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云之录》 正文 第1章 楔子 长安城外,终南山中,一处幽谷内,万籁俱寂,静谧无息,两间草庐依山而建。时值夏夜,满天星辰,一条银河蜿蜒横亘于星空之中。星辉之下,草庐之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仰望上天,若有所思。 “师父,”只听一声清脆的叫声,一个年约十七c八岁的青年从草庐中走了出来,只见他剑眉星目,双眼炯炯有神,身材健硕,走到那老者身前:“夜深露重,您还是早点进去休息吧。” 老者恍若未闻,那青年不敢再叫,束手站立在老者身旁候立。良久,老者才低下头来,长叹一声,对青年道:“飞流,你随我来。” 那唤做飞流的青年跟随老者走进草庐,草庐之中陈设极为简单,除了用木头做的一床一桌二椅外,再无它物。老者坐在椅上:“从明日起,我便将太虚洞玄经传授予你。”飞流大吃一惊:“可是,师父,你说要等飞流参透入微之理后,才能得传太虚洞玄经,为何现在就要传授于我?”老者叹道:“飞流,你天资聪颖,悟性更是奇高,参透入微之理,只是迟早的事情,既然早晚也是要传给你,不如早点了却为师一桩心事。” 飞流素知师父生性豁达,但于太虚洞玄经一事上却极为谨慎。自己虽由师父一手抚育成人,但师父仍在多番考量后,才决定自己若能自行悟通入微之理,方才将太虚洞玄经传于自己,眼下却怎会一反常态,要提前传给自己? 飞流沉声道:“师父,若你不肯告诉徒儿原因,徒儿绝不会学。”老者凝视徒儿双眼,飞流垂下头去,不与老者对视。老者知道这个徒弟极有主见,他说不学便绝不会学,不由得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反正早晚你也是要知道的,便告诉你也无妨。”飞流这才抬起头来,仔细聆听老者所说。 老者道:“这数日来,我夜观天象,发现紫微帝星黯淡无光,天刑,天哭,天虚三星大炽,这世间恐怕会有一场大劫难。为师将太虚洞玄经传于你后,便将下山,尽我绵薄之力,望能略减这场灾祸。”飞流抬起头来,惊声道:“师父,以你通天彻地之能,还消弭不了这场灾祸吗?”老者摇头道:“天道之威,岂是我等凡人可以扭转?更何况就算是太虚洞玄经,为师也参不透最后一层,未瑧极境,又何来通天彻地之能?飞流,你道心坚毅,悟性之高更是为师平生仅见,望你能好好修炼太虚洞玄经,勘破天道,为师于愿足矣。” 飞流跟随师父日久,名为师徒,实为父子,又何尝听不出老者已是在交待后事,跪倒在老者身前,大恸道:“师父,飞流宁愿不学太虚洞玄经,也不要师父离开。”老者慈爱的手抚飞流头顶道:“痴儿,人终归是要百年归老,为师也不例外,天下纷乱将起,为师只能尽力挽回,只是若真要还世间一片太平,恐怕只有靠你来完成了。”飞流不再多言,心中却下决心,这太虚洞玄经自己说什么也要学个十年八载的,只要自己未学会,想必师父也不会离开。想到这里,心下稍定,问道:“师父,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世间将有一场大劫难,以师父之能都无法消弭,飞流又有何德何能,还这世间一片太平?”老者拈须笑道:“天道之威,变幻莫测,始于一,而无终,关键却是在一个机字。”飞流奇道:“机?”老者道:“对,机缘的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于此生生不息中却有无数选择。想当年,杨广杀兄弑父,荒淫无度,大隋历二世而亡,而秦王李世民弑兄夺位,逼宫李渊,却换来了贞观盛世,同样的机缘,放在不同之人上,结果却是迥然不同。所以,机缘到来之时,你自会知道如何做的。”飞流道:“可我又如何知道所做之事是福是祸?”老者道:“依你道心,凭你本意,福祸自有天道之倚,若人人可选之时都能趋吉避凶,那岂不是人人都可窥伺天道了。”飞流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老者接着道,“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日我便传你太虚洞玄经。”飞流答应一声,自去休息。老者望着飞流离庐的背影,低声道:“天地不仁,我等却如刍狗,师父已老,飞流,化解这场泼天大祸,只有靠你了。” 次日一早,飞流走进老者的草庐时,却发现已是人去庐空,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摞纸,飞流拿起一看,字迹苍遒却不失飘逸,正是师父的笔迹,然墨迹已干,显见不是刚刚写成的。飞流拿起第一张,却是老者写给他的一封信。信上写道:“飞流吾徒:当汝观此信时,余已远走,相信以汝之聪慧,当明此一别,后会而无期。想当年,汝于襁褓之中被瀑布飞流冲下,幸而不死,得遇为师,实乃福缘深厚之人,故替汝取名飞流。汝成余之弟子,至今已有十数年,汝之所想,余岂会不知?然太虚洞玄经首重道心,次重悟性,有无为师教导,倒并无关系。汝自今日起,便为太虚洞玄经第十二代传人,望汝能勤加修炼,通达太虚,洞玄明境,消天地之乱象,弭世间之苦厄,得瑧极境。然修炼之法,切忌一步登天,体悟不足,道障即生,故需行万里河川,管不平之事,以身试疾苦,以心悟道境,则太虚洞玄经可小成。然大成之境,为师体悟不足,亦未可达,汝之聪慧,胜余百倍,当可见此大成之境。太虚洞玄经声名太响,为免引起世间纷争,阅后刻于脑中即毁,最后送汝八字,功遂身退,乃天之道,切记切记。”飞流将后面翻开,正是太虚洞玄经的手稿,他双眼微红,郑重的将信和手稿揣入怀中,迈步走出草庐,朗声道:“徒儿必不负师父厚望,入尘世,诛奸邪,以一己之力,扭乱象,解纷争,还世间一个太平。”说罢,面对东c南c西c北四个方向恭恭敬敬的分别跪下磕了九个响头,站起身来,走下山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章一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大宋雍熙四年。 炊烟袅袅,在一个宁静的小村庄内升起,正午的阳光照在山陵中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上,望眼去,满目青翠,一名少年正吃力的提着两大桶水在路上行进,水桶装满水后约有五c六十斤,小路上碎石很多,少年必须很小心的避免踩上碎石,才能维持两大桶水的平衡。 突然,从旁窜出一只大黄狗,直扑向少年。少年一声惊呼,两桶水再也保持不住平衡,瞬间泼满了小路,少年也被惯性带倒,大黄狗两只前爪搭在少年的胸膛上,伸长了舌头去舔少年的脸。 “大黄,你又闯祸了,”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一名少女出现在路旁,嘴里虽在骂着大黄,眼里却笑盈盈的望着少年。 少年无奈的将大黄快要滴下口水的舌头从眼前挪开,起身站了起来。 “小花,你能不能管管大黄,你看,它这一扑,我半天的工夫又白费了。”少年懊恼的说道。 “哼,谁叫你这么讨大黄喜欢呢,它看到其他人可从来没有这样亲热过。”小花噘着嘴说道,“哪怕对我,它也从没这样过。” 少年看了看两个滚到一边的水桶,里面的水早已欢快的流进了泥土里,“唉,我倒情愿它不是这么喜欢我,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到山上来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帮你爹上田里帮忙吗?”少年奇怪的问道。 小花刚刚放下去的嘴又噘起来了,“我爹是要我去帮忙,可我还不是想过来帮帮你,只是没想到还没帮到你,就先害你打翻了水桶。”小花的眼泪已经在眼里打转了,好似立即就要滴下来了。 少年没想到自己随便的一句问话竟会惹得小花潸然泪下,立时手足无措起来。只好走到小花身边,捻起衣袖准备帮小花擦拭眼泪。小花连忙向旁跳开一步,垂着头问道:“羿哥哥,你不怪我了?” 少年挠了挠头,说道:“再怪你,也不能把两桶水还回来,那又何必怪你呢。” 小花眼里的泪瞬间消失无踪,蹦到少年的身边说道:“我就知道羿哥哥最好了,不会为这点小事怪小花的,对吧?”说完做了个鬼脸。 少年无奈的笑道:“算了,只当是考验吧,我再上山去打两桶水下来吧。” 小花不满的说道:“明明山下就有水,为什么你爹非要你上山去打?山路崎岖不好走,碎石又多,万一不小心踩上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少年苦笑道:“没事,我自己会小心的。你还是快点回去吧,省得你爹不知道你去哪儿了,又该着急了。” 小花笑道:“没事,羿哥哥,我跟爹说我到山上采些蘑菇回去熬汤喝,等陪你走下山后,我便回去熬汤。” 少年此时才注意到小花的身后背着一个小小的竹篓,里面已经铺了一小堆黑黑的蘑菇。他只好说道:“那你跟着我小心点,万一你不小心摔着了,我可不想回去之后,你爹撵着我满村跑。” 小花咯咯地笑道:“好了,啰嗦哥哥,我知道的。”说完笔直向山上跑去,大黄一见主人跑开,也跟着追了上去,少年无奈的摇了摇了头,挑起两个大桶也向山上走去。 少年名叫冷羿,十年前跟随父亲来到这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在此定居下来。此时宋朝刚刚建立二十七年,宋太宗即位十一年,天下大势,除契丹国外,大宋几近一统,可幽云十六州仍牢牢的掌握在契丹人的手中,两国间争战无数,宋太宗本欲效法秦皇汉武,挟灭北汉之余威,一鼓作气拿下幽云十六州,奈何事与愿违,屡遭重创,更是于雍熙三年遭遇惨败,二十万大军,死伤惨重,大宋名将杨业也战死沙场。至此,宋太宗才暂时打消了北伐收复幽云十六州的企图,但宋与契丹边境之间,仍时有攻伐,双方仇恨日益加深,却苦了无辜百姓,不得不搬迁至较安全的地方。 此地名为陈家村,乃是靠近定州附近的一个小山村,依山傍水,却没有遭受战火的荼毒,冷羿与父亲一踏入这个小村庄时,便喜欢上了这里,在这样一个战乱纷争的年代里,有这样一方净土,已然是人间乐事。正因如此,在这个小村庄里,也有不少类似于冷羿父子的流民,当地民风淳朴,对愿意居住于此的流民一概收留,因此,此地也被称为桃源村。 冷羿今年刚满十七岁,体态修长,身高六尺,相貌清秀,略显稚嫩的脸庞上却带着与年纪不相符的坚毅与成熟,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不时透露出自信的光芒,虽不算潘安之流,也足以在这个小村庄里算得上美男,再加上父亲坚持要他读书识字,身上更是比其他同龄人多了一股清逸之气,也难怪小花会对羿哥哥情窦初开。 两个说说笑笑的走上了山,在山间的一股清泉前停住,只见一股泉水自山涧流出,珠盘玉碎般打在一块大石头上,溅起的水花在空中划过,汇集成一个小水潭,阳光照在上面,五彩缤纷的闪过,却似一道彩虹挂在半空。小水潭的水碧绿透幽,清可见底,水下的小石子也仿佛在闪耀着不同的光芒。 大黄一见水潭,哧拉着舌头就往水潭里面冲,小花连声叱喝,却也半点停不下大黄的脚步,只听“扑通”一声,大黄已经跳入潭水中,畅快的游起泳来。 “这死大黄,看它上来我怎么收拾它。”小花恨恨的说道。 “算了,小花,天这么热,连我都想下去游个泳,更何况是大黄呢,再说我也不赶时间,就让它在里面多游一会儿,等它上来了,我再打水吧。”冷羿安慰道。 “恩”,小花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在旁边坐一会儿,羿哥哥,你跟我讲故事吧。” “好吧,那我今天就给你讲一个精卫填海的故事,”冷羿随手将水桶放在了旁边,从地上扯起一根草茎放在嘴里叼着,双手抱头舒服的躺在了草地上。