是在叫你啊。”女子转悠着水灵灵的大眼,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窦扣搜寻着脑中的记忆,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眼前的女子,也不认识叫荼青的人,而且这人明明比她还年长,为何唤她‘姐姐’?再者这女子能隔空传话,应该不是平常人,多半是在这山中修行的某一类,那就和自己更没有关系了。 “你认错人了吧。” “这样你应该就记得了。”女子说完一转身,只见无数虚幻花瓣聚成一小团,化成一只全翅透明的水晶蝶,周身散着荧荧夜光,煽着翅膀绕窦扣飞了好几圈。 窦扣想起来了,是进阴山时停在她肩头的那只。只是把它赶走后,就再没飞回来过,这只蝶儿确是陪自己走了好长一段路。 “原来是你这只小蝴蝶,你叫荼青是吗我叫窦扣,是个凡人,你真认错了。” “姐姐不是凡人,待解除封印,一切都会记起来的。”蝶身恢复成人形。 “你也知道我体内有封印?”窦扣忽觉自己出来已有一段时间了,虽说对眼前的女子和她说的话有莫大好奇,可眼下得赶紧回去才是,万一被发现可不好,故对蝶女说道:“现在很晚了,不然你明日再来,我去让大叔允你进宫。” “不要让仙尊知道我来找你。” “为什么” “因为幽谷的另一边是魔界。”荼青退下石阶,隐匿于荧光中。 ———— 原来阴山西侧和魔界仅隔一条泠河,河流横穿而过的幽谷却没有被魔气污染,一年四季繁花似锦,草木葱茏,或许是因为这尴尬的归属,鲜少有生灵踏足。 红鹤正纳闷窦扣怎会知道幽谷,若不是她来问,自己都快忘了这一处世外桃源。 “是桓翁告诉你的吧?不过休想我会带你去那玩,泠河内有虎蛟,是魔界的看门兽,若是遇上它,恐怕你连骨头都剩不了。” 虎蛟什么的,窦扣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现在满脑子想着河的另一边是魔界,那是不是只要过了河,找到魔宫,就能找到季大哥和蓝姨了? 她并没有告诉红鹤昨晚在宫前见荼青之事,尚未弄清身份缘由,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见她沉默,红鹤放下手中的布偶,拍了下脑袋说道:“都是你送的这些玩物,害我差点把仙尊交代的事给忘了。凡人修行要去仙门拜师,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则需要找灵气繁盛的地方自修。仙尊说你体态特殊,让你自己选择是留在山内,还是送你去仙门,若你要留在山内,要知道如果体内封印永远破除不了,你就只能老死在这山中了。” 红鹤话音刚落,只见窦扣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心明殿前,她犹豫了很久,刚才风风火火地奔来,脑中寻思了各种想要留下来的理由,可仔细想来,似乎又特别牵强,毕竟自己在这白吃白住了那么久,啥都不会罢了连帮忙打扫都是笨手笨脚的。大叔的意思虽说是让她自己选择,可她又凭什么赖着不走呢只是离开后,她该何去何从...... “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钟离阜轻柔淡雅的声音。 原来大叔不在殿内。 窦扣咬着嘴唇,慢悠悠转过身,看见钟离阜正站在木桥上,手里拿着两卷竹简。 原本在脑中练习了各种要讲的理由,此刻却全卡在喉咙里。窦扣眼中闪着泪花,许是被逼急了,她干脆一个飞奔,冲到钟离阜跟前跪下,双手抱住他的小腿,把脸埋入他的衣袍,呜咽道:“大叔答应了要教扣儿弹琴的,以前听凌央说大叔不让女子进玄云宫,是因为这样才想把让扣儿送去仙门的吗我觉得这里挺好,只要大叔不觉得我烦,不赶我走,扣儿什么杂活都可以做的,也会努力......” 大手轻抚上她的额头,窦扣哽住,抬起挂着两条鼻涕的脸。 “凌央是谁”他问道。 窦扣惊觉自己一时口快说了不恰当的话,慌乱解释道:“他是祁山忘尘真人的弟子,他也是听自己师傅说的……”声音越来越小“说您拒绝了水莲仙子……” “你起来吧,随我来。” “嗯。”窦扣松开手,站起来拍了拍裙摆的灰,抹了一把鼻涕,像做了错事的小孩般低着头跟着钟离阜进了殿。 她恭恭敬敬地坐在蒲团上,还是第一次进来时的位置。钟离阜从案上拿了一卷竹简放在她面前说道:“以后每日辰时来这研磨,抄书,书中不懂,领悟不了之处作出笔记来问我。” 如果她决意留在山中,那以后的日子总是要学些什么的,即便是凡间的孩子,这个年纪也该是在私塾读书的时候,放任不管的话,怕是会闷到她,再调皮惹出什么麻烦来。就几年吧,等到她定性,若仍无心修仙,到时候就放她下山许个人家,刚才听她口中说的那个凌央,许是个不错的姻缘。 南华仙翁说这孩子和阴山有渊源,那把她放在身边总归是放心一些,既然他送她入阴山,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是非纠葛只等来日再看了。 每天总算是多了点事做,不再是三点一线的生活了,不知为何,虽说她经常在太慧殿翻书翻到睡着,可却觉得在大叔身边看书的感觉不一样,甚至每天都会期待那个时候。不过不管怎么样,大叔似乎并不是想赶她走,反而还给了她留下来的理由。 窦扣跪坐在钟离阜身边挽起袖子研着磨,静静的看他书写着一些自己不认识的字,眼神从笔尖到捻指到脖子到鼻头到眼睛…… “大叔,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皮相而已,好看与否有何妨”钟离阜薄唇轻启不答反问,手中笔锋微转继续挥洒,不顾旁人。 窦扣把墨锭搁下,双手托着腮,撅起嘴蹙眉道:“长得好看人人都喜欢啊,不像以前住落孤城的时候,隔壁有个小孩因为长得丑,连爹娘都不爱。话说您真的拒绝了那个仙子啊” “心有旁骛之人,不必与其有太多牵扯。”钟离阜放下笔,把刚写好的纸张放在她面前,“去太慧殿查阅书籍,把上边每个字的念法,笔画书写顺序,以及字的意思找出来写在纸上,七天后交予我。” 窦扣看那纸上黑压压的一片,她可一个都不认识,有些字笔画繁多甚是复杂,刚才大叔写的时候,她压根没专心看,看来得去找桓翁救急了。 似乎知道她脑袋瓜里打的算盘,钟离阜一语戳破:“你在太慧殿也有些时日了,书籍分类多少该了解了些,我已让桓翁把一些放错类属的书籍放回了原处,之所以会给你七天,也是要告知桓翁不能帮你。” 惨了!小脸顿时耸拉下来,窦扣勉强应道:“扣儿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始修道法 心明殿一处居室内,钟离阜端坐于蒲团,运气调养。 自那日从南华仙翁处归来后,他对窦扣多了些留意。 若不是恰巧神观察她的状况,才得以发觉她元神离体了,看似一个普通的锦囊,但那上边附着的灵力却不似阴山修行的生灵,扣儿来的时候,身上并无此物,可见是近日才得到的,只是玄云宫前来了客人他竟察觉不到。 好在来人并无害人之心,不过为何要给扣儿锦囊,是想带她去哪里若从扣儿口中得不到答案,只得看这孩子之后有何异动再来探究了。 钟离阜眉头微蹙,气压丹田,收了功力,缓缓张开眼道:“进来吧。” 桓翁已在门外候了许久,得到回应才推门进去走到钟离阜对面跪坐下,把一个方形盒子放在案上说道:“自上次和祭昼一战后,你身子一直不好,此次又耗损仙力救那孩子,这是沐良以前炼制的补气养生丹药,你服下好好静养一段时日吧。” 钟离阜颔首。 “你向来不插手凡间生死之事,如果窦扣回不来也是她的气数,此番做法倒是让老朽颇感意外。”桓翁捋了捋垂地胡须,“不过……偶尔背离原则,体会世间人情冷暖也未尝不可。” “她在玄云宫内有何闪失即是我的疏忽,既然决定留在山中修行,不管有无成效,都已不是凡世之人了,阴山万物皆为我子孙,皆受我庇护。” “老朽在想,她身上的禁灭封印,如果你想破除,也并非难事,既已把她视为山中生灵,何不……” “她心有牵绊,只怕修行不能潜心,我想让她在长心智的年岁多学学,后遇仙尊来寻书,见我把藏书阁整理得井井有条,有意让我来照看他的太慧殿,师傅对我心灰意冷,眼不见为净就应允了。” “大叔也是人吗” “仙尊是定清上神座下弟子,自上古时期就被派来守护阴山至今。” 窦扣偷偷的舒了一口气,原来大叔不是妖怪变的,真好!她暗笑。忽的又想到万一封印没了,她会不会就变成什么飞禽走兽之类的,那就不是人了啊,那就和大叔不一样了啊!顿时脸又揪成一团。 先不管那么多,能学到法术就能救人了不是吗? “你刚说的口诀是什么神不离气,气不离神然后呢”窦扣重新摆好姿势,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样。 ————— 泠河另一头,山峦起伏,曲折延伸隐于浓稠墨雾中,寒鸦阵阵飞过,使得一片枯林更显死寂,林中弥漫着呛鼻的腐臭味,两只长相凶恶,体型庞大的妖兽互相扭打,争斗抢食,在漫天魔气的熏染下更加凶残暴虐。 似乎察觉到有动静,扭打中的妖兽都停下了动作,同时警觉地看向一个方向,接着猛地放开对方朝不同的方向跑得无影无踪,留下被撕扯得面目全非的烂肉,触目惊心地躺在泥洼水坑里。 一道黑影射来,黑风立在腐肉前,宽大的斗篷显得他身材格外矮小,身后长杖却格外骇人,他口中念诀,长杖飞出被他握于手中,指向地上那团腐肉吸出妖灵,待完成收回武器后,他不满地朝地上猛啐一口:“如果魔君能有他父亲当年一半的本事,我犯得着来这种地方吸取死灵练毒!” 印月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树枝上,手里提着刚才那两只妖兽其中一只的脑袋,脸上的表情停留在死前那无比惊骇的瞬间,惨绿的血还不停地往下滴。 “如今新任的魔君只靠这林中妖兽的妖灵练功,成效定是不大,更何况有蓝渊阻拦,他始终狠不下心吸食人的精魂,当初我对蓝渊狠下杀手,就是怕魔君有妇人之仁,此番也是证实了。” 印月从妖兽头颅中吸出妖灵,收入掌中,闪身隐去。黑风又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烂肉,用手愤怒震碎,继而也消失在林中。 喷火石林间,一座让人毛骨悚然的宏伟大殿坐落于血池上方,凌空悬浮,天水一色,皆是腥红。池边环绕四尊巨大石像,人身蝠翼牛角,姿势各不同,虽是石像,可感觉似乎随时都能活过来。 大殿的石门高数丈,上边嵌满数不清的眼睛,或睁或闭。正中一双凸眼约莫一成人大小,极为惊悚,再向上看去,一只巨大兽头挂于建筑顶端,张着血盆大口,齿如刀剑,鼓睛暴眼,凶神恶煞。 凌空开了一道口子,印月飞出,落于血池边上,随手把妖兽头颅扔了进去,只见血浪瞬间将其淹没,池内传出一声响彻天际的嘶吼,一条锯齿大尾腾出水面又迅速隐了去。 黑风紧随其后,提醒道:“魔兽皆凶残无情,你可别养了只白眼狼。” 印月不搭话。 察觉到下方有人,正中凸眼瞬间张开,血丝暴涨,看向来人之后又重新闭上,接着石门缓缓打开,从里伸出一座铁链宽桥直至印月脚边。 魔宫内磷火通明,冰冷玄铁壁,诡异石妖象,大小不一的符文结界门分散于四周,门上或为铁链,或为水纹,或为光束。 两人穿过长廊,见木菁跪在殿中,于书娴被几个魔兵牢牢架住,手脚腕上都锁上了铁链,正要押下去。 “魔君,是木菁让妹妹做的,不关她的事。” 季忘端坐于王座上,横眉冷视,“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父君的能力,所以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木菁不敢,木菁只是希望魔君能早日练成灭世神功,才会对您使用幻术,妹妹亦迷了心智,所以并不知情。” “我倒要听听,你让这个曾经试图杀害圣后的女人如何助我练神功。” “妹妹当初也是被情势所逼,如今归我魔族,誓死效忠魔君,还望魔君不计前嫌给她将功补过的机会。” “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的好意,送个软玉温香来我的寝宫,让我这个未经人事的魔君识得翻云覆雨之乐!” “修炼灭世神功第一步要疏解男子阳刚之气,木菁看您一直未有想法,才斗胆冒犯。” “此事我自有打算,轮不到你多事!” 印月听出了事情的原由,见魔君没有消气的意思,他上前俯身道:“魔君请息怒,木菁此番冒犯也是希望您能早日重振魔宫,为您父亲报仇,而且……”他看向于书娴,“此女心性刚烈,以后定是个不错的勇士。” 黑风走上前,阴阳怪气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冒犯了魔君,必是要受罚的。”他又俯身朝季忘道:“魔君把此女交予我惩处吧。” 于书娴至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她能活到如今全凭姐姐,即便姐姐利用自己做了什么,她也毫无怨言。从姐姐把带她回魔宫的那刻起,她就知道这里日子如履薄冰,谁会容忍一个曾想要杀害自己母亲的人。 时过境迁,转眼自己已是家破人亡,又成了这副半人半魔的样子。以前父亲虽对自己严苛了些,可那种膝下承欢的日子却是再也回不去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窦扣,若不是她阻拦,于家又怎会因血咒落至此境,也怪自己当时仁慈没有让下人一棒子打死她。 此时一个魔兵行色匆匆来报:“启禀魔君,圣后又在强行运功,守在门外的兄弟们已被震伤。” 季忘眉一皱起身说道:“看在你对魔宫一片忠心的份上,此次我不再计较,但必须惩戒此女以儆效尤,黑风,她就交予你处置。”说完看向印月又道:“你跟我一同去母后寝宫。” “是。”阴月俯身应道,随着季忘一同走入后殿。 待两人离去,跪在地上的木菁站起来,抬手示意魔兵松开于书娴。 虽说这木菁护法不是好惹的主,但毕竟魔君有令,魔兵们十分为难地看了看黑风。 “魔君的命令你也听到了,此女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不然怪罪下来,我可担不了责。”黑风让魔兵先解开于书娴身上的铁锁,也算是给了木菁一分面子。 身体得到解放的于书娴一脸视死如归道:“我本就是已死之人,姐姐无需为我触怒魔君大人,只怪书娴无能,完成不了姐姐的计划。” “你倒是挺护主,不过你再有忠心也免不了我冰骨浆的惩罚。” 于书娴不知为何物,倒是她身后的魔兵听了都瑟瑟发抖,细细嘀咕道:“我听说黑风护法的冰骨浆是一种会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喝下去的人全身皮肤如火烤般炽痛,但骨头连肉却是极为冰寒,两种极端夹杂在一起,那感觉……无法形容,听说以前黑风护法用来惩罚了好些犯过错的兄弟,都没能挺过去。” 木菁一个闪身把于书娴护在身后,冷道:“你这是要置她于死地细细想来,我木菁和你黑风虽谈不上交好,但也从未有过过节,今日能否看在同僚的份上,卖我一个薄面” 黑风心下暗喜,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这可叫我好生为难,不过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又怎好拒绝,我轻点下手便是,定不会要了她性命。” 木菁岂会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可现下也只能无奈道:“那株尸香魔芋你命人来取便是,不过我可警告你,此花聚集了众多怨灵之气,你练毒的时候别把自己给献祭进去了。” 黑风得逞地大笑道:“既然你肯割爱,那我就不推辞了,这世间还没有我黑风搞不定的毒物,归还令妹之日,我便命人来取。”偏过头对那几个愣在一旁的魔兵喝道:“把于姑娘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动她一根汗毛。” 木菁松了一口气,虽说失去了自己所珍视之物,可她觉得值,自从看到于书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木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覆水难收 石门半掩,在外候着的侍姬看到季忘,赶忙退到一旁,印月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下去。 季忘正准备推门而入,门内突然传出一阵巨响,像是什么粉碎的声音,接着一道强光打出,被印月出手挡了回去。 “母后,你这是何苦。”季忘无奈道。 “你还认我这个母亲?我的好儿子居然给我下丝虫蛊,我真想不到黑风居然会把这么阴毒的东西教给你。”蓝渊气极道,说完又是一掌,震碎刚换上的妆台。 不顾蓝渊怒气冲天,季忘让印月先在门外守着,自己推门进去,室内一片狼藉,碎片满地,唯一幸存的是蓝渊现在靠坐的那张大床,只是纱帐也已被撕扯在地。 季忘走到她身侧躺了下来,头枕在她的腿上,悠悠道:“你还记得我曾问过你关于父亲的一些事,你始终含糊,久而久之我便不再问了。” 蓝渊看着他此番亲昵之举,心中一暖,怒气下了一半,却是沉默不语。 季忘继续说道:“那日我在于府被阴印月带走之后,虽内心万分惶恐,不过更多的是好奇,因为他似乎可以解答我多年来隐藏在心中的疑问。”他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印月让我在往生镜中看到了所有事情的经过,包括你和父亲是如何相识,相恋……” “不要提他!”被人提起伤心往事,蓝渊火气又上来三分。 季忘不顾她怒意,仍是继续说着:“父君毕生所愿其实就只是能修好魔门,让他的妻儿有个安全的所在。你可知当年那一战,父君知道自己此去九死一生,他也知道你定会不顾一切去救他,所以才布了一个让你误以为他利用你的局,使得你心灰意冷带着未出生的我隐世苟活。” 此番话如雷轰不去别的城镇找精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离久而归 “大叔,这是扣儿跟桓翁学做的野菜煎饼,你尝尝。” “大叔,这个字我怎么都写不好!” “大叔,扣儿的梳子不见了!可否用你的” “大叔!大叔……” 自从窦扣进殿学习之后,她对钟离阜是丝毫不惧了,而且越发张扬活泼。 钟离阜揉了揉犯疼的额角,施法盾隐了身形,隔去屋外的嘈杂,他今天只想好好的看会儿书。 房门突然被推开,窦扣朝里探了探,什么都没看到。 “奇怪,这时间不是应该在房里看书吗?”窦扣嘀咕道。眼珠轱辘一转,脸上漏出贼兮兮的表情。她很好奇大叔的房内到底会有些什么小秘密,兴许能发现他的兴趣和喜好。 窦扣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反过身带上门,全然不知这一切都被钟离阜看在眼里。 铜镜,楠木梳,竹簪子,枕头,被褥,桌上只有茶壶杯具,案上放了几本古书,旁边搁着纸笔砚台……什么嘛!一点奇怪的东西都没有! “你在找什么”挥袖散去结界,钟离阜坐在案前略显不悦地看着窦扣。 “大!大......叔!你......”知道他是神仙,可神仙也不该这样吓人吧!窦扣惊魂未定捂着胸口,一想到自己被抓了个正着,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我在找书!”胡乱编造。 “找书不去太慧殿,来我房里做什么” “桓翁说被您拿走了......” “什么书” “《异兽图》”脑中突然闪过几个字,窦扣脱口而出。 “我这没有这本书。” “哦,那可能是桓翁记错了,我再去太慧殿找找。” 窦扣仓皇奔出,却被钟离阜叫住:“你这段时日跟桓翁修习道法,可有何成效” 窦扣只得乖乖站在门边回道:“恩……好像肚子不怎么容易饿了。”其实桓翁只教她了一些口诀,未授予她一招半式,她对此不懂,也不会猜疑桓翁的做法,听人家说修道是漫长的过程,而且还要靠资质,她才学了一个多月,想来应是学不到什么高深的东西。 “吐纳汲气之法可用于果腹,久而久之就如呼吸般自然,便可长期不用进食亦不觉饥饿。你修道时日尚短,切勿急功近利。近日我需闭关几个月,有事你让红鹤代为传达便可,明日起暂不用来此学习。” 窦扣一听脸色整个阴霾下来,她又从门边跑到钟离阜对面坐下,噘嘴道:“你是嫌我烦了才去闭关对不对,扣儿以后安静些便是。”想大叔是为了躲她,才在房中施法隐身的吧。 “最近心神涣散,需入定几月,你若觉得烦闷,可唤红鹤陪你四处走走。”宫里除了红鹤就只有桓翁了,总不能让一个老人家带着她到处跑,日子漫长清冷,这孩子不知需要多少时间才能适应。 悻悻地离开钟离阜居所后,窦扣如旧去太慧殿打发光景。《巫经》早已抄写完了,嗜鬯还是不见回来,到底是去了哪里?怎会这么久?害她有都点想念嗜鬯的吊儿郎当了,有他在的日子至少不会那么无聊。 转念又想到,既然大叔要闭关那么久,自己得想点法子再去幽谷才行,不然故事听到一半,着实吊人胃口,而且她真的很好奇那个爱慕着大叔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阴山之大,她无人引路要如何寻去那日红鹤载她去湚琉池都飞了好些时间,这要走到阴山的最西边,得费多少时日?且不算道路通不通畅,沿途有没危险,更何况她总不能跟桓翁说要自己一个人去幽谷。红鹤上次也说过不会带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所以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扔下手里的书,窦扣在某一处偏院中找到正在浇花的桓翁。 “我想学腾云之术。” 桓翁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看着她,捋了捋胡须,思索道:“只有飞升成仙才能腾云驾雾,我本想等你先悟透口诀,再授予你一些基本的法术,比如遁形法,夜明术,以及御行诀,其中御行诀是初期最难之法,口诀只有一句,但其中要领却是只能靠自己参透。寻一法器,用以口诀和意念御之飞行,修为粗浅者可控制物品器具,高深者可控人心。” “法器去哪找” ”你房中那块琉璃佩玉可就是件上等的法器,只要你勤加练习,驾驭它应该不是难事,如能唤出玉中麒麟,九州四海,天上地下任君遨游,不过能驾驭麒麟者非帝王不可,我在想给你此物之人定不出自寻常人家。” 窦扣寻思着凌央怎会把那么贵重的东西给了她,纳闷道:“他是祁山忘尘真人的弟子,也是青漠庄的少主,那日山中一别,此物他赠与我作为日后相见之信物,只说拿着这佩玉去找他不会有人阻拦,倒是没说它那么贵重。” 想来这一别已是一年多了,她曾答应过凌央救了人就去青漠庄跟他报平安,若不是桓翁提起佩玉,她差点就忘了,好像被她一直压在枕头下边。 “祁山......”桓翁一边走出院子一边叹道:“我是多少年没有回去了。” 窦扣默默跟在后边,心里想着原来桓翁也是师出祁山,那如今自己跟着桓翁修道,是应该叫他一声师傅才对吧,不知桓翁在祁山是什么辈分,凌央以后见了她会不会叫她师叔或是师伯?他肯定不甘愿吧,当初被他欺负的小丫头成了长辈,画面想想都觉得搞笑,窦扣心里暗爽,憋不住笑意。 “师傅!”窦扣跑上前挽住桓翁的手臂撒娇道:“您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同门师兄妹” “祁山拜师礼节繁琐,你可是一项都没做过,何况我早已不是门中弟子,你唤我桓翁便好,听着自然,也习惯了。”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些日子不用去心明殿,窦扣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院中毫不厌烦地循着口诀练习,红鹤不懂道法,授不了什么经验,时常在一旁无聊的看到睡着。 阴山的日子千百年如是过,无人感慨时间快慢,窦扣还是从嗜鬯那才得知如今山下已是盛夏时节了。 此时某人正大大咧咧地躺在她的床上,翘着二郎腿,满腹牢骚地抱怨道:“从龙宫出来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给烤熟了,若不是想念你这丫头,我才不会边朝太慧殿走。 “我回来就是想看看你寻到《巫经》没有,没想到你已经抄完了,真是好姑娘。”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于廊间,碰到桓翁迎面而来,手里提着香盏,看样子应是要去别殿添香。 桓翁看到嗜鬯,微微福了福身道一声:“仙君好。” 嗜鬯点头。 “仙尊闭关的日子,这孩子劳您多指导督促了。” “仙尊为何要闭关”嗜鬯只知钟离阜十几年前被魔君祭昼重伤,闭关修养了一年有余,如今万事太平,无病无灾,阴山也无异常,难道是旧伤复发 “只说最近心神涣散。” 嗜鬯又点了点头,看来是他想多了,既然仙尊不在,他便趁此带窦扣下山玩几日吧,这一年多都闷在宫里,这丫头定是想出去散散心的,顺道把抄好的《巫经》给阿良送去。 “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给阿良送书”嗜鬯看着窦扣问道。 窦扣喜上眉梢,不过也要问问桓翁的意思,怎么说都算是自己的师傅。 “可以吗”眼神中满是期待。 桓翁笑道:“仙君可是要将她安全地带回来,否则老朽不好交代。” “那是自然,这丫头是我的救命恩人,定是好生护她周全的。” 窦扣高兴之余心里也有了另一番打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水上山庄 嗜鬯见到戚沐良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袖中拿出一只还在活蹦乱跳人形珊瑚,长着奇怪触角,全身肥肥肉肉的,好像一捏就会糊掉。据说这从万丈深海洞穴里寻得的瑚灵十分罕见,听闻此种珊瑚能修复形体,只要元神尚在,即便肉身已腐烂,骨骼全碎裂,将瑚灵熬煮成的药膏涂抹全身,亦能换皮接骨。 窦扣才知道原来嗜鬯去西海并不是见什么吟妹妹,而是给阿良找药材去了。 闲谈中,戚沐良亦得知了窦扣真身被封,以凡躯修习道法之事。他一拍胸脯保证到:“如是以后习得《巫经》中之精华,定能炼制一些有助提升功力的丹药,到时我予你几颗,保证事半功倍。” 窦扣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凌央给的琉璃佩玉细细端详着,听到戚沐良的话,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察觉到窦扣有心事,嗜鬯走过来坐她旁边,看到那佩玉,他记起好像是和窦扣一同闯入他石室的那个男子临走时给她的。 “小丫头长大了,开始有女儿家的心事咯!莫非是在想那个偷我长生草的男子?”嗜鬯戏虐道。 窦扣已经习惯嗜鬯不正经的说话方式,只是淡淡回道:“我曾应允过要下山跟他报平安,却忘了问这青漠庄该怎么走。” “说不定人家早忘把你了。” “桓翁说这个佩玉非寻常之物,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还给他才行。”窦扣握紧了佩玉,虽不知这东西对于凌央是何种意义,但肯定不是一块能随便赠予人的装饰品,法器以后再寻便是,此种神物在她手中怕也是浪费。 “我听说这青漠庄有自己的军队和制度,又时常笼络天下壮士豪杰,势力日益增大,当今皇帝好几次想铲除,以防后患,却因不熟悉沙漠地形屡屡吃亏,不过看庄主似乎无意争斗,也就渐渐不再去打扰。”戚沐良一边给院中土灶加着柴火,一边说道。 “你常年不出门,怎会知道青漠庄的事?”嗜鬯问道。 “几年前曾遇见一男子来求我解蓕雾之毒,我问他为何不去行院找个女子了事,他说他修阳神,不可行*之事,否则会神智错乱,走火入魔。” 此果嗜鬯只在阴山看到过,食之立即使人面色潮红,全身发热,瘙痒难耐,只有男女交合方能解毒,时常被一些喜结连理的小妖们用来增加情趣。 窦扣听这名字有点耳熟,猛然想起凌央在山中阻止她去摘的果子就叫蓕雾!虽不经人事,但她知道行院是什么地方,如果当时吃了它……窦扣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问他既是仙门中人,为何会从阴山下来?而且蓕雾属妖果一类,一般仙门都会载入书中让弟子熟记,又怎会误食了这果子?那人只说一言难尽,我对别人的隐私没什么兴趣,反正这毒好解,我就给他治了,闲聊间,就听他说自己是青漠庄的人,名字叫殷什么伯,呃……殷伯珩。”戚沐良继续说道:“只是我也没问青漠庄在何处,若是想去也不难,落孤城中有个百晓生,什么千奇百怪的事都能打听到。” 对于嗜鬯来说,在城中找一个人根本不是难事。 青漠庄,九道墙,万里黄沙,水中央,左楼兰,右单桓,十匹壮驼,走不完。 嗜鬯用一片树叶变的金叶子,换到了一张字条,上边就写着这字句,虽未道出青漠庄具体所在,可总归是写明了方向,而且有嗜鬯在,也用不着骆驼。 窦扣觉得这样骗人是不是不太好,但看那百晓生的一身行头,金丝绸缎,珠围翠拥,一脸见钱颜开的模样,十有八九是那种为富不仁之人,她心中就立即消去了这样的念头。 两人回到戚沐良住处做了简单的道别,窦扣此刻被嗜鬯招来的灵云驮着行驶在肉眼看不到的空中。灵云像一团大棉花,可是用手却完全触摸不到,窦扣屁股忍不住弹了几下,也没有想象中的有弹性,看来真的只是雾气聚集而成的虚像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嗜鬯站在窦扣身前,看到她幼稚的动作,暖心一笑,用手顺了顺她被风吹得稍微有些散乱的额发,柔声道:“如果这一世会老会死,我定让阎王许你下世投胎成蛇,我引你修行,永远相伴。”说完自己都愣了愣,转了头去,让风吹散心中有些理不清的思绪,然后自嘲的摇摇头。 窦扣神经粗大条,只听到嗜鬯说要她投胎做蛇的那句,然后嫌弃道:“我才不要做蛇,没手没脚浑身还黏糊糊的,长得惊悚又丑,人人都怕。” 正经了不到一分钟的嗜鬯立马转过头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你说谁没手没脚!我这粗壮手臂,修长大腿你看不到还有你说谁黏糊糊的?!我每天洗澡的时候难道要通知你!天界多少仙子追着我跑,阴山都快踏平了,你说我惊悚又丑人人都怕!” “有本事你变个真身来……”窦扣吐吐舌头,小声嘀咕。 “本仙君的真身气势不输龙族,变出来怕会吓到你,无知的凡人!” 好吧,你说是就是咯,窦扣耸耸肩,不知道路程还有多远,见嗜鬯行得胸有成竹,她这个路痴也不好说什么。 正午时分,烈日当头,嗜鬯最是怕热,变出折扇把衣领敞开使劲挥。云中有水气,透着丝丝凉意,窦扣觉得倒是忍得住。 云层下边皆是黄沙漫天,偶尔有商队集结穿行其中。窦扣从爷爷口中听说过楼兰国,此国建立在沙漠中,周遭亦分布了许多小国,只是她不明白何为这寸草不生,常年高温又缺水的地区还会有那么多人栖息。 黄沙渐到尽头,隐约可见几座平坦山丘,许是遭沙漠常年侵袭,山丘上绿意稀缺。嗜鬯驾着云渐行渐近,一汪大湖涌入眼帘,盈盈水面映着阳光,有些晃眼,颇吸眼球的是这立于湖中心的建筑,红柱黄瓦,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四方大理石曲桥延伸至湖岸,看起来像一个超级奢华的大型人造岛屿。建筑多被繁枝茂叶遮挡,从空中只能看到几栋高出树枝的楼层,全然不知其中结构。 “到了。”嗜鬯在空中停住,锁眉沉思,这山庄内外层都设有十分严密的结界,却看不出是正是邪。 正门朝南,挑檐门楼威严耸立,正中大门前和楼上各站立两名护卫,身着和窦扣去阴山时在凌央画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嗜鬯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着了地,殓去一身奢华,他一改往常招蜂引蝶之姿给自己变了一身朴素典雅的直裾,外披哑色纱氅,两人沿着曲桥,朝正门走去。 “两位可是来参加禁阁公示的只是日期定为下月初五,此时来尚早了些。”左边的护卫上前打量着嗜鬯和窦扣,如是说道。 “呃……我们是……”窦扣刚要出声就被嗜鬯伸手打断。 “听闻青漠庄风景秀美,湖光山色乃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我和师妹特意提早半月来此游玩。”嗜鬯拱手恭敬道,语气沉稳似大家弟子。 窦扣不知嗜鬯为何要骗人,可还是依他噤了声,且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请两位出示请柬。” 要请柬的这下要露馅了。 但嗜鬯好像一副在他意料之中的表情,淡然道:“我们蓬莱仙岛有个习俗,就是拜访别人的时候要先握对方的手表示友好。”他伸出手微笑地看着那个护卫。 只见那护卫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把手搭了上去,被嗜鬯握住一秒就松开了。 嗜鬯嘴角一勾,就只需要一秒,他便在这护卫脑中找到了请柬的模样以及书写的内容和特有的印章花纹。他右手伸入衣襟,假装掏一阵,然后从衣襟中拿出一卷系着金丝绸带的象牙卷轴双手呈了过去。 那护卫见嗜鬯如此恭谦有礼,心下一点也不怀疑,接过卷抽,打开粗略地扫了几眼便道:“庄主早已备好客房,两位请随我来。” 这也行万一被发现,会不会被人当刺客抓起来?窦扣心虚的跟在后边,低头咬着嘴唇,不发一语。 两人被护卫领着穿过好几个月洞门,曲折回转,越过假山,走在抄手游廊间忽见一碧衣少女在园中假山旁仔细的观察着什么,时不时发出一阵轻笑,然后用胭脂在假山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她在干嘛”窦扣小声问道。 护卫看了一眼碧衣少女,无奈道:“那是寻小姐,庄主的女儿,自打从鬼门关被救回来后就变成这样了,有时候和正常人一般,有时候总是做一些让人费解的奇怪事,问她,也总说不记得,不过总归是把命捡回来了,庄主事务繁忙,也就随她了。” 嗜鬯满脑子都是禁阁,自是没把护卫的话听进去,他才不管别人奇不奇怪,这庄中似乎有更有趣的事情等着他,没准送这丫头来见情郎,还能有些新奇的收获。 三人走出园子,窦扣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神色清明的少女,怎都不像痴傻。 客房在一个十分精致的四合雅苑内,两间相邻。护卫客套一阵就离开了,不一会儿来了两个丫鬟,说是来伺候他俩的生活起居,以及告知一些琐事细节,无外乎是一些庄内要遵守的规矩,哪能去,哪不能去,进庄出庄要告知云云。 嗜鬯说不喜打扰,叫她们除了送饭和打扫,其他时间候在苑外或自行活动。两丫鬟面面相觑,也乐得轻松自在,便应声退下了。 这苑中还没有其他客人,偌大的地方就他两人住,窦扣待丫鬟出去后匆匆把嗜鬯拉进屋,带上门,急问道:“你为什么不跟人家说实话,本来轻轻松松就能进来的,眼下被你这么一闹,我还怎么去见凌央?” “你有定情信物还怕见不到人”嗜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道:“西域列国珍宝众多,这青漠庄地理位置处其间,内外层皆用结界保护,肯定是有什么好东西。刚进来的时候还担心会被反震出去,没想到安然通过了,反正我们不急着回去,何不看看他禁阁内有何玄机,这庄内又有何玄机。”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请柬是假的啊?到时候被当成刺客抓起来,我哪还有脸见凌央。” “被抓到再说喽,大不了我把那小子抓到你面前来还不行吗” 真是遇人不淑,不过事情都被嗜鬯搞成这样了,现下也只能照着他铺的路走了。 ———————————————分割线———————————————— 各位读者如果有好的建议可加本人微信:yaoyuanyuan1108探讨剧情,模拟结局,穿插情节,或者给我指出错别字和语病,甚是感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庄主盛怒 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窦扣发现一只大手正要罩下,她一个激灵吓得缩到床角,扯起被子护胸前。待看清来人后仍错愕道:“你!你要干嘛!”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还挺水灵的,只是脸上的肉多了些。”嗜鬯摸了摸下巴审视道:“嗯……再长几岁,没准是张祸水容颜。” 光天化日,他就这么大喇喇闯入她的卧室,说这般轻浮不庄重的话,魔爪都伸过来了!就不觉得有失身份难道嗜鬯完全不把她当成女子看待?好歹她也快十四岁了。 “你进来为什么不敲门?!”窦扣怒瞪着他。 “我进你玄云宫的卧室也没有敲过门啊,今日突然生气为哪般”嗜鬯一脸无辜。 “那你手伸过来要干嘛?!” “看你睡觉的时候还会鼓腮帮子,觉得可爱想摸下,谁知你就醒了。”嗜鬯没趣的耸耸肩,边走出卧室边道:“梳洗完出来,我们去熟悉下环境。” 丫鬟送来早膳便退下了,窦扣随便扒了两口,虽说处在长身体的阶段,可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过饿的感觉了,桓翁说过修道初期要先淡却食欲,看来她这方面修得不错。 换了件堇色罗裙,发髻随意挽起,窦扣把琉璃佩玉放入腰间,看了看镜子,不知凌央是否还记得她,或是真如嗜鬯所说,把她给忘了。 倒也无妨,反正她只是来履行当初的承诺顺道归还东西,就像红鹤说的,修仙悟道之人,不能被世俗情感牵绊,忘了也好。 只要一出苑子,两个丫鬟就远远地尾随,也是在情理中,嗜鬯这几日就是逛逛园子,看看假山,逗弄下鲤鱼而已,偶尔坐在亭子里和窦扣闲聊一些让人打瞌睡的话题。 “你们是谁!”少女站在凉亭边上谨慎问道。眼神打量了一阵倚靠在亭台栏边给鲤鱼喂食的嗜鬯,接着又看向坐在亭中发呆的窦扣。 窦扣正思索是自己主动去找凌央,还是陪嗜鬯疯下去,此刻看到花圃后边突然出现的少女,才想起是刚来那日见到的举止奇怪的小姐,不过今日的她看起来正常多了。 嗜鬯把鱼食都扔进了水里,拍落手中的碎屑,站起来行礼道:“我们是应邀来的客人,提早了些日子来庄中赏玩,惊扰了小姐,真是抱歉。” 窦扣从未见过嗜鬯如此彬彬有礼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还是出门夹到了脑子,来青漠庄后见了人都是这般文绉绉假正经的模样,想想也对,既然是受邀而来的,总不会是些奇怪的人。 “你们是从中原来的吗”少女的警惕转为好奇,似乎没有怀疑嗜鬯的话,她走到亭中又仔细看了看两人道:“中原的人都长那么好看呢,伯珩哥哥也是,你们也是。” 嗜鬯和窦扣互看一眼,想来这位小姐应是从来没有出过庄,不知她口中的伯珩是否和阿良说的是同一人。 客套间见一丫鬟匆匆跑来,喘着气对少女说道:“小姐,不好了,少主正在大堂被庄主训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庄主好像特别生气,桌子都拍碎了。” “哥上个月从祁山回来的时候,爹不是还夸奖他有所进步吗?而且哥向来听话懂事,从来没有惹爹生气过,怎么会……”少女皱了皱眉,又道:“爹一向沉稳不易动怒,一旦生气就说明事情很严重,你先用灵鸽通知忘尘真人,让他老人家提早几日来参加公示,有他维护,爹多少会给些面子。” “是,奴婢这就去办。”丫鬟又急匆匆退下了。 年纪不大,却心思缜密,考虑周全,这少女今日是恢复正常了吧。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就是凌央的妹妹了,叫什么来着窦扣正努力回忆凌央说过的话,谁知少女自己报了名来。 “我叫凌寻,眼下有事得先走一步,改日再去找你们玩。”她调皮一笑,转身顺着甬路同样急匆匆地走出了荷塘院子。 窦扣朝不远处丫鬟招了招手,那丫鬟便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细声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青漠庄有几个少主” “庄主膝下一儿一女,除了刚刚的寻小姐,还有就是央少主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 窦扣眉头一皱,听刚才来报的丫鬟所说,凌央似乎遇到了麻烦。那这节骨眼去见他,应是没有心情和她闲话家常的,看来真是要跟着嗜鬯一起疯下去了。 正堂内,青漠庄主凌肃芒立于上座,身旁的八仙桌已被拍得粉碎,旁边伺候的下人皆低头退至墙角,无一人敢上前清扫。年长的管家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茶递到他面前说道:“庄主消消气,少主或许只是无心之过。” 谁知管家这话更让凌肃芒气极,‘啪’一声又把刚握在手的茶杯摔得粉碎。 “无心之过”他指着跪在地上的凌央怒道:“且不说是不是无心之过,此物乃我们凌家世代相传之宝,若非这次开启禁阁需要用到它,我怕还被你蒙在谷里,眼看离公示日子越来越近,到时你叫我如何跟远道而来的宾客们交代!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公示前一定要把两极麒麟坠给我找回来!” “您从小教导孩儿要知恩图报,若非那女娃,孩儿又怎会拿到仙草?妹妹又怎会得救?当时情况紧急,孩儿身上并无其他物品可作为日后相见之信物,况且她亦应允了事后一定会来青漠庄,孩儿若知此物是禁阁钥匙,定不会随意赠人,不过既已是赠人之物再要拿回非君子所为,若禁阁非它不开,那孩儿唯有再去阴山寻她另以丰酬换回。” 听到是为了救凌寻,凌肃芒怒意下了一些,他一甩长袖,转过身去,深吸了几口气,待稍平复,才软了语气道:“这两极麒麟坠可是上古神物,若是落入魔人之手,招出炼狱凶兽,天下不免一场浩劫。” “孩儿明白爹的苦心,只怪孩儿不明其中道理,做事轻率欠考虑,待明日一早孩儿便出发去阴山。”凌央叩首道。 “日子剩半月不足,你可要快去快回。”凌肃芒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准备吧,多带几个护卫,最近周边好几个城镇都在暴发瘟疫,应是魔人所为,虽说你仙法精进,还是要当心些好。” “孩儿谢爹挂心。”凌央起身退下了。 训斥得口干舌燥,凌肃芒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一杯新茶仰头一饮而尽,随手要把空茶杯放桌上才发现身边只剩散了的木架子,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负手走入后堂。 旁边的管家见主子走后,挺直了腰杆对瑟缩在墙角的下人们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收拾了!这两天陆续有宾客前来,你们手脚都给我利索些!谁要是损了青漠庄的面子,立马给我卷铺盖走人!” 这时一个丫鬟瑟瑟地开口:“赵管家,听素梅和宝珠说南苑两个蓬莱仙岛的客人这几日一直在庄内乱闯,明明都已告知一些不能接近的阁院,他们还是要绕到门前看上一看,素梅和宝珠是下人,不便阻止,万一得罪了贵客,那可担当不起,所以让我来跟您知会一声。” “蓬莱”赵管家搔了搔头嘀咕道:“听庄主说这蓬莱岛主向来清高,和我们也素无来往,我上次帮庄主盖请柬印章的时候,确是没见过有他家的邀请函,这会儿怎会来了两个蓬莱的人”紧接着对那低着头的丫鬟确认道:“可有看清楚了那请柬上写的确是蓬莱二字” “门卫送到南苑的时候就说了是蓬莱的客人,应是错不了。” “嗯……我知道了,你让那两丫头好生伺候着,说庄主最近事务缠身,过两日再去拜访。” 那丫鬟领命退下了。 荒漠的夜空,清风明月,整片银河璀璨壮丽。 窦扣靠坐在假山旁盯着天空发呆,她明明只是来归还个东西就走,怎知给嗜鬯这么一闹就去了好些天,万一给大叔发现,会不会怪她只顾着玩,不用心练功? 唉……再不努力一些,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在变老之前修得仙身。 回廊上,两个下人提着灯盏走来,然后坐在了栏边拿出零嘴互相分食,开始闲话家常。 窦扣身子稍微往黑暗处挪了挪,既是在人家府邸做客,规矩还是要守的,免得被人说大半夜客房不睡,跑到别的园子做游魂野鬼。其实她只是睡不着出来随便走走,看今晚夜色不错,就找了个适合的倚靠看看夜景而已。 “听说没有,少主去年上阴山寻仙草的时候,把禁阁的钥匙当成信物送了人,庄主就是为了此事大发雷霆,少主便应承了明日出发再上阴山找回来。”其中一个下人啐一口瓜子壳,小声说道。 “禁阁的钥匙那要是找不回来不就……” “对啊!好多都是不远万里来的贵客,总不能把人请来了就这么给请回去吧,以后庄主的颜面和诚信何在?” “禁阁里边到底有什么稀世珍宝吗” “那些有来头的大人物哪会重视这般身外之物,你刚来不久定是对青漠庄不了解,不过我也是听赵管家说的,禁阁里有一本无字石书,四方神兽守护,分别是白泽,解豸,谛听和麒麟,每当世间将有大事发生,石书上便会有预言出现。话说二十年前,书上显现了‘魔门破损,神石补之’四个字,没想到不久后,魔王就攻上天界抢夺女娲石。”嘴里磕着瓜子的下人神神叨叨的像说书先生一样噼里啪啦讲个不停。 窦扣并非有意偷听,却让她无意间得知了凌央送她的佩玉原来是这次公示的关键之物,看来她今晚就得还回去,不然明天就扑空了。至于嗜鬯关心的禁阁玄机,原来是神祗预言,她倒是没多大兴趣。 这么晚去拜访别人不合礼数,看来得找嗜鬯帮忙了,待两个下人又闲聊一阵离去后,窦扣疾步走回客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蛱蝶鸳鸯 嗜鬯睡觉从来都不在床上,他更喜欢倚卧在房梁上或者隐身绕着某根柱子。 窦扣推门进去的时候房内一如既往的空无一人,她唤了两声,不见他出现,于是对着空气说道:“刚在外边听到两个下人谈及禁阁之事,我大概了解了你所谓的玄机是什么……” 这招果然好用,房内烛火瞬间通明,嗜鬯从横梁上飞下,心急问道:“是何物” 窦扣从腰间拿出佩玉道:“你先帮我把这个送去凌央房内。” “现在” “嗯,等你回来再跟你解释,此物和禁阁有关。” “送去不难,只是你这东西一旦送回去,他定会知晓你人已在庄内,这样一来我们假冒宾客之事就公诸于众了。” “无妨,我对凌央有恩,相信他不会为难我们,而且你放心,说不定这东西还回去了,他非但不会计较假冒之事甚至还会感激我。” “那就要看你的情郎是不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了。”嗜鬯接过佩玉,一溜烟消失了。 第二天一大早,凌央所居的院子炸开了花,一个个下人,护卫都被他吼了个遍。修道之人本应内敛沉稳,但此刻的凌央已然是淡定不住了。 “你们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那我房中怎会凭空出现此物敢情叫你们值夜都是去打盹,聚赌的!”凌央握着佩玉,心下五味杂陈。 昨晚有人进了他的房间,他竟全然不知!那来送两极麒麟坠的人定来头不小,小豆子这一年多是不可能如此精进的,难道遇上了危险致使麒麟坠被人给抢了去?想想又觉得不对,东西恰巧是在昨日父亲训话后送来的,庄中口舌嘈杂,那人定是知道了他正需要此物,先不论好坏,此举确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丫鬟素梅被领了进来,一见到凌央,双颊一红低着头跪了下去,怯怯道:“少主,南苑的姑娘让我给您送来一封信。”说完把信笺双手呈上。 “姑娘”凌央接过。 “那姑娘说您看了信自会知晓。” 凌央一头雾水的把信拆开,但见信笺上两行诗句赫然在目。 ‘豆蔻枝头双蛱蝶,芙蓉花下两鸳鸯’ “真的是她……”凌央把信叠好收入衣襟,对跪在地上的素梅急道:“快起来引我前去。” 窦扣并无十足的把握凌央会记得这句在阴山时他调侃她所引用的诗句,且看他如何反应,再做下一步打算了。 苑中几株肉苁蓉花开正茂,即便花多如幽谷,也不见有这种奇特种类,花梗?” 看着走出房门的背影,窦扣不知嗜鬯又在打的什么鬼主意,反正有他在,日子总不会那么无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道出缘由 听说是自家小姐惹的事,几个丫鬟退至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这阵子小姐犯病越来越频繁了,隔着上次还不到十天呢,这一犯病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神出鬼没,叫唤也不理人。” “可不是,听小姐身边的荷香说,有次小姐到处乱画的时候,她听到小姐嘴里不停地念着‘又找到一个’,怪瘆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庄内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托亲戚从南蛮的商人那买了些熏香,说是能驱邪避灾,回头去我房里,分你们一些。” “还是柳姐好,我打小就怕这些,你可要多分我些。” 嗜鬯仙躯灵耳不想听到都难,他立于廊前,不解地看着仍杵在窦扣房门外眼神飘忽不定的凌央。 既然他都已经告知是何人所为,难道凌央不应该有所回应吗?难道凌央也和这些嚼舌根的下人一样,对自己妹妹的情况一无所知。 这时门被拉开,窦扣已理好妆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出来,问道:“可有误了时辰” 凌央上前半紧张半关切道:“寻儿吓着你了,你别怪她,她无意如此。” 窦扣扯开嘴角微笑道:“我没事,你不用放心上,今晚庄主盛情邀请,我们去迟了可不好。” 凌央点了点头,暂且把此事搁置。 凌肃芒设宴于一处清幽雅园中,圆桌上珍馐百种却只坐了四人,赵管家把杯子斟满后托着酒盏退至一旁,凌肃芒一身锦衣华服更为衬托出身为一庄之主的气派,他起身举杯道:“昨日我听下人说来了两位蓬莱的客人,猜想是何方高人居然能仿制得了我请柬卷抽上的独特印章,凌某虽已至中年,可记性还是不差的,我确是没有给蓬莱送去请柬,若不是央儿跟我道出了你二人的身份,怕是免不了一场误会了。” 嗜鬯向来我行我素,视规矩客套,繁文缛节为无物,更何况身居仙位自是不屑这些凡人的寒暄,他对凌肃芒的话充耳未闻,自顾品着酒,也不搭腔。 举着酒杯的手僵住,肃芒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窦扣这才迟疑的拿起酒杯打破僵局:“我们无礼在先,庄主如此大度真是让人佩服,只因好奇才想一窥庄中盛事有何新奇之处,不想差点耽误了庄主的大事,此次我本就是来归还此物,还望庄主不要再责怪凌央便好,这杯酒算是擅闯山庄之过。”窦扣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又苦又辣,从未饮过酒的她小脸揪成一团,捂嘴猛咳一阵。 看嗜鬯喝酒时一副痴醉样,还以为这东西有多好喝,原来是这般苦涩刺喉,她是再也不要碰了。 嗜鬯料不到窦扣会如此豪迈,他夺过她手中的空杯,帮她拍了拍背又好气又好笑,“你当这是喝茶呢还是喝糖水” “这琼玉酿可是传说中的三杯醉,姑娘你如此喝法怕是无法品出其中滋味。”凌肃芒小抿一口,落杯坐定。 凌央命了管家去厨房准备些解酒的汤,心想着小豆子等下肯定会不省人事。记得他第一次喝这酒的时候,才去了半杯,不一会就被人给抬下去了。 谁让嗜鬯不理人家,她总是要做点表面功夫才行。窦扣顺了气,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打算和凌肃芒继续寒暄,却被嗜鬯出言打断。 “想庄主也是懂道法之人,怎会看不出令媛身付妖邪”嗜鬯玩弄着手中的云纹瓷杯,漫不经心道:“而且令公子师出祁山,要拿此妖亦非难事。” 凌央握着杯子的手一顿,垂了睑去,不知如何接话,诚如嗜鬯所说,凌寻的‘怪病’他和父亲都心知肚明,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其中的因果也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凌肃芒同样沉默,气氛顿时变得凝重严肃。 窦扣埋怨地看着嗜鬯,都怪他说了不该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凌央和庄主的反应,应是有难言之隐,他何必句句挑明。 下人们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凌肃芒迟疑了下,挥了挥手只留了赵管家在一旁伺候,其他人都遣出了园子。他端起酒杯小喝一口,缓缓道来:“世兄临终时留一子托于我抚养,此子名唤殷伯珩,后和央儿一起拜入祁山忘尘真人座下做外门弟子,伯珩亦与小女寻儿有指腹为婚之约,谁知寻儿在十二岁那年差点死于厥心痛,她母亲正是因此病离世,想来是遗传。我遍寻名医,中原西域的药都用了个遍,寻儿仍不见好转,后来从某个云游郎中那得知阴山上有仙草名曰长生,可治愈顽症……”说到这,凌肃芒顿了顿,叹口气继续道:“既然是自己将来的妻子,伯珩便自告奋勇只身前往阴山寻草,谁知这一去就是两月之久,他回来时并没有带回仙草,不过他用了其他东西使得寻儿身体好转了。” “其他东西?”窦扣听得起劲,追问道。 话已经道出大半,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凌肃芒喝下管家递过来的醒酒茶,从袖中取出一物置于桌上看着嗜鬯道:“仙君可知此物” 那是一块闪着奇异光晕的不规则石头,表面光滑,晶莹剔透。嗜鬯把石头吸了过来,托在手里正眼瞧了瞧,挑眉道:“魂晶啧啧啧……真是可怜的小家伙。” 窦扣一头雾水,魂晶是什么?她这心急的性子最见不得别人卖关子。正欲询问,只听嗜鬯又道:“既然长生草已经治愈了令媛的顽疾,应是不需要此物了。” “仙君果然是明白人,没错,当初伯珩就是用这块魂晶暂续小女性命,我每隔几日便把魂晶中的灵气输送至小女体内方能舒缓心脉,许是此法过于损阴折寿,才使得我凌肃芒今日落入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你知道魂晶中的灵力早晚会用完,才叫令公子尽快去阴山寻长生草,只是为何不见令世侄”看来这凌家小姐的‘后遗症’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嗜鬯多半猜到一些,但还是希望不要真如他所想。 “师兄……死了。”凌央接话,语气沉重道:“师兄曾告诉我,他答应了一个人,用魂晶救了寻儿之后要回阴山永生永世相伴,那人便可保寻儿有用不完的魂晶,可师兄不愿再做以命换命之事,就没有守约回去,谁知那妖女杀进庄内,杀了师兄不得以还打散了他的三魂七魄,连转世投胎都断绝,因青漠庄有结界保护,使得师兄所散之魂魄全数困于庄内。” “若我没有猜错,这魂晶的主人就是附在令妹身上的那个吧。”嗜鬯也抿了一口茶。 凌肃芒无奈道:“其实我早已发现此妖占了小女的身体,本想除之,谁知此妖承诺帮我召回世侄散魂再施以形体重铸之法使其重生,条件是要我帮她保护好魂晶,每日献祭三碗禽血助她恢复真身。” “集魂重生之法乃是逆天道,纵容行之,必损业折寿,你就不怕青漠庄多年基业败于你手?” “凌某何尝不知,只是家业岂比人命重要,世侄到底是为了寻儿而死,若能救他回来,我将来跟九泉下的世兄也有交代。”凌肃芒连声叹气,此事已憋在心里许久,今日得以吐露瞬感轻松。 窦扣听得云里雾里的,想问又不知从哪插话,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她头都晕了。 她脸颊飞上两朵红云,身上只有两层轻丝罗裙怎会感到十分燥热?身旁怎会有两个嗜鬯不对……三个嘴里叽叽咕咕发出几个音节不全的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的什么。窦扣伸出手想要扶住那些个歪歪斜斜的嗜鬯,谁知一个不小心整个身子往后倒,却扑到了某人的怀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今日就到此吧。”嗜鬯抱起某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小丫头离席而去。 凌央命了管家给窦扣送去醒酒汤,待园中只剩他父子两人,他看着愁肠百结的父亲黯然道:“师傅近日就会来了,此事也一定瞒不过他老人家,不如孩儿主动道明,看有没其他更好的法子能救师兄回来。” “也好,伯珩亦是他徒弟,即便真人再怎么憎恶妖魔邪术,相信也会有点恻隐之心。” 天色渐晚,凌肃芒喝完杯中最后一滴,起身摇摇怅然离去。 强制喂了几口丫鬟端进来的汤药,窦扣就这么合着衣服被人丢在了轻纱软榻上,几个丫鬟十分怪异地看着嗜鬯关上房门,两人独处房内。 男未婚女未嫁的怕是不合礼数吧。 凌央急匆匆赶来同样吃了闭门羹,但碍于嗜鬯身份,他也只好悻悻回屋,然后吩咐了几个下人彻夜守在窦扣门外细听动静,随时回报于他。 床上的人一直在呓语,虽含糊不清,但也能听个大概。 “大叔,你的睫毛真的好长!比蓝姨的都还长,男子怎么可以长得如此好看……扣儿会努力学习仙法的,早日修得仙身,便能长长久久地帮您磨墨了……其实那个锦囊是一个叫荼青的小蝴蝶给我的,她肯定是认错人了……我不会再乱跑了,不会再去幽谷了,我不是她,不是……只要不破封印……恩……不破封印……” 嗜鬯坐于桌前眉头深锁,窦扣字字句句让他心惊,这丫头去过幽谷?怎么去的?荼青是何人?认错的人是什么人?难道封印着的并不单单只是真身那么简单。再者听窦扣如此真情所述,她对仙尊这般依赖怕不是好事,尊长之情在理,若是情窦初开……。 嗜鬯走到床边施法散去窦扣脑中梦境,说个不停的嘴立马安静了下来,她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共用一体 危崖上,一身素白的俊美仙人盘腿而坐,墨发如瀑般倾泄于身后,发尾盘曲铺于衣袂,额角垂下的两缕滑过肩轻柔地飘在风中。他膝上放一把瑶琴,十指轻拨,如行云流水,琴声时而委婉连绵,时而高亢激昂。 崖下边的山谷中,百花竞开,绿树成荫,穿谷而过的河流潺潺绿水,映着日头清澈透亮,整片谷地晴空万里,一览无余,不似山崖后方的树林那般烟云氤氲。 桑虞隐去数层蝶翼,只留了最不起眼的一层鹅黄鳞翅,悄悄地停在钟离阜的束发竹簪上。 她不知他是从何时开始来崖上弹琴的,恰巧一日她来崖上摘山梅偶然听到琴声,才知他每隔数日便会来此抚琴几曲。 “你喜欢琴律”钟离阜没有停下指尖动作,只是煽了下眼睫,唇齿间几字温婉道出。 桑虞不确定这话是不是在问她,她知道他是谁,每次都是这般极为小心的停靠,不求他没发现,但求不要扰了他的兴致。所以只要一落在他的竹簪上,她马上像个雕塑一般,连翅膀都不敢煽动一下,直到他起身离去时才悄然飞走。 到底还是扰了他呢,桑虞从簪上飞下,落在瑶琴冠角处,煽着翅膀用灵力写出‘好听’两字。 “从谷底飞上来不易,今日便多弹一曲予你罢。” 桑虞受宠若惊,欣喜地绕着钟离阜飞了好些圈圈,鳞翅上洒下的荧彩,落英缤纷,晕染了整个世界。 她一激动就控制不住灵力。不过无妨,配佳境,何乐不为 ‘谷中更胜’桑虞又在冠角处写下。 “身处其中,反而不解其美,在这崖上俯瞰,天广地阔,尽收眼底,画中游人不及描画之人。” 音律渐缓,一曲近尾,小黄蝶正欲如往常一样悄然离去,却见钟离阜指尖伸了过来,桑虞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庞大的白玉指,犹豫几秒,她飞上他的指尖。 “你有名字吗”钟离阜抬起手靠近看了看,此刻那张俊美绝伦的脸近在迟尺,皮肤真好,一点瑕疵皱纹都没有,桑虞感觉自己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不过还好他不会发觉 她脑袋轰轰正想着该不该写下名讳,就沉默了这一小会儿,然听见钟离阜又道:“蝶自谷中来,喜闻丝桐音,不如唤你蝶音可好” 说完隐去膝上瑶琴,把桑虞送回空中,不道一句别词,起身腾云而去。 待天空中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小黄碟翅膀抖擞开来,散出五色数层蝶翼,如流光般的翼尾随之舒展,妖娆起舞。桑虞心情好的时候,翅上斑纹会凝型游走,此刻聚成了朵朵小花,来回碰撞。 她在原地飞舞了一阵后忽的化作人形,身着层层纱裙,一头褐发勾于耳后简单束起不带任何装饰,只是眉心一朵花蕾颇为抢眼。 朱唇勾起,笑颜如花,桑虞仰头看着钟离阜离去的天空呢喃道:“蝶音……” 昨晚的梦境记忆犹新,窦扣用过早膳后坐在园中石凳上想出了神。梦中的男子是大叔,崖下是幽谷,地点是阴山边缘,那女子应该是谷中蝶族。窦扣又突然想起荼青描绘过‘姐姐’的模样,颇为神似。只是为何这样的情景会出现在她的梦中?而且那女子身上所散出的荧彩和当初她胸口飞出的五色光束如出一辙。 更奇怪的是她居然能体会到那女子的心情,直到此刻都无法平复的心情,那种满心欢喜但又隐忍酸楚,近在咫尺却又不敢触及的倾慕之情。 她居然懂!仿佛昨夜梦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内心的写照。思及此,窦扣有些慌了神,心里某处已经冒头的小芽苗似乎一夜之间被人浇了水,施了肥,让她想忽视都不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洞中石室第一句‘扣儿’还是每日的案边相伴 不过幸好……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 “听人说,我昨日吓着你了。” 窦扣神游太远,以至于有人站在她身侧一小会儿了还没发觉,她抬头看着朝她微笑的凌寻,定了定心神说道:“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小姐不用放心上。” 凌寻在窦扣身旁坐下,“你有心事?” “昨夜梦中所惑,庸人自扰罢了,小姐来此有何事吗”窦扣打量起了眼前人,一身散花烟罗,发上缀着白玉华盛,垂几条流苏刚好及耳,看年纪应该和她不相上下。 窦扣又想到昨日宴席上庄主和嗜鬯的对话,虽说她醉了,但把内容零零散散拼凑起来还是记住了些,因此对凌寻的情况算是有所了解,只是不知凌寻像现在这般正常之时能维持多久,还是说发病是毫无预兆的。 “那日亭中见你,颇有眼缘,料不到你竟是救我之人,心下高兴得紧,今日就迫不及待的来找你了。”凌寻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我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小姐不必……” “你唤我阿寻就好了,我知道你叫窦扣。” “好,阿寻。” “我的‘病’你也听说了吧,你会把我当怪物吗?自从我变成这样后,连以前那些跟我十分亲近的婢女都疏远我了。”凌寻有些怅然道。 “你是人,我怎会把你当怪物” 许是常年闷在庄中,这会儿好不容易来个了年纪相仿的伴,让凌寻格外开怀,她一扫脸上阴霾,开心道:“那我以后可以天天来找你聊天解闷吗” 窦扣心下对凌寻十分同情,想着这段时间在庄内也没什么正经事,便应承了。 凌寻吩咐丫鬟送来点心,茶水,今日的日头温而不火,惠风和畅,能在这园中树荫下偷闲半日尤为惬意酣然。 凌寻就像水沸了的茶壶,嘴都没停过,无外乎是问一些中原有什么好玩好吃之类的,毕竟窦扣只在落孤城中生活过,称不上见过大世面,自然也是懂得不多,所以对于凌寻的问题她多是含糊带过,敷衍了事,外带一点瞎掰。 许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凌庄主才不会让凌寻出远门的吧,谁知好不容易给治好了,又被妖邪侵了体,难怪到现在还没出过庄,想来这种金丝鸟笼般的日子也不见得多幸福。 窦扣突然想到有一个人也是这般,虽说她与那人已有芥蒂,可曾经的那一声‘于姐姐’已是抹不去的记忆,想如今的于书娴应是魔人了吧。 窦扣又走神了,凌寻唤了她好几声才拉回思绪。 ”你年纪不大,心里藏着的事还挺多的。”凌寻咬着块糕点,含糊道。 “我猜你也未必像表面这般开朗豁达,只是心中所想不显言表罢了。”窦扣思及与其指腹为婚的殷伯珩,也许是凌寻心底一块不想触碰的伤疤。 凌寻黯然垂睑,须臾唤了一声:“窦扣。” “嗯”窦扣侧过头。 “如果可以,我愿意把身体让给她。” 窦扣诧异,“原来你知道……” “她本是阴山之中一只修为尚浅的白貂,名唤小五,甘愿化作魂晶让伯珩哥哥带回来救我。” “甘愿” 凌寻顿了顿,还是把将事情告知了窦扣。 “伯珩哥哥去阴山寻草,不慎跌落山崖被一貂鼠所救,此貂鼠便是小五的姑姑葵娘,伯珩哥哥在葵娘洞府养伤的那些日子,葵娘渐生情愫,便允诺可救我性命,条件是伯珩哥哥必须终身伴她于阴山。伯珩哥哥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葵娘所谓救我是用其他修行的生灵炼化为魂晶延续我性命,岂知无论修为多高的生灵,灵力终有枯竭耗尽的一日,但只要伯珩哥哥信守诺言,葵娘应承我一世无疾。”凌寻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伯珩哥哥养伤的那些日子都是小五在照顾,竟也生了情愫,当小五得知其中缘由后,她便知道即使没有姑姑,伯珩哥哥也不会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因为还有一个身为未婚妻的我,谁知小五主动要求葵娘让伯珩哥哥带她回去,作为一个救人的魂晶带回去,她希望可以占我一丝魂魄得以共生,也算是成为伯珩哥哥的妻子了。” 窦扣心下一阵酸楚,飞蛾扑火为的只是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和别人共用的丈夫。然值不值得只能自己权衡,或许对于小五来说这样的情感亦抵得过自己一生修为。 “我听说后来殷伯珩还是弄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似乎感到话有些不妥,窦扣立即噤了声。 凌寻倒是了然。“伯珩哥哥担心我的病症,只得先答应葵娘的条件,带着小五的魂晶回来,谁知待我渐渐康复之后,他并没有守约回去,葵娘便找上门来质问他为何背信弃义。伯珩哥哥思来想去终是无法做出以命换命之事,决然相拒,但错在自己,便说任凭葵娘处置,那葵娘倒是不手软,一招便毁了伯珩哥哥的凡躯肉身,三魂七魄皆被打散。” 听到这,窦扣把昨天宴上两人的对话串联起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全数清晰了。不过有一点还是不明白,既然小五都想和凌寻共用一体了,为何会让凌庄主助她再修得真身呢 “昨日恍惚听到说有什么集魂重生之法。”窦扣问道。 “这庄内大部分的地方都被小五做了记号,还差最后一丝灵慧魄和两丝中枢魄未找到。” “找到后又该如何” “小五只说她必须重新修得人形,方能使用此法,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 “那你们这一来一往的,可有固定出现的时间我也好知道你什么时候是凌寻,什么时候是那只小白貂。” “如果小五感知到附近空中有波动就会出来探究,我不会抗拒她侵入我的神识,所以都是不定时的。” 窦扣闻言点了点头。 听到回廊传来脚步声,两人看到凌央走近,凌寻起身欲离去,想哥应是为昨日吓到窦扣之事来兴师问罪的,为了耳根子清净,还是走为上策。 “寻儿,”谁知被凌央叫住,只见他三两步走到了跟前道了句:“爹在正堂叫你过去。” “爹找我干嘛”原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爹怎会叫她到正堂去平日里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来阁院找她,或是叫赵管家来传话,着实奇怪。 “师傅来了,说上次我带去祁山的莲子糕味道不错,今日既然来了庄里,便想再尝一尝你的手艺。” 凌寻不傻,如果真是为了莲子糕,爹大可让她做好叫下人端过去便是,何必唤她亲自去正堂。想来和自己有关,需要动到忘尘真人大驾的无非就是小五之事,且看父亲如何决断,反正就算来个‘一尸两命’她也要尽力保护小五。 凌寻朝窦扣笑道:“我做的莲子糕只要是吃过的人都会念念不忘呢,明日让丫鬟送过来给你做零嘴。” “那我可有口福了。”窦扣亦笑道。 “这会儿已到午膳的时辰,哥,窦扣就交给你了。”凌寻拜别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堂中议事 凌央眯眼抬头看了看正午的日头,想着仙君此时正在正堂和父亲还有师傅一同商议寻儿之事,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打扰他和小豆子的二人世界,突有兴致道:“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把午膳设在湖中可好” 窦扣想到去阴山时,在那小舟里的难受劲,她连忙摆手,“不了,不了,这晕船的滋味我可吃不消。” “一杯定神茶就能解决的事。”凌央不顾窦扣再拒,唤了下人去准备菜色,“喝了这茶保证不晕,记得你曾说过要来庄中跟我道明一切,何不趁此好天气一边赏景一边闲聊?” 看来这船中的午膳是非吃不可了,窦扣无奈问道:“你说的那个什么茶真能让人不晕” 青漠庄外,湖中画舫,凌央确实没有骗她,自喝了那杯茶后,这摇摇晃晃的水上之行果真是丝毫不觉得难受了。 窦扣食不知味地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面前的食物,琢磨着早上凌寻跟她说的那番话,越想越觉得那只名叫小五的白貂可怜,好像自己能感同身受一般,加上昨日那没来由的梦境,心下越发的酸楚。 见窦扣心不在焉,凌央咳了一声道:“可有想好从哪说起了?” 窦扣放下碗筷,眼神向外飘去,悠悠道:“我体内有禁灭封印,有人说因为封印着的灵力太强,才得以不受禁锢多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我去阴山找嗜鬯是为了救收养我的人,她中了鸑鷟血的毒,只有赤炎蛇的毒才能解除,我之所以在阴山修行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冲破自身封印,不再浑浑噩噩的活着。” “禁灭封印?你不是……”凌央讶异,此封印他略有耳闻,属上层咒法一类,别说他了,怕是师傅也无可奈何。 “恩,蓝姨说此封印只用在不属人道的生灵体内,也许……我真的是只妖怪吧。”风迷了眼睛,窦扣干脆闭上,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过,我现在却不想破封印了,能这般平凡地活下去,只要不忘初衷,努力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或许有些真相,有些往事,拨开尘封亦不见得是好事。” 听窦扣此番感言,凌央竟感到身上如落了大石般轻松,人妖疏途,仙凡天谴,如果窦扣真属妖兽一类,恐怕即便他有心,也会事与愿违。 思及此,凌央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落花有意也不见得流水有情。 “既然你想法如是洒脱,不如你拜入祁山,以后做我的小师妹如何” 凌央觉得此法甚好,如果窦扣答应,以后近水楼台,感情可慢慢培养。 窦扣却噗呲一声笑出来,然后又憋了回去,心想着不知桓翁在祁山是何辈分,万一高出凌央的师傅忘尘真人,他可是要叫她师叔了,还小师妹呢。 “你笑什么难道看不上祁山”凌央嗤鼻,祁山可是第一修仙大派,弟子三千还不包括他们这些外门的,每年上山求学者不计其数,掌门真人在众多地仙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她竟不屑 意识到自己失态冒犯,窦扣敛去笑意不好意思道:“我怎敢看不起仙门,只是你此番话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而已。我已有打算,不牢费心了。”她并不想道出桓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这些小辈不知当年的因果是非,自然是不便拿出来作为茶余饭后消遣。 凌央尤感失落,刚打好的算盘全数落空了,不甘心道:“你真要在阴山做他一生的家奴啊说到底我也有责任,不然我再去求仙君......” “并非这样。”窦扣打断,“我现在已不是他的家奴了,如今在阴山的日子,衣食无忧,住所舒适,还有几个朋友。”她简单描述现状,不想说得太清楚,如若告诉凌央她住在玄云宫内,怕是得被抓着问个不停了,定是要她解释凭啥水莲仙子住不进去,她这小丫头就得到特赦了。 “那就好,反正我知他洞府在何处,随时都可去看你。”凌央说完饮茶一杯,起身飞出船外,御剑凌空,看眼前湖光山色,琼楼玉宇,突然来了兴致,爽朗大声道:“荡舟观景,美人相伴,何其逍遥,让我略施小法来个锦上添花。” 凌央口中念诀,指做结印,只见各种花瓣从四面八方集结而来,像迁徙的鸟儿,密密麻麻瞬间堆积在画舫上空,他再手臂一挥,万千色泽的花瓣雨飘摇而下,铺满湖面,扰得锦鲤争相跳跃。 一片月白落入窦扣手中的茶杯内,她凑到鼻尖闻了闻,淡淡幽香沁人心脾,她却皱起了眉,这法术造出来的景致美虽美,可得牺牲多少花开正茂的植被呢。 凌央见窦扣不喜反忧,收了脚下的剑,飞入船中,不解道:“寻儿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用这招哄她开心,我以为你们女孩子都会喜欢这些漂亮的景致。” “漂亮的景致谁都喜欢,只是没有必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可知这些花儿亦是有生命的,再者你把那么多的花都弄没了,你让那些蝴蝶,蜜蜂去哪找吃的?”窦扣把杯中的花瓣捻起来,放在掌心,吹向空中,轻喃:“也许我的本体就是这么一类容易被人忽视的渺小生命。” 风歇雨停,羹残茶凉,凌央竟不知如何接下她这句话。 日渐西斜,整日都不见嗜鬯,倒也落得耳根清静,窦扣听凌央说嗜鬯和庄主还有忘尘真人在正堂商议凌寻之事,不知可有结果,虽说是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人,但她也不希望这般多情又善良的小貂落得个悲剧收场。 窦扣以身体有些乏了作为借口辞了凌央,她想偷偷去正堂看看。于是又支开了跟屁虫般的丫鬟,看似游园赏景般一路朝正堂走去。 正堂内换上了宴几,左右交叠各八张,时令盆花皆是石竹,配以同色帷幔遥相呼应,颜色活跃艳丽不失庄重,想是为了那重要的日子才此番布置,只等宾客前来了。 凌肃芒正襟危坐于堂上,对旁边的管家道:“你去看看小姐为何还没过来。” 管家应声退下后,凌肃芒又对着堂下左侧一位眉清目秀却满头银丝的鹤氅道人恭敬道:“真人远道而来,本应休息几日再议,只是凌某觉得此事需得尽快解决为好,事情的经过大致如此,真人可还有疑问?” 嗜鬯一派慵散侧卧于蒲团上,手里握着瓷杯,半眯凤眼。凌肃芒口中所述他昨日已知晓,若非这酒不错,他才懒得又听一遍。 对面那个少年白头的小地仙正略有深意的看着嗜鬯,也不回凌肃芒的话,使得气氛有些尴尬。 “真人这般真情流露的眼神可是让我颇难为情。”嗜鬯稍稍坐直了身子,放下手中瓷杯,皮笑肉不笑。 “人道南天门内众位仙班,恪守成规,战战兢兢,无不畏于那严格的天条和从不徇私枉法的西王母,今日见仙君这般洒脱模样倒是不枉了那句‘快活似神仙’。贫道姓辜名子淮,祁山掌教丹辰真人师弟,道号忘尘,在此有礼了。”辜子淮站起身来,以茶代酒作揖道。 他这是讽刺呢还是赞赏嗜鬯最为讨厌文绉绉的客套话,即便是被骂也听不出来。 气氛有些凝重,凌肃芒忙干笑两声,命人送上新的水果和茶点。 “这脚站久了会疼,蹲久了会麻,姑娘何不进来坐会儿。”辜子淮突然出此一言。 嗜鬯翻了翻白眼,窦扣有的时候机灵古怪,有时候真是不知道该说她天真呢,还是说她脑袋少根筋,也不看堂内都是些什么人,怎会不知她在门口偷听。 窦扣一愣,手心捏了把汗,咬着嘴唇走出去,尴尬道:“我是来找嗜鬯的,你们一人一句我不好打扰,就在外边一直等着。”说谎她在行。 她朝凌肃芒行完礼,走到嗜鬯身旁坐下,一副装傻无辜样。 凌肃芒倒是不介意,笑呵呵的介绍道:“这是小女的救命恩人窦姑娘,她亦知晓此事,真人不必介怀。” 窦扣这才仔细打量对面之人,朗目疏眉,神明爽俊看似不过三十出头,却已是满头霜白。 只见辜子淮点头温婉道:“曾听小徒央儿提起过,多亏了一位小姑娘才寻得仙草,想必就是此位了。只是......”辜子淮顿了一顿,眼神直视窦扣,“为何姑娘会我祁山的运气走穴之法,虽说是初级入门法术,可从不外传,敢问授你的是何人” 嗜鬯一听心下了然,除了那太慧殿的老翁还能有谁。 反正桓翁没说不能告诉别人,既然人家都看出来了,窦扣也不打算隐瞒,“玄云宫内的一个仙翁教我的,我只知道他姓桓。” 听到是玄云宫辜子淮略微诧异,又对窦扣一阵打量,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须臾他问道:“桓师叔如今在阴山过得可好” 窦扣一听,豁然开朗,这辈分,凌央果真是要叫她师叔啊!她强忍着笑意,显得表情格外扭曲。 嗜鬯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你中邪了” 窦扣清了清嗓子,“劳您费心,他老人家吃好睡好,身体硬朗着呢。” “既然姑娘是师叔的弟子。”辜子淮站起身来,朝窦扣正式行礼道:“这该叫声师妹了。” 窦扣没想到他会如此反应,赶忙摆手慌道:“桓翁说我从未行过拜师礼仪,算不得祁山弟子,而且他早已不属祁山门下,这声师妹不便唤。” 想到凌央唤她师叔只觉得好玩,但被辜子淮叫师妹,总感觉怪怪的,还是如桓翁所说的表述吧。 辜子淮还想说什么,却被慌乱奔进来的人打断,赵管家气喘吁吁对着凌肃芒道:“庄主不好了,小姐又失魂了,此时正坐在凤飞阁五层楼的飞檐上,怎都唤不下来,万一不稳......” “五层!”凌肃芒吼道,顾不得宾客在座,随着赵管家疾步而去。 窦扣亦起身跟了上去,不忘回头丢给嗜鬯一句:“别顾着喝酒了,快来救人。” 这丫头一如既往的爱管闲事,还非得拉上他,也罢,反正无聊,且去看看那只小妖要搞什么名堂。嗜鬯斜眼看着对面那个事不关己的喝茶之人道:“凌庄主口干舌燥的说了半日,你就不去看看是何情况” “看了又该如何?” 真是个无趣之人,即便是不想多管闲事,他也不愿和这种人独处一室,闷得要死,嗜鬯不再理会辜子淮,‘嗖’一下闪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失误上架 vip36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情难两全 众人赶到之时,凌央已飞身上去把人给强掳了下来。凌寻拍了拍手里的胭脂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不以为然道:“香云的味真是太刺了,下次得让阿寻换个味淡的。” 凌央知道说这话的不是他妹子,故把凌寻扔给旁边的丫鬟,劈头叱喝道:“是不是觉得不是自己的身体就无所谓要不是看在你所做之事是为了师兄,我早就除了你去!” 附在凌寻身体里的小五对凌央凶神恶煞的怒斥满不在乎,反正不是第一次。到底是他妹子,会担心也在理。她又抬头看了看刚才画了记号的地方,舒心一笑,最后一丝灵慧魄已找到,接下来就只差两丝中枢魄了,殷哥哥,小五一定会救你回来...... 见爱女已安全下来,凌肃芒亦不多说什么,心想着不知忘尘真人打算如何对待此事,毕竟此妖从未在此行过恶,若是杀之,未免有些不通情理。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亲自动手” 此话一出,众人皆回头看着那个不知是何时出现的银发道人。 凌肃芒心下一惊,若此妖被收了去,那就前功尽弃了。真人是要舍了自己徒弟的意思吗 见辜子淮缓缓走近,小五扯来身边的一个丫鬟挡在前面,神色紧张。凌家人答应过不为难她,今天又怎会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她如今只有一丝元神存活,此人若要拿她是轻而易举之事。 眼下有谁能救她? 窦扣突然走出挡在了过道上,伸手拦道:“既然我与你是同门,那师妹的意见多少会听取一些吧。” “师妹请说。”辜子淮驻足。 “你为何要她出来” “侵人神识,占人魂魄的妖物岂能纵容。” “仙门修道为的是什么” “以道救世。” “她侵人神识,占人魂魄为的是救人,若你拿了她,岂不是毁人性命有悖仙道” “此救非彼救,把命数已尽之人用以邪术使之还阳,于生死轮回所不符,子淮自是要阻止的。” “你可有妻儿老小” “没有。” “可曾体会过失去至亲之痛” 辜子淮不语。 “妖亦可至情至性,心善守本,相比一些整天把天下众生挂在嘴边,做的却是铁面冷血之事的人来得更有人情味。” “事情不可只看表面当下,需长远考量,师妹多说无益。” 窦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木鱼脑袋怎么油盐不进?她偏过头瞪着杵在旁边看好戏的嗜鬯,用眼神示意他带凌寻离开,可嗜鬯却装作一副看不懂的样子,两手一摊睁着无辜大眼。 其实并不是嗜鬯不想帮,正如辜子淮所说,纵容邪术有违三界秩序,他只是个小小的蛇仙,还是安分守己些好,不然哪天下来个折子,让他去上边领罪可就麻烦了。 这时凌肃芒出声打圆场:“诚如窦姑娘所说,此妖的所作所为并无恶意,真人可否看在她曾救小女于危难,暂网开一面?待我等商议出良策,再拿她也不迟。”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身后比划,意思让赵管家赶紧把人带走。 凌央亦走过来俯身道:“师傅一路辛苦了,徒儿先带您去客房休憩。” 看此阵仗是不容自己强行为之了,辜子淮甩了甩衣袖转身而去,凌央颇有深意地看着窦扣,扯开嘴角冷哼一声:“师妹看来明天我们又得一起用午膳了。” 入夜,窦扣靠坐在廊前看月亮,这几日大大小小的事接踵而来,让她有些应接不暇,当初就不该跟着嗜鬯胡闹,归还了东西直接离开便是,现在吊着一颗心不上不下的,更不能说走就走了,世间的人情俗事还真是不要牵扯过多,实难抽身。想大叔是看尽了多少悲欢离合才能这般心如止水。 “我不便救她。”嗜鬯不知何时站在了窦扣身后。 窦扣点点头,刚才也想到了这点,明哲保身的道理她懂,毕竟历尽数劫好不容易才得以飞升。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说这世间有一种感觉、有一个人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我那时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也不懂何谓男女之情,不过现在我似乎了解些了。”窦扣怅然道。 “吾家有女初长成,你这年纪要是落在寻常人家,也是该婚配的时候了。”