小花坐在了冷羿的身边,双手抱住了膝盖,聚精会神的准备听他讲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很可爱,恩,就像小花这般的可爱。”冷羿笑着说道,“不听了,羿哥哥又在取笑我了。”小花噘着小嘴说道,眼里却满含着笑意。冷羿本来还想逗逗小姑娘的,可一想到精卫的结局,神色不禁一暗,忙改口道:“当然了,哪会有我们小花可爱呢,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小花调皮的一笑,“好了,羿哥哥,不要笑我了,我想听故事了。”一缕阳光透过树缝中照射下来,正好照在小花青春秀丽的脸庞上,冷羿不由的一痴。 小花见冷羿突然直盯盯的看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热,转过头娇羞的说道:“羿哥哥” 冷羿这才回过神来,忙岔开话题,“恩,我们接着来讲故事。”小花低声嗯了一声,却把头埋进了臂弯处,细长的脖颈处潮红未退,却竖起两只耳朵听羿哥哥讲故事。 冷羿接着开始讲那个小女孩是炎帝的小女儿,如何打跑了欺负小孩的海龙王的儿子,又如何在海里游泳时被海龙王的儿子兴风作浪淹死了。 小花听到这里,早把刚才的娇羞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抬起了头说道:“这个海龙王的儿子太可恶了,那个小女孩也太可怜了。” 冷羿说道:“是呀,不过这故事还没完呢。”接着便讲小女孩如何变成了一只名叫精卫的小鸟,又如何为了让大海不再淹死自己的同胞,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从遥远的西山上衔来树枝和石块想要将大海填平。 小花听到这里,难过的说道:“那精卫这只小鸟儿现在还在继续做着这样的事情吗?她为什么这么傻呢?难道她不知道大海是永远被填不平的吗?” 冷羿仰望着湛蓝天空上飘过的片片白云,悠悠的说道:“这是小时候爹跟我讲的故事,当时听完以后我也问了如你这般同样的问题,爹告诉我,精卫一定知道无法把大海填平,可她依然要这么做,只因为有些事不论结果如何,都一定要去做,哪怕明知结果不会尽如人意,只要有一丝一毫成功的可能,也要用尽所有力量去努力完成。” 小花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困惑着说道:“那明知道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又为什么非要去做呢?”冷羿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说道:“好了,这就是个故事罢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呢?”小花嗔怪的看了冷羿一眼:“人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过了年,就满十五岁了,羿哥哥还老把人家当小孩子。” 冷羿哈哈笑道:“好,好,好,我们小花都长成大姑娘了。”说罢,起身站起,看了看惬意的趴在草丛中的大黄,吐出嘴里的草茎,接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赶快下山吧。”小花看了看天色,不由惊呼道:“已经都这个时辰了,我还要回家熬汤呢。”冷羿拎着两只水桶,走到水潭边,打起两桶水,转身说道:“那就快下山吧,要是天黑了,山路可更不好走了。” 两人沿着来时的那条山路向山下行去,快到山脚时,大黄突然窜向了旁边的树林中,嘴里还发出低沉的呜呜叫声,小花奇道:“大黄从来没有这样,它这是怎么了?”冷羿说道:“走,我们跟去看看。”说罢,将两只水桶轻轻的放在路边,径直走向了大黄消失的方向。 小花跟随着冷羿走进树林,没走多远,却见大黄正用前爪不停扒拉着地上的泥土。冷羿走上前,蹲下身子,撮起一小堆泥土,在手里搓了搓,说道:“这泥土刚刚翻过,还。。。” 话音未落,却听见小花“啊”的一声惊叫,冷羿霍然起身,抬头看去,却见大黄扒拉的泥土中,赫然出现了一只人手。 小花已惊的说不出话来,噔噔噔倒退数步,转身就跑。冷羿忙追过去,一把拉住小花,说道:“等等,别慌。”小花带着哭腔说道:“好可怕,羿哥哥,我们快走吧。” 其实冷羿心里也暗自心惊,但他仍努力稳住心神道:“小花,你就站在这里,不要过来,我去仔细看看,回去也好告诉里正。”说完不待小花应声,转头走了回去。 冷羿拍拍大黄的脑袋,说道:“好了,别叫了。”接着俯下身细看那只人手。那只手手掌粗壮,指节宽厚,显见是一个男人的手,袖子上的衣服质料却是麻布,冷羿暗忖道:“这人究竟是谁,看这衣服,也不似富家子弟,却为何会被埋尸于此?” 突然眼角余光处有微光一闪而过,冷羿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树丛中有一块小小的铁牌。他走过去捡起来一看,铁牌正面雕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嘴角还挂着一滴鲜血,背面却刻着探二十七几个字。 冷羿知道此物定非同小可,极可能与此案有莫大关系,小心翼翼将其收入怀中,转身走到小花身前说道:“我们快下山,通知里正。”小花早已吓得浑身发抖,一听此言,求之不得,于是两人赶紧下了山。 待走到山脚下的陈家村时,冷羿见小花吓得不轻,便先送小花回家,接着便直接去了里正家里。 此地里正姓陈,乃是土生土长的陈家村人,世代居住在村中,为人和气,对谁都是轻言细语,平日里管的最多的也就是邻里间纠纷,当个和事佬,连偷盗都不曾见过,更何曾见过凶杀案。突然闻听冷羿在山脚下发现一具尸身,顿时六神无主,来回踱步道:“这该如何,这该如何是好呀?” 冷羿见他如此,不得不出言提醒道:“陈大叔,您还是先带几个人去把那尸身起出来,然后通知州参事,让他们来破案才是呀。” 陈里正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对呀,还是大侄子有见识,我这就叫人一起过去。”说完迈开腿就向外跑,还没等跑出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冷羿说道:“你爹医术精湛,你快回去叫他也一起上山,查验死因,我也好向参事有个交待。” 冷羿一愣,没想到这刚才还不知所措的陈里正居然还有此急智,想到了这茬,当下应道:“好的,陈大叔,我这便叫爹马上过去。” 陈里正见冷羿答应了,急忙转身出门去叫人了。冷羿刚准备回家时,忽然一拍脑门,怀里还有件重要的物证不曾拿出来,抬头一看,陈里正已跑得不知去向了,不由心里暗忖道:“也罢,反正爹也要去的,我让爹拿给陈里正也是一样的。” 陈家村依山而建,山间小溪汇集而流出的一条小河正从陈家村村口流过,村民也就依水而居,所修筑的民居大都建立在离小河不远处,村民的生活用水也皆从此河而来,也难怪小花会疑惑为什么冷羿的爹非要他上山提水。落日余晖,一片烟红,晚霞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又照在河边打水洗衣的村民脸上,一派祥和宁静。 冷羿的家却不在村庄里,孤零零的一座房子矗立在山坡上,离最近的民居也有一箭之遥,斑驳的土块,褪色的砖头无不显示着此地的主人并没有认真对待它,前面简简单单的用木条扎了一圈半人高的篱笆,也不知道这样简陋的篱笆能起什么样的作用? 冷羿急冲冲的跑进了家门,还没喘上一口气,便大声的喊到:“爹,爹”只见从屋里走出一人,身高五尺八寸,两鬓斑白,颌下须髯飘洒,双目如电,神光内敛,不怒自威,此人正是冷羿的爹冷剑秋。 “羿儿,何事如此慌张?”冷剑秋瞪了还在一旁喘气不止的冷羿道,“爹,出大事了。”冷羿将今日发生在山脚下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爹,“陈里正已经带人去了,他知道爹医术精湛,所以叫孩儿回来请爹去查验死因。” 冷剑秋闻听此事,却沉吟了起来,冷羿接着说道:“我在尸身旁还发现了一件东西,本想交给陈里正的,却给忘了,爹要是去的话,就一并带给陈里正吧。”说完从怀里拿出了那块铁牌。 冷剑秋一见铁牌,脸色骤然大变,一把从冷羿手中夺过铁牌,仔细端详,越看却越是心惊,也不理睬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冷羿,身形一纵,却如轻燕投林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蓦得消失在冷羿的视野里。 冷羿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目瞪口呆,心里暗暗道:“爹原来身怀武功?为什么他从来没对我或任何人说起过?那个铁牌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会让爹如此大惊失色?”带着满脑的疑惑,冷羿走进屋内,准备等爹回来问个明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章二 天色已暗,冷羿草草的做了两个菜,扒了两口饭,却还不见爹回来,实在抵抗不住困意,便将饭菜留在桌上,自己先进里屋睡了。 冷羿睡到半夜,突然惊醒,坐起身来睁眼一看,月光正洒满床头,正准备换个姿势再睡时,眼角处却看到冷剑秋的床上被褥整齐,空无一人,立时睡意全消。 冷羿起身下床,打开外屋的门,却依然没有冷剑秋的身影。饭菜依然摆放在桌上,冷羿奇怪爹难道还没回来?不由心中大惑,却见窗上似有一条黑影,忙凑眼向窗外望去,只见如银月光下,冷剑秋负手而立,仰望星空,一动也不动。 冷羿见是爹在外面,一颗心才放回肚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问问爹,却听冷剑秋长声说道:“偷偷摸摸的算什么男子汉,出来吧。” 冷羿只得推门出屋,走到冷剑秋的面前说道:“爹,孩儿不知是你回来了,那具尸身到底是何人?”冷剑秋沉吟片刻,道:“不必多言,收拾行装,我们天亮便离开陈家村。”冷羿一惊,道:“莫非那人是爹杀的?”冷剑秋怒道:“不必胡乱揣测,去收拾东西。”冷羿仰起脑袋,道:“我不走。”冷剑秋喝道:“你说什么?”冷羿声音虽低,却以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道:“爹,自我记事时起,我们便四处为家,从没有在一个地方呆上超过半年,好不容易在此落地生根,现在你一句话说走便走,我只想知道是何原因,否则绝不会走。” 冷剑秋凝视着他,长叹一声,说道:“羿儿,爹知道你心里疑问很多,罢了,你也大了,有些事也该让你知晓。” 冷羿疑惑的眨了眨眼,却见冷剑秋转过身,抬起头仰望着星辰,说道:“羿儿,爹以前告诉你,你娘早亡,其实,爹是骗你的,你,并不是我的亲生孩儿!” 冷羿骤闻此言,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双脚虚软无力,向后直退,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惊惧,道:“爹,你是,是在胡言乱语吗?”冷剑秋依然没有转身,悠悠说道:“羿儿,爹没有胡言乱语,只是今日,爹要把你的身世告诉你。” 冷羿努力稳住身形,耳边却不断传来那句“你,不是我的亲生孩儿。”脑海里天旋地转,一片空白,不由的跌坐在地上。