嗜鬯在她身边坐下轻叹道:“妖恋上凡人本就不该,一来凡人寿命有限,即便是修得了仙身,也不可能同一只小妖有结果,二来这殷伯珩的心都不在她身上,即便是把人给救回来了,先不说她会形神俱灭,就算给她完好无损,不见得人家会回报她的用情至深。” “形神俱灭”窦扣偏过头诧异道:“什么意思” “记得有一次我跟阿良开了句玩笑话,说如果我下次遭劫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你可有办法救我阿良就跟我提起了集魂重生之法,此禁术需妖灵塑人形时化成要救之人的形体再将其魂魄吸入体内,同时妖需自毁元丹,让身体换魂易主,要救之人便可重生。因妖的元丹灵力强过凡人魂魄,如若不毁,便无法附入,所以亦是以命换命之法。不过我也只是听阿良如是说,并没见谁如此做过。” “元丹是妖的性命,照你这么说,小五若救了殷伯珩,她定必死无疑了” “小五是谁” “就是凌家小姐体内的那只。”接着窦扣把凌寻所诉的往事都告诉了嗜鬯。 “啧啧啧……先是被人炼化成魂晶,现在又要自毁救人,今日还差点被那辜子淮给收了,这白貂够可怜的。” “真没其他办法了吗”窦扣想不到到头来无论怎样都是悲剧收场,心中唏嘘不已。 “你手无缚鸡之力的还想管那么多!哪有什么其他办法,有也办不到,我们当局外人看看热闹就好,免得惹出什么乱子,我回去不好跟仙尊交代。”嗜鬯嗖的一声飞到树上去了,隐身前还不忘伸出头来多唠叨一句:“我们可说好了,吃完宴席就回去。” 窦扣朝嗜鬯消失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当初说要留下来看热闹的是他,现在怕麻烦说要走的也是他,都说女子善变,这人更甚! 离公示的日子越来越近,到访的宾客也陆续多了,青漠庄一日比一日热闹,平日里经常去的园子,到处可见赏景之人,互相照面时只是礼貌的点头微笑。不少身着奇装异服的,听凌央说是西域某些小国的传统服饰。 门庭若市之后,窦扣就鲜少出客苑了,凌寻确是每日都来找她唠嗑些时候,自从那日受了辜子淮‘恐吓’,小五就再没出来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受不到灵力,还是畏惧辜子淮,不过倒好,免得宾客胡乱揣测凌寻的怪异举止。 辜子淮应允了凌肃芒,小五的事等公示过了再说,家丑不可外扬,眼下人多口杂,恐损青漠庄形象。 窦扣并没有跟凌寻说集魂重生之法的后果,想来小五也是想瞒着,反正谁死谁活只能二选一,又何必道出徒增伤感。 凌央还在生气,自从窦扣说出教她道法之人是辜子淮的师叔后,那脸是一阵青一阵白的。 “我宁愿你变成妖!也不要你做我师叔!”凌央甩了这句后,这几日就再没和她说过话。 窦扣本想告诉凌央说她算不上真正的祁山弟子,然一听到他居然诅咒她变成妖,窦扣便懒得去求和了,她也是有脾气的。 今日艳阳高照,天气甚好,许是宾客多的缘故,庄里人手不够,连平日专属伺候她的婢女都暂时派去别的客苑帮忙了,窦扣倒不在意,反而觉得更自在。 窦扣看看时辰寻思着今日凌寻怎的没有来正纳闷时,见婢女端着几盘糕点放在了石桌上,欠身道:“小姐今日在厨房做糕点,说是要给各苑的客人都送去一份,特别嘱咐奴婢先把热乎的给您送来。”那婢女指着盘中的糕点继续道:“这绿色的是绿豆糕,紫色的是紫薯山药糕,还有莲子糕,芙蓉糕……姑娘请慢用。” 窦扣点头谢过,待婢女退下了后她每种都尝了一块,味道确是不错,香酥甜软,回味无穷,想不到阿寻不但人聪明,心地好,厨艺也不错,真是个难得的女子,只可惜天公不作美。 继而想到自己那上不了台面的厨艺,除了她自己,怕是谁都不敢恭维,若能跟阿寻学到一种,就能做给大叔尝尝了。 窦扣拍掉指尖糕沫,想唤来婢女问这厨房怎走,奈何今日苑中连一个下人都看不到,于是起身自行寻去,打算沿途看到下人再问。 庄中如迷宫,景致各不同,只是每个园中的护卫都板着一张肃脸,与那旖旎美景格格不入,虽说窦扣需要问路,可那‘生人勿进’的表情实难让她上前,反正不急于一时,今日就当出来游园赏景好了。 瞎逛到一个没有人的园子,窦扣被一簇开得茂盛的大花圃吸引了去,小小的身子蹲了下来,指尖触蕊,又是她从未见过的品种,好奇怪的花,居然没有香味。 “姐姐,你交代的事已安排妥当。” 步伐轻盈,渐行渐近,声音有些耳熟,窦扣在花圃后一动不动,仔细想着自己是在哪听过,她无意躲藏,只是这花梗不矮,刚好盖过了她蹲下的身子。 “嗯,当心别走漏了风声。”另一女子回到。 竟也有些耳熟,窦扣忍不住好奇拨开眼前几株花梗朝说话的两个女子看去,那两人皆是一身异域风情优伶装扮,头纱曳地,金鳞舞衣裹得身躯玲珑有致。 背对窦扣的女子微微侧过头,嘴角勾得不着痕迹。 窦扣朝左移了一小步,想看被挡着的另一人,这一眼让她整个人惊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于书娴她怎会在这 这张脸她是不会认错的,只是如今的于书娴已不是那种出水芙蓉的美态了,而是换成了一种让人感到阵阵凉意的妖媚。 难怪声音觉得耳熟,那背对她的人应是那日在于府中见过的魔宫女子,只是不懂白发为何成了黑丝,她们到底在隐藏什么口中的安排妥当又是什么意思?若是受邀而来,何必是身掩人耳目的装扮?想来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好在花圃离庭院月门近,窦扣四肢着地悄悄爬了出去。 于书娴朝窦扣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解问道:“姐姐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她心底依旧对窦扣愤恨不已。 “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我现在杀了她,定会败露行踪,你别忘了,她还有个小跟班在此,我虽不惧,可万不能坏了魔君的大事。”木菁安慰道:“你放心,姐姐一定不会让她活着出青漠庄。” 于书娴宽心地点了点头,自从入了魔宫,她便有了新的身份,成了魔宫护法木菁之妹——木苓。她不介意用姐姐已故妹妹的名字,她不介意姐姐只是在她身上排解思亲之情,只要能把窦扣付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千倍万倍还回去!让她借着别人的身份活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不速之客 窦扣失魂落魄地走回客苑,想着于书娴和那个魔女肯定是在筹划什么,《万魔录》中提到过魔人向来不单独行动,那日在于府见到的其他两人很可能也在暗处。 窦扣准备敲嗜鬯房门的手又收了回来,回想上次在于府时嗜鬯不敌差点丧命,还是不要跟他说好了,不然他那风风火火的个性,就算不是单枪匹马地杀过去,也会去跟凌庄主和辜子淮商议,没准会把事情越搞越大。 对了!辜子淮! “师妹来此所为何事”辜子淮正在房内打坐,见窦扣来访,便收了气息起身相迎。 窦扣心里十分无奈,虽说她不是很愿意当这个师妹,奈何那日为救小五又跟他摆出了这层关系,若自己此刻再辩解什么,反而显得自相矛盾了。 暂且就随了他。 “你觉得像公示这么重要的日子会有魔人混进来吗”窦扣故作疑问。 辜子淮不急不缓的给窦扣斟了茶,然后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轻抿一口淡淡道:“她们不是已经混进来了。” “原来你知道。”窦扣愕然:“那你还如此淡定就不怕她们搞什么不好的事情?” “师妹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子,我记得上次在凤飞阁前,师妹说过妖魔未必都是坏的,既然她们没有作恶,子淮何必杞人忧天?” 窦扣真要被辜子淮气死,却又不知如何反驳,话是她自己说的没错,可这两魔人她是打过照面的,能在落孤城中吸*魂,难道此番前来只是凑热闹喝美酒 “我既知她们是魔人,必然是有过交集,是善是恶我还是分得清楚,不然现在我也不会坐在这里,真人心明如镜,相信已有分寸,我帮不上什么忙,便不多问了。”窦扣说完告辞离去。 辜子淮放下手中茶杯,从袖中拿出一张罗纹纸,将其注入仙力后朝空中一抛,罗纹纸化作鹤形飞出窗外。他自然自语道:“如今掌教师兄处于修道的重要时期,不便出山,虽说庄内云集各方能人异士,亦不乏仙门长老,可若是对抗魔宫四位护法,实乃以卵击石,她既然能进出玄云宫,相信定是有别于阴山其他生灵,那她的安危你多少会放于心上吧。” 敌暗我明的日子可真不好过,窦扣终日愁思万般,思来想去得出的结论是他们想把庄内所有人的精魂都吸了去。如果季大哥真要这么做,她绝对不会原谅他! 日子越平静越让人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直至禁阁公示这天早上,除了窦扣惶惶不安,所有人都还是其乐融融的忙里忙外,丝毫不觉异样。 凌肃芒把酒宴设在公示前,是不想大家看到什么坏的预言而损了兴致。 堂内满座,每位主客身后都带着一两位跟班或者弟子,不停有侍女上前斟茶倒酒,鼓乐齐鸣,歌舞升平,窦扣坐在嗜鬯身旁,把堂中的人都瞧了个遍亦不见于书娴和那魔女,她更是仔细观察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希望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直至凌肃芒走到桌前敬酒才把她的注意力拉回。 几句客套后,凌肃芒转去了隔壁桌,嗜鬯蹭了蹭窦扣的肩膀问道:“你从进来就一直到处看,是在找什么” 窦扣敷衍道:“没什么”。 她确是有见到穿着同样服饰的优伶,却仍不见那两人,如此更让她不安,不详的预感一直萦绕心头。 偶然飘来淡淡蓝花楹的味道,窦扣只在阴山闻到过,太慧殿院中那棵蓝花楹的花瓣总喜欢沾在钟离阜的发丝和衣袂上,久而久之也成了他身上特有的香味。 见辜子淮姗姗来迟,凌肃芒挥了挥手示意舞姬们退下,他起身相迎,领了人进来对宾客隆重介绍道:“这位便是犬子恩师祁山忘尘真人,。” 众宾客皆起身拱手,目带瞻仰。 凌肃芒看向辜子淮身侧,问道:“这位是……” 辜子淮迟疑了一下,“此人是贫道的一位道友,无门无派,自修得道。” “既是真人的朋友那便是我青漠庄的贵客了。”凌肃芒朝管家吩咐道:“叫下人再去准备一张桌子,切不能怠慢了贵客。” 窦扣此时脑袋里像被人丢了颗炸弹,呆若木鸡地盯着辜子淮身侧那一身素白鹤氅的男子,他把前额两缕一同束在了身后,更让人一眼就认出那张白净无瑕的面容。 大叔不是在闭关吗?!来这里干嘛?!抓她回去的?! 上次元神出窍被抓了回来,这次跟着嗜鬯胡闹又被逮了个正着,窦扣惊慌失措地往嗜鬯身后挪。 凌央的桌子在凌肃芒左侧,他眼神时不时瞟向窦扣,看她是否有诚意主动来和他喝一杯和解之酒。 凌央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想到窦扣不知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身份瞒着他,凌央就觉得十分颓败,窦扣比这荒漠的天气更让人捉摸不透,最为接受不了的是她居然是他的师叔!那如果他对她有了男女之意,岂不有违伦常! 一杯闷酒独自咽下,凌央干脆光明正大地瞪着窦扣,可某个人完全没有看到,而是躲在嗜鬯身后,扯着嗜鬯的袖子挡住脸,只漏出一个眼角看着…… 那男子不是师傅的道友吗小豆子怎会一脸惊惧?难道两人认识 嗜鬯倒是没多大反应,依旧泰然自若的独酌,只是看着钟离阜的眼神多了一丝敬意,既然仙尊低调来此,那他也不必过去行大礼了。辜子淮曾来跟他提及庄内混入了魔人之事,料想不到辜子淮会去请仙尊大驾,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有仙尊在,不管魔人有何阴谋,怕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要不要我施个法把你变隐身?”嗜鬯斜眼看着窦扣。 “好啊,好啊!”窦扣点头如捣蒜。 “好你个头!我把你变到天上去都没用,你躲在门后边我都能感受到你的气息,你以为仙尊是什么人”嗜鬯用空酒杯敲了下窦扣的头,“咱俩现在是栓一条绳上的蚂蚱,大不了回去就说是我把你拐下山的。” 听到嗜鬯这么说,窦扣伸出头来感动得热泪盈眶,认识他那么久,第一次觉得他像个男人。 窦扣从嗜鬯身后钻出,尴尬地垂着脸,食指在案上画圈圈,心里默念:‘怎么办?完蛋了!大叔怎么都不看我?难道没有发现?宴席快点结束吧!我保证明天就回去!……’ ——扣儿。 嗯谁在叫她 ——你过来。 窦扣猛然看向钟离阜,是大叔的传音之术! 迟疑了片刻,她跟嗜鬯知会了声,硬着头皮起身走了过去。堂内歌舞升平,侍女鱼贯进出,只有凌央注意到窦扣服服帖帖地坐在了那个神秘道长的身侧,一副等待发落的样子。 两人果真认识,窦扣从未在他面前表现过如此小女子的姿态,这道长一副清汤素面的冷峻样,难道是小豆子喜欢的类型 “大叔……”窦扣声如蝇蚊。 钟离阜把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道:“把它喝了。” “嗯。”窦扣不问原由,两口饮毕,然后看向钟离阜身后,莞尔一笑:“蓝花楹的花瓣真是调皮,老喜欢黏在您的头发上。”她又轻轻捻下吹入空中,殊不知全被凌央看在眼里,只差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世间繁华如是这般,切勿迷了眼,失了心神,。”钟离阜意指眼前热闹之景。 “许是习惯了玄云宫内的安静,扣儿反倒觉得这种宴席十分噪耳,本打算明日就回去的,想不到您今日会来。”窦扣眨了眨眼,“您是知道这里会有魔人作乱才来的吧。” “既然如此,明日便随我一同回去吧。” “好勒!”窦扣咧嘴灿笑。见钟离阜不再说话,她又瑟瑟道:“大叔会不会觉得扣儿不知上进,总是喜欢到处乱跑惹麻烦。” “你年纪尚小,心性不定属情理之中,小孩子调皮爱玩称不上什么麻烦,过几年就好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嗜鬯说我若在寻常人家已到了婚配的年纪……”窦扣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如此不矜持的话不知大叔会这么想。 钟离阜偏头审视了窦扣片刻,伸手把她嘴角的糕末抹掉,“吃个糕点都还沾嘴的女娃娃,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他抽回手,余光看到某人靠近,又道:“不过若你真想嫁人,这凌家的公子许是个不错的人选。” 刚被钟离阜的小动作搅得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怎知接下来听到的话又彻底给她泼了一盆冷水。窦扣努嘴道:“我才不要……”嫁字还没出口就被来人打断。 “既是师傅的道友,那也是长辈。”凌央站在桌前朝钟离阜拱手道:“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脸上虽恭敬有礼,可语气却带有一丝不悦和挑衅。 钟离阜抬起头看着凌央,沉默不语。 此时辜子淮出声打了圆场。 “央儿,道长名讳不便告知,你退下吧。” “窦姑娘和徒儿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既是窦姑娘所认识之人,徒儿自是要问候问候。”凌央故作感叹道:“不过既然道长惜字如金,那凌央真是深感遗憾。” 听到剪不断理还乱,窦扣把到口的茶水给喷了出来,急道:“凌央,你胡说什么!” “央儿!不得无礼!”辜子淮不明为何一向尊师重教的徒儿会如此反常。 “贫道复姓钟离,游方道人名讳无需挂齿。”钟离阜起身回礼。 这一揖礼可把辜子淮急了,他怒斥道:“孽徒!还不退下!这礼可是你受得起的!”后惊觉自己此言意示了钟离阜身份非凡,辜子淮愧疚地噤了声。 凌央皱眉眯眼,心下暗衬师傅居然为了一个回礼动怒,这便更让他好奇此人身份了,再看窦扣在此人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让他无名怒火上来三分,天皇老子也不能抢他的小豆子! 眼下师傅已然不悦,凌央心知不便再叨扰,既然此人告知了姓钟离,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若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魔人突袭 此时舞毕乐止,堂内喧嚣之声渐弱,堂上凌肃芒声如洪钟道:“各位贵客不辞辛劳,远道而来,真另我青漠庄蓬荜生辉,此次公示乃凌家世代守护之先知灵石有了新的预示,若是吉言,皆大欢喜,若是凶相,也好请在座的能人异士想个应对之策。” 凌肃芒掀开管家手中托盘上的绸布,继续道:“此物是禁阁的钥匙,需坠内麒麟所臣服之人方能打开布施在禁阁外围的结界。” “我听闻二十年前禁阁是您夫人打开的,为何今日不见尊夫人”一位喇嘛装扮的僧人问道。 凌肃芒摇头一声叹:“内人几年前已病逝。” 堂下一阵唏嘘,接着又有人问道:“这麒麟所臣服之人非王族不可,亦要看机缘,您夫人是前朝长公主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不知今日庄中有何人能担此重任” 此等大事凌肃芒早有安排,虽无十足把握,总是试上一试。他指了指身侧凌央道:“犬子既是公主所生,亦是王族血统,但看有无此机缘罢。” 凌央见管家把托盘递了过来,他伸手拿起麒麟坠,有些不知所措,然听见父亲又道:“央儿,用御物诀探其根源,再以血为盟。” 这看似简单的做法,凌央却来来回回试了十几遍麒麟坠都没有反应,手指都快戳成蚂蜂窝了,血顺着麒麟坠滴在地上,完全不被吸附,他心下是又急又气又挫败。 辜子淮锁着眉亦无可奈何。 窦扣有些纳闷,御物诀桓翁有教过她,属于基本入门法术。凌央的道法比她高多了,可为何用此诀时,麒麟坠没有任何反应?至少她用的时候,它还会微微上下浮动。 有宾客显得不耐烦了,开始相互抱怨,指责凌肃芒考虑不周全,若是唤不出玉中麒麟,岂不害他们白跑一趟? “让本人试试如何” 此话一出,堂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看向出声的男子。 男子起身走出,一身靛蓝云气纹锦缎袍子,腰间系宽大鞶带,左右各挂成色极佳的佩玉,束发的翡翠冠配以银丝巾帻显得格外贵气。 不过宾客中有人不看好,另一锦衣华服的男子轻蔑道:“虽说你占领一方荒土自封千鹘国君王,可毕竟算不上什么真正的王族,还是不要勉强了,免得风头出不了,反而让自己下不了台。” 堂中男子对此番奚落毫不在意,他双手接过麒麟坠后走到正中,开始盘腿运气,随之施以咒法,麒麟坠悬在半空,玉身渐起光晕,众人看得是一阵惊呼,连刚才鄙夷他之人都忍不住正眼瞧了过去。 一滴鲜红从男子食指渗出,把麒麟坠外围的灵气全都染成了血红色,只见麒麟坠开始急剧颤动,男子面露喜色,再朝坠上加了一层功力。 “你住手!”窦扣突然拍桌而起,大声喊道:“它很痛苦!你没看到吗!”许是跟这佩玉多少有过接触,她能看懂此种反应并非自愿。 蓝衣男子不理会,现在谁都不能破坏他的好事,只要把麒麟招出来,看以后谁还不承认他千鹘国的存在! 钟离阜轻咳一声,让窦扣坐下,淡然道:“为何还是如此心浮气躁?” 窦扣嘴一撅,不甘愿地坐了下来,眼睛依旧愤愤地盯着正在施法的男子,心中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人家佩玉的主人都不说什么,她何必多管闲事。 忽的一阵徐风吹入,堂中顿时陷入一片桃色旖旎的氛围,众多衣着裸露的妖艳女子鱼贯而入,体带奇香,摇曳起舞。 坐于正中的蓝衣男子迷了眼,面露醉生梦死的笑颜,全然不顾面前的麒麟坠被人凭空夺了去,伸手捞来一个纤细蛮腰上下其手。 放眼看去,堂内失了心智的人去了一大半。 不消片刻,就连没有失智之人皆瘫软倒地,凌肃芒用仅存之力把昏迷的凌寻护于身后,颤声道:“酒水……有毒。” 凌央亦无幸免。 辜子淮虽事先检查过食物的状况,可丝毫不觉异样,看来还是大意了,眼下全身动弹不得,只运气走穴试着把毒逼出来。 嗜鬯闪到钟离阜面前屈身道:“仙尊可有吩咐” 这种无色无味的连银针都探不出来的毒他从阿良那学到过,百酒不离香,若毒被下于酒中,即便是毫无任何特征的毒,多少都会混于酒曲中,这便稀释了香味,使酒闻起来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适感。不过少数人懂酒,更少数人懂毒。 “你先把扣儿带去安全之地。”钟离阜依旧神情淡然坐在原地,表情虽看不出变化,实则体内正强行运气集聚仙力,他心知等下免不了一场打斗,上次拉回窦扣的元神已至真气耗损不少,还未来得及调养就收到辜子淮的灵书,被迫提早出关,若他此次不来,扣儿恐怕凶多吉少。 窦扣正纳闷为何自己没事,一听到要把她带走,急道:“我哪都不要去!”危机之时,她觉得去哪都没有在大叔身边那么安全,那么让自己安心。 门外风铃般的笑声飘了进来,木菁踩着莲花碎步,摇着娉婷身姿缓缓走近,身后跟着的亦是同样妖冶妩媚的于书娴。 “这酒都还没喝尽兴,怎的要急着离开呢。”她一边把玩着手中的两极麒麟坠,一边上下打量着钟离阜,见自己的幻术对眼前之人无用,她便挥手散了去。 上次他一招便破了她的迷幻阵,为何此次无动于衷看他此时暗自运气,莫非是受了伤那岂不是天助我也? 思及此,木菁笑得更是畅快万分。 嗜鬯不懂仙尊为何不作为,容忍敌人如此嚣张,显然眼下带走窦扣是不可能了,他口中念诀,把窦扣周围设下了坚实的防护罩,然后对木菁轻佻道:“上次让你妹妹伺候我不成,这次又让谁来可我怎么看都觉得是同一个啊。” 木菁根本没把嗜鬯放在眼里,今晚就拿他当晚餐,再让他嚣张一会儿也无妨,再看仍无动于衷的钟离阜,怎么说都是修为高深的仙,她无取胜把握,不敢贸然动手,不过他身边的小妮子是一定要杀的。 “若知道那么容易就到手,也不用如此兴师动众了,我看你养的那只白眼狼多半派不上用场。”后堂一左一右走出两人,黑风转了转拇指上的骷髅戒指,一边走下堂一边对木菁道:“多亏了你那株尸香魔芋炼制的毒药,无色无味连仙法都探不到,不然哪能瞒过堂中这些人?哈哈哈……”说完亦笑得嚣张跋扈。 印月不顾黑风挖苦,眼神越过嗜鬯警惕地看着钟离阜,思索着如何先发制人,他巡视一圈,心中暗自有了打算。 只听黑风又阴阳怪气道:“这堂中的精魂都是上品啊!趁那女人来之前赶紧先吸几个喂喂我的魔杖。” 嗜鬯怒火中烧,不把他放在眼里罢了,连仙尊都敢无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唤出弓曲蛇刃,欲闪身杀出,却被钟离阜抬手止住。 但见钟离阜站起身来,神情稍有不悦道:“此番作恶,定是容不得的,上次在落孤城中本座已饶了你们,为何还是不知悔改”他眼睫轻煽,抬起手臂,指尖光华四溢,穿梭于天地间,瞬间侵入敌人身躯,让其防不胜防,继而双袖一挥,身后延出数条云绫,把黑风等四人瞬间缠住,越勒越紧。 窦扣一直注视着钟离阜,虽说她不是心细之人,可大叔额上渗出的汗珠再明显不过了,甚至连经脉都若隐若现。她抱着双腿瑟缩在防护罩里,心想如果能安全的回到阴山,她一定要努力修炼,她也想有能力保护别人,至少不再当个累赘。 于书娴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倒在地上痛苦挣扎,声音嘶哑地喊道:“姐姐,姐姐,救我……” 木菁没想到钟离阜会下此狠招,此时他的仙力正在她体内吞噬着她的魔气,她亦痛苦不已,奈何又被仙绫禁锢,根本无法和体内仙力抗争。不过她看得出钟离阜此法已超出身体负荷,眼下只能希望妹妹坚持住。 嗜鬯怎会看不出异样,他随即闪到辜子淮身侧,大掌罩其顶,只见源源不断的乌烟被吸入掌中,待毒全数吸入自己体内,他运气用自身炽焰毒性将其压制,使得身体不适险些晕倒。 辜子淮恢复气血,一跃而已,嗜鬯虚喘道:“这毒的味道真是太难闻了!你快些帮仙尊清理了这几人,我想好好回去洗洗。”说完不顾自己抱恙,又穿到钟离阜身后,双掌输送一波又一波的仙力进钟离阜体内。 辜子淮口中念诀,掌中变出一把玄铁寒光剑,剑气萦绕,锋利无比,他朝离他最近的印月飞身刺去,只见印月腰间玉箫从云绫缝隙中钻出顺势挡下,把辜子淮震退了几步,辜子淮愕然道:“如此不俗的灵物怎会跟了魔人”。 然容不得他疑虑,此时多耽误一刻,两人的仙力便多耗损一些。辜子淮在剑上施了个狠诀,再度向印月刺去,心里感慨道:如此上好的法器,真是可惜了…… 那玉箫依旧挡在印月身前,箫身忽明忽暗发着幽光,让辜子淮持剑的手停在了半空。 每每新弟子拜师之后都会去天宝阁选出一件跟随自己一生的法器,辜子淮对眼前的状况是再了解不过了,法器若出现此状,如果不是遇见主人的激动,就是誓死护主的悲壮。 终究是下不去手了,辜子淮掌心变出乾坤袋,一个口诀,一个手势快速的把玉箫给收入了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正面交锋 虽平日关系并不要好,可总归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盟,黑风和木菁倒抽一口凉气,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眼巴巴看着辜子淮的剑锋朝印月的天门刺去。 忽然‘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急速地射了进来,把辜子淮手中之剑弹飞数米之远,猛地插入一根梁柱,硬生生穿了过去。只见插在另一边梁柱上的是一根蓝绿相间的纤羽,看得窦扣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钟离阜收了云绫,被困几人踉跄退至到门口,木菁扶起地上的于书娴,慌忙给她疗愈。 强行运气致使钟离阜此时体内气息大乱,可面上仍维持一贯冷静无常,袖中掌心已被汗水浸湿,他握拳负手,眼神凌冽地看着门口的后来之人。 窦扣带着哭腔嘤咛:“蓝姨……” 她想上前,她想过去抱抱蓝姨,她相信蓝姨不会伤害她,因为蓝姨曾说过‘从今以后蓝姨保护你。’ 可眼前的形势,她到底要怎么做才不会惹麻烦,大叔显然已经有些吃力,万不能再捅出什么篓子。 “我要的只是两极麒麟坠,还望钟离仙尊高抬贵手,饶了这几条贱命。”蓝渊这话虽是说给钟离阜听的,可眼神却锁着窦扣。 那双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蓝眸,窦扣看不懂蓝姨想表达什么。 蓝渊神情凝重欲言又止,虽说是自己歃血为盟的主人,可为了儿子,为了被自己误会的丈夫,为了这十几年的悔恨,终究是得舍了窦扣。 但若主人命她背弃魔界,那便只能承受被真火焚身的逆主之罚,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离了季忘,至少如今不能。 两极麒麟坠她是一定要带回去的,季忘若得炼狱貔貅之魔灵,他就再也不用吸食人的精魂来练功了,虽说练功所杀的都是作奸犯科,为富不仁的败类,说到底也是条人命,她不想儿子为成就大业满手猩红,只是即便如实说出来,谁又能体谅?且不说其他,炼狱貔貅乃血腥凶兽,如若驾驭不了,招出必祸天下,钟离阜定是会极力阻拦。 “凝香仙子若肯弃恶投善,或许一切还来得及。”钟离阜从桌后走出,立于堂中,正对蓝渊,目光似剑。 蓝渊扯出一抹冷笑,“钟离仙尊心怀苍生,自是不会见死不救,我拿这堂中之人的性命换取两极麒麟坠如何” 黑风在蓝渊身后阴笑着附和道:“尸香魔芋炼制的毒药,即便法力再高亦无解,我劝你还是早作决定,免得耽误了时辰,纵使有解药也回天乏术。” 为何去了魔宫之后,季大哥变了,现在连蓝姨也变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魔气污了他们的心智此时的蓝姨陌生得可怕。 不!她不相信! 窦扣站起来,失魂落魄地朝蓝渊走去,眼眶中盈满泪水。 嗜鬯从未见过窦扣如此神态,一时愣住,竟忘了要拦住她。钟离阜看准蓝渊不会对窦扣怎么样,也在原地静观其变。 蓝渊抹去窦扣脸上的泪珠,慈笑道:“都是大姑娘了,怎的还那么爱哭鼻子,以后你季大哥见了,可是会笑话你的。” “蓝姨,扣儿好想你和季大哥。”窦扣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蓝渊的腰,把脸埋在她胸前吸着鼻子。 “蓝姨也想你,你季大哥前几日还跟我提过想去找你。只是如今他身负重任,终日繁忙抽不开身。” “你们离开魔宫好不好,我们去别的地方像以前一样生活。”窦扣心知这句话的可能性,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不用离开魔宫,我们也能时常在一起的,只要……”蓝渊低下头在窦扣耳边轻语。 窦扣一听猛然抬起头来看着蓝渊,眼珠轱辘转悠,表情变幻莫测,虽说可以这样,可是好吗? 于书娴双眼瞪出血丝,此时真是个绝佳的机会,即便触犯圣后又如何,只要能报仇,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她朝前大跨几步,趁人不备,手中毒刃猛地插入窦扣后背,正中心脏,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蓝渊惊愕,一掌把于书娴震飞撞向梁柱,再重重摔在地上,鲜血大口喷出。木菁不料妹妹会出此下策,她快速闪到于书娴身前,屈身求饶。 蓝渊此时顾不得木菁,她双手接住窦扣倒下的身子,随即封住其周身穴道,阻止鲜血继续外涌。慌神中,一抹白影闪来,把毫无防备的蓝渊击退,钟离阜连人带坠一同夺了过来。 窦扣躺在钟离阜的腿上,表情痛苦,可眼睛仍努力瞪大着,她怕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胸口好痛好痛,让人喘不过气来,也不知是毒药的痛,还是刀刺的痛,亦或是即将看不到那张脸了的痛。 她手抖着想抚上从未触及过的脸,也许对她来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扣儿……”她听到大叔在唤她,只是声音听起来越来越缥缈,她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她的小心思要随她尘封了,真好,谁都不知道,真好,能死在大叔的怀里。 到底是捅了篓子,而且还是个不可挽回的篓子,窦扣想用最后的力气说声抱歉,奈何嘴唇始终发不出一个字音。 钟离阜面染忧郁,知窦扣伤及心脏,仙法无可奈何,更何况他此时法力涣散。但若不救她,那扣儿定香消玉殒,唯一能想到的救她之法便是解除她体内封印,本体即可涅槃重生自化人形。她本有五世轮回之宿命,如他助她脱离,便印证了南华仙翁一说,她注定修于阴山,所谓渊源,待看日后。 嗜鬯不知钟离阜在想什么,窦扣气息渐弱,他虽心急如焚却不敢出声询问,仙尊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吧? 黑风见蓝渊愤恨又悲怆,他靠近提点道:“圣后切不可因小失大,以钟离阜现在的状况,您若出手决不吃亏,只要拿了这两极麒麟坠,以后魔君练功就如虎添翼了!” 蓝渊一听侧过脸冷峻地看着黑风,声音如刺骨寒风,“我怎么决断用你教她的毒刃若不是出自你手,魔宫还有谁人制毒!若今日窦扣有何三长两短,我定会叫你和那贱人陪葬!”她又担心地看向窦扣,口中怒吼道:“还不快拿解药!” 黑风心中一惊,这圣后虽出自天界,可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奈何他亦不敌,只得瑟瑟回道:“毒抹刀刃,伤其心部,已蔓延至全身血脉了,有解药也是徒劳。” “好个有解药也是徒劳,那我告诉你,今日就算我不惩处你和那贱人,魔君也定不会轻饶你们。”蓝渊看向钟离阜,见他仍无动于衷,她嗤笑道:“好个阴山仙尊,落孤城外供奉你的庙宇盖得宏伟华丽,香火不断,如今叫你救一人,你却犹豫不决,既然你视她如草芥,那我也看不得你这般惺惺作态。” 最后几个字蓝渊是以魔音喊出,震得在场之人痛苦万分地捂上耳朵,钟离阜在窦扣耳边施法阻隔,抬头看向蓝渊道:“即便她今日命丧于此,我亦不会让她沦入魔道。” 去你的仙正魔邪大道理,蓝渊大怒,随即羽化成鞭,朝钟离阜打去,见他抱着窦扣的身子灵巧闪开,她继而数招连发,丝毫不给钟离阜回击的空隙。 钟离阜闪出大堂,立于院中一颗壮硕树干之上,心下思衬道:不便和蓝渊如此纠缠,得速速解决了,再看有无其他办法救扣儿。 蓝渊见羽鞭伤钟离阜不到,追出堂外,掌心凝气,变出箜篌,蛟龙为琴身,凤首为琴端,她跪坐于侧,指尖轻拨,聚内力于弦上,口中轻吟附和旋律,阵阵琴律混合青耕之音化作光刃向钟离阜砍去。 钟离阜看得出蓝渊是狠了心要夺走窦扣,若在以前,这青耕之音他是丝毫不忌惮的,然此时仙力涣散,又要顾着怀中之人,着实有些吃力,只得一手抱着窦扣,一手化出光盾抵挡袭击。 怀中的身躯突然猛烈一震,口中喷出大量黑血,染了钟离阜胸前衣襟一大片,和那雪白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让人看了更是触目惊心。 蓝渊一惊,停止了攻击,只见那同样被黑血染了的麒麟坠突然从钟离阜衣襟飞出,凌空悬浮,玉身散发的刺眼强光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云雾漩涡,随着数声响彻天际的兽哮充斥着山庄,在众人的惊愕下,一只庞然大物脚踏灵云而出,它在原地踏了踏蹄子,身躯抖擞,散了一地光华。 辜子淮难掩惊异神情,愕然道:“金为麒,碧为麟,祥兽现世可化解灾难,堂中一干人等有救了。” 钟离阜飞身下树,把窦扣奄奄一息的身子放着倚靠在树下,见碧色雌麟拖着曳地凤尾,缓缓走近窦扣,然后用嘴触了触她的手臂,发出低沉的悲鸣。 此时窦扣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只觉有股灵气源源不断地输进她体内,她以为是大叔在救她,心中更是愧疚得紧。 待面色渐渐恢复了些血气,窦扣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画面,傻乎乎笑着嘀咕道:“好漂亮的马……” 钟离阜见她此等反应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终归是暂时保住了性命,眼下得尽快解决了魔人再做下一步打算。 见钟离阜变出玲珑孔雀扇,嗜鬯一跃上前,立于他身侧,心里暗惊,据说此扇是准提道人座驾陨落化成,拥有极高的灵力。需要仙尊动到法器,说明蓝渊确实不好对付。看来他此前是有些轻敌了,此次若无仙尊,他和辜子淮恐难应对。 辜子淮手持寒光剑亦站在了钟离阜身后,随时待命。 蓝渊见两极麒麟坠已认主,心知此次的目的算是落了空,再斗下去亦无意义,她收回箜篌,焦心地看了一眼窦扣,而后对钟离阜冷道:“不要以为我怕了你那破扇子,若是以后再让窦扣伤到哪,我定会领军平了你的阴山!”狂言一出,化身为青耕跃进云霄。黑风和木菁见蓝渊一走,也随即隐去。 印月冷笑一声道:“白玉九节箫岂是你能收走的不自量力!”语毕,口中轻念几句,只见那被收进乾坤袋的玉箫完全不受禁锢,‘嗖’地飞到了印月手里,让辜子淮措手不及,还没弄清是何情况,只听印月转身即逝后留了一句让他心惊胆战的话:“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你是个伪君子,那我也不必留情面了,你的爱徒受困于此也是辛苦,不如我来助他解脱。” 凄厉长笑久久才散去,辜子淮望向天际,看着青漠庄的结界被人一招击破,他颤声道:“伯珩,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终是坦然 钟离阜收了扇子对雌麟说道:“先进堂中救人,既然你认她做新主,应知她若清醒定也会让你这么做。” 雌麟嗷呜一声领命,然后进到堂内张开獠牙大口,一甩嘴边长须把每个人体内的毒气全都吸进了嘴里。 嗜鬯不由感慨青漠庄结界已破,那殷伯珩的散魂散魄已然是风化于天地间了,不知凌小姐醒来后会是何种反应,不过她体内的白貂怕是更伤心吧,虽说嗜鬯薄情了些,可想到这白貂如此般义无反顾到最后却还是落得一场空,多少也让他唏嘘。 再看堂中渐渐爬起的宾客和那只在原地伸懒腰的雌麟,嗜鬯先是惊愕它居然有疗愈毒伤,起死回生之能力,然后更让他好奇不解的是,为何非王族不出的麒麟会被一个乡野丫头给招了出来?绞尽脑汁才得出的结论是:这只麒麟不是老眼昏花就是饥不择食…… 钟离阜见窦扣心部伤口内外皆已愈合,体内之毒也已清除,他抱起她回到青漠庄的卧房内,轻放在床榻上,自己则是坐于一旁,用了些仙力助她恢复更快。 钟离阜心中没来由的轻松了许多,不由得呼了一口气,然后惊觉到自己这突如其来的莫名情绪,他微微蹙眉,思索着应是体内法力散乱所致,待回去再闭关调养。 窦扣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看镜中背后的伤愈合得连疤都没有,身体非但无感不适,而且精神还格外好。 这时丫鬟端着一盆热水,臂上挂着巾帕推门进了来,把热水搁置在面盆架上后,见窦扣坐在床上发蒙,她欣喜道:“钟离道长说姑娘此刻应是醒了,让奴婢送水来给您洗漱。” 窦扣定了定心神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洗脸巾问道:“我昏睡了几日” “才过两日而已,您真是福大命大,受了如此重的伤,都能被救回来。” 应是大叔救她的吧,窦扣一股内疚涌上心来,想到两日前大叔为了对付魔人显然有些吃力,不知为了救她,又耗损了几分,对了,还有蓝姨,之后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打架吗有受伤吗…… 与其有空胡乱猜测,不如直接去问。 窦扣匆忙罩上衣衫,一边整理乱如稻草的头发一边又听那丫鬟说道:“您现在可是名传天下了,能伺候您真是雪烟的福气。” 握着月牙梳的手停住,窦扣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丫鬟问:“我被毒刃刺伤险些丧命有什么好让人传的” “姑娘您还不知道吧,当天所有人的性命可都是您救回来的。” 此话可把窦扣给说蒙了,这丫鬟是在逗她呢她当时都快死翘翘了,自己都救不了还救别人而且还是全部的人 还未来得急细问,突见凌央连门都不敲,风风火火扫进屋。 “小豆子!听师傅说你醒了!” 窦扣无奈摇头,主人家就能不敲门随意进客人卧房吗?不过她现在可没空听他嘘寒问暖,所有的不清楚等到她确认了大叔身体无恙后再来探究吧。 窦扣一边走出房门一边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钟离道长?我就知道你们认识!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人一副清汤挂面的白脸书生样,长是长得不错,可看起来比我还老上几岁呢。”凌央醋意横飞。 从未觉得凌央如此聒噪,窦扣抬手打住他,无奈道:“明日!明日我们一起用午膳。” 横跨池塘的廊桥上,一白一红,一立一跪,嗜鬯俯着身子对背着他的钟离阜道:“仙尊,此次是我大意了,若非您赶来,恐怕我难以护她周全,嗜鬯甘愿受罚。” “你那日亦损了不少修为,此次我便不做追究,眼下让我忧心的是扣儿已得麒麟庇护,恐魔人不会善罢甘休,若要神兽重新择主,唯有主人命弊。” “魔后蓝渊定是不会伤她的,仙尊是担心其他魔人对她下手” “我此次回去需再闭关一段时日,短则数月,长则一年。现如今魔人不敢贸然攻入阴山,可幽谷是我忽略的所在,扣儿已和谷中蝶族有过接触,若她又被引去,到时候魔人想伤她便轻而易举了。” “谷中蝶族鲜少出现,怎会和窦扣扯上关系?引她去谷中又是为了什么”嗜鬯想起那晚听到的呓语。窦扣说得没头没尾,含糊不清的,他也理不出个头绪。 “不得而知,扣儿的封印一日不破,我便无法探知她的过去,此次她竟能招出麒麟,可知本体亦非寻常生灵,所谓王者,意指在某一族群中身居领位,血统高贵。”钟离阜说到此轻叹了声:“实难省心。” “仙尊的意思是,在您闭关的这段时间,让我看住她,不让她乱跑。” 钟离阜轻点头,“她比较亲近于你,有你相伴不会太寂寞,你便辛苦一段时日罢。” “仙尊放心,嗜鬯定以性命护她周全。” “大叔!”窦扣的声音从桥头传来。 钟离阜对嗜鬯挥了一下袖子,示意他退下。待嗜鬯走出园子,他转过去,看窦扣提着裙摆三步两下跑到面前。 “身体可还有不适”钟离阜问道。 窦扣没回话,她细细地瞧了瞧钟离阜的神色,然后左右上下打量了一番,担心道:“这话应该是我问您才对!您是不是隐藏了内伤,不想让扣儿担心。” “伤从何来” “您为了救扣儿肯定损了不少仙力,不用瞒着!扣儿都知道!” “你都知道什么” 窦扣一时语塞,然后见钟离阜从袖中拿出两极麒麟坠系在了她腰上说道:“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它不是禁阁的钥匙吗怎么会在您这里?怎的又拿给我?主人又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你都知道” 大叔连取笑人都是面无表情的,窦扣尴尬地低了头去,“扣儿只是担心您的身体……” 钟离阜心中一暖,本应展颜的情绪却让他黛眉一锁,他侧过身,让凉风拂于面上,淡淡道:“你可知坠内麒麟已被你招出。” 窦扣闻言大惊,怎么会?怎么可能?不是说非王族不可她又不是…… 双唇微启,她瞪大了眼睛,猛然想起荼青说过‘姐姐’别于她们乃上古神族一支,又被幽谷蝶族敬奉为主…… 难道她真的是梦中那只小黄蝶,前世为救大叔而死痴情女子,山崖边停在大叔瑶琴冠角处的蝶音? 窦扣突然会心笑了,原本一直不愿相信,可前前后后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证实了荼青并没有认错人。其实想通后也坦然了,有着同样的心思,同样的情感,心里装着同一个人,保守着同样的秘密,即便没有记忆又有何区别。不管是前世的蝶音还是今生的窦扣,终究心是不会变的。 “你在想什么”见窦扣许久无言,钟离阜问道。 窦扣走到桥栏边,双手撑在栏上,看着幽幽池水道:“扣儿在想,如果我死了,大叔会伤心吗会记得扣儿吗会记得多久呢或是就只如阴山中枯死了一株花草般,完全不在意呢。” “万物皆有命数,若无生死,怎有轮回,自然法则的循环,何以让人伤怀?” 这答案在窦扣的意料之内,可听到钟离阜亲口说出,心却还是有些凉凉的,许是她越来越不知足了…… “我想回阴山了。”唯有修得仙身才能千万年的伴他身侧。 “嗯,再过几日就回去。” 离了钟离阜所居的园子,窦扣回到住处想找嗜鬯问清楚前日的事情经过。 正午已过,太阳有些偏西了,嗜鬯没像往日一般跑到树上打盹,而是坐再树下的石凳上,专程等她回来。 窦扣刚踏进苑子就听嗜鬯说道:“你的小姐妹此刻怕是要伤心死了。” “什么小姐妹” “前些日子天天来找你的凌家小姐。” “阿寻怎么了” 嗜鬯指了指天上,把印月毁了结界的事告知了窦扣。 那天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怎的都是这般惊天动地窦扣心底一股酸涩直冒,小五更是伤心欲绝吧。她转身便走,此时的阿寻,得有个人陪着才行。 “丫头。“嗜鬯突然喊住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看你是否拿得起放得下,如若不然,今日这白貂所受的苦必成你日后的写照。” 嗜鬯的话让窦扣已踏出苑子的脚停了下来,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回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嗜鬯,咬了咬唇不接话。 窦扣不解嗜鬯为何会突然一本正经的说这么一句捕风捉影的话,是随口说说好意提醒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许是她敏感了,嗜鬯或许只是借机教导一番而已,窦扣抚平内心波澜,朝他一笑,掩人耳目道:“你想多了,我对凌央没有其他的意思。” 嗜鬯握着杯子的手顿了一顿,然后亦回了窦扣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如此便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开启禁阁 “我很担心小五……” 见窦扣推了门进来,凌寻坐在床沿失魂落魄地说道。 丫鬟都在门外候着,庄主说一定要看紧小姐,有什么异动马上通报。经那日一闹,现在凌肃芒忙着安抚宾客情绪,庄内的人亦要全部重新清查,此次的中毒事件虽已化险为夷,可他作为一庄之主,却是难辞其咎的。 “那你自己呢”窦扣在凌寻身旁坐下,担忧地问道。 “其实我对伯珩哥哥没有男女之情,他走了我固然伤心,不过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小五,她在我身体里住了那么久,我早已把她当成我的一部分,如今伯珩哥哥已去,她肯定很难受,可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上。”凌寻从袖中拿出魂晶道:“这是爹给小五的,如今魂晶里灵力已可以重化内丹塑妖形了,到底凌家有愧于她,爹此番做法是想让她尽快离了此地,莫要让忘尘真人收了去。” “如今对小五而言,收与不收了又有何区别呢。”窦扣叹道:“我认识一个人,确切的说也是一只妖,她爱恋着一个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仙者,到头来弄得个魂飞魄散,形神俱灭的下场,而那个仙者,至始至终都不知情。逝者如斯,往事已矣,那妖幸存一丝残魂,得以转生,虽记忆全无,可当她再见前世倾慕之人时,痴心依旧,只是若继续执着,恐也是再误一世了,其实道理谁都懂,但又有几人能潇洒的全身而退呢。” “可爹说人的三魂七魄一旦消散,便不得转世投胎了,就算有残存,也得有高人相助不是吗?那天结界毁灭魂魄飞离之时,连忘尘真人都无可奈何……”凌寻说到这越发哽咽:“殷哥哥为人正直善良,对待下人都很好的,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止不住抽泣,许是心中无人,她对情事并无多大感慨,偏离了窦扣话中的重点。 “万事无绝对,何不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呢?或许多年后,前缘未了的两人真能重新遇上。” 虽是安慰人的话,也是让凌寻稍稍宽了心,窦扣搂过她的肩膀道:“现在只盼小五能自己走出阴霾了。” “你口中的那只妖就是你自己吧。”凌寻的语气突然一变。 窦扣怔了一怔,了然笑道:“你肯说话就好,别闷坏了。” “你不否认我就当你承认了。” “是与不是有何重要?你只要知道这世上为情所困的人数不胜数,比你惨的妖亦不在少数,不如你跟我一起回阴山,忘了殷伯珩,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 “那你为何不忘了,为何还要在留在他身边” “我所想是能常伴左右,春去冬来就好。” 凌寻突然站起来凄厉大笑道:“说得容易,永生伴着他,你确定自己能做到无欲无求安守本分即便你做得到,若他以后娶了某位仙子,到时你又以何身份呆在他身边” 窦扣感觉被人从头淋了一盆冷水,不知所措,她确是从未想过大叔可能会结缘。 “他清心寡欲不理凡俗,怎可能娶仙子” “清心寡欲又如何一旦情根萌芽,就如惊涛骇浪,任何阻力都无可奈何,不是不会动情,而是从未遇到让他动情之人,甚至有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心中早已情根深埋,待到领悟之时,已无回头路,纵使离经叛道也无畏,自古堕仙不大都毁于一个情字?” “这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以前我和你一样,不计后果,大胆去爱,以为就算爱不到,得不到,大不了哭个几天就没事了,可越往后越发现自己想要的更多,变得掌控不住自己,变得不计代价,变得不顾一切飞蛾扑火,现在我才知道错了,根本不是哭几天就能过去了,而是心如死灰,连哭的能力都一同跟着那人逝去了。” 凌寻把手中的魂晶递给窦扣继续道:“我跟你回阴山,正如你所说,若有缘,我便等他转生相遇,若无缘,那便只能用千万年的时间慢慢淡去伤痛了。” “如果将来某一天我真的为情绝望伤神,希望能如你一般豁达。” 从凌寻头咱们的命也算是她救回来的……” 窦扣不理这些闲言碎语,她踩着氍毹一步一步上前,每上一层台阶,每靠近一寸,越发感到强大的灵力浸骨而来,已至举步艰难,身子甚至有些站不稳,心知无力继续前行。 窦扣口中轻念御物诀,大袖平开,麒麟坠飞出掌心悬在空中缓缓上下浮动,她莞尔道:“那日迷糊所见把你当成了马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救了大家,也救了我,不过我不会嫁给凌央,但也不会让凌家违背契约,如此这般你还会怪我吗”窦扣指尖一掐,食指血珠冒出,飞入麒麟坠,她正色大声道:“麒麟主临,四方神兽,听我命令!白泽于甲,解豸去丁,谛听在庚,麒麟入壬!打开屏障!解封神石!” 响彻天际的兽哮再一次充斥着众人的耳膜,然而这次不止麒麟的咆哮,还夹杂了其他三只神兽的嘶吼,或尖锐,或低沉,或浑厚,好似百兽争王。 巨型烟雾漩涡中跳出来的碧麟,看上去比上次的出场来得更活跃高兴,踩着灵云的蹄子在窦扣面前踢踏了几步后转身朝属于自己的石雕飞了去。如此听话是不会责怪她的意思吗? 四道光束从石雕嘴里射出,聚集于楼阁顶部,顷刻间射出万道光华沿着无形的结界泄下,不到片刻,光华殆尽,石雕口闭,四周平静下来,只剩渐渐喧闹的人声。 窦扣意识到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她把麒麟坠收入衣襟中,转过身看着向她走来的凌肃芒。 “可还有后续”她问道。荒漠的天气,虽未到午时便已十分炎热,加上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锦衣华服,又重又厚,窦扣早已被汗水浸湿了背脊,眼下她只想尽快完事回去喝杯凉茶,再洗个澡换身衣裳。 “神祗预言攸关世道变迁,天下大事,姑娘不想一同进入探究吗” “我量小力微,改变不了什么,看了也白看。” 这时人群中那千鹘国的君王冷哼一声:”麒麟真是不会选人,若选了我,即便此次的预言又是关乎魔界,我也能毁了他的左膀右臂!” 窦扣对此挑衅并不上心,然听到了魔界两字之后,便心生了莫大好奇,若真是这样,不就和季大哥有关? 凌肃芒不知如何打原圆场,两边都是贵客,他定是不能偏倒一方的,只得尴尬道:“既然窦姑娘身子乏了,那便回去休息吧。”他朝管家招了招手,却又被窦扣拦了下来。 “我突然又想看了,有劳庄主引路。” 钟离阜知道窦扣所想,无奈轻叹,这孩子终是放不下一些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预言现世 没想到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楼阁,进到了里边却是让人惊叹不已。强大的灵力光晕浸染着整个楼层,让人恍若置身无尽银河,上看一层,下伸一层,阁内中空,旋梯连接,每层架起圆形走廊,内壁雕刻各种鱼虫鸟兽,图案之精美,让人啧啧称奇。 向下层看去,最为吸睛的是处于正中的一座四方玉台,台上的石书页缝中正迸出耀眼光芒。 凌肃芒领着众人走下旋梯,窦扣这才发现钟离阜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嗜鬯走到她面前道:“此灵力不容小觑,你凡躯肉身还是远离一些的好。” 没人能预估石书蕴含的威力,为了保险起见,众人亦都退至一旁。 “爹,让孩儿去吧。”凌央倒是不惧,走到凌肃芒身侧毛遂自荐。 凌肃芒神情凝重摆手让他退下,犹记得二十年前,一道人自恃道法精湛,丝毫没把石书放在眼里,当他贸然上前打开石书,只见万千光锥穿身而过,那人当场昏迷,差点没能挺过去,后来在庄中调养了半年之久才得以痊愈。 窥看天机,岂是如此容易若非那人尚有道法护体,恐怕挨不过天罚,如今身处同样场景,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辜子淮心知凌肃芒所忧,他朝众人问道:“可有人懂移魂术”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这可是邪术啊!凌庄主邀请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有人偷练,也定不会承认,更何况邪术乃仙门大忌,忘尘真人会如此发问着实令人不解。 他人所想辜子淮自是明了,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一片纸人,托于掌中道:“各位多为凡躯,即便有仙骨,有强功护体,也难以承受这天罚,用移魂之术,以纸人为傀儡塑造人躯,我再附入灵力于纸人中,既能上前打开神书,又能确保众人的安全。” 如此一说,众人都点头表示此法甚好,只是在场有谁会此术呢。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时,人群中传出柔媚女声:“反正世人都说我苗疆之人邪乎,那我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如若事成,还望凌庄主多赠予几坛琼玉酿让我带回去给姐妹们尝尝。” 一身蛮夷异族打扮的女子从人群中走上前来,身形挺拔健壮不似中原女子般娇小,甚至高过好些在场的男子,满头乌黑发辫又细又长,配以银制花饰点缀,左臂绑带,右臂裸露,从手腕到手臂皆箍有银环,脚踩刺绣翘头鞋,踝处系有铃铛,每踏出一步,伶仃作响,清脆悦耳。 “承蒙圣女阿依波出手相助,只盼我青漠庄的酒不会让夜郎国的子民失望便好。”凌肃芒笑着应允,说完退至一旁。 只见那苗疆女子从腰间取下骨笛,缓缓吹起音律,她身后随行的女仆则是从辜子淮手中接过纸人,然后双手托至头那又如何,我终是得离开。” “其实我觉得凌央还算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道法精湛,一身正气,尊老爱幼也没什么不好的嗜好,不如……”小五翻身而起趴在窦扣的肩上道:“你换个人喜欢好了。” 窦扣拍掉肩上的下巴,起身宽衣,“等你什么时候把殷伯珩忘了,再说这句话吧,我要睡了,你自便。” 此时传来敲门声,“窦扣,你睡了吗” 是凌寻的声音,窦扣看了一眼小五,“找你的。” 小五耸拉下脸,“我怕我见了她就舍不得走了,你帮我回了吧。”说完隐身不见了。 倒是个蛮重情义的善良小妖,窦扣轻叹,合着衣服去开了门。 凌寻并没有进屋,只是把手中的宣纸和篮子递给窦扣道:“这是小五最爱吃的莲子糕,做法我都写在纸上了,如果她肯出来见你,麻烦你帮我转交给她,顺便帮我带句话,‘你喜欢的那盒胭脂是我娘留给我的,所以上次你拿来用,我才会发脾气,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再为伯珩哥哥伤心了,此去一切保重’。” 凌寻眼角含泪,说完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窦扣怅然拉上房门才发现小五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后,两眼通红泪如雨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不速之客 窦扣大清早去敲嗜鬯房门的时候,丫鬟说他一早就离开了,说是在庄内喝酒不尽兴,想去跟阿良再痛饮几日。 想着之后一年半载要时时刻刻盯着这丫头,定是没有机会下山鬼混的,嗜鬯倒是走得干脆,反正有仙尊会带她回去,他在也是多余。 竖日,当凌央推开窦扣房门之时,只看到桌上的一页宣纸,上边简述几句离词,别无其他,他揣紧在手里,失望道:“你终究是不肯告诉我”。 此时万里晴空一团祥云之上,窦扣打了好大一个喷嚏,她一手揉了揉鼻子,一手紧紧抓着钟离阜的衣角,大叔行云的速度比嗜鬯快多了,风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白貂从窦扣裙下钻出,爬上她的肩头,懒懒道:“好久没有吹到这般清爽的风了,荒漠的风吹在脸上都是带着砂砾的。” 差点把小五的事给忘了,窦扣干笑一声,对钟离阜道:“大叔,它本就是在阴山修行的妖,扣儿想带她回去做个伴......” “你喜欢就好。” 没想到被答应得如此干脆,窦扣欣喜万分,于是偏过头问小五:“你是要回当初的洞府,还是跟我去玄云宫” 白貂摇头晃脑想了一下道:“我想先回去看看姑姑。” “她对你这般薄情,你怎的还心念着她”窦扣不解。 “其实姑姑对小五并不坏......” 也罢,别人家的事她不便多问,窦扣刮了下小五的长鼻子无奈道:“随你了。” 骑乘之云落于玄云宫前,窦扣看到红鹤已候在石阶上,她像被抓回来的小孩,头低低的跟在钟离阜身后,粘在她身上的小五不知何时已溜走, 钟离阜看到红鹤的脸憋得通红,驻足问道:“何人进了宫” 红鹤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弟子不是她对手,您去勾乾殿就知道了。” 钟离阜双指抚过他的天灵盖,破了红鹤体内的禁术,难怪红鹤没有办法通知他。 红鹤得到解放,跑到窦扣身边,一左一右的跟着钟离阜进了宫。 他朝窦扣眨了眨眼,满脸期待,窦扣双手一摊,耸耸肩,用唇语说道:不好意思,我忘了带人偶给你。紧接着遭受到一抹怨恨,悲愤,失望的多元化眼神。 不要怪她,谁教这一趟出去完全不在她的计划内。 行至廊间见桓翁笑眯眯地迎了上来,行完礼后听到钟离阜对他道:“这几日有劳你了。” “仙尊言重了,客人正在殿内等着您。” 待钟离阜走远,窦扣调皮地扯了扯桓翁的胡须,“才一个月不到的光景,你的胡子又长了好多,山下的煎饼都没你做的好吃,看着也不讨喜。” 桓翁笑呵呵道:“小丫头出去一趟嘴就学滑溜了,想吃个东西都拐弯抹角的。” 厨房里,窦扣一边帮忙烧着柴火一边问道:“桓翁,来找大叔的是什么人呐” “不知。” “男子还是女子” “女子。” “看起来多大年岁” “和仙尊相仿。” “好看吗” 桓翁揉面的动作顿了顿,笑道:“面容姣好。” 窦扣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小五说过的话,顿时五味杂成。 “火候够了,不用加柴了。” 某人在发楞。 “丫头!回神了!”桓翁给了窦扣一记爆栗,“累了就先回房休息吧,晚点做好了我送你房里去。” “喔。”窦扣失魂落魄地飘走。 桓翁看着她的背影叹道:“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勾乾殿处玄云宫的西侧,虽无人居住,但桓翁也会定期来打扫,修剪殿前院中的花草,所以看起来亦干净整洁。 今日勾乾殿院的花都开了,不分时节,不管是树上还是地上的,单枝还是簇拥的,甬道旁的还是攀附墙上的,都似相约好一般,造就了百花齐放的美景。 树下起舞的女子一身绛紫宽袖烟罗裙,细长青丝绾成美人髻,用以少许同色珠翠点缀,低调而不失高雅。双眉修长如画,美目流转,略施粉黛的鹅蛋脸好似一掐就能出水来。她朱唇轻唱,舞姿轻盈,衣袂飘飘,肘间轻纱披帛绕身飞舞,宛若游龙。 女子嘴角微勾,梨涡深陷,突的噤声舞止,她转过身看着已站在不远处的钟离阜,唤道:“阿离,你回来了。” 钟离阜不动不语,面无表情。 女子继而拖着曳地裙摆移步靠近,在两人距离不到一米处停了下来,面上依旧是那抹醉人的浅笑。 “我去灵台山找你,听那里的门将说你入主了阴山,师傅真是偏心,什么都为你着想。” 钟离阜听到师傅二字,脸上才有了些变化,他眉间微蹙,用一贯平淡的语调说道:“你早已不是师傅的弟子。” 女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如今他老人家早已魂归,你何必计较这些称谓” “师门规矩,理应遵循,你此番来所谓何事鱼夜容。” 女子面染一抹神伤,“我以为你会叫我师姐,像在灵台山之时,至少也会唤我一声容姐姐。” “往事随云散,你又何必在乎这些称谓” “我总是说不过你。”鱼夜容轻叹,指了指旁边的一棵婆罗树道:“既然你把它从灵台山移植了过来,想必还是念着些旧情,记得它每次花落我都要捡一些做香包放在寝居里。”说完转身朝大殿走去。 钟离阜看着她的背影,心思一沉,他知道如果鱼夜容不说,他是拿她没有办法的,这跋扈的性子都已过了万余年了,竟是丝毫没有改变。 他曾为寻她翻遍九州四海,不得而终,如今她凭空出现,而他早已失掉了初衷,早已不是那个黏在她身后的少年了。 看来在搞清鱼夜容的来意之前,他是无法闭关静修了。 嗜鬯如约来玄云宫报道,得知仙尊有贵客造访,延缓闭关,却仍是待在宫内不走了,还住进了窦扣隔壁的居室。自从得了仙尊的特赦,他进出玄云宫就跟踏自家大门似的。 他这日在宫中闲游,不想就和‘贵客’打了照面,嗜鬯是个见到美女就满口花言巧语,嬉皮笑脸的风流样,怎料此次栽进了阴沟里。 结果就是便宜没占到,反被打成狗还惊动了所有人。 窦扣正在跟桓翁练习道法,像她这种小皮毛都能感到宫内有人在斗法,当两人赶到勾乾殿时,已见钟离阜站在中庭,左侧是红鹤,右脚边是变成了土狗的嗜鬯,正一边嗷呜一边拱着钟离阜的鞋履。 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钟离阜略施小法,使嗜鬯恢复了人身,嗜鬯两眼喷火瞪着对面那个仍是对他不屑的高傲女子,但碍于仙尊在前,他只得又羞又恼地退到后边。 窦扣看得出神,仙女都是这般好看吗蓝姨已经美得天花乱坠了,眼前的这位甚至比蓝姨还多了一分柔媚。窦扣不经意的摸摸自己的肉脸,她怕是连人家的手指头都比不上吧。 鱼夜容侧过脸朝窦扣诡异一笑,却对钟离阜道:“这女娃长得挺水灵的,你从哪里捡来的” “若你是来叙旧,大可不必和晚辈一般见识,若你想谈正事,可随时来心明殿找我。”钟离阜说完即要离去。 “我长途跋涉来此,好歹也要修养几日,你这般冷淡的态度可不似当初那个爱粘着我的小阿离。”鱼夜容故意说得哀伤,随即看了一眼窦扣的反应,果真不出她所料,这小女娃怅然若失的样子丝毫掩盖不住少女的心思。 “有何需要可唤桓翁送来。你我早已无关联,望鱼姑娘自重。” “真是伤心呢,以前还说会永远保护我的,看来男子的话真是信不得。” 看到窦扣此时呆若木鸡的样子,鱼夜容作势用袖子半掩着面,眼中擒泪,实则被遮住的嘴角勾如弯月。 钟离阜抿唇不语,他何曾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在灵台山时他敬她如亲姐,发过誓永远不会让别人欺负她,岂知年少的初衷在得知她为权叛师,一夜堕仙后变成不解和悲愤,当年他寻她只为求一答案,竟不想如今再见已逝去了当初的那份执着,许是经历了无数个沧海桑田的变迁,心已悟透,恬淡虚无。 师傅已然去了,师姐已然堕仙,自己已然不是灵台山的阿离了,何必追溯往事因果来徒增遗憾? “你好生休息罢!”钟离阜一甩宽袖,大步离去。 窦扣从未见过大叔脸上有如此丰富的情绪,看来这姓鱼的女子确是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亦或是有更重要的位置。 她什么时候才可以得到大叔稍微的重视,哪怕是能让他生气也好,只要大叔看她的表情能稍微变化一些而不是那种他看所有事物都万年不变的木头脸。 行至窦扣身边的时候,钟离阜停了下来道:“扣儿,明日开始跟我去湚琉池修炼。” 鱼夜容暂住于此,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嗜鬯和红鹤是斗不过她的,虽说曾是他的师姐,可毕竟已为堕仙,和魔界有无瓜葛不得而知,如今扣儿身上又有两极麒麟坠,把她带在身边一来能护她周全,二来湚琉池的灵力不仅有利于她练功亦有助他调养。 窦扣有些发蒙,支吾答道:“喔……好……好的!”。 桓翁猜出了这神秘女子的来头,捋了捋垂地胡须,朝她俯身行了一个礼,拉着窦扣随钟离阜离去。 此时殿院中人影独立,鱼夜容笑得阴冷,对着钟离阜消失的方向道:“我的脾气你忘了么,除了我,你可不能再看其他的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湚琉珠心 太慧殿内烛火通明,窦扣漫不经心地翻阅著手里的书卷,见桓翁提著香盏走了进来,她起身上前接过。 “这是我新研制的几道点心,你吃吃看。” 老人家迟暮之年总喜欢做些闲杂之事,桓翁把挂在手肘上的篮子放在桌几上,一边说著一边从里拿出几碟形色各异的糕饼。 窦扣没有胃口,心不在焉道:“晚饭还撑在胃里,这会儿吃不下,晚点我带回去吧。” 桓翁知道她的心思,不温不火道:“兴许是晚膳吃的不易消化,不如听我讲个故事梳理胃肠。” 窦扣停下添香的动作,转头看著桓翁,他今天哪来的好兴致 “好。” “相传数万年前九重天灵台仙山的定清上神座下有一男一女两个弟子,两人皆是当时天界的佼佼之辈,后来女弟子因为自负,自恃仙法已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地步,认为上神非但已经教导不了她什么,反而处处限制,让她无法提升,继而向天帝自荐,被天帝封为紫极玄女,掌管西界所有大小事。哪知后来西方魔界的亘门破损,使得她在魔气侵蚀下渐渐染了心智,魔气亘古以来都是邪恶之根本,只要心中有欲念,就会难以自控。天帝见她非但没有趁魔门破损重创魔宫,反而把西界搅得乌烟瘴气,遂下令除去她的封号,暂押仙牢待审,谁知这紫极玄女竟抗旨不尊,妄言说唯有仙魔一体才是最上层的道,竟杀了来羁押她的兵将,成了不仙不魔的异类,从此消失于三界。” “大叔就是那个男弟子吗” 桓翁点点头。 “那大叔和鱼姑娘算是青梅竹马了......”窦扣黯然道。 “两人自小就拜在上神膝下,交情不一般也是常理。”桓翁见窦扣丝毫没有动桌上的点心,他又原封不动的装进了篮子里。 “可是她不是罪人之身吗这么明目张胆的进玄云宫,就不怕天界派人来抓她回去” “以她数万年前的修为,天帝都拿她没办法,如今恐怕更是无可奈何,既然敢肆无忌惮来此,定是无畏,只是她此行的目的才是更让人担心的。” “难道不只叙旧那么简单” “如此心高气傲的女子,隔世隐忍数万年之久,你觉得一旦出现只是为了来找老朋友促膝长谈的” “那她会不会对大叔不利” 桓翁笑笑不接话,把装好点心的篮子递给窦扣,提著灯盏走出大殿,还不忘回头交代一句:“戌时已过,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跟仙尊去湚琉池好好练习我教予你的口诀。” 窦扣点点头目送桓翁离去。 湚琉池结界内,窦扣在池边打坐运气,口中有规律的吐息,吸取池水灵气,才在这练了几日功法,她就已经可以熟练的控制麒麟坠了,变大变小,飞天遁地,甚至可以随意招出麒麟陪她休息玩耍一阵,自从体内的道法日渐丰益,她对周围的感官也比从前敏锐了许多。 今日感觉有些沉闷,窦扣想用念力使一旁崖壁上的花苞绽放,可来回试了好几次都无果,那花苞就只轻轻晃动了几下而已,她甚至怀疑连晃动都是风吹的而不是受她念力的影响。 真难!那鱼夜容竟然能使整个大院中的植物都开花,有些连花苞都没有。对于她来说很难的法术,没淮人家掐一掐手指就成了,唉……能力不及人,长相不及人,身高气质更不及人。 窦扣颓败的蹲在地上,朝那不识相的花苞鼓瞪著眼珠子,忽闻微风中夹杂著一缕蓝花楹的味道,她偏过头腼腆的笑了笑。 钟离阜在池中荡舟小憩,双指弓曲撑著额角,墨发如被,散了几缕被风吹入池中,妖娆的浮在水面上,看似慵懒,实则是在疗养。 几日来钟离阜都是这般不言不语,不是打坐一天,就是睡一天,要不然就是对著池子站一天,窦扣知道他需要静养,所以练功的时候尽量避免声响,她也不会主动去吵他。 舟上的人感受到被人注视,徐徐睁开眼,支撑起身子飞落至池边,散乱湿漉的头发瞬间干涸整齐的披在了身后不带一滴水渍。 “累了吗” 当窦扣以为整个世界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却听到了钟离阜如是问道。 “累倒是不累,只是......”窦扣跑到钟离阜面前抿了抿嘴,“有些无聊。” 钟离阜拨开挡住她眼睛的刘海,“这样的日子,我可是过了好久好久。” 窦扣看著钟离阜的脸眨巴了下眼睛,锁著眉一副很认真的表情问道:“您到底多少岁了” 钟离阜想都不想,“五万九千三百二十八岁。” 窦扣表情由惊转笑道:“把五九三去掉好不好,您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八呢,我可不想叫您老......老老爷爷,别人会以为我结巴。” 钟离阜目光温和,“唤大叔便好。” 窦扣又心身一计,她蹲下身子,用手指快速地在水面划出几笔道:“在书上看到的这个字不会念,忘了问桓翁,您教教我吧。”说完又写了一遍。 “茄子的茄。” “什么您慢点念,扣儿没听清。”窦扣站起来,朝钟离阜更靠近了些,死盯著他的脸。 “茄子的......茄。”尾音稍稍拖长了些。 窦扣失望的耸拉下脸,都囔道:“难怪您不爱笑,这表情在您脸上真是十分诡异。” 也不说难看,许是笑得不自然,让窦扣有一种明明很光滑的面团硬是给人摁了几个手指印的违和感。 钟离阜知道她又在调皮了,冷下脸来,“前些日子让你认的字都还未交予我,自己倒还有空闲去认其他的字了。” 窦扣吐吐舌头,“最近都在这练功,功课都还放在太慧殿里呢。” 钟离阜岂会不知,只是窦扣的性格越大越精怪,这般张扬突兀总是让他想起当年灵台山上的鱼夜容。 “仙尊,宫前有一只白貂说要找窦扣,还说是窦扣让她来的。”红鹤的声音从结界外传来。 “你把那白貂带到这来。” “是。” 窦扣高兴道:“大叔您真好,小五在这修炼就能更快的提升修为了。” “我并不是让她在此修炼。” 窦扣脸上立马晴转多云,不解问:“那您为什么……” “她来了你便知。”钟离阜说完又飞到舟中小憩去了。 红鹤的速度挺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人给领了进来,然后很自觉的退下,即使好奇也不敢多问,只是觉得仙尊做事越来越让他捉摸不透了。 没等窦扣过去嘘寒问暖,只见小五对著钟离阜直直跪了下来,“仙尊,是我自愿给姑姑炼化魂晶的,姑姑只是为情所伤才一时冲动杀了殷伯珩,我相信此刻她也一定很痛苦,姑姑在阴山已经修炼了八百多年,不望您了解她的为人,但求您看在修行不易的份上,轻饶了姑姑吧。” “杀人大过,若不做惩处,那以后谁都可以肆意妄为了。”钟离阜没有睁眼,只是淡淡道。 小五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求饶的机会渺茫,但姑姑对她有养育恩情,怎都要试上一试,她偏过头一脸哀求地看著窦扣,也许窦扣说的话在仙尊的心里多少有些分量。 窦扣大概了解了,原来在阴山修行的妖只要作恶都逃不过大叔的眼睛,小五的姑姑葵娘应是被关在了湚琉池底。 心软加上爱管闲事是她的软肋。 “大叔......”谁知窦扣刚开口就被打断。 “我让你先见见她。”钟离阜飞身到池中绿地上,伸手附予莲台上的珠子一层法力,只见池水迅速分成两道,其中出现阶梯引下,一直延伸至绿地正下方,被刻有菱花图案的石门挡住。 小五心里畏缩了下,年幼之时经常调皮闯祸,姑姑总吓她,说仙尊会把不听话的人关进湚琉池底的水牢,里面又黑又冷,还有很多专门吃貂的恶兽。这便在她记忆里留下了阴影,如今真要踏入,多少有些根深蒂固的恐惧。 她走过去紧握住窦扣的手,咽了咽口水,站著不动。 钟离阜施法让石门开启,里面真是漆黑一片,看不进去,两边数米高的水帘完全被阻隔在外,他又飞身到阶梯口,然后径直走下。 窦扣直觉这水帘神奇,此等无形,无孔不入,不受力的一类听桓翁说是最难控制的,再看从水中冒出的阶梯和石门甚至连一滴水都不沾,定要用很强的念力控制的,不知大叔的身体修养的如何了。 小五扯著窦扣的衣角跟在她身后,湚琉池对于阴山的生灵来说应该就像以前竹山上的小黑屋吧,爷爷总是在她调皮不听话的时候,把她关进去反省。 下了阶梯,两人一路跟著进了石门,随之身后的石门慢慢合上,整个隐了去。 两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立马让眼前的画面给怔住了。 这哪是牢房!简直就是仙境! 数不清的浮岛飘在空中,或大或小,或上或下,四方八面看不到尽头,天水一色,山峦起伏,而此时她们站立的脚下是一整片绿油油的草地。 过不了片刻就让窦扣察觉到奇怪了,这里没有风,没有生气,没有泥草味,连水都是静止的。她在太慧殿看过一本名为《万象搜罗》的书,里面记载过一段话:湚琉珠心,浮岛各不一,无时无穷境,万物无声息。若她猜得不错,此刻她们应是在湚琉珠内,此珠据说是混吨初期万里深海孕育出的第一颗蚌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催更请戳这里 c壬ж~ : tseng239 qq275000258q facebook:@@ line:wozai239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掳入幽谷 钟离阜招来乘云驼着三人朝其中一座浮岛飞去,岛不大,整个还不及窦扣住的安怡殿,一眼便能看到尽头。岛上花草树木很是繁盛,偏西北的地方还立着亭台小榭,看起来像是个适合休憩的雅园,所以正中那黑漆漆的大洞口显得尤为突兀。 钟离阜走到亭里坐下,随手变出茶壶杯具酌饮,口中不疾不徐道:“出来吧。” 洞中隐约可见一纤细人影,窦扣还未看清那人模样,只见小五急切地奔了过去,接着同那洞中之人一道出了来,两人齐齐跪在了亭外边。 窦扣心想着眼前这人应该就是葵娘了,看来囚禁池底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不然哪能依旧面色红润,发色油亮。再看容貌,虽说被小五称为姑姑,可年级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凌虚发髻,清美容颜,一袭月白裘袍拖地三尺,连下跪的姿势都是优雅万千。 没等钟离阜开口,葵娘率先急道:“仙尊,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人造成的,我这侄儿只是受我唆使,还望仙尊开恩,念她年少无知,饶了罪过。” “既然如此维护自己的侄儿,为何拿她炼魂晶呢”窦扣按耐不住好奇问。 钟离阜瞥了窦扣一眼,拨了拨茶叶,不计较她的无礼。 小五抢道:“是我自愿的,姑姑知道殷哥哥要回去救人,但又找不到长生草,就听了我的建议。炼化魂晶确是有违仙道,可也不算残害生灵,只要魂晶内灵力不枯竭,我便能再修本体。为了救人,我们只好棋走险招,去到凌家后,我让凌庄主每日把魂晶放在厨房一个时辰即可,反正青漠庄每天都要杀大量的牲畜,我就顺便吸食那些死灵养着自己的魂晶,以不至于油尽灯枯。” “你不怪葵娘杀了你的殷哥哥” “姑姑也是一时气急,杀了殷哥哥后她终日悔恨,好在青漠庄外围有严密结界,使得殷哥哥能困于庄内,为了挽回过失,姑姑让我在青漠庄内标记殷哥哥散落的魂魄,即便知道会惨遭天罚,永世不得入仙门亦决定要用禁术使殷哥哥复生。”小五看着身旁的姑姑,黯然道:“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魔人毁了结界,小五无能。” 葵娘搂过小五的身子,释怀道:“你能回来就好,这是我修行中要历经的劫难,不想竟不自知,才害了自己害了你也害了伯珩和凌家。”她又轻叹道:“想我已历经数劫,自认羽化之日不久矣,却不料易蔽心智最是情关。” 钟离阜放下手中瓷杯,这才缓缓道来:“当年我在玄云宫前惩处沙华之时,你亦在场,那时我便告诫了众人‘修行最忌执念’,情爱之事不是不可有,切不可背离纲常,同类双修岂不两全在阴山中修行之物不计其数,真正能飞升的屈指可数,你本是我十分看好的,奈何如今你变成第二个沙华,实为惋惜。” “葵娘有负仙尊期望,深感愧疚,只是仙尊不曾动过凡心,岂知即便法力无边,坐拥三界之人亦难自控。”葵娘看了一眼杵在钟离阜身旁的窦扣道:“若您有一天也泥足深陷,葵娘很是好奇您会如何抉择。” 茶杯在桌上轻轻的磕碰了一下,提醒某人注意言辞。“世间万物对我来说不过过眼云烟,或许我会迷茫一时,终不会误我一世。” 小五悄悄地看向窦扣,见她咬唇不语,神色黯然。 “本座知你心性本不坏,不过错已铸成,此等责罚你可甘愿” “葵娘甘愿,只是我这侄儿......” 钟离阜问小五道:“你进玄云宫做扣儿的伴读可好年纪相仿,也能做个伴。” “小五谢仙尊收留。” 葵娘想不到钟离阜会如此开恩,着实受宠若惊,她拉着小五连声拜谢,好奇地多看了窦扣几眼。 不知仙尊身旁的少女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仙尊这般重视。 “大叔,你让他们起来吧......”窦扣扯了扯钟离阜的袖子,小声说道。 “你先顾着自己,回去把我予你的功课全数习好,我明日检查。”总是喜欢调皮,看来要适当施压才行。 “我们今日回玄云宫吗” “嗯,回去几日。”如今鱼夜容住在宫里,总是让钟离阜静不下心来修养,虽说她来的这半余月不见有什么事发生,可她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表面越安静,心里装的事就越大,只盼不要再搅得天翻地覆便好。那么多年过去了,相信天帝的气也已消得差不多,找个时间为她除了那罪人的身份,就当是为了年幼时的那一声‘师姐’。 钟离阜朝着小五道:“都起来吧,你跟我回去,以后每月可来看望一次。” 两人起身又拜谢过。 三人乘着云飞离后,葵娘望着天际,莞尔一笑:“会是她吗?” 最近宫里的女子真是越来越多了,红鹤站在廊前看着坐在蓝花楹树干上的少女,瞪眼喝道:“那可是仙尊最珍视的一棵,你还不赶紧下来!” 窦扣本在殿内习字,听到叱喝声,赶忙跑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小五翻身下树,嘟囔着嘴走到窦扣身后朝红鹤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我只是坐在上边休息又不会弄折了它。” “玄云宫不比你那山野洞府,做事要谨慎安分!你以为什么人都能住进来吗!”红鹤跟在钟离阜身边久了,对待山中其他小妖自是严格苛刻,不禁让窦扣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斥责嗜鬯时也是这般的‘凶神恶煞’。 窦扣掩着嘴对小五小声道:“他其实是个闷骚,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记得这也是她刚到玄云宫时桓翁告诉她的,时光静逝,转眼已去两年多了。 这日天界送来帖子,宴邀钟离阜,碍于宫中有个不速之客,他再三叮嘱嗜鬯要留心,有何异动都要及时传信。他曾在窦扣尾指箍了铜戒,此物已附着了仙力,它既可以让他随时知晓窦扣的动向,亦能屏去阴山对低等法力的限制,算是小小的特例,以防万一她哪天一个人跑出宫被心性不良的妖兽给叼了去。 此行最多半月,竟让钟离阜像爹妈舍不得孩子一般。 窦扣坐在房中对着镜子发呆,大叔走了两日了,听红鹤说是天帝嫁女儿,新郎是西海的龙太子。原来仙人嫁娶也是要门当户对的,再来个情投意合不就更完美了。小五的话又一次涌上心头:若他将来遇到了某个心仪的仙子,娶回来做山神奶奶又有何不可 指甲陷肉,窦扣越想越忧郁,如果真的可以这样,那大叔有可能会相中她吗?相处两年多了,她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小丫头,虽无惊人身貌,却有两世都倾慕于他的心。窦扣看着镜中日渐清秀的脸,日渐削尖的下巴,不知要到何时才有蓝姨和鱼姑娘的那种窈窕韵味,一半也好,一半的一半也行...... 镜中突然出现的第二张脸着实把窦扣吓得不轻,慌乱中打翻了桌上的烛台和凌寻送给小五的那盒胭脂,小五说她已是大姑娘了,脸上也该有些粉黛,便拿给她试着涂涂。 窦扣扶着桌子惊魂未定道:“你!你......进来为什么不敲门!” 鱼夜容兰花捻指,朝散落一地的胭脂粉末轻轻一挑,瞬间使其恢复原状,好生呆在了原来的位置上。接着她在床沿坐下,朝窦扣笑得温柔似水,“挺好的一盒胭脂,摔了可惜。” 窦扣缓了缓气息问道:“鱼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外边天气不错,你能陪我出宫去走走么眼下正是夏堇花期,我知道一处开得很是繁盛。” “大叔让我不要随意出宫,你可以叫小五陪你去。”自从听了桓翁所述,窦扣心里对鱼夜容十分戒备。 “你怕我”鱼夜容眉眼上挑,嘴角一勾笑得十分诡异。 窦扣看得有些发毛,表面却故作镇定道:“你是大叔的故人,应该说是敬畏。” “看不出你年纪不大,嘴倒是挺会说话,不过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若我想做的事情,还真少有人阻止得了......”尾音越来越小,窦扣只觉眼前的笑脸层层叠叠,渐渐模糊不清,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沁人心脾的香味随着每一口呼吸滋润着身体的每个细胞,熟悉的味道,是在哪闻过呢窦扣双眼迷蒙,眼皮半开眨了几下,显然脑袋还处于晕眩状态,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只是她怎会睡着了刚才不是还和鱼姑娘在房间里...... 她坐起身看了一圈身处之地,然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里是荼青带她来过的那间树屋!她怎么会在这鱼夜容带她来的为了什么窦扣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低头寻了一遍才发现大叔箍在她尾指上的铜戒不见了。 一股莫名的不安迅速涌上心头。 日光透着木窗直射进来,窦扣粗略地整理了下,拉开门出了去。 眼前的景致证实了她果真是在幽谷内,花色虽因时节有所不同,可放眼望去她最爱的那一片绒球花海依旧开得繁茂无比。 窦扣小心翼翼地走下绳梯,荼青突然从树后冒了出来,又嗖一下在她面前化作人形,肘间挂着一竹篮子。 荼青笑嘻嘻道:“崖壁上的山莓又大又红,是您以前最爱吃的。” 看着荼青递过来的篮子,窦扣满心愧疚。“大叔发现了你给我的锦囊,不让我再乱跑了,所以一直没办法寻到这来,也不知道如何告知于你。” “荼青都知道,其实荼青一直都在玄云宫附近守着姐姐,只是怕给你惹麻烦,所以从不让你知晓。” 听荼青又叫她‘姐姐’,窦扣便把两极麒麟坠的事告知了她。然后叹道:“看来我前世真的是妖。” 荼青掩嘴噗呲一声笑了。“您可不是普通的妖,您是上古千翼蝶的后裔,千万年来我们这一支渺小的族群都是受您的庇护,是您召集了蝶族找到了这一块佳境,建造了家园。” “我前世叫什么” “桑虞。” 一切都已明了,只是今生的她怎有能力继续庇护幽谷中的蝶族? “姐姐……”荼青的手在窦扣眼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呢?都出神了。” “在想是谁送我来的。” “一个很漂亮的仙子,她说有人想见你,让你醒后去谷中最北边的大树下。”荼青说完指了指方向。“你是要自己过去,还是让我陪着一起” 如此神秘到底是谁想见她鱼夜容打的又是什么鬼主意虽说她跟桓翁多少学了些道法,可哪是人家的对手。不过已然是在贼船上了,就算死也要看清楚贼的模样。 “我自己去就好。”切不可连累他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再见故人 都说六月的骄阳似火,可到了幽谷的上空,却是丝毫不觉热。都说泠河内有虎蛟,可这如珍珠般光亮的流水,却是凉而不寒,清澈见底。 窦扣沿河往北一直走,偶尔会停下来望向河那边,无尽的山峦无边无际。 杆粗叶茂的巨树独立在崖脚,格外突兀,窦扣绕着树走了一圈,不见有人,她抬头看了看,树叶遮天蔽日,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是个乘凉的好所在。 窦扣百无聊赖的坐在树下,等了半天不见人来,脑袋昏昏沉沉直打瞌睡。她强打起精神,走到离她不过十步的河边想洗把脸清醒清醒,碍于河内的虎蛟,她犹豫一下,但看眼前的绿水清澈见底,估摸着这么浅的地方也容不下什么吃人妖兽,便先用手指探了探河水,瞬感清凉爽快,于是干脆脱了鞋袜,把脚伸进水中......却不知危险正慢慢靠近。 打从窦扣手指伸入水中的那一刻,本在睡觉的虎蛟立马闻到了气味,它陡然睁开大如铜铃眼睛,亮如明珠的眼眸闪动着兴奋的幽光。 味道很诱人,是个皮鲜肉嫩的女娃娃。思及此,虎蛟咽了咽口水,隐身于水中,缓缓靠近,切不可惊扰了‘美食’,万一招来那些好管闲事蝶族就费事了。它在一尺之外停下,盯着那在水中晃动的双足,正准备一个剑冲...... 突然一束强光径直打来,正中虎蛟脑门,它吃疼嗷叫,在水中痛苦翻搅,惊起数层水浪。慌乱间抬头寻那伤它之人,看清来人后却收起了愤怒,又哀怨地嗷呜了几声便灰溜溜地游走了。 窦扣惊慌地把脚缩上了岸,匆忙穿好鞋袜,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水浪是怎么回事刚才听到的声音又是什么她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窦扣身子朝后挪了挪,警觉地盯着水下,直至水面恢复平静后她才松了口气起身拍落身上的草屑,突感身后有一股灼热的视线。 她慢慢转身...... 风卷云舒,她不动,他亦不动,她不语,他亦不语,她薄唇轻启,神情呆滞,他莞尔而笑,展眼舒眉。 季忘心中些许讶异,在他的印象里,十二岁时的窦扣完全和美人两字沾不上边,如今才过两年余,不想已是这般亭亭玉立,杏脸桃腮了。 “季......大哥”窦扣试探一唤,她不确定面前这个身形挺拔的翩翩公子还是不是当初那个把她捡回家的少年。一切来得太突然,期待已久的再见竟让她分外扭捏,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看着季忘缓缓走近。 “钟离阜没给你吃饭吗怎的比以前瘦了许多,还不见长高。”季忘顺了顺窦扣的发髻,话中满是宠溺:“我还是比较喜欢从前你扎着两条小辫子的模样......”。 窦扣身躯轻轻颤抖,一声不吭地垂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鞋履。 “小扣子,为什么不说话” 这一声烙在记忆力里的小名彻底崩塌了她最后的一丝坚强,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没完没了。窦扣双手紧紧环住了季忘的腰身,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季忘抚着她的发,像哄小孩道:“母后说得没错,你还是那么爱哭。” 待情绪缓和了些,窦扣吸着鼻子抬起头担忧地问道:“蓝姨还好吗上次回去有没有伤到哪”她意指青漠庄之事。 季忘捏了捏她的鼻头,笑道:“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总是想着别人。听母后说你那日中毒伤重,好在得麒麟相救,她和钟离阜也未动干戈,见你无事便离去了。” 窦扣松开手,退了几步,看着季忘警觉问道:“你今日来是为了见我还是为了我身上的麒麟坠” 季忘愕然,“你难道不知若要麒麟另择主,你就必须得死吗你认为我会杀了你就为了一块能提升功力的石头”,他摇头笑得悲凉,戚戚然道:“在你心中,魔人真的就毫无人性想杀就杀吗?我以为我们再见之时能放下身份,放下立场,像以前一样看日出日落。” 窦扣也笑了,同样悲凉,“能看几次的日出日落你终究要回魔宫做你的魔君,我身边亦有了一些难以割舍的人,如何能两全你和蓝姨若能离开河的那一边,天下之大,我窦扣也愿意一生相随。”这样的期盼一直根深蒂固的种在心里,即便是对大叔有了莫大的依恋,但真能让她选择的话,或许......或许她会选择回到三个人在落孤城中的日子,虽然清苦,可苦中有乐,简单自在。至于心底那份两世的执着,何不给它一条出路呢。 “你如今活得无忧无虑,我很是安心,有些事情无法逃避,无法两全,无法说放就放,我如今能做的就只是来看看你而已。”季忘未曾想过窦扣会有这样的想法,便更让他心中升起无限酸楚,即便今时今日他坐拥整个魔界,却连这看似简单的要求都无法做到。 现实永远不会朝着自己理想的方向发展,季忘的回答在窦扣意料之内,至少憋在心里太久的想法,说了出来总是会舒心一些。 凉风徐徐,夹杂着泠河的水气吹得整个人背脊发凉,窦扣更是冷进了心坎。长久以来想见的人见到了又如何,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是释怀了两年前对他的那份依赖而已。如今他安好,她亦安好,这样便好罢。 那么就该谈正事了。 “是你让鱼夜容带我来这的。”窦扣笃定道。 季忘不答,走上前牵过她的手。“天气甚好,我们散散步吧。” 许是好久没被他牵过手了,窦扣显得有些扭捏。 一路无言,偶尔经过景致特别之处,季忘会停下来流连一阵,顺手要摘取一株精致小巧的野花插在她头上,却被窦扣制止。 “花草亦是生灵,何况这谷中的蝴蝶都靠花粉为生,何必折了它呢。“ 季忘一楞,收回手,若有所思问道:“你能看到这谷中的蝴蝶” 窦扣轻描淡写道:“我认识这谷中一只叫荼青的蝴蝶小妖,其他的倒没见过。”说到此,窦扣记起那日元神来幽谷之时确是有见过几只其他的蝴蝶,这次肉身前来好像一只都没看到,她不由得四处望了望,刚这一路走来,除了植被和流水,还真不见其他活物。 其实在季忘心中有个更大的疑问,他听母后说麒麟非王族不出,想当初他在巷中见到窦扣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听她自述,是个第一次进城的山野丫头,也不像是在骗人,麒麟择了她,着实匪夷所思,母后亦参不透其中缘由。 从母后那亦得知窦扣体内有上层封印之事,如此扑朔迷离的身世将来会成为盟友还是牵绊呢其实他更希望无论以后发生多大的变故,她都不被牵扯其中。 “我送你回去吧。”季忘突然道。 “嗯”窦扣有些不明所以,把她‘掳’来就只是看看花草?难道她真的想多了,季大哥并没有觊觎她身上的两极麒麟坠。 “若让人发觉以后就见不到了,下次我让母后一起过来,这谷中风景甚好,气候也佳,比我那冷冰冰的行宫好太多。” “你如何送我回去” “你还会想见季大哥吗”季忘不答反问。 “想!不管变成什么样,你和蓝姨都是我的亲人。”窦扣说得毫无犹豫。 “我和母后在你心里会不会有些不一样呢?”季忘不等她回答,伸出手掠过她的鼻尖再抚上脸颊,让失去意识的窦扣瘫倒在自己怀里,微笑道:“可不可以有些不一样呢。” 银铃般的笑声悠悠传入耳,鱼夜容自巨树后走出,“啧啧啧,魔君切不可辜负了良辰美景,听说您一直没破童贞,致使魔功毫无突破,莫不是为了这怀中的女子如今软玉温香在怀,何不来个两全其美” 季忘冷眼相对,声音失掉了刚才的温柔,“魔功之事我自有打算,不劳鱼姑娘费心,细水长流方能水到渠成,你且好生送她回去,切勿打草惊蛇。”说完把昏迷的窦扣放倒在草地上,凭空打开魔门隐入。 鱼夜容蹲了下来,用指尖轻描窦扣的脸颊,“小家碧玉,最是可人,生得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难怪人人都想保护,只可惜你来错了地方。”。 窦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衣着整齐地躺在卧房的床上,尾指的铜戒也回来了,回想在幽谷见季大哥的情景仿若梦境一般,可她知道自己确是去过了,看来鱼夜容真的不简单。她匆匆起身出了房门,朝勾乾殿快步走去。 穿过拱门的时候看到嗜鬯和桓翁正在院中对弈,很是悠闲,似乎没有发觉她离开过。 窦扣悄悄绕过,却被嗜鬯叫住。 “是身体不适吗怎的现在才起身” “昨晚噩梦连连,没睡好。”她眼神躲闪,心虚道。 “喔”嗜鬯捏着棋子的手停下,抬头看着她。“梦到了什么” “忘了。”窦扣佯装打了个呵欠。 “兴许是最近练功累了,以后睡前念个静心咒可助眠少梦。”桓翁不以为然,悄悄落子封住了嗜鬯的退路。又问窦扣:“你这是要去哪” “睡太久,身体有些酸痛,想随便走走舒展下筋骨,你们慢慢下,我就不打扰了。”窦扣边说边走出院子,紧接着听到身后传来嗜鬯震天的咆哮:“你这狡猾的老骨头!趁我不注意悄悄落子!......”。 看来是成功糊弄过去了,窦扣长呼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听诉往事 鱼夜容已在房内等候多时。 窦扣还是第一次踏进鱼夜容住的阁室,扑鼻而来的水沉香是她最为熟悉的,入夜的时候,桓翁都会在她房内添上一些,说是可以安神。 再看这雅居内轻纱重叠遍垂,处处悬挂犹如风月之地,高台宫灯内熠熠生辉,还未日落,已使得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流光溢彩的氛围之中。 两人对坐于蒲团之上,窦扣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是魔宫的人” 鱼夜容莞尔一笑。“不是。” “那为何要带我去见他” “因为他想见你。” 这是什么回答窦扣皱眉,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见见故人,叙叙旧情,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鱼夜容看着窦扣笑得更深了。 窦扣胸口一阵酸意。“你觉得我会信吗” “信不信随你。” “你就不怕我告诉大叔” “你不会说的。”鱼夜容胸有成竹。 “我为什么不会说。” “你必然知道一旦说了以后就不能去幽谷见你的季大哥了。” 窦扣哑口,眼前的女子不好对付,打不过人家,心计也玩不过人家。 鱼夜容见她不语,继续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和蓝渊在天界时有些交情,上次在楼兰偶遇,就聊了一些家常,我跟她说我打算来阴山见见故人,她便向我提起了你。” 窦扣仍有疑虑。“你真的不是有备而来?不会对大叔不利” “他是我疼爱的小师弟,我又怎会对他不利说到有备而来,却也是没错,为了让阿离兑现当年的承诺,我可是做足了准备。”鱼夜容凌空翻转而起再飘然落地,一眯凤眼回眸笑道:“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窦扣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皮相上是完全输于鱼夜容的,心情陡然跌至谷底,却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故僵笑道:“但凡男子都会喜欢吧,你不仅漂亮,跳舞又好看,法力也高。”这是由衷的称赞。 从鱼夜容那回来已是傍晚时分,窦扣像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游荡在廊间。 小五手里高举着一个木偶朝她奔来,红鹤紧随其后一边追着一边怒喊:“你给我站住!要不是看在你没有法力,我早就不客气了!” 小五又躲在窦扣身后,漏出半张脸朝追上来的红鹤吐舌头:“小气鬼!谁让你不借我玩!” “你把它还给我!不然我就用法力打到你变原型!”红鹤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那可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平时自己都舍不得把玩,生怕弄脏了它,这几日趁仙尊不在,想拿出来晒晒太阳,去去霉气,谁知被这小妮子给抢了去! “欺负弱女子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你追上我啊!”小五看准了红鹤跑不过她,貂的速度可不亚于豺狼虎豹。 “那你出来!躲人身后又算什么好汉!” “我就不……” 两人突然觉得哪不对,然后同时看着杵在原地的窦扣,见她眼神哀怨又空洞,心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小五抓着她的手摇了摇问:“你怎么了” 不见回答,只是叹气。 小五把木偶扔给红鹤,转到窦扣身前焦急问道:“出了什么事吗”,红鹤也在一旁附和关心。 窦扣看了一眼小五,欲言又止,须臾朝红鹤憋出一句:“身为男子,你觉得我漂亮吗” 此话一出把两人都给愣住了,小五顿时反应过来,朝红鹤猛眨眼睛,然某个木鱼脑袋完全不上道,只听红鹤断然回答道:“像鱼姑娘那种才叫漂亮,你了,每天把自己弄得好看些,心情不也好些么,心情好了,练功做事什么的不就更有劲些” 窦扣无力反驳,觉得此话颇有道理,渐渐舒展了心情,便和小五聊起了女子如何梳妆之事,不知不觉已至深夜,小五睡意袭来,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窦扣轻轻带上房门出了去。 今晚的月光要比平日亮堂些,窦扣想起昨天在幽谷的时候,荼青说时常在宫外守着她,不知道今晚有没有来。 她回屋披了件小衫,轻手轻脚地出了宫。夏蝉的叫声总是格外悦耳,却也显得夜里更加静谧。窦扣坐在台阶上,双肘撑着膝盖拖起下巴,抬头看看月亮,再看看云梯,再看看四周,不见有人,她试探地小声叫道:“荼青” 无人应答。 应是今晚没来。 窦扣又想到昨天在谷中不见其他蝶类,这让她心里更加好奇。她回头看了看宫门,再三犹豫后,还是决定现在去幽谷看看。 她从腰间取出两极麒麟坠,口中轻声念诀,将麒麟坠朝空中一抛,只见玉身腾出袅袅浓烟,呈螺旋状翻涌卷动,碧麟踏云而出,身躯抖擞,正打算来个仰天长哮。窦扣惊恐,食指挡嘴前,朝它使劲的‘嘘’了长长一声。碧麟仰头张口停在半空,声音卡在嗓子眼硬生生给吞了回去,不明白主人为何不让它伸个懒腰,只得静静落地,匍匐在窦扣脚边,轻轻哼着受尽委屈的嗷呜。 真是个挠心的小姑娘,窦扣抚着它的鳞背,暖心笑道:“这么晚了还把你叫出来,真是不好意思,等去了幽谷,让你嚎个够好不好” 回答她的又是一声嗷呜。 在阴山的夜空中飞驰别有一番景象,麒麟飞得不高,刚好掠过树梢,向下能看到许多晚上发着光的植被,簇拥一片,星罗棋布。还会看到一些在水边,在树下偷偷约会的小妖,以及一些晚上才出没的专门汲取月光修行的精灵。 麒麟的速度比红鹤稍快一些,飞了不到一刻钟就落地了,窦扣看着眼前的山崖缺口,确认无误,这里是第一次元神来的地方,穿过去便是幽谷了。她记起那日这渗水的石壁上零零散散地也依附着几只荧光蝶,今日却一只都没有。 月光透过缺*下来,照亮了前行的路。 窦扣摸索缓行,麒麟跟在身侧,静谧的夜里,掉落的水滴声显得格外清脆洪亮,还伴着回音。 走出小道,眼前的山谷皓月当空,漫天繁星,依旧是记忆中那如同白昼的夜色。 窦扣循着荼青带她走过的路,穿过那一片又一片的花海,偶尔会神经质的猛翻开身侧的花丛,却什么都没看到。除了风吹草拂的声音,这里安静得可怕,好在身侧有麒麟陪着,不然脑中又要胡乱想象一些妖怪突然跳出来吃人的恐怖画面了。 “姐姐,您怎的自己来了”荼青总是这般突然出现。 好在窦扣有所警觉,不然真会被她吓到。 “睡不着,让麒麟带我来这走走。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山谷那么大,还能一下子就找到我。” 荼青咯咯笑道:“只要有人进了谷,大家都会用灵力互相通报的。” “大家“窦扣纳闷道:“除了你,我可是谁都没看到。” “他们隐着身呢,你当然看不到,除非自愿现形,不然一般人肉眼是看不到我们的。”荼青有些无奈。“蝶族生性胆小,虽然你和姐姐有着同样的样貌,可毕竟难以证实,所以他们还是把你当外人防着。” 窦扣不以为意,反正是何身份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说不定体内的封印会困她一世,亦或是永世。 “原来如此,难怪鲜少有人知道。” “一直以来我们脱离三界纷争,安稳度日,都是你的功劳,蝶族灵力弱小,特别是在白日。于是你教会了我们调配各式花粉,用以御敌和自保。你当年还和魔君祭昼定下契约,山谷一分为二,互不干扰,因你又属上古神族,天帝看你态度中立,也不干涉。”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身上的封印永远解不开,便不能再庇护你们了。” 荼青神情黯然。“我相信你会回来,不管多久,即便阴山陨落,幽谷塌毁,荼青也会在这里等着你。” 窦扣突然好奇自己这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为了什么来到这,而当初是谁又为了什么要救她。夜凉如水,她躺在草地上,身侧坐着荼青,腿边趴着麒麟,继续听荼青云淡风轻地叙述一些不痛不痒的往事。 原来上一世的她活得如此洒脱自在,没有什么烦恼之事,除却那个突然穿插进来的身影,扰乱了一池春水,便再也没有平静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红鸾星现 此时九重天上,碧瓦朱甍的宫阙之中,仍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奢华的大殿,鱼贯出入的仙婢,众位仙君的桌上杯盘狼藉,却依旧交杯换盏,相谈甚欢,满堂醉语连连。 钟离阜一身素色,正襟安坐,和这觥筹交错,鸾歌凤舞的场景十分违和。杯中仙酿许久不曾换过,一晚上婉拒了多少杯敬酒已然数不清。不管什么酒宴,钟离阜都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常年下来,在天界众仙的心中落得个清冷自负,目中无人的印象。 驸马站在钟离阜桌前举着杯盏,一身喜庆的大红锦袍已是酒污斑斑,头顶的金冠也已松垮倾斜。他摇摇晃晃口齿不清道:“虽闻仙尊不喜杯中物,但今日可否赏脸同本驸马喝上一杯” 即便多么不在乎人情世故,可新郎官的敬酒还是要喝的,钟离阜起身举杯相敬,仰头一饮而尽,引得堂中一片哗然。 驸马又道:“又闻仙尊藏书万卷,我近日在找寻一部名为《巫经》的典籍,得知在您的宫中。” “太慧殿书籍众多,若驸马想借阅,可去玄云宫让我那守殿的书翁帮你寻一寻。” “实不相瞒,我的一位好友和仙尊一样是个书痴,此番寻《巫经》,是想赠予好友。” 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想知道一向藏书不外借的钟离仙尊在这大喜的日子会如何拒绝新郎官的要求。 “可让书翁复写予你。”书之珍贵,莫过原版,钟离阜如是应承,未觉不妥。 驸马却显然不悦,想他堂堂西海龙太子,如今又是天帝之婿,这小小的山神居然连一本书都吝啬。阴山又怎么样仙山之首又如何即便天帝尊他,西王母敬他,可他敖聪才不放在眼里。今日大喜之日暂不与他计较,等这婚结完了,定要上阴山出了这口气! 看气氛有些尴尬,一位仙君上来打圆场,把驸马给拉了下去。钟离阜不以为然,离了桌走出大殿,满堂酒气熏天,让他颇为不适,便想出去透透气顺便看看刚才感受到的异样是为何。 食指一掐,他皱眉自语:“这么晚了,还要乱跑。” 钟离阜掌心翻开,想看看窦扣此时身在何处,不料幻像中白茫茫一片,让他始料未及。即便是离了阴山,只要不是设有功法结界之地,他都能放眼观之,扣儿是去了哪里 一抹忧虑袭上心来,钟离阜心知兀自离开宴席是对天帝,对公主,对驸马的不敬,犹豫片刻后,还是放心不下,想亲自下界找寻。 脚还没踏出,就听身后有人问道:“仙尊这是要去哪” “回宫。”简便二字,钟离阜从不刻意。 “酒宴连摆十日,这才过了两日而已,仙尊就坐不住了,刚驸马已是不悦,你再这么一走,他必然会去天帝那参你一本。”一晚上也喝了不少,南华仙翁身子有些摇晃地走上前,同钟离阜并肩而立。 “随他。” 南华倒不意外钟离阜会如此回答。“既然如此安之若素,又是为了何事急于离开” 钟离阜沉默,他不善妄语,本是一句‘去找你当初送进阴山的孩子’就能回答的问题,却不想让南华觉得他小题大做,大半夜宁可得罪驸马也要去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南华仙翁掌管人间命数,凡人命途多舛或是一帆风顺皆在他掌控,不过切不可逆天而行,擅自改命,否则牵一发动全身,是万万不可小觑的。 自从助窦扣进了阴山,他时常关注她命轮的变动,近日来居然在她的紫薇星盘里看到了红鸾星,虽光华极其微弱,足以让他惊愕万分了。 姻缘红鸾星现,意为有缘之人两相仪,此星吉凶皆半,不似天喜星能助有情人逢凶化吉,稍有差池便会化作凶星,导致情断缘灭更或是生离死别。 难道窦扣已和某人互生情愫 南华见钟离阜不语,又意味深长道:“尔家有女初长成,女儿家心思细腻,仙尊可要多留心。”他不确定那孩子心里装着的人是不是还和上一世一样,毕竟什么都不记得,有意外也不是全无可能,没准这意外对她来说更是好事。如若不然......南华侧过头看了一眼钟离阜,难道是眼前之人动了凡心?不过百炼钢亦可化作绕指柔,顽石亦可顺水流,情这东西还真说不准。 南华叹了一口气,心里暗忖:若真是这样,丫头你便如愿以偿了。 钟离阜无心深究南华所言何意,他看向身后大殿,似乎全然没有消停的趋势,此时暂离开一阵,应无不妥。 “仙翁若无其他事,容我先告辞了。” 南华一扫拂尘,身躯微躬。“还望仙尊快去快回,如有问及,老夫先替你应付着。” “仙翁不必如此,如有问及,直说便是。”钟离阜说完腾云而去。 窦扣乘着麒麟回到宫前已近三更,照以往的经验,桓翁这时间还未起身。她悄悄收起麒麟坠,蹑手蹑脚的上前把门推开一个小缝,贼兮兮的朝里瞧了瞧,确认无人后,才放心地钻了进去。 太好了!神不知鬼不觉!窦扣心里窃喜。不料转身合上宫门的时候惊觉身后频频传来寒意,让她身躯一僵,愣在原地。 被发现了!夜路走多终遇鬼,得赶紧想个借口糊弄过去。 窦扣以为是嗜鬯,她佯装镇定,一边合好宫门一边清嗓道:“今晚夜色不错,便让麒麟载着我去附近逛了一圈。” 不见回答,窦扣纳闷地转过身,然后……然后整个人像见到鬼一样,脚一软扶着门闩,瞠目结舌。 大叔?!大叔不是去赴宴了 钟离阜回到玄云宫时再寻窦扣的踪迹,发现她已在回来的路上了,故在中庭等候,想听她会如何解释。 “为何说谎”钟离阜语气平淡,不显怒意,其实在看到窦扣平安出现在幻像内时,心中的怒意就已消了。对她,他并无过多期盼,她能把自己照顾好就已难得。 窦扣知道什么都瞒不过钟离阜,她双脚往地上一跪,硬着头皮说道:“去了幽谷。” “为何半夜去” “你的意思是白天可以去吗” “幽谷地界特殊,不在我掌控,又处魔界边沿,有魔兽栖息,你可知危险何况你身上有两极麒麟坠,是魔人十分觊觎的神物,万一落入魔人之手,非但你性命难保,恐怕将来天界难逃一场浩劫。” 原来大叔担心的是两极麒麟坠被夺威胁到天界,她到底在奢望什么奢望他中途离开宴席是担忧她的安危这样的话从大叔嘴里说出来不是理所当然吗为何她会如此心酸? 夜色虽朦胧,可窦扣眼神中那抹幽怨却是清清楚楚。“你法力高强,不如把麒麟坠交予你保管,如此一来我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了。” 在钟离阜的印象里,窦扣虽然经常调皮胡闹,可于他面前一向乖巧听话从未出言顶撞,他不理解为何今日她会说出此番气话。 钟离阜怒意顿时上来几分。“怎可如此胡闹!血契结成,神物便不可随意交予他人,否则亵渎了神兽之灵,必会反噬自身。” 在窦扣的印象里,大叔的语气一直都是温柔舒心的,今日第一次听到他对她说话的声音如此严肃强硬,让她不胜惶恐,真的是她太顽劣,让大叔失望了吗? 记得大叔曾多次告诫过她,法力粗浅不要随意出宫,阴山虽修行圣地,却不乏心邪的妖兽。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好,看来真是自己越来越贪心。 四周安静得针落有声,窦扣抿唇沉默许久,脸上阴晴不定,内心烦乱不已。钟离阜这才注意到了窦扣的变化,记得刚把她带来玄云宫的时候,小个子,圆肉脸,垂肩短发,如今再看,已是这般小家碧玉的清秀模样了。他突然想起南华的话‘女儿家心思细腻,仙尊可要多留心’。突感刚才语气似乎有些过了,便舒开横眉,柔声道:“你起来吧。” 钟离阜知道窦扣去幽谷无外乎是想去见故人,这孩子还是放不下那段往事,也归为他引导无能,至情至性并非恶行,何必怪她呢。 窦扣双脚发麻,摇晃起身,一个踉跄整个人朝前扑去。惊叫一声,眼看额头就要磕上地面,她双手护脸想尽量找个不疼的姿势,不想一只大臂伸来把她整个揽入怀里。她惊魂未定,从指缝间窥看那个搂她的人。 慌乱间,钟离阜的发缕掠过窦扣的脸滑入颈间,让她浑身一颤,发梢不仅挠着她的脖子,还挠着她的心。 血流瞬间直冲脑门,窦扣双颊绯红,热如火烧。这种距离,她可是想都不敢想! 痴傻呆愣少许,她猛然弹开,尴尬地转过身去,语无伦次道:“那个......夜太黑,呃……地面太滑,我不是故意扑你身上的!”越描越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丢脸死了,可惜地上没洞钻。 “我先去睡了。”窦扣站直了身子捂着脸疾步离去,她怕再呆下去,脑袋充血太多会中风。 钟离阜看着那个慌乱的背影,皱眉不解,不就是摔了一跤而已,扣儿为何如此惊慌失措?他手中捏着刚才从窦扣头上掉下来的发簪,摇摇头无奈道:“我还没说让你走......” 窦扣回到房内,指尖一弹,点燃了床边的宫灯,然后像丢了魂一样合着衣服直接躺床上,拉起被子蒙住头。 冷静下来后,她开始仔细回想刚才的过程,脸上神态扭捏,时而娇嗔,时而傻笑,在床上滚来滚去仿若浑身上下都是跳蚤,天微微亮才疲累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姐妹情深 小五一大早就推开窦扣的房门,床上那蓬头垢面正睡得香甜的人让她不忍直视。 “我昨晚睡得晚,你让我多睡会……”窦扣翻过身去,话说得含糊不清。 “起来了,嗜鬯让我请你这个大小姐过去!” “他自己怎么不来......”以前进她房间不是很随意么。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能让男子进闺房” “他找我干嘛?” “没说。” 窦扣被吵得睡意全无,掀开被子坐起身,对她是真不错。 “你可别食言!不然仙尊把我轰出阴山就都是你害的。”嗜鬯有些后怕。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再被大叔训了。” 窦扣近日十分积极,整日都在湚琉池练功,进步显著。她不敢告诉别人的是,每天晚上她都会拜托鱼夜容送她去幽谷,偶尔见见蓝姨,偶尔见见季大哥,要不就是三个人一同好酒好肉看夜景,荼青还会在一旁跳舞助兴。 嗜鬯见她练功积极,一点不怀疑,就算晚上突然查寝,也会看到鱼夜容变的假人躺在床上,小指箍着铜戒。 这大概是自落孤城中遭遇变故之后窦扣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衣暖食饱还有至亲相伴月下谈心,即便心存不安,总是敌不过侥幸。 . 魔宫,死牢。 于书娴被五条玄铁粗链缠住四肢和脖子,呈大字型吊在半空,她身上的衣物已是破烂不堪,露在外的皮肤皆印上了鞭痕,伤口上的结痂一层又一层。刚鞭打过的地方,热烫的血流顺着铁链,顺着手腿滴落进下方沸腾的熔浆里,触目惊心。 木菁打点了看守的牢兵,换得一刻钟的探访时间。她站在牢房外,看着遍体鳞伤的于书娴,心里最不愿回忆的往事如惊涛骇浪,滚滚而来。 当年木菁和妹妹木苓本可以逍遥自在地游历天下,却与魔君祭昼不打不相识,后被其收归麾下。木菁只是对魔宫护法的位置有兴趣,不料妹妹对祭昼芳心暗许。 西域女子洒脱随性,不懂何谓成全,何谓知难而退,所以在祭昼与蓝渊成婚后,木苓伤心至极,便暗自计划杀掉这个突然闯入的情敌。 趁着祭昼忙于修缮魔门无暇回宫,木苓用幻术支走了守兵和婢女,不听姐姐劝阻,一意孤行直捣蓝渊寝宫。她在茶里下了鸑鷟血,推开宫门时果真看到蓝渊坐在桌前,皱眉扶着头。 木苓以为蓝渊已中毒,脸上掩不住得逞的阴笑,遂瞄准其要害刺出手中利剑,不料被蓝渊轻松夹于双指间,轻轻一弹,便把木苓震退好远。 只听蓝渊淡淡道:“真是伤神,若放在以前,像你这种蝼蚁我是丝毫不放心上的,今日却要费我一分脑力想着如何才能让你死得更痛苦。” 她边说边站起来,脸上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如此运筹帷幄,真是让你费心了,不过就你这种登不上台面的长相,除非祭昼瞎了,不然你可是连给他洗脚都不配。” 话里针针见血,把错愕不已的木苓逼近疯狂,谁能容得了被情敌如此羞辱,她不顾实力悬殊,提剑朝蓝渊奋力杀去。 起初蓝渊还陪她玩上一阵,后觉无聊便吟出青耕音,在空中化作数柄无形利器刺入木苓全身,既快又准,防不胜防。 “杀你,不过如此。”蓝渊看着地上因痛苦蜷缩成一团的木苓,收了功力冷冷道:“不过可不能让你死得如此痛快。” “圣后。”木菁匆匆赶来,跪在妹妹身前求道:“木苓都是因为爱恋魔君才如此,情本无错,求您网开一面。”。 “你会放了想杀自己的人”蓝渊仰天大笑,“让她有朝一日再来报仇” “圣后功法无人能及,木苓定是不敢再犯。” “我可没那么大度,我知道你并未参与其中,便不追究你,倘若你再为她求情,只怕你这护法位置不保!来人!”吼声响彻整个魔宫。 “圣后有何吩咐”两个上级的卫兵走了进来。 “木苓意图行刺圣后,押入死牢!每日受骨鞭之刑,锁骨之痛,一月后扔进熔岩池!” 时过境迁,木菁在落孤城中采集精魂之时意外看到了于书娴,她的眼神有着和木苓一样的不甘和愤怒,就连那句‘就算死,我也会回来报仇’语调都是一模一样,也许,妹妹真的回来了...... “不要让姐姐再失去你了。”木菁站在牢外,眼中蒙上一层霜雾。 于书娴还有意识,把睁眼的力气都放在嘴上,却也只是蠕了蠕唇,发不出声音。 木菁看懂了,苦笑道:“姐妹俩说什么谢谢,记得以后不要再如此鲁莽行事了。”她从袖中拿出铁牢钥匙,是刚进来的时候从牢卫身上偷得的。 木菁一边开锁一边又道:“姐姐的师傅是楼兰国的大祭司,他有办法能让你不被人发现。” 这几日魔君和圣后晚间都不在宫里,是救木苓出去的最好时机,日后若问及,就说经受不住鞭打,命已归天,便丢进池中尸骨无存了,利用几个牢卫的舌头对木菁来说轻而易举。 抬人出宫的时候被印月堵住,木菁只得放软语气求他卖个人情。 “此等包庇死囚的大罪,你让我好生为难,你们女人总是喜欢制造麻烦,今日若黑风在此,恐怕就没那么好办了。” “印月护法说笑了,黑风因为毒刃一事不也受了刑么,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下不了床。” “要我放你过去也可以......” “条件是什么” “因童真未破,魔君练的灭世神功一直没有更高的突破,你素来擅长梦魇魅惑之术,找一女子,让魔君看成是心仪女子的模样就成了。” “魔君有喜欢的女子”木菁意外道。 “你今晚去泠河边看就知道了。” “这就是你的条件”未免不算,助魔君练功本是她份内之事。 “我本就无心拦你,只是来提醒你一句,切勿让多于的感情使自己忘了身为护法的责任。”印月说完隐身离去。 木菁苦笑,责任若能重来,她一定不让妹妹遇见祭昼。 —————— 窦扣听红鹤说大叔今早在她还没起床的时候就回来了,算了算刚好去了十日整,她本想着再去认一次错,上次匆匆跑掉了,也不知道大叔原没原谅她,顺便把嗜鬯那份也担了,到底都是因她挨的训,心里总过意不去。 可红鹤还说大叔看起来稍显疲乏,叫她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先不要去打扰。 那便过几日吧,至于幽谷,暂时是去不了了,来日方长,再做打算。 窦扣今日又去湚琉池练了一天的功法,桓翁说她根基不错,持之以恒应该能在三十岁前修得仙身,意思是如果她再努力一些就更快了,倒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消息。 傍晚回到宫中,她心血来潮想吃点心,想起上次桓翁照着凌寻的方子做的莲子糕挺好吃的,玄云宫里庭院虽多,可只有心明殿的池塘里才有荷花,如果贸然去采,会不会惊扰到大叔休息 窦扣在廊前踌躇不定,瞥见鱼夜容从对面的拱门穿过朝心明殿去了。 这时间去找大叔干嘛孤男寡女大晚上共处一室,可不能怪她会乱想。 “我只是去采莲子......”此借口甚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请假一天 c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西海太子 窦扣轻手轻脚地进了心明殿,看到大殿内亮着灯却不见人影。她站在桥头四下看了一圈,然后提着裙摆钻进旁边的柳树丛,找了个视野稍微好的位置伸长了脖子望着殿内的一举一动。 奇怪,人呢难道在后院那可是沐浴的地方!两人一起洗澡! 窦扣啊窦扣!你脑袋里乱七八糟想些什么呢!她拍了拍脸颊,摇头甩掉那些幻想出来的离谱画面,大叔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殿内依旧不见人踪,窦扣心一横,打算过桥靠近些再探。 第一次做贼,而且还是在大叔住的地方,窦扣匍匐在拱桥边,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大叔的感知十分敏锐,我得再轻一点’她一面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一面迈出步子。木造的桥容易发出声音,她只差没趴着前进了。 此时听到殿门打开的声音,窦扣犹如惊弓之鸟,她啥都没想,迅速缩回几步,把身体藏进桥边的柳树后,幸得柳枝如帘,把她挡得很严实。 钟离阜从殿内甩袖而出,大掌一挥,点燃了心明殿所有阁室的宫灯,照得整个殿院更添几分亮色。 明明都在殿内,干嘛要神神秘秘的隐藏身形害她乱想一通,松口气的同时窦扣还是紧张得冒汗了,蹲缩在树后的姿势虽然有些别扭,可连脚趾头都不敢动一下,对面的人法力太高,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她揪出来。 桓翁未教过她隐身或者遁形之类的法术,眼下只能靠这柳枝‘活命’了。 钟离阜走下台阶,似要出殿,但见鱼夜容靠在殿门边问道:“你要走” “既然你想搬到心明殿,那这里所有的房间都让给你。” 鱼夜容苦笑,“小时候你怕黑,总吵着要和我睡一间屋子,我十分怀念过去的日子,所以才跟你提了这么一茬。你如今什么都看得如此恬淡,为何独独对我心怀芥蒂” “道不同不相为谋,鱼姑娘若只是来作客,就请随意,若是越了规矩,那就恕不接待了。”钟离阜太了解她,鱼夜容的目的绝非那么简单,既然敌暗我明,唯有见招拆招了。 “好个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想你现在竟是这般迂腐,口中喊着大道理,做的却是最无情的事。”鱼夜容说完飞身上前,背着钟离阜又道:“你的殿我还给你,可我的阿离,你什么时候还给我?”披一身烛光,她说完径直朝殿外走,过了拱桥,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柳枝后那个静如雕塑的人。 窦扣两眼哀求朝鱼夜容比了个‘嘘’外加‘拜托’的手势。 鱼夜容皮笑肉不笑,斜眼看着窦扣,又朝钟离阜道出一句:“即便不是我,你终究也会毁在女子手里。” 待鱼夜容出了院子,窦扣如获新生,紧张得无力思考刚才那句话的寓意,只在心里琢磨着明日要怎么谢谢人家。 钟离阜转身朝寝居走去,把一句“扣儿,你回去吧,我累了。”丢在夜空中。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她还像个傻子一样躲半天!现在脚都麻了,站都站不起来。窦扣正欲解释她只是来采莲子的,却发现殿前早已不见人影,灯火也全数熄灭了,没有一间亮着。 钟离阜第二日如往常一样带着窦扣去湚琉池,如此来来回回一晃就去了半年,鱼夜容一直没有动静,若不是了解她的为人,钟离阜真会以为她只是来小住的。 窦扣很是用功,让钟离阜十分欣慰,只不过年岁越长,越让他隐隐不安,当初南华所说的渊源依旧不见任何端倪。她会是劫吗谁的还是说阴山中的万物生灵,某人会是她的劫?同受他庇佑,若真到了两难的地步,该如何决断...... 山中的杂事,无外乎是一些前来讨好的小妖或是新来的妖太霸道,引起纠纷之类的,半年来都是红鹤代为打理,让他能安心静养,如今身体已全然恢复。 过于平静的生活总是会来些小插曲,西海太子敖聪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驾临让钟离阜想到半年前婚宴上的借书一事,不过声势未免有些过大,随行的侍卫、仆从、仙婢加起来百余人。 窦扣在宫门后从隔缝看出去,这锦衣华服头戴龙形簪的男子是谁相貌不凡的脸上却摆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态度,让人看了没什么好感。 宫门前两人相对而立,钟离阜拱手道:“驸马随从众多,可否调选两三随我进宫便好” “我出行喜喧闹,这些都是会给我带乐子的手下,不过既然仙尊都这么说了,那便依了你的意思。”敖聪带上贴身护卫再挑了个伶俐的仙婢,三人跟着钟离阜进了宫。 想敖聪应是为书而来,钟离阜已让桓翁备好茶点在太慧殿的某间雅阁内,他不善应酬,便直入主题:“驸马要的书,我已让书翁复写完,待小歇片刻,我便让书翁拿过来。” “劳仙尊费心,你看我来都来了,便想去观摩一下您的太慧殿是否真如传闻中的那般恢宏。” “我让书翁引您前去。” 敖聪站起来,“不用麻烦他人,我知道大殿就在旁边不远,我自行寻去。” 桓翁刚去换了一壶热茶,走到门口一听此言立马俯下身隔着门朝里道:“驸马言重了,能给驸马引路是老朽的荣幸。” 敖聪有些意外钟离阜身边的人能说出如此客套之话,他还以为个个都是讨厌的木头桩子呢,没准这道貌岸然的阴山之神私底下也是个伪君子。 “那就有劳书翁了。” 钟离阜待敖聪去了太慧殿,便吩咐红鹤去殿外候着,有状况随时告知,他则是回了心明殿继续看书,近日桓翁寻得一本百闻抄,颇有阅习之处。 窦扣在太慧殿中习字,大叔给她的作业真是越来越难了,要学的字不仅笔画多,书写的顺序不能错,字意还要背下来。小五一如既往的在旁边打盹,真是个不称职的伴读。 敖聪让随从候在殿外,然后跟桓翁进了殿。即便是看过父王的海珠阁,西王母的万凤林,天帝的金甲楼,也不禁被眼前的书海所震撼,从外面看并不觉有何新奇之处,不想里边竟是如此的天地广阔,这样的陈列,岂是朝朝暮暮能完成的。不过仙寿虽无尽,若常年只是看书打发时间,未免太过乏味。 “我想看看原版的《巫经》,你去寻来罢,至于复写的那本,我离开的时候你再交予我。”桓翁一直跟着他,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偌大的书殿指不定能找出几本秘戏图之类的,到时候钟离阜在他面前就清高不起来了。 桓翁不觉不妥,便应承着走上旋梯拿书去了,殿内书架众多,瞬间就隐去了敖聪的身影,待桓翁拿着五卷《巫经》走下来,已然不知敖聪去了哪边。 打盹是会传染的,特别是在枯燥乏味的练字之时。频频袭来的睡衣让窦扣实在撑不起眼皮了,又一头栽倒在桌上...... 这里怎会有姑娘还是两个。敖聪先是一愣,接着面露邪笑,心里猜想这俩姑娘长得如此娇俏可人难道是钟离阜的云雨之婢曾传玄云宫不待女客,这样看来,倒是多了几分偷腥的嫌疑。 “啧啧啧......若不是家中有只母老虎,还真想带一个回去。”虽然敖聪对钟离阜很是不满,可不得不承认他俩看姑娘的眼光倒是十分雷同。 貂嗅觉敏锐,小五皱起眉头,这扑鼻而来的香味让她十分难受,不是桓翁的,不是窦扣的,不是......她猛然睁眼,看到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男子,正色眯眯地看着她。 “你是谁!”小五一边摇醒窦扣,一边质问敖聪。 “我是客人。”敖聪笑道。 “怎么了”窦扣揉了揉眼睛,看到了敖聪后便懒懒道:“哦,忘了跟你说早上来客人了。” “客人谁啊”小五一头雾水,今早赖床似乎错过了什么。 窦扣摇头,遂支了小五去找桓翁,按理说有外人进了殿,他应该跟着才是。 “公子是何人”她问道。 “我不说了我是客人吗。”敖聪看向桌上凌乱的稿纸,这姑娘写的字可真丑。 窦扣在心里直翻白眼,这不说的废话么,再看此时他对她写的字一脸不屑,早上见到他时不好的印象又增了几分。她用书卷盖住纸张,没好气道:“殿内书桌有很多,公子不必和我挤在一起。” “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此等如花似玉的脸便能吃遍天下,何苦把最好的年岁浪费在这般枯燥无味之事上”敖聪眉眼如月,言语轻佻。 “人之所好各有不同。”虽觉此人无礼,但怎么说也是大叔的客人,窦扣只得收起不悦。 “姑娘的兴趣真是让在下佩服,正如姑娘所说,人之所好各有不同,在下对房中术颇有兴趣,不知这偌大的殿内可有相关的书卷”敖聪笑得邪恶。 窦扣却不明所以。 “何谓房中术” 原来是个未经人事的丫头,敖聪笑得更是隐晦,正欲解释之际,瞥见桓翁走了过来,只得无奈道:“下次再告诉你。” “老人家走得慢,望驸马勿怪,殿中书卷众多,驸马还想看什么告诉老朽便是。”桓翁朝窦扣使了眼色,示意她先离开。 敖聪本就不是来看书的,让这丫头走了岂不更无聊,便朝窦扣道:“听说玄云宫里其他殿院的景色皆是一绝,不如姑娘带我去逛逛吧。”。 “老朽可引驸马......” “你这龟速,何年何月才能逛完。” 见他对桓翁无礼,窦扣怒气直冲脑门,“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目无尊长非君子所为。” “我又没说我是君子。”敖聪又嬉皮笑脸道。 桓翁倒不在意,还出声打圆场:“仙尊的座童在门外候着,驸马若觉得老朽不便,可唤其为之。” 真是个难打发的老头,敖聪甩袖而出。 反正他打算在这住上几天,非得找出什么钟离阜羞于启齿的事情来不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更新公告 作品进入后半段,因作者检视时发现诸多矛盾,所以目前在修整章节,改动较大,更新时间不稳定。 作者有个刚5个月的小宝宝,孩子经常哭闹占了大部分时间,所以也是有影响到更新。 在此跟有在看的读者们说声抱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公告 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无礼贵客 窦扣和小五从桓翁那得知原来这目无尊长,嬉皮笑脸,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是西海龙王唯一的儿子,也是上次天帝招的女婿,确实来头不小。 鱼夜容似乎有意避之,自从敖聪来后,她便不再出现了,兴许是因为身份尴尬,不想惹是生非扰了他人清净。 窦扣以为敖聪只是拿了书就走,谁知道这一住就去了三天,每日不是烦她就是烦小五,要不就是在太慧殿里胡乱翻弄,把书丢得乱七八糟,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干嘛,来别人家做客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好在桓翁有耐心,而且整理书架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嗜鬯也是躲得远远的,听说以前因为调戏过他妹子敖吟,两人曾大打出手,如今敖聪还攀上了天帝这门亲家,若来个公报私仇,那他只能自认倒霉了。 今日窦扣实在忍不可忍是因为早上去钟离阜那交作业时问了什么是房中术。钟离阜刚咽下喉的茶差点喷了出来,很是不悦地问她从何处听来的词,还说此话从女子口中说出实在不堪入耳,却又不解释为何意,窦扣心里委屈便跑去问桓翁,才得知其意,她又羞又恼地直冲敖聪住处,即便他是贵客,可若不教训他一下,实难咽下这口气。 “敖聪!你出来!”窦扣双手叉腰,气势汹汹。 刚起床的敖聪还在被婢女伺候着洗漱,让这杀气腾腾的叫唤给怔了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依旧不改轻佻语调,他隔着门回应:“怎的大清早就想见你敖哥哥了” 窦扣怒火中烧,掌心凝气,劈开房门长驱直入,见那厚颜无耻之人还穿着两裆坐在床边,她不顾尴尬愤恨指控:“你是来报仇的吧!” 敖聪讶异,她知道他是来找钟离阜报那婚宴上的无礼之仇 “窦姑娘何出此言” “我上辈子欠你的吧!” 敖聪想了一下,“姑娘上辈子欠没欠我不清楚,不过我倒是欠了不少女子的情债,算起来那些女子都已转生好几世了。唉......真是罪过。”说完装腔作势地摇头叹气。 “你闭嘴!那些女子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话说你今日为何如此气愤在下是哪得罪了姑娘”穿戴好衣物,敖聪示意婢女退下。 “房中术!你这厚颜无耻的淫贼!你害我的脸都丢光了!”想起刚才大叔那一阵青一阵白的脸,窦扣觉得人生都变黑白了。 “喔......”敖聪憋住笑意道:“不懂就别乱问嘛,你来问我不就好了。” “你还强词夺理!还不都是你的错!”今日怎的也要找个出气筒,不然她会委屈死!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那你要我怎么赔罪呢”敖聪双手一摊。 窦扣语塞,刚气极冲到这并未细想要如何修理他,现在想来,若是打他不还手,万一伤了哪,连累大叔怎么办,毕竟敖聪身份尊贵。骂人她又不擅长。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道歉未免太便宜他...... “你跪着学狗叫!”窦扣突然想到以前在落孤城中看到过孩子王都是这么欺负人的。 “我堂堂龙太子怎可做这种有辱身份的事!”敖聪愤愤转身,“除了这种!其他可以商量!” 窦扣胸口憋得慌,却又暂时想不出拿他怎么办才好,“那就先欠着!我想到了再来找你!”反正不能便宜了他,不能让自己白白受委屈!正欲离去,却让敖聪接下来的话给止住了脚步。 “不然这样,你去我西海龙宫做客几日,奇珍异宝随你挑。” “没兴趣!” “你都不知道有些什么,怎知自己没有兴趣” “就是没兴趣。”海里能有什么,不就珊瑚珍珠鱼虾蟹...... 敖聪耸耸肩,“我还以为谁都对自己的前世有兴趣呢。” “前世”窦扣眼睛一亮。 敖聪嘴一勾,“西海玉蛟洞深处有一只金鰦,它的鳞片可显现人的生死轮回。” 真有此等神物那不就可以既不破封印又能看到上一世所发生的事了。窦扣半信半疑,好奇问道:“有这种东西那还喝孟婆汤干嘛” “你以为想看就能看啊这东西对仙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凡飞升了的仙,想看自己的前世,前前世都是信手拈来的简单法术,只有你们这些个凡人才觉得稀奇。且说凡人又怎能入得了深海,去得了玉蛟洞,还有能耐让金鰦乖乖听命”敖聪嗤鼻。 “那金鰦听你的” “整个西海将来都是我的,你觉得呢” 好像有点道理,只是……“我又不能去西海,不然你把金鰦带到阴山来。” 敖聪摊手,“那东西只能在深海中才能发挥作用。” 这不是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嘛!窦扣瞪着他,“说了等于白说!” 算了!反正知道了有此方法,来日方长,等她以后有能力保护自己了,再去看也不迟。 “你欠我的!以后再算!”窦扣愤愤而去。 敖聪突然想到什么,一抹诡笑浮上嘴角。 心明殿中,钟离阜垂眸埋首,笔锋不疾不徐挥洒自如,这是要给扣儿的作业,虽说那孩子在文墨方面不如练功来得努力,总还是有所进步的,待这本书上的字习完,便可以阅习《道德经》了,过些日子再带她下山去游历几月,体会世间百态,方能开阔视野,扩展胸怀,兴许能淡去她心中的往事。 “仙尊,驸马说要见您。”门外传来红鹤的声音。 钟离阜放下笔,揉了揉额头。这几日敖聪在宫里搞得颇不安宁,还跟扣儿说什么房中术,真是有伤风化。也不知‘贵客’何时才移驾,宫中有一个鱼夜容已让他心神不宁,再来个敖聪更让他头疼不已。 “你回驸马,说我这就过去。” “不劳仙尊大驾,我自己来了。”门外又响起敖聪的声音。 钟离阜指尖一挥,殿门大开,“驸马请进。” “我来是想跟仙尊借一个人。” 两人对坐于蒲团之上,敖聪一边品茶一边悠然道。 钟离阜斟茶的动作顿了一顿,问:“何人” “窦姑娘。” “何故”钟离阜继续斟茶面无表情。 “她挨训都是我的错,这不想陪个不是嘛,我便提议带她去西海游玩几日,她似乎也有兴趣,不过应该是怕您不答应所以回绝了我。”敖聪至始至终没有从钟离阜的脸上移开视线,不知窦扣在钟离阜心中到底是何分量,以他厮杀情场多年的经验,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若能证实他的怀疑,那钟离阜就有把柄在自己手里了,假以时日再刺激一下,看他还怎么装清高! 钟离阜果真犹豫了,是他对扣儿不够了解吗在他看来,她应不是那种喜欢游山玩水的个性,怎会对敖聪的提议有兴趣还是说这些日子自己确是对她太过苛责,若她想散散心,也在情理中。 既是想去散心,定是不想他一同前往约束着她,只不过此去西海有些距离,若让扣儿去了,万一有何差池,他怕是赶至未及。虽然他不是扣儿的父母,可这教导孩子的事还真是让他十分苦恼,严苛了怕她叛逆,松懈了怕她不学好。他原本对山中的万物都是一贯严明果断,却无法用再扣儿身上,每次当他想要狠下心来,但看到那张倒在他桌旁磨墨磨到睡着的脸,在睡梦中还会含糊不清的咕哝几声‘大叔’,就让他没来由地心中一暖,到底是不忍心,毕竟她年纪还小。 “那孩子身份不同于常人,故我留于宫中看养,若有何差池,恐会酿下祸端,原由我不便多说,望驸马体谅。” 好个不便多说,借口真是找得冠冕堂皇,不过敖聪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仙尊是觉得我西海龙宫的将士连一个小姑娘都保护不了么更何况凭我父王的威名,谁敢” “我并无此意。” “直说了吧,你给我复写版的《巫经》,让我在好友面前颜面无光,这我都不计较了。”敖聪把茶杯重磕在了桌上,“人我又不要你赠,过几日再把她毫发无损地送回来,如此你都不答应看来我敖聪在你钟离仙尊的眼里根本连个屁都不是。” “驸马言重了。” “这姑娘一不是你所出,二不是你所爱,三不是你座童,这般护于羽下怕是会招惹非议吧,你或许不在乎,可人家小姑娘的清白可就难说了。” 钟离阜听此言虽有不悦,却不显于面,只是眸子冰冷,“驸马所言,我定思量,不如待我问过那孩子后再做答复如何”这样周旋下去只怕气氛会越凝重,他已不想多言,遂欲逐客。 “那就请仙尊多思量思量了!”敖聪起身甩袖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前往西海 他好久没有站在桥上看荷花了,自扣儿住了进来,宫里多了从未有过的喧闹,但似乎也多了些生气。 钟离阜凭栏而立,思忖着敖聪刚才说的话,也许敖聪说得不错,他不在乎世人所想,可未必扣儿也不在乎,长久以来他只是一贯的给她灌输他自己的想法,却从未听过她的心声,尽管阴山被他打理得仅仅有条,但对于扣儿来说,他应该算不上一个好家长,好导师吧。 “仙尊唤弟子何事”红鹤疾步而来,伏身问道。 “你去把扣儿叫来。” 红鹤有些纳闷,每天的这个时辰仙尊都会入定,从不让人打扰,今日非但有闲情在桥上赏花,还要见那个多事的丫头,仙尊的习性他是越发拿捏不准了。 “是。” 当然纳闷的不只红鹤,窦扣以为是敖聪去告了她早上的‘骚扰’之罪,这一路来在脑中编排了好些应对之词,进了殿看到钟离阜站在桥上,虽是侧脸,但看得出表情凝重,她心里就慌得不行。 “你再过两月便可行成人之礼,若觉得在此住得压抑,这去祁山最近,可想拜入仙门”钟离阜没有看她,口中如是说道。 窦扣很是意外,她从未想过要离开阴山,离开玄云宫,离开他,难道真的是因为得罪了敖聪那个大人物 “大叔为何要赶扣儿走” “你来了这几年我都未曾与你倾谈,未知你心中所想,只一直把你当孩子教导,如今你年有二八,应有自己的意愿,是我疏忽了。” “扣儿不想离开。” “不管你是何想法,我只想让你知道,你非笼中鸟,我非你至亲,是去是留,全在你自己,但你人若还在宫中,我便有护你的责任。”钟离阜不善言辞,原本是想表达他尊重她的想法,不想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生冷僵硬。 听在窦扣的耳朵里果真就成了另一种意思,她凄然道:“可扣儿早已把您看做至亲,努力修习道法也是想早点修成仙身永远伴您身侧,扣儿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如今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已是很好了,别无他求。” 钟离阜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少少起伏,永远是多久?即便活了数万年,他都无法参透这个词,如今扣儿轻而易举的许诺,到底是无知还是无谓 “常年呆在宫里,你会觉得清冷无趣。”钟离阜犹豫了下又道:“你年华静好,若时常出入心明殿,你我男女有别,终是不太方便。” “您今天是怎么了以前您从不在乎这些的,清者自清,若无异心,何来不便这都您是教我的。” “名节于女子十分重要,我是怕你将来与人谈及婚嫁......” “扣儿不会嫁人的!” 钟离阜看她如此坚持,叹了口气,算了,若她以后改变想法,再随她去留好了。他侧过身看着窦扣问道:“真打算留在玄云宫” “嗯!”窦扣信誓旦旦道:“不离开,不嫁人,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刚敖聪来我这说你想去西海游玩几日,我想着是不是最近苛责了你,所以你心里委屈想去散散心。” 那死敖聪果然来找过大叔了,窦扣在心里咒骂几句,然后低头小声道:“我哪还敢乱跑,您上次可凶了......” 钟离阜抚了抚她头真的不一般,有机会一定要试探试探! 第二天一大早,敖聪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玄云宫,当然窦扣也跟在其中,不过让她想不到的是,大叔竟然让嗜鬯一起去,到底还是怕她乱跑,找人监督呢。 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嗜鬯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栽在了窦扣手里,想从他遇到她以来,这日子就过得惊心动魄的。当两个一见面就舞刀弄枪的人终于在宫前狭路相逢的时候,敖聪差点没忍住一刀砍去的冲动,无奈窦扣横在两人中间,大言不惭的说嗜鬯现在是她的人。 碍于地点不宜,敖聪只能作罢,公然在玄云宫前大打出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等去了西海,把这小姑娘打发了,再来收拾这只臭蛇! 经过好几个时辰的飞行,众人在一片海礁巨石边落了地,海风带着咸腥味扑得面上黏糊糊的。放眼望去,碧海蓝天,天水一线,偶尔几个大浪打来夹带着一些零散的海藻搁浅在滩上。脚下砂砾松软,窦扣多踩了几下,还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和荒漠沙丘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敖聪把随行的人都遣去了,只留了两个护卫,然后从掌中变出一扇形砗磲,混合多色,很是漂亮,只见他往沙地上一抛,砗磲渐渐变大,直至一间屋子般大小,紧闭的波浪形壳嘴随后张开,拖着金色的烟罗帷幔让里边的精致摆设更添一分奢华,那嵌在帷幔上大小不一的珍珠更是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看着窦扣惊异的表情,敖聪睥睨道:“愣着干什么,进去啊。”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 “这是......”窦扣一脸茫然。 “本太子的御辇,能乘坐它是你的荣幸。” 窦扣一心想着自己的‘大事’自然不理会敖聪的调侃,径直走进去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身后还有毛茸茸的珊瑚椅背可以靠,回过头却看到嗜鬯被拦在了外边。 “本太子可没有邀请你。”敖聪挑衅味十足,这里已是他的地盘,自然对嗜鬯很不客气。 嗜鬯知道敖聪有意刁难,但碍于离宫时仙尊告诫过他要行事低调,勿生事端,任务是照看好窦扣,便不想和敖聪一般见识,“我家丫头在你辇内,我若不进去,恐怕不好跟仙尊交代。” “你怕我把她吃了不成本太子不喜欢拥挤,你若不放心,就跟在辇旁边吧!”意思是让嗜鬯和他的护卫一样护在砗磲周围,完全把嗜鬯贬得和下人一个等级。 若放在以前,嗜鬯是完全不理会敖聪的,说得粗俗一些,敖聪在他心里真就连个屁都不是。 西海对于嗜鬯来说也算是熟门熟路了,一次在仙宴上偶遇敖吟,觉得颇有眼缘,便上前多聊了几句,便成了朋友,以后每年的暑期他都会来西海避暑几月,找敖吟聊些天南地北的八卦事,可敖聪硬说他调戏他妹妹,还告诫他这等级的小仙莫要妄想攀附龙族。 今日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嗜鬯岂会让敖聪如此嚣张,虽法术远不及仙尊,可对付这不学无术的纨绔龙太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反正敖聪从以前就不是他的对手。 嗜鬯暗笑,记得有一次敖聪还是夹着龙尾巴跑掉的,定是心里觉得羞耻,面上无光才会如此记恨他。无非是现在做了天帝的女婿,觉得有靠山了,认为他不敢再对他怎么样了。 嗜鬯始终想不通,八公主在他的印象里,是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优秀女子,为何会选了这么个脓包,真是好白菜都给猪拱了。 “我不会让窦扣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是我进去还是她出来,或者我们打道回府全在太子您的意思。” 若让他们打道回府,他龙太子的诚信何在敖聪见辱他不成反受威胁,怒意顿时上来几分,“你仙职不高,口气倒是不小,敢威胁我” “嗜鬯不敢,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窦扣实在看不下去,见两人一人一句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她起身走出砗磲,从腰上取下麒麟坠无奈道:“我坐麒麟去好了,敖聪你在前边引路。”说完招出神兽,翻身而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敖聪心知这样僵持下去自己不见得能占到便宜,既然窦扣给了台阶,那便顺势下了,他朝嗜鬯丢一记蔑视,大摇大摆走进了砗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龙宫做客 有法力护体,进到海里的时候丝毫不受水的影响,完全如行走在陆地上一般。海中的景色对于窦扣来说还是蛮稀奇的,一路上从未见过的生物植物应接不暇,长得华丽又奇特,色彩斑斓数不胜数。偶尔有怪模怪样的小鱼还是什么的她从身边徘徊而过…… 途中突然看到一行人身鱼尾的侍女迎了上来,砗磲辇停住,敖聪朝行礼的侍女问道:“有何要紧之事” 领头的侍女回道:“回太子的话,吟公主请您移驾陵澜宫,有要事相商。” 陵澜宫是西海龙王送给女儿敖吟的成年之礼,建立在离龙宫几海里远的一大片白紫色地毯海葵上,内外极其奢华,可敖吟却任其空置,自己依旧住在龙宫里,说是还想在父王身边承欢膝下多几年,龙王听了高兴,也就随她了。 妹妹突然让侍女半路劫他去陵澜宫,着实想不通是为哪般,他自和八公主成婚以来,这大半年都是在天界处理婚后的繁琐事宜,鲜少和妹妹联系,也不知近来可好。 敖聪思忖一阵,便应了侍女去陵澜宫,至于窦扣和嗜鬯则是安排了护卫送去龙宫安顿好。 窦扣对别人的家事兴趣缺缺,一副你方便就好的表情,但听在嗜鬯耳朵里就淡定不住了,他承认曾经对敖吟有过那么一点非分之想,可从未做过什么越矩之事,而且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想法,不过怎么说也算是旧识,怎有不去看望之理 眼下却不可离了窦扣独自前去,敖聪也定会阻拦,只能暂时先去龙宫住下再做打算了。 龙宫果真和想象的不一样,不过住了玄云宫,去了青漠庄,这般恢宏雄伟的建筑倒是没让窦扣有过多的惊艳,漂亮是漂亮,特别是那些五颜六色的叫不出名字的装饰物,差点没把眼睛给闪瞎了。 龙王嘴边飘着两条像蛇一样又长又曲的肉须,讲话的时候更是舞动得厉害。 “这两位是聪儿的客人” 护卫战战兢兢答道:“回龙王,是殿下从阴山请来做客的仙者。” 龙王一听到阴山二字,拂开冕旒,又仔细地将窦扣和嗜鬯看了一回,道:“这位仙君我好像见过,是吟儿的朋友吧,至于这位姑娘,是钟离仙尊从凡间新收的座童吗” 嗜鬯上前一步,躬身作揖道:“承蒙龙王记得在下,不过这姑娘并非仙尊座童,她是玄云宫内看守太慧殿的书翁的弟子。” 窦扣在一旁微笑地福了福身子,也不插嘴,这种场合,嗜鬯肯定比她会应付。 龙王捋捋胡须,朝窦扣颔首道:“看起来挺水灵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窦扣吞了吞口水,龙王脸上虽是笑容可掬,可周身散发的威严却是让人不敢懈怠,她唯唯诺诺答如实回道:“我叫窦扣。” “嗯。名字也挺水灵。”龙王说完这句后朝身侧的老龟吩咐道:“把两位贵客安排至申苑,那里离吟儿的寝居近,若她这几日回来,兴许和这小姑娘聊得来。” 老龟应下,领着人出了大殿。 敖聪自那日分道扬镳后,一直没有出现,眼看已去三日,窦扣有些沉不住气了。虽说龙宫软绵绵的珊瑚床睡得还挺舒服,每日山珍海味都没有重复过,可她本就不是来散心的,自从知道了有那能看前世的金鰦,念头越发急切。 “我想去找敖聪。”窦扣推开嗜鬯的房门,看见他不同于以往地坐在桌前,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她走过去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那么认真。” 嗜鬯瞥了她一眼,“想姑娘。” “你的吟妹妹” “难不成还想你” “那正好,你带我去找敖聪,不就能解你的相思苦了。” 嗜鬯挑眉,“你小小年纪就学坏了。” 窦扣不以为然,“我不小了。” “话说我真不明白,在玄云宫的时候,你不是挺讨厌敖聪的,怎会跟他来西海” “秘密。”这俩字挺好用。 “你秘密可真多。”嗜鬯站起来道:“干嘛非得去找敖聪,西海我熟得很,我带你玩。” 窦扣杵在原地,如嗜鬯所说,若她真是来游山玩水的,也不是非敖聪不可,不过却是不能让嗜鬯知道她此行的真正目的,万一被他看到她的前世,大叔那定是隐瞒不了的。她都不知道将会看到什么,会有什么后果,事情未在掌控之前,不能节外生枝。 “我突然觉得乏,还是回屋休息好了。”窦扣起身出了屋子。 嗜鬯皱了皱眉,窦扣越大越让人捉摸不透,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这几年都是在他眼皮底下吃喝拉撒,到底有什么小心思需要这样藏着掖着。 海底不受日出日落的影响,一天到晚被各种各样发着光的珠子,珊瑚,鱼虫照得门里门外金碧辉煌的,每间屋子都有一架小巧的水晶制刻漏显示时辰,窦扣起初住进来的时候觉得这仪器挺好玩的,可看得久了觉得这玩意更适合催眠。 差不多傍晚的时候,敖聪回来了,还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似乎心情欠佳,一进正殿就斥责了好几个下人,吓得其中一个侍女手里的茶水都打翻了,此刻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龙王昨日去了天界会友,龙宫上下现在无人敢过问,只有老龟佝偻着身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老龟跟在龙王身侧多年,自然是看着敖聪长大的,敖聪打小就是暴脾气,他是见怪不怪了,不过再怎么生气,敖聪也从未把气撒到他这把老骨头上。 “你说!我对我这个妹妹如何!”敖聪劈头一问,把老龟吼得有些找不着北。 俩兄妹闹矛盾这还是头一遭啊。 老龟使了个眼色让跪在地上的侍女悄悄退下,他回过脸来慢悠悠答道:“太子自小十分宠爱公主,可谓是手足情深......” 这一说却让敖聪更是来气,话语间添了几分怒意和不解:“那我在她心中怎会连一外人都不如!我为了她好!她却为了那软硬不吃的凡人男子和我兵戎相见!” 老龟不知其中原由,只知公主突然搬去陵澜宫是上月之事了,那会儿龙王还问她为何改变想法了,公主含糊敷衍,他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公主自小乖巧听话,龙王未觉不妥,便顺着她的意思了。 今日听太子这么一说,想来事情并不简单,照太子口中所述,莫非是公主在陵澜宫藏了个凡人男子?虽说公主已年及破瓜,情窦初开属常理,不过未出阁的女子如此所为,确是有伤风化。 老龟摇摇头,唉……即便龙王什么都顺着公主,可婚姻大事是由不得子女胡来的,这不,太子和八公主的结合就是龙王极力讨好天帝得来的。只因西海多年地形和天气的变化,海域缩减得厉害,加上西方常年酷热的气候,恐会在多年之后完全被吞没。到时龙王至少还能在天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龙王曾提及十分中意北海的大太子,言谈举止和相貌身形皆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公主若嫁过去定是不吃亏的,本就属一类,没准以后他的外孙还能坐上北海龙王之位。 难怪公主要瞒着,聪慧如她怎会不知自己父亲的心思,龙王要是知道她私藏男子定会大发雷霆。太子一回来就毫无忌惮的跟他说得如此明白,怕是在气头上,没有多想。不过龙王那还是先瞒着为好,兴许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老龟直了直腰板,转开话题,“您前几日引来的两位客人,可是一直在问您的消息呢,那仙君是吟公主的朋友,也许能劝劝。” 敖聪一拍脑袋,“我把这事给忘了,都是敖吟给气的!你们可有怠慢了客人” “自是好生招待着,那姑娘还说伺候的下人太多,菜肴太丰盛有些不习惯,让我减人减量不要浪费了。” “村姑就是村姑,她在钟离阜那冷冰冰又无趣的玄云宫里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天天吃的都是那些山林野菜,想是此等待遇让她受宠若惊了吧!”敖聪暂且搁置心中不快,朝老龟吩咐道:“引我去她的住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支开嗜鬯 打从敖聪一回来,侍女便给窦扣带了消息,不过听说不知因为何事正在正殿大发雷霆,所以她识相的没有去‘兴师问罪’,至少人回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 窦扣百无聊赖地在房中练习桓翁刚教她的易物术,专属法器可在自己的手中随意变化形态,若觉得刀剑锋利易伤人可化为棍杖防身。 她把两极麒麟坠变成一把碧色弯弓,弓身覆鳞,两头连接无形光弦,凝气成箭。 窦扣拿在手里端倪了一番,不解道:“小麟,我让你变个适合我的武器,可弓我从未使过啊。” 弯弓嗖地一声从窦扣手中飞离,浮在她的正前方,窦扣迟疑地握了上去,只见尾端的光弦若隐若现,照着小麟给的提示,她汇集一股真气于掌心,有模有样的拉开了弓,蓄势待发。 窦扣本担心自己拿弓不稳,拉玄不开,却没想到摆弄起来还挺得心应手的,此刻是越看手里的玩意越喜欢。她左右瞄了瞄,不知真气化作的箭射出去会有多大的破坏力,万一弄坏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岂不闯祸了。思及此,她稍稍收了些气力,瞄准了珠帘门边那用来照明的发光海藻球,反正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此类东西,就算坏了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双臂微抬,单眼一闭,窦扣拉开一个满月的弧度,手中气箭脱缰而去。毕竟是第一次使弓,射不中也挺正常,不过随之而来的一声闷哼让她惊觉刚刚偏离轨道穿过珠帘飞往门外的箭难道伤了人 窦扣慌忙收起麒麟坠,奔出去查看,见敖聪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后边的老龟三步并做两步地追了上来,一边扶起自家主子一边朝奔出来的窦扣喝道:“怎可在宫内乱施术法,万一太子有什么......”接下来的话被敖聪抬手止住了。 窦扣自知理亏,也不回嘴,杵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敖聪,她才用了一层功法而已,真有那么严重吗 “我没事,你们先下去吧,我和窦姑娘有事要谈。”敖聪脸露不适,声音萎靡不振,好像真伤到了哪里。 老龟虽放心不下,却也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便朝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侍女招了招手,一同应声退下了。 敖聪待下人离去,‘卡兹’‘卡兹’转了转脖子,挺直胸膛,面上恢复了一贯玩世不恭的神态,对双眼瞪圆的窦扣嗤鼻道:“你真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伤到我” 惊愕转为怒火,窦扣横眉,“那你装什么!” “本太子心情欠佳,逗你玩玩咯。” 算了!看在还有求于他的份上,能忍则忍,窦扣把气撒在珠帘上,她使劲撩开再使劲一甩,帘上的珠子碰撞得哗啦哗啦响。 “有事进来说。” 两人落座相对,敖聪抓起桌上的一串青绿色葡萄一颗一颗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懒散道:“柱州产的葡萄就是比其他地方的甜,你在那山中可有吃到过此等美味的果类” 窦扣不知此话何意,淡然答道:“没有。” “想也是,钟离仙尊不准你乱跑,就算山里有什么珍奇野味,也无从得知。” “你到底要说什么。”窦扣最见不得人卖关子。 “我觉得你是个挺有意思的姑娘,性格率真可爱,爱憎分明,不如我们屏去芥蒂,做个朋友如何” 窦扣对这突如其来的夸赞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怒意确是去了一大半,“这就是你要谈的事” “既是朋友,那就应该互相帮助,有难题有疑问应该互相探讨对吧。” 窦扣以为敖聪说的帮助是指带她去找金鰦之事,连连点头赞同。 敖聪放下手中的水果,一本正经道:“其实我十分崇拜钟离仙尊,只是他常年幽居在自己的宫中,鲜少得见,这不想从你口中探听一些他的喜好嘛,日后好表心意。” “他喜欢看书。”窦扣不觉有他。 敖聪心里直翻白眼,谁都知道的事还用你说“我对书没什么研究,有无其他” 窦扣想了想,“偶尔......喜欢弹琴。” 看来是他想多了,这姑娘应该和钟离阜也没多少接触,敖聪见问不出什么,转了话向:“那日太慧殿内和你一起在的姑娘是仙尊的弟子吗” “仙尊只有红鹤一个弟子,小五是受罚进宫做我的伴读。” 受罚敖聪来了兴趣,“看起来不像是会干坏事的小妖,是犯了何事” “她姑姑害死了人,她是帮凶,姑姑被关进了湚琉池,大叔念她本意不坏就从轻发落了。” “湚琉池是什么地方”敖聪眼珠一转,难道阴山中还有什么秘密 敖聪不知道湚琉池窦扣惊觉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思绪迅速运转,开始打马虎眼:“湚琉池......是她姑姑原来住的洞府,刚好就用来囚她了。” “洞府的名称怎会叫池” 窦扣心虚不已眼神乱飘,“谁知道。” 此神态全被敖聪看进了眼里,他笃定窦扣隐瞒了什么,心里暗暗高兴,总算没有白费口舌,不过眼下再继续问下去肯定都是忽悠他的,为了不让窦扣对他设防,敖聪答应过两日就带她去找金鰦,成功的把窦扣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送走了敖聪,窦扣欣喜之余,忽的想到受命来保护她的嗜鬯,务必是要支开他才能去的,得想个计策才行。 窦扣从多嘴多舌的侍女那得知敖聪心情欠佳的原因,添油加醋的描述也不知有几分真实,不过倒是给她想到了支开嗜鬯的办法。他不总心心念念想着他的吟妹妹吗,如今情敌出现,她就不信他还能坐得住。 出乎意料的是还没等窦扣主动告知,嗜鬯就风风火火地找来了。 “敖吟的事,你知道些什么”嗜鬯表情严肃。 “一点点而已,也不知是真是假。” “敖聪来找我,让我去陵澜宫见敖吟,说若能劝住他妹子,他便屏去对我的成见。他怎么想的我不在乎,只是我问他出了何事,却又不说,昨日看他和你相谈许久,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他没跟我提敖吟,我是从下人那听来的,说吟公主金屋藏娇,瞒着龙王在陵澜宫养了个凡人男子。” 嗜鬯愣道:“养男人” 在他心里,敖吟一直是自重自爱的女子,怎的一年不见,竟招了入幕之宾到底是何等人间俊才竟能敌过天界那些排着队等她青睐的仙君们。 窦扣以为嗜鬯受了打击,安慰道:“别人说的不一定是真实,或许两人只是朋友而已,就像我和你一样。” “如果只是朋友,敖聪定不会来找我,连他都解决不了,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嗜鬯思索片刻后又道:“不如你明天跟我一起去陵澜宫,你就当是去玩玩,仙尊让我好生护你,咱俩还是不要离太远好。” “我在这宫里能出什么事,不还有敖聪么,他护卫那么多,你还怕我被大鱼叼走了不成”窦扣为了使嗜鬯更安心,亮出小指的铜戒,继续给他打强心剂,“大叔在这戒指上附着了法力,万一遇上危险它会第一时间保护我。” 原来仙尊考虑得如此周全,不过窦扣毕竟是有‘前科’,嗜鬯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能答应在我回来之前一直第待在宫里” 当然......不能,窦扣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对不起,一咬牙,心一横,咧开嘴笑着保证道:“我等你回来再带我出去玩!” 那就再信她一次,这丫头若再敢骗他,他以后绝对!绝对!……不对她好了! 嗜鬯眼神锋利,看得窦扣心里发毛,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容不得她反悔了。再转念一想,不过是去探访只鱼而已,看了该看的就回来,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只要敖聪不说,就没人知道。 总算是成功地支开了,窦扣看着起身离开的嗜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叫住他:“我想问你个事。” 门帘边的嗜鬯回过头。“嗯” “阴山的湚琉池是秘密吗” “不是。” 窦扣松了一口气。 “不过......”嗜鬯又道:“除了山中的生灵,很少有人知道湚琉池是用来干嘛的。” “我昨天不小心跟敖聪说漏了嘴。”窦扣不安道:“竟不想他不知道此处,我便胡编滥造说是一个洞府的名字而已,他看起来似乎不信。” 嗜鬯轻笑两声,“小丫头心细了,会观察人了,不用多虑,以敖聪的脑子,就算给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也搅不出什么名堂来,更何况还有仙尊在,那地方又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说完掩帘离去。 她是不想惹什么麻烦,免得大叔又想把她送去仙门。窦扣抓起几颗葡萄朝嘴里扔,一扫疑虑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 马上就能知道答案了,若真能看到前世的自己,那如今身体里的封印对她来说就形同废纸一张。虽不知道冲破封印后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但初衷就只是想弄清自己的来由而已,其他的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什么神族,什么姐姐,什么恩怨情仇都随风消逝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楼兰王子 第二日,嗜鬯前脚刚走,窦扣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敖聪了,事情还是尽快解决了好,免得夜长梦多。 她被侍女引着朝敖聪寝宫一路走去,路过一条贝壳铺成的甬道,五颜六色,光彩夺目,。踩在上边还伶仃作响,让窦扣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玩心大起地提着裙摆跳来跳去。每只贝壳发出的声音都不一样,即使毫无旋律,却十分清脆悦耳。 “姑娘当心些,壳面光滑,可是会摔的。”红衣素面的侍女在一旁低着头轻声提醒,怎么说也是自己暂时的主子,万一磕着碰着,定会安个疏忽之罪。 窦扣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停下来理了理衣裙,却见侍女慌乱地跪了下去。 “你……” 窦扣正纳闷侍女突然跪下干嘛?只听她道了声:“殿下。” 窦扣以为是敖聪,边转身边道:“我正要去找你……”声音在见到身后两尺处的俊秀男子后全给噎了回去。 “姑娘找我何事?”男子话间带戏谑,他当然知道这姑娘找的不是他。 眼前男子光看穿着已然身份不凡,锦袍大氅,金丝珠翠鞶带,绾发的玉冠上还嵌着成色极好的红宝石,再看刚才侍女对他的称呼,窦扣心里多少有底,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方的殿下。 侍女见两人皆是一脸茫然,便出声解释道:“殿下,这位姑娘是太子殿下的客人。” 男子朝窦扣点头以礼,笑着问道:“你喜欢音律?” 窦扣怔了一怔,记得曾经在梦中也有人问过她同样的话,亦是同样温柔的语调。 男子被窦扣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别扭,他清咳两声又道:“不过姑娘似乎不懂音律。” “尊驾是何人?”窦扣尴尬地偏了头去,正如他说,刚才自己是乱踩一通,哪有音律可言。 “殿下是……” 男子抬手止住了侍女的话,“你我同是客人,就不必拘泥于身份了,在下姓管名夫乙,敢问姑娘芳名?” “窦扣。” “原来是窦姑娘,你此番是要去找敖聪?” 窦扣点点头。 “正巧我也要去找他,姑娘可介意同行” 窦扣正要拒绝,但见不远处老龟正朝这边来。 “二位既然都在这,也省得老奴两边跑了,太子在偏殿设了茶宴,请二位一同去品尝鲜果。”老龟走上前来行礼作揖如是说道。 “估计又是哪个爱奉承的小妖找来的珍奇果类吧,敖聪就爱这口。”管夫乙朝老龟点点头,示意他前边引路。 听口气,这管公子似乎和敖聪挺熟,不过好友叙旧为何要拉上她窦扣纳闷地跟在后边,好意邀约,又不好拒绝,她摆明是去找敖聪的,不能因为半路杀出个不相干的人就打道回府,这样反而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猜测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种事或许只有她自己才觉得是秘密,摆在人前,别人甚至都懒得看一眼,她也没必要这般神神叨叨的。 桌上的十几种水果是窦扣见都没见过的,形色各异,香臭混杂,听说有些水果闻起来臭,吃起来可是欲罢不能。 敖聪用筷子挑起一坨榴莲肉递到窦扣面前,“尝尝。” 窦扣捏着鼻子把头偏得老远,“无福消受。” 管夫乙淡定地夹了一块往嘴里送,“良药多苦口,好果味难闻。”说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反正她打死也不吃,这东西光是闻着就反胃。 敖聪不勉强,他放下筷子,打了个响指,一侍女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的是那《巫经》的复写版。 管夫乙眼睛一亮,面露喜色,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拿在手里细细端倪了一番,揣得紧紧的,生怕给摔了。 “只可惜不是原版。”敖聪自责。 “已是难得,敖兄不必介怀,此等大礼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我当初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敖兄竟记挂于心。” 原来他和阿良一样为此书着迷,窦扣不以为然,继续吃着桌上其他的东西。 听敖聪又道:“还没正式介绍我的这位朋友呢,窦扣姑娘,太慧殿守殿书翁的弟子,管兄可是遇到贵人了。” “姑娘芳名已知晓,不过身份还真令我大吃一惊,对我这个书痴来说,姑娘可是比什么仙君大神更值得结交。” 从未遇过如此客套的场面,窦扣干笑回应,不知如何接话。话说回来她虽时常出入太慧殿,可看过的书寥寥无几,这管公子看她的眼神,欣赏中带膜拜,她怎好意思承受。 “这是西域楼兰国的大王子殿下,中原名字管夫乙。”敖聪朝窦扣道:“你和管兄都是我的朋友,日后还需多相照应。” 窦扣突感好像上了贼船,照应俩字的意思摆明是如果以后管夫乙想看啥书,她窦扣就应该去太慧殿里寻来。 不过目前来看还是得随了他的意思,窦扣又扯出一抹笑,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不舒服,等看了她想看的,离了西海,再找借口不往来便是。 “你答应我的事……”这才是她来的目的。 “我寻思着玉蛟洞那边前两日有海妖在决斗,弄塌了海床,下人来报说洞中的珊瑚林地塌出了一个大口子,有异气渗出,暂时查不出缘由,为了你的安全还是推些日子吧。” 好不容易支开了嗜鬯,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窦扣心急问道:“何时能查出?” “没有万全之策不能轻易进入,总不能拿士兵的性命开玩笑,我已派了几个身手矫健的护卫驻守在四周,一有消息就回报。” 窦扣咬着下唇,来回转了几圈小指上的铜戒,心一横,说道:“若你是担心我的安慰,那就大可不必了,我身上有防护结界,遇到危险还是能全身而退的,不如你把我带到洞口,给我一个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让金鰦乖乖听命,这样你便不用跟着去涉险了。” 这小妮子如此猴急是为哪般?前世对她真有那么重要?搞得他都有些好奇了。经窦扣如此一说,若他不跟着进去,别人会说他胆子还不如一黄毛丫头呢,敖聪最听不得别人激,让她孤身进洞,自己的脸往哪搁? 敖聪见管夫乙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神态,更拉不下这个脸,“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你,不过我答应了仙尊要好生护你,定是要跟你一起的,但话我说在前头,万一有何差池,仙尊可不能怪我。” “若有差池,仙尊必然知道是我自己执意要去的。”窦扣心里也没底,不过侥幸战胜了担心,这是唯一一种既能不破封印,又能知道她身世的方法了,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你说的话,我都存在脑子里了。”万一有什么,日后可提取记忆作为证据。 “都还没出门呢,你就别乌鸦嘴了。”窦扣丢一记白眼,“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则如不如撞日,就现在吧。”敖聪朝老龟招了招手,“你先带管兄下去休息。” 管夫乙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去,不用管我。”玉蛟洞里就一只老到已经游不动的金鰦而已,他是没什么兴趣。 “晚些时候等我回来再去找管兄对饮可好?” “把窦姑娘的事办妥了要紧,你这次安排的下人棋艺不错,我倒是觉得比你有趣多了。” “管兄这话可真是伤了我的心……” 魔宫。 季忘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那个始终过不去的功法瓶颈,房内魔气萦绕,昏天暗地,他眉头紧锁,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渗出,滴落,把贴身的薄衫浸湿了大片。 身体越发感到不适,他开始颤抖,接着越来越剧烈,握紧的双拳青筋暴涨,猛地一声巨响,他一拳打在了地上,震碎了青石地板,陷下去的指印凹槽血迹斑斑,他又飞身而已,把体内乱窜的魔气汇集于掌心打出,毁得房内一片狼藉。 “又失败了?”蓝渊倚靠在门边,脸上满是心疼。 季忘捡起地上的外罩,遮住自己全身因练功变得红到发紫的皮肤,“再试几次应该就可以了。” “忘儿……”蓝渊叹气,自儿子坐上了魔君的位置,完完全全和他父亲当年一个样,认定要做的事,旁人说什么都没用,她亦知破损的亘门若不修缮,天界随时有机可趁,到时候祭昼所有的心血都会毁于一旦。 “母后不必忧心。” “做娘的哪有不担心儿子的。我来是想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找个心仪的女子入主后位,一来可以帮你打理一些杂事,二来还能助你练功。” “此事孩儿自有打算,断不能为了急于练功便随便毁女子清白,没有感情的结合无疑是害人一生。” “知子莫若母。”蓝渊无奈摇头道:“只是窦扣心里装的人不是你。” 季忘倒是十分坦然,不过这句‘心里装的不是你’让他颇为诧异。“她心里有人?” “在幽谷见她的时候母后试出来的,如果女子有了情愫,一旦谈及她心仪之人,所表现出来的神态和语调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心仪之人?是谁”季忘思及在于府时窦扣挺身相救的蛇仙,此人长相俊秀,又常伴她身侧,难道是日久生情? “是谁有何重要?反正她亦得不到,你们两个都是苦命的孩子。”蓝渊纤臂一挥,斑驳狼藉的屋内在法力的促使下恢复了完好无损的状态,她走上前,扶着季忘坐在床边,“你体内气息凌乱,母后帮你舒缓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林中凶兽 这时有魔兵急匆匆来报,“启禀魔君,圣后,禹门附近传来消息,浑沌池底塌陷出一个四尺来宽的缺口,守池凶兽不知去向。” 季忘眉头一锁,“缺口连接何处?” “西海玉蛟洞,离龙宫大概两百海里。” “叫印月和黑风来见我。” “是!”魔兵领命退下了。 季忘转头对蓝渊说道:“母后,看来这次要劳烦您了,浑沌凶残暴戾,恐在西海领地致杀戮,切勿此时引起争战,万一让龙王得知缺口通往魔界,定会绕过魔门直接攻入,我功法尚浅,实难抵御。” 蓝渊点头,“事不宜迟,我即刻动身。” “我和两位护法随后就到,至于魔宫的杂事,暂时就交给木菁。” 魔界共有六门,西边分别是亘门和禹门,东边元门和邢门,南边辟门,北边契门,每道门封以魔神血印,皆有上古凶兽镇守,亘门因血印受创,已渐渐失去防护能力,唯有得到上古女娲神石,以魔君之血祭祀,方能重设封印。 季忘站在浑沌池边,听着魔兵战战兢兢地汇报刚才搜寻的结果,仍是一无所获,他忧心问道:“圣后去了多久?” “一个时辰有余。” 他遂对身侧的黑风和印月下令道:“多派些人守在这,以防和那边起冲突。” “是!”两人齐声应道。 给自己周身设下防护,季忘走入水中。 印月疑虑道:“魔君只身前去怕有不妥,不如让属下随行。” “不必,我找到圣后就回来,其他人继续在池里搜寻,若发现浑沌踪迹,立刻缉拿。” 黑风俯身道:“这边交与我和印月可保万无一失,只是魔君此去可要当心,毕竟海域凶险未知。” 季忘点头,身形瞬间在乌黑的池水里隐去。 此时窦扣和敖聪已临珊瑚林入口,两人一出砗磲,领头的护卫就迎了上来,单膝跪地恭敬道:“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窦扣朝护卫身后看去,果真如敖聪所言,海床塌陷出一条锯齿深沟,把原本为一体的丘陵硬生生截成两半,深沟那边,海脊底部,密密麻麻的厥藻充斥着整个视野,把天然形成的玉蛟洞口遮得严严实实,若不是敖聪指过去,实难让人发现。 如此覆盖,也不知洞口大小,那绿油油像葡萄一样的藻类上下漂浮着,窦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对这种密集簇拥的东西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适感。 见护卫支支吾吾仍说不出异气归属,敖聪眉头一紧,心中暗暗掂量:深海未知的妖兽多如牛毛,记得小的时候,他一个人跑到灰牙海床玩,差点被在那里栖息的八爪海妖吞食,幸得父王及时赶到,当时也是费了好些气力才降服它,如今若真碰上什么凶恶妖兽,他亦无把握全身而退,更何况敌暗我明。 “你若不想去,就让他带我进去吧。”看出敖聪在犹豫,窦扣指了指面前的护卫道。 “你真不怕有危险”她到底是无知还是无畏? “怕。”窦扣笑了笑道:“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小题大做,但前世的种种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舍命奉陪了。”敖聪硬着头皮朝护卫吩咐道:“我和窦姑娘要进去找金鰦,你多派几个人跟着。” 护卫迟疑道:“属下担心……” “你让人在前方探路便是,若有不妥,我和窦姑娘先行离开。”不容再议,敖聪迈着大步朝洞口走去,护卫朝躲在暗处的手下下达命令,只见从四方凭空飞出八个身型矫健的剑士,四人引路,四人围护。 来到海脊脚下,一剑士抽出腰间长剑走上前拨开一部分藻类,窦扣这才看到了此洞穴原来是向下延伸的,洞口比玄云宫门还要宽大,朝里看去,不似想象中的漆黑一片,也不知金鰦用了多少鳞片,竟覆满了整个洞壁,金灿灿一片,一直延伸至深处,省去了照明的器具。 众人齐齐入了洞,剑士继续于前方探路,一路警觉,丝毫不懈怠。 “那裂口在何处”敖聪走了一段,发现无异常,便如是问道。 身侧的一个护卫开口回道:“回殿下,过了珊瑚林就能看到了,原本是平整的石面,此时已裂成无底渊。” 前方巨大白色鱼骨做成的骨梯赫然出现在眼前,听敖聪说下了骨梯便到了金鰦的栖息之地,于是众人开始下行,不料敖聪行至中途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神色紧张道:“这……是魔气!” 众剑士一听,皆骇然,纷纷抽出武器。 窦扣眼看目的近在眼前,顾不得什么魔不魔的,反正她不是第一次和魔物打交道,于是双脚蹬起,飞身落至骨梯下方,敖聪来不及阻拦,只得吩咐两个剑士赶紧跟上去,自己则是边下梯子边在周身设下感知结界。 身处巨大珊瑚形成的树林,窦扣脚下踩的亦是金色鳞片铺成的地毯,和洞口同样的海藻依附于珊瑚枝上,有些过于长条,垂吊下来,形成天然帷幔,如此‘枝繁叶茂’,最易藏险。 她四下张望,不见鰦影,回过头看着姗姗来迟的敖聪,纳闷问道:“要如何寻它?” 敖聪直觉身处之地魔气漫天,不祥之感油然而生,身边的剑士虽都是佼佼之辈,可魔物天性狡诈,恐暗箭难防。 “珊瑚林说大不大,说下也不小,金鰦年事已高,耳聋眼花,靠唤是唤不出来的,想要找它还需要些运气。”敖聪示意剑士继续开路。 窦扣凝气于天门,使用感知术观察着四周,除却那频频袭来的魔气和同行之人,方圆数十米一点活物的气息也没有,魔气侵体,她微感不适,幸得体内有功法抵御。 这林子真的不小,而且毫无方向可言,若无人领路,她怕早就迷路了。 西北方一点金光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敖聪舒心一笑:“终于给找到了。” 窦扣欣喜,正要奔去,却被拦下。 “急什么,我让人把它带过来就是了,你我就在原地等候。”敖聪朝其中一剑士下了令。 那人立刻应下,领命前去。 谁知不到片刻,剑士便匆匆赶回,神色慌张跪地道:“殿下请速速离开此地。” 敖聪急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老鰦内丹已失,精魂被吸食,尸身皆是啃咬伤痕,挂在珊瑚枝上……” 窦扣闻此言后,身体仿若被抽空一般,呆愣在原地。大费周章千条路远地执意赶来,却不敌意外。 到底是不得如愿以偿,还不如不要给她希望,至少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失望。 敖聪虽不知窦扣为何执意探究前世,可看到她此时的神情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当初是他承诺于她,现在看来不得不失信于她了。 敖聪无奈道:“此地已有凶险,我们先出去吧。” 窦扣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突然一阵恍惚,身体踉跄不稳,她反射性地扶住身侧的高大珊瑚,不小心被梗上的细刺把手指割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涌出,浑在了海水里,她吃疼的‘嘶’了一声,把手指放入口中允吸止血。 敖聪提醒道:“此地的珊瑚都是带刺的品种,你当心些。” 窦扣又点了点头,却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季忘进了裂口,先是探了探身处的环境,确保没有威胁后,用传音法寻找蓝渊,随后不出意外的看到蓝渊从珊瑚林内走出。 蓝渊遍寻浑沌无果,刚刚发现栖息在此地的金鰦被杀,更是让她忧心万分,西海龙王若追查起来,免不了冲突。 失去守门凶兽事小,若让他人知晓此裂口通魔界,怕日后不得安宁。眼下唯有在他人未发觉之前抓回浑沌,再及众人之功力修补裂口,便能神不知鬼不觉。 “母后先回去吧,找寻浑沌之事交与我。” “即便你是魔君,但凶兽心性不定,一旦脱离禁锢,我怕它会伤你。”蓝渊担心道。 “灭世魔功里有记载驾驭上古凶兽的咒法,我反是担心你被伤才过来的,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蓝渊心头一暖,上前把儿子拥入怀中,“娘怎放心你一个人。” “黑风和印月的功力不及你,有你护在后方,我很是安心,至于浑沌,孩儿有把握收服它,这也是一次历练的机会。”季忘轻轻推开蓝渊,“时间紧迫,您快些回去吧。” 蓝渊抬起手臂,碧罗鸟从袖中飞出,停在季忘肩头,“万事小心,你若有麻烦,它会回来通知我。” 季忘点头,目送蓝渊进入裂口,方才转身开始四下搜寻…… 浑沌吸食掉金鰦的精魂后,因生性胆小,于是藏匿于珊瑚林中极为偏僻的一角暂时休憩,忽闻水中融入一丝血气,其味香醇,属上品,这对于嗜血而生的凶兽来说可谓是极佳美味。 美味就在附近,浑沌摇着锯齿大尾循着气味靠近,隔着数条垂落的海藻,从缝隙中窥探着目标,寻找捕食机会。 敖聪一行人正往回走,周身的剑士护在五米之内,高度警觉。 眼看美味越离越远,浑沌越发急迫,玲珑青绿眼珠轱辘一转,它快速移到两百米之外的另一个方位,仰头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咆哮,然后又快速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一招调虎离山之计成功的让敖聪把手下全都派过去缉拿凶手。 窦扣被刚刚那声咆哮吼得心有余悸,并不是她胆子小,毕竟是她执意让敖聪引她来此,伤了她不打紧,万一敖聪此等尊贵身份有何差池,怕是会怪到她的头上,免不了连累大叔。 想到这,窦扣把小指上的铜戒摘了下来,递给敖聪:“你先把这个拿在手里,等出去了再还我。” 敖聪一把塞回给她,怒道:“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是怕你有危险,我的命不比你……” 敖聪正要说什么,忽觉身后有东西袭来,他一慌,急急念了个咒法,不料刚设下的结界被突然出现的肥圆巨虫一口就给咬得粉碎,那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不停地滴着气味腥臭的褐色唾液,让人闻之作呕。 窦扣被敖聪一把拉至后方,踉跄不稳险些跌倒,等反应过来,眼前已是这般惊险对峙。 敖聪不敢大声唤人,怕惊动眼前的魔物,他拉着窦扣不着痕迹的缓慢向后移动,掂量着自己若化为真身与其相搏,亦无十足取胜把握,万无一失的方法就是敌不动我不动,拖延时间等那几个手下快些回来助他了。 浑沌双眼不离窦扣,舔了舔舌头,又靠近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假装挟持 “禹门凶兽,还不速回魔界归位!” 身后传来洪亮男声,敖聪不敢轻易转身查看,双眼仍戒备地看着浑沌,只是开口问道:“是谁在那?” 窦扣欣喜道:“季大哥!” 敖聪疑惑,“季大哥?你们认识?” 季忘走上前来,敖聪这才看到了窦扣口中之人,只听他对着浑沌又喝道:“怎么?这幅神情是不甘臣服,让我亲自动手的意思?” 浑沌只是龇牙咧嘴,发出极为不爽的闷哼声。 季忘不以为然,视线移到了窦扣身上,他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柔如水:“别怕,有季大哥在呢。” 就如当初在巷中相遇,季忘总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轻声细语地说着让她安心的话,窦扣有时候会想,若是没有后来的变故,或许让她心心念念之人应是季大哥吧。 “你是魔人!”能对魔物发号施令,敖聪笃定。 窦扣意识到立场不同,急道:“他虽是魔人,可从未行过恶。” 敖聪嗤之以鼻,“天大的笑话,魔……小心!” 浑沌趁人不备猛地欺身扑来,越过季忘,血盆大口直逼窦扣,她的血就像毒瘾一样让它备受煎熬,大不了回去让魔君惩罚,先满足了口腹之欲再说。 季忘完全来不及念咒法,惊慌之下用整个身体护住窦扣,迅速凝集功力抵挡攻击。 浑沌被内力反震飞出,滚摔去老远,见自己伤到了主人,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季忘背上一大半都是齿印,顿时血流成河,他练的魔功小有成效,但抵御这上古凶兽的攻击,虽伤不到内里,可皮肉之伤在所难免。 窦扣被眼前的大片腥红惊地语无伦次,“季大哥,怎么办?怎么办!止血……怎么止血!” 此时一无所获的剑士全数归来,看到的一个受伤的陌生男子环抱着窦姑娘。几人十分戒备地护于敖聪身前,其中一人问道:“殿下,刚发生何事?此人是谁?” 季忘用内力止了血,虽面上略失气血,但周身仍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他站起来道:“我不想生事,你们带着窦扣离开吧,若硬要纠缠,我魔君季忘也定奉陪。” 敖聪惊讶,想不到眼前的男子竟是魔界头领,万恶之首。遂一抹阴笑浮上嘴角,此刻他孤身一人,又身负重伤,乃绝佳的机会,若今日他敖聪擒获此人,便是头功,足以让天界众仙刮目相看,到时候让天帝封个天神于他,定非难事。 敖聪朝剑士交换了眼色,其中一人箭步上前猛地拽回窦扣,其他七人分别朝季忘各个方位杀去。季忘寡不敌众,节节败退,龙宫的剑士非等闲之辈,剑术结合仙法,着实让他吃不消,身上不经意间又添了几道伤痕。 窦扣不料敖聪会有此举,推开身前的剑士,冲了出去,趁其不备,施法伤了两个连续朝季忘出招的剑士,她身子移到季忘身前大声喊道:“住手!” 敖聪亦不料窦扣会伤自己人,他让剑士停了攻击,不解问道:“你为何帮他?他可是魔头!” “我比谁都清楚他的身份!” “你是修道之人。”敖聪愕然,“助纣为虐就不怕仙尊惩处?” 窦扣凛然道:“我这条命是他救的,知恩图报仙尊定会理解,你若想杀他就先杀了我。” “我既然答应了仙尊护你周全,又怎会伤你,”敖聪走上前来,变出随身武器,“只是你身后之人,今日我是一定要生擒的。” 强撸一个小姑娘轻而易举,敖聪使了个眼神,两剑士立即领会,飞身跃向窦扣。窦扣后退几步,对季忘急道:“季大哥,你快点挟持我,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季忘明白她的意思,虽觉此举小人,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便先委屈了她。他一手把窦扣拽进怀中,双指尖低着颈间脉搏,对敖聪喝道:“你们若再往前一步,我就掐断她的脖子!” 剑士立刻停住了攻击,纷纷看向敖聪,等候命令。敖聪看情势已不再自己掌控,明显慌了手脚,无论如何,窦扣是不能有何损伤的,他虽急功近利,但也不会枉顾性命。 “你放了她,我让你走!”大好前程化为泡影,敖聪说得咬牙切齿。 做戏就要做足,季忘冷笑道:“尔等出尔反尔不无可能。” “我等仙班怎会同魔人一样阴险狡诈!还不快滚!”一个剑士喝到。 “那我说等我回到了魔界,再把人给你完好地送回来,你信?” “不把窦姑娘留下,你休想离开此地!”敖聪目露凶光。 “是吗?那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杀她。”季忘指尖又陷进去几分。 窦扣对敖聪道:“只要让季大哥安全离开,他定不会伤我,若是拖延下去,待到魔兵前来支援,恐怕到时候反是我们难以脱身了。” 敖聪确是没有想到这点,顿时没有了刚才的狠戾,他招回围在季忘周身的剑士,妥协道:“我让你走!希望你信守承诺,不伤她分毫。” 看着两人消失在珊瑚林中,敖聪迅速离了此地,眼下得赶紧召集人商量营救之事,如果那魔头言而有信把人安全送回来,那便皆大欢喜,如若不然,只得禀明父王和仙尊,此事跟他脱不了干系,虽惹了祸事,可救人要紧。 窦扣以为季大哥会在脱离危险之后放了她,谁知直至裂口前已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手被他紧紧握着,甚至有些生疼。 蓝渊已在裂口处接应,神情焦急,一看到季忘出现,便奔了上来,“碧罗鸟说你有危险,我便立即来寻你,传音又不见你回复,母后真是急死了。”随后看到季忘浑身是伤,她盯着那触目惊心的咬痕痛心不已,“就不该让你一个人!” “浑沌可有回去”季忘倒是不担心自己的伤。 “那畜生已被铁锁禁锢在池底,等你回去处置。”蓝渊往他身后一瞟,愕然道:“扣儿?你怎会在这?” 窦扣勉强扯出笑道:“说来话长。” 可眼下可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她又道:“蓝姨。您和季大哥快些离开吧……”话音未落,被人劈晕。 “你……”蓝渊不懂儿子何故如此。 季忘扶住窦扣瘫软的身子,打横抱起。“回宫。” 陵澜宫偏殿,烟纱珠帘装饰的高台之上,一男一女正在对弈,两人身侧炊金馔玉,尽显奢华。 嗜鬯心不在焉,已被敖吟落子封掉了好几条退路,美人浅笑道:“你这局若是输了,可是要帮我做一件事的。” 嗜鬯却把手中棋子放回了棋罐,站起身来正色道:“你可知此人身份?” 敖吟无趣地朝嘴里塞了一颗果子,不以为然道:“大概知道一些,不过他是什么身份于我何干” “青漠庄虽是凡间势力,可结交能人异士众多,又是麒麟王族血脉,我怕你会惹祸上身,更何况此人是祁山忘尘真人高徒,仙门那边也定会来要人。” 敖吟捏着果子的纤指一顿,“你怎会如此清楚?” “我游历人间的时候,曾去青漠庄住过一段时日,和这凌少主有过接触。”嗜鬯没想到竟是这般巧合,刚才在走廊上看到的男子居然是凌央,若是让窦丫头知道了,不知是何反应。 敖吟轻笑,“那日我让哥哥先来此,也是顾虑到了这一点,便让他用身份先稳住祁山那边,就说是请他的徒儿作客几日,祁山倒也识相,从未来打扰。只不过哥哥不愿我和凌公子在一起,才被我气走的。” “你就不怕龙王知道?” 敖吟脸上失了笑,心虚道:“哥哥不会说的!” “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打算瞒到何时?” “若你是来劝我的,那就不必了!”敖吟起身飞下高台。 瑶台琼室,银屏金屋,敖吟一人独饮,刚在凌央那又吃了闭门羹回来,已然不知是第几次了。她只是想见见他,说几句话而已。算了算她把人强行带来已有大半月了,她从不强迫他,除了离开这,她也最大限度的给他自由。 回想第一次见到凌央时的情景,湖中画舫,他倚栏赏景,不知心中有何愁绪,眼眸时而柔情似水,时而无限落寞。她本是在这淡水湖里换换水气,奈何被他摄去了心神,若他心中思念之人是她该有多好…… 年过舞勺,她虽从未触及情事,却从天界仙子口中耳濡目染不少,原来这就是脸红心跳,小鹿乱撞的感觉。 突然风雨大作,船身摇摆不定,凌央被大浪卷入湖中,船上的护卫纷纷跳水营救,奈何怎都寻获不到主人的影子。待风歇雨停,众人慌乱之际,看到船头甲板上放着一片龙鳞,其上显着‘西海龙族相邀’几字,只得回庄如是禀明于庄主,凌肃芒虽有疑虑,却也只能暂时静观其变。 凌央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之地,正打算出门探究,看到侍女进来伺候,便从其口中得知这里是西海龙公主的宫宇,故想到昏迷前在船上遇着的狂风暴雨,原来是龙女所为,不过为何要掳了他来? 每日饫甘餍肥,倒是过得惬意无比,公主除了时常来唠嗑一阵也不见有何正事,凌央便打算告辞离去,不想公主心一急就说出了自己的倾慕之意,着实让他大为意外。龙女身纤貌美,身份尊贵,能相中他,说来算是福气,不过他心中已另有其人,故婉言拒绝了她,谁知这叫敖吟的女子,非但没有放弃,反而把他囚禁在了宫里,理由是:日久能生情。 陵澜宫设有结界,凌央不但出不去而且连报信的法术都施展不开,敖吟如此强人所难,实难让他对她有好感,本以为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竟不想这般骄纵任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共商对策 凌央刚又把敖吟拒之门外,得让这个一意孤行的公主看到他的决心,不然她真以为只要把他留在这,就能对她生情了。 敲门声又响起,以为还是敖吟,他叹了口气朝门外无奈道:“你回去吧,我是不会见你的。” “凌少主何须拒人于千里之外?” 凌央直觉这男声耳熟得紧,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便走过去拉开房门,意外地看到那个曾和小豆子一起去青漠庄的仙君正站在门外。 “难怪我觉得声音耳熟,原来是仙君大人。”凌央行礼道。 嗜鬯绕过他走进屋内,环顾了一周道:“敖吟对你真是无微不至。” 凌央苦笑道:“感情之事怎能勉强?也不怕仙君知晓,在下心仪窦扣姑娘已久,打算待她成年便让师傅上阴山提亲,若仙君是来当说客的就不必了。” 嗜鬯倒不意外,早在青漠庄之时,他就已看出凌央对窦丫头的心意,只是没想过凌央会上山提亲,且不说窦丫头答不答应,若真去提了,仙尊那放不放人还是问题。 “凌少主就不担心自己是一厢情愿?”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小豆子一定会被我的诚意所感动!”凌央胸有成竹。 嗜鬯嗤鼻,“你想让那木鱼脑袋为你开?只怕是把阴山塌平,也未必能让她点头。” “仙君何出此言?” “不怕告诉你,若她有意于你,你们早在禁阁公示后便成亲了,你爹没跟你说吧,你们凌家有延续麒麟血脉的使命,窦扣作为麒麟主本就应该与你结合的,但她却跟你爹承诺,此生都不会嫁人,使得麒麟血脉无法延续,但也不会流于外人,只等百年以后,她归黄土,麒麟易主。” “她不是在修道?若得了仙身,何来归黄土一说?” “那就是千年万年的守贞了。” “她宁可这般也不愿嫁我?” 嗜鬯同情地看着凌央道:“天下美女千万万,你何须在这颗歪脖树上吊死。” 凌央神情黯然,显得备受打击,他到底哪里不好?还是说小豆子心有所属?他突然想到师傅带来的那个钟离道长,难道真的是他? “仙君可否告知那日带小豆子走的钟离道是何许人?”凌央不甘问道。 嗜鬯不解,“为何问及此人?” “在下思来想去,小豆子对我如此决绝的原因应该就是那人了,从她的神情语调多少能看出一些,她定是倾心于那个钟离道长。” 嗜鬯略有深意的看了凌央一眼,“你是说窦丫头竟敢对阴山之神,钟离仙尊存有不该有的心思?” “他……他是阴山之神?”凌央愕然,难怪当时师傅如此严厉地斥责他,想来他那天的态度确是无礼。“那小豆子如今是在……” “你想得不错,她住在玄云宫里。” 看凌央呆若木鸡的神情,嗜鬯又道:“她这次跟我一起来了西海。” 凌央回神急问:“那她也在陵澜宫里?” “她在龙宫。” 本以为可以见到心心念念之人了,凌央欣喜的神情顿时又落寞下来,“敖吟把我囚禁于此,你是知道的。” “我来是想告诉你,与其等那镜中花水中月,不如多留意身边的美景,人总是觉得越得不到的越珍贵,殊不知往往最好的就在自己指间。” “我并不觉得敖吟不好,只是她的做法实在是让我难以接受,更何况我心里已有了小豆子。” “算是小姑娘第一次遇见心仪之人乱了手脚,不知所措吧。我和敖吟相识数年,从未见她如此六神无主过。”嗜鬯转身离去前又回头说了一句:“青漠庄和祁山那边我都再去知会过了,你先安心住在这,若非你是窦丫头的旧识,我才懒得管这档子事。”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谁知道呢,没准再去个一年半载你都走不了。”尾音消失在门外。 凌央颓败地坐在床沿,心中思绪如麻,他还未来得及消化窦扣坚决不嫁他的事实,此时又面临被人无期囚禁的境地。 既然小豆子人在西海,他怎的都要亲自去问问她的意思才能死心!如果小豆子真无意于他,那他从今往后便不再打扰。 凌央打算拜托嗜鬯带他去见小豆子一面,一出门让看到侍女侯在门旁,说是伺候实则监视,他冷冷瞥了一眼道:“你可知刚才那位仙君住在哪个殿?” 侍女唯唯诺诺答道:“仙君住在公主的殿院里,最左边的房间。” 凌央皱眉,“陵澜宫没有其它偏殿了?” 孤男寡女共住一个殿不怕遭惹非议?还是说敖吟本就是宁多勿缺的豪放女子。 算了!与他何干,她爱跟谁好就跟谁好,他倒落得清静。 侍女倒是挺护主,听出凌央话里的意思,赶忙解释道:“凌公子误会了,公主和嗜鬯仙君是多年的好友,从不拘泥礼节,仙君体恤下人便不让我们另整理一方偏殿于他,说这次只住几日就走。” “多嘴!”凌央丢下一脸委屈的侍女,朝敖吟的住所走去。 行至长廊时看到有鳞甲侍卫匆匆而过,亦去往敖吟的殿院,凌央停了脚步,问身侧的侍女:“此类打扮的是什么人?” “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 看那侍卫行色匆忙,定有要紧之事。他现在去找嗜鬯必然会和敖吟打照面,既然太子有事找她,估计敖吟抽不开身来打扰,倒少了麻烦。 凌央走到正殿门口的时候被敖吟的贴身侍女迎头撞上,步履急促慌慌张张往前赶也不看路的,他正要训斥,见那侍女朝地上一跪,急道:“凌……凌公子,奴婢正要去找您,公主和嗜鬯仙君请您到大殿一叙,有要事相商,说是关于一位叫窦姑娘的,让您务必快些赶去。” 凌央一听,心下更是乱了,人好好的在龙宫能出什么事?听口气似乎还不是小事,难不成是做了什么惹恼了龙王或是太子?若真是这样,叫他去也支不出招啊。 他三步并两步,甩了身后的侍女老远,一进大殿就看到嗜鬯神色凝重,锁眉不开,敖吟则是在旁事不关己地喝着茶。 见凌央来了,敖吟把手中茶杯搁下,慢悠问道:“你先告诉我,你和这窦姑娘是什么关系?” 凌央走过去坐在了嗜鬯身边的琉璃椅上,被敖吟问得摸不着头脑,谁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朋友关系。”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也罢!”敖吟站起来,“反正她现在生死未卜,我犯不着计较。” “吟儿!”嗜鬯责难。 “生死未卜?!”凌央惊愕:“到底怎么了?!” 始终站在一旁的鳞甲侍卫提醒道:“太子殿下让各位去龙宫商谈应对之策,刻不容缓,毕竟魔人残酷冷血,万一窦姑娘有何意外,恐怕牵扯甚多。” 嗜鬯拍桌而起,愤然道:“让你家主子好生看着,竟给看出了这等篓子,莫说仙尊那难以交代,若一本仙褶呈上去,此等致人命丧的罚令他敖聪担得起?!” “小豆子被魔人劫走了?西海怎会有魔人?”凌央不解。 敖吟听到凌央如此亲昵的称呼,酸意直冒,把刚才侍卫所述的珊瑚林裂口一事添油加醋地又讲了一遍,刻意重诉窦扣被挟持的细节,听得凌央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嗜鬯朝凌央道:“敖聪的意思是暂时先不要声张,那魔界圣后蓝渊曾和窦扣在凡间有些亲缘,只盼她能念些旧情,你师父是仙门尊长,故唤你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凌央点头道:“那我们先过去会合再做商谈。” 一行人遂离开了陵澜宫。 —————————— 已是第三天了,窦扣开始有些坐立不安,季大哥自带她回来后,从未来看过她,听伺候的婢女说季大哥在闭关养伤,不让人打扰,思及他那日伤势颇重,窦扣心里也是担心不已。 蓝姨今日又送了些颜色鲜亮的用物过来,说是魔宫里的东西常年受魔气熏染,皆呈暗色,怕她住着不习惯,便让人去凡间采买了些喜庆的床褥,用具之类的。 看蓝姨如此费心,窦扣想离开又于心不忍,还是等季大哥的伤养好了再走吧,毕竟那日匆匆一见也没能好好说句话。 蓝渊在窦扣房中指示着搬进搬出的下人,这边放烛台,那边放桌椅……回过头来看到窦扣不知所措的神情,蓝渊走过去搂过她的肩慈笑道:“你看多了这紫红相间的颜色,像不像新嫁娘的房间?” 窦扣心里挺不是滋味,她又住不了多久,蓝姨却连桌上的杯具都换掉了,着实铺张浪费,但看蓝姨笑逐颜开的样子,她怎忍心泼冷水。 “恩,好看。”窦扣回以微笑。 “等你季大哥的伤养好了,我们再好好聚聚,蓝姨知道你爱吃煎饼,在落孤城中的时候你盯着隔壁那孩子手中的煎饼直吞口水,蓝姨在院中可是都看见了,回头我多做些。” 直戳泪点,窦扣难以自恃,瞬间红了眼眶。 蓝渊心下亦是酸楚,她语重心长道:“若你季大哥将来做错了什么,你一定要原谅他,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做娘的总不能偏袒一边。” 窦扣声音哽咽,“蓝姨放心,我相信季大哥不是坏人,若真走了错路,定是有苦衷,扣儿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把他拉回正途。” 若你便是他错误的根源,那你能如何?蓝渊苦涩一笑,到底她要怎么做才能两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险些失身 现在嗜鬯一定很跳脚,明明答应了他不会乱跑,又再一次辜负了他的信任。大叔那也不好交代,此次回去可能真要被送去仙门了,窦扣觉得自己似乎总是在给别人制造麻烦,特别是对她好的人,心里越发内疚得紧。 魔界的天空从早到晚都是阴沉中透着诡异的暗红,看久了让人心情十分压抑,甚至有些喘不过气。窦扣倚靠在窗边一坐就是一天,下午的时候打了个盹,直至有婢女送来安神的熏香,才闻香而醒。她朝窗外看了去,皱了皱眉,临夜的天空更是毛骨悚然,她来了这么些天,依旧没能看习惯。 “在想什么?”季忘提着餐篮走了进来,挥手让婢女退下。 窦扣跃下窗边的竹榻,奔至季忘身边欣喜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没好我怎会来看你。”季忘把餐篮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从里拿出几碟点心,还有一盘香气四溢的葱花煎饼,“母后特地为你做的,让你趁热吃。” “怎不见蓝姨?” “我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有些事需交与她帮忙打理。”季忘拉着窦扣坐下又道:“让季大哥好好看看你,钟离阜可有让你受委屈?” 一提及大叔,窦扣面色微红,腼腆道:“他对我挺好的。” 季忘愣了半天说不出话。 原来……原来他猜错了,窦扣心中之人不是那个蛇仙。而后季忘凄楚地笑了出声,他终究会找钟离阜报杀父之仇,到时候不管谁输谁赢,谁死谁生,都会伤了她。 天意弄人! 既然如此,那便让她恨自己吧,季忘眼中寒光迸出,看得窦扣窦扣心里发毛。 她不懂季大哥为何突然大笑,也不懂他面上阴晴不定,变化多端的表情是在想什么,她说错了什么吗?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窦扣转开话题道:“茶凉了,我让人换壶热的来。” 正要起身,却季忘被拉住,只听他温柔似水道:“小扣儿,季大哥想问你几个问题。” 这一声‘小扣儿’让窦扣有些不知所措,季忘从未如此唤过她,今日的季大哥好生奇怪。 “你要问什么?”窦扣缩回被他拉住的手,若在以前,她丝毫不觉异样,在落孤城中季大哥总是这般拉着她,可现下却尤感尴尬。 季忘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凉感入心,“在你心里,季大哥重要吗?” 这什么问题,不重要她会去阴山?不重要她会冒险相见?不重要她会不惧勾结魔人的罪名也要护他?窦扣鼓瞪着眼珠怒气冲冲不说话。 季忘伸手过去揉开她那能夹死蚂蚁的眉头,“其实我都知道,只是想听你说出来而已。” 气氛说不上来哪不对,但窦扣如坐针毡,身旁的季大哥让她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还是让人进来换茶吧。” “小扣儿……” “季大哥,你还是叫我小扣子吧,我听着习惯。” “我觉得小扣儿比较亲昵一些,适合女孩子家。”季忘提起茶壶给两人都重新斟上一杯,茶水滚烫,热气腾腾,让气氛更添一丝暧昧,他接着问道:“你可有喜欢的男子?” 窦扣眼神躲闪,把那杯热茶拿起来遮去脸上心虚的表情,抿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道:“没有。” 小丫头学会撒谎了,季忘不戳穿,只是略有深意问道:“那……你觉得季大哥怎么样?” “你很好啊,把我救回家,给我吃的,保护我,哄我开心,而且脸长得也俊……”窦扣想也没想噼里啪啦说一堆,而后猛然噤声,后知后觉问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希望是她想多了…… 季忘又伸出手握住她,“既然我在你心中如此优秀,不如你嫁我可好?” 窦扣猛地把手抽回,起身退了几步,不可置信,“你是我哥……” “我不是你亲哥。”季忘逼近。 窦扣又退了几步,贴到了床沿,“我就把你当亲哥哥一样啊!” 季忘眼中带着怨怒,“你为何要撒谎?若不是你心中有了那人,你本就是我的,从以前就是我的了!” “那人?”季大哥指的是谁?他怎会知道她心里是谁?窦扣一时慌了手脚,眼看自己被逼至床角,又惊又惧,她从未见过季大哥这幅模样,也从未听过他如此狠戾地质问她。 “你心里清楚我指的是谁,何须装傻。”季忘眼眸泛起红丝,见窦扣无处可退,他笑得诡异,更是欺身向前。 窦扣已背抵石墙,见季忘没有退开的意思,她握紧床沿的手掌摊开,聚集法力打算把他震退,不料却被季忘反手制住,紧紧拽于掌中。她另一只手顺势攻击,也遭同样下场。 季忘双手一使劲,把窦扣摁倒在床,窦扣动弹不得,只得双脚乱踢,却被猛然点住麻醉穴,再禁了她戒指上了法力。 窦扣整个人瘫软无力,眼睁睁看着季忘脱掉她的鞋子,把她横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她想喊,奈何喉咙亦无法发声,唯有瞪大眼珠。是魔气使季大哥变成这样的吗?蓝姨变了,季大哥也变了,她没有想到竟是这般可怕。 季忘用指腹拂去窦扣眼角的泪水,而后拂过面颊,略过鼻尖,停留在她微阖的唇尖,上下来回摩擦……她却连把嘴唇抿紧的力气都没有,心下又羞又恼。 季忘似乎不打算停手,手指滑到窦扣的颈项,一路向下,轻轻一挑,解开了她的衣结。 谁来救救她,窦扣在心底凄声呐喊,忽然记起只要有求生意志,体内的灵力就会出来救她,窦扣眼睛紧闭聚气凝神想激发出体内潜能。 季忘看她此举笑道:“小把戏。” 此话一落,他在她胸口埋入结界,让窦扣顿时心如死灰,不再挣扎,眼神空洞看着纱帐。 是她欠下的债,季大哥想让她如此回报,也罢了。 季忘低头抵着她的额,温热厚重的喘息一遍一遍拂过她的脸颊,他继续压下,鼻尖相抵,此时朱唇在嘴边,软玉在身下,他却迟迟没有动作了。 到底是不忍心伤害她,到底是不想那张开开心心叫着‘季大哥’的嘴,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因他而笑。 良久,季忘放开了窦扣,帮她重新系好衣结,也解了她体内的禁锢,他站起来颓败地走出房间,发现蓝渊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帘后边。 看到季忘出来,蓝渊心酸的同时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他问道。 “母后知道你不会。” 季忘苦笑而去…… 窦扣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脑中空白一片,连蓝渊走进来坐在了她身边都拉不回思绪。 蓝渊痛心不已,揽过窦扣的肩膀抱在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打着。心中自责:不要怪蓝姨自私,蓝姨也是希望你离开钟离阜,他不可能成为你的归宿,蓝姨怕你将来为情所苦。 钟离阜站在桥上拂去水中的虚象,胸中闷气化作轻叹吐出,他眉头深锁,心中莫名烦躁。若非上次扣儿偷跑去幽谷,让他无处寻踪,他才在戒指上多附了一层的法力,否则此次他怎会知道她又不听告诫,还被魔人给抓了去,眼下虽暂时保住了清白,万一魔君去而复返,谁能救她? 钟离阜走回殿内,传了桓翁来商谈此事,如今魔界亘门易攻,只是没有天帝命令,他怎可为了一个凡人不顾大局。若只身前去,阴山无主,天梯失守,鱼夜容万一和魔界有勾结,调虎离山里应外合之下,必然威胁到天界安全。 向来遇事肃然沉稳,波澜不惊的钟离阜,此时握着茶杯的手,拿起又放下,叹气一声又拿起,袖中食指来回摩擦,愁思万般,脑中遍寻救她之法,连桓翁走了进来跪在殿内都没发觉。 桓翁不解,更为吃惊,这还是他上山以来头一次见到仙尊走神,“何事让仙尊伤神?” 钟离阜抬起头,把茶杯落下,面上恢复淡然的神情,缓缓道:“扣儿如今落在了魔人之手,我找你来是想看看有何万全之策。” 桓翁惊愕,那丫头不是随驸马去了西海?怎的玩到魔宫去了? “仙尊是担心若是亲自去救人,阴山空置之下鱼姑娘会有所行动?”桓翁跟在钟离阜身边虽不及红鹤时间长,可论了解钟离阜,他还是略胜一筹。 钟离阜点头,“她意欲为何,纵然难以揣测,但绝非如眼下这般平静,我身负天责,自是不敢侥幸。” 桓翁想了一下,突然计上心头,“既然鱼姑娘法力不输仙尊,不如您以旧识身份去求她,若她肯,便洗去了和魔界的瓜葛,若她不肯,且听理由,人在借故推辞的时候多少会露些马脚,只是得先委屈了您。” “无妨,此法可以一试,若她肯,也不能完全相信她和魔界无瓜葛,毕竟她心思太过缜密,怕是为了洗脱嫌疑才应允。” “仙尊所虑有理,老朽受教。” 鱼夜容对钟离阜的突然造访似乎并无意外,不过让她想不到的是他竟为了一个女子来求她。 鱼夜容敛去不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钟离阜,“你为何自己不去?顾虑我?” “身负重任,我不能让天门受到丝毫威胁。” “你不信我,我何苦作贱自己。” “救人性命,何言作践?” “帮助一个处处防着自己的人就是作践!”勾乾殿院中轻风阵阵,鱼夜容伸手凭空取来一片娑罗叶,戚戚然道:“你曾在此叶上写过的话,我一直记得,你竟忘了。” “树是此树,叶非彼叶,人是此人,而心亦非彼心。记得又何如,你我终究不似当年。”钟离阜不善求人,此番对话也听不出蛛丝马迹,但已然鱼夜容不会帮他救人,故不再多言,淡然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将人送回 ‘容姐姐不哭,阿离长大了保护你’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想起八岁时的点点滴滴犹在昨日。 虚长一岁的鱼夜容因和其他神座的弟子私自斗法,被师傅处罚面壁思过。她想不通为何师傅教她功法却禁止她与人打斗,心里十分委屈,加上又打了败仗,小小年纪不忍抽泣。 钟离阜知她喜欢娑罗叶的香味,便在那叶上写了几句安慰她的话语,师傅不准人接近,他便施法传于她。年少的纯真如今想起来依旧难忘,如果没有后来的事,他和鱼夜容会是怎样呢?不过,从来就没有如果…… 傍晚的时候,桓翁送了茶点进来,看到钟离阜负手站在屏风前。 察觉到有人后,钟离阜立即把面前观察窦扣的虚像给散了去,而后行至书案,随手翻阅。 看仙尊这般,应是被鱼姑娘拒绝了,纵然面上掩饰得毫无痕迹,桓翁知他心里是十分担忧的。 桓翁把点心拿出来放在桌上,问道:“仙尊可有闲情同老朽下一盘棋?” 钟离阜放下书卷,抬起头再点点头。 凭空变出棋盘,两人盘膝对坐,黑白琉璃棋子交错,殿中只有落子之声。 桓翁落一黑子打破沉寂,“仙尊心不在此,老朽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钟离阜知桓翁话里的意思,无奈道:“怎的都是我这几年看着长大的孩子,若真毁于魔人之手,心中难免怅然。” “人皆有命数,如若强行改变,恐得不偿失,我记得仙尊也时常教导窦扣这个道理。”桓翁把一杯热茶递到钟离阜面前,“俗世中的情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您心中此刻是冷是暖,是稳是急,老朽相信您已人心如镜。” 钟离阜接过茶杯,小抿一口,“师傅曾教导,道无止尽,即便你活得再久,仙籍再高,总是会遇到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事,体会到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情,每一次都将是万分艰辛的历练。” “老朽自是达不到此种境界,不过人非草木,喜怒哀乐是最平常的情感表现,您不也喜欢那丫头爱憎分明,古灵精怪的性格吗?” “她来后确实热闹了许多,我对于阴山生灵都是一贯的态度,无谓喜欢与否。” “那仙尊可知道……”桓翁捋了捋垂地胡须,莞尔一笑,“那孩子倾心于您。” 看来不下点猛药,弄不出些名堂来,他一把老骨头活得久了正闲日子闷得慌,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什么身份尊卑悬殊,在他看来,只要合适,那这浑水他就趟定了。 钟离阜不以为然,“扣儿只是有些依赖于我。” “仙尊从未经历过情事,怎知依赖其实是倾心的一种表现,想我年轻之时也经历过风花雪月,自是比您懂一些。” 几杯热茶下肚,钟离阜听桓翁说起这男女爱恋之事,滔滔不绝,连书上记载的传说都拿来举例,他心中无感,听得乏味,便打发了桓翁。 钟离阜脱了外袍,步入后院,洒下一池缤纷花瓣,散开长丝,将半身浸于温泉池水中,闭眼养神。脑中频频显现的依旧是窦扣那张害怕至极的无助面孔,即便是给自己念了几十遍静心咒,仍挥之不去…… ‘扣儿,大叔到底要怎么救你’ 此时西海龙宫正殿内,五人聚集堂中,苦思冥想仍得不出什么法子,管夫乙亦焦急不已,刚结交的重要人物转眼就遇上这等危险,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真是白激动一场了。 他只是凡间的小国王子,除了结识敖聪之外,没和其他仙魔有来往,自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凌央神情凝重,道:“我传给师傅的信今早来了回复,祁山日前正处召收新弟子的时期,不宜在此时大动干戈,师傅让我以大局为重,可事情不能再拖了,不如我们告知仙尊。” 嗜鬯脸上愁云惨淡,无奈道:“看来只能如此了。”已过七日,仍不见魔人把人送回来,眼下只要能救出窦丫头,即便仙尊把他赶出阴山也无所谓。 敖聪却急了,“你这一说,万一仙尊向上呈报,我罪责难逃。” 敖吟也出来帮腔,“我问过了,父王会友十日,我们就以十日为限,到时就算想瞒也瞒不住了。七日都等了,也无谓再多等三天吧。” 嗜鬯迟疑道:“人命关天,怎能一拖再拖。” “若魔人有心伤她,窦姑娘怕已是凶多吉少了,既然那魔人说会送她回来,我们就再多等三天。”敖吟倒是不担心窦扣的安危,于私心,她可是希望窦扣不要回来的好,不过既然哥哥和嗜鬯都牵扯其中,她还是得出谋划策分析一番。 敖聪回忆当时的情况,道:“看那魔人的举动似乎挺关心窦姑娘的,如果是会伤她的人,断不会挺身相救。故人相见理应叙旧几日,兴许窦姑娘在魔宫被好生招待着呢!” 要不是看在敖吟的面子上,嗜鬯早就出手教训敖聪了,他才不管敖聪是什么身份,若窦扣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非毒死敖聪不可! 此时门外守卫急报,说窦姑娘现在就在宫前,被一女子牵制住的,那女子说让嗜鬯出去,便交人。 殿中一群人仿若被打了鸡血般一跃而起,纷纷起身奔出,敖聪忽然想到什么,回头朝侍卫交待几句,让他派人把宫外包围起来。 蓝渊点了窦扣的睡穴,让她倚靠在怀里,瞒着儿子送她回来实属无奈,一个是她十月怀胎所生,一个是她歃血为盟的主人,待回去再好好劝劝季忘。 嗜鬯看到蓝渊先是一惊,而后目露凶光狠狠道:“你快放了她!” 蓝渊不削,“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俗不可耐的打扮,我家孩子交与你真是学不到什么好的东西。” 嗜鬯冷哼,“凝香仙子不也还是喜欢评头论足,且不说我能不能教她好的东西,总比你授予她魔人的奸邪来得好!” “本以为你只是擅长花天酒地,看不出还算口角生风。” “想必你今日来此不是为了和我唇枪舌战的,我记得在我洞穴的石室内,你可是和窦扣立过歃血盟约,料你不敢伤她分毫。” 弑主之罚,乃是同归。 洞察到四周异样,蓝渊突然目光凌冽,冷道:“对付你们,我还用不着挟持人质。” 她又看向嗜鬯,“我来有两件事,一是把人交给你,二是让你给钟离阜带句话:若是以后让我家扣儿伤心难过,我定平了他的阴山!”说完把怀中人儿推向嗜鬯。 嗜鬯赶忙张开双臂接过,见窦扣只是睡着了,暗自松了口气,听到蓝渊让他转告给仙尊的话,他睥睨道:“且不说窦丫头在玄云宫好吃好住,即便给你机会,你也没这能耐。” 蓝渊笑的阴冷,“没机会最好,否则你就等着阴山陨落,天界易主!” 敖聪终于看不过眼,觉得此人甚是嚣张,竟敢口出狂言。他上前一步喝道:“妖女!龙宫岂是你能放肆之地!” 蓝渊打量了敖聪一番,不疾不徐道:“我连你父王都不放在眼里,你算个什么东西?赶紧撤了周围的小喽啰,我看着不舒服。” “你!” 嗜鬯拦住敖聪拔剑的动作,小声提醒道:“她是魔界圣后,法力可及仙尊,整个龙宫的人加起来都不是她对手,你千万别冲动!” 蓝渊见状大笑几声,青耕音瞬间侵入众人耳膜,那些体内功法粗浅的兵卒无不瘫倒在地,捂着耳朵痛苦翻滚,管夫乙,凌央,敖吟则是赶忙运气阻绝,却仍不敌受伤。 一层功法用以小惩大戒,蓝渊收了笑声,“我今日心情尚佳,手不想沾血,若你不自量力仍要挑衅,我正好拿你这些小喽啰的精魂去给我儿练功。” 好汉不吃眼前亏,嗜鬯软了语气道:“我等自认打不过你,话我帮你转达便是,人已送达,凝香仙子可还有其他事?” 蓝渊上前几步站于嗜鬯面前,倾过身子在他耳边道:“看得出来,你是真心护她,如若将来她身心受伤,至少还有你能陪在她身边。” 嗜鬯不懂蓝渊所言何意,看着那隐于水中的身影想得出神,蓝渊两次强调窦扣会受心伤,难道是和此前他猜想的一样,也察觉到了窦丫头对仙尊的心思?不过心伤已成必然,仙尊淡看世间百态,修的正是虚无心境,眼里又怎会看得到窦扣的心思,这情感之事,他颇为了解,旁人之言无力改变什么,只待身心俱疲后,要么醒悟放手,要么极尽疯癫。 窦扣回来之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话极少,总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嗜鬯问她在魔宫是不是受了欺负,她否认得结结巴巴,连稍微靠近一些,她都莫名慌乱不已。 蓝渊送她回来,倒没让窦扣多意外,她本就以为会是这样,只是季大哥那日所为确是在她心中留了抹不去的不堪回忆…… 如今叫她如何面对一个差点*了自己的至亲之人,奈何越是不去想,记忆越如洪水猛兽,大叔以前所有的教导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她仍是到不了他的心境。 看到凌央撩开帘子走进来,让窦扣暂时抛下了脑中烦乱的思绪,她惊讶不已,想不到会在此处遇到他。 凌央知道窦扣想问什么,便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敖吟囚他于陵澜宫之事。 “要不是你出了事,我现在还在那金丝笼里呢。” 苦恼了好些天的窦扣忍不住笑了,“原来龙宫最近流传的八卦男主角竟是你。” “你可就别取笑我了!我听仙君说你回来之后有些反常,便迟了一天来看你。” 窦扣勉强把笑容维持在脸上,“哪有反常,你看我不好好的嘛。” “没事就好。”凌央欲言又止。 “有事直说,什么时候变得扭扭捏捏了。” 凌央迟疑片刻,终是说出了倾慕之意。 窦扣先是一愣,接着云淡风轻道:“我猜到了,早在青漠庄之时。” 凌央腼腆道:“我还打算等你年及二八,就将你娶回来。” 窦扣避开凌央炽热的眼神,转过身去决然道:“我只想专心修道,不会与人谈及婚嫁。” 原来亲耳从她口中听到拒绝果真如此心痛,凌央笑得凄然,“是因为那个钟离道长对不对?你那日看他的眼神就如我现在看你一般。” “绝无此事!你不要胡乱猜测!” 窦扣决然否认,措辞有力却更显心虚。 还是藏得不够好,现在不止季大哥,连凌央都看得出她心里藏得有人,而且还知道是谁,不过只要她打死不认,就不会节外生枝。 “也罢,我从不强迫别人,但你记住,我今日的心痛,你日后必然体会得到。”凌央走至门口,想到了什么回头又道了一句:“师叔,那师侄先退下了。” 算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必然要放弃她的理由,凌央最后一句说得分外决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季忘沦落 蓝渊一踏进寝宫,便看到季忘背着她站在窗边,顿时心里虚了一下。 也罢,看他能怎么折腾。 “我已经送她回去了,你要怪就怪我。”蓝渊满口不在乎,料准季忘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治罪于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她太了解不过,不管怎么变,善良和孝心是不会变的。 “孩儿让母后费心了。”季忘转过身,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反应倒是出乎意料,蓝渊以为他是心情低落,便安慰道:“母后知道你心里苦,世间莫过情事最为伤人,只是若勉强得来,也不会长久。” 季忘脸上扯出一丝浅笑,沉声道:“那便听您的罢。” 他拍了两下手掌,侯在门外的木菁进了来,匍匐跪地。 他问:“交待你的事可有办妥?” 木菁稍稍立起身子回道:“一百名女子已找齐,全都是姿色上等的妙龄处子。” 季忘朝蓝渊笑道:“母后可还满意?” 蓝渊不懂何意,“你这是要……” “您不是要我娶妻吗?我便让木菁从人间找了那么多回来,您可以去挑挑几个看着顺眼的儿媳。” 蓝渊怒道:“你怎能作恶!” “我突然想通了,我们是魔嘛,善良给谁看?谁又会信?从古至今,哪一方帝王为了自己的臣民没有满手鲜血,为何我们杀人就是万恶,天界屠杀我们就是理所当然?” 蓝渊惊愕道:“到底你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我怎会奢望你会和你父亲有所不同。罢了,反正我说什么都没用,你以后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来问我!” “您当初不也杀了那么多人,为何今日却说孩儿是作恶?” 不想季忘竟然会讽刺她,蓝渊厉声道:“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和你爹!我杀的都是天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不管怎样,这些女子我都会用来练功,而且以后还会有两百个,三百个……”季忘冷道:“若您有觉得不错的,我可以留她在宫中伺候您,顺道填补了魔后的空位。” 蓝渊心里万般失望无奈,不想再听他多言,遂逐了屋内一干人等,独自坐于镜前,拂开那尘封的往事,又一遍一遍回味着恍如隔世的心酸和快乐,看着镜中朝她笑得温柔如水的丈夫自言自语:“季骤,你说孩子像你还是像我……” 酒池肉林,金盏银台,季忘一袭宽松裘袍侧卧于玄铁罗汉榻上,脚下踩着的毛皮毯已是酒渍斑斑,身侧两三佳人环绕,皆是衣不蔽体,池中莺莺燕燕裸逐水间,嬉笑娇嗔不绝于耳。 本来极为恐惧的少女被木菁迷了心智后一个个成了这般荒淫的模样,季忘几杯黄汤下肚,神智也去了大半,他猛地抓住朝他嘴边喂食的柔荑,凑到鼻尖闻了闻,懒懒道:“手不够香。” 那被甩开的女子,一脸委屈退到后边,虽不情愿,也还是换了个人过来。 “奴家打娘胎出来就体带兰花香,主人闻闻,看喜不喜欢?”另一女子把手拂过季忘半开的胸膛,描了一圈季忘的下巴,在他鼻前停住。 季忘轻轻吸了一吸,微阖的双眼稍稍睁大了些,他一手把此女揽入怀中,在她耳边吐气道:“好闻是好闻,可不是我想要的。” 木菁在一旁观察许久,见魔君对眼前的环肥燕瘦仍无动于衷,她拿出一颗药丸交给身侧侍女,掩嘴命令道:“你把此丸放入魔君的酒里。” 看来真的要利用那女子的容貌,魔君才肯就范了。 侍女应声前去。 “你到底是信我了。”印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木菁叹气:“看不出来咱们主子还是个专情之人。” “等他尝过了这世上最销魂之事,恐怕也难以守身如玉了。”魍魉面具下的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到时候魔君神功练成,我等攻占了天界,他要什么女人没有,而你亦能只手遮天了。” 印月摸着腰间的白玉萧,眼中隐现柔情。 ‘玉儿,你再多等些时候,月哥哥马上就能救你了’ 翌日,季忘头痛醒来,思绪混杂,对身侧躺着的女子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细细回想,酒醉间似乎看到窦扣笑靥如画的朝他走来,那一声声暖入心扉销魂蚀骨的‘季大哥’让他彻底沦陷…… 待清醒些,他走下床洗了把脸,朝门外唤了声,进来的不是下人而是木菁,只见她跪地请罪道:“请魔君原谅木菁的擅作主张。” 季忘心里有数,却生不起气,便摆手让她退下。 本就打算放手,木菁此举算是帮他过了心里的坎。 那床上的女子恢复神智后,显得十分恐慌,抓着被褥缩在床角瑟瑟发抖,而后意识到自己昨夜已被人侵犯,她泪眼满脸竟一咬牙朝墙壁撞去,顿时血流如注,香消玉殒。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季忘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心烦意乱地走出寝殿。 —— 凌央自那日后真的再也没来看过她,让窦扣觉得是不是当时话说得太重了?不过快刀斩乱麻,断不能让凌央对她存有一丝希望。 从侍女那得知凌央又被带回了陵澜宫,听说敖吟不打算限制他自由了,去留随他,凌央也不知是何想法,竟不离去。 嗜鬯这日来催窦扣打道回府,他以后真的再也不相信她了,幸好此次有惊无险,否则……他想都不敢想后果!还是赶紧把她放在仙尊眼皮底下最为妥当! “我想去陵澜宫见凌央。”窦扣知道嗜鬯在生气,故语气中带点撒娇。 “不!准!去!” “你跟着我也不行吗?”继续撒娇。 “不!行!” “管夫乙送了我一些楼兰国特产,其中有一壶依米酒听说酿造手法是高等机密,闻着确是很香,只是我对酒没兴趣……” “你还去找他干什么?!”嗜鬯一听有此神秘之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话语由坚持拒绝转为了有考虑的空间。 “总感觉我欠了他的,想要做点什么弥补。” “我的姑奶奶,你就别搅和了,乖乖跟我回去行么?我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么来回折腾。”嗜鬯心有余悸。 “我答应你,去陵澜宫跟凌央说几句话便随你回去。”窦扣双手合十保证道。 也怪不得嗜鬯对她如此提防,她确是骗他好几次了。 为了那壶美酒,嗜鬯妥协了,便应允窦扣一同去陵澜宫。 除了上茅房,嗜鬯时刻跟在窦扣身边,生怕眨个眼人就不见了,敖吟再三保证会看住窦扣,嗜鬯这才三步一回首地离开了殿院,因为这两个女人说想单独聊聊。 院中小谢,两人对视,各怀心事,窦扣这才得以细看这个让嗜鬯心心念念的佳人。身姿妙曼,面容倾世脱俗,比起玄云宫的鱼夜容,两人的容貌真是不相上下,一个清冷自傲,一个妖冶撩人。如此妍姝,凌央却对她视若无睹,着实想不通。 敖吟也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窦扣,神情漠然,显然对窦扣不待见,片刻沉默后,她睨眼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敖吟真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如此普通的凡间女子,此等长相,随便从她宫中拉一个侍女都出色几分。 “以前听嗜鬯说你是个大美人,今日得见,果真羡煞旁人。”窦扣由衷赞叹。 敖吟冷哼自嘲:“皮相有何用?他完全不在意。” “我心里一直有愧于凌央,希望他能对你敞开心扉,不再执着于我。” “只怕他更难以接受我了。”敖吟神情黯然幽幽道:“而且再过两日便有祁山之人来接他回去。” “难以接受?” “嗜鬯跟我说,凌央说我做法太偏激霸道,其实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一心急就把他给带了回来,从小父王和哥哥十分宠我,想要什么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怎知人心並不能随意取来。” “那你打算如何?”窦扣无奈问道,细想来她和敖吟也算同为天涯沦落人,敖吟还能大胆逐爱,而她却得深藏于心,唯恐露出马脚。 “我知道是自己错了,所以我让他走。情事虽苦,可教会了我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日后若有缘再遇,望他能对我另眼相待。” 凌央正要来找敖吟,毕竟过两日便离开了,想想她这些日子以来,除了不让他出去,也是锦衣玉食待着他,其实应是个不坏的姑娘,只是生在王族,养得骄纵任性了些。 他站在墙后,驻足良久,把窦扣和敖吟的对话全数听了去,心下五味杂陈。 适才发现嗜鬯在不远处看着他,凌央挠了挠后脑尴尬离去。 从敖吟处出来后,窦扣自是去了凌央的住处,本想告知凌央她刚才和敖吟的谈话内容,怎料吃了闭门羹,嗜鬯见窦扣心急想闯入才无奈地把凌央在墙外偷听之事告诉了她。 无心插柳柳成阴,窦扣笑逐颜开,于门外道了几句别后,便随嗜鬯回了龙宫。 敖聪本执意亲自送窦扣回去,可嗜鬯因此次之事看到他就来气,故让窦扣回绝了敖聪。思及父王明日才回宫,龙宫不能无主,敖聪只得随了窦扣的意思,不过似乎怕仙尊觉得他怠慢,再三让窦扣多多解释。 管夫乙则是在一旁一个劲地让窦扣有时间一定要去楼兰玩玩,窦扣笑地敷衍,应得模棱两可。 说真的,这种有目的的来往,不联系也罢,敖聪如此,管夫乙亦如此,她本就不是什么趋炎附势之人,不懂追名逐利,不想结交权贵,保持现下的生活状态,希望不要再出现什么意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祁山来客 “你已入仙籍,我本无权管你。”钟离阜立在雕花廊间,对跪在地上的嗜鬯如是说道。 “仙尊救命大恩,嗜鬯谨记于心,愿为仙尊马首是瞻。此次是嗜鬯有负仙尊所托,险些酿祸,当罚。” “既然如此,这罚就罢了,人间近来怨声载道,戾气冲天,扰得我难以入眠,你代我下山一趟,查查缘由。” “谢仙尊不罚之恩。” “你起来吧,扣儿如有问及,就说我罚你下山历练。” “嗜鬯明白!”嗜鬯起身又鞠躬道:“恕嗜鬯多言,窦扣心里十分重视您,还望仙尊多包容一些,毕竟她年岁不大,遇事不多,容易被外界驱使诱惑也在情理之中,我……”他犹豫了下,腼腆道:“我还打算等她再大一些,便问她是否有意嫁我。” 说到这时嗜鬯用眼角偷瞄了一眼钟离阜的反应,却毫无收获。本来是想试探一下,谁知从自己口中说出之后,反而觉得这决意似乎不错,他会心笑了笑,也要看人家答不答应了。 钟离阜正色道:“你已飞升,怎能同凡躯结合,更何况你本非人。她处修行阶段,最易分心,若无法得道,老去之后,你如何待她?” “仙尊对这情爱之事不甚了了,当两个人真正相爱之时,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钟离阜淡然一瞥,“我虽未触及,却也见过不少,但凡异类相爱,有几对能圆满?我本就十分忌讳情爱之事,断不会让自己失了心智。倘若扣儿真有意于你……”他顿了一顿,“也罢!由你们去!” 嗜鬯却无奈笑道:“即便我想娶,她也未必肯。” 看着钟离阜一语不发走回殿内,嗜鬯没趣地抿抿嘴,看来是他多虑了,仙尊压根看不到窦丫头的心思,即便看到了也视如草芥,窦丫头若执意下去可有苦头吃了,不过他还真想看看顽石之心为情所惑是何反应。 太慧殿院中。 “大叔罚你去凡间历练?”听起来倒是不像惩罚,窦扣搔了搔头问:“多久?” “没准,也许三五十年回不来了。”嗜鬯卧在粗枝上,把玩着手腕上的翠青蛇,显得一点也不在乎,看窦扣把脸耸拉了下来,他心里一喜,跳下树来握住她的手道:“你舍不得我对不对?那我去求仙尊,让我带你一起去。” 心里是有些不舍,不过她还要练功修法,三五十年一过她就变老婆婆了,到时候连练功的力气都没有了,还修仙呢! “记得多传信回来。”窦扣甩开嗜鬯的手,逗弄了几下翠青蛇,“等你回来,它都变大蟒蛇了吧。” “那我把它留给你,它和你一样总喜欢乱跑,没准在凡间一不留神被人捉去煮汤。”嗜鬯把蛇递过去。 窦扣很自然地去接,和嗜鬯呆久了,这些小灵蛇已是见怪不怪。那蛇爬过去饶了她的手臂四五圈,似乎不舍主人,一直伸头想要再蹭蹭嗜鬯的手。 嗜鬯把它的头弹了回去:“你别看它还没你食指大,毒性可不小,若让它伤了人,必死无疑的。” “我哪管得了它?”窦扣摸摸那扁扁的头,翠青蛇缩了缩。 “它通灵性,我给了你,便是你的,你说的话它都听得懂。” “是吗?”窦扣把手臂抬起来命令道:“吐舌头!” 翠青蛇吐了吐蛇信…… “摇尾巴!” 翠青蛇欲哭无泪,它又不是狗! 嗜鬯翻翻白眼一溜烟缩回树里继续打盹,今晚得补个好眠,天一亮就要下山了。 这日宫里又来了客人,被红鹤引着经过走廊的时候,窦扣正要去心明殿交作业,就碰上了。定睛一看,觉得颇为眼熟,猛然想起是在青漠庄见过的忘尘真人,凌央的师傅,好像是叫辜子淮。 辜子淮见了窦扣,礼貌地鞠了一躬,口中道一句:“师妹好。” 窦扣又想起自己为了小五的事跟辜子淮认了这层关系,不好自打嘴巴,便左顾右盼地随意嗯了一声,这要是给桓翁知道,定是要被训的。 这一声师妹硬生生把红鹤给愣在了原地,什么跟什么?虽满心不解,此时却不便多问,仙尊等着他领人过去,回头再找窦扣八卦。 见大叔今日有客人,窦扣便回了太慧殿,看到桓翁在清扫书架上的灰尘,她兴匆匆跑过去,神秘兮兮道:“你猜谁来了?” 桓翁停下动作,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小丫头跟谁学的卖关子?” 窦扣撅嘴,“我还是自首好了,免得他又胡乱叫我师妹。” 桓翁眉头一皱:“谁叫你师妹?” “我在青漠庄的时候见过他,他叫你桓师叔,看我体内有祁山的内功,便以为我是你徒弟,故而唤我做师妹,那人道号忘尘,名叫辜子淮。” 桓翁想了一下,“师兄的弟子不多,好像是有个姓辜的,只是我离开祁山之时,那孩子才八九岁模样……对了,可知他是为何而来?” “我只是在走廊里跟他打了个照面,什么也没说人就被带到大叔那去了,指不定等会就来传你去见见自家师侄。” 说曹操曹操到,但见红鹤进了殿来,果真是让桓翁过去。 心明殿中。 “师公不敌劫数已临寂灭,故师傅让弟子来请桓师叔,回祁山送师公一程。” 桓翁走到殿门口时听到此话,脚顿时像灌了铅一般,迈不动了。 辜子淮察觉到门外有人,看了出去,花了许久才把那鹤发的佝偻老人和儿时印象中的桓师叔联系在一起,适才赶忙迎出去把人给扶了进来,鞠躬哈腰,礼数道齐。 桓翁推掉辜子淮的手:“我早已不是祁山弟子,你不必对我行礼。” 辜子淮又是一个作揖,“师叔说笑了,祁山历代弟子名册中依旧有您的名字,子淮岂能无礼。” 桓翁略微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口中便冷哼道:“有名无实,你师公若是少了我这个弟子,便少了一派心法传人,九泉之下怕是不好跟祁山的师祖交代。” 辜子淮听得出他语中不敬,却仍毕恭毕敬道:“弟子不敢揣测师公想法,此次来只是奉师傅之命,请您回山一趟。” “回去告诉你师傅,我这个罪人无颜回去,免得让你师公气急攻心,去得更快。” 当初他还是孩童的时候,辜子淮依稀记得桓师叔被罚幽禁藏书阁,后被钟离仙尊带走,自此就再也没见过。他问过师傅为何要把桓师叔关起来,可师傅只是摇摇头说桓师叔犯了错惹得师公很生气,也不说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他那时年纪尚小,无心探究,现在看到桓师叔这般怒中带怨,想来多少有些隐情,不过他们这些晚辈不好问及。 “是师公让您回去的,并非师傅。” 桓翁虽更是意外,但语气仍像被人触及底线般寒气逼人,“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劳你祁山还挂心,更何况我这身子骨常年不好,不适合跋山涉水,就算去了,万一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情绪一激动,没准我也过去了。” 一直坐于上座默默啖茶的钟离阜终于开口道:“我带你来此百余年,以为你心已如明镜,不想你对往事仍耿耿于怀。” “老朽终究是凡俗之人,自知跳脱不了,多年来在这山中净修,虽不能大彻大悟,也得仙尊不少熏陶,总是比当年来得从容。”桓翁敛了怒意,操起了对钟离阜说话时的恭敬语气。 钟离阜把手中茶杯搁下:“听闻祁山的书阁内又寻获一本《开源占经》讲的是星辰变化之道,我颇有兴趣,你去帮我寻来罢。” 虽千百个不愿意,桓翁也只能默默应下,如此毫无破绽的借口既给了辜子淮台阶也给了他面子,让他拒绝都难,谁都知道仙尊嗜书。 辜子淮松了一口气,师傅说桓师叔性子直拗,怕请不来,让他多费些功夫,没想到被仙尊三两句就解决了。 “你把扣儿也带去。”钟离阜又道,“让她接触一些仙门的人事,若她想留在祁山,你便引她拜个师傅吧。” 桓翁不解,“仙尊为何有此意向,那孩子做错了什么吗?” “是要在这山中清冷度日,还是喜欢身边有些师兄妹热闹些,我让她自己选择。”钟离阜神色黯然,“此时正是祁山招收新弟子的时期,山中必然热闹非凡,此番正好带她去见见世面。” 辜子淮拱手道:“按照祁山的规矩,但凡授了一招半式,便是师徒关系了,桓师叔未被逐出师门,那窦扣姑娘已然和弟子一个辈分了。” 桓翁虽不想承认自己仍是祁山弟子,可辜子淮所言属实,若他这次带窦扣回去,必然一大帮弟子要唤窦扣为师叔了,想他那十分重视礼节的师兄也定会让他来个正式的拜师仪式,想想都头疼。 “如此便也省事。” 待两人离了殿,钟离阜负手立于屏风前,神情丝丝落寞,良久轻叹出声。他竟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他不敢保证扣儿是否去见了那繁盛气派的仙门大典后会不会记得当初说要永远伴他身侧的承诺,若这宫中突然没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藏身楼兰 楼兰国坐落于重要水源神秘的罗布泊西部,因地理位置极佳也是商路的枢纽,供给南来北往商队必要的食物和水。 虽称为国,实领土范围不过京都大小,主城内大小高矮不一的圆我马上就好。” 虽不知为何此等皇家夜宴要拉上她,可拜玲耶的命令向来不容反驳,无须多问,照做便是。于书娴无奈笑了笑,大王子游历归来?欢饮?估计又是一场酣歌醉舞的聚会罢了,豪门子弟,王族世家变着法子找借口打发无聊生活,以前父亲经常受邀,她虽没跟去,但父亲被人抬回来的次数她可是见太多了。 沙漠地带的气候到了晚上格外冷,于书娴肩上多披了件外罩,低着头默默跟在拜玲耶的后边。 婢女把人引进庭院后便退下了,庭中的温度适宜,多一件反而热了,于书娴把外罩脱下放在肘间,随拜玲耶入了席。 室内庭院极其奢望宽广,透明天顶可望星空,碧池喷泉,有优伶舞于水间,乐者奏于池畔,金盏银杯点缀着水晶矮几,众人坐的精致花纹毛织毯,摆满了整个院子。 王上的位子处在五层台阶之上,用以大理石堆砌,雕刻华美图案,拜玲耶仅于其下,连王后都远去一截。 王后热娜深得王上的尊敬和宠爱,听闻是贫民出生,身后无贵族党派支持,但凭借自己的聪慧和手段非但没有淹没在后宫的争斗中,反而如愿生下了大王子,成功爬到了最高的位置,如今此传奇经历还时常被人津津乐道。 于书娴坐在拜玲耶身后侧边,忍不住多看了这个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的奇女子几眼,思忖着当初如果听父亲的话,乖乖入后宫,没准此时也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三样罕物 此时舞者退了下去,乐声也渐渐停了下来,只见身着一袭青袍裘领的年轻男子起身行至台阶下站定,先是朝王后鞠了一躬,接着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又朝王上行礼鞠躬道:“父王,儿臣此次游历四方终于寻得了治您顽疾之法。” 王后和王上互看一眼,后听王后热娜沉声道:“阿吉,休要拿你父王的病做文章。” 这一个多月以来,于书娴跟在拜玲耶身边也见过不少王子公主,不过放眼看这庭中的玉叶金柯,王公贵胄加起来没有百人也有八九十,光是从身着打扮实难分辨其身份高低,听此人唤的一声‘父王’,她才知道这男子原来就是游历回来的大王子。 但听那名唤阿吉的大王子回道:“若非有十足把握,儿臣怎敢提及令父王不悦之事,儿臣自小见父王受顽疾所苦,痛心不已,偶然得知有书名为,其内记载了许多奇异妙方可治愈各种绝症怪疾,又幸得好友从仙者处抄下了复写版赠予我,经过数日钻研,终寻获一方定能治了父王这畏光之症。” 见儿子说得如此胸有成竹,原本不以为然的楼兰王放下手中酒杯,缓缓问道:“那你说说看是什么方子?” “父王可曾听说过天竺圣水,赤炎蛇胆,红鳞蚌珠三样罕物?” 阿吉的反问使在座之人闻之开始互相议论纷纷,众所周知,这天竺圣水名虽雅致,实则是尸水,拥有天竺最高神职之人死亡后将遗体放在城市中心供人民供奉十日,若十日后,流入圣杯内的尸水未干,则意为吉兆,后将其经过特殊处理,放入王族陵宫载进史册,如此‘神圣贵重’的东西,天竺怎可赠予他人? 再说那赤炎蛇,母蛇于黑曜岩缝产卵,待火山爆发,熔浆喷涌而出,淹过卵后其高温使之孵化,赤炎蛇与生俱来拥有极强的炽焰毒,平常人触其皮肤便会立即焚化成灰,更别说要杀蛇取胆了。 据说位于突厥人疆域的库布斯湖底有一种外壳附满红色鳞片的蚌类,其珠色泽如血,数量及其稀少,在突厥上流阶层以比黄金贵百倍的价钱流通,后新王上任,因其极为憎恶红色之物,便下令销毁所有红鳞蚌珠,私藏者格杀勿论,甚至大肆捕杀库布斯湖里的红鳞蚌,此后便再无此蚌踪迹。 集齐这三物可谓难比登天,有法子也等于没法子,还不如不给希望,王上此时心里定是堵闷不已。 庭中不少人等着看大王子如何被斥责,却只是听到王上淡淡道了句:“儿有心,父欣慰,且退下吧。” 阿吉看到父王脸上难掩的失望神情,急道:“儿臣已找到赤炎蛇下落,而且有过数面之缘,只要假意来往博取信任,假以时日定可趁其不备取其性命。再说天竺到底是凡界,儿臣和西海太子交情颇深,若拜托他以仙法偷取圣水,应非难事。至于那红鳞蚌珠……”说到这,阿吉顿了顿皱眉道:“儿臣雇佣了当地二十名识水性的壮男潜湖搜寻了一个月,仍不得其踪。”他抬起头,又信誓旦旦道:“请父王再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定不负所望!” “时间……”王上轻叹道:“本王受此病缠身已二十余载,什么药没吃过?什么高人没看过,早已不报治愈的希望,随你去。” 热娜心疼地看了丈夫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向了拜玲耶,四目对视,于书娴明显感到王后的目光冷峻锋利,似要把拜玲耶拔一层皮般,而拜玲耶依旧冷漠无感,眼神空洞仿若没有聚焦。 看来这两人之间有故事啊! 身后婢女窃窃私语传入耳。 “去年有突厥商队途经,恰巧我被安排出宫采买,见那打扮怪异的外族人在市集摆摊卖着一些奇怪的首饰,若我没记错,当时那人向我推销的时候,拿了一支红色珠花说是极罕之物,上边的珠子就是红鳞蚌珠,价值连城,但已为王室禁品,所以不得已只能贱价外销,至于珠子是真是假不得而知,我当时以为那商人在编故事,而且即便是贱价,我也买不起,便走了。” 另一婢女听后倒抽一口冷气,压低声音道:“先不论真假,若让大王子知道你错过了用来救治王上的贵重之物,定会迁怒。” 于书娴倒是一字不差全听了,珠花?红色?突厥?难道……她猛然想起十三岁生辰的时候,父亲送她的那个盒子,当时她只是打开看了一眼就搁下了,因为她不喜大红,觉得此色俗不可耐,如今细想起来,确是听父亲说过是从突厥商人处购得,说什么是突厥王室的女人才用得上的饰物,她把它放哪来着?…… 对了!她把它送给淑兰了! 淑兰是母亲的婢女,从小很是疼于书娴,把她当亲生女儿般,于书娴见淑兰对红色*情有独钟,便见花献佛把自己弃置一旁的生日礼物赠了她。 于书娴记得当时淑兰可高兴了,不过第二年淑兰却因病去世,母亲为此事忧郁了好久,说被淑兰伺候了一辈子,得让她走得光鲜亮丽,便命人在遗体入棺前将她好生打扮,插上那只她最爱的红色珠花。 若此珠花是真品,那大王子口中遍寻无果的红鳞蚌珠就在淑兰的棺木内!母亲把她葬在了夷县老家,要打听不难。 只是……她要说出来吗?可万一是赝品,岂不自找麻烦?若是真品,自己刚来此短短一月,对周遭人事不熟,何况自己上边还有拜玲耶,就算要说出来,也不能越级抢功得罪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再做打算。其他两样拿不拿得到都还是问题,她没必要急功近利。 且等那大王子寻获归来,到时候只差蚌珠,她再借拜玲耶之口助其完愿,若事成定会感激于她,目前虽不知有何益处,不过总比没有好,而且背地里也能少一些不把她放眼里的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始入祁山 “我真的可以去?”窦扣将信将疑,按理说她刚在西海捅了篓子,大叔应是不准她乱跑才对。 “你才刚回来又要去哪?”小五从花丛钻出,化了人型,见桓翁正在督促窦扣练功,她走到廊间坐在栏上,嗑着瓜子问道。 两人不理会小五,桓翁一边调整窦扣的招式,一边叹气道:“你此去祁山,挂的是师叔的辈分,这功法却还不及二等弟子,只怪我平日里没有时常督促你。” “若有弟子故意刁难,我尽量避开便是,不会给人欺负的。”窦扣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有人敢找她的麻烦,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她就唤小麟出来咬! “为了避免麻烦口舌,此去祁山你还是假装叫我一声师傅为好。” “弟子明白!”窦扣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恭敬地喊了声:“师傅!” 桓翁扶她起身,面上不似喜悦,反是暗暗叹气,这丫头此去一定会引起不少关注,年轻人争强好胜,必然免不了切磋。只是能服人不一定要靠功法,扛不扛得起师叔这个称谓,得看她自己如何应对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小五听了个大概,原来是要去祁山。她扔掉手里的瓜子壳,一跃上前,搭在桓翁肩头撒娇道:“您让仙尊允我也跟去吧,如今嗜鬯走了,若你们俩也走了,这宫里就剩两张木头脸,不对,三张木头脸,我会无聊死的。” “我们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切不可胡闹,此去少说一月,各殿院的杂事还得你来做。”桓翁戳了一下小五的额头,“你若跟了去,到时被人当妖物给收了,我可救不了你。” 这话让小五想起在青漠庄时自己差点让辜子淮给收了去,听说那人现住在桓翁隔壁的房间,她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却不死心地问窦扣:“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窦扣耳根子向来软塌,便应承了帮小五去钟离阜那说说,小五一高兴就跟桓翁保证红鹤会帮他处理宫里的杂事,她抓了红鹤不少把柄,使唤着做些小事还是轻而易举的。 钟离阜本就是让小五进宫和窦扣作伴的,此要求便答应得干脆,而且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总不是坏事。 窦扣临时抱了几天佛脚,就带着小五硬着头皮出发了,辜子淮虽觉得带上个不相干的人不是十分妥当,但碍于是仙尊照拂下的妖灵,也不好说什么。祁山到处是禁地,禁妖池,锁妖塔,很多阁苑都设有防护结界,修为较低的生灵触及必被重伤。希望这白貂安分些好,不要像在青漠庄那般飞檐走壁了。 本来这大冬天的迎风行云已经够让人发寒了,此刻还被辜子淮莫名其妙地盯了半天,小五打了个寒战,朝窦扣身后缩了缩,靠近她耳边低声道:“如果我在祁山突然失踪了,肯定是这个什么真人干的。” “你害怕就别去了,我让小麟载你回去。”窦扣无奈,要跟的是她,疑神疑鬼的也是她。 小五吐了吐舌头,“与其在玄云宫被闷死,还不如去冒险呢。”说完嗖的一声变回原型,钻回窦扣衣袖里,和这真人老道一起结伴而行,真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反正还有一段路程,索性先去打个盹。 窦扣一路心事重重,终于忍不住向辜子淮问道:“凌央回祁山了么?” 她想起在西海时凌央对她说的话,心下五味杂陈。 “小徒前些日子去了西海,听闻师公变故才匆匆赶回,此时正在山中帮着师傅处理一些繁琐之事。”辜子淮答道。 果然还是得碰面,不知凌央会如何反应,是若无其事还是像在西海一样对她避而不见虽然她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可现在窦扣一想到凌央,总是感觉内疚,也不知疚从何而来,回忆起两人第一次遇见到相处的点点滴滴,虽时间不长,可凌央总的来说对她确是不错。 “明知先人将去,为何不把招收新弟子的日子往后推些时候,想冲喜也不看人手够不够。”桓翁忽然道。 “祁山先例不可破,这也是师公交代的。” 桓翁冷哼一声:“倒死还是那么顽固不化。” 祁山虽不似阴山那般巍峨,可在重山峻岭之间也算得上是独树一帜。为了更好的考验新晋弟子的资质,祁山正殿亦在山巅,半山以下和普通山峰无异,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地势严峻,山路崎岖,常常在这就淘汰了不少前来求道的人。其实只要上了一半,峰回路转,方柳暗花明,过了半山的人都会感叹自己幸亏坚持了下来,这也是祁山先祖把招收新人的时期定在寒冬时节的原因,往往很多人明明快到半山了,却因看不到希望,放弃了坚持,此等心境,怎适合千百年清苦的修道之路。 骑乘之云始落,前方百级石阶之上,祁山仙门主殿高大耸立,古韵华美,方见一素雅道服的青年男子迎了上来,腰间挂着的枸骨叶形玉签幽幽泛着微光,再看他身后跟着的两名弟子,虽同样装扮,只是那系在腰上的玉签则是艾叶形,所泛之光华也强弱不一。 窦扣以为这是祁山弟子的标志,就像青漠庄的麒麟标志一样,是用来明示身份的,然再看向辜子淮的腰间,却是什么都没有。 