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冷剑秋,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冷剑秋接着说道:“十六年,爹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有十六年了,羿儿,你也已经长大,也应该知道了。爹不叫冷剑秋,爹本名冷修远,原是大周武将,在江湖上也薄有名声,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夺了大周的天下,爹本应战死沙场,效忠先皇,奈何妻子已有身孕,大势所趋之下,只好退隐江湖,便是在此处定居了下来,不过,那时此处只有数十户人家,还尚无陈家村。不久,她为我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我们一家三口享受着天伦之乐,过着男耕女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冷剑秋,不,应该叫冷修远突然停住,面色一片柔和宁静,似已陷入了那段美好的回忆当中。 冷羿也已从最初的震撼当中慢慢的恢复过来,看着爹沉浸在回忆之中,却并未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冷修远,脑海里不由浮现出爹与一个女人还有孩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画面,心中没来由的一痛。 冷修远面色忽地一变,刚才的柔和已不复存在,脸上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捏的手指关节啪啪作响,长长的指甲刺入手掌,鲜血顺着指缝中滴落了下来,他却恍若未觉,“只可惜这段日子太短暂了。有一天,我上山打猎,顺便采些草药回来,没想到,这一去,便是永别。我还清楚记得当我兴高采烈的背着猎物回来的时候,整个村子已被大火笼罩,遍地都是无辜村民的尸体,火光冲天,断壁残垣,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却是那契丹狗纵火劫掠,屠杀村民。我冲入村子里时,还有一小队契丹狗在嘻嘻哈哈的搬运着粮食和财物,看到有未死的村民还顺手补上一刀,视人命如草芥,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是狗!是畜生!是从幽冥里放出来的恶鬼!我冲到他们面前,一掌一个,全都打死了,接着去找我那妻子和孩儿,却在离我家不远处,找到了他们。”冷修远说到此处,已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冷羿何曾见过一向不苟言笑的爹竟会哭的如此伤心欲绝,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准备上前安慰爹,却见冷修远已然止住了哭泣,用一种异乎平常的平静语气说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我妻子用身体将孩儿护在身下,却被一只长矛由后向前将他母子二人牢牢的钉在了地上,可怜我那孩儿才刚满周岁呀!我将他们的尸身埋在了附近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在他们的坟前,我立下重誓,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一定要报此血海深仇!” 冷羿听的血脉偾张,两手紧握成拳,用力挥舞着,大声叫道:“可恶的契丹狗,畜生不如的东西,爹,你报了仇吗?”冷修远转过头来,看着冷羿充满激愤的神情,面色渐转柔和,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的往下说道:“我离开村子以后,经过多方打听,终于被我知晓了下令屠村的契丹狗贼名字,此人就是契丹屠夫萧挞凛。”冷羿在心中默默把萧挞凛这个名字反复念了数遍,刻在了心间。 冷修远接着说道:“我知晓仇人姓名后,曾三次行刺于他,无奈此人结仇甚广,警惕心太强,更身居契丹高位,周遭护卫森严,好手众多,他本人更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三次均无功而返。”神色一暗道:“只有最后一次,我潜入燕京,扮成其死士,趁他不备之时,暴起发难,差点成功,却也只是刺伤了他,未能取其狗命。”冷羿听得目瞪口呆,暗忖道:“爹说得轻描淡写,单枪匹马三次刺杀契丹重臣,最后一次更是深入敌人腹境,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是要多高的武功才能做到呀。” 冷修远柔声说道:“接下来,就要说到你了。”冷羿见爹要说到自己的身世,忙收敛心神,专心凝听。“最后一次,虽然我刺伤了萧挞凛,却也伤得不轻,不得不在杀出燕京后,觅地疗伤。我找到了一个山洞,正在运功疗伤时,突然听到山路上传来契丹狗贼的大笑声和妇女的惊呼声。我忙收功赶过去时,却见几个契丹狗贼淫笑着步步逼近一名年轻汉人女子,路边还躺着一名年轻男子的尸身。那名年轻女子怀里还抱着襁褓,慢慢往后退去,身后却是山壁,眼见无路可退,她突然转身往后撞去,我眼见不好,加速往前冲去,却已赶之不及。她一头撞在山壁上,脑浆迸裂,眼见是不活了。那几个契丹狗贼愣在当场,被我一刀一个,全结果了。” 冷羿听到此处,已然明白那年轻的男女正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却还在心里抱着万一的希望,颤声说道:“那个襁褓呢?”冷修远怜惜的看着冷羿,说道:“那个襁褓里的婴孩就是你呀。”冷羿顿感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羿才悠悠醒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里屋的床上,冷修远负手站在窗前,天色已大白,自己这一晕,竟然过了一夜,忙挣扎着准备坐起来。冷修远一步走到床前,把冷羿扶了起来:“羿儿,我给你把过脉,虽然你是因心神激荡而致晕厥,身体却并没有大碍,但最好还是卧床休息一下。” 冷羿哪肯休息,一把抓住冷修远的胳膊道:“告诉我,我爹娘后来怎么了?”冷修远长叹一声,道:“当时我看着襁褓中的你,就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孩儿那般,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你救下来。我本已身负重伤,又怕附近还有契丹狗贼,只好任由你爹娘曝尸荒野,都是我的错。”冷羿强忍悲痛道:“要不是爹出手相救,孩儿早已命丧黄泉,相信我爹娘在天之灵也只会感激爹,不会有半句责怪爹的。” 冷修远说道:“话虽如此,但我心里总是放不下去。当日,救走你之后,我为躲避契丹狗贼,翻山越岭,进入宋国腹境,投靠了一位知交好友,本以为可以就此安全。几个月后却因为不想你寄人篱下长大,于是留书而别,不料那萧挞凛竟从我的武功路数上猜出了我的身份,打探到我的落脚之处后,派了契丹国恶名昭彰的血狼门深入宋境,一夜之间竟将我那知交好友满门上下斩尽杀绝。我闻听此噩耗后,新仇旧恨,本欲一人一剑北上契丹扑杀此獠,奈何你年纪尚幼,我又不放心将你交托他人,只得隐姓埋名,带着你到处颠沛流离,直至十年前因思念亡妻,来到此处,发现此处已成陈家村,且受定州军保护,方才决定在此安定下来。”冷羿记起幼年时爹带着自己四处流浪,每到一处地方,靠跟人看病赚取一点微薄的报酬。那时自己很不理解,不知道爹为什么要如此,现在才明白爹为保护自己的一番苦心。 冷修远接着说道:“我幼时曾有相士看相,说我是天煞命格,刑克他人,当时以为只是江湖术士的无稽之谈,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一语成谶。所以爹自重回此处之后,便将房屋远远的建在了山坡之上,也刻意与村民保持距离,除了有时帮他们看看小病和购买必要的生活用品外,不再与他们有更多的联系,却不料还是躲不过血狼门的追杀,今天,你在山脚下发现的那具尸身,就是血狼门下的探子。” 冷羿这才恍然大悟,暗忖道:“原来在山脚下那具尸体就是血狼门的契丹狗贼,怪不得爹一见到那块铁牌会脸色大变,不过那狗贼却又是何人所杀?应该不会是爹,要不然他也不会到此刻才知晓此事。” 冷修远继续说道:“昨日爹看到你拿的铁牌时,已然知道是血狼门的探子寻到这里,待我上山,与陈里正等人一起挖出尸身后,却发现是半年前来到陈家村,居住在山上的猎户,爹查验他的尸身时,发现脚后跟处纹着一个青面獠牙的狼头,更确定此人乃血狼门的探子,但让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血狼门下个个武功高强,就算是探子,等闲四c五个大汉也近不了他身,更何况这是在宋境,血狼门派出之人,必定精通潜行,匿踪,伪装,却又为何会暴露身份,被人用重手法击毙。爹仔细探查过周围环境,却发现有微不可见的足印通往山下,可见杀契丹狗贼之人必是在陈家村。” 冷羿喜道:“原来陈家村除了爹,还有这等义士,爹干脆告诉陈里正,让他找出义士,我们也好感激于他。” 冷修远摇头道:“不可如此,一来,此人杀了血狼门的探子后,就地掩埋,明显有难言之隐,不愿让人知道此事。二来,如若让村民知道有契丹狗贼的探子混了进来,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官府恐怕会大动干戈,将所有的外来者全部逐出陈家村,却教他们再去何处容身?所以,爹暗中出手,将那探子的狼头纹身抹去,又清理了足印。” 冷羿奇道:“如是这般,何不查看所有外来者的脚后跟,看有没有狼头纹身就知道是不是契丹狗贼了。” 冷修远哈哈笑道:“傻孩子,如果可以这般区分契丹狗贼,那倒是简单了。契丹人以狼为尊,将狼神作为图腾崇拜,但并不是所有契丹人都有资格纹上狼头的,只有血统尊贵的男子才能纹上,寓意狼神保其一生平安。血狼门是由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一手创立,是大辽皇室手中的一把利刃,所以才有资格纹上狼头。再者说来,难道真的去查看每个人的脚后跟不成?” “既不能通知官府,又不知是否还有契丹狗贼混入陈家村,这该如何是好呀?”冷羿挠了挠头道。 冷修远沉思片刻,说道:“现在不知这血狼门的探子到底是因何而来,羿儿,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为了不连累陈家村的村民,我们还是速速离开。”冷羿面现犹豫之色,道:“爹,难道就没有其它法子吗?”冷修远知道他已然将陈家村视为故土,不愿远离,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长叹道:“也罢,血狼门下大都是单独行动,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前,血狼门应不会派大队人马深入宋境,所以现在暂时是安全的。目前我们需要暗中找出那位杀了契丹狗贼的义士,再作打算。倘找不到此人,或者血狼门确是冲着咱爷俩来的,便需立刻离开,知道吗?” 冷羿应了一声后,道:“爹,以前是我不知婶婶与哥哥葬于附近,现在既已知晓,我想去祭拜他们。”冷修远道:“你既有此心,爹也感欣慰,只是他们忌日已过,来年我便带你同去。”