只听辜子淮上前一步对领头的弟子吩咐道:“有笙,带你师叔公和师叔去客房休息。”说完转过身对桓翁作揖道:“师叔且随小徒前去,晚些时候,我再让弟子送膳食到房中。” 桓翁面无表情地点头应下。 那叫有笙的弟子先是愣了一愣,目光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辜子淮身后的两人,然后作揖答道:“弟子知道了。” 辜子淮又朝有笙问道:“招收新弟子事宜可还妥当?” 有笙答道:“今年的气候比往年冷些,山下已被冰雪封路,阻了好些来求道之人,师公便命人除了这层障碍。” 辜子淮意外道:“可有问过师祖的意思?” “弟子不清楚。” “那让明亦和期羽带师叔公和师叔去安顿好,你随我去你师公那。” “是。” 有笙朝身后的两名弟子吩咐了几句,那两人便把窦扣和桓翁领着去了客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语气不善 “师傅原是在信中让我们把这静思居清整一番出来给师叔公和师叔住的,此处院大房少,刚好两间,不想除了师叔公和师叔还多了位姑娘,日前又陆续有新弟子进山,所以客房短缺,若不觉不便,可否委屈师叔和姑娘同挤一间。” 两名弟子把窦扣,小五和桓翁领至一间清雅别院后,其中一名弟子便如是说道。 窦扣适才反应过来这声‘师叔’唤的是自己,赶忙回道:“无妨。” 小五自是不会多说什么,反正她变为貂身小小一只,占不了多大地方,大冬天的貂毛还能帮窦扣暖身子。 桓翁神色黯然地打量了一圈四周,轻叹道:“再踏入此处不想是以客人之身份。” 那两弟子正要退下,却又被桓翁叫住。 桓翁指着一处花圃问道:“这里原来的那颗枇杷树呢?”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并不知晓。 桓翁便又问:“你们进山多久了?” 其中一名弟子回道:“弟子期羽拜入山门已十二载。” 另一弟子亦回道:“弟子明亦拜师时日尚短,只有五载。” 桓翁把两人都打量了一番,捋了捋长须,“一个十二载,一个五载,却同处丹成,你们师公如此好颜面之人,怎会让你们俩出来迎客?” 明亦正要说什么却被期羽抢道:“换成其他师兄弟,十二载早已能修入元婴,是弟子愚钝让师叔公置气了。”说完拉着明亦行礼退了出去。 一出院门,明亦猛地甩开被期羽拉着的手十分不爽快道:“你怎的任他羞辱!” 期羽倒不在意,“到底是长了咱们好几倍的尊长,你看刚才师傅都对他谦卑有礼,我们要是是还没恢复一层,需要禽血和肉食补充,看来呆在祁山的这段时日得难为小五了。 桓翁也只是少少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道:“我离山时这的规矩并无戒荤,至于如今为何如此尚不得知,你若想吃肉,等晚些时候我去辜子淮那讨些来。” 桓翁是个能亲为就绝不用法术代劳的性子,窦扣也不好让他用隔空取物的法术只为给小五变肉吃,便不好说什么。 小五自住进玄云宫,对桓翁是颇为尊敬,此番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得麻烦那么大岁数的人去讨要,着实有些小题大作,肉不吃又不会死,也就是功法身体恢复得慢些而已,反正不急,等回了玄云宫再补回来也不迟。于是赶忙摆手道:“我随口开个玩笑罢了,桓爷爷勿当真,既然咱们是在人家这里做客,就随人家的规矩走,免得落人口实。” 窦扣用筷子敲了下小五的头,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识大体?” 小五揉了揉额头,哼道:“你没发现的东西还多着呢!” 桓翁不习惯让人伺候,所以饭后打算把残羹碗筷亲自送回厨房去,站在院门口等着收拾的弟子见桓翁提着餐篮出了来,赶忙上前接过却被拒了。 桓翁仍是操着不和善的语气对那有些局促的弟子道:“我又没残废,这点小事还用不着别人帮忙。” 见那弟子低头不语,桓翁又问道:“厨房是否有一位同我一般年纪的人” 那弟子想了想回道:“回师叔公,厨房的弟子都是从新弟子中挑出来的,所以年纪皆不大,至于您说的和您年纪差不多的人……确是有一个人偶尔来厨房瞎搅和,只是他非山门中人,而且行径怪异,时常不得见,师父师公对他也不驱逐,这一来二去的大家都唤他老耗子。” “老?耗子?”桓翁一听捋着胡须哈哈大笑了起来,让那弟子杵在一旁更是尴尬不已。 “何事让师叔如此开怀?”恰巧辜子淮奉了师父之命来请桓翁过去,行至院门口看到桓翁笑得如此开心,便如是问道。 桓翁咳了两声敛去笑意,正色问辜子淮道:“你来又是何事?” 辜子淮行礼道:“师父在璃阳殿,让子淮来请您过去。” 桓翁思忖几秒后把手中餐篮递给那低头不安的小弟子,然后朝辜子淮道:“你且在此等我一等,我进屋拿样东西。” 辜子淮又鞠了一躬,“是。” 祁山五宫四殿环山巅而落,九十九层镇妖塔处其中,颇有众星拱月之态。西北边的璃阳殿是祁山用以待客设宴的所在,桓翁站在大殿台阶下停了下来,看了看殿上大匾冷哼道:“若是还把我当成门中人,又怎会在这见我?” 辜子淮忙解释道:“师傅今日有道友远道而来,在璃阳殿中相谈颇久,这不刚把道友送去歇息便让子淮去请您了,并非是故意在此接见师叔的。师傅也怕您会多想,所以特地让子淮好生解释,师傅还说您是不拘小节之人,定不会放在心上。” “你师傅知道的只是我从前的为人,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我如今是什么样的人他又怎会了解。” “师叔恕子淮说一句冒犯的话,子淮虽不知陈年旧事,不过子淮自小跟在师傅身边时常也听师傅提及您,言语间多惋惜自责,望师叔亦能体会道师傅苦心。” 桓翁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辜子淮后撩起胡须大步而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恢复原貌 “师弟,你终究是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桓翁还未踏进殿门,便听殿内传出此语,他驻足垂首淡淡道了句:“回来与否于你而言都无妨。” “我以为百年已去,你多少会释怀了些,不想仍心存芥蒂。” “我心胸狭隘,记怨可是会记一辈子,不像你豁达大度,万事转眼随风散。” “师弟的口齿还是这般伶俐,骂人没心没肺都如此文雅。” 桓翁冷笑两声,迈开步子进了殿。 丹辰真人一身牙色鹤氅负手背立于殿中,褐发及腰,少许以笄束于头完起身欲去。 “楼兰国!”邬落英急道。 桓奕怔住。 听邬落英又道:“她如今是楼兰大祭司拜玲耶。” 桓奕深吸了一口气,云淡风轻道:“你无需告诉我这些。” “那我就说一件你感兴趣的。”邬落英自掌中变出裂舍,“纯阳诀极其伤身,即便练成也需承受每半月一次的阴体反噬,更何况是修炼途中气血不稳至走火入魔的人。” 桓奕转过身看着邬落英手中的果子问:“何意?” “此果只生于沙漠绿洼地带,性至阳,用于压制阴体反噬乃是奇效。” “你是想告诉我,姝遥现在隐姓埋名苟活于那寸草不生的地方就靠着颗红枣大小的果子吊着性命?!”桓奕赫然而怒。“你当初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邬落英化去裂舍,收回手道:“我提及她为的不是扰你神伤,而是这么多年来我日夜专研破解纯阳诀反噬之法,终得以参透,但碍于身份,我不便前往楼兰救她,而你能。” “当初若不是拜你所赐,姝遥又怎会成这般模样,你这是弥补?怜悯?还是以玩弄别人的人生为趣!?” “你既已认定,我百口莫辩。师傅在飞升历劫之际伤及心脉,劫之所伤,无药法可医,师傅自知将临寂灭,便让我去阴山寻你回来,我不管你此次回来是何心态,但请你看在师傅从小养你育你的份上,不要对将去之人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邬落英说完起身走入后堂。 月已高挂,空空大殿只影孑立,桓奕颓然坐回客椅,哀思如潮。 “奕师哥,今日就练到这吧。” 临织崖上,碧衣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把剑收回剑鞘,拿出手绢擦掉额上的汗水,又从衣襟里拿出另一条递给桓奕。 桓奕接过手绢却不给自己擦而是用手拨了拨少女的额发,擦掉她没有拭净的汗水,温柔道:“姝遥,再过两日便是年考了,若能入还虚,师傅定对我另眼相看,到时候我就向师傅提及想与你双修之事。” 少女双颊绯红,害羞地低了头去,细声问:“那要是师傅不答应呢?” 月明风清,美人如水,桓奕上前搂过姝遥靠在胸前,承诺:“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到底是负了她,还让她受了如此大的折磨。桓奕啊桓奕,你和那些背信弃义的伪君子有何区别! 桓奕失魂落魄地回到客苑已是夜深,今晚夜色亮堂,窦扣坐在廊边托着下巴百无聊赖。许是不习惯这山中气候,刚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都无法入睡,索性出来透透气。看到有人进了苑子,她便迎了上去,问道:“这么晚了,这位同门来此为何?” 桓奕被窦扣唤回神,他愣了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已恢复原貌,难怪窦丫头认不出。 他越过窦扣,边走边道:“我是你桓师傅。” 窦扣呆在原地,她没看错没听错吧,他是桓翁?才不见几个时辰而已,声音变得浑厚有力,面相看起来二十不过五,她怎的都没办法把那个佝偻的长须老翁和眼前这位看成是同一人。 “你干嘛把自己变成这样?”窦扣追上前。 “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玄云宫的老翁只是我封了仙躯得以长岁改貌。” “真搞不懂,原本的样子多好,干嘛要变得须眉皓然的样子,行动也不方便。” “我以为年纪越大越能忘却。”桓奕苦笑,自言自语:“自欺欺人罢了。” 翌日用早膳的时候,桓奕被小五瞅得十分不自在,其实他自己早上梳洗时看镜中的模样都还是不太习惯,也怪不得别人了。 “啧啧啧……”小五又朝桓奕靠近了些,眨巴着眼道:“相貌挺俊,不过还是不及我的伯珩哥哥。” 窦扣听小五如此云淡风轻地谈及故人,不解问:“好好的干嘛提你的伤心事?” “越是逃避越不敢面对,还不如多拿出来念念也就淡然了。你放心吧,我已经不伤心了。”小五缩回脑袋。 “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窦扣叹息:“我要是有你这种觉悟就好了。” “你年级轻轻又有什么放不下的?”桓奕问。 窦扣自是不会跟他道明,便含糊道:“打个比方罢了,我能有什么事。” 桓奕此时无心探究窦扣话中隐含,匆匆吃完,嘱咐了几句要窦扣和小五循理守分,谨言慎行之类的话后便走了,昨日听弟子口中说的老耗子,他得去确定是不是昔日故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故人相见 按照祁山的规矩,七日后关闭山门再统一设关卡甄选有资质的弟子,每年名额只有十人,可听登记的弟子说,目前新人已达三百余,竞争十分激烈。 连日来都有求道者入山,每到饭点厨房就忙得不可开交,加上人手不足,厨房里的弟子经常都顾不上自己的肚子。 这会儿快到午时了,灶锅烟气弥漫了整个屋子,掌勺的弟子熟练的把菜装盘后,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瞥见蹲在地上控制火候的弟子手忙脚乱,弄得火星子乱飞,他气不打一处来,“那谁?说你呢新来的!” “李师兄有何吩咐?” 蹲着的弟子抬起头颤颤巍巍应道,脸上汗水连连,连睫毛上都挂了几滴。 “你烧的都是用来引火的干柴细枝,在家没烧过柴吗?!你把火引子烧完了回头还怎么起火?真是的!忙得连解手的时间都没有了!还来你个添堵的!” 蹲着的弟子一听赶忙连说着对不起,把剩下的细枝整理好后,起身打算去拿些粗大耐烧的柴来。 那姓李的师兄又把他叫住,“你叫啥来着?” “回师兄的话,我名唤殷伯珩。” 李师兄觉得这名字耳熟得紧,却也懒得细想,不耐烦道:“这个月负责拾柴火的张师弟病了,这两天的柴不够烧,你去后山砍些杉木回来,记得要粗些的。” 殷伯珩面露难色,“师兄,我大病初愈,现在手脚还不太能使力……” “看你身强体壮,面色红润的哪像什么大病初愈?你瞅瞅这厨房里,每个人都兼顾着干些其他的活,你连个火都不会烧,去后山砍杉木总比你在这添堵来得好,你居然还找借口推辞,如此懒惰!回头我让明亦师兄……” 李师兄话音未落,被飞来的枣核打到头,他吃疼地‘嗷’了一声,捂着伤处四处望,大声吼道:“是谁扔我!?” “李大忠,今早的红枣南瓜粥欠了些火候。” 说话的是一位鹤发鸡皮的老者,一身粗布大衣补丁斑斑,随意束起的乱发上粘了一些雪花冰晶,渐渐融化,顺着发梢滴了下来。他倚坐在房梁上,单吊着一条腿前后晃,说完这句又把手里的红枣朝上空一抛,然后张嘴接住,慢悠悠咀嚼着。 李大忠抬头看向老者,一改跋扈气势,讪笑道:“都怪今天这新来的不会顾柴火。” 殷伯珩一听,心中难免愧窘,低头不作辩解。 那老者把殷伯珩瞅了一瞅,嗖地跳落地,又围着他看了一圈,若有深意道:“身体虚成这样还出来吹风干活,想再死一次?” 殷伯珩抬首诧异地看着老者,依然沉默。 李大忠确是没有看出殷伯珩虚在哪里,不过这位老者是他敬仰的前辈,他烧得一手好菜都是受此人指点,自是不会反驳前辈的话,只得尴尬地对殷伯珩道:“既然身子虚就回去休息,别杵在这了。” 殷伯珩朝两人都行了一礼便出了去。 厨房少了一人自是更忙不过来,李大忠正发愁要从哪找帮手,见老者站在灶旁脱去外衫,抖了抖雪渍,他赶忙上前关怀,“前辈刚从山下回来吧,衣衫都被雪水湿透了,大忠给您烧盆碳火烤烤。” “我哪敢用碳火暖身,能得这厨房一角抵御冰风寒雪已知足,你若在我这老不死的身上浪费资源,回头又得被你明亦师兄问责。” “老不死的,别来无恙。” 此话一出,两人纷纷看向门口,桓奕看着老者莞尔一笑,霁月清风。 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诧异万分的神情,老者蠕了蠕嘴唇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对看良久后,老者挠了挠头,竟只是‘呵呵’干笑了两声。 李大忠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门口这位身着对襟雪青道服的师长他从未见过,祁山每个辈分所配置的服饰颜色都不一,雪青是仅次于掌教的护教之色,然看向此人腰间,却没有玉叶,难道此人已修入地仙? 正当李大忠脑袋里乱成一锅的时候,听到老者道了一句:“哥,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这下更是把李大忠给整懵了。 “诶?不是,你谁啊?”厨房可是他李大忠的地盘,没弄清之前他可不管什么辈分高低。 桓奕瞥了一眼这个不相干的人,不搭理,又对老者道:“不知百年已过,后山那冬暖夏凉的所在是否尚存,如此天寒地冻的时节,若能在洞中煮酒一壶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李大忠那爆脾气哪容得了面前人如此目中无人,正要爆粗,被老者叫住:“大忠,不可无礼。”说完又朝桓奕道:“哥,那么好的地方,我可没告诉其他人,如今还是个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呢!这不,最近几日大雪连连,我刚下山买了几壶桂花酒,刚放进洞里,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那还等什么?” 李大忠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把委屈压了压,纵使心里再不舒服,总归是前辈的故人,总归是高了自己好几个辈分的师长,万一顶撞错了人,回头少不了一顿罚。 那一直在旁默默配菜的弟子跑过来,推了推李大忠的肩膀,八卦道:“昨天晚膳的时候明亦师兄来厨房例查,那脸像吃了屎一样臭,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啥?” “听说是被静思居的客人给气的。” “客人?” “应该就是刚那位,还听说他辈分极高,连明亦师兄的师傅忘尘真人都唤他一声师叔呢。” “那不就是掌教的师弟?” “可不是嘛,不然按照明亦师兄的性子,哪有他受气的道理。”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见明亦进了来,赶忙散开,李大忠堆着假笑上前问:“师兄这个点来有什么事吗?” 明亦仍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他冷着脸道:“今天九思堂的午膳不用送去了。” 估计又是哪个弟子犯错受罚连累了师兄弟不能吃饭,李大忠习以为常应下:“好勒。” 明亦吩咐完又问道:“静思居的午膳送去了没?” 李大忠指了指长桌,“还搁那,这才刚把掌教的送去,还没回来呢,最近厨房的人手……” 明亦不等李大忠说完,径直走到长桌前,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道:“静思居里住了两位姑娘,身子娇弱得很,如此天寒地冻的,你以后每天多煮一碗驱寒汤送去。” 明亦可从未会体恤过人,李大忠虽纳闷却也不多问,只点头应下,因为还有个更让他头痛的事,摆明不够人手了,每天还得加菜,真不知道这静思居里住了些什么贵客,才来一天不到就给人制造麻烦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小五闯祸 洞口被人用法术幻化的茂密藤蔓遮得严严实实,老者指一弹,施了个术法把遮挡物都除了去。 桓奕在洞口迟疑了下,仰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叹道:“物是人非。” 老者眯眼笑道:“人不也还是原来的人,只是如今的我已如枯木。” 桓奕黯然,“尤璃,你在怪我。” 尤璃不语,默默转身走入洞。 火堆旁温着的一小坛酒飘出的曲香渐渐弥漫了整个山洞,二人席地而坐,各自拽着心事。 良久,尤璃把各自的酒碗倒了八分满,才打破沉寂,“当年的事如果我说我从未怪过谁,你信吗?” 桓奕淡淡道:“你的心性为人在当年的师兄弟当中最为豁达大度,你越这么说我心里越是自责。” “我早已不是祁山门中人,自那年我自毁仙骨,斩断师恩,这么多年来在这山中不受约束来去自如,反倒自在。”尤璃说完端碗饮了一大口,又笑道:“人活得越老,往事越发记得清楚,还记得多年前的那个大雨瓢泼的日子,你在荒废的寺庙里给了我半块饼,鼓励我和你一同上祁山拜师,我那时哪懂什么修仙练法,只要能吃饱就很开心了,反正都是到处流浪,就兴起答应了。” 桓奕亦笑道:“你还硬是要唤我做哥,既然大家同为孤儿,索性就随你了。” “别看我现在一把年纪了,什么我都还记得,就连静思居院里的琵琶树都帮你守着,十几年前一次大修整差点给砍了,我托人连根挖了起来,移栽后山,就在离这不远。” “难怪我问那些弟子都说不清楚,原来如此,你倒是有心,说起琵琶……”桓奕顿了顿,苦笑道:“姝遥可是最爱吃了。” “她如今是……” “我知道,邬落英都告诉我了。” “哥,其实……我想问你,当年你真的从未怀疑过姝遥师妹?” 桓奕诧异,“你为何如此问?姝遥难道自己害自己不成?” “人当然不会自己害自己,可若是为了掩人耳目,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难保不会棋行险招。” 桓奕目光凌厉,冷冷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那将去之人既然唤你回来,定也是想把当年的恩怨摊开化解,否则大可两眼一闭就此解脱,何必多此一举?”尤璃把碗搁下,从胸前拿出一把雀尾梳篦,又道:“这是我在后山捡到的,挂在悬崖的荆棘上,估计是被人随手扔下去的。” 桓奕一把夺了过来,瞪大了眼看着梳篦错愕道:“这……这是我送给姝遥的。” 突然几声钟鸣,拉回桓奕思绪,反正他这次来祁山不限时日,有的是机会探究,眼下拖带了两个不安分的小丫头,不宜出来太久。祁山禁地多,地方大,规矩严,刚这五声钟鸣,他没记错的话,应是有人私闯禁地。 桓奕把梳篦放入胸前,对尤璃道:“我会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你说的掩人耳目,棋行险招都是你的猜测而已,我相信姝遥。” 说完把碗中酒一饮而尽,起身而去。 尤璃拨了拨火推,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也希望都只是我的测而已。” 桓奕回到静思居,发现窦扣和小五都不在房中,不详之感油然而生。 刚才的钟声该不会就是…… 正要出门寻人,看到窦扣迎面而来,桓奕上前急问道:“就你一个?小五呢?” 窦扣耸耸肩,“她说出去溜达一圈,谁知道。” 桓奕蹙眉,“那你呢?刚去了哪里?” 窦扣像在玄云宫一样,上前挽住桓奕的胳膊撒娇道:“师傅你怎么紧张兮兮的,我这么大个人,您还怕丢了不成?” 然后突觉哪里不对,窦扣又赶忙松开,也是,现在的桓奕可不是玄云宫里的老翁了,此举若让外人见了,定会觉得不庄重。 桓奕现在可没心思顾及这些,“刚才的钟鸣你可听到了?” “听到了啊,那么大声,是有什么事吗?” “赶紧把小五找回来,这是有人私闯禁地的警示钟,若是她闯了此祸,我也难保她。” 窦扣一听,开始急了,“难怪我回来的路上,看到的弟子都行色匆匆,小五如今道行粗浅,来个人随便一招都能把她打到形神俱灭,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正当时,期羽进了院来,朝桓奕鞠了一躬,道:“掌教让弟子来请师叔公去议事堂,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姑娘不知何故闯入了梅园,人已被押在堂中。” 窦扣和桓奕互看一眼。 果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师傅,怎么办?”窦扣心急道。 桓奕无奈,“还能怎么办,眼下先随我去看看,问清楚原因再说。” 小五这丫头个性虽莽撞随意,可也是个守规矩的人,而且禁地都有弟子把守,她道行粗线又怎会得以入内?既是一起来的,还受了仙尊特别嘱托,怎的都要想办法保下来,桓奕一路上思绪沉重,皱着的眉头都快能夹死蚂蚁了,都理不出个所以然。 窦扣跟在后边亦是一脸凝重,当初把小五从青漠庄带到阴山的时候,答应了凌寻要保护她的,祁山是仙门大派,小五又是山野妖灵,不犯事还好,否则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人给收了去,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知道把大叔搬出来有没有用,毕竟是大叔让小五进玄云宫的,而且这次也是大叔允了小五跟来的,虽然理由是有些牵强。 议事堂外集结了若干鹅黄色道服的弟子,听说这些都是近几年拜入祁山的新人。堂内上座三人,中间是祁山掌教丹辰真人邬落英,左边是护教无我真人隋何,右边是督教归元真人龙幽潜。 辜子淮站堂中,他脚边跪着的是被两名弟子押住的小五,只听他拱手道:“师傅,两位师伯,此人是随师叔一同入的山,亦是阴山仙尊照拂下的妖灵,可否等师叔来再做处置。” 龙幽潜不耐烦道:“祁山乃仙门大派,即便是仙尊本人亲临都得守规尊矩,如此一只小小的野物私闯禁园,若不惩处,岂不是笑话?难道你想让堂外那些新弟子以此效尤?再说了,我门中之事何须外人来插手。” “子淮啊,你龙师伯说得有理,就算你师……”隋何顿了顿,咳了声又道:“桓奕来了,还是得遵照规矩惩处。” “期羽已经去请师叔……” 龙幽潜冷脸道:“他早已不是门中人,你左一个师叔,又一个师叔,难道视祁山门规于无物不成?” “可我听说弟子名册中尚存桓奕二字,即便你们不认,我亦不削,可这门面上我真就还算是祁山门中人。” 众人纷纷看向门口说话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堂中议事 邬落英淡淡道了句:“既然是门中人,那门中规矩相信桓师弟也未曾忘记。” 桓奕走上前来,看了一眼小五道:“你既已说是门中规矩,那这下跪之人并非祁山弟子,何以以门规处置?祁山并无外来者闯禁地的先例,亦无外来者闯禁地应和门中弟子受同样惩罚的规定。” 龙幽潜怒道:“狡辩!” 隋何叹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巧舌如簧。” “隋师兄过奖,我只是就事论事。” 隋何正要说什么,然听龙幽潜抢道:“何必和这祁山逆徒多费唇舌,弟子名册能说明什么?当年的门辱我可是没忘!你们认他这个师弟,我可不认。” 桓奕不以为然,“认不认都随你,今日我既认祖归宗,那这声师兄也是理所当然。” 邬落英道:“陈年往事暂且搁置,眼下你带来的小妖确是触了门规,我思量了你刚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既然人都齐了,那便商议如何惩处以警示堂外的新弟子。” 窦扣推了推跪在地上眼神空洞,神游四方,一脸呆滞的小五,小声问道:“你为什么乱闯?” 小五依旧沉默,仍不回神。 眼前的小五确实奇怪,窦扣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窦扣又推了推小五的肩膀,加重了些力道,正打算再问一次,突然听到小五轻声呢喃:“伯珩哥哥……” 声音虽小,可逃不过堂内众耳。 桓奕不知道小五口中的哥哥是何人,然看到窦扣脸上却显出诧异神情,于是问窦扣道:“你知道是谁?” 窦扣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看向辜子淮,只见辜子淮眼神躲闪,似乎怀揣心事。 听堂上邬落英道:“子淮,我好像记得你有个外门的徒儿叫殷伯珩。” 辜子淮拱手道:“回师傅,确有此人,不过已身故。” “喔?何以至此?” “被在阴山修行的一只貂鼠打散了三魂七魄。”辜子淮如实道来。 小五终于回过神来,只听她急道:“伯珩哥哥没有死!他就在梅园中!” 龙幽潜肃然而怒,“你这小妖怎敢口出妄言,你可知梅园里住的是什么人!你不但私闯还找个死人做借口来亵渎我祁山圣地!” 隋何抬首示意龙幽潜消消肝火,朝小五语气平淡道:“梅园是我祁山禁地之首,为祁山辈分最高之人的居所,亦存放着祁山所有的功法秘籍,从入门到高阶乃至禁术,连掌教都不得入内。现如今梅园里就住着我们师傅一人,他老人家前些年在外围设了结界便遣去了把守的弟子,许是大限将至,术法消逝才得以让你闯了进去。” 原来如此,此话解了桓奕心里部分疑问。“既然梅园已无人把守,又怎会知道有人进入了?” 龙幽潜冷哼一声,不屑道:“亏你还说自己是门中弟子,竟不知梅园中多防御警示的法障,稍不注意就会触及引发大小机关,如此大动静,怎能瞒过掌教。” 桓奕不甘嘲讽,“师兄是贵人多忘事还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我离开祁山的时候,你我都还是弟子而已,如今你们不是掌教就是护教,上位之时交予和告知的琐事细节自是比我熟知。” “你!”龙幽潜袖子一甩,侧过脸去,“你除了一副能颠倒黑白的口齿也没什么能耐了!” 邬落英轻咳一声,问小五道:“你为何笃定殷伯珩就在梅园中?” “我看着他进去的!” “那我再问你,你既是客,又怎会在我祁山禁园附近徘徊?” 小五自知理亏,低了头去虚声道:“我……我只是四处走走,并不知那无人把守的园子是禁地。” 窦扣抢道:“今早用过早膳,小五说想观摩下修仙第一大派的景致,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为何没和她一起” “我……我身子乏,在附近随便逛了逛就回去了。”窦扣实难说出她其实是打算去找凌央求和的,奈何走到一半想到不知如何开口,便折回先思量好再去不迟,这一回来就碰上桓奕。 “日前入住的求道者不在少数,虽已规划出禁界,但梅园无人看守,有心性不良者擅闯不无可能,许是这姑娘看错了人。”辜子淮道:“不知者不为过,望师傅网开一面。” 小五更是急了。“我不会认错的!他就是伯珩哥哥!” “你为何如此笃定?” “面相可能相似,但耳根的胎记又怎会有相同?” 听到此,邬落英略有深意地看了堂下的辜子淮一眼,然后继续朝小五道:“且不论你是否认错人,今日你闯我禁地已是事实,必要惩处以警示堂外弟子。” 小五不安地看着桓奕,邬落英此话她无力反驳,当时确是自己丝毫不顾虑其他,更是忘了桓奕的嘱咐。 桓奕既是来保人的,自然不会由着门规走,且看邬落英作何决断。 只听邬落英又道:“如按门规,擅闯禁地,情节较轻者废去修为逐出祁山,情节严重者永生囚禁。” 龙幽潜不削道:“此等小小野妖哪有什么修为,看她身上所散的灵力怕是连人形都维持不了多久,就算废了她打回原形,都是不痛不痒的小事,回去胡乱再修个百来年就回来了,哪算得上的惩处,怕是难以服众。”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窦扣终是淡定不住了,“人家说修仙之人善良慈悲,心胸豁达大度,可我怎么看你都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连市井妇人都不如,我看你修的不是仙法,你修的是妖法吧!” 桓奕一听,心下痛快不已,碍于有晚辈在场,只得努力憋住笑意,故作不悦斥了句:“扣儿,不得无礼,这人怎么说都是你师伯。” “放肆!”龙幽潜怒气直冲脑门,但若和晚辈一般见识岂不印证了这丫头的话,便把气撒向桓奕:“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桓奕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功法我尚不得知,不过这口齿倒是学了个彻底。” “龙师兄过奖。” 桓奕眉眼一挑更是让龙幽潜火冒三丈,他起身甩袖离座而去,丢了句:“我不管了!你们看着办!” 此时堂中没有了那挑刺之人,事情变得简单多了,桓奕上前一步正式的行了一礼,“且不论当年是非,我既认了这身份,此礼不能少。今日这丫头擅闯禁地理应受罚,只是她一不属祁山弟子,二实非有意,她无非是眷念故人,行为才不假思索。” 隋何附和道:“看这小姑娘确是无意,掌教师弟若想警示堂外弟子,我倒有一法。” 邬落英问道:“有何两全之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祁山师祖 隋何问小五道:“你说你看到已故之人进了梅园?” “伯……”小五又打算反驳殷伯珩没有死,但在看到桓奕摇头暗示后把话憋了回去,咬唇回了个‘是’。 “刚已让弟子去梅园里确认过,并无他人,你做何解释?” 小五嘀咕道:“长了两只脚,能进去当然也能出来……” 隋何不悦,“你这小妖可知即便是我和掌教都不一定能避开梅园的警戒术法,更何况是祁山外门弟子。” “我哪知,反正我就是看到有人进去了,信不信由你。” “那好。”隋何起身,“既然你如此笃定,那我便亲自去查证一番。你今日之过,势必要给堂外的若干弟子有个警示。”说完大袖伸开,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下,指尖一弹就把化为原型的小五收入袖中。 窦扣惊愕,正要出声却被桓奕伸手拦下,“放心,小五不会有事。” 桓奕知道隋何师兄是个只要弟子犯的不是大错特错他都睁一眼闭一只眼的为人。再看邬落英一副你随意就好的样子,应是也不想太过计较。 “掌教师弟,你怎么看?”隋何把堂下押人的两名弟子遣了出去后,问道。 邬落英想了想,“师兄先去查证,我同子淮有些话要讲。”接着又看向桓奕二人,“桓师弟和师侄先回房休息吧。” 隋何应声而去,桓奕也领着窦扣退了出去,待堂下只剩辜子淮一人,邬落英站了起来,走到辜子淮面前,蹙眉问道:“是你?” 辜子淮低头一跪,“师傅,徒儿有错。” “你师公自小疼爱你,常把你带入梅园亲授,里边的一切你比为师都还清楚,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枉顾门规,随意让人出入。再者你那外门徒儿已魂飞魄散,你既救了他回来,必是用了禁术,你难道不怕修为尽毁,损阳折寿?”邬落英越说越痛心,“真是枉费为师对你多年栽培!” “禁术并非徒儿所使,师公……师公他看徒儿那些日子忧郁不已,便问原因,徒儿对师公从无隐瞒,便告知了殷伯珩之事,后来师公向徒儿要了殷伯珩入门时的发契,徒儿当时并不知此举何意,只当是师公的吩咐就照做了,三日后徒儿再见师公时,看到殷伯珩已回归完好肉身躺在床上了。师公告诉徒儿是因为知自己时日不多,能用毕生修为救回一个心善的弟子,也算死得其所。” 邬落英一听,更是来气,“你师公真是老糊涂了!” 此时有弟子匆匆进了堂来。 “掌教真人,护教让我来通知您速去梅园。” 邬落英与辜子淮四目相对,各怀心事,接着邬落英大袖一甩,匆匆而去。 辜子淮起身把那通报的弟子招了过来,“你去山门前让负责招新弟子的师兄暂停今日的入山人数,然后让期羽师兄派弟子把梅园外围都驻守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出。” 那弟子领命退下了。 辜子淮眉间深锁,传闻以物还阳之禁术乃是以命换命之法,不但折损施术者的福泽阳寿,还会牵连血亲友人,而且所谓以命换命并非是用施术者命来换,而是随机取走还阳人之后所接触的任何一个人的性命,无征无兆,突然病殁,这些是后来他去藏书阁翻阅许久从一本古籍中得知的,亦不知真假。 当然辜子淮希望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不然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而且死得不明不白,心中难免留下遗憾。 今年梅园中的腊梅开得格外好,园中无雪自白,零零散散的随风飞落,景致甚好。 云桧一身素色驻足在一株粗大的梅树下,指尖捻着一瓣雪白,静默许久。自他救了殷伯珩回来后,不过数日,原本岁月未染的素面上渐渐浮出了皱褶,原来年华竟是如此易逝。 他若想藏着一个人,纵使整个祁山的弟子都入园来寻,也未必得其踪,该来的总是躲不掉,况且无谓隐瞒,此事终究是要给出交代。 记得多少年前,每到这样的寒冬,璃儿都会炖红糖姜汤送来,虽是简单的汤品,可至今再也没喝过如此好喝的姜汤了。即使瑶儿缝制的棉外衫穿好些年都不损,可每年还是会缝新的给他,外衫的棉花里还有淡淡的梅花香,瑶儿说,缝制衣衫的布料都会用梅花瓣浸泡半月有余,真是有心的孩子。他从未觉得藏书阁的书多,可自奕儿走后,再也没有弟子如此心细,能把书籍整理得仅仅有条,这些年他要看什么书,总是要寻上好些天才有结果。 “师傅。”隋何站在三米外,语气带了些为难,“此事还等掌教师弟……” “不过七日。”云桧松了指上的梅花瓣,看了一眼匍匐跪地的殷伯珩,“为师将长辞,此人为为师所救,禁术亦为师所使,他人无力阻拦,不必问责。” “您毕竟是祁山祖辈,此等做法确有不妥,眼下新弟子众多,恐谬种流传。” 云桧莞尔,不予否认,却转了话锋,“子淮跟为师说你桓师弟回来了。” 隋何点了点头,“是。” “可有安心住下来?” “桓师弟收了个女弟子,两人和一女客暂住在静思居,徒儿也是刚刚才得见,只不过多年未见,桓师弟依旧不改张扬个性,刚还和龙师兄斗了一阵嘴。” 浅笑的面上带了些抹不开的沧桑,云桧轻叹,“性子还是转了些,至少肯收弟子了。” 隋何亦叹道:“是呵,那时死活都不收弟子来着,说什么没空教,怕误人子弟。” 此时,邬落英匆匆进了园来,先是看了隋何一眼,接着朝云桧行礼道:“师傅。” 正还要说什么,被云桧抢了话道:“今日为师心情甚好,想把心中沉了许久的一番话道出以了却此生遗憾。至于这跪地之人,他并无过错,仍属子淮之徒,罪责在为师,待为师归去之后,自向祁山先祖领罚。” 邬落英和隋何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心里多少能猜到云桧想说的是什么,只是当年的是非因果一直是师傅的心头刺,大家都尽量避而不谈,不想时至如今,师傅仍耿耿于怀。 “外面霜寒露重,师傅有话回屋再说吧。”说完这句邬落英看向仍跪在地上的殷伯珩,又对他道:“你起来先退下。” “是。”殷伯珩起身朝三人都行了一礼后,出了梅园。 “让你桓奕师弟一起过来。”云桧转身走入回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驱寒毒汤 “我听说你收养的那个女娃娃去了祁山。”鱼夜容倚在太慧殿廊前看着院中抚琴的钟离阜懒懒道。 “是”。钟离阜头也不抬,回话看似简单,心里却另有一番深思。算算已去了五日,祁山大明法度,但愿扣儿收敛些心性,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才好。 “你难道不怕她不回来?看她的性格,多半是喜热闹的,毕竟芳年花月,身边多些师兄师妹,可比呆在这冷冰冰的玄云宫里有趣多了。” 如行云流水般的琴律偶然慢了一个音节,虽无伤大雅,可还是听进了鱼夜容的耳朵里。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俩字:“由她”。 鱼夜容不削一笑,“我还以为你至少和天界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一样,没想到也是这般心口不一,虚伪清高。” 钟离阜无谓讽刺,沉默以对,也许鱼夜容说的没错,他越来越认不清自己了,难道是多年前的旧伤一直未愈,导致灵法涣散,无力抵御心魔的衍生。 若真如此,唯有入定百年,重铸修为。虽说百年于他不过弹指,可对于某些人或许就是一世了,如果扣儿真选择留在祁山,未尝不是免了他的后顾之忧,如若不然,放着一个连仙身都没有的凡人在玄云宫,况且身份不明,自己怎能两袖清风而去。 看钟离阜许久未言,鱼夜容自讨没趣抿了抿嘴,“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我要离开一些日子,不过我还会回来的,让你那只鸟每日都要打扫,我可不喜欢有一点灰尘。” 直至鱼夜容没入走廊尽头,钟离阜随意收了曲尾,把瑶琴化为虚无,起身抬头看了看他几万年来从未认真看过的蓝花楹,伸手接过落下的蓝花,凑到鼻尖自言自语:“这就是我身上的味道吗?” 祁山 桓奕被叫去梅园了,小五被隋何收了,凌央也不知在何处,窦扣坐在房边中,思忖着桓奕出去前再三交代过的“别再惹什么麻烦”这句话。想想也是,小五刚捅了那么大的篓子,祁山不知道还有什么*呢,万一又给她踩到,非把桓奕气死不可。woquge 百无聊赖时,有弟子送了汤品进来,说是师傅特别交代炖给她的驱寒汤,有止咳祛痰的功效。 “你师傅是哪位真人?” 窦扣对祁山的辈分还是云里雾里的,都有些什么人,谁又是谁的师傅,师公,师叔,师伯……真要拿笔抄下来才行,不然都要问一次, “弟子师承忘尘真人。” “哦,辜子淮啊。” 那弟子诧异地看着窦扣。 惊觉自己语言不当,窦扣赶忙干笑两声圆话道:“我和你师傅,也就是我的师兄平时都互唤名讳的,不拘于礼。” 那弟子随即尴尬笑道:“师傅和师叔都是脱俗的高人,如此亦不奇怪,是弟子愚钝了。”他把汤放在桌上又道:“师叔记得趁热喝,晚些时候弟子再来收拾碗筷。” 正要退出去,被窦扣叫住。 “可否向你打听个人?” “师叔要打听什么人?”那弟子停在门边,拘着礼。 “我师兄的一个外门弟子,名唤凌央,可认识?” “原来师叔问的是凌师兄,不过弟子已许久不曾得见,若凌师兄人在山中的话,居所在登阳堂。” 窦扣犹豫了几秒,“我对这里不熟,你可否引路?” 有熟门熟路的人领着应该犯不了啥事。 不过料不到那弟子回道:“近日入山人数繁多,厨房人手紧缺,明亦师兄命我送了汤就赶紧回去帮忙。” 窦扣有些愕然,论辈分她可是师叔级别的,说的话竟还没晚辈有权威性,不过这拒绝的理由确是充分,若是她强硬施命,反而显得不通情理了。 面上莞尔,原来自己挂名的师叔身份有名无实,就是个摆设而已。其实倒无所谓,反正她不打算留在祁山,以后和这些人也无交集,何须计较。biquge5200 “那好,你去吧,我自行寻去。” 那弟子出去前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头说了句“师叔趁热把汤喝了吧。”便走了。 倒是挺会关心人的。 窦扣走到桌前,看着那一碗棕色的汤面上浮了两三颗冒出头的红枣,其他内容物混成一堆,看不清也道不出名字。让她想起了在竹山时每次生病,爷爷都端一碗黑乎乎汤药在床前,连哄带骗加硬灌,印象中那味道又苦又涩。许久不曾喝过了,虽不喜欢,可多少勾起了一些思亲之情。 她舀了一小勺放入口中,眉头瞬间皱成一团,确是难喝,红枣的甜味完全盖不过其他食材的味道,苦涩中带着一股呛味,这大概是她喝过最难以入口的汤了,和爷爷煮的药有得一拼。 习惯了阴山的四季如春,冷暖适宜,像祁山这样一日冷过一日的天气实在是让人有些吃不消,窦扣今早起来的时候鼻水直流,喉咙干哑不适,显然是受了风寒,眼前这一碗驱寒汤倒是来得及时。 难喝总比生病好,窦扣捏着鼻子,两大口把汤灌进了肚。止不住的恶心,让她冲出门外扶着柱子干呕了好一阵,然后自言自语道:“以后还是让他别再送来了。” 道法不是白修的,对四周的感知洞悉能力能胜于常人,窦扣指尖凝聚光华一个转身朝西北角的墙上打去,伴随一声叱喝:“谁在那边鬼鬼祟祟的!” 尤璃轻松闪过,从墙上翻身跳了下来,优哉游哉地走到院中石凳上坐下,毫不避讳地把窦扣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然后朝她招了下手,“丫头,过来。” 语气这么温柔害她都不好意思继续质问了,想来能在祁山随意走动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再看面相,虽谈不上慈祥,但也不是来者不善,纵横交错的眼纹盖不住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她想到了大叔。 窦扣咳了两声,抚了抚胸口,把反胃的感觉压了下去,走到尤璃对面坐下,把他瞅了瞅问道:“老先生是?”m.woquge.co m 尤璃不答,而是从袖中拿出一颗褐色糖果,“甘草加芫花味苦又呛,这是我在山下买的,你吃了会好些。” 窦扣犹豫,可又觉得不拿不礼貌,毕竟人家是好意。于是伸手接过,但并没有马上吃,而是放入衣襟,回了一笑,“我现在觉得好些了,等下次喝汤的时候再吃吧。” “有警戒心是好的,换做是我也不会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过……”尤璃指了指自己眉尾处,“你有没有感觉这里微微温热,伴着头脑犯困。” 窦扣不以为然,“昨晚受了些风寒,所以没睡好。” “甘草芫花相克,混合产生毒性,量少致体虚,神经萎靡,量多可致命。” “先生的意思是……”难道她刚喝的汤有毒? “不知这煮汤之人是放错还是有意为之,你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一些好,虽说这里是仙门正派,难保不会混了几个心术不正之人。” 窦扣一惊,回想着自己来的这几天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 然听尤璃又道:“你刚喝的汤里大都是甘草,芫花量极少让人不易察觉,所以顶多是让你在祁山的日子昏昏沉沉,整日倦怠而已,我给你的是饴糖,可减缓不适,你信我就吃吧。” 说完又从袖中拿出几颗放于石桌上,起身而去。 窦扣亦起身唤住他,“先生是什么人?” “这里的人都唤我老耗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尤璃收徒 那给窦扣送汤的弟子回到厨房,见明亦站在门口,赶忙迎了上去,左顾右盼后朝明亦轻轻点了个头。 “你可有看着她喝了?”明亦倒是问得若无其事。 那弟子搔了搔头,呵呵干笑,“没有。” 明亦赏了个白眼,“算了,你只要说是师傅吩咐的,想她也不会怀疑。” “这个我说了,不过她竟然问我的师傅是谁。怎么看都是个傻里傻气的小丫头,师兄何必费心。” “新弟子大选在即,今年我便可以收徒了,但是收徒前还得比试,优胜者能先挑选有资质弟子。周师叔,杨师叔,魏师伯座下那几个不稂不莠的同辈我丝毫不放眼里,可这半路杀出的陈咬金不知功法深浅,我可不能让她抢了风头。” “可她辈份和咱不一样,也是一起比试吗?” “按照规矩,不分辈份,资质到了便要与同期比试,除非她不想收徒。” “那要是师兄你赢了那师叔辈份的小丫头,以后可就没人敢看不起咱们了。” 明亦轻蔑一笑,“那日受辱,我倒要看看那祁山的罪人能教出多大能耐的弟子。” “师兄指的是那刚回山的师叔公?” 瞥到有人走近,明亦整了整脸上的表情,对那弟子道:“你先去帮忙。” 那弟子行完礼进了厨房。 看清是何人后,明亦又不削一瞥,转身绕出了厨房的园子。 尤璃看着背影摇头自语,“子淮如此蕙心纨质之人,怎会收了个狐鼠之徒。” 正要转身进厨房,看到李大忠端着个火盆子出了来。 李大忠一看到尤璃,马上把火盆搁下,搓了搓手道:“前辈杵这干嘛呢,今日可是又比昨日冷了些,里边的火盆里刚加了新的木炭,前辈快进去烤烤吧。”m22ff.co m 尤璃看了一眼搁在地上的火盆,问道:“你这是要送到哪里去” “这不上次您说的那个身子虚的弟子吗?给他送去的。” “喔谁让送的?怎么之前不送?” “传话的弟子说是掌教的意思,之前为什么不送这我就不知道了。”李大忠满脸堆笑,又催了尤璃进去烤火后,端起地上的火盆匆匆走了。 灶台上还蒸着馒头,厨房里就剩一人,是那送汤去静思居的弟子,正凑在火盆边上啃着半块馒头。见有人进了来,他转过脸愣了半秒后,问道:“您是?” 他鲜少来厨房,所以不知道有尤璃这么一号人。 尤璃也瞅着此人面生,想着应是近两年入山的新人,难怪被人利用,他慢悠悠走到火盆边坐下,懒懒丢出三字:“老耗子。” 那弟子不明所以的点头‘哦’了一声。 “你呢?又叫啥?” “乡里人都叫我柱子,拜入祁山后,师傅赐道号:了真。”柱子说完看了看灶台又道:“李师兄刚蒸好的馒头和包子,包子是冬菇馅的,很好吃,我去给您拿一个过来。” “还是柱子亲切些。”尤璃摆摆手让他坐下,接着又瞅了瞅他灰底白边的道服问道:“腰间无玉叶,你去年入山的吧,不过一年时间修入气动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 柱子低了头去,咬了咬嘴唇尴尬道:“我已经入山三年多了。” 尤璃稍稍意外,就他所知,祁山还从未有过资质那么差的弟子,辜子淮怎会收了他? 想来是踩到了人家的痛处,尤璃赶忙转了话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是谁?” “祁山尊长之多,我来时不长,刚听到李师兄在门口叫您前辈,想着应是哪位未谋面的师叔师伯。”22ff “这声师叔师伯可千万别唤我,不然你可要挨你师傅训的,我只是寄居在后山的山野老苍,偶尔来厨房混点吃的,所以都唤我老耗子。” 柱子又点点头‘哦’了一声。 尤璃起身走到灶前揭开蒸笼拿了一个包子,斜眼看到灶口旁的地上用砖头围着一个小火坑架了一只陶罐,坑里微微星火使罐里的东西持续冒着热气。 尤璃一闻便知道是炖给那小丫头喝的汤,只是这般明目张胆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把包子放回去,蹲了下来揭开陶罐的盖子,心下一惊:不对,这不是那小丫头喝的汤,里面少了芫花。 就尤璃现在看到的,这完完全全就是一罐养气护体,止咳暖身的正规驱寒汤。那芫花到底是何时放进去的? 想想也是,若是有猫腻的汤又怎会放在谁都能盛一碗来喝的位置。 柱子眼角瞅着尤璃的动作,心虚地继续啃手中的馒头,见尤璃起身又拿了包子走到身边坐下,头更是低去了一些。 尤璃看着这人倒不像是个坏心的种,若把事情捅出来,没准会替人背了黑锅。就为刚进来时能主动叫一个陌生人去吃包子的善心,尤璃打算指引一番。当年和桓师兄一样,亦未收徒,现如今虽无仙骨,可祁山的心法口诀,术法要领还是能传人一些的。 “柱子。”尤璃唤道。 柱子抬起头,“嗯?” “后山临织崖上的山洞可知?” 柱子想了想,“有时候砍柴会经过,可没看到那有什么山洞啊。” “你若想功法有成可去那洞中寻我,到时候自然就看见了。” 柱子一听赶忙摆手,“不不不!另投他师可是有违门规的。”biquge5200 “我教你的亦是辜子淮教你的,只不过教你一些要领诀窍罢了。” “您怎会祁山的功法?” “记住,不要多问,也不要跟别人说,特别是你的明亦师兄。” 此时,李大忠又匆匆进了来,脚都还没停住,就对尤璃道:“幸好前辈您还在这,不然可不知要去哪寻您了,刚送火盆回来时,碰到个师弟要来厨房,那师弟看到我便让我来传话了,说是梅园的师祖让您过去,还说您桓师兄也在。” 尤璃付之一笑,幽幽道:“没想到活到这把年岁了,还跳不出那个坑。”他把手中未吃过的包子塞给李大忠,给了柱子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便走了。 柱子对这个突然说要教他要领诀窍的老先生更是好奇了,他得知静思居那位刚回山的师叔公也是姓桓,若和李师兄口中的是同一人,那眼前的老先生可是比师父还长了一辈。 于是向李大忠确认道:“李师兄,刚你口中的桓师兄是静思居的那位师叔公吗?” 李大忠倒是没有细想是谁,不过上次在厨房看到的那位来找前辈的年轻人,从身着打扮来看确是师叔公的辈分没错,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刚回山的祁山长辈。 “嗯。”李大忠点点头。 柱子想起刚才老先生说让他不要多问,想来是有什么不愿提起的过往,那便罢了。目前能确定的是,老先生确是没有骗他,所谓指导也确是祁山的功法,倒是对自己有所帮助,何乐不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恢复更新 作者的宝宝终于没有那么闹了,从明天开始陆续上传新章节,跟有在看的朋友们说声抱歉,此文不会太监,只是更新可能慢一些,作者是全职妈妈,希望有更多的时间陪孩子,等孩子晚上睡下后才来更文。m.woqugeco m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真相大白 “你若想回來,为师让落英把你当年住的地方整理出来。” 尤璃刚被弟子领到云桧居所的门口,就听房里传出此话,还未来得及细想,领人的弟子一声:“师祖,人带来了。”被生生打断思绪。 尤璃步履蹒跚,缓缓踏入,找了个靠门的位子坐下,眼光扫了一圈堂内之人后若无其事的抿抿嘴,看向门外。 “璃儿……”云桧唤道。 尤璃吊儿郎当回头,“这名字真是好久没人唤了,您要是不嫌字多,唤声老耗子便好。” 气氛有些凝重,桓奕看了看尤璃不发一语,他听得出尤璃仍心中怀怨,想来这份怨也少不了他桓奕一层关系。 此山他本无心归,此聚他本无心来,本想以往是非随风去就算了,谁知那日堂中邬落英那番捕风捉影的话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反正躲不掉,索性来看看云桧想怎么折腾,百年已过,人将入土,他虽仍心怀芥蒂可到底是淡去许多,倒也不是什么揭不了的伤疤。 云桧站了以来,抬袖伸出手,指尖渐起光华指向尤璃,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下,手做结印瞬间把人从座位上吸附到跟前,紧接着一股强劲的法光打入尤璃体内后两人纷纷倒地,过程不过风驰电闪间。 “师傅!”邬落英和隋何同时惊呼出声,两人快速闪身至云桧身侧将其扶起。 桓奕亦奔至尤璃身侧查看。 尤璃似乎无碍,自己能支撑而起,惊觉刚才云桧的举动后,错愕道:“你用最后修为愈合我的仙骨……”话音未落,尤璃满头雪丝如墨染,枯黄褶皱的苍脸瞬间变为红润细腻,好一副白面小生的模样。 其他人自也是知道云桧所做为何,惊异的不是尤璃的变化而是云桧此举的原因。 邬落英正要说什么,被云桧摁了摁扶着他的手。“到底是因为为师没了仙骨,反正时日不多,不过早去几日罢了。” 两人扶着云桧坐回原先的位子,隋何要帮云桧输真气也被止住了。 一直不做声的桓奕终于开口了,不过非但丝毫不担心云桧的状况而且话中带讽,“你现在的样子和当年真是判若两人,难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你意识到自己错了?” “桓奕!”邬落英怒斥,“你怎能用这种口气跟师傅说话!” “是为师错了。”云桧反笑。 此话一出,众人皆错愕不已。 桓奕料不到是这样的回答,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他和尤璃互看一眼,心下五味杂陈。 “为师知道禁术非你所偷,非你所练。”云桧又是语出惊人。 “如何得知?”桓奕显然猜到云桧已知,问得也平淡。 ”你被钟离仙尊带走不过数日,为师偶然发觉姝遥周身之变化,适才恍然大悟,只是当时正处新弟子选试,你师伯又云游未归,为师已命姝遥暂代护教之职,不宜在此时闹出风波,故暂将此事搁置,打算等新人入门事宜皆处理好再来审问。后遇你师伯突然回山,于是为师便和你师伯商谈了一宿,本是想寻一良策弥补为师之过失。”说到这,云桧叹气一声:”却最终决定将错就错.” ”将错就错!”此话让桓奕难以置信。 “其实为师早知你和姝遥心意互许,不过即便你功法精进,为师也不能答应你和姝遥双修,祁山祖训男女弟子之间不得结合,以免秽事乱门纲。再者你和姝遥分隔两地,山高水远也许过几年就淡去了,而且阴山乃修行圣地,为师之修为亦远不及仙尊,于你也算是因祸得福。” “所以你就是如此安慰自我,然后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弟子挂上污名驱逐出山,美其名曰因祸得福。”桓奕突然觉得眼前那被自己唤了几十年的师傅是如此的道貌岸然和自以为是。 云桧不予反驳,继续说另一个重点:”姝遥练的禁术本是祁山用以强健体魄,凝神聚气初级术法,后因一位祖辈擅自篡改口诀要领和修习步骤,使得此术不但能助练功者强身健体,还能使其功法迅速精进十倍甚至是数十倍,不过此法只能融合男子的刚阳之气且难以驾驭,最终导致多数修习者走火入魔,因此被列入禁术。”云桧眉锁愈深,语气无奈:”为师以为是你急于求成,想在新弟子拜师大会上让为师对你刮目相看继而成全你和姝遥才铤而走险。” 云桧勉强扯出一抹笑,“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年为师问过姝遥为何要偷练那男子才能修习的禁术并且还嫁祸于你,她却沉默不予辩解。不久后姝遥因走火入魔生命垂危,此前并无治愈记载,为师只得每日用真气为她续命,幸得你隋何师兄在山下城镇中遇到一西域巫医,这才寻得救治之法。” “我刚去阴山的那几年寄给姝遥的灵鸽一直杳无音讯,我以为是她不想再和我这个罪人有任何瓜葛便不再寄了。”桓奕笑得苦涩:“所谓的救治之法难道就是在那寸草不生的国度靠着几颗果子续命吗。” “一开始为师以为姝遥是为了你去偷禁术,实难想到此严禁女子修习的禁术会是她自己意欲为之。你离山不久后璃儿也来告诉为师并非你所为,他告诉为师一次在廊间误撞姝遥,看到从姝遥袖中掉出白燕尾正是你腰封上的饰物也是当日禁术被偷的罪证。” 说到这,尤璃似乎想到什么,插话问道:“我来告诉你之前你就已知不是桓奕所为了?” 云桧点头,“也是刚发觉。” 尤璃继而怒道:“那我在你面前自毁修为以证桓奕清白的时候你难道丝毫不内疚!” “断不到你会做出此种意气用事之举,为师当时内心亦是极为痛心和愧疚,却已无法挽回,这么多年为师每每想起当年的过失,彻夜难眠,痛心疾首,也许这劫难就是对为师的惩罚,倒是终得解脱。” 云桧说完猛咳一阵,脸色愈显苍白,历完劫本是修为大损,仙身已失无力回天,竟救了殷伯珩之后又用尽最后气力修复尤璃仙骨。堂中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云桧可能撑不过一日了。 桓奕虽心中满是怨恨,却终是压了下来,细想过往,其实云桧确是对他疼爱有加的,只是到底要怎么才能越过百年冤屈那道坎,原谅眼前这个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将去之人? 看着隋何和邬落英把人扶上榻。桓奕看向尤璃,两人相视少许,眼神同样的慌乱和无所适从。 其实这些年在祁山算不上生活坎坷,反而逍遥自在,当初是自己冲动所致,云桧说到底并不亏欠他什么,今日的做法反倒让尤璃于心不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前事不记 云桧的提早离世所有人淡然接受却也措手不及,桓奕和尤璃到最后都没再唤一声师傅,悲恸之心固然是有,但桓奕到底是被冤枉了百年之久,背负祁山罪徒之名百年之久。 云桧的出殡仪式上,虽然邬落英向所有弟子宣告和解除了桓奕的罪徒之名,可桓奕失去的不仅仅是名声而已……他实在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实在无法再唤出那声‘师傅’。 尤璃多少能猜到桓奕的想法,当年那份对桓奕来说刻骨铭心的恋情被云桧一手斩断,情伤所痛岂是说忘就能忘了的,也不知桓奕在阴山花了多少年才得以释然。回想当年自桓奕被幽禁藏书阁直至被带走当天,姝遥都没有出现,来送行的只有他尤璃一人,桓奕十步一回头却始终等不到所想等的人,终是随着仙尊郁郁而去。 送走桓奕后尤璃打算去问姝遥为何不见桓奕,为何不去送行。行至廊间两人碰巧擦撞上,从姝遥袖中掉出的白燕尾正是判决桓奕偷禁术百口莫辩的罪证,然见姝遥匆匆收起唤了一声尤师哥后便走了。 尤璃记得那年桓奕生辰,姝遥以白燕尾为礼相赠,女床山白燕尾羽每一根都有独特的梗纹,她用极细的银针顺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刻上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奕字,字形虽不讨喜,但是独一无二。 桓奕对姝遥最无防备之心,若要说栽赃嫁祸,窃取此贴身之物怕也只有姝遥能做到了。再看刚才姝遥心虚的样子,尤璃对她更添一分怀疑,可是她为何要这么做? 辗转几日后尤璃终是把心中所疑告知云桧,谁知云桧非但丝毫不为所动,还劝他莫要让私情支配了心智。 尤璃太了解桓奕,坚信桓奕断不会做出此等投机取巧之事,便为此屡屡求见云桧却惨遭训斥禁足。见云桧如此罔顾真相,尤璃一气之下竟自毁仙骨,自离山门,于房中收拾行李之时,有师兄来劝说天寒地冻,师傅让他留在山中等回暖再走。 人在山中还有机会查清真相,尤璃顺势留下了来,不过不是住在原来的房间,而是把被子床褥搬到了他和桓奕时常喝酒聊天的所在。 后来姝遥凭空消失,所有弟子也都决口不提,让尤璃查证无处着手,一去就是数十年。这两年邬落英终于松口告知了姝遥去向,但却让他不要因此去打扰桓奕。 尤璃考虑到当年的事如果真是姝遥所为,那她的感情已经变质,告予桓奕未必是好事,便自沉于心了。原打算今年等天气回暖动身前去楼兰会一会如今的姝遥,希望能在入土前得到当年的真相,不想能在此次祁山开山收徒时再见桓奕。 亦想不到昨日云桧会做出如此之举,此时的尤璃如获新生,四体通泰,灵活自如,浑身每一根经脉骨骼好似被重新拼凑过。 “哥。”从出殡道封陵,弟子们各自回院,尤璃把胸前的黑丝撩到耳后,还是有些不习惯突来的顺滑,他磨了磨手指幽幽问桓奕道:“今后你如何打算?留在祁山还是……” “至少目前还走不了,我带来的丫头闯的祸还得收拾。” 窦扣纳闷地看着心事重重的桓奕,眼前这个唤他做‘哥’的美男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刚在送行的若干弟子中确是有看到凌央,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是没看到她?还是故意躲着她? “师傅。”窦扣适时插了句:“我要去方便一下,晚点自行回去。” 也没等桓奕答应,便朝着凌央消失的方向寻去了。 桓奕摇摇头,思忖着小五的事还不能让这丫头的性子收敛收敛,到底是要闯个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祸才甘心。 尤璃轻笑,“当年你如此坚持不收徒,如今怎会收了个如此顽……额……性情真率的小姑娘。” 桓奕倒是不想把三天都说不完的事拿出来讲,便草草回了句:“冤孽。”但把小五闯梅园的事简略告知了尤璃,两人漫无目的地行至一处,见园中一弟子蹲在地上逗弄着一只白色的…… 嗯……白色的貂。 桓奕讶异上前,那貂见了,低着头走了过来,在桓奕脚边拱着鞋履,呜咽了几声。 蹲在地上的弟子起身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的衣着,然后行礼道:“弟子体弱久居房中,不知尊长辈分,失礼了。” 桓奕不予理会,而是弯腰把手臂伸下去,让脚边的貂顺势爬上肩膀,偏头问了句:“你逃出来的?” 尤璃看那弟子尴尬地僵着,于是走过来打趣道:”你是上次那个在厨房连个火都烧不好的弟子吧。” 殷伯珩直起身仔细瞧了瞧这面生的俊公子,确是从未见过,又怎会知道他在厨房烧过柴火?不过就衣着来看,非门中人。于是纳闷问道:“先生又是何人?” “我是无关紧要之人,不过你得唤他一声师叔公。”尤璃用嘴努了努桓奕。 “师叔公……”殷伯珩想了想,“是刚回山居于静思居的那位吗?” 尤璃点点头。 殷伯珩又弯下腰拘礼,恭敬道了句:“弟子殷伯珩给师叔公行礼。” 小五叽叽咋咋一直在桓奕耳边解释着这就是她的‘伯珩哥哥’,只是已经前事不记,把她也给忘了。 桓奕这才好好看了看这个被云桧用禁术救回来的孩子,然后微微侧头问小五:”你怎会喜欢这种憨头憨脑之人。” “伯珩哥哥才不憨!等他身子好了,记起来了,可是风趣外向得很呢!”小五急着维护。 所谓集魂重生,乃是召回每一缕魂魄重新组合得以新生,除了外观无二,这人基本上和之前的那个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关联了。不过这于他无关,桓奕付之一笑,转了话题又问小五道:“你怎会在这?” “隋伯伯让我出来晒晒太阳。”小五答得十分轻松,好像忘了自己是被人收取受罚的。 桓奕蹙眉,隋师兄的想法他从来都猜不透也看不明,上次把小五收了去,他虽不担心,可心里还是有点虚。 “罚你出来晒太阳?” 小五想了想,“嗯……隋伯伯说我体内有股特殊的灵力,能助伯珩哥哥身子恢复得快。” “特殊灵力?”桓奕还真看不出这只在阴山修炼的小妖有何特殊的地方,他看了看尤璃,得到一记耸肩。 正在两人快把小五盯出窟窿的时候,一溜烟又被某人给收了回去。几人不约而同看向来人,隋何抖了抖衣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靠近。 “你先回房休息。”隋何对又弯腰行礼的殷伯珩道。 殷伯珩应声退下,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怯怯问道:“师伯公,那小白貂……” “明日我再放它来与你作伴。” 殷伯珩面不拘笑,“呵呵……好。” 待殷伯珩消失在院中,尤璃正打算开口帮桓奕问心中所疑却被隋何出声打断。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隋何说这话时看的是桓奕。 不等桓奕有所回应隋何又自顾道:“诚如你言,此妖所犯并非大恶,我实难想出既能服众又能不伤她的惩罚,于是便有了特殊灵力助其复原的说辞。损耗灵力救治门中弟子将功补过,相信不会有谁觉得不妥。” 桓奕挑眉,“你倒是有心,理由如此冠冕堂皇。不过,邬落英那死板会由着你?” “掌教师兄自是以大局为重。” 桓奕了然,隋何口中所谓大局,自然是不想得罪了阴山,不过仙尊可不护内,他本身就是墨守成规,绝无私心之人,如若让仙尊知道小五的过错,没准回了阴山还会被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还原从前 窦扣站在台阶下看了看上方写着的登阳堂牌匾,记得上次送汤的弟子告知凌央在祁山的居所好像就是这个名,她一路跟来,应该准没错。 挺安静的大院子,一个人影都见不到,想想也是,今日有白事,各院弟子都在处理杂事,怎可能就凌央一个人住在这。 窦扣边走上台阶边在心里琢磨着等下要怎么开口,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凌央的事,为什么要扭扭捏捏的?她来是想把两个人的关系还原到从前,一如刚遇见时那般,所以是来劝凌央不要再对她有其他心思,可是要怎么劝?总不能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说了肯定会被问是谁,这不给自己挖坑跳么。 正当窦扣脑袋里的思绪卷得像麻花,突然从身后传来男声:“弟子见过师叔。”她转过身看向声音的主人,她记得他,刚来那天住进静思居,桓翁损了两个弟子几句,这人是其中那个脸色不太好的,看来气度修得不怎样。 窦扣点头礼貌一笑,“你叫明亦。” “想不到师叔记得弟子。”明亦走上前来,对着窦扣又行了一礼,接着把窦扣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道:“近日来天寒地冻,师叔穿得有些单薄,过十日便要比试收徒了,染了风寒可不好。” 窦扣一听风寒两字,便想到那碗被人做了手脚的驱寒汤,还不知是何人与她过不去。但眼下不宜打草惊蛇只得若无其事道:“你师傅命人送了些驱寒的汤品过来,倒是有心。” “师叔按时喝了就好,回头我让了真送一些干梅子过去解解苦涩。” “了真是谁?” “回师叔,了真是给您送汤的那个弟子。” 窦扣眉眼上挑,“你知道是谁给我送的汤。” 明亦倒是沉稳不乱,“师傅让弟子督促厨房的杂事,所以人手都是由弟子安排的。” “那……你可知是何人熬的汤?” 明亦料不到窦扣会如此问,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厨房的药食都是由名叫李大忠的弟子调配。”他偷偷看了一眼窦扣的气色,似乎并无碍,难道是了真送过去的汤都让她给倒了?如果真是这样,为何她发现了却无动静,还夸赞师傅有心。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丫头身体太好,得加大剂量才行。 明亦脸上的表情一丝都没逃过窦扣的眼睛,不过还不宜把事情说得太明显,于是她故作轻松,呵呵笑道:“那得要好好去感谢人家才行,这几日多亏他的汤,如此寒冷的天都不觉得冷了,精神还格外好。” 明亦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真是他想多,只是一个傻里傻气的小丫头而已,于是转开话题问道:“师叔来此有何事吗?” 窦扣突然觉得明亦不简单,这次的毒汤事件,他已在怀疑名册,于是不想告知她来此的目的,谁知道会不会给凌央带来什么麻烦。 “噢,我就随便逛逛,看这里风景独好,就进来观摩观摩。” 明亦尴尬一笑,心里嘀咕:风景好?这登阳堂的园子虽大,可园艺算得上是祁山最单调的,这小丫头睁眼说瞎话倒是自然,不知在隐瞒什么。 窦扣说完观摩二字,作势把眼前的园子望了一圈,难怪明亦脸上的表情如此尴尬,这里真的毫无风景可言。 正当她再想找个理由圆得更自然的时候,凌央从堂内走出,行至窦扣身侧,面无表情地朝她行了一礼,“弟子见过师叔,师叔若有话问弟子,可传人来唤,不必亲自来此。” 凌央自是不清楚明亦所为,也不懂窦扣在遮掩什么,一早就看到窦扣尾随而至,便猜到了那位刚回山的师叔公是何方高人。 自窦扣在西海拒绝了他的心意后,他始终无法释然,也不知今后该以什么样的身份面对她,所以一直隐在门后听两人的对话,小丫头还是那样,说谎都不打草稿,倒是给了他一个台阶出去相见。 凌央随即又给明亦行礼,“师兄好。” 明亦一听,话中有话啊,便笑道:“原来师弟和师叔是旧识,那明亦便不打扰二位叙旧了。”说完转身出了园子。 明亦刚出园子,转个角,向路过的一名弟子招了招手,“你去唤了真来见我。” 那弟子难为道:“刚巧我去找了真拿上次他借我的东西,厨房,卧房,练功园寻了个遍都不见人,后来听李大忠说他去了后山老耗子住的那个山洞。” 明亦纳闷,“老耗子的地方又不是随便能找到的,他何以能去?可有问为何要去?” “我问过李大忠,他也不清楚。” “好了,没事了,你去忙吧。” 再看园内,待不相干之人离去,凌央脸上恭敬的表情瞬间凝结成霜,他冷眼看着窦扣,语气也失去了该有的尊敬,“跟着我干嘛?” “你就让你的师叔在门外站着?” 凌央不削,“师叔?哼,祁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坐不坐得稳师叔的位子,扣不扣得起师叔的帽子,可不是这几日就能定了的。” “但至少今日我还是你师叔。” 凌央哑口。 “师叔向你讨杯茶水总可以吧。”窦扣知道凌央心里在气她,可感情的事,如何勉强得来,一如敖吟对他,难道他不该感同身受吗 凌央服软,把窦扣领进堂内,两人对坐于偏厅,他倒了杯茶递到窦扣面前仍口气不好道:“午时会有弟子回堂休憩,你只有半个时辰,想说什么说就是。” “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窦扣直戳重点,反正刚在门外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铺垫言辞,干脆就开门见山得了。 凌央蹙眉,“不要问这些没意义的!” “怎会没意义?把话说开了才知道症结所在不是?” “好!”凌央突然神色肃然,“既然你这么说,那我问你,我哪里不好?你怎会不喜欢我?家世显赫,师承名门,仪表堂堂,为人风趣,对你也算不错,去阴山时又助过你,我实难想出我为何得不到你的倾慕。” “这……”听到凌央如此质问,窦扣笑得尴尬至极,她无奈短叹,“你人真的很好,只是我对你……除了好友之情实无他意。” “那是因为你心里另有其人!”上次在青漠庄神秘道长不知是何人,看窦扣的样子确实有蹊跷,碍于师傅让他无需再问,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凌央更怀疑嗜鬯,两人朝夕相处,嗜鬯长相不凡,对窦扣照顾有加,难道真被他猜中了?可两人身份悬殊,小豆子该不会是单相思吧。 窦扣拿起茶杯低头小抿一口,心虚的样子全被凌央看在眼里,正要说没有,被凌央打断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还想骗谁。” 窦扣把杯子一搁,抬起头坦然而视,“那又如何,反正我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什么,把心思放好,一辈子藏着掖着也不碍到谁。” “你是怕即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得不到回应,会更失落吧。”凌央讽刺。 “如果无法肯定对方也对你有同样的心细,那你表明心意难道不是给对方造成困扰吗?” “这么说来……”凌央苦笑:“师侄在这给师叔您赔不是了,害师叔您困扰这么久。” 窦扣慌神,她这张嘴真是越说越得罪人,看来她今天不是来缓和关系而是来雪上加霜的。“我不是……” “不是这个意思嘛……我懂,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窦扣咬紧下唇干脆闭嘴。 只听凌央又道:“仙君已飞升,于你又属异类,即便他亦又心也未必见得能与你相守,即便你日后得道飞升,到底属我祁山门下,凡弟子皆不可与异类同修,这规矩可是连我这个外门弟子都明了。” “你说嗜鬯?”窦扣哭笑不得。 “难道不是?” 窦扣沉默,其实凌央对她在阴山的生活一无所知,他在她身边看到过的也就嗜鬯而已,这么怀疑也在理。 见窦扣不语,凌央又试探问了一句:“如若不然,那便真是那日宴席上突然出现的钟离道长了。” 凌央二次提及,让窦扣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是啊,凌央还见过大叔,如果这样能让凌央死心,那认了又如何?反正他不识。 在窦扣恍神之际,凌央算是得到答案了,他虽不知那位钟道长是何人,可当天看师傅恭敬的态度,可知其身份绝对不凡。细想当日两人互动,那道长虽一副清汤挂面,白衣飘飘的冷峻模样,可一些小细节还是看得出对小豆子温柔细心。 她口中所谓的在阴山有几个朋友,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呢。 凌央长叹,也怪他最初无力把小豆子带出阴山,以至于让她落到嗜鬯手里才会生出这么多枝节,如若她至始至终都跟着他,又有谁能抢走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山洞指点 山洞内,尤璃慵懒侧卧于火堆旁,指尖捏着瓷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圈圈。 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他唤了一声:“柱子。” 柱子用尤璃新教的方法在一旁打坐运气,听到叫唤,收了功法,起身拍了拍草屑走到火堆旁。 这个说要授他祈山功法诀窍的老先生一夕之间变得比他还年轻,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虽莫大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老……”原本是唤尤璃‘老前辈’,如今怎合适?柱子顿了一顿,“厄……前辈有何指教?” 火光印着尤璃脸上若有似无的笑,只听他漫不经心道:“你根基雖不好,但只要用我教与你的方法修习,不出半年,定有长进。” 柱子谢过。 但看尤璃饮去杯中余酒,又道:“我知道你对我的身份好奇,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么说吧,如果我还在门中的话,你应该唤我一声师叔公。” 柱子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默默听尤璃继续说着。 尤璃直起身子,拨了拨面前的火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人做了什么,或许当时能瞒天过海,嫁祸他人,其实若有执念,不管过去多少年,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到时候该还的还,还报的报,该痛苦的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 柱子眼神飘忽,吞吐回应:“晚辈……不明。” 尤璃眉眼一挑:“我是在总结我的往事,不知对你可有启发?” 柱子把头越发低了去:“晚辈愚钝。” 尤璃呵呵笑了两声,又侧卧下去,懒懒道:“今日就到练这。” “那晚辈先回去了。”柱子起身走到洞口时又被尤璃叫住。 “近日来有些不适,明日你来时顺道带一碗驱寒汤。” 正常一个字就能应下的话却让柱子犹豫了好几秒才吐出一个‘是’。 柱子在厨房门口踌躇,今日这汤是送还是不送?他摸了摸腰间的芫花干粉末,想到刚才在山洞内前辈那一番捕风捉影之话,难道是发觉了什么? 可若不送,岂不前功尽弃?他并不想害人,只是这几年若无明亦师兄相护,他少不了被其他弟子欺负,况且只是使其身体不适,应不算伤天害理。 如是安慰自己后,柱子撩开布帘进了厨房。 李大忠看见来人,把手中吹火筒一搁,急道:“这几天你神出鬼没的干嘛去了?明亦都来厨房寻你好几次了,你赶紧先去他那。” 柱子看了一眼地上热气腾腾的药罐子,纳闷问道:“师兄急着找我何事?” 李大忠耸肩。 还是先送汤吧。 柱子蹲下来打算盛汤又被李大忠拦下。 “静思居的不是?回头我帮你送去,明亦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过七日便要比试了,他急躁着呢,你可别惹他,赶紧去吧。” 柱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心想今日就算了,反正那小丫头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对手,应该对明亦师兄够不成威胁。 这前脚刚踏出厨房,迎头就碰上又来寻他的明亦。 明亦眉头一锁,沉声道:“你跟我来。” 和登阳堂比起来,她居所的园艺可以称得上是美景了。 窦扣坐在树下,随手接住落下的枫叶,想到那天因有弟子提早回来而和凌央草草结束的对话,至于关系到底有没有缓和,说真的,看凌央最后的表情,应该是白走一遭了。 她颓败地把头磕在石桌上,手中枫叶捏得粉碎。 感知有人进了园子,窦扣直起身,拍掉手中碎削,朝来人看去,是一个生面孔,转而看向来人端着的汤,她心思一沉,暗衬:到底要让她喝几日的毒汤? 李大忠把汤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朝窦扣行礼后把她打量了一番,心里嘀咕:怎么看都是个稚嫩的丫头,还得鞠躬哈腰唤师叔,也难怪明亦心里堵闷。 窦扣皱眉看着那碗同样漆黑的汤问道:“今日怎的换人送了?” “了真被师兄唤去做其他事了,所以让弟子代送。”李大忠看窦扣迟迟不动汤匙,以为是她怕苦,便好心提醒:“汤药凉了会更苦,师叔趁热喝反而好下咽。” 可听在窦扣耳朵里就变成‘你赶紧把毒药喝了吧,别耽误我时间’ 窦扣仍是不动,她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给人感觉憨厚老实的弟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大忠。” 窦扣眼一咪,他就是负责厨房药食的人?两人从来见过,这人为何要害她?不过看着并不像作奸犯科之人,难道是被人利用? 她突然想到凌央和上次那个神秘的老先生都跟她说过:祈山并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她初来乍到,安分守己,大门不出的到底碍到了谁? 窦扣揉了揉越发疼的额头,“你放着吧,我晚点喝。” 李大忠以为窦扣是怕苦伤神,心里更加觉得她就只是个稚气未蜕的女娃娃。一抹嘲弄在脸上一闪即逝,然后行礼退下了。 窦扣从衣襟里拿出上次尤璃给的怡糖,捏在指尖端详,那老先生再未出现过,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告诉她实情? 确认四周无人后,窦扣把汤端到墙根,全倒在了一个不起眼的缝里,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回树下,把空碗放置于桌上后回了房。 自小五捅了篓子,她除了那日去找凌央,也不再出静思居的园子,终日数着时辰度日,桓翁说,原本封陵后便可回阴山,眼下总不能把小五丢在这,还得等隋何想个方法名正言顺的放人。 再拖下去可就到比试收徒的日子了,听人说这次通过初试的新弟子共五十六人,其余不合格的已遣离山门,于昨日封山。 若她一直呆到那天,免不了跟同辈甚至是晚辈比试,万一侥幸赢了还得收几个徒弟。 窦扣抿嘴自嘲一笑,她这鸡毛蒜皮的法术怕是会误人子弟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桓奕挑明 正当时,桓翁敲门入了来,看到窦扣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便叹气道:“本就不想来的,奈何仙尊嘱托,原想硬着头皮撑几天就过去了,谁知现在还得收拾那小丫头捅的篓子。”说完拿起窦扣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好似借酒浇愁。 窦扣不予回应,脸上一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的表情。 “喔,对了。”桓翁又道:“我好似还未跟你说,前几日我在某一园子里看到小五在与一名弟子嬉戏。” 窦扣纳闷,“她不是被关在某一处了?” “先不说被关,你可能更感兴趣的是那与小五嬉戏的弟子。” “我为什么会感兴趣?”窦扣不明所以。 “小五确是没有说谎,那名唤殷伯珩的弟子还活着。” 窦扣惊异而起,“你说与她嬉戏的弟子是殷伯珩?!” 桓亦点头。 “小五亲口说的?” 桓亦又点头。 “可是……可是人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嗜鬯说结界被破,所有散魂散魄都消逝在天地间了。” “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殷伯珩是被云桧用最后修为救回,至于如何救,已经不重要了。” “云桧?你那刚仙去的师傅?”白事那天,窦扣有耳闻。 “算是吧。不过那殷伯珩记忆全无,倒是可怜了小五,眼下既然得知那心心念念的人还活着,小五定是舍不得分开的。” 记忆全无,这一点窦扣倒是不意外,人救回来已经不容易了,有点后遗症也在理。 “不如,我们把她留在祈山?”当初她把小五带进玄云宫,大叔并不十分在意,那她把小五留在祈山,大叔应该也不会有异议。二来曾答应凌寻照顾小五,如果把小五留在这,还得跟凌寻知会一声,相信凌寻若知道殷伯珩还活着,定也会支持她这样做的。对了,不知道凌央知晓此事与否。 谁知桓弈劈头一句:“她不可能留在这。” 他知道窦扣想问为什么,便继续道:“第一:祈山不收妖灵异兽。第二:新弟子都要经过层层严考,不能说收就收。第三……”桓弈顿了顿,“人是从玄云宫出来的,不管仙尊过问与否,我都必须带回去。” 窦扣眉头一蹙,她怎么就没想到桓翁即便是变年轻了,到底还是那个大叔熏陶下的老古板。 不过就算没有第三,桓翁说的第一点就已经让小五无法留在这了,窦扣无奈问:“那能让我见见小五吗?” “这不难,明日便我带你去那殷伯珩的居所,隋何每日都会放小五与他作伴。”说到这,桓弈突然转了话题道:“你可知再过七日便是新弟子拜师了。” “我愁的就是这个。”窦扣又一头载在桌上,“我这点鸡毛蒜皮的本事出去比试的话,恐怕会把你的老脸都丢光。” “未必。”桓弈坐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悠悠道:“隋何那天跟我说,今年的拜师比试会与往年不同,也是云桧遗愿,至于有何不同,当日自会揭晓。不过就我对云檜的了解,他并不重视修为,而是人心和大局,所以我猜此次比试应和法术没多大关系。” “人心?大局?”窦扣想了想,“你是说你师傅他看重一个人的为人?和这个人所能掌控的局面?”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眼下都是我的猜测而已,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我如今又走不了,还不是得硬着头皮上啊。” 