冷羿答应下来,突然想起一事,用一种异常坚定的眼神望着冷修远,道:“爹,我知道你武功很厉害,可以教我吗?我想学好武功以后,可以杀契丹狗,为我爹娘,为爹爹的妻子孩儿,为那些惨死在契丹狗手上的大宋百姓报仇雪恨。”冷修远面色一豫,道:“羿儿,我知道你很想报仇,但是学了武功,一踏入江湖,有很多事情都会让你身不由己,纵马长歌,快意恩仇固然是江湖光耀的一面,腥风血雨,重重杀戮却是江湖的另一面。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爹当年宁愿不学武功,好好的陪妻子孩儿过完一生。爹还是想给另外一条路让你选择,小花这姑娘挺不错的,看得出也很喜欢你,远离江湖,平平淡淡,于你而言,也许更好。” 冷羿使劲的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爹,孩儿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莫说孩儿对小花妹妹还只是兄妹之情,毫无男女之意,就算孩儿真的喜欢小花妹妹,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若孩儿不能学成武功,杀尽契丹狗,以慰亲生爹娘在天之灵,孩儿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待他日到泉下见到爹娘时,孩儿又有何面目面对他们?爹,我决定了,我要学武,杀契丹狗报仇!” 冷修远深深的看了面色坚决的冷羿一眼,说道:“好,爹教你武功!”话音一顿,接着说道:“其实,爹早就在为传你武功而打下根基了。” 冷羿奇道:“孩儿也是直到昨日才见识到爹的武功,爹什么时候教孩儿打下根基?”冷修远道:“明明出门便是小溪,你可知为何要上山挑水?”冷羿恍然道:“原来上山挑水便是在打下根基。”冷修远道:“倘要练武,当从孩提之时便勤练身骨,只是那时你我颠沛流离,哪有时间让你锻炼筋骨,所以现在才需要从头练起。”冷羿道:“孩儿上山挑水也已有年许,现在也算是打下根基了,应该可以开始学武了吧。”冷修远笑道:“既然你说根基已打好,那便来试你一试。”眼光在室内转了一转,随手取过一个瓷碗放在头上,道:“爹双手双脚不动,若你能让这碗落下来,便算你赢。”冷羿忖道,爹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嘴里却道:“爹,小心了。”说罢,一拳便向冷修远头上的碗击去。冷修远微微侧头,这一拳便击了个空,冷羿见拳已用老,索性横摆手臂,想将这碗扫下来。冷修远仿佛早料到他有此一着,脖项微微用力,那碗竟飞上尺许,堪堪越过冷羿的手臂,再次落下时,依然稳稳的落在冷修远的头上。冷羿无功而返,忖道,爹的武功出神入化,我若想要强行将碗击落,恐怕力有未逮。想到这里,心念一转,道,“小心了。”话未说完,如大黄般张开双手,扑向冷修远,心道,“爹双手双脚都不能动,我这么扑上去,看你能如何应付?”眼看快扑到冷修远身上,双手已然触碰到衣服,却见冷修远身体略略一侧,冷羿只觉自己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跌了个四脚朝天。冷修远笑道:“好家伙,连大黄的招数都用上了。”冷羿看了看那依然放在冷修远头上的碗,颓然摇了摇头,道:“我输了。” 冷修远随手放下那碗,正色道:“武学一途,并无捷径可走,根基不牢,华厦必倾,羿儿,你需紧记。”冷羿一骨碌爬了起来,道:“知道了,爹,我这便上山挑水去。”说罢,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冷修远看着他远去背影,暗道:“若你我父子能安稳度日,这武功,学不学又有何关系?”蓦然想起,陈里正已派人通知州府衙门,估摸着这晌,人也应该到了,自己便去探探口风,看看有何发现。想到这里,冷修远出门向里正家而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章三 冷修远来到陈里正家中,发现州府衙门的官差已然到了,陈里正一见冷修远到来,却如看见救命恩人般冲了过来,搓着手道:“冷大夫,你可来了。这几位州府衙门的官爷定要我说那尸身情况,你也知道,我一个小小的里正,平日里鸡都不敢杀一只,哪里说得清楚。你来得正好”冷修远抬手道:“不妨,我来跟他们说。” 那官差看了冷修远一眼,道:“你便是这村里的大夫?”冷修远抬手一揖,道:“大夫不敢当,只是略懂岐黄之术,为村民看些小病罢了。”那官差道:“定州出了几件大案,仵作忙得脱不开身,上头命我等先来看看,你且将知晓的情形说说。”冷修远道:“尸身乃是山中猎户,搬来陈家村大概数月光景,平日以打猎为生,并无亲人。”官差问道:“可有仇家?”冷修远正欲回答,陈里正抢过话,道:“那人除了打到猎物拿到镇上去贩卖以外,基本甚少下山,就算经过村子,也不搭理任何人,哪会有什么仇家。”官差望向冷修远,道:“你验过尸身,死因为何?死了多久?”冷修远略一迟疑,道:“身上并无明显外伤,只是胸腹之间有一乌黑掌印,肋骨断了数根,脚后跟有擦伤,似是被人拖行而致,具体死因还待仵作验过之后方能确定。至于死了多久,大人,请恕草民才疏学浅,确是不知。” 官差猛地一拍桌子,倒把陈里正吓了一跳,只听他怒道:“定又是那些武林中人干得好事。嘿嘿,仗着有几分武功,便滥杀无辜,侠以武犯禁,真真说得一点都没错。”说罢,一抬手,对陈里正和冷修远道:“我等这便派人将尸身运回义庄,待仵作详细验过后再做打算。过几日,也许我等还要再来叨烦二位。”陈里正连忙摆手道:“这是哪里话,官爷缉拿凶手,乃是为民除害,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又何来叨烦之说?”冷修远也抱拳道:“多谢大人。”那官差告辞出门,陈里正忙送将出去,冷修远落后半步,正欲出门,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轻响,他不动声色,随陈里正出门后,对官差道:“草民方才想起还有一位病人,大人慢走,草民先行告辞。”说完不待官差和陈里正答话,疾步而走。 冷修远转到陈里正房后,却见一道身影闪过,他不便施展轻功,只得以脚力追蹑上去。那身影仿似对陈家村非常熟悉,转了几个弯后,冷修远竟跟丢了。 冷修远双目一扫,已然到了村口,心中暗自吃惊,没想到陈家村竟也是藏龙卧虎之地,此人兴许与那猎户被杀一事有莫大关联,只是敌友难辨,端的让人放心不下。正当冷修远懊恼之时,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冷伯伯,你怎地来了?”冷修远回头望去,只见小花抱着一个装满衣物的木桶正走过来。冷修远笑道:“我方才去见了里正,州府的官差也来了,找我过来询问昨日之事。”小花走到冷修远身前,拍了拍胸口,道:“昨日真是吓死我了,要不是羿哥哥,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低声又道:“那凶手抓住了吗?不会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吧?”冷修远道:“官府已经在查了,莫要心慌,我估计着很快就能抓到凶手的。”小花这才放下心来,道:“那就好。冷伯伯,都到我家门口了,等我把衣服晒了,弄两个小菜,让我爹陪你喝几口。”冷修远虽想追查那潜藏之人,转念一想,倒也不急于一时,何况小花他爹老李头平日在村子里走动得多,也许从他那里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也未可知。想到这里,冷修远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小花嗔道:“这是哪里话,冷伯伯是村里的大夫,平时请都请不来的。”冷修远不禁打趣道:“羿儿去挑水,可来不了哦。”小花羞红了脸,道:“谁说要他来?”说罢,转身跑进屋。 冷修远大笑,跟着小花走进屋中。这是一户典型的农家小屋,进门便是一个小小的院落,明显平整过的泥地上,七c八只母鸡正带着小鸡觅食,一边的角落里,堆放着犁c耨c锄头等用具,另一角的猪圈里,两c三头猪正哼哼吱吱地叫个不停。小花放下手中的木桶,道:“等我晒完衣服就来喂你们,别老叫唤了。”冷修远昨日刚刚回忆往事,心情犹未平复,见到此情此景,不禁突然想起当年陪妻儿之时,也是如此的小院,只可惜已然天人永隔,不由得心中一痛,低声吟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小花转头道:“冷伯伯,你说什么头?我没听清楚。”冷修远明白此时绝非感伤之际,当下平复心情,若无其事道:“哦,我说老李头呢。”小花晒完衣服,也奇道:“对呀,爹呢?地里没什么活计,兴许他又跑哪儿溜达去了。” 正说话间,院外传来一阵响亮的声响,“这丫头,又在说你老子什么坏话?”冷修远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阔嘴宽鼻的老汉踏进院来,那老头看似老态龙钟,实则声音洪亮,步履矫健,冷修远笑道:“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正问你呢,你便回来了。”老李头一愣,嘿嘿笑道:“冷大夫可是稀客,今个儿怎么有空过来?”冷修远道:“还不是为昨日山上那事,州府衙门也派了人过来,找我去问问。”老李头急忙道:“俺正想问呢,到底咋回事。现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山里出妖怪了。”冷修远笑道:“乡亲们不必多虑,绝不是什么山精鬼魈,衙门里的官爷正在查,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老李头长叹一声,道:“这陈家村多少年都没出过凶杀之事,也难怪乡亲们怕得不行。” 小花刚刚喂完猪过来,道:“爹,进屋去说吧,我去弄两个小菜,你们好好喝一口。”老李头笑着对冷修远道:“俺这闺女,不是自夸,持家真是一把好手,又弄得一手好菜,以后哪家的小伙娶了她,才是祖上积了德。”小花满脸通红,低声道:“爹!”不敢再看冷修远,一溜烟的跑进厨房。 老李头哈哈笑道:“丫头脸薄,来来来,冷大夫,里面请。”把手一抬,请冷修远入房而坐。冷修远跨步而入,只见屋内陈设简单,但却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屋外阳光透射进来,倒是显得明亮整洁。冷修远蓦然又想起自己与妻儿男耕女织那段光阴,不由一痛,老李头见他站着未动,奇道:“冷大夫,快请坐。”冷修远被打断心中所思,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多年尘封伤心往事尽皆被昨日回忆勾起,若再沉浸过往,恐怕会难奈愁绪,随妻儿下黄泉。当下默运玄功,排郁结之气,嘴里随口道:“老李头,这都是小花收拾的吗?”老李头笑道:“那是当然,俺一个大男人,哪耐烦做这些细活。”说到这里,突然长叹一声,“要不是小花她娘死得早,小花也不必如此操劳,唉,只是苦了这孩子。”冷修远劝慰道:“虽然我没有见过小花的娘,但想必她在九泉之下,见到小花如此能干,也会感到欣慰。”老李头一拍脑袋,道:“怎地突然扯到那里去了,冷大夫,你别见笑。”冷修远道:“哪里话,我也是一人带着羿儿,个中酸楚,自然明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冷修远有心打探村里可疑之人,绕着弯子问老李头村里之事,老李头所说却毫无关系,不是刘家的大婶添了个孙子,就是张家的猪下了八只小猪仔,冷修远听了半天,却是毫无头绪。 