窦扣无言,她看了看桓弈,突然想到那碗驱寒汤的事,犹豫到底要不要告知。不过她未受其害,也不确定那汤是否真如那老先生所说被人做了手脚。 既然祈山不简单,那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桓弈看窦扣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她心里仍顾虑比试,便逗她道:“我们离开玄云宫也有十天半个月了,你可有想念谁?” 窦扣料不到桓弈会突然问这么一句八杆子打不着边的话,一时怔住。 桓弈又笑道:“我还挺想红鹤的,不晓得那小子有没有帮我好好整理庭院和书架。” 自桓弈恢复年轻后,说话的语调也不似以往那般沉闷呆板,反而多了一分洒脱。窦扣想到初见他时,那个白发苍苍,长须垂地的佝偻老者,连说话都是慢条斯理,字斟句酌,和现在真是判若两人,也不知之前是伪装还是习惯。不过不管怎样,现在的桓弈确是比之前有趣多了。 “嗜鬯被罚下山,算起来好几个月了,我倒是有点想他。” 窦扣嘴里说的和脑袋里想的是不是同一人,她心里清楚,桓弈亦清楚。 “扣儿。”桓弈突然温柔一唤。 窦扣只差没把到嘴的茶喷出来,“啊……?” 他不是都唤她‘丫头’,今天哪根经搭错了? 桓弈略有深意看着她,“可有想念唤这个名的人?” 若再躲闪反显刻意了,窦扣眉眼一舒,轻松道:“大叔都嫌我吵闹,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定是乐得耳根清静。” “我问你想或是不想,你还未回答。” 原想打马虎眼过去,看来没那么容易。 窦扣面露窘态,口水一吞,抿唇挤出一个‘想’字,但随之而来的是‘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这里就你我二人,隔墙亦无耳,你年方十二入云宫,我看着你长成如今这般,自然也是知道你对仙尊的心思。” 窦扣好似做好了桓奕会如此说的准备,反倒没有多大意外。其实这些年来桓奕多次暗喻她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念头,起初不懂,后来有所悟,只是心念如魔,一朝生,一世执,等到她彻底明白了的时候,已水落山丘。 “你断不会自讨没趣告诉大叔。”就她对桓弈了解的程度,窦扣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你错了。我早跟仙尊挑明你对他有钦慕之意。” 听到这窦扣已不在乎自己估算错误,而是紧张问道:“那大叔……大叔有回答吗?” “你觉得他会如何回?” 两人沉默而视,良久,窦扣淡淡一笑,自嘲道:“他是说依赖吧。” 桓弈亦笑而不语,然而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波澜。 这两人……互相认知的程度已超出他意料。 也许,有些事,不无可能。 “丫头,坚持你认为值得的事,时间会给你报酬。” 这是桓弈第一次改口,不再劝她莫要有‘非分之想’而是鼓励。窦扣虽不知是何原因造成如此大的反差,但精神上和心灵上仿若得到释放般轻松,长久积压在内心最深处的那份情感至少在桓弈这里不用再遮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如梦初醒 心明殿的荷花越发开得茂盛,印着温暖的日头水珠盈盈,钟离阜单手凭栏站在桥上,目视一处若有所思。 红鹤候在殿前开始有些无聊的小动作,今日这样已经超过半个时辰了。仙尊近日来看书练字少了,入定时间少了,但是每日同一时辰还是会去太慧殿弹琴,每次弹完后都会像这样在树下静立片刻,也不知在想什么,偶尔还会接住掉落的花瓣凑到鼻边闻上一闻。 “红鹤。” 听到叫唤,红鹤一激灵,快步行至钟离阜身侧,“仙尊有何吩咐?” “桓翁终有一日会归山门,你不出百年亦会返桃园,自我入主阴山,这玄云宫的住客虽寥寥几人,总归是有一段过往,可我却记不起是何人了。” 红鹤有些意外,“您今日怎会如此感慨?您曾教导红鹤不理凡事,不交心结友,不置情感,万事平心而处,方不受魔诱,不陷劫惑,得以长远修行。既是如此,何以要留忆?” “我教导你的亦是定清上神教予我的,我从未怀疑过上神的教导,可自鱼夜容出现后,我开始回忆过往,我与她同修于上神座下之时,她从未安分,以致后来犯下弥天大过,不想却至今无悔。” “红鹤虽化为人型不过两百年,可人心还是有所参悟,至少明白心之所向。或许鱼姑娘向往的是随心所欲,不受束缚的生活。” “那你的心之所向为何?” 惊觉自己给自己挖了坑,红鹤咬了咬唇从实招来,“闲暇之余偶尔把玩人偶。” “凡间孩子的乐趣,你确是还年幼,也在理。” 红鹤暗自松了一口气,原以为仙尊会责罚,料不到竟是如此轻描淡写。奇怪,真是奇怪,仙尊变得有些难以言喻至少在此之前从未和他说过如此多的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又是因为什么?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灵感,红鹤傻愣愣问了一句:“那您有心之所向吗?” 钟离阜煽了好几次眼睫,抽回凭栏的手负于身后,沉默片刻后,淡淡道:“三界太平。” 这答案不意外,不过红鹤似乎壮了胆子,又接着问道:“若无关众生,您自身有其他期盼吗?” “扣儿想早点修得仙身永远伴您身侧”脑中莫名闪过窦扣说过的这句话,让钟离阜神色黯然下来,是啊,若无期盼,怎会留于心,近日来的沉思,回忆,参悟,他竟有了自己不想让扣儿留在祈山的念头,他想在弹琴之时,书写之时,阅习之时都有她相伴,他想听她唤他‘大叔’,想看她把蓝花楹花瓣从他发上捻下吹入风中,想抚一抚她睡在文案边那圆滚滚的脑袋,想帮她拨顺那被风吹斜的额前发,甚至如今少了扣儿欢声笑语的玄云宫会让他觉得甚是空洞乏味。 难道南华口中所谓的牵扯,原来是在自己身上吗 蓝花楹下的沙华,湚璃珠里的葵娘,都是他亲手惩处,如今要如何惩处自己?要如何才能忘却?要如何斩断这‘牵扯’ 看钟离阜许久无言,红鹤自讨没趣地退至一旁。 过了一小会儿,他竟听到了仙尊叹气,伴随着一句吩咐而来:“你去南华宫把仙翁请来。” 红鹤还是头一次看到钟离阜叹气,之前山下瘟疫死了好多人的时候,仙尊都只是微微皱眉而已,到底是为了什么?愕然之余俯身回了个‘是’,便退出殿去了。 自把仙翁请来后,红鹤又被安排到宫门前,仙尊说今日不见任何访客,让他能解决的解决,能打发的打发,看来和仙翁是有重要的事相谈。 心明殿一处雅间,黑白交子,二人对坐于蒲团,茶凉,静默。 南华终是沉不住气问道:“仙尊今日找我来不会只是下棋吧?” “你曾说那孩子与阴山有牵扯。”钟离阜直切主题,“想来你一早便知所谓牵扯为何。” 南华端起凉茶抿了一抿,似笑非笑道:“仙尊察觉到什么了吗?” 钟离阜把手中黑子放回,指尖轻弹,只见凉茶又泛起丝丝白烟,他双手交叠于膝,坐得正式,表情肃然道:“她入山不久我曾去南华宫问过仙翁,当时您未告知,我亦不放于心。” 南华吹一吹茶面热气,“仙尊的意思是如今把她放在心上了?” “落孤城中让魔人重伤,竟能以凡人之躯在第二日自行复原,青漠庄预言现世,她长于山野竟能驾驭两极麒麟坠,又是因为什么让你不惜耗损万年修为也要在她身上用禁灭封印。” 南华挑了挑眉,再微微点头,“据我所知,这些事都过去已久,仙尊今日才来问定是还有其他原因。” 钟离阜迟疑片刻,终是挑明,“她到底是谁?于我又有何渊源?” 南华捋着胡须呵呵笑开了,“那丫头的紫薇星盘最近躁动得很,原来是某人开窍了。” 看钟离阜一脸严肃,南华清了清嗓子,仍带着笑继续道:“既然仙尊将她放在了心上,那便说一些吧,我入仙籍前曾受恩于她祖辈,如今剩她最后一脉,自是多留心了些,谁知某一天看到她星盘预示大祸将至,我便做好最坏的准备向南极观音借来了玉瓶,果真不久后她被魔人所杀,我及时赶至用玉瓶保住了她的元神,为了避免天谴,我只能用最上层封印将其禁锢,以五世轮回作为代价换她回归本体,但这期间的境遇和造化就非我能控制了。” “仙翁说了那么多,似乎于我无任何关联。” “我刚说的那些虽未提及你,但确是于你有关联,其他的恕我不便多说,仙尊也莫要再问了。” 钟离阜垂了眼眸,思索了片刻道:“仙翁入仙籍前,想必是上古时期之事了。” “仙尊耳聪目明,我再说下去怕是会泄露天机了。不过,素闻仙尊忌讳情事,不知万一落在自身,又该如何决断呢?” “许是长年相伴于膝,错生了骨肉之情。”钟离阜坦言。 “仙尊确定是骨肉之情?”南华心里笃定得很,若是骨肉之情又怎会让红鸾星异常闪耀。 “不然仙翁以为是什么?” 看钟离阜一脸云淡风轻,处事不惊,南华心里嘀咕:也不像故意装的,难道真的不明白?话说回来这人情窦初开,搞混也正常吧。 “仙尊既已把她视为己出,定是会对她疼爱有加,护于羽下,我年老体衰,法力又不及仙尊,万一将来三界再起纷争,还望仙尊莫要弃了她。” “何以言弃?” “我只是随口说说,仙尊莫要放心上,不过那丫头上一世死得冤,我只希望她这一生不要再委屈了。” 南华说完起身理了理衣袂拱手告辞,钟离阜随即传音让红鹤进殿送客,这空档,钟离阜又试探问了句:“如何死得冤?” 南华眯眼看向钟离阜,表情捉摸不透,二人相视,房内安静得甚至听不到呼吸声,直至门外传来红鹤轻唤,钟离阜这才一挥袖,开了门。 红鹤俯身道:“小仙为仙翁引路。” 南华捋了捋胡须,换上笑眯眯的表情朝红鹤点点头,行至门边时停了下来,长长一叹,“她呀,以命换命,却不为人知,你说。”南华侧过头用眼角余光看向钟离阜,“你说她冤不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楼兰夜谈 “师傅” 细如蚊蝇的声音淹没在沙漠的夜风中。 拜玲耶站在塔顶阁楼,今晚的风不温柔,把她面上的轻纱吹到了地上,一旁的侍女想要去拾,被她抬手制止。 “你们退下吧。” 二侍女行完礼齐齐回:“是” 其中一侍女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拜玲耶虽背对,这些小动作也难不发觉。 “说。” 冰冷语调,钻心刺骨。仅一字就让那侍女怕得跪地哆嗦,结巴回道:“是于于姑娘,奴婢听闻她近日来经常跟人打听要如何回到中原,祭司大人这般栽培她,她却想离开这,奴婢奴婢为您不值。” 拜玲耶反手一挥,隔空给了跪地侍女一个耳光,语调却不温不火,“若再多言,就让你成为今年的血祭圣女。” 那人一听,脸色瞬间惨白,紧接着连续磕了十几个头,哭着嗓子道:“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大人不要把奴婢送出去” 一旁站着的侍女见拜玲耶不再理会,朝跪地的同伴使了个眼色,然后拉起她匆匆退了出去。 今晚的风真大,宛如自己百年前被送来楼兰的那一晚,刮得眼泪止不住,刮得冷到骨子里。 “您到死都不愿见瑶儿最后一面。”拜玲耶抬手拿掉头巾,连同那一头乌紫长发一并摘了下来,露出一丝未存的秃头,接着指尖沿脸颊滑下,停在喉间突起的部分。 凄厉的笑声划破夜空。 “大祭司何事如此伤怀?” 银铃女音传入耳,拜玲耶惊愕转身,迅速环顾四周,却未见其人。 “谁?!”她朝着空气斥问,能让她感知不到的,即便非仙魔,修为也定不可小觑。 一旁的桌前渐渐显现身型,女子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小小咬了一口,微微皱眉道:“太甜了反而腻。” 拜玲耶不敢大意,她把手中头巾戴回,朝女子走近了几步,细看之下,女子除了那身中原的装扮,身上亦无仙魔之气,八九是仍在修道的仙门中人。 “姑娘何不开门见山?” “其实你我也算事是同一类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极力争取。”女子把水果放回,起身走了过来,绕着拜玲耶走了一圈后停在她面前,眼神直视,“有时候我想不明白,这样有错吗?为什么到头来所有人都离我而去。相信这种感觉你是最明白不过了,秦姝瑶。” 这人不仅知道她的本名,似乎连她的过去都了若指掌,拜玲耶此时心中慌乱无措,却努力着维持面上的冷静。 “你到底是谁?!” 女子嘴勾如弯月:“鱼夜容。既然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如你唤我一声鱼姐姐。” 秦姝瑶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子,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她断不会轻易让人牵着鼻子走,既然不清楚对方能力,未必斗不过,且看来人到底玩的什么花样。 “鱼姑娘既然直唤我的本名,想必此次来的目的应和祈山有关。” “我喜欢和一点就通的人合作。”鱼夜容脸上的笑意更深。 “只不过秦姝瑶已死,如今只有楼兰国的拜玲耶,过去于我如同隔世,更何况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帮不到姑娘什么了。” 鱼夜容又悠哉悠哉走到桌前坐下,双指捏起一颗葡萄把玩,“西州瘟疫肆虐,一些人数不多的小村镇已经死绝,生还者多聚集在了永安城,牡丹城和落孤城。你的师傅云桧留下遗愿,此次拜师大会的比试将在这三座城中分高低。” 秦姝瑶略意外,“祈山拜师大会都是在后山望月涯比试,只要修入化形且入门超过三年的弟子,不分辈分,皆以术法较高下。云桧凡事尊先例,处事顾大局,此举倒不像他。” “人是会变的。”鱼夜容轻叹:“而且会变得面目全非,你甚至连他最初的影子都看不到。” 比如她的小阿离。 想到这,鱼夜容嘴边的笑容参进了一丝苦涩。 “听姑娘此番感慨亦是性情中人,怕是心中藏的苦水也不少。” 鱼夜容付之一笑,不予否认,又幽幽道:“不出十年,天魔两界必有一战,祈山为修仙第一大派,虽为人界,难不牵扯其中,云桧已经死了,祈山剩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清楚。当年你为了掌教之位不惜棋行险招,还把罪名嫁祸给了心爱之人,如此狠心薄情的女子我最是欣赏,成大事者不拘儿女情长,只不过你我都输在了时局,这次我来是要给你一次卷土重来的机会,拿回你所失去的一切。”说完鱼夜容手中葡萄化作一缕紫烟飞向秦殊瑶。 秦殊瑶避之不及,连退两步反射性的出手抵御,却看到紫烟似乎毫无攻击性,而是柔和地在周身环绕。 “这是”话音未落,秦姝瑶猛然瞪大双眼,身体从内而外的变化让她所有的疑问戛然而止,她又把头巾摘下,此时秃顶的凉感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浓密青丝直泻而下,连喉间的凸起和那怎么都刮不干净的须根一并消逝得无影无踪。 秦姝瑶呆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百年来她遍寻奇方异法,始终无法消除偷练禁术走火入魔导致的这幅鬼样子,她已经数不清杀了多少在背后说她不男不女,隐宫,断袖,龙阳的人。 等一下!如果是这样,那 秦姝瑶此时已经完全不似起初的冷漠淡然,脸上掩不住激动和惊喜之情,她看向鱼夜容,话音甚至有些颤抖,”那我体内的“ 鱼夜容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直接打断道:”魔阳煞气?呵呵,如果你还想继续吃裂舍,我可以还给你。“ 原本以为自己永生都离不开头巾和面纱,原本以为自己永生都离不开这个黄沙漫天的国度,既然命运让她重生,浴火涅槃,势必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眼前的女子已然非修仙门人如此简单,当年甚至连云桧都无可奈何的毒,竟在她这里轻轻一弹便能解除,究竟是何等高深的修为。 秦姝瑶将鱼夜容重新审视了一番,突然想到什么,暂时压下了自己的激动和欣喜,正色问道:“姑娘帮我的条件是什么?” “杀一个人。” “这对姑娘来说应不是难事。” “祈山一名女弟子,被两极麒麟坠认主,唯有杀了她,才能使坠内兽灵重新认主,我和她有一些渊源,自是不便动手才另寻他法。” “那姑娘不请杀手而是大费周章在这里同我周旋的用意是?” “同时被魔君和阴山神尊护着的女子,一般的杀手怕是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我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处决也好,囚禁致死也罢,既然她属祈山门下,若你身居高位,定有办法。” 杀一个人对秦姝瑶来说不算新鲜事,这些年越发练得一副冷血无情的心肠,不过为何背景如此不凡之人会拜入祈山,还能驾驭上古兽灵,她不仅对这位鱼姑娘好奇不已,更是急着想亲眼见一见那个将要死在自己手里的女弟子。 “姑娘到底是何方高人?”秦姝瑶忍不住问道。 鱼夜容挑起下巴抿嘴想了想,浅笑道:”数万年前我似乎也有过一个名号,唤做‘紫极玄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掌教传唤 祈山拜师大会临近,窦扣依旧不动声色地接下柱子每日送过来的驱寒汤,待人出了去又把它倒在了同样的位置,她好笑地想:如果下面是个坑,这一日三碗的量,估计都能汇成一洼水塘了。 不巧的是,今日倒药的时候不小心被桓弈撞见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窦扣吓得把手里的碗摔了在地,还滚到了桓弈脚边。 既然被看到了,那就没必要再隐瞒,想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窦扣正打算如实招来,然被不远处从墙上一跃而下的人拉去了视线。 尤璃拍了拍手中墙灰,行至桓弈身侧弯腰捡起地上完好无损的空碗,故弄玄虚道:“还好没碎,这要是碎了可就得被人怀疑了。” 窦扣自然不知道现在的尤璃就是那日给她怡糖的老先生,她和桓弈一样满头雾水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尤璃一拍头朝窦扣笑道:“我倒是忘了之前见你是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不过看你此举还是信我的。”说完把手中空碗递给窦扣。 窦扣愣了一愣才接过,后知后觉道:“你是上次的老先生!” 桓弈不悦,“你们两个谁来说明一下。” 尤璃搭上桓弈的肩膀,“外头寒风刺骨的,你就不请客人进屋坐坐?” 茶室。 尤璃捧着青花瓷杯喝得悠闲惬意,他吹开茶沫热气,慢条斯理道:“这临织崖边长的百岁香果然还是最甘醇。得让我那新收的徒儿去采摘一些来,不然去晚了可就剩一些老叶子了。” “百年不见,你倒是变了许多,以前无论大小事对我从无隐瞒,现在”桓弈无奈笑了笑,“这样也不错,总归是自惟至熟了。” “你不在的这些年确是给了我不少磨练,一个人山上山下地跑,看得多了也就影响了些性子。” “我记得你当年也是不想收徒,连资质优等的弟子都拒绝,如今又是何等的俊才让你破例?” “俊才谈不上,为人确是不错的。”尤璃看向在一旁默默坐着当个透明人的窦扣,“这还得拜你这个小丫头所赐。” 窦扣眨巴着无辜大眼,指着自己,“我?” 桓弈搁下茶杯,正经道:“关子卖够了就直接说吧。”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尤璃语气仍是不疾不徐,“晚辈们勾个心斗个角,在我看来也就是小打小闹。这不为了拜师大会嘛,怕风头给人抢了去,辜子淮座下那名唤‘明亦'的弟子就在你这个小徒弟的汤里加了点东西,用量不大,使人终日倦怠而已。” 桓弈先是微微讶异,接着眉眼一挑,看向窦扣,问道:“怎的瞒着我?” 窦扣干笑,“我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还是不要劳您伤神了,反正我又没喝过。” “事倒是不算大,你只要不捅开,也不会有人知道。”尤璃这边又一声叹,朝桓弈道:“那帮明亦做手脚的弟子唤作柱子,跟着明亦就像当初我跟着你一般,我看他心善老实,只是被人利用,而且入山这几年一直被人打压,所以功法无法精进,反正我闲久了,收了他就当是助人脱离苦海。” 桓弈大概了解了,转念一想,若让他这个刚回山的长辈的徒儿再拜师大会上出了风头,就好像一群天天在山内辛勤练功的还比不上一个随便在外收的野丫头,想想还真是有点面上挂不住。不过他们怎么会知道,窦扣这丫头别说根本不想争什么风头,就算有那个心,她也没那个能力。 “罢了,小五的事没解决,我也懒得和这些晚辈计较,丫头你若是心里憋屈,我这就把辜子淮叫过来给你一个交代。” 窦扣摇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尽快把这里的事做完就回阴山吧,外面的人心思复杂,还是少一些交集为好。” 尤璃轻笑,“看不出你年纪小小的,心胸还挺豁达,同样是在阴山修行,怎的某个人却得不到仙尊的半分熏陶呢。” 接着遭受到桓弈一双冷眼。 尤璃视若无睹,脸侧过一边悠哉地继续喝茶。 这时有弟子进了园子来。 “掌教让弟子来传窦师叔去议事堂。” 茶室内三人互看一眼,桓奕随即站起来开门出了去,窦扣紧跟其后,尤璃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不能浪费了一壶好茶。 桓奕站在廊间朝立于台阶下仍拘着礼的弟子问道:“可有说何事?” “弟子不明。” “可还有传其他人?” “弟子只奉命来此传唤窦师叔一人,其他的并不清楚。” 这时从里传出尤璃的声音。 “好奇就一同去呗,这传话的人哪知道得那么详细。” 尤璃边说边走出,“起来吧,弯这么久,腰得多酸,你这师叔公的血是冷的,可不会体谅人。” 台阶下的弟子微微抬起头瞥了一眼桓奕,见他无异议,于是慢慢直起身,仍是低着头唯唯诺诺道:“掌教掌教只说传窦师叔一人。”声音越说越小。 桓奕虽然刚回山不久,不过名声确已是不太好了,窦扣偶尔也听到一些嘴杂的弟子在背地里八卦什么凛若冰霜,高视阔步,连掌教都不放在眼里之类的。想到这,又让窦扣把之前那个老桓翁联想在一起,他确实性子有些变了,也不知是在阴山压抑真实的自己还是因为在这里有他难以释怀的过往。 尤璃摆摆手,不当回事,“话传到了就去吧。你师叔公要去哪还要经过你允许不成?” “弟子不敢,那弟子先退下了。”像得到特赦一般,那人赶忙行礼退出了园子。 尤璃理了理仪容下了台阶朝外走,一回头看着仍杵在廊间的两人。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和三日后的拜师大会有关,唤的肯定不止小丫头一个人,哥,我看你是因为那只貂鼠的事,过于紧张了。” 桓奕漠然,确实如此,如果两个小丫头都在祈山闯了祸事,他要回去要如何跟仙尊交代。 尤璃见桓奕锁眉不语,又道:“今日正愁闷的慌,我便也随你一同去瞧瞧热闹?若我俩真被人拦在堂外,我倒想看看他乌落英用何说次,有何能耐。” 一直立于桓奕身侧沉默许久的窦扣轻唤了一声‘师傅',然后苦口婆心说道:“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你想想,原本就有人不待见我们了,还不知这样的人有多少,万一今日你再去闹出个什么动静,没准又会被人说你目中无人,我行我素,说我仗着尊长辈分一同胡来,落人口舌倒是没什么,只怕又有人看不顺眼在背后串通一气做手脚,原本我是想安安分分敷衍下拜师大会,反正我又不收什么徒弟,师傅你也不屑什么名声,咱们完事脱身就能回山了,可这比赛不是术法比拼嘛,如若我被人弄得个伤筋动骨的,可是万万划不来。” 桓奕一听没好气道:“说了那么多,原来你是在怪我连累了你被人下毒。” 尤璃努力憋住笑意,偷偷给了窦扣一个闪烁的眼神。 “您养了我那么多年还同我计较话术吗。”窦扣习惯性调皮地想去扯桓奕的胡须却捞了个空,她干笑抽回手,“你知道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桓奕原本阴霾的面上挂了一丝浅笑,他伸出手揉了揉窦扣的脑袋,却对尤璃道:“你给我回来,把茶拿去热热,晚点再陪我下一盘棋。” 尤璃肩一耸,眉一耸,嘴一撅,叹气道:“唉又是无聊的一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众矢之的 议事堂中分两行整齐而立的弟子共十五人,除却一早就见过的明亦和期羽,其他人别说名字了,窦扣连见都没见过,而堂上坐着的除了邬落英,隋何,龙幽潜,另外的三位也只在云檜入陵那天远远看了几眼,听桓奕说祈山术法修道共分六支,这样看来,应该是各支的师长,每位身后还站了一两名气质不凡的弟子。 窦扣和辜子淮立于邬落英后侧,整个堂内气氛严谨,这时堂下又进来一人,凌央被传唤之时也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原本他回山是因师傅说师祖大限又逢开山日,一来为师祖送行,二来新弟子众多可以帮忙规整,倒是不想会在山上遇见小豆子,更不想今日会被掌教传唤,看这堂中阵势,站的都是同辈的师兄弟,凌央大概猜到是为了什么事,只是拜师大会无关外门弟子,又怎会唤他过来? 胸中揣着疑虑缓缓上前,凌央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傅辜子淮,然后又看了一眼师傅身侧的窦扣,其实小豆子会在其中不出所料,只是看师傅的表情,似乎也不知为何唤他来此。 窦扣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辜子淮,附耳道:“我以为外门弟子不用参加。” 辜子淮侧头小声回说:“是不用。” “那怎么” 辜子淮伸出食指轻点上唇,”嘘。” 凌央于堂下站定,接着跪地俯身道:“弟子凌央见过掌教,护教,督教以及各位师叔伯。” 邬落英一抬手,正容亢色道:“起身吧,今日唤你来此是有一件至关重要之事。” 凌央起身后又拘一礼,“掌教之命,弟子定尽心而为。” 邬落英满意地点点头,“今日你本不该来此,不过你虽修于外门,到底属祈山门下,而且此次的拜师大会异于以往,应已逝先祖之遗愿,将于三座凡城举行,而这三座城同属西洲,离皇城偏远,连年荒灾水患已至人力缩减得厉害,如今又遭逢瘟疫,周遭的一些小村镇已无人烟。” 说到这,堂中众人唏嘘不已。 又听邬落英接着道:“青漠庄禁阁预言天下大事,前不久现世的警示,我己有耳闻,祈山虽算不上神山,但亦非凡俗之地,此次西洲瘟疫来得蹊跷,若是魔物所为,定要齐心歼灭,但若是有关那预言,恐非能力所及。我听说凌家世代守护麒麟之灵,与神兽之主有通婚之约。” 凌央偷偷看了一眼堂上的窦扣,见窦扣眼神躲闪,他心中自嘲,无奈道:“是。” “那你可曾知上古神兽显灵可化解厄运,而在红月之夜,子午交汇之时用以其主之血献祭天地還可逆转乾坤。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还望凌少主以大局为重。” 辜子淮讶异地看着身旁满脸错愕的窦扣,当初他并未告知师傅此人便是那麒麟之主,也未曾想到会有如此的利害之处。再看堂下一脸茫然的凌央,俩人心中所想所惊,亦是他此刻内心写照。 师傅的意思是让凌央为了天下苍生大义灭亲。 不过话说回来,就他所知,窦扣于公示之后并未嫁入青漠庄,至于缘由和后续,他当时未去探究,眼下看来,事情果真不简单,庄主定是和窦扣说了什么,不然怎会放着世代契约不顾,轻易就放她出庄了。 凌央投向辜子淮一个疑虑的目光,难道师傅未告知掌教窦扣就是那麒麟之主?不然今日掌教这番话怎会说得如此自然。 辜子淮轻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原来如此,凌央突觉轻松好许,便回话道:“不瞒掌教,如今麒麟之主并未如约与弟子婚配,她已向家父保证,必生守贞以护纯正血脉,方可不破契约。” “喔?”邬落英锁了锁眉,“如是这般,倒省去了些苦痛之处,不过说来此人到底和你凌家有渊源,此次下山你便随着一道吧。” “是。”说完凌央又偷偷看了一眼窦扣,小丫头明显是被吓住了,脸色苍白得难看。 邬落英之后的讲话,凌央和窦扣压根没认真听,两人各自怀揣心事,偶尔眼神交汇都是茫然和无措。 散会后众人依序出了大堂,明亦走在一旁见窦扣魂不守舍,又先是打量了她的气色,看起来似不大好,然后靠过去故作关心道:“看师叔面色枯槁,是身子不舒服吗?” 她没去找他麻烦,此人反倒自己送上门,不过本就不想计较,那便同他做一做戏,窦扣伸出手抚上额头,换上一脸萎靡不振,气虚道:“也不知是不习惯这山里的气候还是怎的,身子终日疲乏无力,不过多亏了了真每日送来的驱寒汤,喝下去委实舒服许多。你倒是心善,时常来关心我。” 明亦又要说什么,见辜子淮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凌央,他稍稍退开了几步,行了一礼,唤了句‘师傅'便再无多言。 辜子淮在窦扣面前站定,“师妹留步,掌教顾及你刚回山不久,对祈山门规诸多不熟,关于此次拜师大会的一些关键之处,掌教怕你理解不通,让我再跟你解说解说。”这边说完又朝一旁的明亦命道:“你退下吧。” “是。” 凌央见状正要一同退下,却被辜子淮唤住:“你一同跟来,为师有话要问你。” 一处偏僻雅院,三人进入的时候,辜子淮随手在外围设了感知结界,如有人接近便可立即得知。 窦扣和辜子淮落座于茶案,凌央跪坐在在辜子淮身侧,他大概知道师傅来此相谈所谓何事,不过即便自己身处其中,知晓其事,那又能如何呢?到底什么都改变不了,也没有资格要求什么。 未等辜子淮开口,窦扣开门见山道:“你刚才就可以直接告诉掌教我就是那个麒麟之主,你们将来为了拯救苍生要杀那个人近在咫尺,不用大费周章,一刀便可了结。” 辜子淮不顾窦扣怒意,仍是淡然道:“师妹可曾记得当时在青漠庄禁阁里显示的预言。” “什么前世今生乱七八糟的,于我又无关,我干嘛要记得。” “央儿,你说来听听。” 凌央一点头,轻声念来:“前世债,今世劫,神山陨,上古蝶。” 辜子淮浅笑,“师妹说得不错,我刚本可以告知掌教你便是那麒麟之主,可我记得那时在青漠庄师妹同我说过,没有害过人的妖为何要被收了去,我后来参悟,所谓一花一世界,何谓众生,何谓大局,在我看来,若有一人因我而死,我便是负了苍生负了正道,天下同归而殊途,我相信定又其他方法阻止劫难。” 窦扣嘴边一抹嘲弄浮上,“反正不是杀我就是杀那个什么上古蝶,你和上次青漠庄里的那些正道大师们有什么区别,每一个人都是想方设法不是杀就是囚禁,先不说人家是不是罪大恶极,万一是一个清白善良之人呢,你们怎的下得去手?” “据我所知,上古千翼蝶一支不善征战,但却擅长蛊惑,书有记载此族之所以能在上古时期奠定一方神族之位,靠的是魅术和隐术,蝶族之人天性妖邪善计,虽为神族却比魔物有过之无不及,后被其他几支神族联手歼灭,不想仍有后裔。” 辜子淮不懂为何窦扣听他说完后脸色越发难看,眼珠似要喷出火来,却又不发一语。 窦扣的手在案下攥得死紧,她不知道预言和她到底有没有关系,她不知道除了她是否还有其他的后裔,她不知道身体里被封印的本性如何,回想起在幽谷的那些日子,善良可爱的荼青和荼青口中形容的那个姐姐,怎的都不似辜子淮口中形容的那般不堪,可是所有的真相还未解开,她又拿什么去反驳,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谁的情况下,说出来是替谁辩解?又有何意义? 良久后,窦扣压下直冲脑门的怒气,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也许书里记载的不一定是真的。” “我明白师妹的想法,诚如所言,若未害人,为何要惩处,即便三界因她而颠覆,若她从未作恶,那便是三界负了她,而非她是罪人。我今日要说的是,不管将来如何,我定不会做出为救苍生而伤害一个无辜之人性命之事,这也是我今日未向掌教告知你是麒麟之主的原因,在我看来,师妹为人心善,纯真无邪,我并不想师妹牵扯其中。至于央儿”辜子淮微微侧头偏向凌央,“你如何看呢?” 凌央严谨答道:“徒儿自是尊从师傅的意思,恕徒儿多说一句,即便师傅今日不知晓此事,于公于私徒儿也都不会主动向掌教禀明。” 辜子淮换上一贯冷然的语调,“你和你窦师叔本该婚配,可如今这辈分,即便你有心,想来也难以成事。” 窦扣此时怒意已尽消,反倒还对辜子淮多了一份敬仰,到底刚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同是修道之人,气度还不及人家一分。 听到辜子淮提及她与凌央的婚约,她急道:“事情已解决便不要再提了。” 在西海因为感情之事和凌央还没和好呢,辜子淮此言无疑是雪上加霜,虽然事实如此,可窦扣心里还是十分的过意不去。 凌央却笑道:“师傅多虑了,此前徒儿未知窦师叔身份之时确是有过倾慕之意,不过在听到父亲说窦师叔宁愿此生孤独终老也不愿与徒儿结为连理后,便不再纠缠,如今更是不能乱了伦理,徒儿心中已有两情相悦之人,请师傅莫要为徒儿忧心了,也请窦师叔不要再介怀。” 那么干脆?窦扣没来由地心底一阵落寞,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如此轻易抽离,到底是他的喜欢太轻描淡写,还是她的喜欢太执念于心,若是能同凌央一般收放自如,那该有多轻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心生疑惑 此前本就想找个时机跟天帝商谈关于鱼夜容之事,不想今日反倒主动被天帝唤了来。 “确有其事。”钟离阜神色坦然。 天帝却显怒意,“如此包庇重犯,仙尊难道不怕应劫吗?” “阴山是天界命门关口,除了幽谷皆在监察之内,我若想藏她,一个结界便可,又怎会让天帝得知其行踪。再者,我一人之力恐无力擒厮。”钟离阜仍是淡然语调,“天帝既然早知她在云宫中,若想擒她何必今日才提及?若想擒她,早前何不大令一下,直接派能人前去,如今她已离宫,我亦无力阻拦,天帝今日唤我来,未免为时已晚。” 天帝脸色愈发难看,亏得这大殿内无人,不然这面子和威严往哪搁,钟离阜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刻板清高之人。位居上神仙尊,虽循天规,可天帝无权管辖,若尊位犯过,自有惩劫顺应而来。 之所以之前不大动干戈派人去捉拿鱼夜容,主要是碍于魔界新君,虽传言其少年无才不足为惧,但其中真假几分尚不得知,鱼夜容又在此时毫不避讳的现身,不排除与其勾结,设调虎离山之计。 他虽管不到钟离阜头上,但阴山属天界管辖,此次紫极玄女重现之事,若无无任何行动和追责,他天帝的威严何在? “仙尊本可逍遥天地间,却甘愿屈居一方山神之位,本座思来想去,实在是觉得委屈了仙尊,这不西海龙王来求了好些次,长子熬聪刚与八公主成婚,原以为能让敖聪收收心,不想仍荒诞度日,不务正业,遂让本座寻一法将其历练一番,今日见到仙尊,便想到可让熬聪暂接山神之责,仙尊守护阴山数万年之久,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待本座之后寻到真正适合熬聪的职务,到时候还是得劳烦仙尊回来继续看护阴山了。” 钟离阜沉默直视着天帝,他任山神数万年,天帝从未过问,今日却因鱼夜容之事责难于他。诚如所言,他本可两袖清风不问三界事,只因师傅归元前嘱托他务必护好一方天界命门,莫要让鱼夜容再为祸,门中憾事,门中自裁。 “天帝好意,钟离心领,阴山乃先师所托之重则所在,实不便交付他人。”钟离阜全然不顾天帝那越发难看的面色,断然回绝。 天帝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尊位之神惹不得,动不得,也动不起,既然软的不吃,那便来更软的!反正这大殿内无他人,面子不要也罢! 天帝像变脸一般面上突然堆满谄笑。“听闻仙尊素来心系众生,不论是阴山中的妖灵亦或是周遭城镇的凡人皆受了您的福泽,修行顺遂,福泰康健。不过近日来西州瘟疫肆虐,即便是阴山周遭的福泽凡地也无一幸免,不知仙尊怎么看,又有何打算呢?” “西州瘟疫来得蹊跷,我已命座童寻其根源,不日便会有结果,既然不是天灾,那便是人为。”钟离阜说完微微蹙起了眉头,想到昨日收到桓翁的灵鸢,说扣儿会以师叔辈份参与祈山拜师大会的比试,但比试不在山内,而是要在如今正被瘟疫侵蚀的城镇举行。 钟离阜虽不确定此次瘟疫是否是魔人所为,但这一连串的事接踵而来,先是祭昼之子入主魔界新君,堕仙蓝渊一同出现,不久便预言现世,紧接着失踪万余年的鱼夜容突然造访,打着叙旧的旗号接近天门后又突然消失,看似风平浪静却又突生灾难。 瘟疫至死,必然冤魂无数,修仙之人虽病不入体,但浊气,戾气损修为是可大可小之事,云桧此番改变祈山以往规制,到底想要比的是什么? 见钟离阜若有所思,天帝以为这瘟疫的话题说进他心坎里去了,便乘热打铁道:“三界制衡,若凡界不宁,必然影响天界,更何况还有那些仍在下界修行的凡人,地仙。再者,这次的预言,仙尊已然知晓,荒古石册所显从无虚言,天界四门四神山,若有一方真如预言那般,后果将不堪设想。” 回想起预言出现那天,钟离阜曾回忆了一宿的过往,十几万年虽漫长,忘却的总归都是些云淡风轻的事吧,若真的欠下了什么,怎的也会风过留痕,可是在他的记忆里,除了在灵台山和容姐姐嬉笑打闹的日子特殊一些之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再发生过了。 所以钟离阜一直不认为预言中所指的神山会是阴山,也不担心其他三座神山的劫难,这本就于他无多大关系,当初同祭昼一战,也只因在其位谋其事,倒是不想后果会如何。 等等,当初钟离阜突然怔住。 幽冥河畔大战之时,祭昼的剑逼近,之后呢?为何脑中的画面会连接到了自己躺在床榻,红鹤在一旁静候?为何他没有受伤?祭昼以身入剑,剑气威力无比,不可能毫发无损,这中间到底哪里不对,为何记忆会连接不起来。 天帝以为钟离阜在认真思考他所言,嘴里继续灌输:“如今位居尊位的仙者寥寥几人,又都各自隐匿无踪,唯有你钟离仙尊兼爱无私,护我一方命脉,护众生一方安宁,本座感激在怀。之所以有意让熬聪暂替,其实也因本座想请仙尊亲自去趟凡界,一来若有仙尊坐镇,魔人定不敢放肆,二来鱼夜容如今行踪不明,想请仙尊寻其踪迹,毕竟仙尊与她出自一门,本座不求仙尊擒她,但求不要让她再为祸,毕竟放眼天界,肯管和能管鱼夜容的怕也只有仙尊了。” 天帝把身段放到最低,若钟离阜再拒绝也没辙了。 “好。”钟离阜一字随即脱口而出。答应之快反倒使天帝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接话。 然听钟离阜又道:“不过天帝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此番保住了他天帝的面子,啥条件都好说,“仙尊但说无妨。” “一:太慧殿不便他人进入。二:胤琉池所囚不乏凶恶重犯,望熬聪好生看护。三:每天都会有新入山的妖灵,言行规范必须一一教导。” 天帝等了一会,见钟离阜不再提别的,便笑道:“太慧殿是仙尊多年的心血,自然不必说,至于其他都是份内之事,定是要尽职尽责的。” 钟离阜点点头,“我会将座童留在山中帮忙打理,若有难事也可随时知会于我。” 天帝皮笑肉不笑,心里嘀咕道:这不就傀儡嘛,哪有什么实权。不过熬聪那吊儿郎当的行事作风,倒真给他全权打理,恐怕也得嫌烦。 “还是仙尊考虑得周到。那仙尊觉得何时动身较为妥当?” “明日。” 钟离阜之所以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只因那突然冒出来的疑惑,有些事情或许只有亲自去找寻才有结果,太多的疑点相继心生,此时的状态也不适宜静心处理山中琐事,倒不如遂了天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离开楼兰 楼兰国的大祭司同一名时常带在身侧的司女突然失踪传遍了整个国家,再过十天便是祭天求雨的日子,没了祭司该如何是好,天神定会迁怒。 人民的恐慌牵动着王室安宁,影响着商贸的稳定,楼兰国王派人翻遍了整个沙漠都徒劳无获,无奈之下只能先随便让一名司女出来暂代大祭司之位以安抚民心。可谁都知道,拜玲耶是会仙术之人,辅佐了楼兰三代王,百年过去了,依旧面容不改,肤脂如双十少女,楼兰人民把她当做信仰,并以此为荣。如今这空有头衔的大祭司毫无任何神力术法,如何庇护王室,如何祈福人民 今日大臣们无外乎又是一众的愁眉莫展,非但毫无任何关于拜玲耶的消息,甚至火上浇油的周遭动荡络绎不绝。 王早早退了朝,一个人来到塔顶小酌,未到午时,日头还偏,阳光从柱间溜了一小撮进来,王挪了挪,起身走到了离光最远的位置。 “阿迪里”王后热娜遣了侍女,走到王的榻侧跪坐了下来,把桌几上的空杯斟了八分满,“喝完这杯该回去了。” 王不语,只是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光束,然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热娜见王未有动作,便又道:“我命人来上帘子。” 王摁住热娜的肩膀,浅笑道:“你说,我违背会怎么样?” 热娜抚了抚王的手,吹响了哨笛,接着见十几个侍女手脚利索的把每根柱子中间都架上了嵌以若干夜明珠的玄色绸布,把原本空荡无墙只有八根大柱的塔顶围得严严实实,虽透不进一丝光,可那若干夜明珠的光华分外皎洁,堪比白昼。 架绸布的整个过程用时不过半刻钟,想来做这个动作习已是以为常了。 待侍女退下,热娜摇了摇酒壶道:“阿吉从中原带了一些酒酿回来,虽不及我们楼兰的美酒,但也挺新鲜爽口,我让人拿一些过来吧。” 王摇摇头,拍了拍身侧的位置,“不喝了,你陪我说说话就好。” 热娜起身而坐,目光柔情,“阿迪里” 王伸手顺了顺热娜的头发,柔声道:“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和拜玲耶关系不和,如今她走了,对你来说是好事。” 热娜握住王的手,忧道:“我同她的个人恩怨怎能和王的身体相比,楼兰君王代代受制于远古夜神的诅咒,永远臣服于黑暗,永远不能接近太阳神的光华。然而大祭司却能用术法让您白日出行,免于日照。” “我从来都看不透拜玲耶,当初也曾想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让自己永远不再畏光,将她纳入后宫,绑在身边。却不曾想会伤了你的心,也不曾想她竟会拒绝。”王叹了一口气:“也是啊,如此不寻常的女子又怎会屈身于此。” “她不屑的却是我一生的归属,不管谁会离你而去,阿迪里,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说到这热娜突然想起上次阿吉所说的治畏光之法,虽然这不是病症,可如今没有了拜玲耶,只要是法子都要试一试。 送王回宫休息后,热娜唤来了阿吉,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如果没有把握,他不会贸然进言。 “你从何处得来的方法?”热娜问道。 “阿吉游历天下,结交了不少能人异世,这本上古神卷是阿吉的朋友从山神书殿中寻得。”阿吉从架上抽出其中一卷《巫经》,“虽说是复写本,却也是十分难得。” 阿吉把卷轴在桌上摊开,指着某个地方,“母亲请看。” 热娜看向所指,卷上确是有清楚记载破除各种远古诅咒的方法,至于有没有效果,无从考究。 “我记得你当日提到的三样罕物。”热娜想了想道:“天竺圣水对我来说不难,至于其他两样” 阿吉欣喜道:“母亲肯信阿吉真的是太好了!阿吉一定会帮父王解除诅咒。” 热娜见阿吉如此信誓旦旦,想起他还小的时候,嚷着要父王陪他去沙漠猎长耳狐 阿吉:“母亲,为何父王从来不陪我去沙漠,甚至连打仗都不出去。” 热娜摸着他的头:“因为对你父王来说,天上的太阳是比敌人更可怕的东西。” 阿吉皱眉挠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父王不怕太阳吗?” 热娜笑得无奈,“那等阿吉长大了,去找那个办法好吗?” “祭司大人”于书娴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刚下过雨,树林里的路坑坑洼洼使骆驼车颠簸不已,于书娴被摇晃得都要吐了,一看身侧的秦殊瑶依旧闭目养神,神情泰然自若。 为了掩人耳目,她们换了普通装扮,买了辆骆驼车,混在单桓的商队里连续赶了十天的路,终于出了沙漠。 于书娴不知道为什么秦殊瑶会带着她突然离开楼兰,也不知道为什么秦殊瑶一夜之间在外貌上变化如此之大,连那诡异的喉结也不见了,乌黑长丝,面色红润素雅,和之前那一头妖冶紫发,一副瘆人白肤比起来,现在这幅模样倒是平易近人了许多。 “好看吗?”秦殊瑶睁开眼。 于书娴对她还是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脖子细声道:“比之前好看。” 秦殊瑶笑了,嘴角陷下两个梨涡更添一分柔美,“你倒是直言不讳。” “祭司大人” “记住,从今以后我不再是拜玲耶,我叫秦殊瑶,你唤我做师傅。” 于书娴点点头,唤了声:“师傅。” 不过心中难免诸多疑问,也不知当不当问出来,当初木菁姐姐为保她性命把她送到楼兰,既然是姐姐的师傅,自然也是她的师傅了。 “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带你一起走。”秦殊瑶见于书娴沉默,主动问道。 于书娴摇摇头,“师傅可否跟我说说木苓。” 秦殊瑶有些意外,她想了想,偏头看向沙漠消失的方向,回忆道:“她姐妹俩是我从市集上买来的别国罪奴,如果此行卖不掉,回国后将会被处死,木菁求我救她妹妹,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我那时心血来潮就两个都买了,她俩确实很忠心,是两个被信仰所束缚的灵魂。” “木菁姐姐好像很疼爱这个妹妹。”于书娴想到木菁姐姐三番两次舍身救她,心中感慨不已。 “我与她两姐妹相处十五年,两人的性格迥异,大不相同。木菁好钻研术法,勤奋上进,而木苓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对外面的世界一腔热诚,后来木菁又来求我放木苓自由,反正我留她俩在身边也没多大用处,便把卖身契约无偿还给了她们。有时候我会想,如若当初我没有放她两姐妹走,这样木苓也不会” 骤停的骆驼车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于书娴伸长脖子看向带头的商户,车上跳下来两个男人正和一小厮说着些什么,从神情来看,似乎遇到了麻烦。 “师傅,要去打听吗?”于书娴缩回脑袋。 “木菁告诉我,你的家乡是落孤城。”秦殊瑶看起来并不在意发生了什么。 于书娴挠了挠头,有些意外,“嗯不过师傅怎么突然说这个。” “走出这片树林,绕过前边的山就是落孤城,可想回去看看?” 于书娴顿时心下五味杂陈。 这时,从带头的商户那边传来叫唤:“山那边的城镇感染了瘟疫,路线改从山的另一边绕去下一个城镇。” 秦殊瑶浅笑,“书娴,你去跟领头的只会一声,道个别。” “落孤城也没有什么好的回忆,既然有瘟疫,就不要去了吧。”于书娴以为秦殊瑶是顾及她的思乡之情。 “算算日子就这两天,他们应该都到了,总该是要去叙叙旧的。” 原来不是为了她,于书娴沉默不再问了,在她的认知里,如今这个被唤作‘师傅'的人有太多的秘密和过往,即便她问,即便师傅肯说,估计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往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连群结党 蓝渊坐在铜镜前出神已经超过半个时辰,连季忘走进来都没发觉,直到月牙梳轻轻滑过发尾,蓝渊才回过神来,看着镜中在帮自己梳发的儿子,轻声道了句:“你来了。” 季忘把掉落的发丝拾起来,卷放在桌上,“母亲还在为那件事忧心。” 蓝渊转过身接过季忘手中的梳子,仰头看着他认真道:“我甚是想念扣儿,可是该以何颜面去见她?” 季忘牵强一笑,“无颜见她的是我,与母亲何干?” 蓝渊心里头一口闷气上不来下不去,她站起来用食指戳了一下季忘的额头,揪眉无奈道:“你说你怎么能……!” 季忘重新把蓝渊摁坐下,弯下腰抱住她的双肩,头埋进她的脖子里,声音懒懒,“别老纠结无法挽回的事,我知道你想小豆子,这不今天就带了好消息来。” “好消息?” “小豆子如今在落孤城,钟离阜不在她身边,你去见她不会有人出来碍事。” “她不是在阴山么,怎的又回城里去了?”蓝渊突然想到什么,抽了一口气道:“现在不是爆发瘟疫吗?钟离阜怎会让她去那里?!” 季忘轻笑了两声:“你放心吧,她在祈山的众弟子中安全的很。” 蓝渊瞥向那个粘着自己脖子的脑袋,“看来你瞒着我很多事。” “事无巨细,印月都会汇报于我,母亲若是放下一些成见,忘掉他差点在落孤城杀了你,若以部下来看,他算得上尽忠职守,一心效主。” “印月是你父亲的旧部,忠诚和能力不在话下,但是我这人记仇,我不和他计较已是最大让步。”蓝渊似乎联想到什么,又道:“对了,你对木菁多留个心,我曾经杀了她妹妹,她心中一直有结,难保日后不会对你不利。” “你们女人的心呐,我可是怎的都猜不透,说到木菁,我之所以功力精进,少不了她和黑风的功劳,且不说她日后会不会判主,至少我现在要做一个赏罚分明的主。” 此时,门外有人来报。 “启禀魔君,圣后,宫外河岸有一女子求见。” “让她进来。”季忘想也不想直接吩咐道。 “是。”门外人领命而去。 季忘抬起头,松开抱住蓝渊的手,稍稍理了理仪容,正准备走,一转头看到蓝渊一动不动。他纳闷问道:“您不好奇是谁?” 蓝渊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你故意来告诉我扣儿在落孤城是想支开我。” 季忘倒不意外蓝渊会戳穿他,“如果您不想去便罢了。” 蓝渊无奈,“我竟不知道你已经开始连群结党。可你要知道,鱼夜容是何等人,连我都未必打得过她,当年她叛离天界,甘愿堕仙,全因你父君的灭世魔功,她对至高功法的执着可以让她放弃一切。如今你父君已去,印月为使你强大,让灭世魔功重现,你觉得鱼夜容和你联手的原因是什么?!还用我明说吗!” 对蓝渊此言,季忘并不意外,只是幽幽道了句:“您多虑了。” 蓝渊真想翘开他的石头脑袋,没好气道:“你真以为她会帮你对付曾经的亲如家人的同门?还是以为她会帮你颠覆天界只为了自保?” “当然不会。”门外突然传来女声。 二人皆看过去,又听门外传来印月的声音:“魔君,圣后,属下将鱼姑娘带来了。” “都进来吧。”季忘命道。 门随即被拉开,印月和鱼夜容一前一后而入。 鱼夜容面上那若有似无的诡异笑容更加让蓝渊觉得此人不易掌控,季忘若是不听劝,恐将来得不偿失。 鱼夜容越过印月,自来熟的走到窗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小抿一口后,补充道:“我当然不会帮你对付曾经亲如家人的同门,也不会仅为了自保帮你颠覆天界。” 说完看向蓝渊,这才露出柔美浅笑,声音温婉如水,“蓝渊,好久不见。” 蓝渊视线冰冷的看着鱼夜容,而后朝季忘道:“你和印月先出去吧。” 季忘心神领会,点了点头。 待大殿内仅剩两人,蓝渊挑眉道:“没想到都过了那么久,你还如此执着。” 鱼夜容一听笑了出声来,掩嘴道:“我也没想到你还是那么的……单纯。”她站了起来,朝蓝渊走近,“怎么说你我都是旧识,而今碰巧又都叛离了天界,在凡界这应该可以叫做亲上加亲。” 蓝渊可不想攀这门亲,“你到底想说什么?” 鱼夜容走到蓝渊面前握住她的手,感觉到蓝渊愣了愣却没有反抗抽回的意思,便语重心长道:“季忘的心结是什么,为父报仇而已,他何曾真的想覆灭天界?我的心结你心知肚明,但我要的不止是灭世魔功,我还要整个魔界。你应该了解你的儿子,待将来大仇得报,他还会想囚禁于此?心爱的女子,平凡的生活,慈母上坐,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蓝渊看着鱼夜容一脸的认真,刚说的那番话,虽说明意是夺功夺位,却也夺得在理。是啊,季忘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亲手毁了他原本平淡快乐的生活,若能回去,未尝不好。 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蓝渊抽回仍被握住的手,退后两步,质问道:“你帮他杀钟离阜?” 鱼夜容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成事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 “季忘答应了你什么?” “所有的条件我刚已经说得清清楚楚。” 蓝渊冷笑一声:“你大可直接来夺,何必受制于人。” “若能用一点点无谓的代价化干戈为玉帛,何乐不为?” 二人直视良久,蓝渊缓缓道了一句:“无情冷血至此,四海九州怕无人及你。” 鱼夜容又是一副捉摸不透的浅笑:“这个夸赞甚得我心。” “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管,我也不想管,但是你不要伤害扣儿,否则季忘也不会放过你。” “她可是条件中的重要人物,我非但不会伤害她,还会好生护着。” 蓝渊向来多疑,所以并没有完全相信鱼夜容的话,不过照目前来看,只能静观其变。更何况她亲自护在扣儿身边的话,鱼夜容也休想碰到她一根汗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偶然与否 幽冥河畔,微风徐徐,扫过花开正茂的黄菖蒲使空气中充盈着一股独特的香味,虽近春末,幽谷中的万紫千红却丝毫没有萎靡的趋势,可即便如此,也看不到一只采花粉,采花蜜的蝴蝶和蜜蜂。 景色绝美,奈何这般了无生气。 隐藏在茂密枫藤后的树中屋,窗户被轻轻推开了一个小缝。 荼青原本和几个好姐妹约好要去南边采桑葚,谁知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不速之客。 自从姐姐离开了阴山,她就再也没去过玄云宫了,也不知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她修为低浅又不能出去,只盼姐姐出门在外平平安安就好。 屋内三人坐立难安,荼青从窗缝中瞄了过去,眉头一皱,咬唇道:“还在呢!” 坐在床边的蓝衣女子忧心忡忡,“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桌前的粉衣女子一脸淡定,“姐姐如今不在谷内,也不在山内。有什么事也牵扯不到姐姐,更牵扯不到我族。”她朝荼青丢了一颗小坚果,砸中后脑勺,又道:“别瞅了,他修为那么高,没准早知道我们在这里偷看他。” 荼青拉回窗户,走回桌前坐下,双手撑住下巴,转悠着眼珠子,“倒是没想过瞒得住他,不过……我觉得朦胧说得没错,他这是第二次来幽谷,第一次是天魔交战,姐姐因他……如果没有原因,他来这里难道只为看风景?” 名唤朦胧的蓝衣女子更加忧心了,“不会又要打起来了吧?能换个地吗?上次把花田毁得惨不忍睹,好几年都长不出新的梗。” 粉衣女子不以为然,“等着呗,怎么说我们和天魔两界的契约还在,确实美味,但你这一盘我真是无福消受,说吧,看出什么了吗?” “尸香魔芋。” 嗜鬯隐去遮眼的黑纱,坐了起来,讶异道:“这不是魔界的植物吗?” 戚沐良点点头,“此花内有一种虫类,体附剧毒,繁衍极快,身形细微不易察觉。” “可有解毒之法?” “魔界的虫毒,凡人的药方无可奈何。不过这些虫子以死灵为食,我猜想应是有魔人在背后等着捡现成的,虫子吸食的精魂可助其修炼,而且数量之多定能突飞猛进。” 嗜鬯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嘶……祭昼死后,魔界倒是安分,如今又开始兴风作浪,不知那新上任的小子是年少无惧呢,还是本事不小。”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双手一拍,又道:“对啊,如此说来,只要跟着这些虫子不就能找到元凶了吗!” 戚沐良不以为然,“我说的都是猜测而已,更何况人家等在那让你抓?就算你找到是谁,万一跟着入了魔界那可不止一个魔人,你是去给他们多送一个飞升了的仙魄吗?” “你可太小瞧我!”嗜鬯又躺回。 “是让你不要冲动,我觉得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先不管是不是魔人所为,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抑制传染。” “再断其根源。”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午时已过,却仍是烈日当头,嗜鬯懒懒的撑起身子,指尖一弹,给自己换了身竹青蛇纹云锦配,再配以蛇形白玉簪束发。 他理了理宽袖和衣襟,对自己这身行头显得非常满意。 “好了,今日便这样出门吧。” 嗜鬯看向在院中炉灶边加柴火的戚沐良,叹了口气,“最近张家豆腐花都不开门做生意了,想买还得进屋坐着等,他家那两个女儿可是缠人得很,你就不能换一家吃?” 戚沐良听到抱怨,转过头看着嗜鬯那一身招摇的装扮嗤之以鼻,“你把自己变成这样不就是想招蜂引蝶?” “他家那两个女儿哪能叫蝶啊……” 戚沐良打住,“废话少说,豆腐花我只吃他家的,对了,我刚出门倒药渣的时候,隔壁的跟我说,今日城里进来了一群没有感染的人,都普通衣着,看不出是什么来头。你顺便去凑凑热闹,回来给我说个新鲜。” “城外死尸遍野,居然还有人进得来也真是稀奇。”嗜鬯一脸忧状,“唉……怪只怪生得一副绝世美颜,为了你爱吃的豆腐花,本公子真是十分屈尊。” 说完一溜烟飞出了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重修于好 从刚进城一直到客栈落脚,窦扣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祈山此次众多弟子一并下山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拜师大会需要比试的算窦扣在内总共二十八人,分别由隋何带九人前往牡丹城,龙幽潜带九人前往余城,剩下十人则随辜子淮入落孤城。 就是这么巧,窦扣迷迷糊糊一路跟着大队回到了这个让她说不上是家乡却又充满亲情和童忆的地方。 原本是两人一间客房,可这一行人就窦扣一个女子,理所当然独占了一屋。 她把行李放下,走到窗边推开望了出去,楼高视广,城景尽收眼底,奈何物是人非。细细想来,那时她极少出门,匆匆外出也从未认真看过城里的一街一巷,难怪找不到熟悉的感觉,反倒是那刻在心底的影子,明明是回忆中最为温暖和深刻的部分,如今睹物思人,却又蒙上了一层不堪的过往。 季大哥,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对小扣子…… 突然一阵阴风扫脸而过,掀起了她的鬓角发,窦扣闪身退了两步,警觉地看向床帘突然放下的卧榻。 “何方高人!?” 帘后斜躺之人修长身形若隐若现,一清美男声随之而来。 “美人不必惊慌,本仙只是来会会相好的女子。”说完伴了几声轻笑。 窦扣越发觉得耳熟,猛然一惊,哭笑不得,三并两步冲过去想都不想直接掀起帘子,吼道:“你要吓死我吗?嗜鬯。” “没意思。” 嗜鬯坐直起来,鼓瞪着眼睛。 窦扣却欣喜不已,“你怎会在这?” 好几月不见他,心中很是想念。 嗜鬯嘴角一掀,逗她道:“冥冥之中注定我们在此相遇。” 窦扣捶了他肩膀一拳头,“说正经的,大叔不是罚你下山历练吗?难道……”她突然想到某个人,窦扣伸出食指,“啧啧啧……你该不会一直都在城里和戚怪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吧。” 嗜鬯露出受伤的表情,“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不务正业,耽于享乐之人?” 窦扣耸肩,“那你做何解释?” 嗜鬯伸出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小丫头片子还会管我的事了。这不有瘟疫呢嘛,仙尊一早便让我下山查源头,才在此逗留。” “那查到了吗?” “查到我还在这干嘛,查到还接二连三那么多人被传染啊?” 窦扣揪起眉,“刚进城的时候,护城河和林道边好多临时搭建的安置棚,不过尸体比活人还多,看着甚是心酸。” “幸得你们有功法护体,不然非得被城外那些感染之人活剥了不可。” “有祈山结界,他们近不了身,只是这一路看到的景象颇为心惊,难免不畅快,难道连个给病人送食物的人都没有吗?” 嗜鬯无奈道:“活不过五日,送了也浪费,再说没人愿意冒险。” 窦扣看着他,“你不是可以吗?这些日子在城里,你为何不去帮帮他们?” “我又不是菩萨,才不管这些麻烦事,万一弄脏了我这一身云锦多划不来。再说了,我是仙,插手凡界生死乃是大忌,如果哪一个病患吃了我送的食物,本来会死的结果不死了,那不就犯天规了。” 窦扣有时候挺佩服嗜鬯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明明是举手之劳,却硬拗也要拗一个塘塞的借口。 这就是他的为人啊,天底下除了他嗜鬯还有谁会把外表看得比人命重要。 思及此,窦扣释怀一笑。 “你呢?怎么跟着祈山的人来这里?又是为了……” 嗜鬯话音未落,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凌央的声音,“师叔,师傅让我来问你,午膳您是在房内吃还是下楼和弟子们一起?” 嗜鬯看着窦扣纳闷道:“师叔?” “说来话长,我暂时还要在城里呆上几日,慢慢同你说,你先走吧。” 窦扣边说边把嗜鬯往窗边推。 “对了,怎么不见我的翠青蛇!你该不会拿去煮汤了吧!”嗜鬯跳窗前回过头来紧张兮兮的问道。 窦扣抬起袖子晃了晃让他安心,“我要是把它放出来招摇过市,估计早被祈山的人拿去煮汤了。” 嗜鬯这才安心的化烟而去。 凌央这点察觉能力还是有的,他上前猛地推开门,眼神机敏的扫过房内每个角落后,方问窦扣道:“师叔刚与何人交谈?” 窦扣也无谓隐瞒,“你见过的,阴山瀑布山洞内的那位蛇仙。” 凌央不解,“仙君怎会在此?” 又是这个问题,窦扣不予理会,径直走到行李旁,道了句:“你出去吧,我换身衣服就来。” “小豆子……” 窦扣停下动作,讽刺道:“怎的不唤师叔了?” “我在想,你和我的关系何必变得如此生硬。” 窦扣回过头看着此时面容微带忧伤的凌央,牵强笑道:“是啊,为何我和你是这样,和季大哥也是这样,想了想,好像错的人居然是我,到底是我辜负了你们的心意。” “此前一直觉得被你轻视了才会对你态度如此冷淡,想来你也从未对我表示过什么,全是我一厢情愿,何必怨你呢,不过也多亏了你才让我知道原来最好的就在自己身边。” “你的意思是你和敖吟……”窦扣有点意外。 凌央点点头。 心中仿若连着十几日的乌云暴雨退去,突然艳阳高照一般,窦扣高兴不已,她冲过去抱住凌央,激动道:“我的好朋友,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料不到窦扣会是这样的反应,凌央愣了一愣,身子僵直着。 感觉气氛又有点尴尬,窦扣赶忙松开手。 她吞了吞口水,转了话题,“我们出去吃饭吧,可别让人觉得我师叔架子大,要请那么久。” 凌央轻咳一声,回过神来,“你不是要换衣服吗?” “不想换了。” 正值商贸繁盛之季,客栈却冷清不已,小二坐在门槛上撑着下巴发呆,掌柜的在柜台前打盹。 城门被封得死死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何况是商队,就连窦扣她们也是略施术法才得以进来,还差点和守门的卫兵起冲突,也不知辜子淮去说了什么,马上就化干戈为玉帛,一行人顺利进了城。 大家伙安静的在二楼吃饭,此时门口突然传来小二大嗓门的吆喝声:“二位客官里边请。” 众人目光纷纷投到那两个刚踏进门的蒙着面纱的女子。 和窦扣同坐一桌的桓奕看得出了神,他身边一起跟来凑热闹的尤璃同样若有所思。 接着尤璃用手肘碰了碰桓奕,低声道:“你觉不觉得她的身形很像一个人。” 桓奕收回视线,转过头继续夹菜,沉默不语。 只见二人行至柜台跟掌柜的说了些什么,然后便由着小二也引上了二楼雅座。 凤来客栈算得上是落孤城最大的一间,即便是祈山一行十余人也不过占了二楼的四个桌子,空下来的少说也有二三十桌,可见兴隆时期高朋满座之景,便更突出如今的冷清。 也就是这般冷清,才使得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人侧目猜疑。 窦扣有些看出了神,这两人总让她想到当初在青漠庄看到的西域优伶,虽说简朴了些,到底是不同于中原的服饰,应是从西域之国而来吧,可如今没点本事怎么进的城来,想到这,又让窦扣不禁多瞧了几眼过去。 只是那其中一人虽说蒙着面纱,却让窦扣脑中没来由的跳出一个记忆深刻的名字。 继而轻声呢喃了出来,“于书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你是何人 嗜鬯拎着两碗豆花回到戚怪住所,这脚还没踏进门,嘴里就开始抱怨个不停。 “我跟你说,我明天是打死都不去了,你就算是……” 接下来的话在看到院中负手而立之人后全都咽了回去,手里的碗还差点没拿稳。 嗜鬯赶忙把豆花化为虚无,迎上前去直直跪下,口中毕恭毕敬唤了声:“仙尊。”然后偏了偏身子,看向跪在另一边的戚沐良。 钟离阜仍是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 “这城镇外围的结界是你设的吗?” 嗜鬯脑中还在纳闷仙尊为何来此,该不会真是来责难他不务正业的吧。听到此问,他心虚回道:“虽然尚未查证源头所在,如若瘟疫源于魔物,一旦病源触及结界,便会传讯于我。” 看到钟离阜不语,嗜鬯又接了一句:“嗜鬯办事不力。” 钟离阜走到竹榻边坐下,“都起来吧,虽然没查出缘由,此举亦是力所能及,倒无谓办事不力。”接着他看向戚沐良,问道:“这些年你都住在此?” 戚沐良两眼微红,回话的声音也略发颤,“沐良几十年从未离开过落孤城。” 钟离阜轻叹:“身体能恢复成这般也不枉你嗜药理成痴。如今你为凡人,我等本不该再有交集,不过此时的落孤城充斥着未知变数,有些事,兴许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戚沐良佝偻的身子又行了一礼,“沐良定竭尽所能。” “我要在这城里停留一段时日,你这可还有空房?” 嗜鬯插话道:“这寒屋漏院的,怕委屈了您,不如嗜鬯帮您寻一城中雅居……” 钟离阜摆摆手打断,“此地临河,位偏邻少,甚是安静,不失为一处良居。” “仙尊住沐良的房间吧,我现在就去收拾床铺。”戚沐良说完转身走进了屋。 钟离阜又问嗜鬯道:“可有在城中见到扣儿?” “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您打断了,窦丫头便是住在城中心最大的凤来客栈,嗜鬯是想,如果您在她身边,即便有何变数,也能第一时间保护她。” 钟离阜点点头,“刚是我未思及此,那便如此吧,你引我前去。” 嗜鬯有时候真的怀疑在钟离阜的心中,窦丫头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如若不然,为何屡屡只要是关乎窦丫头的事,仙尊都做一些不同于以往行径的举动。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或许某人自己都不知道衍生出来的是什么样的情感,又或者是本身一味的否认,压抑和无视。 话说回来,即便是这样,他这个外人,这种身份,多说无益。可怜的窦丫头,喜欢谁不好,偏偏把心放在最不可能的人身上,每每相视,心里定是十分煎熬! 要是喜欢他,两情相悦,没准现在都生一窝了。 想到这,嗜鬯忍不住笑出声来。 钟离阜问道:“何事开怀?” 嗜鬯憋住笑意,“都是些污秽的想法,仙尊还是不要知晓得好。” 钟离阜化了一身素面牙色鹤氅,一头黑丝高束,活脱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让那在门边发呆的小二瞧得都愣了一愣。 看人越走越近,小二这才匆匆迎上前,鞠躬哈腰道:“两位客官生得好生俊俏,是打哪来啊?”边说边把人往里边引,收拾了一张桌子给人坐下。 “这位客官我猜是位教书先生。”小二先是看了看钟离阜,见此人冷面如霜,自讨没趣偏过头又看了看嗜鬯,笑脸奉承:“我猜您是有钱的官家大少爷吧,浑身一股遮不住的贵气。两位今儿个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呢?” 嗜鬯朝小二招招手,示意他低下头来。 “早些时候不是来了一群人嘛,那些人住在几楼,你便安排这位先生同住一层即可。”嗜鬯边说边拿出一锭金子和一锭银子,“我喜欢官家大少爷这个身份,金子是房钱,银子是赏你的,去安排吧。” 小二两眼几乎要炸出火来,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大爷,一定给这位安排最好的上房,晚些时候再让厨房备好上乘的酒菜送上去。” 客栈靠的是南来北往的商客在营生,这瘟疫搞的外边人进不来,里边人出不去的,差点关门大吉了,今儿个不知吹的什么风,接二连三的进客,还都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来落孤城搅什么名堂。 小二看了看被同伴引上楼的客人,又看了看手中那闪闪银锭子,笑着想:管他呢,他啥奇怪的客人没见过,只要有银子拿,都是好客人。 今日的午膳太过丰盛,窦扣比平日多吃了一些,许是撑了胃,此刻隐隐发疼,她走出房间想向小二问点消食散,瞥见那被小二引着走向客房的客人,背对着,看不见相貌,不过此人身形…… 窦扣浅浅一笑。 “好像大叔啊。” 直至房门被小二带上,那人都未回头。 她大概是许久未见,思念成疾了吧。 窦扣倚在栏边撑着下巴,看向那刚刚住人进去的客房,自言自语:“也不知大叔现在在干嘛?没有我在肯定乐得清静自在吧,弹琴,看书,写字都没有人打扰,说不定巴不得我不回去呢。” “丫头。” 窦扣侧过身看向朝她走来的桓奕,“师傅,有事吗?” 桓奕走到窦扣面前,用手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这次不管过程和结果如何,我都会保你周全。” 窦扣纳闷,“师傅是知道要比什么了吗?” 桓奕摇头,“只是刚才偶然想起故人,便想同你说这一番话而已。” 窦扣双手又挽上桓奕的胳膊,撒娇道:“您一直以来都疼我,不说我也知道您会保护我的。” 钟离阜隔着房门透视着走廊上的二人,神色黯然。 这男子是何人?为何会和扣儿如此亲密?话语间仿若相识多年般的熟稔。 师傅?是扣儿在祈山刚拜为师之人吗? 即是如此,师徒之间如此这般拉扯成何体统! 钟离阜挥去眼前之景,垂下眼睑,对心中那股莫名怒火颇为讶异,心魔一旦衍生竟是如此强势,纵然修为如他,也难以压制。 既然越压制越强势,那便顺其道而行,情劫难渡,他曾见证几许,自己修行近十万年,想必此劫是修为进阶的重要关口,倒也不必一再忽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由心而为会如何,扣儿总说他不懂人世冷暖,那便乘此机会一同懂了去。 如此做了决定后,钟离阜瞬感轻松,他起身走到铜镜前,细细看了镜中的脸许久,而后面容一抽,微微弯起了嘴角,笑得格外僵硬…… 扣儿说他笑得不好看,果真如此。 入夜。 床榻上的人又在呓语,还时不时傻笑几声。 “大叔,您真好看,扣儿从未见过比您还要好看的男子……” “大叔,您不要赶扣儿走,扣儿哪都不想去,只想一直陪在您身边……” 黑暗中矗立的人影缓缓坐在了床边,伸出手去抚平那微微皱起的眉头,轻声呢喃:“大叔不会赶你走。” 床榻上的人似乎听到了回应但没有醒来,熟睡的面容转而笑得香甜。 钟离阜正准备离去,突然见窦扣胸口五色荧彩若隐若现,此时呓语又响起,却是换了一种语调。 “荼青,他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唤作‘蝶音’,蝶自谷中来,喜闻丝桐音……” 正当钟离阜觉得此话十分耳熟之时,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怔住。 “我以上古神族之力封印此情此景,除了你们,没人会记得我出现于此……” 泪珠从窦扣眼角滑落,声音是钟离阜从未从她口中听过的悲凉,他甚至怀疑此时说话之人根本不是扣儿。 “你到底是谁?”钟离阜脱口而问。 床榻之人缓缓睁眼,瞳孔深邃如潭,梨涡浅笑,轻声回应道:“桑虞。” “你不是扣儿。” “我是她,亦不是她,终会是她。”说完又闭上眼,陷入了沉睡。 窦扣胸口的荧彩隐匿消失,房内陷入更深的黑暗,此时的钟离阜内心久久不能平复,他起身隐回自己房中,一遍又一遍回想那番诡异的对话,特别是那句“蝶自谷中来,喜闻丝桐音”,分明耳熟至极,却始终寻不到关联记忆,怪只怪多年来修养心性,淡薄度日,思绪空空如也,如今看来反倒有弊。 她口中的荼青是谁?桑虞又是谁?上古神族?她到底封印了什么?为何此人如今会在扣儿的体内,二人又有何关联? 这一切看来只有一个人能给他答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元神苏醒 南华似乎猜到钟离阜要来,早早备了茶在前厅,还让仙童侯着,只是不见本尊。 茶过三巡,仍不见南华,钟离阜放下手中杯问身侧仙童道:“仙翁可有说何时会来?” 仙童摇摇头,“仙翁只交代了,如若您觉得无趣,便让弟子引您在宫里转转。” “不必了,我在此等候便可。” “仙翁也说了,如果您不愿,就说您要找的就在这宫里的某一处。” 钟离阜挑眉,“只知你家仙翁通晓命理,殊不知还会未卜先知。” 他站起身来,“如此便劳烦了。” 落孤城。 窦扣今早醒来的时候发觉胸口温热,她用手捂了捂,感到莫名。 这样的温热记忆犹新,只是胸口里的光束已经好久没有出来‘作乱’了,现在突然有了反应,难道是附近有危险? 想到这,窦扣警觉的看着四周,直至胸口渐渐恢复如常,她才小心翼翼下床梳洗。 回想起昨晚的梦,真得不切实际。 坐在床畔的大叔,指腹抚过她额头的触感,还有那一句“大叔不会赶你走”,以及后来的说的那些…… 窦扣揉了揉太阳穴,她到底在梦里说了什么,怎么一句都记不得。 不过,像那样温柔的大叔,会对她说这般话的大叔,只能在梦里才能见到吧。 此时敲门声响起。 门外一个陌生的声音唤道:“师叔,一会儿早膳会送过来,今日将进行第一轮比试,请您暂时不要离开房间。” 窦扣自然应下,但思绪仍紊乱不已,既然要比试,为何不让离开房间?加上昨晚的梦境一直缠绕,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也不知这第一轮比的什么,就她现在的状态,估计比啥都占不了上风。 这空档,窦扣在脑中一一掠过要在此和她比试的几个人,除去那个给他下毒的明亦还有那个看起来老实沉稳的期羽,其余六人她此前可是见都没见过,好在她不会长久地呆在祈山,比试就随便应付一下吧,管他谁输谁赢。 不一会儿小二端着早膳进了来,搁下后一句话没说就匆匆带门出去了。 窦扣坐在桌前食不知味,脑中仍是在努力回想着昨晚梦里她到底说了什么,总感觉是些奇怪的话,就是想不起来。 喝了口汤后索性放下碗筷不吃了。她又走到窗边,还未来得及推开,只觉头脑开始犯困,这睡意来得蹊跷,只是完全没办法思考,眼皮如千斤重一般,她浑浑噩噩走回床榻又躺了回去…… 另一客房内,桓奕和尤璃坐于桌前,辜子淮立在一旁,只见他作法在三人面前化出九面虚幻水镜。 “以此便可监察全程。” 尤璃不以为意,“三座城每选两名弟子胜出,今年新弟近两百人,如此分下来,还不如输,不然分二三十个徒弟给你教,不得累死。” 辜子淮略显尴尬,“前辈喜好自由,自是觉得繁累,不过既然一心求道,若能出师,是对修为精进的肯定。而且一旦座下有了徒儿,自身更不能懈怠,所以祈山才会以这样的方式鼓励弟子勤勉修炼。” 尤璃看了看桓奕,嘲道:“哥,看来我俩当初在祈山就是混日子的。” 桓奕似乎没有在听两人谈话,眼神空洞,思绪飘远,只是听到尤璃的叫唤后,他敷衍的回了一个“嗯。” 尤璃无奈摇头,“依稀人影在,似是故人来。” 这时辜子淮看着属于窦扣的水镜愕然道:“为何会这样?” 发觉神志回来后,窦扣猛然睁开眼。 这里是…… 竹山?! 眼前的木屋!院中的爷爷!不对!爷爷死了,这是梦。 窦扣小心翼翼上前推开栅栏,试探性唤了声:“爷爷?” 心中那沉淀许久的思亲情感已经没有最开始失去爷爷时那般强烈了。 坐在院中编簸箕的老者似乎听不见,对窦扣的叫唤毫无反应。 此时天空中突然飞下来一位白衣仙人,把手中抱着的婴儿递给了老者,并道:“待山中五只五色灵蝶出现便是她下山之日,你的消亡之时……” 窦扣想起来了,难怪她觉眼熟,不就是在山神庙里给她神水得以通过阴山结界的那位老爷爷吗? 只见白衣仙人说完后便乘云而去,爷爷抱着婴儿笑得很是慈爱。 “就随我姓窦,单名扣,扣于心间,留于跟前,希望咱爷孙长长久久的。” 原来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安排了,到底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能有多少,那个仙人是谁?婴儿又是从何而来?她的父母呢? 突如其来的大雾把四周之物全部隐去,窦扣伸出双臂在一片白茫茫中摸索前行,不远处隐隐有人影闪动,离她越来越近。 “谁在那?”说不害怕是假的,见得不到回应,窦扣蹲坐了下来,抱紧双腿,嘀咕道:“这是梦,是梦而已,等下就会醒的。” 茫茫百雾中出现一只手伸向她,伴随着耳熟的女声:“别怕,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接着人影慢慢显现…… 窦扣抬起头…… 然后她被眼前之人惊得语无伦次,“你……我……我们……” 这是一个与她长着同一张脸的女子,可是神态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眼前之人怎一“妖媚”可形容! 凌波华裳,曳地长发,虽只用零星小花作为发饰,已是绝美。 柳眉杏眼,明眸浅笑。 窦扣看傻了眼,心里不禁暗忖:原来自己那么美啊。 桑虞见窦扣看得出了神,笑得更深。 “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窦扣突然想到什么,站起来指着桑虞,惊道:“我知道了,你是荼青唤做姐姐的那个人!” 桑虞无奈,“我就是你。” “我身体里的光束是你吗?” “它们是你的本体元神。” “就算是这样吧。”窦扣打算一次把想问的都问清楚,“那我是怎么来的,难道没有父母吗?” “你是神族,只要尚存一息,便可重修。尚存的意念会吸取天地万物之灵塑造人形幼体,待元神聚合相融便得以新生。只是此前被封印禁锢神识,才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过三界还没有什么能真正困住你的元神。” 桑虞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一番解释太多余,反正今日之后便只有一个她,所有的过往包括今生的经历记忆都会在留下。 便又道:“跟我去一个地方,一切从那里开始,便从那里重来吧。” 窦扣脑袋里还在细想桑虞所言,适才发展周身迷雾渐渐淡去…… 这里又是……山崖上? 没错!她曾在梦中到过的地方! 崖边弹琴的大叔,琴尾的小黄蝶…… 窦扣上前几步朝崖下望去。 繁花似景的幽谷,水光粼粼的幽冥河! 桑虞缓缓走近,声音空灵飘渺,似是对着窦扣说又仿若自言自语,“南华封印我的元神,本是放入尘世历经五世轮回,我以为只要体会过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待归位那一日能淡去心里那份到死的执着,因为我后悔了,我不该不顾肩上的责任为了一个心里无我之人丢失了性命。” 她牵起窦扣的双手,黯然神伤。 “奈何我竟第一世都过不了,即便不记前尘,却还是心系于他,只是他依旧心里无我。既然朝夕相处都无法得尝所愿,再如此下去也是自寻烦恼……”尾音随着桑虞化作的万千光华莫入窦扣体内,使得她无力承受,瞬间倒地。 当知觉恢复,窦扣撑起身子,揉了揉仍是剧痛的头,胸口滚烫如烙,只见锁骨那颜色暗淡的勾月印记仿若被人重新上了漆一般,透着鲜艳无比的混合色彩。 她撇撇嘴:“这副凡躯真是吃不消。” 又回想起此前自己问自己的一系列傻问题包括脑中所想,窦扣终是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音长声大,惊飞了身后树林里的群鸟,还隐隐回荡在山谷里。 荼青放下手里的桑葚,问身侧朦胧:“你有听到吗?” 朦胧依旧一身蓝衣,嘴里边咀嚼边回道:“什么?” 荼青走过去开了门,竖起耳朵仔细听,可是却又听不到了。 她悻悻走回桌前。 “刚才我以为听到姐姐的笑声了。” 朦胧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别太忧心了。” 荼青点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元神苏醒2 小二早上送去的膳食里加入了祈山的离魂灰,这第一轮比的心性,用的是祈山五大禁术之一:离魂窥心术。云桧当年将错就错,驱逐了桓奕,令他一生愧疚却又无可奈何,若他早知瑶儿心性,也不至于如此盲目。所以他决意解封禁术把心念不正之人先行扼杀,以防重演祖辈憾事。 虚幻水镜里,每个人得过往,行过的善与做过的恶以及心之所想,都在用一种缩略快速的方式演示着。 辜子淮仍在为窦扣混沌一片的水镜苦恼不已,不经意瞥见旁边明亦的水镜里所显示的情节…… 他错愕的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明亦怎么会……还有了真?” 尤璃翻眼嘲讽:“你这个做师傅的平时都干嘛去了,非得用这样的方式才知情。” 辜子淮看向尤璃,“难道前辈早知此事?” 他又看向桓奕,“那师叔也是知情的了?” 二人皆点头。 辜子淮顿失沉稳,气急道:“为何不来告知子淮,子淮定会严厉惩处!” “好在我发现得及时,不然那丫头估计身子虚得连山都下不了,更别说比赛了。”尤璃眯眼看着辜子淮,继续挖苦:“啧啧啧,你教的好徒弟。” 看辜子淮愧疚的神情,桓奕给了尤璃一个冷眼让他闭嘴,然后道:“我也是下山前一天才得知,当时说把你叫过来给一个交代,可那孩子说反正人没事就不计较了,便不了了之,不想今日会在这水镜中呈现于你。” 辜子淮叹道:“子淮教导不严,差点害了师妹,心中很是自责。” “行了。” 尤璃最听不得这种只会用嘴说,不来点行动的推脱之词。 “等第一轮结束,该怎么惩处是你的事,眼下不还有个意外没解决?这离魂灰到底有没有危险,万一神识回不来,不就是个活死人了?” 辜子淮一听顿时失了方寸,此前从未用过此物,他也不敢断然保证绝无意外,如此看来还是得用灵鸢传讯尽快告知于师傅。 “快看!”尤璃突然叫道:“出现了。” 辜子淮收回准备施法的手。 只见水镜中的白雾散去,显出窦扣安然无恙地坐于桌前吃着刚没吃完的早膳。 辜子淮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道了声:“奇怪。” 桓奕也附和道:“嗯……确与他人不同。” 尤璃笑道:“我看这离魂灰是不是放的时间太长,失了效应。” 