正在这时,小花端着几个菜进来了,老李头道:“冷大夫,快来尝尝丫头的手艺。”冷修远走近一瞧,只见四个小菜,虽是普通菜肴,但却清香扑鼻,青翠欲滴,闻之便让人食指大动。小花道:“爹,你陪冷伯伯喝两杯,我去山脚下采点野菜。”老李头笑道:“莫非冷羿又上山挑水去了?”小花娇羞道:“爹,你瞎说什么,冷伯伯在这儿呢。”老李头摆摆手道:“好好好,不说了,路上小心一点。”小花应了一声,飞奔出门。 老李头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冷修远笑道:“若是羿儿真有那个福分能娶到小花,我做梦都会笑醒。”老李头转身从屋中取出一壶酒,道:“小花如能终身有托,俺这把老骨头以后下去见到她娘,也算是有个交待。来来来,喝酒,喝酒。”说罢,倒了两碗酒,不待冷修远举起,自己先一饮而尽。 冷修远浅酌一口,只觉酒性甚烈,入喉便似一道热火直抵胸腹,不由道:“好酒!”老李头得意的眨了眨眼,抬手又为自己倒酒,道:“那是自然,这是俺老李头亲手酿的,十里八乡,可喝不到这样的酒,若不是贵客上门,绝不会拿出来。”冷修远再尝一口,忽然心有所感,连忙再品一口,心中不禁奇怪。老李头此时却已连干数碗,挟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含糊道:“别忙着喝酒,吃菜,吃菜。”冷修远举箸挟菜,只觉清脆爽滑,香甜可口,但他心绪不宁,美食在口,却味同嚼蜡。 老李头见冷修远默然不语,不禁奇道:“冷大夫,你怎么了?可是这菜不合味口?”冷修远沉声道:“老李头,你我相识多年,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老李头愕然道:“冷大夫有话直说。”冷修远道:“我观你双目略黄,却饮酒如水,而酒最伤肝,恐你有暗疾,莫若我为你把上一脉,意下如何?”老李头没想到喝酒居然喝到要把脉,不由一愣,道:“俺一顿要吃三大碗饭,地里的活计一个人全包了,别看叫老李头,俺可真没老,就是平日喜欢喝点小酒,还不至于要把脉吧。”冷修远道:“无事最好,不过病向浅中医,若是早点可以发现暗疾,总归是好的。”老李头不情不愿的伸出左手,道:“什么浅呀,暗的,俺不明白,不过既然冷大夫说了,俺照做便是。” 冷修远伸出三根指头搭在老李头的内关之上,凝神沉思。老李头见冷修远如此神色,也不敢作声。如此半晌,冷修远突然以契丹语道:“你身子好得很。”老李头笑道:“俺就说”话未说完,突然惊觉。冷修远冷冷道:“看来我所料不差,你果真是契丹人。”老李头佝偻的身子忽然直起,气势陡涨,哪还有半分庄稼汉的影子,左手回收,右掌捏拳,击向冷修远。 冷修远岂容他收回手臂,当下内力一吐,自内关处侵入老李头经脉之中,老李头只觉半身酸软无力,几欲跌倒,但他狠劲一上,哪管跌不跌倒,拼尽全身力气,斗大的拳头依然照冷修远轰去。他心知肚明,自己埋藏最深的秘密已然为此人知晓,倘若今日不能击倒冷修远,恐难逃一死。 冷修远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彪悍,明明已受制于人,偏仍行破釜一击,不禁微微皱眉。那拳呼啸而至,眼看就要击在冷修远的身上,老李头暗自心喜,不料一根手指宛如鬼魅般冒出,不偏不倚正点在手臂曲池穴上,那拳却如被击中七寸的蛇一般,软绵绵的垂了下去。老李头甚而未看清那根手指是如何出现,他心知冷修远武功高他太多,再不搏命,唯有束手就擒。当下狂吼一声,右腿直踹,只盼能先求脱身。冷修远本端坐椅上,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却如轻烟一般掠过老李头头顶,右手仍牢牢的拿住老李头的脉门,将他手臂反转摁在肩胛之上。老李头痛极怒吼,也不回身,径直用头向后砸去。冷修远长叹一声,抬腿踢在老李头腿弯处,老李头浑身本就无力,受此一击,不由单膝跪倒,他还待挣扎反扑,冷修远已连点他周身八大穴位,这才制服于他。 老李头躺在地上,“龟孙子,王八蛋。”骂不绝口,冷修远养气功夫虽高,却也觉得甚为刺耳,低声道:“李行天,你若想左邻右舍都来看看,便直管骂吧。”老李头万万没想到冷修远竟一口叫出他的真名,惊诧不已,况且自己如此骂声,只怕真的会将邻居引来,便停止叫骂。 冷修远将李行天轻轻的提了起来,放在椅上,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须好好回答,说不定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李行天昂着头,道:“你是如何怀疑我?又如何知道我的名字?”冷修远微微一笑,道:“看来你没听清楚,是我问你问题,你来回答。”李行天道:“你先告诉我,我再回答你。”冷修远一捻颌下长须,道:“也罢,我便释你之惑。” 原来冷修远当年为刺杀萧挞凛,曾辗转幽云十六州,更潜伏燕京多年,对契丹风俗习惯甚为熟悉。今日喝下李行天所酿之酒,立时便感觉出与契丹人所酿之酒如出一辙,但他尚不敢肯定,毕竟酿酒之术由契丹传到宋境也并非没有,所以才假意为李行天诊脉,借此机会仔细观察他的手掌。大凡练武之人,苦练掌力,手掌之上都会有老茧,但与劳作而形成的老茧有微小差别。冷修远看出李行天身怀武功,才以契丹语一试,有心算无心,李行天猝不及防下,这才暴露他的身份。 冷修远述说之时,除了隐瞒自己去幽云十六州的目的外,其余倒是照实说出。李行天冷笑道:“身怀武功的契丹人多了,你又何以认出我是李行天?”冷修远道:“碎金拳,裂玉腿,我就算见识再浅薄,这两种武功还是认识的。想当年,朔州双雄替天行道,专门劫富济贫,侠肝义胆,整个太行道的好汉听到他们的名字,谁敢不翘一根大拇指,道一声好?”李行天神色转霁,道:“原来如此,不过,冷大夫武功如此之高,想必也不是寂寂无闻之辈。”冷修远笑道:“区区不才,从未涉足江湖,又哪来得名声。若不是仗着骗得李兄脉门在手,哪抵得过碎金裂玉之威。”李行天见他言辞闪烁,情知他不会说实话,也无计可施,大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冷修远正色道:“我既释你之惑,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李行天双眼一翻,道:“你说我要答便答,没门。”冷修远微微一笑,道:“老李头,你我相识多年,我也算看着小花长大的,莫不是你真要我将官爷请来,才肯说吗?”李行天沉默半晌,颓然道:“你真的肯替我保守秘密吗?”冷修远沉声道:“倘我真的要报官,从制服你那刻,便可以去了。”李行天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便全部告诉你。” 李行天的思绪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那段受尽屈辱,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低声缓缓说道:“我娘是一个低贱的汉人婢女,一日,喝醉酒的契丹主人强奸了她,如此便有了我。娘自知若被主人得知,必无幸免,于是申请调去别苑,在相熟的姐妹掩护下,终于生下了我。娘知道此事终究掩盖不住,在刚生下我不久,便偷偷带我逃离别苑,隐居乡间,只是帮她掩护的姐妹最后却被主人活活打死。娘好不容易将我养大,却得了重病,在她死前,告诉我这一切,劝我回去认祖归宗。嘿嘿,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吗?”李行天眼中闪着怨毒的光芒,冷笑道:“我只想回去将那契丹主人一家斩尽杀绝,以报母亲之仇。” 冷修远眉头一皱,不悦道:“他终究是你父亲。”李行天没理会冷修远的话,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我四处寻访高人,希望可以学得武功,但一无所获。正当我绝望之时,却碰到林惕林大哥,他听过我的遭遇后,也愤恨不已,是他鼓励我,让我重拾信心。于是我沉下心来,加入一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中,苦心修炼,最后在林大哥帮助下,方才修得“碎金拳”和“裂玉腿”。我苦练有成后,回到那契丹主人家中,将他一刀杀了,家中金银珠宝,尽数掠走,送给贫苦之人。” 冷修远忖道:“手刃亲父,夺其家产,虽事出有因,但这手段未免也太狠辣了些。”只听李行天接着说道:“后来,我与林大哥一起劫富济贫,做下不少大案子。不过我们挑选富户,必是为富不仁,身负血债之人,朔州双雄的名头,也正是那时打出来的。” 李行天回忆起那段意气风发,尚义任侠的时日,面色渐转兴奋,冷修远轻叹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只是朔州双雄为何会突然销声匿迹?而你又出现在这陈家村中?”李行天犹豫了一下,似是下定决心,道:“只怪当年我们太过妄为,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却将主意打到了萧绰的身上。”冷修远目露精芒,道:“契丹萧太后?”李行天道:“正是。不过,当时耶律贤尚在,萧绰还未是太后。我们兄弟二人劫了一批进贡给萧绰的珍宝,惹怒了契丹皇室,派出血狼门最精锐的门下围捕我们,最后我拼死杀出重围,却与林大哥失散。我知道契丹已不可逗留,只得逃至宋境,幸亏小花她娘收留了我,才得以在这陈家村扎下根来。” 冷修远轻声道:“所以你发现那猎户是血狼门探子时,便出手杀了他。”李行天惊道:“你怎知他是血狼门探子?你究竟是何人?”冷修远摆一摆手,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血狼门与我也有深仇,所以你不必担心。”李行天知道冷修远武功高他太多,更何况连自己身为契丹人的秘密都知道,实在没有理由骗他,这才放下心来,道:“不错,那猎户是我所杀。当日,他来到陈家村之时,我听他口音,便有所怀疑。我在幽云多年,虽然他竭力掩盖,但仍有细微之处无法改变。于是暗中观察,发现他确是血狼门探子,虽然不知他是否因我而来,但为求自保,我唯有先下手为强。”冷修远道:“如此说来,今日在陈里正窗外偷听之人,也是你了。”李行天道:“我听闻官差来此,便想去听听,看他们有何发现,没想到脚下略重,却被你听见了。” 冷修远挥手一拂,解开李行天的穴道,缓缓说道:“老李头,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日后,你还是老李头,我仍是冷大夫。血狼门探子之事,我自有办法解决,你也不必再出手。”李行天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脚,突然向冷修远俯身一拜。冷修远伸手将他扶住,李行天只觉一股柔和之极的力量托在自己手臂之下,却是怎么也拜不下去。 冷修远柔声道:“虽则你是契丹人,但仍有一半汉人血脉,望你能好自为之,好好抚养小花,她娘在九泉之下也必感欣慰。”语气一顿,神色转厉,道:“但倘你生有异心,有所图谋,我也必不容你。”李行天直起身子,正色道:“冷大夫,多谢你帮我保守秘密,我只想好好的陪着小花,终老于此,你所说之事,绝不会发生。”冷修远道:“那便最好。”说罢,转身出屋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章四 冷修远回到家后,冷羿刚刚挑水回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李行天之事告诉冷羿,只是隐瞒了李行天的身世。冷羿惊道:“小花她爹居然是侠盗,这可真是看不出来。”冷修远道:“此事小花并不知情,你知道便可,不必告诉小花。”冷羿低声道:“是,爹。”抬起头又道:“既然那猎户是契丹探子,李伯伯也算是为大宋除奸,何不报到官府,说不定还会有赏赐。”冷修远摇头道:“万万不可,侠以武犯禁,官府中人最痛恨的便是目无王法的武林中人,莫说现在已无法证实那猎户是契丹探子,就算真的证实,老李头此举也已触犯律法,轻则流放,重则枭首,所以此事休提。”冷羿咂舌道:“我还以为李伯伯可以当英雄,却没想那许多。”接着忧心道:“官府那边倘若查出来,却又该如何是好?”冷修远道:“我已将痕迹抹去,官府想查出来,恐怕也没那么简单。”随后正色道:“羿儿,虽然此事事出有因,我会帮老李头遮掩过去,但你须谨记,大宋律法绝不得轻易触碰,你万不可以此为范,否则,大祸必临。”冷羿点头答应,却在心底纳闷道:“爹这是怎么了,我怎可能触碰大宋律法?”冷修远不再言语,自顾自地入屋去了。 如此过了数日,其间官府屡次派捕快查办此案,但冷修远暗中多番掩饰,甚至上山伪造高手踪迹,令官府误以为是江洋大盗所为,最后发了一通海捕文书不了了之。李行天听闻此事后,心中对冷修远感激不尽,却也知道他必然是身怀重秘之人,虽然心中多有好奇,但也知探其隐私,实属不智,更何况自己的秘密还捏在别人手里,便淡了这份心思,专心务农,不再多想。 冷羿倒还是日日上山挑水,身体益发壮健,只是每当他想学武时,冷修远仍然认为他根基不牢,不肯传授于他。一来二去,冷羿也知道爹还没有让自己学武的心思,苦闷不已。 这一日,冷羿依旧挑水下山,刚刚走到村口,却听到有人在叫他。“羿哥哥。”冷羿回头望去,只见小花正向他走来。他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句,小花奇怪的看着他,道:“你这是怎么了?一点精神都没有。”冷羿懒懒地道:“没事,只是感觉有点累。”小花双手牵着自己的衣角,头也不敢抬,细如蚊呐道:“要不,去我家喝口水,休息一下?”话未说完,脸上的红潮已经到了颈项处。冷羿没听清楚,道:“你说什么?”小花抬起头,还未说话,突然看到了冷羿粗布衣服上的破洞,叫道:“羿哥哥,你衣服破了。”冷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以为然道:“可能是刚上山的时候被树枝挂的,没事。”小花道:“这多难看,上我家去,我给你补补。”冷羿与爹在家之时,也甚是头疼这些女红,每次总是胡乱穿几针了事,难得小花愿意帮他补,正求之不得,嘿嘿干笑了两声,道:“那便麻烦小花妹子了。”小花话刚说完,便已后悔,生怕冷羿拒绝,听到他如此说,这才放下心来,小声道:“不麻烦的。”说罢,生怕冷羿看见她害羞的样子,一溜烟的先跑回去,冷羿挑着水,也随她回到家中。 小花刚刚迈进院门,便看见李行天正躺在竹椅上在荫凉处小憩。李行天奇道:“丫头,干嘛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你不是要到陈婶家去帮忙吗?”小花小声道:“我待会儿再去陈婶家,羿哥哥衣服破了,我帮他补补。”话音未落,冷羿已走进院门,见李行天也在家中,放下水桶后,恭敬的叫道:“李伯伯好。”李行天哪还不明白自己这个闺女的心思,笑着对冷羿道:“你又上山挑水了?”冷羿道:“是呀,不小心把衣服挂破了,厚着脸皮让小花妹妹帮我补补。”李行天道:“没事,你把外衣脱了,让小花拿进去给你补。”冷羿依言将外衣脱下,递给站在一旁的小花。小花接过衣服,头也不敢抬,逃命似的奔入屋中。 李行天道:“来来来,陪我这把老骨头坐坐。”冷羿搬了一张小凳,坐在了他身边。李行天道:“冷羿,你和你爹到这陈家村也有好几年了吧。”冷羿答道:“我和爹到陈家村已有十年,还记得刚到陈家村时,小花妹子还是个拖着鼻涕的丫头片子,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李行天道:“这些年来,也多亏有冷大夫,大家伙儿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跑到镇上去找大夫,都不知道有多感激你爹。”冷羿笑道:“李伯伯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和爹还要感谢陈家村能收留我们,让我父子二人可以有容身之所。”李行天摆摆手道:“现在大宋和契丹正在打仗,到处兵荒马乱的,这里离边境虽然不远,倒也还算安稳,像冷大夫这般医术精湛的人,我们可是求都求不来。”说到这里,略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只是你们为何流落至此?”原来李行天犹自不甘对冷修远一无所知,今日碰巧遇到冷羿,正好从他口里打听点关于冷修远的消息。冷羿道:“我听爹说,当日因契丹狗贼屠村,我们才不得已背井离乡。从我记事起,便与爹颠沛流离,直到在陈家村住下。”李行天道:“那你们原来住在哪儿?”冷羿一愣,却想不到老李头竟会刨根问底,只是此事涉冷修远一生之痛,他也不欲告诉旁人,只得道:“当时我还是婴孩,爹也没对我说起过,这个确实不知。”李行天见从冷羿口中也无法打听到更多消息,不禁大失所望。 冷羿却想起当日冷修远对他说起老李头乃是侠盗之事,伸头向屋内看了看,见小花还在缝补衣服,便低声对李行天道:“爹说李伯伯当年纵横江湖,仍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不知道李伯伯可否说说江湖中事?”李行天眉头紧皱,强压怒气道:“哦,你爹还说了什么?”冷羿倒没看出来李行天不豫之色,兴奋道:“爹还说李伯伯武功高强,义薄云天,却是因此与契丹血狼门结怨,才会隐居于此。”李行天沉声道:“你爹没说我是哪里人吗?”冷羿愕然道:“这个爹倒真没说,不过哪里人又有何关系,天南地北也都是大宋子民呀。”李行天这才知道冷修远并没有透露自己契丹人的身份,略略释然,道:“冷大夫太抬举了,他武功远胜于我,在他面前,哪敢说什么高强二字。”冷羿听到这里,颓然道:“爹的武功确实很高,只是他非要我打好根基,才愿教我,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学到爹的武功。”李行天奇道:“根基筑就最好是在幼年之时,现在你都这么大了,还怎么筑?”冷羿叹道:“可惜当年我和爹居无定所,又哪来的时间?现在就算天天上山挑水,恐怕这辈子也无法学到爹的武功了。” 李行天心中一动,抬眼看了看还在屋中缝补衣服的小花,转头对冷羿道:“你可愿学我的武功?”冷羿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李行天所说之话,李行天接着道:“冷大夫所使的乃是内家功夫,行内息于经脉,制敌于无形,端的厉害无比,所以需要打好根基,循序渐进,也许这便是冷大夫还未传你武功的原因。而我所学,却是运用肌肉和身体的力量,属于外门武功,所以对根基要求不高,虽然比不上内家武功厉害,但若习练有成,等闲三c四条大汉也近不了你身。你可愿学?”冷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愿意愿意。”李行天正要说话,小花拿着缝补好的衣服走了出来,笑道:“你们说什么说得这么热乎?”冷羿道:“李伯伯跟我聊些家长里短的闲事,谢谢小花妹子了。”伸手接过衣服穿上后,眼巴巴的看着李行天,却没有半分想走的意思。李行天笑道:“衣服也补好,还赖着不走,想蹭饭不成?”冷羿无奈,只得挑起水桶准备出门。李行天道:“明日还是好好的上山挑你的水,别偷懒。”冷羿愕然回头,突然会意,喜不自禁道:“好的。我绝不会偷懒。”说完哼着小曲便回家去了。小花奇怪的问道:“他这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有精神。”李行天哈哈笑道:“穿着我闺女补的衣服,想不精神都不可能。”小花娇羞的叫道:“爹!”说完跑进屋去了。 次日一早,冷羿便急匆匆地赶到山上,李行天已在他上山必经之路等着他。二人来到一处偏僻所在后,李行天道:“你爹对你谈过武学没有?”冷羿垂头道:“若非上次山上之事,我甚至都不知道爹身怀武功,他又怎会对我说武学之事?”李行天困惑道:“冷大夫武功绝顶,却又迟迟不传授于你,想来他自有考虑。也罢,今日我便先说一说武学。”冷羿凝神细听,只听李行天接着道:“武学大致可分为内家外门,内家武功乃是由内而外,通过运内息,行经脉,通达五脏六腑,再辅以心法,逼出真元而御敌,极难修炼,但一旦有成,却是极为厉害。而外门武功则讲究肌肉与骨胳的运用,迅若闪电,暴起一击,以刚克强,以力降敌,所以易练而难精。若是两人同时分别修炼内家外门武功,前三年必是外门强于内家,再三年则不相伯仲,但要到十年后,内家必可轻松取胜。”冷羿歪着头,想了想道:“那为何没人内外兼修,同时修炼内家外门武功?”李行天道:“江湖能人异士多不胜数,倒确实有人这么做,不过却无人成功。原因有三,其一,内家心法乃是各门各派的机密,常人难以得晓,各大门派之中也只会择优秀弟子传授,这些弟子又怎会再去修炼外门武功?其二,虽说外门武功易练,那只是相对于内家的悟性而言,但要真正把外门武功练到高深处,不付出汗水与努力,也是绝不可能。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既练外门,又修内家,到头来只能是都练不好。其三,也是最重要一点,外门武功需要扎马步,挥拳,踢腿等基本功来增强肌肉与骨骼之力,内家武功则需要通过静修,运转内息来提高真元,一静一动,却如水火不容,又如何能练到高深?所以内外兼修之人并非没有,但绝无一个顶尖高手。” 冷羿听完李行天一席话,面露犹豫之色。李行天哪还看不出他心中所想,笑道:“冷大夫的武功高我甚多,你当然是要跟他学内家武功的。我现在传你外门武功,是为你更好地打下根基,他日你爹传你内家武功之后,便可以不再练外门武功了。”冷羿这才放下心来。 李行天正色道:“虽然我所练的外门武功不如你爹的内家武功,但我当年也是仗此武功,打败过不少内家高手,你万不可小觑了。”冷羿恭敬道:“小子不敢,绝无此念。”李行天道:“我所练武功名为‘碎金拳’,‘裂玉腿’,是一位异人所授,你且瞧仔细了。”说罢,把手一抬,便演练了起来。 只见李行天拳出如山,腿踢似岳,刚猛无匹,虎虎生风,拳风带动腿风,竟将附近的落叶卷起,四散飘飞。劈,挂,横,捣,踹,点,扫,顶,拳腿运用之巧,看得冷羿目瞪口呆。李行天越打越快,出拳若点点碎金,踢腿似片片裂玉,最后大喝一声,拳腿接连击在一棵碗口大小的树上,那树哪经得起如此力量,轰然一声倒下。 冷羿咂舌道:“好厉害!”李行天稍稍平复气血,不禁在心中叹道:“年岁不饶人,当年就算这么打上一天一夜的拳,也不会感觉气息不继,现在,唉”想到这里,对冷羿道:“外门首重刚力,但一击不中,也极易为敌人所趁,毕竟人是活的,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拳打七分力,腿踢五成余的道理。”冷羿虚心受教。李行天便开始将碎金拳,裂玉腿传授给冷羿。 一老一少山中授练,一个愿教,一个勤学,时间流逝,转眼间便已日落西山。李行天抬头看了看斜阳西照,对冷羿道:“今日便暂且学到这里,明日再来。”冷羿抬起袖子,擦了擦满是汗水的额头,这才发现已近黄昏,惊道:“都这个时辰了,爹还等着我挑水回去,李伯伯,我先走了。”说罢,挑起两个空桶便准备向山上走。李行天犹豫了一下,还是叫道:“等等。”冷羿本已举步,听到叫声,回头道:“什么事,李伯伯。”李行天吞吞吐吐道:“此事你知道便行了,不必告诉冷大夫。”冷羿奇道:“这又是为何?”李行天道:“武林中门派规矩众多,你爹不一定喜欢别人教你武功,还是不说为好。”