接收到桓奕又一记冷眼后,尤璃耸耸肩自顾喝茶不语了。 辜子淮问桓奕道:“这第一轮比试的结果,师叔觉得应该如何决断。” “其他人毋庸置疑,相信你心中已有定夺,你问的是窦丫头的去留不是吗?” 辜子淮不予否认。 桓奕继续道:“水镜如是呈现,表示其无过可显,人生如白纸,心思如清流,难道不是修道之人的典范吗?” 辜子淮点头。 “师叔说的是,子淮愚钝了。” 一柱香时间已过,水镜消失,尤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就淘汰了三个,也太没难度了,接下来要比什么?” 辜子淮卖关子:“前辈明日自会知晓。” 尤璃白眼一翻,“罢,反正都像小娃儿过家家似的。” 桓奕总觉得哪里不对,就他所知,窦丫头心里藏着的事确实是不少的,他本以为通过此次的窥心之术至少可探究到封印在她体内的另一个元神为何物,仙尊曾二度提及有关她体内封印之事,可终是无从探究。却不想今日这番折腾竟什么都无法得见,窦扣如今还是凡躯,修为可说是毫无根基,自是无能力抗拒此术,既然出现这样的情况,无非两种可能。 一是:她根本没有吃离魂灰。 水镜中显示她坐于桌前用膳,故排除此项。 二是:她修为大增,此种低阶术法已对她无效。 这些年窦扣的一朝一夕,一举一动,都是在桓奕的眼皮子底下,她所学都传自于他,虽说此术法连中阶都算不上,但连桓奕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全然抵御,更何况是连他皮毛都没学到的窦扣了。 那丫头唯一让人费解的也只有体内被封印的东西,若说与其有关,倒还有几分说得过去,毕竟被封印的元神到底有多强大,的确无法估量。 难道封印在窦丫头体内的元神一直是苏醒的?出于自我保护而抵御了此次的窥心之术? 桓奕不知不觉走到了窦扣房门前,犹豫少许后还是伸手敲了敲门。 “丫头。” 窦扣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门外的身影回应道:“师傅?有事吗?” “我是来告诉你,刚才的第一轮比试你通过了。” 窦扣故作疑惑道:“这什么都没发生呢,怎的过了?到底弄的什么玄虚?”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嗯……好像头有些昏沉,应该是昨晚没睡好。” “你一直在吃饭吗?还是说有没有晕倒再醒来之类的事情发生。”桓奕想到窦扣的水镜有一段时间是混沌一片,如果没有任何异样,那至始至终水镜就应该如最后所显那般,又怎会被遮去了一部分。 “师傅这般神秘兮兮的,倒是让扣儿觉得紧张了,这里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你一直在吃饭。” “扣儿没想那么多,师傅神通广大,扣儿在做什么能瞒过您吗?您还有话就进来问吧,扣儿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什么要问的了,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还要比试,虽然只是应付,总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听口气不像刻意隐瞒,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原因。 桓奕释然,其实只要人没事就好,更何况还稀里糊涂的过了比试,又何必去追根究底呢,如果真如自己所想,那看来在她体内的也不是什么危险的因素,既然无从查证,那便罢了。 待门边身影离去,窦扣自言自语道:“既然已有打算,万不能留下什么。”她又叹了一口气,头直直地垂在桌前,语气略带抱怨:“之前的日子倒是过得惬意,若非被离魂灰所逼,我也不用那么早醒来,无忧无虑的日子多好,这下又要回去听那一群小烦人精的唠叨了。” 窦扣随手施了个法,却发现什么都没发生,她一拍脑门。 “这颗脑袋也不好使了,元神回来了,身体不还没回来嘛!嗯……看来得想个毫无破绽的法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忆起前尘 南华宫。 钟离阜一路随着仙童,二人行至一处开阔庭院,院子正中矗立一颗繁茂无比,遮天蔽日的大树,树下四方各有一三尺方形水塘,细细看去才发现树上的每一片叶子上都显有一人名。 仙童朝钟离阜行礼道:“仙尊想找谁,只要在树下默念其名,便会有与其相关的灵叶落入水中,若落入东方之水,说明其为凡人,落入西方之水,则为妖灵,南方则是得道之仙,至于北方,那便如您一般的尊位或者不在三界之生灵。水中会显现此人如今在何处,还可显现召唤之人所想知道的与其相关之事。” “可我并未知晓其名。”那日在幽谷钟离阜确实没有听到关于她的名字。 仙童挠了挠头:“可是仙翁说您知道的呀。” 南华此言何意?他明明从未……钟离阜脑中突然闪过前晚在扣儿口中听到的奇怪呓语,难道二者有什么关联?那便用此名试上一试也无妨。他行至树下,闭眼在心里默念了‘桑虞’二字,然后睁眼抬头,忽见一束金光在成千上万的树叶间飞快穿梭,而后小小一片叶子缓缓抽离出来,朝着北方之水,飘摇而下。 仙童惊讶。 “弟子跟随仙翁几百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落入这北方之水的叶子。” 见水中投影出现之人是扣儿,并未出乎钟离阜所料,只是为何会是北方之水? 接着又听仙童道:“仙尊若还想看什么,只要继续默念与此人相关的事物即可。” 钟离阜却迟疑了,当初扣儿入山,他只知道她体内有一个被封印的元神,他从未想过帮她解除,如今更是不想也不愿,扣儿只是扣儿,不管她体内的是何人,只要封印在,其他的皆是虚无。 不过为何从一个陌生人口中说出的话会让他觉得似曾耳闻,而且越发深刻。 钟离阜脑中一遍遍响起哪句话,竟情不自禁念了出来:“蝶自谷中来,喜闻丝桐音。” 突然北方之水深处传来悠扬琴声,只见粼粼水光中,幽幽一深谷,谷中繁花似锦,绿意盎然,插入云霄的山崖边,一白衣仙人盘腿而坐,十指轻抚膝上瑶琴,琴尾的小黄蝶一动不动…… 那是他! 钟离阜愕然。 难怪耳熟,那是他自己说过的话! 他当时兴起给那只经常来崖上听他弹琴的小蝶儿取了名字。 “桑虞……原来她就是那只小蝶儿,可是为什么她会被封印在扣儿体内?” 水中的画面继续,小黄蝶见钟离阜离去后摒去掩饰,周身散出层层彩翼,心情愉悦地原地飞旋,接着在漫天五彩光华中化作人形,梨涡浅笑,轻声呢喃:“蝶音。” 竟是和扣儿同样的面容! 此时一术法打来,消去了水中的画面。 仙童看到来人后,行礼唤了声:“仙翁。”随后被南华遣去了。 南华笑脸盈盈走到钟离阜身侧,看他神色迷乱,便打趣道:“钟离仙尊向来性情寡淡,处事不惊,今日的反应真是让老夫吃惊。” 钟离阜无谓调侃,“为何不让看了。” 南华捋了捋胡须,表情多了分严肃,“剩下的其实都在你的脑子里,只不过被她盖了一层纱,你想不起来罢了。” “仙翁此话,钟离听不明白。” “上古神力所洗去的记忆并非找不回,更何况以你的修为。”南华掌中化出一小瓷瓶,递向钟离阜,道:“这是那天幽冥河的水,混了逝去之人的血与泪,你喝下它,睡一觉吧。” 幽幽山谷,树下秋千。 “姐姐,你又去崖上听他弹琴了,那人的传言你又不是不知道……” “荼青,我知道你为我好,岁月静好,能与其琴声相伴我已知足。” 粼粼长河,绒球花田。 “姐姐,您若插手必得罪一方,切不可让族人置于危险之中。” “我以上古神族之力封印此情此景,除了你们,没人会记得我出现于此。” “姐姐,我们等你回来。” 当一切得以解释,当种种迷雾散去,钟离阜才明白原来他丢失的那段过往,忘却的那个人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前世桑虞对他的恩情重叠了今生扣儿对他的依恋,反倒让钟离阜不觉得有负担,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无法言喻,连他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愉悦。 他开始有些理解了当初的沙华,理解了葵娘在胤琉珠里说过的话,继而想到荒古石册所显示的预言,原来这数万年间他真的忘了一个人,他真的欠了一笔债。 今生之劫,难道真如预言所说会让整个阴山陪葬吗? 欠她的,他会还,恩和情都会还。无论将来要面对何种变数,即便灰飞烟灭,他也会用尽全力守护阴山,守护天门,不负师傅嘱托。 若无法两全,那这一世便由他挡在她身前。 落孤城。 凤来客栈的一间客房内,于书娴戴上面纱准备出门,秦殊瑶告诉她,城外的尸身上有一种疫虫,以吸*魂为生,数量之多足矣用来控制她体内的血咒,还可增强功力。 她跟着秦殊瑶一年有余,多少学了一些术法,加上之前木菁姐姐为了救她而传授的魔功,让她褪去了那个柔弱小姐的身份,彻底成魔。她要找的人如今近在咫尺,若一招便能了结其性命,那是何等大快人心,既然这疫虫如此有用,那可不能浪费。 曾经绿水盈盈的护城河如今已浑浊不堪,沿路的尸身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水中央,漂浮在水面上的肿胀身躯煞是惊悚,刺鼻腐臭让于书娴几经作呕。 前边不远处的搭棚下还有活人忙进忙出,许是一些冒着风险出来照顾家人的人,时不时还朝她这边看了几眼。 于书娴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盘腿坐下来从周围的尸身上逼出疫虫,吸其所*魂,殊不知这一切已然被周围的结界传讯于嗜鬯。 原本还在打盹的人突然一跃而起,飞天离去,让院中的戚沐良摸不着头脑,不过却不忘交代‘重要的事’。 他朝嗜鬯消失的方向喊道:“今天你让老张少加些糖!上次的太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杀伐果断 于书娴毕竟毫无修为根基,丝毫察觉不到此时身后正有一股强术朝她攻来,电光石火间身体却突然被另一股力量震飞数米之远。 于书娴一口鲜血喷出,在运功时被打断,让她体内内力功法大乱,好在来人下手不重,只是让她受了点内伤。 这时才看清楚几米外那两个面对而立的不速之客。 她惊呼:“黑风?” 接着又看向黑风对面之人,她记得他,青漠庄那个在钟离阜身后一直护着窦扣的人。 谁来告诉她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只见黑风手中长杖指向于书娴,道:“这位姑娘到底还是我魔宫中人,仙君如此杀伐果断会不会太目中无人?” 嗜鬯原本以为此次瘟疫只是小妖作怪,不想又杀出个程咬金,如今仙尊不在城内,以他的能力要对付黑风着实难有胜算,更何况现在还是两个人。 如此看来,若是黑风散出的源头,那便得以解释了,新任魔君为精进功法,派属下用疫病做为掩饰吸取活人魂精练功,倒是‘有理有据’,说得通。 见嗜鬯沉默,黑风讥笑道:“仙君这是等救兵呢还是吓傻了?” 既然打不过总不能嘴皮上还输,嗜鬯摇头叹气,一脸同情道:“我要是长你这样,早自毁元神重新投胎了,看这地上的死尸有一些模样还算俊秀,不然我帮你转移转移?” 黑风不气反而笑得更奸猾。 “仙君这主意不错,不过我瞧着谁都不入眼,就喜欢仙君这张面皮,还望仙君莫吝啬。” 说完,见其长杖的骷髅口中墨烟飞出,化作数支利剑朝嗜鬯攻去,招招致命。 嗜鬯身躯宛若游龙,移形躲闪,游刃有余,接着出招反击,几十回合下来不分胜负。 黑风摇头轻蔑道:“实在无趣。” 话音一落,又见他把手中长杖扔向空中,瞬间把周围死尸内的魂精包括疫虫全数吸附入内。 嗜鬯心里暗叫不妙,眼下黑风灵力大增,他定是斗不过的,但瘟疫源头在此,若今日不了结,还会有更多的人无辜送命。 仙尊到底去了哪里?明明是为了瘟疫而来的落孤城,又为何轻易离开? 嗜鬯正想着如何拖延时间,突然一个耳熟之声凌空环绕而来。 “黑风,是不是觉得我的忘儿不配做魔界之主,所以你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青耕神鸟落于岸边杨柳枝头,一阵光华笼罩下化作了人形。 蓝渊嘴角一抹嘲弄轻蔑的浅笑让人看了心底发寒。 她又看了看嗜鬯,冷若冰霜的面上多了一丝柔和。 “我这可是第二次救你,回头可要想想怎么回报于我。” 嗜鬯虽然憎恶魔人,但蓝渊于他却是旧识好友一般的存在,且不说窦扣还是她歃血之主,两人也算是有着同样看重的人。 嗜鬯哧鼻,“你莫不是忘了,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蓝渊飞身而下,“咱们到底谁欠谁的,看来还得找时间好好清算清算。” 于书娴此时背对着蓝渊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她是被姐姐偷偷救出去的,若是让蓝渊知道她还活着,今日不仅会没命,还会连累姐姐。 黑风见事情败露,急急收回长杖,单膝跪地紧张道:“圣后息怒。” 蓝渊居高临下,音寒刺骨:“若不是忘儿让我出来散散心,我还真想不到原来这阵子凡界西州的鸡犬不宁竟是你搅出来的。” 她手中化出羽剑逼在黑风脖子上,继续道:“说吧,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可以让你留个遗言。” 黑风浑身哆嗦,冷汗直冒,忙解释道:“是魔君让属下……” 话音未落,头先着地,于书娴被眼前之景吓白了脸。蓝渊杀伐果断她早有耳闻,却不想竟如此利落。 “废话就不用说了。”蓝渊收回羽剑,看着嗜鬯云淡风轻道:“如此清理门户,你可还满意?” 嗜鬯挑眉,戏虐道:“凝香仙子不仅人美,心也美,只是这手法颇为残暴了些,不过甚合我意。” “那可还想再看一次?”蓝渊瞬间移至于书娴身后,又化出羽剑。 于书娴整个人瘫软在地,神情绝望的看着嗜鬯,染血面纱下的嘴唇轻轻蠕动,但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求求你,救救我。’ 嗜鬯虽无恻隐之心,可也不能纵容滥杀无辜的行为,既然瘟疫不是此人所为,何必要了她的性命?便道:“此人血咒缠身,迫不得已为之,何况她并未害人,吸食的只是这些死尸的魂精而已,仙子放她离去吧。” 蓝渊走到于书娴面前蹲下,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是啊,血咒,死了反而让你解脱了,这样也好,生不如死。” 于书娴眼中含泪,嘴唇咬得死紧,在心里回应:这都拜窦扣所赐,既然你们个个都如此看重她,只要今日有命离开,定要让窦扣血债血偿。 见蓝渊化作青耕凌空消失,于书娴紧张至极的神经终于缓和过来,回过神后要向嗜鬯道谢,却发现其也已不见踪影。 入夜,窦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自从元神回来后,她似乎回不到从前的桑虞了,本是潇洒自如的性格,无端端被这一世的各种情感所牵绊,反倒多愁善感了起来。 她一直以来从未踏出过幽谷,细细回想这短短几年的风景,却远比之前那几万年来得充实,也许是之前的眼界狭隘,才会如此执着在一处。 也许,她并不是只能爱他,季大哥温柔,嗜鬯宠溺,凌央热情,就算是桓奕也称得上对她爱护有加。 午夜的凉风从窗缝溜了一些进来,让窦扣打了个寒战,这下彻底睡意全无,于是索性起身着衣出了门去。 凭着模糊的记忆,窦扣找到了之前住的地方,支离破碎的大门前都长了好高的杂草,看来此地一直未有人再来住过。 门被推开的嘎吱声很是熟悉,即便是回复了元神,心中一直以来那根柔弱的弦依旧为此颤动不已。 她裹紧了衣服走进去,用法术点燃了院中的火堆以及房檐下的灯笼,让这原本凄冷荒凉的所在变得有了些人气。 往事如烟,充盈在夜空之中。 “外面寒风刺骨的,你要去哪?” “看你不像本地人,你是逃出来的吧。” “慢点喝,小心烫!” “以后你就唤我季大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无法回头 仿若回到十二岁的时候,衣衫褴褛的少年从浅巷里把蓬头垢面的她拾回家来,一碗稀粥,一脸无畏,一句承诺,从此成为了她心里再也割舍不去的一部分。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也许她会嫁给季大哥,也许现在的这个院子里还会有几个胖娃儿嬉笑打闹。 窦扣从腰间拿出两极麒麟坠,并把神兽唤了出来。 小麟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先是瞅了瞅四周,又闻了闻窦扣周身,发觉无异样后,它抱怨的嗷呜一声,好似在说:没事唤我出来做甚?接着四肢一软,匍匐在了火坑旁边继续睡。 窦扣顺势躺下,窝进小麟怀里,头枕着它的前肢。她把麒麟坠拿在手里端详,自言自语道:“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了,等这副凡躯死了你就得重新找主人了。说实话我挺舍不得你的,不如你跟我回幽谷吧,再不若你就去找蓝姨,之前在青漠庄,蓝姨为了你还和大叔……”窦扣顿了一下:“和钟离阜大打出手,也许你对蓝姨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东西。” 小麟似乎睡得很熟,对窦扣的碎碎念充耳未闻。 睡意频频来袭,窦扣的眼皮也耷拉了下来,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小麟翻身而起顺势把她拱上了背,待窦扣回过神,只见小麟已移身靠墙,神情警觉地四下观察。 “怎么了?”窦扣如今真身未重化,神力尚未恢复,以如今这幅凡躯和修为,自是感知不到附近有何一样,好在还有小麟,如果真有什么危险,逃跑还是有把握的。 “扣儿,是蓝姨。”蓝渊从昏暗中走出,留仙羽裙,青丝玉面,一如石室中初见那般让窦扣惊艳,只是再也没有了当初那个教她编草鞋的农家妇人的影子。 窦扣从小麟背上跳下,心中疑惑。 蓝姨怎会在此? 记得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魔宫……窦扣脑中自然而然浮现那时不堪的一幕,她咬了咬唇,不知如何开口。 现在的她已不全然是当初的窦扣,要说她仍耿耿于怀,其实不然,如今心里更多的反而是对季大哥的愧疚。 喜欢一个人有何错,况且季大哥并没有伤害她,说起来是她辜负了季大哥的心意。 看蓝姨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窦扣多少能理解,毕竟对蓝姨来说,都算是她的孩子。 窦扣转过身安抚小麟,让它去火堆旁继续睡它的。接着走到蓝渊面前,环上她的腰,把脸贴在她胸前抱怨道:“蓝姨这是多久没来看扣儿了!” 蓝渊以为窦扣至少会哭诉,或是生气不愿见她,却不想会是这般反应,好似忘却了一般。 她顺了顺窦扣的发梢,仍是沉默。 窦扣在蓝渊胸前磨蹭着脸,“扣儿不怪季大哥,蓝姨不用忧心。” 蓝渊叹气:“蓝姨也是女子,知道你心里有多难受,你季大哥年少冲动实在不该,谁让扣儿心里喜欢的人不是他呢。” 窦扣抬起头,咧嘴笑了。 “之前有段时间心里确实很难过,后来想通了,季大哥并未伤害我,我这是跟谁过不去呢?说起来还是我辜负了季大哥的心意。” “蓝姨知道你喜欢钟离阜,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两情相悦最重要,如今看来,你们都是苦情的孩子。” 窦扣不予置否,她松开蓝渊走到火堆边坐下,一边丢枯枝进去,一边转开话题问道:“蓝姨是特意来看扣儿的吗?” 蓝渊亦走过去坐在窦扣身侧。 “本无颜来,可总觉得要替忘儿向你道歉,而且蓝姨很想你,这便寻了个无人的时机出来见你。” “扣儿是说真的,真的不怪季大哥,心里也不难受了。只是近日来一直在祈山,无法去幽谷看您,扣儿也甚是思念你们。” 蓝渊把窦扣轻轻揽入怀,宠溺道:“蓝姨的好姑娘,人美又心善,钟离阜真是瞎了眼,忘儿真是无福份。” 窦扣挪了个舒服的姿势顺势躺了下来,头枕在蓝渊腿上,神情落寞。 “眼瞎的人是我,忽视了身边那么多对我好的人。” 接着窦扣又把麒麟坠拿出来摊在手掌中。 “上次在清漠庄蓝姨为了它和钟离阜交恶,不想它认了我做主人,若蓝姨还需要它,那等这副身体死去,便可重新和神兽缔结契约,到时候便来拿去吧。届时和蓝姨的歃血之盟也会终止,蓝姨便再也不用担忧扣儿的安危了。” 蓝渊不明白为何窦扣会有此一说。 “你不是在阴山修行吗,等有了仙骨,自然跳脱生老病死。” “蓝姨可还记得我体内的封印?” 蓝渊点头,想了想,问道:“怎的突然提及,难道说……” “嗯,封印已除,只有这副凡躯死了,我才能重化灵体,”窦扣看着飞舞的火星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我原是幽谷中的蝶族之首,属上古神族后裔……” 她不打算对蓝渊隐瞒,也许能留下的过往就只剩下这伶仃的一部分而已,既然打算不再执着,不再有瓜葛,那就要切断一切与之有关的人和事,嗜鬯,桓奕,小五,红鹤,凌央……哪怕是一点点可能的关联。 魔宫。 巨大熔浆池上空悬浮着的高台光晕环绕,强大的灵法笼罩着紧闭双目盘腿坐于其间之人。 季忘把周身空气中最后一丝魂精吸入体内后缓缓睁开眼,不料突然感到剧痛难耐,他捂住胸口,偏倒一侧,支撑着身体的手颤抖不已。 他眉头深锁,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看来真是太过心急。” 候在池边的印月见此状,赶忙飞身而上,扶起季忘,关切道:“练入灭世第八层后,需要吸食大量生灵魂精,若魂精不足,非但无法练功,还会被亡灵反噬,您父亲在世时,因觉得此作为太不人道,便从未打算修炼,这样的情况属下也不知如何是好,不如让属下先渡一些内力给您,可缓解痛楚。” 季忘牵强笑道:“我们是魔,守人道何用?到头来连家人,族人都无法守护。” 接着又摇头道:“罢了,你去把黑风找来,他已经两日未带来魂精了。” 此时见木菁飞上了高台,跪地急道:“魔君不用寻他了,黑风护法已被圣后就地处决。” 印月惊呼:“你说什么?!怎么……” 季忘却丝毫不觉得意外,而是拍了拍印月的肩膀插话道:“怪他太不小心,既然如此,练功的事暂且缓一缓。” 他让母亲去落孤城不全是为了看小扣子,有些事瞒下去并非长久之计,母亲总有一天会知道他的双手早已满是鲜血,让黑风说出来比自己开口来得容易,只是想不到母亲会杀了他,到底还是枉送了一条命。他已经无法回头,纵使母亲往后如何看他,如何对他,他都无法回头了。 当初突然造访的神秘女子,说她终于等到了魔界新君,只要肯和她合作,他要的以及她要的,都会如愿以偿。 “我父君何为不与你合作?” “因为我要的他给不了,而你能。” 想到这里,季忘问木菁道:“对了,鱼姑娘最近在宫里可有何异样?” 木菁想了想,“除了把她住的殿院搞得繁花似锦以外并无其他怪异举止。” 印月却不放心。 “此女行踪无常,作风诡异,又和天界之人还有往来,魔君切不可全然信她。” 季忘点头。 他何曾真正相信过鱼夜容,即便真如鱼夜容所说,她要的只是这魔界,要的只是最上层的功法秘笈,给她又何妨? 只要家仇得报,偿还了母亲这些年的隐忍和痛苦,只要小扣子安然无恙,即便再也回不去从前,他那时还要这魔界何用?做这魔君何用? 他之所以不惜残杀无辜也要修炼灭世,也是防止将来鱼夜容反咬,他至少有能力与之抗衡。若她如约相助,合二人之力定能手刃仇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借刀杀人 窦扣回到客房已过子时,这一晚和蓝姨说了不少,身心疲乏,正要回床补一补眠,突然从身后伸出一把匕首抵住了她的脖子。 于书娴自见窦扣出门后便溜进了她的房中,白天的惊险遭遇让于书娴再也等不下去,若不寻机报仇,自己随时都可能死在蓝渊手里。 殊不知她此举亦落入了秦殊瑶眼里。 “于书娴?”窦扣脱口而出。 于书娴讶异。 “你如何知道是我!?” “那个蒙着面纱之人和你身形神态如此相似,本来我不确定,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想杀我之人,我便随便猜上一猜。” 窦扣的冷静异常让于书娴越发心慌。 难道是有什么埋伏? 窦扣现在就在她手里,还要犹豫什么?就算是有埋伏,大不了同归于尽。 锋刃的刀口上有剧毒,轻轻一抹便能断命。 窦扣不反抗,不求饶,不惊慌,反而是一副让于书娴捉摸不透的诡异表情。 窦扣正愁着没法子‘名正言顺’的让这副凡躯死去,眼下给她送来一个如此完美,毫无破绽的机会,当然要好生利用。 只是这刀到底抹不抹?难道要她自己抹? 终于等到于书娴开始有动作,窦扣眼睛一闭,还把脖子伸长了些。却不料’砰‘的一声,眼睁睁看着脖子上的匕首被震飞,插在了门边的盆栽架上。 眼前一个白影快速掠过,实难看清,待白影消失,窦扣才看到房门大开,于书娴已不见踪影,甚至连架上的匕首都被拔去了。 窦扣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走过去关上门,叹道:“还以为那么容易就能成功了,也不知是谁多管闲事。” 许是听到了刚才的响动,门外传来桓奕的声音。 “丫头?出了什么事?” “我不小心撞到了摆设,师傅不用担心。” 窦扣敷衍回应,并不打算把刚才之事告知桓奕,虽然今日于书娴‘失败’了,没准之后隔三岔五就来要她的命,这么好的‘帮手’可不能让人给提防破坏了。 “明早还有比试,你怎的还未休息?” “许是晚饭味重了些,今晚起来喝了好几次水,就迷糊撞上了。” “没事就好,喝完赶紧休息吧,我回房了。” 同层楼的另一侧,秦殊瑶从门缝中窥视着桓奕,轻蠕了几下唇。 待廊中人去,她才把门轻轻阖上,转过身冷眼看着被她抓回来甩在地的于书娴。 “说吧,有何怨仇?” 于书娴眼看着就要大仇得报,畅快人心了,万万想不到竟会被秦殊瑶给搅合了。 她满腹怨恨,语气发狠:“师傅为何要阻止?” 秦殊瑶一直以来见到的于书娴都是温顺乖张的,对她此时的反应显得有些错愕。 “那个女子你不能动,除非你不要命了,不过即便是你不要命也未必动得了她。” 于书娴冷哼一声:“若师傅刚才不插手,她现在早已魂归黄泉,只要能杀了她,我这条命谁要便给谁去!若不是因为她!我于家也不至家破人亡,我现在这个样子说到底也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这两人的恩怨,秦殊瑶大概明白了,至于过程,她并无兴趣。 秦殊瑶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心里琢磨着当初鱼夜容帮她解了反噬之毒,条件是让窦扣名正言顺的消失,而不牵扯到任何人,想来这鱼夜容也是个没了清白还立牌坊之人,既两边都不想得罪,又想借他人之手为所欲为,还得是一盆体面的脏水。 反正最后都是死,若刚好于书娴以此缘由杀了窦扣,倒算是帮她省去了日后费脑筋的事。如是这般,她也不算是不守信约,她只答应了日后如何处死窦扣,可没答应在此之前还要保护她的安危。 秦殊瑶走过去扶起于书娴,故作语重心长道:“刚你也看到了,我若不带你回来,那后来之人,你定是打不过的,那人定是会让你杀人偿命。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报仇之事,再从长计议。” “师傅肯帮我?” “自然。” 祈山此次的拜师大会不同以往,秦殊瑶原以为会在此遇到邬落英,却不料如此重要的山门大事,竟只是让自己的徒儿把关。 桓奕因当年之事被阴山仙尊带离山门,尤璃也因此负气而去,秦殊瑶亦不曾想到今日会在此处再遇故人。当年同桓奕的儿女情长,如今想起不过是年少懵懂,修仙之途深远漫长,到底他所想非她所求。 她毅然绝情弃物,沉迷功法,他们这一辈,邬落英唯诺,尤璃散漫,隋何不争,龙幽潜鲁莽,只要除掉桓奕,那将来祈山掌教之位,定非她莫属。 只怪她年轻自负,以为只要控制的好,就不会遭受禁术反噬,既能除掉对手,又能修为大增,如虎添翼。 当她身躯开始阳化,日日剧痛难耐,以至师傅发觉,秦殊瑶便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毁了。 如今师傅已去,邬落英如此软糯怎配做修仙第一大派的掌教,她才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论功法修为,处事之道,师傅屡屡夸赞,掌教之位原本就应该是她的。 既然邬落英不在此,那便是留于山内了,将死之人,多留几日也无妨,眼下先借着于书娴的手除去窦扣,了去欠鱼夜容的恩情,省得日后拖泥带水。 钟离阜回到城中,听嗜鬯禀明了瘟疫病源的前因后果,却只是微微颔首,道了声:“除了就好。” 嗜鬯看钟离阜的神色似有心事,心里嘀咕:也难怪这几日不见人,能让仙尊烦忧的,应该是比这凡界瘟疫更重要之事。 然听钟离阜又道:“既然是魔人所为,想必如今的魔界君主已有所动向,而现阴山由敖聪代为座守,我虽已让红鹤辅助,不过胤琉池最是放心不下,若魔人想起战事,定会设法放出池内恶兽为祸以乱天界军序,你且回去,暂居临近之处,若有异样,立即传讯于我。” 嗜鬯本想着明日把张家豆腐花带去给窦丫头尝尝,谁知这还没见上几面呢,又要分隔两地了,唉……好事多磨,反正仙尊石头心谁都不会喜欢,等哪一天窦丫头想明白了,自然知道他的好,到时候有情人终成眷属…… 想到这,嗜鬯满面春风,掩不住的笑意。 钟离阜不解。 “原想你这无拘无束的性子,我让你去看池怕是得委屈你一些日子,怎的还如此欣喜?” 嗜鬯清了清桑,换上严谨神情,转开话题:“既然瘟疫已除,仙尊不回去吗?” “我需在凡界寻一个人,勿要多问。” “既然如此,那我家窦丫头便劳烦仙尊了。” 钟离阜眉头轻轻一蹙后又不着痕迹的舒开。 “莫要随意污了女子的声誉。” 嗜鬯心中咯噔一下,他认真看着钟离阜,唇齿微阖,良久才从口中挤出一句:“仙尊何时把她看作女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入藏芳阁 天还灰蒙蒙,除了先前淘汰掉的三人,其余的包括凌央皆被传唤下楼,窦扣这一晚阖眼不过一时辰,面上难掩倦容,到底还是肉体凡躯,吃喝拉撒睡,一样不能少。 站在窦扣身旁的凌央用手肘触了触她,轻声问道:“看你这黑眼框都跟抹了灶灰似的,昨晚没睡吧。明知道翌日有比试,怎的还通宵达旦?” 窦扣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昨晚不知何故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也是辛苦。” “睡前半个时辰勿要饮茶食甜,可是吃了昨晚小二招待的桂圆糕?” 窦扣敷衍点头,她确实吃了两块。 凌央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鼓着眼道:“都做师叔的人了,还跟个馋嘴小娃儿似的。”他左右看了看,然后朝窦扣再靠近了些,附耳又道:“接下来十日都要费脑子,你可打精神。” 十日?不是一日就完事的啊?窦扣疲倦的怂拉下肩膀,悄声问凌央道:“你知道比什么了?” “我和师傅睡一个房间,反正今早就要比了,也不是什么秘密,师傅就告诉我了。” “那……” 此时见辜子淮下了楼来,行至众人前方,正色道:“落孤城人蛇混杂,上至朝廷重臣,下至罪人奴隶,以及一些早已在此落地生根的西域移民,更不少定居在此的远国商贩,人种繁多,语言各异。你们这十日要做的,就是如何驭人心,驭人性,驭乾坤。水镜会记录你们的成绩,绝无虚假,今日之二试,三城各只能有一位胜出。” 桓奕站在廊道中,听到此番话,忍不住嘲弄一笑,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在怪自己不能御下。” 辜子淮让人端来六碗汤水,续说着:“你们喝下后,这十日便如同普通人一般,体内无任何功法道术,记住有三不可,一不可偷骗抢杀,二不可寄情于人,三不可说出身份。至于凌央,你一同去,隐迹于其中,代为监察。” 落孤城外的病患一夜之间生龙活虎,看不到半点病容,纷纷跪地感谢上苍。 不到半个时辰,消息传通了整个城,驻城的张大人立马遣来奴隶开始搬运城外的尸体,虽说瘟疫去得蹊跷,看着像是神仙显灵样的,总是得再留心一些,若还有个意外,死几个奴隶也不打紧。 拜了几年的山神庙总算是保佑了一次。 这一路上,走到哪都听到什么山神显灵,瘟疫尽除之类的话,窦扣无奈摇头,心想:钟离阜才不会管你们死活。 突然一个激灵,她一拍脑袋。 “对了,既然没有瘟疫了,嗜鬯不就得回去了,去道个别也好,顺便看一看老戚怪。” 院中又是那股漫天的草药味,戚沐良头也不抬地忙碌着,只是拉长音道:“他呀,昨儿个就飞走了。” 窦扣抿嘴抱怨:“竟不来同我说一声,亏得我还想到他。” 戚沐良觉得哪里怪异,回过头看着窦扣,眨巴了几下眼,皱眉道:“这么久不见,小丫头这语气怎的感觉换了人,乍看之下,好像神态也……难道这就是女大十八变?” 窦扣干笑。 “我这年岁,若是这城中女子,估摸着子女双全了吧,怎还能是之前的女娃子。” 想着也是这道理,戚沐良回头继续忙手里的活。 又听窦扣没来由问了一句:“你可知落孤城哪里人多?” 她虽无意输赢,但若能赢何尝不好,桓弈教导了她那么久,总不是闹着玩,既然无关功法,那就各凭生来本事了。 藏芳阁是城中最大的青楼,戚沐良说的没错,这里夜夜笙歌,高朋满座,听闻光是下人都三百余人。 若是寻常女子入出此地,名声就完了。 不过她本就不是寻常女子,在幽谷时,小家伙们常闲聊,说什么凡界柔媚女子尽在烟花柳巷。蝶族擅魅,可总是有一些不开窍的,她得实地考察,以后把那些木讷的直接丢这里来,省心省事。 “欸!说你呢!一小姑娘杵在这不嫌丢人?” 一浓妆艳抹的红衣女子走到窦扣面前,对窦扣一阵打量。 窦扣咧嘴笑得灿烂,巴结道:“姐姐,你好漂亮。” 红衣女白眼一翻,“这还用你说,快点滚,难不成你还想进来做花娘?” “姐姐可否收留我十日,十日后我定会报答姐姐。” 红衣女琢磨着眼前这姑娘的衣着也不像落魄人家,难道是逃出来的小姐?她若趟了这趟浑水,指不准日后人家老爷找上门,给她一顿乱棒,何必自找麻烦。 “走走走!快走!再不走我唤人来了!” 刚巧走到门口的妈妈眼尖瞧见了,大老远就盯住了窦扣的脸,一路走过来都没移开过视线,挥手就把红衣女子遣去了。 老鸨妈妈一贯的算计笑脸,温声细语问道:“姑娘可是要来我藏芳阁寻生计?” 窦扣抿了抿唇,腼腆道:“婶婶,我口渴,可否入内讨口水喝。” 老鸨妈妈毕竟阅人无数,红衣女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有此疑虑,不过这张脸实属难得,即便是日后家里来要人又如何,不知者无罪,就算告上官府,也算不上逼良为娼,都是这小姑娘自己送上门的。 “哎呦,看你的样子是饿了吧,等喝完水,再给你做几样好吃的,这细皮嫩肉的可别苦着了,赶紧跟我进去吧。” 窦扣顺势捂了捂肚子,故作羞窘状。 “婶婶你真是好人。” 窦扣被领至一间厢房,老鸨妈妈说是出去转一圈场子就回来,让她先吃饱喝足。 下人们陆续端进来一些食物,都是放下后就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窦扣心里其实有些不踏实,毕竟现在无功法护身,万一有危险,恐无力自保。 既然这样那便做戏做足,可别让人怀疑。 思及此,她拿起筷子迅速扫了一桌子吃食,平时也就一碗饭食量,修道后更是少食,这可撑坏了她。 此时老鸨妈妈推了门进来,一看桌上的空盘,心疼道:“看把你饿的,真是可怜。” 窦扣不好意思低了头去。 老鸨妈妈坐了下来,正经道:“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姑娘既进了这个门,便是我藏芳阁的人了,我想着姑娘应也是想入此门,不然到处都可讨水喝,何必讨到藏芳阁来。” 窦扣抬头直视。 “婶婶是聪明人,那虞儿一切听婶婶安排。” “我是这管事的,这没人唤婶婶,以后你同别人一样唤我刘妈妈。” 刘妈妈这边说完又朝门外吆喝一声:“拿进来。” 接着见一壮汉拿了一份卖身契进来放在了桌上。 听刘妈妈又道:“名字你自己写在上边。若不识字便说给我,我帮你写。”她指了指契上的某一处:“而后摁下手印。我可警告你,不要想着玩花样,落孤城的官府可不管什么籍贯文书,真名假名,只认手印。” 窦扣想都不想,寥寥几笔,胭红一摁,一气呵成,反倒让刘妈妈觉得太容易,担心有什么阴谋。 “那……那……那你以后就住在这间,从明日起就跟在如眉身边学着接客,现下先去打声招呼。” 说完又唤了一个婢女进来,领着窦扣去见如眉了。 等人走远,刘妈妈朝壮汉招了招手,小声附过去道:“去查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如烟如云 “姑娘,刘妈妈说您在这不能用自个儿名字,便给您取作‘如烟’,以后由奴婢照看您的饮食起居,有事您吩咐一声就行,奴婢叫小桃。” 窦扣被小桃引去匆匆见了一眼如眉,衣鲜妆艳,口吻不善,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把窦扣打发回来了。 不过刘妈妈给她安排的厢房倒是丹楹刻桷,丝毫不马虎。 窦扣在房内转了转,口中念道:“往事如烟,执念如云,风过即散,勿留于心。这个名字我很喜欢,替我谢谢刘妈妈。” 许久得不到回应,窦扣转过身来,瞧见了小桃身边的凌央。 “你疯了吗!?”凌央压低声朝窦扣吼道。又不放心的看了看旁边一动不动的小桃,好久没使定人的术法了,可别出岔子。 窦扣不以为然:“大惊小怪。” 凌央怒气冲冲:“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快跟我离开!” “我当然知道。但是凌央,你师傅只让你监察,可没说你可以干涉。” “小豆子!”凌央气急败:“这可是烟花之地!女子即便是在这里做婢女也是不清不白的!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窦扣噗哧一笑:“我身上有麒麟契约,也答应了你父亲一辈子守贞,自然不会嫁人,你不会以为我真要做花娘?” “我自是知道你不会,可父亲那与你的约定,切不可当真,哪有女子不嫁人的,毕竟是我凌家的事,怎能让你一个外人担着。” “先不说这个,其实我来藏芳阁是因为这里南来北往宾客不绝,形形*各有不同。人心,人性,天地乾坤,可谓众生百态皆在此。” 凌央意外:“你想赢?” 窦扣摇头:“全当磨练体验。” 凌央见窦扣意已决,不再劝说,转而关切道:“我也不能时刻在你这,万一遇着险,别怕暴露身份,把麒麟唤出来保命要紧。” 窦扣点点头让凌央放心,心下暗忖:既然封了大家的功法,想必一切皆在掌控,若真有险,怕是轮不到她唤小麟,自会有人前来相助,总不能让弟子比试期间死在外边,大损仙门名声,刚还担心自己不能全身而退,现在凌央一来反而提醒她了。 待凌央隐去,定如雕塑的小桃突然浑身一颤,回了神,但还是有点发蒙:“姑娘刚有说什么吗?” “我喜欢如烟这个名字,替我谢过刘妈妈。” “那姑娘对此处可还满意?” “优雅舒适,再好不过。” 小桃欠一欠身:“奴婢这就去回报刘妈妈,姑娘您先休息,晚些时候,奴婢再送晚膳过来。” 魔宫。 亭台楼榭,花繁绿茂,纵谁看了,也无法把这一处和冷冰冰的魔宫大殿联想在一块去。 二人对坐,沉默饮茶。 鱼夜容捻起飘落在桌边的花瓣放入茶水中,懒懒开口:“魔君有话直说无妨。” 季忘笑道:“这里真让人心旷神怡,长居于此定是极为舒适的,忘却所有,与世无争。” 此话暗指为何,鱼夜容并非不明。 她悠闲饮下那杯花瓣茶后才缓缓接话问道:“魔君怎的突然急了?” 见鱼夜容如此坦然,季忘便挑明:“当初你说去玄云宫寻钟离阜的软肋,不知寻到有无。” “自是有的。” “那想必你心中已有对策,何不道出一同探讨。” 鱼夜容浅笑:“尚未有十足把握,但我那个师弟一向墨守成规,接下来若真如我所谋,不管他如何做,他都免不了大伤元气。” 人直接杀,谁都可以救,若是触仙门死规,偌大的祈山,千万年规制,岂能为一小辈破除,只要到时候牵制住蓝渊,谁都救不了那小丫头。即便钟离阜无动于衷,窦扣之死定也能伤他心神,若钟离阜逆天而行,出手相救,那惩劫躲无可躲,尊位之劫非同小可,即便死不了也会成废人,到时候都不用她动手,季忘要杀要剐轻而易举。 “既然你不愿说,那我也不多问,只希望鱼姑娘所行所想皆以大局为重,勿要忘了你我约定。” 季忘说完告辞,又被鱼夜容唤住:“听说你失了一名护法?” 这在魔宫不算秘密,季忘点头。 “有一神族与世无争,灵法薄弱,是上古遗支,不属三界。” “何意?” “其体内元丹可比那些个凡人的魂精来得有用多了,杀他们既不会被天界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讨伐,也不用费太多精力。” “鱼姑娘倒是对我了若指掌,不过若鱼姑娘说的是幽谷蝶族就免费口舌,我族与其有共存不犯之约,自然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毁约屠族。” “杀一个和杀一百个都是一样,你手上的血已经洗不掉了。”鱼夜容耸肩:“本就是一群无关紧要的族群,幽谷一方连着魔界数十里烟林,一方衔接阴山,阴山之巅通天门,若将来攻上天界,幽谷无疑是进可攻退可守的绝佳之处,那些对幽谷熟门熟路的小精灵,虽不足为惧,可星火可以燎原,若它们到时偏向天界,总归是于我们不利,既然这样,倒不如现在防范于未然。” “我想鱼姑娘有所误会,我从未打算侵犯天界,也从未想过取而代之甚至是三界大统,至于修缮魔门之神石,如若我们以钟离阜为条件,相信天帝不会因为一颗于他无用的石头而不顾钟离阜性命。” “魔君未免太小看我那师弟。” 季忘似笑非笑,留下一句:“我相信鱼姑娘的能力。” 鱼夜容又接下一瓣落花放入杯中,面无表情自语道:“我可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管做什么,过程跌宕起伏才有意思,不然漫漫岁月多无趣。” 自瘟疫消退后不过三日,落孤城日渐喧闹起来,路过的商队见没了瘟疫也都陆续进城停驻,热闹景象不亚于以往。 藏芳阁门口七八个壮工正忙碌着在门楼正中换上最新的花娘牌匾,站在下方的刘妈妈挥着手巾指挥:“左边一点!歪了!歪了!……” 嘴里喊不停也不忘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只见她一个侧身,马上换了一张堆满笑的恭敬脸快步朝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迎了上去。 刘妈妈一口白牙之差没笑到掉出来:“这是多久没来了哟!今个儿吹的什么风,把您沈员外给吹来了!上次您让我留的几坛石冻春,一直放着呢……” 沈员外靠近刘妈妈,附耳问:“不说别的,我听说有一位新来的美人?” 刘妈妈朝牌匾上挤了挤眼:“喏,才来三天就揽入了一大半客人,今日月初一,按照规矩,直接换了她的牌。” “哪弄来的?可别又是什么不清不楚的通缉犯,去年你给我找的那叫什么?如梦?可还记得?我差一点因她吃牢饭,损了我不少银子才了事,我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刘妈妈无奈道:“我那不是也被骗了嘛,咱今天不提闹心事,这位如烟姑娘我让人查过了,儿时和奶娘,兄长住在城东,不知因何事剩她一人了,无牵无挂无顾虑,自己送上门来的,谁知道现在的姑娘在想些什么,反正只要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我都懒得细问。况且这般好的模样,我还能放过了不成?” “如烟……”沈员外念道,又长长的嘶了一声,抱怨道:“刘妈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如此佳人也不让人来知会我一声,亏得我这些年花在你身上的银子。” 刘妈妈弯腰赔笑:“我估摸着最近都见不着您的影子,以为是府中不便。来日方长,悄悄跟您说,这姑娘眼高着呢,到今日还未有人碰过她一根手指头,更别说身子了,您啊别急,没准就是您的了。” 沈员外一听立马笑得合不拢嘴:“刚烈!正合我意!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刘妈妈安排了。” 刘妈妈却叹气:“实话说了吧,比您来得早的,张大人,伍副将,还有个稀客听说是张大人的友人,自突厥来的商贩头子,光是手下都站了一廊,他们都在后堂等着呢,您今日还是别为难我了。“ “哼!”沈员外大袖一甩,跨步而入,嘴里不屑:“张大人又如何,你引我去后堂便可,到时候各凭本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不会是你 “姑娘,刘妈妈有交代,让您今日不用去前厅弹琴了,后堂有几位贵客等着您过去伺候,这几位可都是落孤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得罪,刘妈妈让您警醒些。” 小桃一边帮窦扣梳发髻一边转叙刘妈妈的话,桌上的首饰堆积如山,一些是客人送的,一些是刘妈妈让人送来的,小桃挑来挑去,选了一支相对素雅的冰蓝*步摇,又道:“姑娘长得美,可不似这里的胭脂俗粉,这支蝶儿就像淤泥里的荷花,很是配您。” 窦扣摸了摸刚梳好的发髻,浅浅一笑:“此番戏言万不能让别人听了去,不然可是要挨板子的。” 小桃点点头从一旁架上取下薄纱外衫要给窦扣换上。 窦扣摇头道:“去拿那件青色的丝绸外衫吧。” 小桃为难:“这件是刘妈妈给您准备的。” 窦扣犹豫片刻,妥协了,然而却道:“我来藏芳阁不是为了结交权贵,等会儿我还是去前厅抚琴,若刘妈妈问责,就全推给我。”说完出了门径直朝前厅行去。 小桃一看不得了,赶忙让人去知会刘妈妈。 轻纱帷幕,烟薄灯晕,日头才刚落下,前厅的客人都多到招呼不过来了。 原本今日要在帷幕后抚琴的女子见窦扣走了过来,先是不解,后乐得有人着,一边拉着窦扣往外走。 窦扣见刘妈妈这副模样,心里估摸着应是推脱不掉了,便由着刘妈妈一路拉着走,心里却仍是担忧不已,也不知钟离阜来此寻她为何,不过眼下得先想办法打发了那几位。 行至门口刘妈妈摘下窦扣的面纱:“里面几位就不用遮遮掩掩的了,以后也都是你的常客,你要是走运,随便跟了一位,下半辈子不但不用愁,还有下人供着伺候。”刘妈妈又稍稍检查了下她的仪容,不忘交代:“等下进去,一言一行可都要谨慎。” 窦扣应下,上前推门,刚踏进一只脚,就听一大嗓门吼道:“如此怠慢我等,这藏芳阁到底还想不想开门做生意!我倒要看看是多绝色……” 在窦扣于众人面前欠身抬首后,尾音戛然而止,讲话之人眼都看直了,只差口水没流下来。 接着听到一旁张大人爽朗大笑,继而朝窦扣走来。 此人身型高大,距离贴近让窦扣退了一步。 张大人一愣,而后伸出手去揽肩:“姑娘莫怕,我引你上坐。” 窦扣躲开,低首道:“大人自重。” 此话引得张大人变了脸,一位打扮怪异的人士出声圆场:“姑娘家害羞是人之常情,大人先回坐,我帮您掳了来!” 毕竟如今毫无功法护身,窦扣眼睁睁看着那人快速绕到身后把她打横抱起,慌乱中还脱掉了她身上那件薄如蝉翼的外衫,她惊慌失措,奋力挣扎,却被人越抱越紧,占尽便宜。 看来凌央说得不错,必要的时候也只有小麟能救她了。 窦扣正要抽出腰间麒麟坠,忽见四周白烟弥漫,什么都看不清了,而后一阵天旋地转,不知又落入了谁的怀抱,直至熟悉的蓝花楹香味扑鼻而来,窦扣缓缓抬头,盯着那张绝美侧颜,低声唤道:“大叔……” 钟离阜面无表情,不做回应。 若是之前,窦扣唤他,他从未不理。 烟雾渐散,已回到卧房。 窦扣怯怯道:“大叔,我……” 钟离阜立于窗边背对着她,音淡如水:“穿上衣服。” 窦扣随便找了一件厚实的罩上。 又听钟离阜道:“明日跟我回阴山。” 背对着,看不到脸,看不到表情,窦扣也不知怎的突然生了胆子:“修道之人不拘世俗,我在此是为了比试,若我回了阴山,岂不等于弃了比试,陷桓翁于不义,您可不是这么教导我的。” “你终究是女子,不可轻易作践自己。” 此话让窦扣上了火气来:“若非我无功法,刚才那人怎会近得了身。非我自愿,何谓作践自己?” “若非你来此,那人又怎会有机会轻薄你。” 窦扣想不到钟离阜平时沉默寡言,口才却不输人。 心中那团堆积已久的怨加上现下的怒,她失控道:“是啊!我岂止这一次作践自己!沧海桑田,春去秋来,我早已为了他把自己作践得一文不值了!” “他?”钟离阜微微侧头。 “对,他!” “谁?”钟离阜明知故问,不知怎的,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反正不会是你。” 又说谎。 钟离阜转过身:“为何不能是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一帘春色 窦扣料不到钟离阜会如此问,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问这话何意? 钟离阜微微一笑,追问道:“怎的不说话?为何不能是我?” 他失心疯了?脱胎换骨了?不但问了莫名其妙的话,还莫名其妙……笑了? 第二次,窦扣又看傻了眼。 “好看吗?”钟离阜笑意更深。 “好看。”她仿若被人抽了神志般。 “可喜欢?” “嗯……”猛然回神,窦扣退了两步,警觉道:“你不是钟离阜,你是谁?!” “真不知你还有什么瞒着我,记得我曾答应过你,待你找到千年冰蚕丝配以沉香木打造一把属于自己的瑶琴时,我便教你弹琴,今日看来,你不但不用我教,还琴技了得。” 他是如假包换的钟离阜。 可是为何今日的他如此不同? “又不说话,扣儿何时变得惜字如金了,往常在我身侧可是讲个不停。”钟离阜紧紧锁住窦扣的双眼:“扣儿似乎从未唤过我的本名,今日可真是意外连连,让我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扣儿。” 再这么下去恐怕瞒不住,绕过琴的话题,窦扣只想赶紧从这尴尬又紧绷的氛围中脱身:“大叔,等结束祈山的事,我便与桓翁一同回阴山,您若无事先回去吧,我有麒麟坠护身,刚可以自救的。” “扣儿为何不回我?你口中的他……” 窦扣打断:“是谁又如何,反正无关紧要,我既专于修道,便不会沉于情爱,早晚是要忘却的人,这些也都是您教导的。” “若非一定要忘,你可还会一如既往?” 钟离阜认真的模样让窦扣总感觉不对劲。 刚出门前喝了两杯热酒,许是后意上来了,让她此时脑袋里嗡嗡作响,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面颊渐热,看着眼前的钟离阜越发觉得不真实,难道是……幻术?对了!刚才的白烟,和上次第一轮比试的场景如出一辙,若真又是祈山离魂窥心术,那此时她应是处在自己的遐想里。 ‘想通’后,窦扣舒了一口气,随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不是真的,那所言所行皆如黄粱一梦,今日他在这里,近在咫尺,那就一次,仅一次,随心一次。 “大叔……”窦扣声如水,眸如雾,朝钟离阜走近。 钟离阜从未见过窦扣如此柔媚的模样,竟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窦扣双手环上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前:“从未敢想有一天能这样偎着你,我不敢让你知道我的心思,我怕你失望,怕你赶我走,可是我无法自控,日渐深陷,如今我想明白了,你终是不会对我有情,所以趁一切还来得及,我放过你,也放过自己……” 钟离阜抚着窦扣的发:“我认识的扣儿从来都是胆大妄为,不顾后果,何时变得如此懦弱。你的心思我都知道,大叔没有失望,更不会赶你走,等你回阴山,之后长长久久地陪着我,我也陪着你。” 都是假的,都是她内心所想的情景,自然这个钟离阜讲出来的话也都是假的。 即便是这样,她的心仍是悸动不已。 反正她此后终不会再回到玄云宫,反正此后窦扣不复存在,反正此后终不复见,今日便在自己编织的梦里结了自己两世的痴心,至于后果,随他去吧。 “大叔。” “嗯?” 窦扣双手抱得更紧了些,然后抬起头看着钟离阜的侧脸,深吸一口气,笑道:“蓝花楹真好闻。” 热气拂面,钟离阜僵了身子,他从未如此亲近过女子,即便是儿时的鱼夜容,也只是偶尔拉手搀扶。 自南华那里得知了前因后果,让他不再刻意忽视心中那懵懵懂懂的情愫,更或是即便没有前世扣儿救他的恩情,即便扣儿心里不是他,他心中也早已舍不下她。 原来所谓情爱的感觉竟是让人如此的恐慌又欣喜,恐慌将来的未知变数,欣喜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刚见她衣不蔽体被人抱在怀里,他修行数万年的心境竟能在一瞬间瓦解,恨不得焚了那双污她的手。所谓妒,方知晓,却已身处其中难自控。 窦扣感受得到钟离阜全身僵硬,她心里暗笑:最近看了那么多情场浪荡子,怎的不把他想象得熟手老练一些。 胆子似乎冲破了天际,窦扣脚一蹬猛然亲了钟离阜的侧脸一口,然后又把脸埋入他的胸膛,咯咯咯笑出了声,像个偷到糖的孩子。 这样的事,此前她可是想都不敢想。 钟离阜神色错愕,双手无处安放,便轻轻环上了她的肩头。 窦扣却松开双手,抬起头与他四目交汇。 她黯然道:“黄粱一梦,我已知足,此后来生,你我陌路,我会彻底将你忘了。三界内外,四海之大,九州各国,不管是人是神是鬼是魔,总有一个值得我托付之人。可是你如剧毒,让我痛如剜心,我到底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不痛,至少不那么痛。” 眼泪已止不住,竟连这诀别的话也只能凭空自述。 不等钟离阜回话,窦扣踮起脚尖双手钩住他的脖子,双唇印了上去,生涩的摩擦吸吮。 窦扣身型娇小,有些吃力,钟离阜微微弯下,双手搂住了她的腰。 意外得到钟离阜的回应让窦扣越发不确定,害怕这一切是真的,但是又希望是真的。 她双眸迷乱,褪去了外衫,又重新环住他,吻得热烈失控。 钟离阜伸手抽掉她头上的发饰,一头黑丝如瀑泻下,穿过他的指尖,盖住了窦扣雪白的肩膀。 他抱起她走向卧榻,轻轻将她放下,却弓身停住。 污秽邪念如洪水猛兽,啃嗜着他的意志却终是松开了手。 不想却被窦扣一把拉下,翻过身骑在了他身上。 窦扣兰花指扯开胸前活结,儒裙顺势滑落,仅剩亵衣。 “我可不许你走。” 梨花带泪的脸换上了极魅的浅笑,窦扣用指尖勾勒着钟离阜的面颊,而后缓缓下移,挑开他的衣带。 千娇百媚,勾魂夺魄,眼前的窦扣早已褪去一身稚嫩,生得一张足已乱世的容颜。 钟离阜眉间紧锁,万分压抑,他握住那双不安分的手,猛然翻过身又将窦扣放倒,双唇主动贴了上去。这一次,他主导,略微用力仿若在发泄刚才的妒。窦扣轻声嘤咛,想偷缝呼吸,却不知这样的柔音粉碎了钟离阜最后一丝理智。 他表情痛楚,放开她的唇,抵着额头呼吸粗重急促,而后哑着声缓缓问道:“扣儿……扣儿可愿予我为妻?” 多美的梦。 窦扣点头,心如刀绞。 帐幕滑落,一帘春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挟入于府 翌日,窦扣惊醒,先是侧头左右看了看,确定床榻上只有她一人后才缓缓坐起身。想到昨夜的‘梦’半天回不来神,那感觉未免太过真实,真实到她现在居然全身酸疼不已,而后她慌乱地翻看床单,却不见任何‘脏污’。 心里有庆幸,也有失望,更多的是疑惑。 小桃送了梳洗的水进来,脸上笑盈盈的。 “姑娘可真厉害,竟能让那几位非但为了您不伤和气,还给了刘妈妈好多赏钱,走的时候还一路傻笑着出门。” 窦扣心想昨天的幻境应是辜子淮的杰作,她不发一语,莫名焦虑。 小桃把面巾递给窦扣又道:“刘妈妈也赏了我几两碎银,这都是托姑娘的福。” 窦扣接过面巾随意擦了擦,说道:“你等会去知会刘妈妈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想休息一日。” 小桃担忧道:“姑娘哪不适,可要请郎中?” 窦扣摇头:“最近天热,晚上汗多睡不好而已,你去帮我准备一些热水,我洗一洗身子。” 小桃应声出去了。 “小豆子。”凌央又突然出现。 好在窦扣随时有准备,不然三天两头的,非得被他吓死。 “你又来干什么。” “我来跟你说说其他人的情况。”凌央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下才道:“期羽师兄在做义诊,这几日我观察,师兄得到的人心确实不少,但是也有同行找麻烦,恐吓,砸摊,装病患闹事,说他害死人的接二连三。” 窦扣不以为然:“这便是人性,只看他如何驭。” 凌央不解:“那又何谓驭乾坤?” “凡事不能只顾眼前表面,观长远之所为,把事情尽可能做圆满,把伤害尽可能降低。” 凌央看着窦扣若有所思:“我总感觉你同之前不一样,说不清。” 窦扣赶人:“你赶紧走吧,等下有人来了。” “你不听听其他人了?比如白玉师弟在师孰教书,莫至师姐在衙门里……” “姑娘,热水送来了。” 小桃敲了敲门,直接推进来。 凌央随即又把小桃定在原地,又对窦扣道:“还有一件事,我刚收到父亲的急书,总觉不详,凌家有一种特有的传讯之法,任何讯息能在两个时辰内送达,若非紧急之事,父亲断不会用。我已向师傅禀明需回山庄一趟,师傅答应了,这才来跟你道个别,剩下的日子我不在此处,你可得当心点。” 说完隐身而去。 小桃回过神,丝毫不觉有他,然后朝门外招了招手,让几个下人陆续提着热水进了房来。 待一切就绪,窦扣遣去了所有人,还大方的给小桃放了一天假。 她泡在水里,手拿铜镜,一遍又一遍擦拭掉镜面上的水雾,神情错愕不已。 为何脖子上会有痕迹,为何身上也有痕迹,为何下体会酸疼不已,可又为何无落红,为何无他人。 到底昨晚几分真假,如果是真,那他昨夜所言……,如果是真,那自己予凌庄主的承诺…… 窦扣越想越忧,且凌央去时说的父亲急书,刚好于昨晚之后…… 又或者是有人化作钟离阜的样子迷惑她,要了她的身子?并且‘毁尸灭迹’,溜之大吉? 窦扣怎的都不信昨夜之人是钟离阜,这样的假设在她心里甚至更有理一些。 身子于她不打紧,反正是要丢弃的凡躯,只是那人居然利用她对钟离阜的情来戏弄她,着实可恶。 不过眼下她最忧心的是凌家,千万可别因为她遭受什么劫难才好。 窦扣把身上从头到脚重重搓洗干净,换上了之前的朴素衣裙,打算回凤来客栈一趟。 昨夜种种,水镜皆有记录,若是被人刻意施了结界,那可真就无从得知了,不过掩了如此丢人之事也好。 正想时,突然从身后伸出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窦扣先是一愣,而后冷静下来,微微侧头看着刀锋,淡然道:“看来你真的恨透了我。” 于书娴冷笑:“今日谁也救不了你,我可以慢慢折磨你到死。” “你想做什么?”她早就想‘死’了,不过折磨致死?这可不在料想内。 于书娴一掌劈开窗,架起窦扣飞了出去。 如今的于府,杂草已经高过围墙,曾经堪比大内的庭院也已被毁得面目全非。 二人落于正门内大堂前,于书娴把窦扣重摔在地:“今日我要用你的血来祭奠我于家的亡魂,让你的魂永远困在这里,永远被践踏,永不超生。” 此时凤来客栈的水镜里显示着窦扣的处境。 辜子淮和桓奕神情各异看着眼前拦住他俩去路的不速之客。 又见尤璃从楼上飞身而下立于桓奕身侧,看着对面之人愕然道:“真的是你。” 秦姝遥皮笑肉不笑:“既是故人相见,理应坐下来好好叙叙旧,如此匆匆是赶着去哪?” 桓奕心中五味杂陈,曾经交心的女子,如今再见竟感觉陌生得可怕。 他低声对辜子淮道:“你快去救人,其他的交于我。” 然秦姝遥看向辜子淮又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该就是邬师兄的大弟子,我离山的时候,你还是个无仙骨的小娃娃,一晃百年,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资质。” 桓奕接过话:“子淮还有要事在身,秦师妹若想叙旧,我正巧也有话想对你说,不妨楼上请?” 秦殊遥故作不悦:“晚辈见了长辈毫无礼数,看来邬师兄还是教得不够好。” 辜子淮这才尴尬的俯身道了声:“师叔。” 而后又道:“是子淮失礼了,待子淮处理完事宜便回来向师叔请罪。” 说完正要隐身而去,不想却被秦姝遥一招法术打来,把他定在了原地。 “师叔!?” “秦师妹,你……!?” 辜子淮,桓奕二人同时出声。 尤璃见事态不对,朝后挪步,打算施法溜走先去救人,不想竟也被秦殊遥定住。 “你到底想做什么!”桓奕怒道。 “奕师哥可从未如此凶过我,可吓着姝遥了。” “为何百般阻拦?”桓奕不可置信:“难道是你……” 秦姝遥一脸无知:“奕师哥说什么我可听不懂,姝瑶今日来就是想见见同门而已。” “这就是你见同门的方式?” 秦姝遥不以为意:“只是随手切磋,玩闹一下,怎的如此严肃。”说完又施法放了人。 众人却又闻阵阵奇香扑鼻而来,还未来得及警觉,已然香侵入骨,纷纷瘫软倒下。桓奕挣扎不起,看着眼前身影渐渐模糊的秦殊遥,口中艰难蹦出几字:“窦丫头,你可千万别有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遗憾而终 匕首在窦扣的脸和脖子之间游走,当一切变得如此容易的时候,于书娴反而觉得不能让窦扣死得如此痛快。 “你想从哪里开始?”于书娴得意的表情里也参杂了莫大的哀伤。 窦扣异常冷静:“我体内无功法,即便唤出麒麟,它也打不过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窦扣的誓死不屈让于书娴大怒,她猛然握起窦扣的右手腕按在地上,匕首一挥,切下了她的食指,血溅衣裙,触目惊心。 痛!好痛! 窦扣蜷紧身子,捂着伤口,浑身抖得厉害。 她可没想过是这样的死法。 于书娴面容扭曲,几近癫狂,她又捏住窦扣的脸,一刀划过整个左脸,见窦扣痛到失声,她不禁大笑:“哈哈哈……这就受不了了?才刚开始而已!” 接着右脸一刀,额头一刀……当窦扣整张脸血肉模糊,于书娴刀锋下移,狠狠刺穿琵琶骨。 窦扣想要掙扎逃开,于书娴又抽起匕首,猛的插入她的脚踝,深深扎进泥土里……窦扣近乎昏厥时见于书娴被突如其来的法术打飞了出去,她忍着剧痛拿起地上的碎瓦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腕割开。 不能前功尽弃,今日一定要脱离这副身子。 “姐姐!”荼青飞奔而至,跪在窦扣身侧,吓得说不出话来。 钟离阜立在十尺之外,静如雕塑,面如土色。 他不过是离开了半晌,他不过是怕她在凡间无力自保,便去幽谷寻了荼青来,他不过是怕她不好跟婢女解释,所以用法术消去了昨夜的印记。 窦扣无力思考其他,她示意荼青靠近,翻开荼青的手心,写下:莫忧,吾将回。 “扣……扣儿。”钟离阜口中艰难,他看着倒在血泊里抽搐不已的窦扣以及那被她自己割开,鲜血直涌的手腕,竟六神无主,脚下如灌了铅一般。 她该有多痛…… 昨晚她将身子予了他,答应了做他的妻,他仿若重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活着,终是明白了何谓沉迷,何谓痴缠。 他不会让她死,只要破除她体内封印,元神便可重化而生。只是禁灭封印属最上层禁锢之术,若强行毁之,轻则伤及真元,重则灰飞烟灭,他到底该怎么做? 荼青不解钟离阜为何无动于衷,姐姐都快死了,他却看起来一丝异样的情绪都没有,如此不堪托付的冷血绝情之人,她真为姐姐感到不值。 窦扣眼角瞥着钟离阜,暗嘲:就连我的死也没能让你动容,属于窦扣的一生竟是如此遗憾而终。这样也好,即使不能让你记得我的其他种种,但是我死前如此不堪的模样总能在你心里留下印记,当是你欠我的惩罚。 看了好久戏的蓝渊从某一棵树的枝头飞下,一脸从容走向窦扣,经过于书娴身侧时,她看都懒得看一眼,只用指尖轻轻一弹,而后见于书娴突然自掐住脖子,面上表情痛苦万分,双手越锁越紧,指甲陷进肉里,在一阵挣扎后窒息而亡。 蓝渊又施法消去窦扣身上以及地上的所有属于她的血渍,朝钟离阜讽刺道:“所谓冷血无情,道貌岸然,你真是无人能及。我说过若是你让我家扣儿再受到伤害,我定会平了你的阴山,看来钟离仙尊丝毫不放在心上,既然你视她如蝼蚁,想必我若杀光你阴山的所有生灵,你也都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倒也罢了,都是些无辜的性命,何必因你消陨。” 蓝渊蹲下把窦扣抱在怀里,温声道:“别怕,不痛了,你安心睡吧,蓝姨这就带你走。” 窦扣终是舒心而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前目光紧锁钟离阜,直至被蓝渊拂下眼脸。 钟离阜变出孔雀扇,看着蓝渊沉声道:“既是我阴山的生灵,怎能让你带走。” 蓝渊轻轻把窦扣放在地,起身道:“若说起来,扣儿是我歃血盟约之主,钟离仙尊觉得我有无权利带她走?” 钟离阜无心争辩,正要出手相夺,然见窦扣的尸身缓缓被五色光华围绕,接着瞬间消逝,找不到半点痕迹。 荼青喜上眉梢,随即化作灵蝶飞去。 蓝渊想到日前窦扣在荒宅里对她说的话:当初南华之所以将我的元神放入竹山,因此地钟灵毓秀,物宝天华,我那消散万千的元神才得以在十余年间复原。此次若我死去,蓝姨可否去落孤城西北方二十里外的大片竹山中寻我,元神重化最为虚弱,若有蓝姨相护,扣儿定能安然无恙。 蓝渊化作青耕,抖开尾羽,飞进云霄时又回过头看了看钟离阜。 是她看错了吗?此时的钟离阜竟面容哀伤地看着窦扣消失的地方,虽是唇语,蓝渊却还是看清了从他唇间轻蠕的‘扣儿’两字。 青耕神音划破天际,蓝渊留下让钟离阜为之一颤的话:“此后来生,她终不会再见你,终不会再记得你,心里也终不会再有你。” 青漠庄。 凌央刚进庄,就被传去禁阁,凌寻似乎早已在庄门口等候,一见着人便匆匆迎过去,跟在凌央身侧一同朝禁阁走。 她担忧道:“昨夜禁阁那边很大的动静,漫天兽啸一夜未绝,刚还有呢,现在突然就停了,父亲不让我过去,也不说出了什么事。” 凌央安抚她:“你先回房,我去看看,晚些时候来告知你,有事还有我和父亲呢,不要担心。” 凌寻眉头紧皱:“怎会不担心,我出生到现在,别说是我了,哥哥也从未见过禁阁有此异样吧,我总觉得非比寻常。” 凌央摸了摸她的头:“听我的,回去等消息,别胡思乱想。” 凌寻勉强应下,目送凌央而去。 禁阁外围派了好多下人守着,其中一人一见凌央,马上打开大门,朝里传报:“去通知庄主,少主到了。” 凌肃芒立在台阶下,抬头看着四方神兽石雕。 凌央走到父亲身后,顺着视线看了看,却看不出有何异样,便问道:“父亲,到底出了何事?” “若我猜得不错。”凌肃芒神情凝重:“麒麟主殁了。” 凌央一时没反应过来:“父亲说笑呢,我刚与窦姑娘拜别而来。” “不止如此。”凌肃芒转而对着凌央道:“昨夜她破了身子,毁了约定,致使神兽迁怒,本以为此次我凌家在劫难逃,却不想就在一刻钟之前,麒麟突然归位,也就是预示着它需重新择主。” “失身?殁了?”凌央诧异:“不可能的,几个时辰前我见她时还好好的,父亲是否估错了?” “暂且不论,你可还记得禁阁预言中的上谷蝶?” “记得。”凌央颔首。 “预言既出,禁阁会一直开启直至所预之事了结,有何动向便会直接呈现于石册之上,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凌央怀揣不安,入了禁阁,由上俯视格外清晰,只见石册之周光华不减,石册之上‘涅槃归,三界乱’六字赫然在目。 凌肃芒亦走了进来,站在凌央身侧忧道:“神族法力非我等能歼灭,纵使凡间各方能人联手也未必能制得住她。” 凌央突然想起师傅说过的话,便道:“如果此人身不由己,非故意而为,难道也要致其于死地?” “若真如此,当初慧灯大师说把她囚禁于封元池,也许是她最好的去处。” 从禁阁回到房中,凌央心里一直不安,他让人简述事由于凌寻后,第二日又匆匆拜别父亲,回到了落孤城。 藏芳阁门楼正中的牌匾已不是如烟二字,让他更是不安。 凌央走上前去,不意外被一个花娘缠住:“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瞧见……” 凌央指了指牌匾,打断她:“我记得昨天还是如烟姑娘的牌子。” 花枝招展的女子眨巴了几下眼睛,想了想:“公子记错了吧,我们藏芳阁没有叫如烟的姑娘。” 此话已然让凌央的不安到达极点,挣脱女子的纠缠后,他找了一个无人之地隐身进了藏芳阁,发现昨日窦扣住的房内现在坐着另一个女子,伺候的人却不变。 凌央又急奔回凤来客栈,发现祈山一众人等也已不在,唤来小二,只说是于昨日退了房。 十日比试还未结束就离开,看来真的出事了。 无论如何,小豆子你可千万别如父亲所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竹山重生 竹山深处,阳光透过繁茂的竹叶洒了一些在地上那具早已凉透的伤痕累累的尸身上面,尸身锁骨下方的勾月印记亦无幸免,那被利器横穿划过的大口子却在无声无息的愈合,隐隐渗透出神秘的混合色彩,不经意从其中飞了一只灵光点点的小蝶儿出来,然后两只,三只,十几只……光华渐盛,继而迸裂出无数各色灵蝶,聚集,再聚集,直至形成一个由千万只蝶儿围绕成的茧,从那茧中隐隐伸出一只手,再是臂膀,脚踝,小腿…… 一女子裸身而出,万千灵蝶消失殆尽。 桑虞似乎不愿意再多看地上的尸体一眼,随手施了个法术将其沉入泥土,漠然道:“爷爷,窦扣来陪您了。” 她又四下看了看,摘下旁边竹枝上的一片叶子:“就你了。” 一转身,化了一身竹青色烟纱裙,*半臂,广袖曳地,披帛若有似无,雪白香肩一览无余,深沟锁骨下一轮勾月更添一分媚态。简单侧髻,如云长丝,她又折了一支带叶竹枝随手插入发。 停在枝头的青耕飞落,化作人形。 蓝渊绕着桑虞来回走了一圈:“啧啧啧,快看这是谁家的姑娘,我竟认不出来了。”接着又叹一气:“如今的扣儿,怕是我那忘儿望尘莫及了。” 桑虞无奈:“蓝姨今后改唤虞儿了。”她从掌中化出麒麟坠:“这个蓝姨拿去吧。” 蓝渊摇头:“当初夺它是为了你季大哥练功所用。”她苦笑:“如今怕是多此一举了。” 桑虞不解:“多此一举?” 蓝渊神色黯然:“你季大哥已经错得无法回头了。”而后她认真看着桑虞道:“他心本不坏,奈何被仇恨蒙蔽,蓝姨知道这个请求或许有些过了,将来无论发生什么,希望你不要怨他,怪他,因为也许只有你能救他了。” 桑虞不以为然:“三界之事在我看来不过弱肉强食,天权利更替,只要季大哥不犯我族,谈不上怨怪,蓝姨和季大哥是我的亲人,其他人死活与我何干。” 蓝渊突然觉得眼前之人冰冷陌生,虽是和窦扣同一张脸,但似乎再也没有了扣儿的那份纯真无邪,善良可人了, 这样的本性也许会活得更洒脱自我,倒也好。 “虞儿。”蓝渊从手中化出一枚小果:“吃下它,忘了该忘之人,放心,所有的过往里,只会忘了关于他的一切。蓝姨不忍看你伤情至深,把心空出来,新的人才能住进去。” 此话甚有理,可是还是让桑虞胸口一紧,她接过小果,捏在手里细细看了看,而后想道什么,抱怨道:“我在于府被于书娴虐死之时,蓝姨早就到了,好狠的心,居然冷眼旁观。” 蓝渊被此话逗开了怀,知是桑虞故意,便随着打趣道:“我若下去救你,你如今怕是还困在那副凡躯里呢,蓝姨见过的血腥场面多了,早见怪不怪,当时我在想,倒不如给你多痛一些,醒了你那片痴心。” “可不知那有多痛呢。”桑虞不多想直接吃了那果子,神色戚然:“但也不及他给的。” 见她吃得如此果断,蓝渊终是明白眼前的人已然不是那个依偎在她怀里爱撒娇爱哭的小扣儿了。桑虞的果敢,冷漠,倔强像极了当初的自己,只可惜痴心错付。此番磨练,她定不再轻易动情,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竟是苦情之极。 蓝渊把失去意识的桑虞扶靠在自己肩头,又把麒麟坠重新挂回她的腰间,自语:“今后你是真的不用蓝姨挂心了,可是你季大哥却是一步错步步错,蓝姨对他却已是有心无力了。” 祈山。 比试期间,弟子被人虐杀至死,让祈山名声一落千丈,辜子怀难辞其过,被罚思过十年。 其他两座城的门人得知此消息也都纷纷回山,此时议事堂内众人神色凝重,皆等着邬落英发话。 秦姝遥坐在堂下,泰然自若。 桓奕突然冷笑出声:“窦扣虽说是我授予的功法,可也是阴山之人,于钟离仙尊膝前长至成人,如今因祈山而亡,你们打算如何向钟离仙尊交代,又至我于何地?” 邬落英重重的呼一口气,口中艰难道:“桓师弟所忧亦是我所忧,可毕竟事已至此,且凶手已亡,我祈山也因此事名声大损……” 桓奕拍桌而起,怒不可遏:“名声?名声比人命重要?我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送来,居然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 龙幽潜亦起身喝道:“怎可对掌教如此无礼!此次是祈山疏失,可你当时不也在落孤城?怎的不见你去救人?” 桓奕看向秦姝遥:“这就要问她了。” 秦姝遥却一脸事不关己:“于我何干?” 坐在桓奕身侧的尤璃冷哼:“好一副无辜样,那迷魂奇香若不是你的杰作,还能有谁?” 秦姝遥反问:“我当时不也昏过去了?再说了,我何故如此?怎的不说是那凶手的同伙所为?” 尤璃猜到她会如此说,便又道:“你那日在客栈的二楼雅间,身侧还坐了一个女子,虽是蒙着面纱,可身型与凶手极为相似,不然你把那女子找来自证清白。” 此话让众人皆看向秦姝遥。 “各位寻的是我吗?” 一阵淡烟飘入大堂,鱼夜容显身而出立于堂中,一袭绛紫色烟罗裙显得格外妖冶。 桓奕很是讶异鱼夜容会出现在此,也讶异二人相识。 只见鱼夜容在众人疑惑的注目中随意寻了个空椅坐下。 邬落英看向秦姝遥问:“这位是?” 秦姝遥亦想不到鱼夜容会找上门来,还帮她圆谎,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不过眼下还是得先随了鱼夜容的谎,便回道:“这位鱼姑娘是我在楼兰相识的好友,此次回中原,碰巧在城中遇上,相邀小酌了几杯,是我邀约而来的客人,邬师兄可莫要为难。” 邬落英见此人灵法超然,仙力深厚,应是居天界仙位之人,按理说,即便是天界来的客人,也是得遵循祈山规矩。然此人非但不让人来知会一声而是直接闯入内堂,且语气傲慢目中无人,多半来者不善。 他轻轻颔首:“既是师妹的客人,那便是祈山的客人,如此也证明了师妹与此事无关。” 尤璃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又被突然出现的女子堵住了喉咙,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鱼夜容当初神出鬼没的出现在玄云宫,而后突然消失,今日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这里,桓奕多少了解鱼夜容的过往,在他的认知里,鱼夜容并非简单角色,她既有极深的心思,也有翻天的本事。 即便如此,桓奕仍看不明鱼夜容到底想干什么。 接下来的讨论依旧没有结果,桓奕心里对秦姝遥的怀疑丝毫不减,却又和尤璃一样拿不出什么措辞质问了。窦扣的死让他悲愤不止,曾经拉着他的手臂撒娇的小丫头说没就没了,这些年的感情,这些年的朝夕,桓奕此时才明白,原来自己早已把她视作己出,此念让他更是伤痛至极。 丫头,轮回之苦漫长,你体内有独一无二的禁灭封印,师傅一定会寻到你。 入夜,秦姝遥把鱼夜容唤入房中,开门见山问:“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鱼夜容付之一笑:“既然不忘你我约定,何以助他人而为?” 秦姝遥不做辩解,大方承认:“无论如何,到底我是帮你除了那人,若你非要计较,我也打不过你,说吧,你来此要做什么?” “人死就死了,本就蝼蚁,计较做甚?不过你对我来说倒是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你又要我做什么?”秦姝遥发觉自己已是别人指尖玩偶,却又无可奈何。 “我听说魔界护法木菁是你的徒弟?” “是。” “我很好奇,她既效力于魔君麾下,若让她选择,她是听你的,还是听魔君的。” 很好,现在连她的徒弟都扯上了,但又不知鱼夜容谋的是什么,秦姝遥只能如实道:“木菁本西域亡国奴,她有根深蒂固的信仰,我自买下她就是她的主人,不管她身在何处,我的命令都高于所有。” 鱼夜容笑意更深:“如此我就放心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帮你坐上祈山掌教之位,作为交换,你给我一个能让木菁听我行事的信物。” 秦姝遥将信将疑:“信物不难,只是掌教之位岂是说换就换的,再者我刚回山,即便是掌教接任,也要经过各方……” 鱼夜容打断:“你回来难道不是为了除掉现任掌教取而代之?” “话虽如此,可若近日他出了什么事,谁都会怀疑我。” 鱼夜容耸肩:“本来我可以做到天衣无缝,既然你顾及名声,罢了,正反我都不急,那我便三月后再来。” “等一下。”秦姝遥唤住她。 “嗯?” “待我写一封信,你将其交予木菁,她看到后便会听命于你了。我不想欠别人什么,咱们一码归一码,既然我没有如约杀了那人,那这就当是我的补偿。” “你既如此爽快,我也不是背信之人,掌教之位定助你夺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不知所踪 鱼夜容前脚刚走,秦姝遥又听到敲门声,大概猜到是谁,便淡淡道:“进来吧。” 桓奕推门而入。 秦姝遥走到桌前倒了两杯冷茶,一边坐下一边指了指对面:“请。” 桓奕面无表情入座,瞥见桌上那杯梅花水,愣了愣,随即移开视线。 秦姝遥笑道:“刚回山就迫不及待去拾了来,这开春时节的梅花最适合泡茶,尤其是茶凉后那一股沉淀许久的暗香最是沁人心脾,百年未曾喝到,甚是想念。”她端起杯子小抿一口又道:“放心,我捡的都是飘落在梅园墙外的花。” 见桓奕仍是沉默,秦姝遥放下杯,话语间略伤感:“我记得奕师哥每到时节都会帮遥儿拾好些回来,遥儿不仅用梅花来泡茶,还给师傅做被褥衣衫,给自己做香囊,也送了奕师哥一个……” 桓奕终是忍不住:“你说这些有何意义?” “难道你不是来叙旧?” 桓奕冷道:“叙旧?我从未想过要和你多费唇舌,往事过了就过了,再提及,怕是大家脸上都不见得好看,我此番来是想问你,窦扣的死到底与你有关否?” 秦姝遥想也不想:“无关。” 桓奕声色俱厉:“这里没有别人,你用不着遮遮掩掩的。” 秦姝遥挑眉:“我同她无仇无怨,杀她做甚?” “窦扣身处险境之时,你刚好出现,说是见同门,实则多番阻拦,究竟为何!?” “你还是和百年前一样,心里认定的事,无论别人怎么解释都没有用。”秦姝遥叹道:“既是如此,你就当是我所为吧。” 桓奕化出长剑抵住秦姝遥的脖子:“人命在你眼里就如此轻贱?岂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秦姝遥丝毫不惧:“毫无证据便对我痛下杀手,你以为祈山会放过你?”她又忽而一笑:“再怎么说,我们也曾相好一场,你如今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和我翻脸,丝毫不念旧情,要说忘恩负义,我看我俩都半斤八两。” “你住口!”桓奕怒不可竭:“只怪我当初瞎眼,看不出你这般蛇蝎!黄毛丫头?在我眼里,你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秦姝遥嘲道:“难怪人家说男子变心如常事,真真没有一个是例外的。”她单指拨开脖上的剑锋,指了指门:“你不会杀我,也杀不了我。既然已经撕破脸,那也没什么好说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请吧!” 继而又补充一句:“你可知为何我回山没有受到任何制裁,因为在祈山载册中,你依旧是那个罪徒,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已成定局。虽说邬落英在众弟子面前空口还了你清白,可仙门名声何其重要,即便是云桧在世也不会为你戳破当年旧事,让祈山陷入百年冤案的流言中。” 桓奕不予置否,秦姝遥说的字字扎心,却也是冰冷的事实,他颓然收回剑,苍凉带笑而去。 此时秦姝遥神情顿失,刚才的强硬一扫而空,她饮下杯中余物,走回床榻奄奄躺下。 ‘是我负你在先,便让你怨到底吧。’ 翌日,桓奕找来小五,让小五尽速回阴山。 桓奕不明,仙尊应是已知晓窦扣身亡之事,可为何不见传只字片语于他?即便是当年的戚沐良,仙尊也曾亲自去牢中引救,就算再从容淡泊,到底都是玄云宫的人,理应一视同仁,仙尊此次的行事作风着实蹊跷。 既然得不到指示,便只能让小五回去探探仙尊意欲为何了。 桓奕打算暂且留在祈山,诚如所言,秦姝遥确是与窦扣无仇怨,可若窦扣的死真与她有关,背后定是有其他原因。 小五听到窦扣身亡的消息,惊得跌坐在地,接着哭得一塌糊涂。 桓奕看她如此伤心,便告知了如何寻找转生的窦扣。 小五起身抹了抹眼泪,吸了吸鼻子:“那我这就回阴山,找窦扣的事你可不能骗我。” 桓奕认真点了点头。 小五却又皱眉道:“不对啊,我有罪在身,祈山能让我走?” “你本是阴山的妖,虽说在祈山犯了过错,可多少受了惩处。再者此次祈山欠下阴山一条人命,邬落英再怎么不愿,也不敢再为难阴山的人。” “那待我去跟伯珩哥哥道个别就走。”小五说完一溜烟闪没了。 谁知两日后,桓奕得到的消息是:阴山暂由西海龙子熬聪代为座守,且居于玄云宫内,而仙尊不知所踪,甚至连红鹤都不知其去向,只说‘仙尊云游,归期未定’。 小五不想让红鹤伤心就没有告知窦扣的事,只盼日后真能找回窦扣,那就皆大欢喜了。 既然仙尊不在,小五也不便回玄云宫住,就先回了当初和姑姑一起居住的山洞内,等仙尊回来再说。 听红鹤说,这个熬聪整天会友玩乐,根本无心管事,无论大小缓急,全部丢给红鹤处理。 “要不是仙尊让我看着他,看着阴山,我真想一走了之了。” 这是小五听到红鹤抱怨了三次的话。 现在的玄云宫,只要是熬聪的朋友,不管身份,谁都可以随意进出,甚至长住,还把红鹤当下人使唤。 虽说熬聪不管事,可对湚琉池却是上心,曾数次让红鹤引路前往,理由是:既是阴山之地,理当巡视。可红鹤都已不知为由搪塞过去,解释说只有仙尊才知道。因此引熬聪不满,经常责难挑刺。 小五听着虽是心中气氛,但也无可奈何。 幽谷。 今日日暖风和,桑虞坐在秋千上,头倚着粗实的枫藤,半闭着眼昏昏欲睡。 树后的一点小动静,让她缓缓睁眼,懒懒道:“朦胧,出来。” 树后蓝衣少女一边走出一边嘟囔:“姐姐怎的知道是我?” 桑虞坐直了身子。 “整个谷里就你身上桔梗花味淡雅不厚。” 她上下打量了朦胧一番又道:“嗯……花色也很适合你。” 淡雅若无的香味,纯净幽深的蓝色,和玄云宫里太慧殿前的那一棵蓝花楹颇为相似。 桑虞揉了揉太阳穴,自她回来,总觉得头脑不适,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到凡界去走一遭,只记得凡界的她生于竹山,后被蓝姨和季大哥所救,机缘巧合下拜了玄云宫内的一个老翁做师傅,认识了一些有趣的人还有一条美男蛇,然后跟着老翁去祈山,再到后来被杀害……可是其中有些莫名其妙的记忆却完全没头没尾接连不上,难道是重化身躯的时候出的毛病? 反正身子和元神都已无碍,乱就乱吧,终归只是人间短短梦一场。 “姐姐这一身*相间,让我猜猜,是不是谷口那株稀有的天竺葵得了您的青睐?”朦胧走到秋千后,轻轻推了起来。 桑虞莞尔:“正值花期,开得正艳,多是赤色,独一株*尤为出众,我看着心喜,便化了这一身。” 朦胧抿抿嘴:“好看是好看,总觉得太素了,姐姐身为族首,衣着头戴可不能如此简化,再说姐姐这般好的身姿容貌,也不能让那些刚修得人形的媚蹄子给比下去呀。” 桑虞轻斥:“多嘴!”又问:“荼青呢?” “荼青说姐姐喜欢吃山梅,一早就挂着篮子上崖去了,我看呀是她馋,拿姐姐做挡牌呢。” “小心我告诉荼青,说你在后背说她坏话。” 朦胧一跺脚,气呼呼走到桑虞面前:“姐姐总是向着荼青!” 桑虞站起来用手戳了一下朦胧的脑门:“小丫头哪有那么多心思。” 边说边朝河边散步去。 朦胧跟在后,撅着嘴:“姐姐的年岁虽然称得上老祖宗,可身形娇小,容肤如水,要说这‘小丫头’的称呼,我看更适合姐姐。” 