冷羿怔了一怔,道:“好吧,我不告诉爹便是了。”说罢,急匆匆地上山挑水去了。李行天看着他的背影,轻叹道:“这兵荒马乱的,若你能学好武功,倘日后小花跟了你,想必你也能护她平安。”转身下山去了。待李行天去得远了,树后突然转出一人,手捻长须,面沉如水,赫然竟是冷修远。他望了望山下李行天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山上,沉吟良久,似举棋不定,最后,长叹一声,飘然下山而去。 冷羿回到家中时,已是天色昏暗,他蹑手蹑脚得将水桶放在一边后,准备进房。屋内传来冷修远的声音,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冷羿心中忐忑,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屋内,答道:“遇见了李伯伯,多说了几句,所以回来晚了。” 冷修远端坐桌前,双目如电,直视冷羿,冷哼一声,道:“你平日里一天最少要挑四次,怎地今天只挑了一次?难道一直在跟老李头说话去了不成?”冷羿哪敢与爹对视,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地面,却是一言不发。冷修远见他如此神态,心中更怒,喝道:“跪下!”说罢顺手拿起了斜靠在桌后的一根藤条,冷羿哪敢和爹顶嘴,老老实实的双膝跪下,冷修远提起藤条,没头没脑的向冷羿打去。冷羿见爹在气头上,哪敢反抗,老老实实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藤条“刷”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冷羿的脖颈处,瞬间起了一条血痕。 冷修远见状,心中微有不忍,第二下也就没打下去,沉声说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冷羿低着头,小声说道:“我确实是与李伯伯说话去了。”冷修远一听此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举起藤条,照着冷羿没头没脑的打下去。冷羿强忍疼痛,眼泪已经溢出了眼眶,却倔犟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爹的藤条一下接一下的打在身上。 饶是冷修远没用丝毫真元,冷羿的身上也已是遍体鳞伤。冷修远看着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的冷羿,松手丢掉藤条,恨声道:“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什么,你跟老李头学武功,现在居然还要瞒着我,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冷羿愕然抬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道:“爹,你是怎么知道的?”冷修远站起身来,不再言语,便准备进屋去。 原来,冷修远在家中久候冷羿未归,心中奇怪,便上山来看看。岂料却看到李行天正与冷羿在一起,以他轻功,要想避开二人耳目,潜至近旁,简直轻而易举,如此才被冷修远发现此事。须知武林中门派规矩极严,冷羿既为其子,便是冷修远的传人,却学他人武功,无异于改换门庭,不认他这个父亲,纵然冷羿不知,李行天又焉能不知?冷修远气得当场便欲跳出来,思虑再三,才将怒气压下,准备待冷羿回来后问清楚再做打算,岂料冷羿三缄其口,冷修远不由得心灰意冷,不愿再与冷羿谈论此事。 冷羿见爹不理会他,忙起身欲追,却牵动身上伤口,不由得“唉哟”叫了一声。冷修远回身,看到冷羿摇摇欲坠站立起来,心中一疼,长叹一声,双手一圈,一引,冷羿只觉一股柔和之极的力量将自己轻轻一扯,他便身不由己得慢慢坐在椅上。 冷修远站在一旁,负手而立,道:“你既已承认,还有何话可说?”冷羿道:“爹,记得你从小教我识文断字之时,便曾说过,大丈夫无信则难立于天地。并非我有意欺瞒爹,只是李伯伯要我不要告诉爹,既然我已答应李伯伯,自当遵守承诺,否则岂非成了无信无义之人?”冷修远冷笑道:“当真是翅膀硬了,已经会用爹的话来堵爹的嘴了。”冷羿低头道:“孩儿不敢,只是爹迟迟不肯传授武功,我心中着急,无意中对李伯伯说起,他却愿传我武功,而且他也明言,此时学他外门武功,也是为打好根基之用,如果爹开始授我武学,我便不必再学他的武功。”冷修远没想到李行天居然有此一言,口中仍道:“你的意思是怪爹不传你武功了。”冷羿抬起头,望向冷修远,道:“孩儿只怪自己根基打得不牢,不能得传爹的衣钵,所以修炼外门武功也是为早点得到爹的传授。”冷修远默然不语,冷羿接着说道:“孩儿记得爹曾说过,替我取名为羿,乃是可以让孩儿似那上古大神,射灭九日,匡扶黎民,但现在我根基未固,学不得爹的上乘武学,孩儿也自心焦。那日听爹说了那些往事和我的身世后,孩儿做梦都想早日学好武功,与爹一起手刃仇人,然后凭借一身所学,济世为民。” 冷修远听到此处,眼前却浮现出他日冷羿与自己诛杀萧挞凛,为妻儿报仇,为大宋百姓雪恨一幕,心中暗叹,转身手抚冷羿头顶,轻声道:“好孩儿,是爹拘泥于门户之见,错怪你了。你便继续随老李头习练外门武功,待你根基牢固之时,我便传你九霄云龙功。”冷羿惊喜道:“此话当真?”冷修远笑道:“爹怎会骗你?”冷羿兴奋得欲从椅上站起,却牵动伤口,不由自主地“唉哟”叫了起来。冷修远抓住他双手,潜运内力,冷羿只觉一股沛然之气行遍全身,说来也奇怪,随着那气息流转,他只觉浑身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冷修远放开他双手,道:“你经脉未损,只是一些皮外伤,我替你擦点膏药,年轻人,气血旺盛,休养几日,便没事了。”冷羿道:“谢谢爹。”冷修远蔼然道:“你不会怪爹吗?”冷羿摇头道:“若孩儿先禀明于爹,便不会发生此事,所以还是孩儿的错。”冷修远笑道:“好了,去擦药,早点休息吧。”冷羿应声后,随冷修远入屋而去。 次日,冷羿不顾身上伤口,仍坚持上山随李行天习练武功,冷修远见他并无大碍,也便随他去了,倒是李行天见他浑身是伤,惊诧不已。冷羿将冷修远已知此事,却被自己说服,同意他继续跟李行天学武之事说出,李行天想不到冷修远如此开明,竟还会让冷羿随他习武,感叹一番后,坚持要冷羿将伤养好后,再传其武功,冷羿拗不过他,只得不情不愿得下山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章五 夏去秋至,秋离冬随,匆匆数月倏忽而过,一转眼间已近寒冬。这数月里,冷羿随李行天勤练武功,每日习武,挑水,身子骨也益发壮健。李行天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也不管他日后随不随冷修远学武,只顾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毫不藏私。冷羿悟性本高,略一点拨,便能掌握其中窍门,进境极速,碎金拳裂玉腿已有小成。 这一日,凛冬已至,山上飘起漫天鹅毛大雪,冷羿还在雪中勤练,只见他拳脚迅疾,进退如风,如出笼猛虎下山,似入水蛟龙出海,一招一式,尽显已得碎金裂玉菁华,雪花片片落在他身上,旋即为热气所化,烟气腾腾,笼罩全身,却似一个移动的火炉般。李行天缩手站立一旁,眼中尽是赞许之色,能在短短数月,将碎金拳,裂玉腿练到这般火候,除了冷羿自身努力之外,天分也绝不可缺少。 李行天心中暗想:“如此天赋,不练武实在是可惜。无论如何,就算冷大夫介意,我也要想办法让他教冷羿武功。”想到这里,李行天叫道:“羿儿,今个儿就到这里。天色也不早了,早点回去。”冷羿停下拳脚,随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道:“李伯伯,你先走吧,我还想再练练。”李行天笑道:“傻小子,还练,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冷羿微一错愕,茫然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李行天道:“今个儿是冬至,你练武把脑筋练傻了?”冷羿恍然道:“啊,今天是冬至?怪不得爹让我早点回去。”李行天道:“我叫小花弄了几个菜,你去把冷大夫叫过来,咱们一起好好过个节。”冷羿兴奋地翻了个跟头,叫道:“太好了,可以吃小花妹妹的菜,不用吃爹弄的那些分不清是药还是菜的东西了。”李行天莞尔,道:“你小子,小心我告诉你爹去。”冷羿苦着脸道:“别,要不然我可又要挨打了。”李行天哈哈大笑,转身下山,冷羿穿上外衣,飞奔而随,风雪之中隐约还传来“有那么难吃吗?”“药是菜,菜也是药。”紧跟着一阵笑声,渐行渐远,直至弱不可闻。雪势更盛,北风凛啸,不一会儿便将一切痕迹掩盖。 行至村口,李行天先自回家,冷羿一路小跑,奔回家中去请冷修远。冷修远本不愿过去,架不住冷羿软磨硬泡,没奈何只得随他一起去李行天家中过节。 冷羿刚刚迈进李行天院门,正好小花正从屋中走出。只见小花穿了一件崭新的鹿皮小衣,虽手工稍显粗糙,但却别出心裁在衣摆处绣上一朵翠绿色的小花,倍添秀丽,更显身材匀称。冷羿不由得看呆了,冷修远跟在身后,轻咳了一声,冷羿这才回过神来。小花见他们来了,欣喜道:“冷大夫,你们来了。”冷修远客气道:“冬至还来叨扰,还望小花姑娘见谅。”小花笑道:“冷大夫这说得是哪里话,快点进屋上炕坐。”冷羿鼻翼翕动,突然叫道:“好香的羊肉,小花妹妹,你的厨艺又有长进了。”小花嗔怪的看了冷羿一眼,道:“就你这张嘴会说话,快进去吧,待会儿就可以吃了。” 李行天听到屋外对话,快步走到门口,招呼道:“冷大夫,外边冷,快到屋里坐。”冷修远父子踏入屋内,只觉屋内温暖如春,二人除下外衣,上炕而坐。李行天也在炕上盘膝坐下,给父子二人倒了酒,道:“来来来,先喝口酒暖暖身子。”冷修远瞥了一眼放在冷羿面前的酒,道:“老李头,你这酒就不怕把羿儿喝醉了?”李行天还未答话,冷羿抢着说道:“爹是小瞧我吧,就算我没喝过酒,也不会这么点酒就把我喝醉了。”说罢,仰头喝了一大口。冷修远目带笑意看着他,冷羿一口酒下肚,只觉五脏六腑都似要烧起来,原本略显白皙的脸庞瞬时红通,一股酒劲直冲脑门,冷羿苦着脸道:“这么辣的东西,为什么你们还会喜欢喝。”李行天笑吟吟道:“你不愿喝就放着,我还舍不得给你喝呢。”冷修远也道:“酒中三昧,你又焉能知?”二人相视而笑,举碗而饮。 不多时,小花便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汤进来,肉香扑鼻,却毫无羊肉的膻味,闻之便让人食指大动,馋虫勾喉。冷羿哀叹道:“小花妹妹,你总算来了,你再不来,我的五脏庙就要造反了。”小花笑道:“造反最好,让你看得见,吃不着。”李行天举箸道:“来来来,快点吃,慢了可就没了。”小花道:“你们先吃,我去下饺子。” 待小花出去后,冷修远看了一眼正在狼吞虎咽的冷羿,叹道:“老李头你好福气,生了这么一个巧手兰心的女儿。”李行天笑呵呵的与冷修远喝了一口酒,咂咂嘴道:“你若说别的,我老李头还会谦虚两句,但说到这个丫头身上,我可不是自夸,方圆十里,不对,百里,再找不到像我丫头这般能干的姑娘。不过,冷羿也不差呀,短短数月,我都差不多没什么可教他的,剩下的就是经验和火候了。”冷修远自重身份,也深知探问他人武功乃是犯忌之事,所以从没有问过冷羿学武之事,此时听到李行天如此一说,不由大感惊讶,道:“他已练成碎金拳和裂玉腿了?”