桑虞无奈:“都怪我平时太放纵你们了,才把你们宠成这般没大没小的。” 忽而隐约有琴音飘入耳,桑虞驻足。 朦胧一惊,大声道:“姐姐!我想起来了,鱼尾长老那边有事让您过去一趟。” 桑虞‘嘘’了一声,让朦胧安静,然后轻声道:“听,多美的音律。”她看向琴音飘来的方向,眨了眨眼:“不知是何人在抚琴。” 朦胧见干扰不成,便顺着话道:“姐姐弹的可比这好听多了。” “我可弹不出这般忧伤的曲调。”桑虞来了兴致:“正巧闲的慌,去看看是何路妖仙。” “姐姐!”正巧见荼青匆匆走过来。 桑虞朝荼青肘间的篮子里看了看,蹙眉道:“最近雨下的少,也难怪果子那么小,直接吃怕是没什么味道,拿去泡酒吧。” 荼青应下了,而后埋怨道:“姐姐一回来就忙着去各位长老那边视察,现下终于闲下来了,荼青可是有好多话还没说还没问呢。” “晚上再说吧。” “姐姐要去哪?” “喏,你听,多好听的琴音,我飞上去瞧一眼就好,不会让人发现。”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现在就说!”荼青急了。 桑虞不解:“你今天说话怎的如此怪异。” 琴音忽然止了。 荼青松了一口气。 桑虞抿嘴不悦:“说吧,什么重要的事?” 荼青脑中一转:“蓝姨说您元神未稳,不要轻易用法术,不要出谷,以免遇险。” 桑虞瞪了一眼:“你敢拿蓝姨来约束我,一个两个胆子越发见长。” 荼青和朦胧互看一眼,吐了吐舌,齐声道:“我们都是为了姐姐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招谁惹谁 入夜。 皓月当空,星罗棋布。 才几杯山梅酒下肚,那几个叽叽喳喳不停的烦人精终是顶不住醉意各自回屋了。 桑虞坐在草地上又独自饮了几杯,仰望天空,百无聊赖,于是化出瑶琴于双膝之间,十指轻拨而起。 旋律随心,无谱自成,融进无边的虫鸣声中。 继而想到白日时所听到的旋律,她尝试着弹了几弦,却徒劳,到底是无心境。 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正想时,白日那琴音附和而来,桑虞一惊,心中欣喜,匆匆化去了膝上瑶琴,起身朝音源飞去。 崖上盘腿而坐的男子一身水色长衫,青丝厚长随意束在背后,再看那修长的抚琴指和那张…… 比她还要美的脸。 桑虞恍了恍神,酒意更上来一分,心下思忖:阴山都是修行的飞禽走兽,这只妖居然能化出如此貌美的皮相,看来去过的地,见过的人着实不少。 琴音渐止,钟离阜看向停在崖边的小黄蝶。 那蝶儿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圆滚滚如水晶般的眼睛愣愣地盯着他看。 钟离阜放下琴,起身朝桑虞走来。 桑虞自认灵力不在此‘妖’之下,仍是一动不动,眼巴巴看着那美男走到自己面前,蹲下,靠近…… 如此近距离看,这张脸真的是完美无暇啊! 谁知一不留心被钟离阜施法打入身,桑虞瞬间显出人形,继而重心不稳,整个身子朝崖下跌去。 钟离阜一跃而下,轻松接过下坠的身躯,揽入怀中。 慌乱中,桑虞打算推开他,自行隐去,却发觉…… “蓝花楹的香味?” 此人发间如此浓郁的花味绝非一两天就能沾染上的,阴山仅玄云宫中一棵蓝花楹,若是玄云宫中人,她怎会没有见过。 二人缓缓着地,钟离阜把桑虞放下,答非所问:“你又饮酒了。” 又? 桑虞拧起了眉,脑中实在搜不到任何关于此人的记忆。 “呃……桑虞多谢仙君搭救,天色不早,先告辞了。”可能真是喝多了些,迷迷糊糊也想不出什么来,还是走为上策。 钟离阜唤住她:“我在崖上弹琴是为了见你。” 桑虞疑惑:“为了见我?你我素未谋面,仙君可是寻错人了?” “扣……虞儿。”钟离阜不知如何说起,千言万语只化了一声轻唤。 桑虞被这一声唤得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她干笑几声,心中认定了这是一个脸虽化得好看,神志却异常的妖,便更不想过多周旋。 然见钟离阜伸出手,作势要抚上她的脸,桑虞惊得退开不想又被一把困入怀。 “你!怎可如此无礼!”她有些慌了,指尖掐诀,打算施法教训这个登徒子。 钟离阜由着她挣扎,声柔提醒:“你打不过我的。” 从来都是她非礼那些男妖的,何时受过此等‘屈辱’,若不扳回一城,岂不有损颜面! 思及此,桑虞消去了手中术法,换了一脸魅笑:“仙君如此好皮相亦甚合我意,既是两情相悦,今夜良辰美景切不可辜负。”边说边双手勾上钟离阜的脖子,踮起脚用鼻尖磨蹭着他的轮廓。深眸如烟,嘴勾如月,心里盘算着等拿到主导权,便一脚踹飞了他。 见钟离阜无反应,桑虞心一横,耷下一侧肩膀,外衫顺势滑落,露出大片雪肌。 虽说蝶族与生俱来的媚甚至比狐族有过之无不及,可桑虞活到如今这个年岁,至多就是拿一些偶尔迷路入谷的山精妖怪来‘练练手’,那也都是一语一笑就能把人迷得团团转了,何时做到过如此地步。 身为首领,此番若是反倒给男妖调戏了,传出去还有何威严。 “虞儿此前对谁都如此吗?”钟离阜尤显不悦。 “若说我只如此对过你,可信?”确是不假。 “信。” 二人鼻息交融,热气拂面,桑虞双颊微醺,粉若桃花。 踮得有些脚酸,她松开勾住钟离阜脖子的手,想换个姿势。 不想钟离阜顺着桑虞的动作弯下腰来,一手拦腰,一手扣住她的脖子,侧头猛然吻了上去。 桑虞惊谔得瞪大双眼,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任由钟离阜侵占双唇。 为何……会感觉熟悉…… 钟离阜一边吻着她一边把她轻放在地上,随手设下结界。 桑虞这才找回一些神志,她猛地推开钟离阜,气喘吁吁结巴道:“且……且慢……我想了想,仙君如此好皮相不该毁在我手里,我生性风流不定,见一个爱一个,怕是会伤了仙君的心。” 钟离阜无奈:“不可胡言,你本已是我的妻。” 既然设了结界,桑虞也顾不得威严不威严了,她揪紧了衣服,一屁股坐退去老远,面上尴尬至极:“我虽不知仙君何故说一些胡话,但我刚说的那什么良辰美景不可辜负之类的,仙君就当是酒后醉言。” “你此前对我说话都是半真半假的,都由着你便好。”钟离阜说完又要靠过去。 桑虞赶忙摆手:“不不不!不由我!我胡言乱语!仙君莫要当真!” 钟离阜停下:“我以为你会喜欢与我这般举止亲密。”看来是他疏忽了,毕竟她不记得与他的过往,若随意和一个陌生人都能如此交缠,他反倒该担心了。 思及此,他起身又施法散去了结界。 桑虞叹气,这人要么就是把她错认成故人,要么就是发情期发成了傻子,可惜了。她亦起身理了理衣裙,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我族之地,仙君若无事烦请速速离去为好。” 再不走她可要拿扫帚赶人了。 “你为何不问我是何人?” 桑虞心里翻了翻白眼:我对傻子可没兴趣。 然嘴上却说:“我这人朝三暮四又健忘,除了我身边那几个妹妹,甚至连谷里的其他同族都记不全,何况是外客,问了也难记得,仙君莫怪。” 钟离阜苦笑。 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的桑虞就如当初的他那般漠然冷情,对他不屑一顾。 “忘了我再说就好。”钟离阜朝她走近两步,看着她认真道:“我是阴山神尊钟离阜,你是幽谷蝶族之首桑虞,无谓过往将来,若我聘你为妇,你可愿意?” 他疯了吧,才见第一面,二话不说先占人便宜,再说要娶。 若是人间女子,也算合当,可对她族来说,对嘴亲一亲,哪个修得人形的男女没亲过,也没听说过要马上成亲的。 阴山神尊是个什么鬼?他要娶,她可不愿意嫁。 桑虞尽量维持着风度,忍着把他踹飞出谷的想法,冷冷道:“仙君可是思虑过多了,我们蝶族从来视贞洁为无物,别说今日只是亲了嘴,即便我失身于你,也不用负责,仙君大可放心。” 钟离阜又气又无奈:“我是真心要娶你。” 此时他才注意到桑虞那一身薄纱衣裙,颈下两寸无遮布,外衫披帛如蝉翼,长裙侧开,走路都能看到膝盖脚踝,他皱眉又道:“以后莫要以此番装扮见其他男子,在我面前无妨,还有不要再说贞洁不重要的话,你已是我的人,身已是我的,心也早已是我的。” 桑虞对此情话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感觉被人命令似的不悦,她化出长剑,退后一步抵住钟离阜的脖子:“仙君若再胡言乱语不离去,休怪我了。” 钟离阜却是越发宠溺地看着她,指尖一弹,轻松夺过她的长剑,再化为虚无,接着闪身到桑虞身后,双手紧紧围困住她。接着在她耳畔低沉道:“我说过,你打不过我,也不要质疑我,所有一切都是你挑起的,莫想洒脱离去。” 时光静默,微风徐徐拂着二人的衣发,桑虞并非不想脱身,而是无法脱身,此人的修为远在她之上,也怪蝶族本就不擅长斗法,偏巧又遇到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谁?阴山神尊?她在玄云宫时似乎听红鹤提及过,是个行踪不定的老大叔,从未得见。眼下看来,应该是这一位了,没想到阴山的山神,虽位居仙上神尊之位,脑袋却不好使,修为太高把脑子修傻了吧。 她欲哭无泪,这是招谁惹谁了。 桑虞面上正愁云惨淡,突然全身一松,身后一凉,转过身寻,已无人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归还神坠 青漠庄外,湖中画舫,凌央郁郁寡欢,一杯接一杯豪饮。 水下突然穿过什么,荡起不小的波纹,画舫轻晃使凌央杯中的酒撒了一些出来。 他并不在意,又一口饮毕。 熬吟化了半截人身,搭在船头看着凌央:“我到底不及她在你心里的位置。” 凌央凄然而笑:“豆蔻枝头双蛱蝶,芙蓉花下两鸳鸯,我若当初能把她带出阴山……”他开始哽咽:“若能把她带出阴山……” 熬吟化做人形走到凌央身侧坐下,提起酒壶替他斟满:“你和她都是求而不得,我心里反而觉得平衡了。” 凌央迷蒙着双眼:“求而不得?她求谁不得?” “她在西海时曾与我说过,之所以对你无意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本来这女子间的私房话我不该说与你听,可如今她已不在,说出来当是缅怀。” 凌央又想到在禁阁公示那日见到的道人,不过即便是谁又有何意义,到底不是他。 “是我负了你的心意。” “如果我在你心里连一个故去之人都比不上,也是我自己没本事,与你何干。” 熬吟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下。 不娇柔不造作,洒脱自如,如此性情真率,确是难得。凌央突然握住熬吟再次举杯的手,目光柔情:“你不用和任何人比,你的好足以让天下男子倾心。” 此时见门楼上有人挥了挥旗子。 熬吟欲言又止。 凌央摇晃起身:“父亲有事唤我,我先回去了。” 熬吟笑着点头,目送凌央飞身而去才颓然道:“即便如此,你我终究身份悬殊。” 青漠庄前厅大堂内,凌肃芒一人独坐,眉头深锁。 凌央匆匆进了来,夹着一身浓厚酒气,步伐歪斜地坐在了堂下。他忍不住打了个嗝,立马捂了嘴,而后朝父亲拱手低头窘迫道:“孩儿失礼了。” 凌肃芒无奈,他这个儿子自小积极,勇于直面挫折,却不想如今为了一个女子这般颓废。原本是两全其美的姻缘,奈何麒麟主宁可做姑子也不愿嫁给凌央。 情伤之痛,凌肃芒失去亡妻之时深有体会,故不愿责备也知无力劝解。 他拿出麒麟坠放在桌上。 “今日值守庄门的守卫说是一个女子送来的。” 麒麟坠是随窦扣尸身一同失踪的。凌央讶异:“女子?” 凌肃芒点头:“说是着一身蓝色衣裙,十分大胆暴露,面相不过双十妙龄,她把麒麟坠交与后便化做光华消失了,不知是哪路妖仙。” “可有说什么?” “只字未提。” 凌央突然情绪激动:“父亲,你说有无可能窦扣没有死。” 凌肃芒正色道:“绝无可能,麒麟既已归来,便证其主已亡,千万年如此,央儿莫再抱有幻想。其实她不愿意嫁你也好,省去了日后要你大义灭亲岂非更痛苦?” “父亲何意?”凌央不解。 凌肃芒缓缓道来:“荒古石册之预言皆非同小可,上一次魔界为神石而战,致使两败俱伤,魔君陨落,天将死伤无数,阴山神尊钟离阜亦伤重昏迷。三界制衡已久,哪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凡界向来弱势,若天魔再起纷争,疏于管制必出妖邪为祸凡界。万不得已之时需麒麟主于红月之时,四方神兽之灵下,以其血献祭天地,方能召出上古百兽之魂,其威力可颠覆百万魔军,无可抵挡。” 他喝一口茶,停了一会又道:“为父后来又仔细想过你上次说过的话,总觉不妥。根源不除,春来又生,即便蝶女无心祸乱三界,但一切因她而起,无论如何需歼灭之以防后患。”凌肃芒终是加重了语气:“收起你的软弱和妇人之仁,大丈夫切勿让儿女情长削减了意志,既然麒麟需重新则主,望我儿不要让为父失望。” 凌肃芒说完起身而去。 在祈山之时也听掌教提及过血祭,凌央当时只觉意外,并未重视,今日听父亲如此细致而又郑重地重申,想来被麒麟选中并非荣耀,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凌央脑中不由得想起和窦扣第一次见面,再到山洞遇险……她神秘,独特,单纯又精怪,临危而不乱,自此在凌央心里埋下了种子。匆匆一别几个春秋,再见已是碧玉少女,缘分使然,他便暗自下定决心要娶她为妻。 都是他的错,他不应该在她毫无功法的时候离开她。 都是他的错…… 幽谷。 “姐姐为何把那麒麟坠还回去,它既认了您之前的肉身做主人那便是看明了您的身份,您重化人形后只要再滴血结契不就又能留为己用了。”朦胧蹲在地上修缮着一块渐秃的草地,她刚送了麒麟坠回来,可是怎的都想不明白。 桑虞仍是坐在秋千上,不以为意道:“凌家先祖与神兽结契,若后代不能让麒麟臣服,便要与麒麟主结合繁衍子孙,如有违背,四方神兽将不再庇护。失去神兽的灵力与庇护,荒古石册则无法开启,青漠庄千万年基业也会逐渐没落。” 朦胧转过脸来,长长地‘喔’了一声:“我明白了,姐姐不喜欢那凌家的公子,若结了契又不嫁,就是害了凌家。” 桑虞不置与否,她伸了伸懒腰,随手施法把秋千化作树藤吊床躺下了。 她得好好修养一些日子,自重化以来脑袋里总会突然跳出一些莫名的片段,就连入睡也是梦境连连,甚是心烦身乏,更可笑的是居然还有春梦,向来只听过兽类有发情期,她这类的可无先例,难道是孤身太久暗示她要找个伴了? “朦胧,去谷口设个迷障,近日别让一些阿猫阿狗来扰我。” 朦胧应声而去。 荼青今日和潇潇出谷寻新的花种,少说三五日才回来,管家婆和啰嗦精走了,她耳根清净不少,等俩人回来,得再找个理由支走,最好能去个十天半个月的,再不若就找人娶了,皆大欢喜。 正想时面上拂过一丝诡异邪风,桑虞垂下眼脸不惊不慌道:“老身近日身子骨不适,就不起身迎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有何不可 “小扣子。”身后传来男声。 桑虞浑身一僵,喉咙像被堵住似的,回不出一个字。 “你当真不愿理季大哥了吗?”声音靠近了一些。 桑虞仍不动不语,她虽不再介怀,可心里却有了另一个结,一个再也回不去那层单纯兄妹的结,她并非不理,而是不知如何理。 “母亲跟我说了你的事,还说了你心里不怨我,我知道也许晚了,但是季大哥还是想亲口跟你说声对不起。” 季忘贴近,伸出手抚上桑虞的头发柔声继续说着:“记得在落孤城,季大哥帮你扎过好些日子的麻花辫,那时小扣子的头发没那么黑,没那么长。” 桑虞躲开季忘的手,站起来转过身,随手化去吊床,二人面对而视。 面前的男子一身墨绿锦袍,眉宇间煞气重重,周身散的灵力深沉浑浊,原来蓝姨所谓的错得无法回头便是指他已血沾满手,杀戮万千。 想来魔人本也是如此。 桑虞浮上一抹浅笑,轻唤了声:“季大哥。” 季忘感觉到了两人之间从未有过的生疏,也感觉到了面前的女子已然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小丫头。 他亦笑道:“你愿意理我就好。” “季大哥不必介怀,属于窦扣的所有已沉入竹山厚土之中,现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桑虞,你没有对不起桑虞什么,而窦扣在死之前也说过原谅了你。” 不知道这么说可不可以缓和一下紧绷的气氛和关系,桑虞面上的笑容都快僵了。 季忘要的似乎不止于此,他目光越发柔情,又走近一步:“自那之后我亦想了很久。” 桑虞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眼神躲闪:“你想说什么?” 季忘目光紧锁着她:“我们本不是亲兄妹,我喜欢你,想娶你,想要你,有何不可?” 桑虞被这话问得惑了,是啊,本不是亲的,有何不可? 眼前的季忘已不再是当年少年模样,如今的他身形健硕,面容俊秀,放眼幽谷也找不出几个男蝶如此出众的,在凡界时对她亦是极好。 若嫁了他,总不至于被欺负,再说她活到那么大岁数了,总该是要找个伴了吧。 桑虞支吾:“话虽如此……” 季忘追问:“你喜欢或是可曾喜欢过我?” “是喜欢的。”桑虞对此倒是回答得干脆。 因为这种喜欢就像喜欢蓝姨,喜欢嗜鬯,喜欢桓奕,小五,红鹤…… 季忘有些不可置信,他大跨两步走到桑虞面前,握住她的双肩,欣喜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可不能骗我。” 桑虞脑中茫然,她总觉得两人说的不在同一线上,还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的无奈感。她看了看肩上的手,迟疑道:“不过……” 季忘不想再听什么否定的话,他情不自禁一把拥桑虞入怀,打断她的话激动道:“都不重要,你喜欢我就好,不急,我们慢慢来,季大哥再也不会伤害你,勉强你。” 好久没有靠近这个怀抱了,唤起了桑虞久违的眷恋,她亦伸手轻轻抱住了季忘,怡然闭眼。 竟不想能得到桑虞的回应,这让季忘更是喜不胜收,他加重了双手的力道,把桑虞紧紧圈在衣袍里,生怕她飞走了。 “姐姐,谷口那支血色玉兰……”看到眼前之景,朦胧猛的禁了声,赶忙转过身去。 来日方长,季忘依依不舍松开双臂,柔声道别后隐去。 桑虞心里十分越发不踏实,却又理不出头绪。 “朦胧,过来。” 朦胧得令,转身三步两小跑到桑虞面前,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刚那人是……” “你不是见过吗,蓝姨的儿子,之前我为凡人的时候,有一段时日,他和蓝姨经常来幽谷与我相见。” 朦胧想了想:“那时只有荼青在您身边,我不过偶尔窥见过几次,不过他那时的神态气质与今日真是判若两人。” 桑虞叹道:“也不知是好是坏。” 朦胧突然笑出声:“姐姐刚与他抱得那么紧,真是郎情妾意。” 桑虞缓缓渡步到树下坐在了秋千上,蹙起了眉:“他长相出众,对我也好,又是魔界君主,按理说这样的男子放在哪不抢手,他今日竟说要娶我,朦胧,你说为什么我非但高兴不起来还莫名不安?你说我犹豫什么呢?等什么呢?还挑什么呢?” 朦胧想到那个被桑虞忘了的人,不由自主感慨:“是啊,总是比之前的好。” “你说什么?” “我说女子就应该找一个疼爱自己的。”朦胧又问:“那姐姐打算嫁吗?” 桑虞不答而是转开话题:“我明日要出谷一趟,若有长老来探访,就说我身子不适。” 朦胧一听要出谷就急了,这才刚回来没几日呢,况且她答应了荼青和潇潇要好生看住姐姐。 “您要去何处?朦胧陪着吧,您身体尚未复原……” “你可别学潇潇那么啰嗦,我只是去见个老朋友,至多两三日便回。” 南华宫。 仙童在殿院中洒扫,见有人到访,放下手中扫帚迎了过去,朝来人行礼道:“我家仙翁日前去了蓬莱岛,桑娘娘若有事烦请两日后再来。” 桑虞越过仙童,一边朝殿内走一边悠哉道:“不妨事,你去把偏殿收拾出来给我住上两日。” 仙童跟在后支支吾吾道:“可是……偏殿有人住了。” 桑虞转过身停下,有些意外:“你家仙翁向来孤僻,怎的转了性子与人结交了?”她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卧房给我住两日。” 仙童为难:“娘娘,这不合规矩,我那漏室怎能让您屈居……”仙童压低了声音又嘀咕道:“再说,您住了我要睡哪……” 桑虞笑道:“你不是鲤鱼吗?睡两天水里冻不死你。” 见仙童一脸委屈,桑虞又安慰道:“别耷拉着脸,回头我让人寻几株稀有的荷花种给你。” 仙童看桑虞是铁了心要住,便只能接受了条件,撅着嘴嘟囔:“娘娘可不能骗我。” “放心,芝麻小事。”桑虞催促:“别愣着了,引我前去休憩。” 她来找南华是答谢救命恩情,顺便问问关于封印之事,身体如今的怪异是否与封印有关尚不得知。 已不记得两人是何时相识,自她有记忆以来,南华时常出现在身侧相护,她成年后南华才渐渐淡出视线,换成她时常来南华宫串门子,久而久之,就成了忘年交。 今日的晚膳是蜜糕,吃得桑虞有些腻,想着南华宫西边的园子里好像有一株半人高的山楂树,时逢十月初,正是果期,闲着无事便寻了去。 可怜那小鲤鱼真就一头扎进了南华宫外唯一的水塘里,还不忘回头交代一句:“宫里有外客,娘娘莫要乱走与人冲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我不是她 南华宫的夜空中从来不缺星月,入夜无需燃灯,银辉撒满宫闱,景甚怡人。 所以才不止她想出来逛一逛,那山楂树下已有人捷足先登。 长衫曳地的男子披一身星辉背对着桑虞站在树下,身型高挑修长,散在身后的长发被风吹斜去一边。 惊觉冒失,桑虞悄悄朝后挪步。 钟离阜转过身,手中捏一颗红果,朝桑榆柔声道:“很甜,快过来尝尝。” 桑虞讶异:“怎是你?” 钟离阜闪身至桑虞面前,递上红果:“我为你挑的,这颗果大色泽也好。” 桑虞看着那颗确是又大又红的山楂,犹豫了小会儿还是伸出手去接了过来,而后回以一礼:“我就不打扰仙君了,告辞。” 就上次总结的经验,这人功法高,脑袋傻,见人就亲,亲了就跑,实在不是什么正经神仙,虽不知南华何故与这人有了交集,反正她是不想与此人再有交集。 钟离阜一挥袖,设下法障拦住了桑虞的去路:“我有话同你说。” 桑虞心中一把火提了起来,好歹她也是神族之尊,连天帝都要以礼相待,这人毫无章程礼数罢了还三番两次拦她去路,实在气人。 “仙君此举怕是不妥,我老人家年纪大了,万一被你吓出个什么毛病,回头你对南华可不好交代。”桑虞不掩怒意,横眉冷对。 钟离阜却笑了:“你如今的性子和之前比起来真是判若两人,不过这样的你也挺好。” “这就是仙君要同我说的话?”桑虞对凡界的过往无特别执着,即便是真的忘了什么人什么事,不过短短数年光阴,这人都位居神尊了,到底有什么看不透放不下的,连她重化新生了都还要来纠缠。 钟离阜突然蹙起了眉,目光灼灼:“为何与其他男子亲近?你说过只对我如此。” “其他男子……”桑虞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忽然斥道:“你窥视我!” “你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相拥,谈何窥视。” “我竟不知尊位之神连非礼勿视的道理都不懂!”桑虞怒火攻心,一招破了法障,转身就走,她怕再呆下去,就要在别人家里动粗了。 钟离阜闪至桑虞身前,又伸手拦住,神情严肃:“我说过你已是我的妻。” “你住口!”桑虞风度尽失,退后一步化出长剑,口吻生冷:“让开!” 钟离阜未曾想玄云宫里那个在他跟前温顺乖张的小丫头有一天竟会对他怒言相向,白刃相对。 如今的扣儿记不得他,心里也没有他,他以为至少可以重来,一如幽谷崖上的一见倾心,或如玄云宫内的久伴生情,他都可以和她重新走一遍。 又想起那日扣儿在于府死去之时,眼神里满是悲怨,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想再与他有纠葛,致使重生后对他格外排斥。 但是不管多难,不管是崖上的蝶音还是玄云宫里的窦扣,亦或是此时站在身前的桑虞,他都会找回来。 “扣儿。”钟离阜不顾桑虞怒火,又靠近几步。 桑虞把没来由的心悸抛诸脑后,对着那伸过来准备触她的手打了一功法出去,连着身子把钟离阜震退去数尺。 只听她冷冷道:“我喜欢亲近谁就亲近谁,何时轮到你管束,我虽不记得凡界的窦扣与你有何纠葛,但窦扣已死,我桑虞清清白白的身子怎能让你口头玷污,劝仙君也莫要纠缠,我已心有所屬。” 钟离阜袖下的手臂生疼,却不及桑虞此番话扎在他心里的疼。 见钟离阜脸色瞬间阴冷下来,桑虞吞了吞口水,底气瞬间少去一半。 紧接着钟离阜朝她快步走来,桑虞又凝聚功法再次出击,不想被钟离阜一招反制,生生压下了她的灵力,还把她紧紧困在怀里。 桑虞气急败坏:“你放开我,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天界,容不得你胡来。” “若我执意胡来,谁能耐我何?” 话音还未落桑虞就被人打横抱进了卧房,放在了榻上。 “你要干什么?!”她眼睁睁看着钟离阜欺身而下,奈何灵力被压制,毫无反抗之力。 然钟离阜只是埋头在她耳畔低喃:“师傅从小教导我,情爱为修行中的大忌,最易衍生心魔恶念,我便自小苦修寡淡心境,连师傅逝去时也未心痛动容,自掌管阴山以来,玄云宫万年如一日,我甚至不记得上一个住客是妖是仙,是男是女,直至有一日南华送来一个小女娃,她依赖我,恋慕我,多年来守着心思从未让第二人知道,不知从何时起我心里亦有了她,当我想要回应她的心意,当我想要好好护着她,她却猛然离我而去,连一句诀别之词都未曾留下。” 此番话说得甚是伤情,让桑虞不知是该继续怒言相对还是该予以安慰。钟离阜口中所述的曲折情事真是比落孤城的说书先生还说得精彩,她都想拍手叫好了。 桑虞轻咳一声:“仙君可有认真看看是否寻错了人?” 钟离阜对此不回应而是单手解开桑虞的衣结,继而有些使性道:“你若清白给了我,心里便只能是我了。” 桑虞本就衣着单薄,这一扯难掩春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竟不知反抗,反而……还有些许期待? 直至唇上温热,才稍稍拉回桑虞的理智。 她又被亲了! 不过这感觉越发熟悉,突然脑中闪过一些零散的让人羞红脸的片段,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脑中一直回响,时而高亢,时而嘤咛。 “大叔……”桑虞虽被人封住了唇,说得含糊,可还是让钟离阜喜出望外。 他撑起身,看着桑虞欣喜道:“你再唤一次。” “大……叔?” “想起来了吗?” 桑虞定睛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绝美面容,轻轻蹙起了眉。 刚才脑中的片段现下一扫而空,她仍旧回忆不起,却已然接受了自己与钟离阜在凡间确有纠葛的事实。 “我有话想说,你先放开我。” 钟离阜也不为难,他直起身坐在床畔看着桑虞,莞尔而笑:“你想说什么?” 桑虞重新整理好衣着,下了床走到窗边坐下,神色肃然:“仙君既已是神尊,何以执于凡事?即便你我二人有过什么,仅是短短几年,于你不过弹指一瞬,仙君这般纠缠未免有失身份。再者世间女子千万,仙君大可不必在我这颗歪脖树上掉着。” “扣儿……”钟离阜无奈。 桑虞伸出手打住:“我叫桑虞,不是你的扣儿,还是那句话,我已心有所属,望仙君莫要纠缠不休。” 钟离阜非但不恼还保持着笑容:“你不会喜欢上别人的,不管忘记与否,你的心终究只认我。” 桑虞啼笑皆非:“仙君未免……未免太过自以为是。”她起身要走,回头又道:“恰巧我最讨厌的就是这副嘴脸,我虽打不过你,但也不会乖乖就范,更不要妄想我会属意于你。” “身由心控,你刚才回应我的亲吻就如那日的扣儿一般无二。” 桑虞在门边停下:“不知仙君修的何派道法,竟如此淫秽。” 钟离阜不顾调侃,看着她的背影淡淡道:“我倾心于你,故想亲近于你,故不愿你亲近别人。” 直白的情话让桑虞的心仿若被针扎了一下,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酸涩痛楚之情绪,实在是莫名,她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一眼钟离阜,咬唇说了一句“恐怕我得辜负你的心意了。”后逃命似的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多管闲事 桑虞第二日又匆匆离了南华宫,却不想回谷里,便化了一身简朴常服打算去落孤城找戚沐良叨嗑几日,想着那‘痴情男’总不至于寻到这来。 戚沐良未知窦扣已亡,故对桑虞的到访习以为常,听她说是来小住几日,戚沐良笑道:“近日来你跑我这倒是勤快,不过我虽年老,可到底男女有别,怕是不方便。” “我睡那就好。”桑虞指了指院中靠门的竹榻。 “夜里凉,哪能让你个女娃娃睡外面。” 桑虞径直走过去,一屁股坐下。 “太阳都快下山了,难道你还要赶我走吗?这时节的夜风正舒适,睡外边更助眠。” 戚沐良抬头看了看斜阳,又转头看了看竹榻,然后步履蹒跚地进屋去了,不一会儿抱了一床被褥一个枕头过来,他一边铺床一边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真没事,就住几日便走。”桑虞挪开身子帮他东扯扯西拉拉。 “你不说我也懒得问。”戚沐良嫌桑虞不利索,拨开她的手:“女娃娃家连个被褥都理不好,别杵在这碍事,去那边帮我烧柴火……” 话音戛然而止,戚沐良猛然紧紧抓住桑虞的手腕,质问道:“你是谁?扮作窦扣的样子有何居心?” 桑虞反应不及:“你何意?” 戚沐良冷笑:“不必装傻,窦扣是凡人,体内可没有你这般灵力深沉的元丹。” 桑虞被抓得有些疼,心想着是自己大意了,她指尖一弹施法脱离,闪身至一旁道:“你的本事倒是让我小觑了,不过你却不知当年那个抱着蓝姨来求你救治,帮你去阴山寻嗜鬯,还去太慧殿抄《巫经》给你的窦扣体内封印着她的本体元神。” 戚沐良上下审视着桑虞。 “你的意思是你本不是凡人,如今封印得解,回归本体?” “一点就通。”桑虞浮一抹笑。 “要不是你说出过往,我还真不信。”戚沐良坐下,朝桑虞一招手:“你过来,手再给我。” 桑虞又一闪身至他身前,听话的把手伸出去:“你还要探什么?” “探你是何物,看能不能拿来做长生不老药或是返老还童丹之类的。” 桑虞被这一本正经的玩笑话给逗开了怀,正要回嘴,却见戚沐良蹙起了眉,神色捉摸不透,只听他又问道:“谁给你吃的乌冠枣?” 桑虞想了想。 “近日只吃了一些山梅和山楂,没吃过什么枣。”。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戚沐良收回手,徐徐道:”此果又名忘情,吃下去会将心属之人忘得一干二净,包括所有与之相关的过往。”他认真看着桑虞,试探一问:“你可记得嗜鬯?” 桑虞翻翻眼:“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我刚不还说到当年帮你去阴山寻他。” 戚沐良叹气:“我脑袋一热就健忘。”他又想到一人,虽觉得牵强但还是问道:“那……仙尊可记得?” “谁?哪一位仙尊?”桑虞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让戚沐良愕然不已,须臾,他起身漠然走回屋。 桑虞先是不解,后又想到了什么,她蜷进被褥里,此时脑中跳出那个轻薄了她两次的身影,阿良曾是玄云宫中人,那他口中的仙尊应该就是指那个登徒子了。继而自言自语道:“难道我是中了什么魔怔?不然怎会喜欢那样的,幸好有人给我吃了忘情枣,得以把我这错付的心意给收了回来。” 戚沐良透过窗瞥向桑虞,又是一叹:“丫头,为何要忘呢?仙尊虽淡然,始终有人心,山高水远,你不妨执着一些。” 刚入卯时飘起了微微细雨,桑虞睁开眼嘀咕道:“想来我许久未去拜访司雨仙了,近日的鬼天气是越发不按常理,害得我那谷中的花草死伤无数,得让她赔我。” 正说着,忽听到戚沐良喊话:“丫头,把被褥和枕头抱进来,那里边的绒羽可不能入水。” 桑虞应下,起身抱着被褥施法进了屋内,把其随手搁置在一旁的圆桌上。 戚沐良越过她,朝外瞅了瞅。 “重阳飘雨来年丰,吉兆。” 桑虞不以为然:“你又不种庄稼。” “我种别的,比如一种唤做‘多管闲事’的草药。” “真是不讨喜的名,你取的?” 戚沐良啼笑皆非,这丫头变是变了,但还是有保留一分单纯。他把圆桌上的被褥抱进里屋,回头朝桑虞道:“厨房有刚煮好的热粥,我去端过来,你适才淋了雨,吃了暖暖身子和胃,可别染上风寒。” “我帮你?” “别来碍事。” 桑虞看着阿良佝偻的背影,暖心一笑,他还是把她当凡人,他还是把她当小丫头,一如桓奕…… 对了,桓奕,不知道他是否还在祈山,亦或是回了玄云宫,在玄云宫时桓奕可没少疼她,窦扣的死他肯定少不了伤心,想来也不是什么需隐瞒的身份,过几日便去见见他好了。 “还很烫,吹凉些再吃。”戚沐良端来了一大碗肉粥放在桌上:“看你这风吹就跑的骨架子,要多吃点才行。” “我还是第一次吃你煮的东西。”桑虞舀了一勺吹了吹,毫无防备送入口中,含糊道:“好烫!不过味道不错。” 戚沐良倚在门边,看着桑虞一口接一口,待快见碗底的时候,他才悠悠道:“这’多管闲事’草又名乌冠叶,乌冠枣消去的记忆只有吃了它才能重新找回,你刚吃了我这么大一碗,我看不止能找回,还会记得更深刻。” 说完笑着进了里屋。 桑虞差点被一口粥给噎死,她扔了匙勺,站起来朝里吼:“戚老怪!你到底给我吃了……” 什么二字还未说出,桑虞只觉脑袋一阵晕眩发热。 好熟悉……好似蓝姨在竹山给她吃了那个果子后的感觉,突来的记忆,她猛然想起重化那日被自己忘了的一段。 “吃下它,忘了该忘之人,所有的过往里,只会忘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细雨直至晌午才渐止,桑虞自清醒到现在已经发呆不语超过两个时辰。 戚沐良从她身边来来回回经过,也不理她,自顾忙着手里的活。他从后院拿了一小坛子放在桌上:“没事了就替我跑一趟,嗜鬯被仙尊唤去看湚琉池,抽不开身,你把这坛百寒香带去给他。” 桑虞怏怏不乐:“你何为要这么做。” 戚沐良笑道:“我戚怪从来做事由心,喜欢就做,高兴就做,不高兴不喜欢你拿刀逼我也不干。” “是啊,你向来如此,可你不知我为何要忘,竟不顾我意愿妄为。” “丫头,你不似我半身入黄土,时日尚足,何必急着忘。” “多此一举,即便全部想起来,我心里多半没有他了。” “有没有可不是你口中说的算。”戚沐良转而催促道:“你赶紧去吧,嗜鬯可等不及了,不然这样,要是真不喜欢了,你就和嗜鬯凑一对,他之前同我说有意娶你,也同仙尊提及过,可不是玩笑话。” 桑虞把酒坛化入袖中,狠狠瞪了戚沐良一眼方隐身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偶遇解围 想来这些日子去哪都不得安宁,回头得让南华寻她的星盘瞧一瞧,看是不是犯了什么煞。 湚琉池是关犯事妖兽的地方,不过之前除了红鹤一月一次的定期查看也不用人值守,不知钟离阜何故给嗜鬯派了这一份差事。 原也打算找时间去见见嗜鬯,戚沐良让她带的这一坛酒正巧拿来当老朋友的见面礼。 桑虞路过阴山一处时发现有几只小妖起了争执,正在一洞口对峙着,似乎将要大打出手。 本来嘛这阴山的事自有他钟离阜管,可如今他不在山内,反正事不急,此番就当是帮他管教孩子了,况且她最看不过以众欺寡的。 “你姑姑犯了如此大罪,你这个帮凶还敢回来!” 小五面对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同族不甘示弱道:“仙尊未曾把我赶出阴山,我为何不能回来?” 其中一黄衫女上前一步语气凶狠:“仙尊不罚你又如何,你和你姑姑害得在阴山修炼的同族备受鄙夷,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你难解心头恨!” 说完一招手,她身后四五个姐妹一众围了上来。 小五退了几步,背抵到了洞口的岩石上。 她轻蔑一笑:“我看你们是因为曾经打不过我姑姑,抢不到这个洞府,如今趁我姑姑不在,鸠占鹊巢来了,湚琉池的牢房尚且多着,你们有本事就把我杀了,不然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别妄想。” 那黄衫女气得两手发抖,一声喝:“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打成原形,留一口气扔出阴山!” “啧啧啧……”桑虞坐在枝头看足了戏。 “谁?”黄衫女斥一声。 几双眼唰唰唰全聚集在了桑虞身上。 小五万分惊讶,顿时红了眼眶,低喃道:“窦扣,是你吗?” 桑虞飞身而下立于小五身侧,挑了挑眉:“我之前不知原来你这般有骨气。” 小五有些困惑,眼前的人除了样貌之外,衣着,神态,语气,举止都不似窦扣,可眼下不是探究的时候,她拉起桑虞的手小声道:“你打不过她们的,快走,别掺合。” 黄衫女把桑虞上下看了个遍,确定从未在阴山见过此人。 “姑娘是要多管闲事?” 桑虞故作无奈:“恰巧我昨日吃了一种唤做‘多管闲事’的草,你看这就不自觉……” “我们在清理门户,你个小丫头滚远点!”黄衫女身侧一粉衫女叫嚣。 桑虞眉头一皱:“老身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小丫头’三个字,特别是从外人口中说出,修为不过三百年就如此嚣张跋扈,真是不讨喜。” “你!”粉衫女作势上前。 做领头的黄衫女到底是多了些心眼和见识,她示意粉衫女稍安勿躁,接着朝桑虞客气问道:“不知姑娘是何方神圣?” “你们的仙尊曾亲口让小五入玄云宫予我做伴读,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你们说我会不会跟钟离阜告状?你们说钟离阜会不会追究呢?” “众所周知玄云宫不待女客,钟离仙尊不近女色,你扯谎也要找个靠谱的说。”黄衫女一说完,众人开始大笑。 小五看不过,辩道:“窦扣可是仙尊跟前亲近之人,若不信,你们去问仙尊的座童红鹤便知。” 桑虞总觉‘亲近’二字怪异,正想纠正一下两人关系,又听黄衫女对着小五道:“没工夫求证这求证那的,即便是玄云宫的人又如何,你本是我族罪人,我们予以惩处理所当然,就算是仙尊亲临,也无权插手。” 她身后接着一附和:“对!识相的闪一边,不然管你是谁,一并收拾。” 桑虞却上前一步,轻轻抬臂,指尖光华凝聚。 “老身似乎几万年未与人斗法了,这诀还得想一想才掐得出来,不过最近炼了一种毒粉,还未试过效力,正巧今日赶上了你们几位,那便试上一试。” 众人一听几万年顿时抽了一气,能活到这岁数的要么是天界元老,要么是仙上神尊,要么是……上古神族。 小五也被桑虞这番话给说愣了,暗自思忖:这人真的是窦扣吗? “虚张声势谁不会……” 黄衫女话还未说完,猛然被人灌入口中什么东西,然后喉咙又中一招术法,逼她生生给吞了下去,全程不过眨眼的功夫,防不胜防。 众人始料未及,只见黄衫女突然瘫倒在地,开始不停地挠身子,口中语无伦次:“痒!好……好痒!”直至面上浮出水泡,她捂住双颊,惊恐万分:“啊……啊!不要……不要!你给我吃了什么!” 紧接着头丝脱落,声音渐失。 “半个时辰之内有解药还来得及,不然就等着化作一滩血水。”桑虞漠然道。 众人见桑虞身法不凡,都微缩退后,只其中一人站出来唯唯诺诺道:“仙子娘娘,您大人有大量,求您饶阿姐一命,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来为难小五了。” 有了此话,自是好商量,桑虞慢条斯理道:“你们带她去幽谷南边闻一闻荼糜花便解了。” 那人为难道:“幽谷乃禁入之地,据说有神秘残暴的族群栖息,我族曾有人入内便再也没能出来……” “你那族人是男是女?” “男子。” 估计又是一个被她那些小媚蹄子给灭了的好色之徒。桑虞不以为然:“幽谷中奇花异草甚多,易迷人眼目,乱人心神,切勿采摘,如遇陌生男子相邀,切勿搭话,谨记慎行便不会有事。这几日谷口设了迷障,入谷后朝相反的方向走即可。” 难道此人是那神秘族群中人?否则怎会一副知根知底的模样。众人面面相觑,商讨着该不该信桑虞的话,想来若她真要阿姐的性命,也不需费此番口舌,眼看不能再耽搁,众人只得扶起黄衫女仓皇而去。 小五走到桑虞面前,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拧着眉道:“我记得你之前发髻都梳不好,胭脂水粉更别提往脸上抹了。”一边说一边绕着桑虞走了一圈:“还有这身香艳大胆的衣裙,就连阴山狐狸窝里的那些姐姐怕也不及你妖娆。” “你可曾记得我在青漠庄跟你说过的那个故事。” 小五回想一阵,忽而拍手道:“我当时就猜是你自己的经历吧,但又看你是凡人,就没有结论了。姑姑曾跟我说过有一种用凡人肉身养元丹的历劫方式,如此看来,你在凡间的肉身一死便让你得以归元重生了?” “看来我认识的人都不愚笨,省得我见一个说一次。” “你见了谁?桓奕去见了吗?” 桑虞摇头:“重化人身后有些不适,尚在修养,只是昨日去见了一个在凡界认识的药翁。” “那我们现在就去祈山见他,你出事他可伤心了,说等结束祈山的事,就去找你转世的地方,还说你体内有封印,不难找到。” “刚还夸你聪明,这会儿又不见得了,祈山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窦扣死了,我要这么一去,那不自找麻烦?且等桓奕回玄云宫我再去见他吧,一时半会又不急,你也别多事传讯于他,免得勿了他在祈山的事。” “桓奕本是让我回阴山把你的事告知仙尊,看仙尊有何指示,谁知仙尊不知去向,我便回到原来的洞府等候仙尊回山。”小五握住桑虞的手,感激道:“今日被同族欺辱,好在有你解围,刚听你话间之意,难道你原本是幽谷中人吗?” 桑虞不答而是走到洞口朝里望了望,揉了揉鼻子。 “这洞里潮湿又闷的,你要不要跟我去谷里住,环境可好多了。” 小五欣喜:“求之不得,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 “那你去收拾收拾,先同我去湚琉池给嗜鬯送东西。” “湚琉池?” “怎么了?” “说到湚琉池我想到红鹤被熬聪为难……”小五愤愤不平,口沫横飞的叙述了红鹤近况。 桑虞意外:“喔?你说现在的阴山是熬聪坐守?” 小五点头:“不过红鹤说熬聪只是暂代,等仙尊回来就没他什么事了。” “他之前离宫都是让红鹤代为打理,倒也十分妥贴,怎的这次多此一举找了个纨绔草包来?”桑虞转念一笑:“估计是得罪了天帝,又不能罚,就变着法子膈应一番。” “窦扣,你……”小五越发伤感,眼前之人已再没有她所熟悉的影子,从前的窦扣没有这般老练世故,说话如下阪走丸。 桑虞突然握住小五的双肩认真道:“我叫桑虞,今后只有桑虞没有窦扣,记住了。” 小五盯着那张唯一不变的脸,良久,她咬唇轻吐一声‘桑虞’后便沉默进洞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双生魔伶 太慧殿院内,参天大树下,二人坐于草间悠闲对奕,身侧茶点蔬果,金杯美酒,那零散下落的蓝花为此情此景更添一分惬意。 敖聪斜躺撑着头,指尖落一颗黑子,叹道:“管兄如此心不在焉,我赢了也不光彩。” 管夫已拿起身侧酒杯一饮而尽,心事重重:“父王的顽疾越发严重,我心中甚是忧虑。” “管兄此前说的三味药引,天竺圣水不在话下,我让人随时去取便可,至于其他两样……”敖聪摆手让伺候的婢女退下。 “那红鳞蚌珠说来奇巧,前些日子我国的大祭司及其一名司女突然失踪,而在那司女的房内搜到一封信,其上内容便是那流落世间的蚌珠下落以及一行‘此物与其深埋于地不如赠予需要之人’。想来是个心善的女子,也不知两人何故要走。” “这么说来,就差赤炎蛇胆了。” 管夫已点点头,又饮一杯。 “哈哈哈哈……”岂料敖聪突然大笑,继而拿起酒杯相敬:“那就先恭喜管兄了。” 管夫已不明所以:“喜从何来?” “阴山有一处湚琉池,那赤炎蛇受命看护,不得轻易离开,你我只要找到此处,杀其取胆。” “敖兄何来的消息?” 管夫已意外不已,自西海一别,他本想跟那蛇套近乎,岂料走访阴山多地都寻其无踪。 “他与家妹还算有点交情,去湚琉池前还特意去西海送了一些人间玩意于她,闲聊间便告知了家妹,我也只是不经意问了一问。” “可是飞升之妖不易对付,敖兄说得如此胸有成竹难道是已有良策?” “湚琉池是囚禁妖兽的地方,定不得掉以轻心,我虽打不过他,但能周旋一时。”敖聪示意管夫已附耳过来:“只要你……” “欠妥!”管夫已听后直摇头:“天界虽无权管制我,可敖兄难逃问责。” 熬聪轻蔑道:“我是西海龙太子又是天帝的八女婿,我惩处一只犯错小仙有何不可?况且如今阴山归我管,他既是在此修炼便是受我管辖,日后天帝若真问起来,随便安他一个罪名便是,反正死都死了,难道天帝还能为了一个死人和我这个女婿过不去?” 此话说得头头是道让管夫已无言反驳,心下顿时十分感激:“敖兄为了我的事如此费心,夫已何德何能。” 熬聪蹙眉摆手:“若非你幼时相救,哪还有今日的敖聪,管兄莫再说生分的话。” 此时红鹤提着香盏入了殿来,他见树下有人,先是面无表情地朝敖聪行了礼,而后径直朝殿内走去。 敖聪见红鹤进了太慧殿才压低声道:“只是湚琉池之所在无从得知,这小仙童口风紧,我问了数次无果,碍于是钟离阜的人,又不能太拿他如何。” 见管夫已神色顿时黯然下来,熬聪又道:“不过我近日发现他喜欢凡界小孩的人偶玩物,尤其对一个牵丝木偶情有独钟。” 说到这,敖聪神秘一笑。 管夫已双手一拍:“我明白了!敖兄是想让我用……” “咳!”敖聪打断管夫已道:“这会儿也到午膳时间了,前两日八公主派人送了一些珍奇野味来,还附带了两个会煮菜的厨子,你有口福了。” 红鹤一面扫着书架上的灰尘,一面瞅着窗外树下的二人。 这位姓管的一来就说要入殿参阅,而且兴致勃勃的,不过即便熬聪再怎么重视这位友人还是信守禁入之约拒绝了他,倒是让红鹤觉得这熬太子虽然纨绔无理,却还是有可取之处。 也不知两人交头接耳在说些什么,再看面上神情,总觉像在密谋。 红鹤叹气,走到一方桌前坐下,兀自嘀咕:“仙尊走了,桓翁走了,窦扣走了,小五走了,唯独把我留了下来,留下来看家也就罢了,为什么往玄云宫塞这么一个给我添堵的人,还带了一群不知所谓的人,就连带来的那俩厨子居然使唤我去摘椿芽……”他往桌上倒头一磕:“仙尊啊,您快回来救救红鹤吧,再晚没准我就会被他们拿去煮鹤汤了。” 日头渐偏,红鹤不知不觉在殿中打盹了两个时辰,他站起来朝外探去,树下已空。 稍微理了理衣容,红鹤关了殿门出了殿后匆匆朝宫门外走,都怪他睡太熟,宫门外的传讯纸鸢飞来了好久都没察觉,也不知访客等了多久,总不好落个拒客的名。 红鹤放下门栓,宫门大开,见一相貌清秀,衣着极为素简的男子站在门口。 那人一见红鹤便直直跪地道:“小妖初来乍到,特此来向仙尊问安,不求能见仙尊,但求能得仙尊指点。” 红鹤见那人头上一边示范:“这是磨墨人偶,把先墨块放入木偶的两手间再转动背面的齿轮,只要转动两圈就能研磨一刻钟,因闻仙尊喜弄文墨,所以白鹿觉得它对仙尊来说定是有用的。” 红鹤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中难掩激动神色,可仙尊素来不收礼,他可没这个胆子。 见红鹤迟疑,白鹿面上扫过一抹不着痕迹的笑,他掌心翻转又化出一衣着长相甚是诡异的木偶:“北海绒礁岛上有一哈雅族,擅制各种木艺,此人偶是用岛上特有的降龙木雕刻而成,经年不腐,据说族人将其用于参拜,祭祀,婚嫁之类的正式场合,可挡灾化厄,仙君若不嫌弃,可当吉物摆设。” 这番话真把红鹤说动了,眼下就有一个大灾难在宫里,来给他挡一挡吧。反正仙尊不在,反正不是什么仙丹,仙草有明显贿赂之意的东西。拿了也没人知道,知道了也不是死罪。 红鹤轻咳,一本正经道:“倒是个精致的小玩意,仙尊此次远行在外,把这人偶放入他房内,望使仙尊行事顺遂。” 白鹿身躯微弓,双手奉上:“能为仙尊所用,是这尊木偶的荣幸,也是白鹿的荣幸。” “另一个也给我吧。”红鹤已经毫无顾虑,若白鹿再拿出几个,怕也要一并收了。 白鹿一愣,赶忙又化出刚才那尊磨墨木偶递上。 红鹤把两尊木偶收入袖中,简单交代几句:“阴山东南边有鹿群栖息,林深树茂,地平草肥,若还没找到居所,可前往探寻。能在阴山修行的大都安分守己,若真有抢夺杀戮,绝逃不过玄云宫的眼睛,安心去吧。” “谢仙君指点。”白鹿弓身拱手,目送红鹤而去。 待宫门阖上,白鹿轻笑:“阿吉,要让你父王知道你用双生魔伶,小心储位不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禁池之难 敖聪命人在勾乾殿院里修了一个高大露台,用以用膳,饮酒,小憩,四方金丝帷幔垂挂,五六随从婢女伺候。 这哪是来阴山上任,根本就是在游乐! 即便如此,过场还是要走的,红鹤站在高台下向敖聪简略汇报了新人拜访之事后便转身退下,至于收的东西,本就不是给敖聪的,红鹤自是没有提及。 敖聪接过婢女递上的酒杯,小抿一口问管夫已道:“如何?” 管夫已从袖中拿出一木偶,与红鹤收的那尊诡异木偶一般无二,他在其跟前放了一颗瓜子,只见刚走到院门口的红鹤突然绊到什么,一个踉跄差点扑摔。 管夫已满意道:“果然是鹿先生,从未让我失望。” 敖聪挑眉:“你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随从?” “鹿先生是父王的好友,每次我远行,他都会随形相护,我对他了解不多,只知他擅使一些障眼法,却是极为管用的。” “那接下来要如何做?”敖聪看着管夫已手里的木偶又道:“看你刚才的举动,想是这小座童已控在你手里了。” 管夫已点点头:“今晚待他入睡,你想问什么,他都会知无不言。只是……” “只是?” 管夫已略显忧虑:“只是这双生魔伶是楼兰审问罪犯时才能用的,若让父王知道我用在无辜之人身上,定是会大发雷霆,我王储之位恐亦会被弹劾。” 敖聪不以为然:“只要鹿先生不说,又怎会传入你父亲耳朵里?既然鹿先生是帮凶,他自然不会说,再者你一片孝心何错之有?” 管夫已把木偶收回,点头道:“那接下来就交给敖兄了。” 入夜,红鹤把磨墨木偶放在床头,另一个拿在手里把玩。 “四肢关节竟能做到如此灵动自如,身着服饰上边的一针一线也是十分细腻,整齐分明。”说到这,红鹤的视线停在了木偶的脸上,指尖不自觉抚上那栩栩如生的脸颊,又感叹道:“真是如活物一般。” 尤其是那双混合了多种颜色的瞳孔,仿若附着了魔力一般让红鹤无法移开视线…… 夜晚的露台灯火灼灼,侍女于间抚琴,二人美酒互敬,谁知正是兴头时,管夫已突然示意抚琴女子退下,朝敖聪道:“成了。” 敖聪伸了个懒腰:“要知如此容易,我当初何须多费口舌。” 管夫已把另一尊木偶从袖中拿出,放到敖聪面前。 “魔伶已入那小仙童的神识,敖兄想知道什么,可尽管问,那小仙童所知道的,这尊魔伶都会告诉你。” 敖聪突然来了兴致。 “既然如此,我便趁此机会挖一挖那个道貌岸然,故作清高的钟离仙尊不为人知的秘密。” 岂料几句问下去,那魔伶不是说‘不知’就是说‘没有’,‘从未’,让熬聪挫败不已。 忽而想到什么,敖聪又问:“钟离阜可有何收藏?” 在魔伶说了一堆书籍之名后,敖聪听得不耐烦,正要打断,却又听魔伶迟疑道:“呃……仙尊把窦扣这些年练写的字都收在了寝居书架后。” 敖聪立马来了兴趣,追问:“那关于窦扣,钟离阜还有何举动让你觉得不同以往。” 魔伶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说来:“自窦扣去了祈山,仙尊时常拿她练写的字出来看,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仙尊还说窦扣喜欢蓝花楹的味道,让我以后都不要扫去太慧殿的落花。” 敖聪问管夫已道:“管兄如何看?” 管夫已笑道:“没想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丫头竟能让仙尊动了凡心。” “当初我在太慧殿里看到那两个丫头就猜到了,不过现在想起来,倒是另一个相貌还出众些。”敖聪摸了摸下巴:“若让我再遇到那个凡人丫头,定要来个先下手为强,以报我大婚当日受辱之仇,等我玩腻了,再送个残花败柳给钟离阜,岂不大快人心。” 管夫已举杯:“那就先祝敖兄心想事成了。” 长夜漫漫,偌大殿院,露台上的二人对着一尊木偶话至天明。 湚琉池。 “翠翠啊,你是不是被窦丫头欺负了,想跑回来,才跟我撒谎的,那丫头是皮了些,可你也不至于咒她死吧。”嗜鬯倚着池边石壁,指尖戳了戳翠青蛇的头。 绕在他手腕上的小蛇龇牙咧嘴。 “你说我不信你?”嗜鬯直起身,“她有桓翁护着呢,又有祈山那些道法高深的地仙,谁能伤她,谁又和她过不去。” 说到这,嗜鬯却有些不安了,翠翠从未对他说过谎,看它这般急切,难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 嗜鬯越想越不放心,几番挣扎终是决定暂时放下仙尊的嘱托,去祈山一探究竟。 谁知结界突然波动,嗜鬯以为是红鹤,便道:“不是说一月……” 在看到来人后,他猛然飞身跃起至二人身前,讶异道:“敖聪?怎会是你?你竟然还带了外人来阴山禁地。” 敖聪朝嗜鬯身后探了探,面上不屑:“之前听那丫头说得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我还以为是个什么稀奇的所在,不就一方水塘?” “红鹤不可能告诉你湚琉池的所在。”嗜鬯质问:“你把他怎么了?” “他可是钟离阜的座童,我岂敢?湚琉池既是阴山属地,我这个现任的阴山之神来此巡视,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嗜鬯向来不屑与敖聪唇枪舌战,碍于敖聪如今的身份,他心知得罪不起,但也不会任由敖聪胡来。 “你也看到了,此地狭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若巡完了我就不送了。” “既是巡视,你这般拦住我是何意?” 说完越过嗜鬯朝池边走,不想随行的管夫已却被嗜鬯拦住。 “他不能过去。” 敖聪不为难,便对管夫已道:“那管兄就先在此等我一等。” 二人眼神交汇,心照不宣。管夫已为了让嗜鬯安心还退后了几步道:“是在下鲁莽了。” 敖聪作势围着池绕了一圈,见嗜鬯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自己,他冷哼:“听说这池水是观音大士净瓶中的一滴而成,用以镇压湚琉珠内所囚禁的妖兽,我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此胡来,你何必戒心如此重。” 嗜鬯不接话,他只想赶紧打发了这尊大佛好去寻窦丫头。 敖聪耸肩,开始把视线集中在岛上的湚琉珠,他思忖道:“嗯,一颗能创造无限空间的宝珠,也确是不能掉以轻心。” 嗜鬯对敖聪此话不意外,湚琉池在阴山本就不是秘密,只要不是新来的小妖,随便抓一个就能问出来。 却不想敖聪突然飞身上岛,让嗜鬯措手不及,亦赶忙飞身而去。 二人岛上对立,中间隔着珠台,敖聪双手举起:“不必紧张,我不碰它就是。” 嗜鬯袖下指尖暗暗掐诀,只要敖聪再有举动,他可不管得不得罪,定要把敖聪打出结界。 “仙尊曾交代除了红鹤不许任何人接近珠台,敖太子可不要太逾越了。” 敖聪用双手捋了捋额发,嘴角挂上一抹不屑的笑容,神色阴冷道:“你要不这么说,我还真的没打算碰,但本太子偏偏喜欢强人所难,越得不到,越感兴趣,今日这湚琉珠,我是碰定了!”说完快速伸手去夺。 嗜鬯早有防备,一招把敖聪弹开。 二人随即大打出手,天上地下,震得池水波浪翻涌,嗜鬯怕波及湚琉珠,把敖聪逼退至池边。 只见敖聪朝管夫已使了个眼色,管夫已即趁嗜鬯不备使轻功上了中岛,从珠台上一把拿下湚琉珠,大声道:“这色泽还不及敖兄宫里的照明蚌珠。” 湚琉珠被钟离阜施了咒法,即便是随意拿取也不会有所影响,但嗜鬯哪容得了二人如此亵渎禁地神物,正要转身攻向管夫已,奈何敖聪招招牵制。 嗜鬯怒火攻心,放出数条毒蛇暗器,四面八方攻向敖聪,趁敖聪无暇反攻之时,再一招大诀攻其要害,使敖聪瞬间吐血倒地。 管夫已见玩过了头,赶忙把湚琉珠放回去,几个蜻蜓点水冲向敖聪,他把那奄奄一息的身体扶起来,朝嗜鬯斥道:“不过一场玩闹,仙君竟下如此狠手!” 嗜鬯十分意外,敖聪不可能躲不过,即便躲不过也不至于伤成这样,他只用了三成功力,从未想过要置他于死地。 “让我看看。”他走过去,想要查看敖聪伤势,却被管夫已拦下。 “仙君还想趁人之危吗!” “我伤的他,我知道如何疗伤。” 管夫已略迟疑,但还是稍稍挪开位置,让嗜鬯接过敖聪。 不料敖聪突然抬手趁其不备将一把利刃刺入嗜鬯胸口,而后翻身而起再付之一掌,使利刃没入心脏。 嗜鬯被震飞出数尺,意识渐渐涣散,此时的他已变为原形,碗口大蟒蜷缩在池边,金色的鲜血晕入池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被迫合作 “丫头……丫头……”躺在床上的嗜鬯口中呓语不断,面上表情极为痛苦,五官扭成一团却又怎么都醒不过来。 朦胧候在一旁看着床边忧心不已的主子,不解道:“他是谁?值得姐姐耗损那么多灵力?您自己都刚重化……” “住口!出去把门带上。”桑虞心烦身乏,不想解释,也不想听唠叨。 “姐姐!朦胧是担心你!你要是再出什么事,你让谷里的族人怎么办!荼青好不容易……” “我是管不动你了是吗?” 朦胧一愣,瞬间红了眼眶,咬唇夺门而出,从小五身边经过,向她投了一抹委屈的眼神。 小五一进屋,桑虞便问:“都清理干净了?可不要让那两人的血污了一草一木。” 小五先是看了一眼仍昏迷的嗜鬯,继而把视线移到了桑虞的脸上,语气带了些凄然:“窦扣真的死了,你不是她。” 桑虞转过还沾有血渍的脸:“吓着你了?” “既然如此杀伐果断,为何又留了敖聪性命?” “我若杀了敖聪,既得罪天界又得罪龙族,西海龙王就这么一个儿子,必然会让联手天帝来寻仇,我不能为了个人恩怨把族人陷于危险之中,至于那个凡人,杀了就杀了。” 桑虞回想昨日同小五一入禁地便见到躺在池边奄奄一息的大蟒,以及那两个对她的突然出现显得手足无措的害人凶手,她二话不说飞身杀去,招招致命,几万年的修为对付这两个小喽啰不在话下,管夫已中了毒粉瞬间惨死,敖聪则是在不解和惊恐中逃走了。 还好她来得及时,嗜鬯的元神尚在体内,气息犹存,桑虞不顾自身抱恙,耗损大量内丹灵力附入,终是保住了嗜鬯性命。当下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他不能死,她不会让他死。 小五抿嘴。 “其实我只是有点不习惯,不过不管如何变,我只要知道你没有死,你回来了,我就很开心了。” 此番话听得桑虞很是感动,她突然觉得去凡界走这一遭很值得,世间冷暖如斯,她此前却从未感受过。 小五被桑虞瞧得不自在,见桑虞不说话,她兀自找了个靠椅坐下,寻了个话题道:“你放了敖聪,就不怕他来寻仇?” 桑虞轻蔑一笑:“他诛杀仙位在先,自是不敢宣扬,况且我手里捏着证据,他怎敢来犯。” 此时又听嗜鬯呓语不断,小五忧心问:“那嗜鬯何时能醒过来?” “元神恢复的时间不尽相同,这样的情况可能持续几百上千年之久,也可能明天就醒过来了。”桑虞理了理嗜鬯有些乱的额发,淡淡道:“至少沉于梦境比毫无知觉来得好。” 小五苦涩笑道:“没想到他的梦境里都是你,而你的梦里却不是他。” 桑虞对情感之事不愿多谈,她施了个咒法清掉脸上的血渍,起身化了一套干净的衣衫走出门去。 今日谷里的风似乎更凉了些,刚进谷的时候她随手设了严密结界,杜绝一切打扰。她需要好好理一理,理一理烦乱的心,还有那渴望已久却突如其来的感情。 她原以为在藏芳阁房中的春宵一夜是幻术,所以才趁着酒意为所欲为,竟不想却真的把身子给了他。 在她不记事这段时间,钟离阜主动来寻她,且一反冷漠常态还说要娶她,难道真的是她的感情得到了回报?还是…… 他只是来负责而已。 说到底,是她霸王硬上弓,何需他负责。 怀着对钟离阜的爱而生的窦扣,温顺善良,乖巧听话,不似她这般残暴冷血,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钟离阜喜欢的是窦扣而不是桑虞,正如小五所说,‘窦扣死了,你不是她’,是啊,即便钟离阜真的动了情,那也是对窦扣而不是桑虞。 “到底也是我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此时忽见泠河浪翻三尺高,惊得在河边生闷气的朦胧撒腿就跑了回来。 桑虞飞下树屋,扶住气喘吁吁的朦胧,让她回屋里和小五一起,不要出来。 朦胧忧道:“姐姐,我不放心,还是我跟您一起……。” 桑虞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去了我才不放心,听话,快回去。” 说完一个闪身而去。 泠河边一婀娜女子背立,桑虞瞧着背影很是眼熟。 只听那女子道:“我觉得既然要想见到这里的主子,应该要搞点大的动静。” 桑虞挑眉:“鱼夜容?” 听到熟悉的声音,鱼夜容猛然转身,讶异道:“窦扣?” 她把桑虞从头到脚看了个透,又摇头道:“你不是窦扣,你是谁?” 桑虞一脸从容:“你找的是谁,我便是谁。” 鱼夜容却笑了:“想不到那小丫头片子竟是神族之首,真是让我始料未及,既然连我都骗过了,相信阿离也不知情吧,你隐瞒身份的目的为何?” “想必你来此并不是为了问这个。”桑虞水袖一挥,在不远处一棵树下化了一桌二椅好果好茶招待。 二人入座,气氛略显紧张。 鱼夜容卖关子:“近日凡界流传,说妖蝶即将现世为祸苍生,遂以青漠庄为首,暗自集结各方能人异士寻其以灭之。”她喝了一口茶继续道:“甚至连仙门都在找那只妖蝶。” 桑虞目光冰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鱼夜容笑道:“若是让人知道妖蝶在何处,你说这幽谷会如何?” 桑虞赫然起身:“我桑虞从来不受人威胁,若你专门来告诉我这些,那我就不送了。” 虞夜容挑眉:“稍安勿躁,听我说完。桑姑娘胆识过人令我钦佩,可谷中万千性命都在你一念之间,你可知荒古魑兽之血可重启荒古石册预言?只要我们合作,荒古魑兽我定寻来给你。” 桑虞疑惑:“我虽听过荒古魑兽,可从未听过它有这能耐。” “因为妖蝶尚且能找到,可魑兽却已是绝迹。” “既是如此,你又如何能寻到?”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给自己给同族也给钟离阜一个活下来的机会。”鱼夜容站起身:“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但你要知道,荒古石册从无虚言,到时候不是你死便是阿离死。” 桑虞神色黯然。 “他……真的会死?” 见鱼儿上钩,鱼夜容暗笑:“山神入位需将自身与山融为一体,山在人在,山陨人陨。” 桑虞沉默,指尖在袖下戳着掌心肉,不管是什么,她心知同鱼夜容合作定是一条不归路,她不确定鱼夜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 她原以为经过了一些事,她可以看淡自己对钟离阜的感情,却发现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不会让他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原本鱼夜容只是想以谷中族人的性命要挟这幽谷的主人在两界交战之时对地形稍作更改,使其有利于魔军进守。却没想到窦扣就是桑虞,继而让鱼夜容想到预言中的神山,定是阴山无疑,既然手中的筹码又多了钟离阜,让鱼夜容马上更改了原本的计划。 重筹在手,那便物尽其用。 鱼夜容很是好奇桑虞和钟离阜此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致此纠葛,她淡淡一笑:“我要你嫁给季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好事将近 蓝渊从蓬莱带了几株奇花异草,刚进谷就觉得哪里不对,外围结界内设迷障,搞不懂突然这般是要阻谁?竟不想她好不容易废了些功法入了结界却怎的都破不了迷障,蝶族在自保上的能力还真是出神入化。 身陷重重幻境迷雾之时,忽见朦胧不知从哪跳了出来,亲切地唤了声:“蓝姨。” 这谷里的姑娘都跟着虞儿一同唤她‘蓝姨’,倒也让蓝渊心窝里暖暖的,她故作埋怨:“你们要是再不来引我出去,怕是我这脚走断了都还在原地打转呢。” 朦胧走上前挽住蓝渊的手臂:“蓝姨说笑了,姐姐昨日还说许久不见您,心里挂念得紧,没想到这就把您给召唤来了。” 蓝渊刮了一下朦胧鼻梁,慈母浅笑:“就属你嘴甜。” 桑虞坐在秋千上,眼神空洞的看着泠河的另一头,直至秋千被人轻轻推动,她才回过神,侧头唤了声:“蓝姨。” “我寻思着你身子尚未恢复,故去仙岛寻了些安神定性的花种来,已经让朦胧拿去栽种了。” 蓝渊一面说着一面走到一旁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一口后又唉声道:“你那谷口的迷障可真是要了蓝姨的老命。” 桑虞仍不开怀,只是淡淡道:“晚些时候我让朦胧给您一株引路草。” 蓝渊听着语气不对劲,忧心而问:“虞儿,何事烦心?说予蓝姨听听。” 桑虞闭眼抬首,任凉风拂面。良久,她嘴角微微弯起,深吸一口气道:“我要与季大哥成亲了。” “你……”蓝渊尚未缓过来:“同蓝姨说笑呢?” 只见桑虞下了秋千直直走过来蹲在蓝渊跟前握住她的手道:“以后我要改口唤您做娘了。”面上虽浮着笑却掩不住神伤。 蓝渊频频摇头,她虽打心眼里希望季忘能娶桑虞,可不应该是这样,桑虞不应该是这样的表情,不应该是这样的语气,她不在魔宫,不在幽谷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你可愿告诉蓝姨其中缘由?” 桑虞心里清楚若告诉蓝姨自己已恢复记忆也只是徒增伤感而已,其实恢不恢复又有何所谓,她已然不是窦扣了,无需让别人的过往来困扰自己。便道:“前些日子季大哥来找过我,说了一些话让我很是感动,我思来想去,季大哥确最是真心待我,他昨日让人来提亲,我便答应了。” 桑虞说得自然,却让蓝渊觉得自然过了头像是一早就想好的台词。 “蓝姨是过来人,你这神情可不是自愿,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蓝渊心里估摸着那乌冠枣是不是失了效应。 “蓝姨觉得我应该想起什么吗?”桑虞抬起头认真道:“其实想不想起有何关系,嫁一个能善待自己的夫君足矣,至于那些属于窦扣的记忆,既然忘了想必也是些不好的过往,我只是有些心烦意乱,想来是因为即将嫁人心里紧张的缘故。” 蓝渊觉得心中甚是压抑,或许她不该给桑虞吃乌冠枣,若真因此让桑虞嫁了不爱之人,万一她日后想起过往,岂不相怨。 魔宫。 这红绫高挂,众人忙进忙出的模样让蓝渊想起当年与祭昼大婚,手被夫君紧握一步一步走入大殿,万人拥呼声不绝于耳。 ‘恭贺圣君,恭贺圣后’…… 情是把双刃剑,一面是血,一面是花,你见过它最美的样子,也见过它最残忍的样子。 “圣后?圣后?”侍女见蓝渊看着某一处出了神,轻唤几声催促道:“君上已在偏殿久候您多时。” 蓝渊回过神:“他倒是还记得我这个母亲。” 殿中全数换上了红烛,无处不在宣示着喜事即将到来,蓝渊却瞧着讽刺。她见季忘站在窗前,指尖捻起一缕幽火,时而显蓝色,时而显紫色,蓝渊冷道:“魔君功法进步神速,短短数月就突破了两层,看来黑风替你做了不少‘好事’。” 季忘转过身,行礼唤了声:“母后。” 蓝渊来回渡着步子,上下打量着季忘道:“你如今的功法怕是我都难以镇住了,我可真是有一个肯努力,懂上进的儿子。” 季忘知道蓝渊在气他杀害无辜,事实如此,他不奢望母亲能原谅,只是默然看着母亲。 见季忘沉默以对,蓝渊更是气上心头。 “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你若怪我杀了黑风,我无话可说。” 季忘摇头:“母后想杀谁便杀谁,您心中欢喜便好。” 越是这般云淡风轻越让蓝渊心里堵得慌,季忘早已不对她交心,不再予她说心里话,不再对她吐露真实情感和想法。蓝渊何尝不知季忘是不想她再卷入是非之中,故意疏远。 “娘就问你,你说了什么逼得虞儿嫁你。” 季忘蹙眉:“逼?” “难道不是?娘眼睛不瞎,看得出她心有不愿。” 季忘转过身看着窗外,神色黯然:“母后多虑了,我不曾逼她,也不会逼她,若她真不想嫁我,这满殿红烛可随时撤去。” “你若不说我能奈你何?但我要提醒你,她若真的嫁予你,将来定会怨你亦会怨我,娘未曾教过你感情之事,是娘之过,可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放手,心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心若不是你的,要一副躯壳有何用?” 见季忘又是沉默,似乎全然听不进去,想来也是,情最能蒙蔽心智,她也没想过三言两语就能让儿子打消念头,撤了即将到手的幸福,既然如此,只盼日后少些唏嘘。 蓝渊摇头而去,出了大殿迎面碰上鱼夜容,见其身侧还跟着木菁,她轻蔑道:“看不出你来我魔宫短短时日竟虏获了不少人心。” 木菁心虚行了一礼。 鱼夜容回以一笑:“圣后过奖。” “也是,你本就想要坐这魔君之位,迟早是要笼络人心的。” 鱼夜容笑得隐晦:“慈母上座,儿孙满堂,我相信圣后定是向往的,不然当年也不会甘为农家妇十余载。我给季忘想要的,给你想要的,你们则给我想要的,大家各取所需相互利用而已。” “若你真能让季忘脱离倒也是件好事,至于我就不劳费心了。” “能得圣后信任深感欣慰。”鱼夜容又道:“对了,圣后可知那幽谷的蝶族之首是你熟识之人。” 蓝渊心中升起一丝警惕:“知道又如何。” “我在玄云宫中曾与其见过几面,觉得是个无城府的姑娘,此番和魔君结为连理,倒也是佳话。” “佳话?”蓝渊轻叹:“鱼姑娘可曾真心喜欢过一个人?” 原本一脸从容的鱼夜容愣了一愣,支吾道:“兴许……有过。” “你呢?”蓝渊又问木菁。 木菁想了想,摇头却说:“我曾见过我妹妹木苓喜欢过某人,那种奋不顾身犹如中毒一般听不进任何劝阻的样子,我这辈子都不想像她那样。” “说起你妹妹。”蓝渊又是一声叹:“倒是我下的杀手,想来情本无错,却容不得第三者。” “圣后问这何意?”鱼夜容着实理不出何谓真心喜欢……一个人?她这一生真心喜欢的只有无上的功法,所有的人对她而言不过是顺眼不顺眼,合意的留在身边,不合意的不相往来,仅此而已,即便是阿离,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儿时的宠物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有时候我真羡慕像鱼姑娘这样的冷血无情之人,身后无顾虑,心中无牵绊,来去自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牵制住你。”蓝渊回头看了看大殿又道:“自然也是体会不到那种爱不得,恨入髓的痛苦。” “听圣后此番感慨,莫不是不看好此桩喜事?” “那丫头心中之人本就不是季忘,我怎能看好,只怕这喜事将使魔宫不得安宁。” 鱼夜容自是知道蓝渊言下之意。 “还请圣后相信我的能力,大婚当日,绝无意外,即便有,不过助兴。” 钟离阜即便心中无桑虞,也断然不会让她与魔为伍,相安无事最好,如若不然,蓝渊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钟离阜再夺桑虞回去践踏身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似是故人 空空大殿灯火阑珊,木菁倚着躺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里的尸香魔芋花。 黑风护法奉命行事,衷心不二,被蓝渊所杀却未得魔君只言片语,仿若从未有过此人一般,哪怕一句缅怀都不曾从季忘口中说出。 木菁有时候回想起过往,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懦弱,骨子里的忠诚换来的从未是好的结果。当年妹妹木苓死在蓝渊之手,祭昼亦不闻不问,她那时竟觉得是妹妹自作孽不可活。 这么些年过去了,在落孤城中遇到于书娴,把她放在身边,也只是因为能在于书娴身上看到一些妹妹的影子,却不想终究还是让第二个妹妹死在蓝渊手里。 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就为了那个叫窦扣的小丫头? 木菁把手中花瓣捏得粉碎:“我尝了两遍的痛苦,你们也来尝一遍可好?”她站起来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方盒,她一面打开一面道:“书娴,你想报的仇,想杀的人,姐姐会替你完成。” 那盒中放着一颗已经干瘪的果核,看不出是什么物种,却飘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木菁突然匍匐跪地,对着那盒子无比诚恳道:“阿达纳提女神,不管我身在何处,我依旧是您的子民,我愿以生命为代价,请您赋予最烈的毒,它将会在人最幸福的时刻发作,让那些珍视她的人痛不欲生吧。” 魔君大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九州四海,三界内外,前来送贺礼的小妖络绎不绝,多数都想在魔界谋个差事,脱了那层野妖的名。 黑风不在了,木菁又被派去跟着鱼夜容,这些繁琐事自然就落到了他印月身上。 也不知为何要如此隆重,当年他爹祭昼也只是关门自办,还婉拒了所有访客。 印月是越来越看不懂季忘了,当年把他从落孤城带回来的时候还是个惊恐万分的少年,如今的做派不但比他爹张扬,行事还比他爹残忍无情。 但不管如何,他印月这条命是祭昼救回来的,势必会护好祭昼唯一的血脉,也会护好魔界千万年基业。 季忘不知何时站在了印月身后,见印月出神,他轻咳一声:“印护法如是乏了,便回殿休息吧。” 印月一惊,赶忙起身退至一旁行礼道:“属下……” 季忘摆手:“免了。”又道:“看册子,这几日来的人着实不少,确是辛苦印护法了,我来是想帮帮忙,毕竟是我的婚事,想亲力亲为。” 这话让印月无法推拒,他把座位让给季忘,自己则站在一旁,此时见一小兵匆匆跑了过来,跪地后把手里的竹简递于桌上道:“这是上个时辰的访客名单及赠物,请护法和魔君过目。” 季忘打开匆匆扫了一眼,就让小兵拿下去了。 印月心中疑惑,便问道:“君上是在等什么人来吗?” 季忘看着不远处魔门大开的地方,那里依旧人声鼎沸,众人进出不断,他微微一笑:“我希望他来,却又不希望他来。” 印月满头雾水:“属下不明。” “若你心爱的女子被人抢了亲,你会如何?” “当然是抢回来。” 季忘笑意更深:“是啊,他若来了,便是证明心中有情,我这一棒子打得可真痛快。” “那又为何不希望他来?” “这几日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小扣子喜欢的人,若我真的杀了他,小扣子会如何对我,如何看我?又或者他杀了我,那小扣子又如何释怀与他毫无芥蒂的在一起。” 印月瞬间明白了所说的他是何人,季忘想杀的不过一个钟离阜。 自古情关难过,印月亦深有体会,他抚了抚腰间的白玉萧道:“我相信君上努力至此并不会为了儿女之情放弃家仇,窦姑娘即将和君上喜结连理,今后日子还长,总会看到君上的诚心。” 季忘点点头,憧憬中带些凄凉。想起那天鱼夜容突然来跟他说幽谷桑虞就是窦扣之时,他早已知情所以并无惊讶,但随即听鱼夜容说桑虞答应成亲让他猛地从座上弹起来。 “你说什么?!” 鱼夜容依旧一副老谋深算的淡然样:“本是闲来无事去拉关系,竟不想替你拉了个新娘子回来,你可要好生谢谢我。” 季忘又惊又喜:“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她答应得爽快,说什么考虑了这几日,终觉得你最是她值得托付之人。”鱼夜容想了想:“好像也没说什么了,你们俩的事,我还真搞不清楚。” 季忘想,难道是那日在幽谷中的话感动了小扣子?可是她心里有钟离阜,怎会变心如此快?倒也罢了,只要她答应嫁予他,感情之事日后可慢慢培养。 这大概是自落孤城变故之后,季忘心情最好的几日,也是最担惊受怕的几日,眼看明天就是大婚之日,他越发坐立不安,干脆就来亲自监察了。 此次如若能引钟离阜前来,便是大好的机会,神石对天界来说远不及一位神尊来得重要,有鱼夜容相助,定有九成把握能擒住钟离阜,若失败,也可测一测自己如今的功力到底和钟离阜悬殊几何。 他对小扣子的心意不假,娶她的诚意不假,可利用此次婚事,利用她引钟离阜来也不假。 看着魔门前依旧不见钟离阜的影子,季忘却松了一口气道:“倒是希望他不来多一些,这样婚事就能顺利些,将来小扣子也少怨我一些。” 印月目送季忘离去后,又坐回位子,此时见一抹蓝衣飘入魔门,在挤挤嚷嚷的人群中格外显眼,窜得也挺快,不意外就被关口的守卫拦下了。 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也听不见说的什么,印月付之一笑,自言自语道:“总算是来了个有趣的。”他挥了挥手,让守卫把人带过来,他倒想听听这蓝衣小妖何事如此匆忙。 朦胧忙着甩开要架住她的手,一路斥道:“别碰我!小心我姐姐剁了你的手!”好不容易甩开那两只粗膀子,朦胧转过脸仔细瞧了瞧面前带着金色魍魉面具的高大男子,那头红色的长发令她打了个激灵,一整个让人生畏。 朦胧吞了吞口水道:“喂!红毛怪!快带我去见你家主子!我是幽谷之人,你们若是怠慢了我……” 印月痴痴走上前来,眼眶里盈上了红丝,他缓缓伸出手…… 朦胧下意识躲开,退后几步惊恐斥道:“你要作甚?!” 印月取下腰间九节白玉萧递向她,柔声道:“玉儿,是你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姐姐不喜欢大红,等婚宴过后,这些纱帐,床褥要马上换掉。换成水色,牙白,竹青色都可。”朦胧对侯在一旁的侍女如是说着。 她绕了新房一圈,除了那些大红的装饰摆设有些生气之外,整个室内空间给人一种无比沉闷冰冷的感觉,连她一路走来所见之景都令人无比压抑,在这种地方住久了会不会得抑郁之症?不知魔界的土壤能不能栽活幽谷那些‘身娇肉贵’的花草,回头得搬一些过来试试。 被人盯得背脊凉飕飕,朦胧终于转过身正视印月那双炽热的眼睛。 “我说过了,我不是玉儿,我叫朦胧,护法大人可否先去门外等着,这装点新房的杂事,你个男子自是不懂的。” 印月退了几步至门边,面上柔情万分:“我就在这看着你,不会碍事。” 朦胧撇撇嘴,没好气道:“你是怕我偷这里的一杯一器呢?说实话,这屋里的东西你送我我都嫌占地方。”她径直走到桌前,用手敲了敲桌上的铜镜,口中不屑:“你瞧瞧这梳妆镜,连人都看不清楚,还不如端盆水照……” 朦胧一连串的话语戛然而止,只见她神色惊恐踉跄几步退到床后,指着镜子语无伦次道:“里面有东西……不!不对……有人!不!有鬼!” 印月箭步上前,先是对着镜子施了个法,而后走过去扶住朦胧的肩膀温声道:“没事了。” 朦胧定了定心神,她拍开肩上的手,侧身又瞧向那镜子,却什么都看不到了。她不解:“到底是什么东西?” 印月遣了侍女下去,回道:“这是往生镜,你若心中无疑,看它便如正常铜镜一般,你若心中迷惑,便可在往生镜中看到你想知道的过往。” “你的意思是我心里对自己的过往有疑惑?”朦胧说完陷入沉思。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印月此刻更是笃定眼前的女子便是当年的玉儿,至于为何会死而复生,为何又忘记前尘,为何又会成了幽谷蝶族之人,看来还得等婚宴过后再向魔后讨教了。 朦胧似乎想不出什么,自她有记忆以来,就在帮着母亲打理各种花田,后来母亲去世,把她送到了姐姐那里,她的身世,荼青,潇潇都知道,哪有什么疑惑之说,若真要纠结,那就是为什么荼青和潇潇不用,只有她的内丹需要姐姐一年一次取出灌入灵力,姐姐去凡间那几年,便是鱼尾长老代劳,她也曾问过缘由,姐姐说她身体有顽疾,只能如此,倒也不觉有他。 朦胧此刻对那其貌不扬的铜镜充满了好奇:“不然你再让我看看?” 印月摇头:“需得问过主人才行,等你姐姐嫁过来,你再看也不迟。话说现已过酉时,君上命人备了膳食在偏殿,其他琐事等用过膳再来安排吧,君上还说请朦胧姑娘多住上几日,需得把夫人的喜好禁忌都打点好,以免日后影响感情和睦。” 朦胧点点头,心想确是不好随意动用别人的东西,便对印月说:“你家君上倒是有心,只不过姐姐不知道我来了这,若是几天不回去恐会派人寻我,我就住今晚,明一早就得回去,晚些时候你让人带我在宫内走上一圈吧。” “我陪你走,不用他人。” 他还是把她当成是玉儿,朦胧也懒得再解释,这人饭也陪着吃,逛也陪着逛,走在前头还时不时回头对她莫名一笑,引得她浑身一阵疙瘩。 朦胧便好奇问道:“那位叫玉儿的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印月回过头,想了想:“妻子。” 朦胧眼一瞪,这货在占她便宜呢! “那你妻子现在何处?” 印月垂睑:“死了。” 竟不想是如此,朦胧咬唇尴尬道:“对不起。” 印月又挂上笑颜:“朦胧姑娘的脸长得和内子如若双生,此前有所唐突还望姑娘体谅。” 这话说的谁还能过意不去呢,朦胧此刻倒是有些同情及伤感了,三界所传魔人冷血无情,残暴杀戮,其实真正接触下来,未来姐夫挺好的,眼前的这护法也是个爱妻情深的男子,比那高高在上的某仙尊有人性多了。 “护法应该还有事务要处理吧,眼下时辰也不早了,回去的路我记得,就不劳烦护法了。”朦胧说完行了一礼。 印月寻思着宾客竹简应该堆积如山了,以后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再见,便回礼道:“那我先走了,你有事的话让侍女来找我。” 朦胧点头,目送印月消失在回廊尽头。她四下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冷清又无聊的地方,还是我幽谷有意思。” 说完又漫无目的地穿过一道又一道石廊,一路上把守的卫兵都面无表情,对她视而不见,仿若雕塑一般。 突然一院繁花印入眼帘,朦胧喜出望外,径直奔去。 阵阵花香入鼻,朦胧化了蝶身飞入园,找了一朵最大的牡丹,她停在花蕊上浑然忘我。 ‘看来是可以种活的,回头让大家把花种都搬来。也不知这里是谁的杰作,难道是姐夫特意为姐姐种的?那真是太有心了!’ 朦胧心中对季忘瞬间好感倍增,一面品着饭后甜点一面在脑中规划着以后要如何改造魔宫的花田。 忽觉有人进了来,朦胧隐去身型气息,想着毕竟是人家的地方,若让人看到了,得说未来的魔后族人不懂规矩,随意乱闯。 蝶族的隐术即便是鱼夜容这般的高深功法也不易察觉。 木菁跟在后,却驻足在月门道:“鱼姑娘好生歇息,近日大婚事多人杂,我先去帮忙了。” “等等。”鱼夜容唤住她:“我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既然答应了你师傅,便不会食言。” “鱼姑娘是要我做什么?” “其实若我自己来做倒不是难事,只不过祈山那些人见过我,我若出手杀了人,你师傅定会被疑有同伙之嫌。祈山规制,若无传位手谕,便是以功法最高者接任,只要如今的掌教一死,祈山也无人是你师傅的对手。” 木菁明白了:“你想让我去杀了祈山掌教。” 鱼夜容摇头:“我要你露个脸而已,以你的能力要杀邬落英实属勉强。” “既然是师傅想要的,我定竭力配合。” 直至二人离去都未察觉一只小蓝蝶扑在某朵花蕊里把所有的对话内容都听了去。 她不仅闯了别人的园子,还听了别人的墙角,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不得说姐姐对自己族人都管不好,以后怎管魔宫。 不过话说回来,她刚听到了什么?杀人?看来并不是每个魔人都像姐夫跟那个印护法那般人好心热,坏心眼的大有人在,一不留神就给她碰着两个,真是触喜事的霉头,也不知这俩是什么人,管他呢,等婚礼过后,定要让姐姐好好管教管教这些不怀好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