李行天还未答话,却见冷羿塞得满满一嘴羊肉,头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好不容易把肉都咽下去后,道:“都练成了,李伯伯还夸我有天分。”冷修远笑道:“既如此,那便再来让我瞧瞧?”冷羿道:“这有何难。”下炕便准备演练一番。 冷修远道:“且慢,还是如之前一般试试。”说罢,顺手将喝空的酒碗往头上一放,下炕站好。冷羿忖道:“爹还当我是那个不懂武功的小子,这下定要让爹大吃一惊。”正要摆开架势抢攻时,冷修远抬手道:“你也算是习武之人,今日规矩要改一改。”冷羿奇道:“咦,莫非爹怕了?”冷修远笑道:“少拿话来挤兑爹,爹可不吃这一套。”冷羿道:“那如何改?”冷修远抬脚在地上画了一个二尺见方的圈子,道:“爹站在圈内,不挡不格,若你能将爹逼出圈外,或者让碗落下地,便算你赢。”冷羿道:“好,我来了。”说罢,左拳前击,出七分力而留三分余,但速度奇快,转眼间已至冷修远面前。冷修远见冷羿此拳行法有度,刚猛无俦,显见已得拳理精髓,不由得暗暗点头。冷羿见爹的目光被此拳吸引,右拳瞬间击出,却如离弦之箭,直射冷修远腰腹之间,正是碎金拳里的招式“南金东箭”,李行天刚刚端起酒碗,见状大叫一声:“好!”冷修远不慌不忙,双足一旋,堪堪将双拳避开。若是放在数月前,冷修远这一旋,便可让冷羿失衡倒地,但此时冷羿已早有防备,左拳余力顿出,抵消旋力,紧跟着上身纹丝不动,左腿横踢过去,踢至半途,却突然一个反身,将力量尽数交于右腿上踢出,力度十足,却是裂玉腿中的“临风玉树”。冷修远喝一声好,双膝微曲,纵跃而起,险之又险地避开此招。冷羿右腿一蹬,高高跃起,撮掌成刀,一招“其利断金”直劈冷修远。他已然算计好,爹不能格挡,又身处半空,只要避开少许,自己便可落入圈内,到时不论自己使何招式,爹都不可能保证不出圈外,或者头顶上碗不掉落。没料到冷修远竟张口吐出一道酒箭,正中膻中穴上,冷羿只觉浑身酸麻,掉在地上。 冷修远走上前,扶起冷羿,为他推拿数下,冷羿才感觉酸麻之感消失。李行天笑道:“冷大夫连点穴的功夫都用上了。”冷修远道:“惭愧惭愧,李兄调教有方,羿儿进步神速,这一场,应是羿儿胜了。”冷羿正暗自懊恼,突然听到冷修远如此说,喜不自胜道:“这么说爹认输了?”李行天趁热打铁道:“看来你可以学冷大夫的武功了。”冷羿不可置信地看向爹,冷修远含笑点头,冷羿兴奋地一个跟头翻下地来,叫道:“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学爹的武功了。”小花正端着饺子走进来,见冷羿欣喜若狂的样子,不禁奇道:“羿哥哥,什么事这么开心?”冷羿笑道:“我再也不用上山挑水,爹答应传授给我了。”冷修远轻咳一声,冷羿这才想起小花并不知此事。小花放下饺子,道:“冷伯伯答应传你什么?”冷羿在炕上坐好,道:“爹答应将医术传给我。”小花笑道:“羿哥哥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个大夫。”冷羿讪笑道:“以后慢慢就会像了。”李行天举起酒碗,道:“来,我们为冷大夫得有传人干一碗!”众人举起碗来,就连小花也倒了一小口,一饮而尽。 众人挟箸吃肉,饮酒喝汤,随意谈论些村里的琐事,不一会儿,便将一锅羊肉吃得干干净净。李行天甚是高兴,酒到碗干,已微露醺然之意,对冷修远道:“冷大夫呀,你们到陈家村也有十年了吧。”冷修远道:“那时也是冬日,好像在大寒前后,我父子俩来到陈家村,幸得收留,如今已有十年。”李行天放下手中酒碗,凝视冷修远,道:“既然多年乡邻,有句话,我老李头憋在心里难受,却不知能不能问问冷大夫?”冷修远突见李行天如此情态,心中疑惑,不露声色道:“有何问题,你尽管问。”李行天道:“冷大夫,我虽然读书少,但也看得出你是个有学问的人,隐居于此,必有苦衷,你以前的事,我都不想再问,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否会在此扎下根来?”冷修远万万没有想到李行天竟有此一问,不由愣在当场,他隐约猜到李行天的目的,但一时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冷羿也直盯盯地看着冷修远,看他会怎么回答。只有小花茫然不知,见爹一句话让冷家父子同时停箸沉思,不由道:“爹,大过节的怎么突然问这个?冷伯伯不在村里,难道还能去别的地方吗?”李行天宠溺地摸了摸小花的脑袋,道:“我老李头年过半百才得了这个丫头,她娘又死得早,我一把屎,一把尿得把她拉扯大。”话未说完,小花眼已微红,道:“爹,别说了。”李行天低下头,捻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抬起头道:“我老了,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丫头,若冷大夫打算在此扎下根来,我们倒是不妨做一对亲家如何?”小花万没有想到爹竟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禁又喜又羞,嗔道:“爹,你喝多了。”说罢跳下炕奔进里屋不出来了。 李行天笑道:“这丫头害羞了,却不知冷兄弟怎么决定?”小花虽然身在里屋,却是竖起耳朵,听冷修远会如何答复。冷修远抬手抱拳,道:“李兄错爱,冷某不胜惶恐,只是冷某一介凡夫俗子,身负之事或不敢忘,来年春暖花开之时,便将远行,短则一年,长则数载,若能得以身还,必在此终老。至于羿儿”说到这里,冷修远看了一眼冷羿,目中闪过怜爱之色,叹道:“他便留在此处吧。” 冷羿惊道:“爹,怎么没听你说起此事?”冷修远道:“我也是刚刚才决定下来,羿儿,我传你衣钵之后,你需勤加练习,若我未返,你万不可再生余念,好好地在此照顾小花。”小花在屋内听到冷修远之前所说,心中一阵难受,待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得心花怒放,喜不自胜。李行天笑道:“冷兄弟,虽然我不知你去做什么,但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和小花还有羿儿都在此等你。却不知你走之前能不能先将大事办了?”冷修远笑道:“那是自然,明日我便去择一个良辰吉日,让他们早日成婚,我也好去得安心。”小花听到此处,虽里屋无人,却已是羞不可捺,只觉脸颊发烧,浑身酸软无力,一颗心却扑通扑通地急促跳动着,有冷修远这一句话,可以说她与冷羿的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冷羿还未从爹刚才所言中清醒,却又听到爹答应了与小花的亲事,一阵错愕,犹豫一下,方才道:“爹,李伯伯,我”话未说完,突然,碗中的酒剧烈抖动起来,冷修远与李行天同时一震,李行天瞬时翻下炕来,耳贴地面,凝神细听,冷修远则将一只手紧贴桌面,面色沉重。不多时,二人同时抬起头来,相视一望,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之色,冷修远沉声道:“战马?”李行天点头道:“不错,是骑兵,约有两百骑,还有步兵跟随。”冷羿奇道:“怎么会有骑兵?” 二人没有理会他,冷修远道:“还有多长时间?”李行天道:“最多半炷香。”冷修远道:“羿儿,你速速带小花向南奔定州而去,一路上,通知乡亲随你一起。老李头,我们正面迎上去,能拖多久是多久。”李行天将小花唤出后,道:“好。”接着将碗中之酒倒入口中,“哐啷”一声将碗摔碎在地,一把抓住冷羿的肩膀,睁圆双眼,道:“小花就交给你了,若她少了半根头发,老子唯你是问。”冷羿还在茫然不知所措,小花叫道:“爹,这是怎么了?”冷修远急声道:“契丹骑兵袭村,莫要多说,快走。”说罢,将冷羿与小花双手一拎,身形一展,已落入院中,李行天也随之从屋中跳将出来。冷修远放下二人,道:“快走,我们随后便来。”说罢,越墙而出,李行天伸手推了二人一把,吼道:“快向南跑。”冷羿回过神来,知道此时不是言语之时,抓起小花的手便向外冲去。李行天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一跺脚,径直随冷修远的身影向北而去。 冷羿与小花奔出门外后,此时马蹄轰鸣已清晰可闻,地面也隐有震动之感,村民们犹不知发生何事,纷纷走出屋来,互相询问。冷羿叫道:“大家快跑,契丹人来了。”村民们愣在当场,有一个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泼皮王二笑道:“定州军就在左近,契丹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这儿来?怕是你搂着小花睡迷糊了吧。”众人一听此言,皆觉有理,顿时哄笑了起来。冷羿一把拎起王二的衣领,怒声道:“你若不想逃,就留在这里等死,莫要在此耽误别人。”说罢,一扬手,将那王二推了个滚地葫芦,大声叫道:“此事千真万确,大家快向南面定州城逃,迟恐不及。”村民见冷羿说得斩钉截铁,不禁犹疑了起来。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契丹骑兵冲锋兵号,夹杂着契丹人充满野性的叫声,却如一道长空而下的闪电劈在村民头上,顿时,人群似炸锅一般,惊惶失措,四下逃窜。冷羿眼尖,一把抓住正欲转身的陈里正,急道:“南面在这边,你还准备去哪里?”陈里正哭丧着脸道:“我半辈子积蓄都还在家里,不带在身边怎么行?”冷羿气极反笑,道:“都什么时候,还在乎那些东西?快带村民跑吧,保命要紧!”陈里正一咬牙,道:“罢了罢了,那些东西契丹狗应该找不到的。”接着大声招呼村民随他向南面逃去。 冷羿与小花随村民逃出陈家村,他抬眼看了看北面,只闻喊杀声已渐迫近,却不知爹和李伯伯身在何处,心急如焚,匆促对小花道:“你快随陈里正向南面逃,我去看看爹和李伯伯。”小花带着哭腔道:“你们为什么不一起逃?那可是契丹人呀。”冷羿轻轻地捧起小花的脸庞,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抓紧她肩膀,柔声道:“小花乖,快跟陈里正去定州,我和爹还有李伯伯一定会去找你。”小花眼中噙满泪水,坚声道:“我在定州等你们,羿哥哥,你们一定要来哦。”说罢,踮起脚跟,在冷羿脸上亲了一亲,再没有看他一眼,便转身随村民们向南而去。 冷羿手抚脸上被小花亲过的地方,心头一暖,转头望向北面,豪气顿生,忖道:“契丹狗,来得正好,让你们瞧瞧小爷的厉害。”飞奔便向北跑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章六 冷修远与李行天奔到村口,此时雪已停歇,皓月当空,只见漫山遍野俱是契丹兵马,骑兵突前,步兵紧随其后,冲锋兵号响起,契丹兵士吼声震天,向陈家村冲来,声势之威,夺其神,摄其魄,令人心胆俱裂。二人相顾惊惧,万想不到契丹明知定州军便在左近,竟也悍然来攻,莫说只有他二人,便是精锐宋军在此,恐怕也不敢轻撄其锋。 冷修远目视敌军,身体颤抖,内心狂吼道:“难道当年之事今日又将重演?不无论付出何等代价,我定要拖住敌军。”但看此情形,他也知在此阻挡,殊为不智,沉声对李行天道:“李兄,暂且退入村中,我们如此如此,或可阻他一阻。”李行天凝视着黑压压的一片兵马,惨然道:“冷兄弟,不论今日结果如何,小花就交给你们冷家了,你定要好好照顾她。”冷修远喝道:“小花尚未入我冷家门,算不得我冷家人,要照顾她,你便自己活下来。”李行天闻言一震,道:“冷兄弟教训得是,是我错了。”接着恨声道:“尽管来吧,你们这群狗杂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二人依计退入村中。 契丹骑兵来势极快,片刻功夫已到村口,领头的契丹将领听见村中到处都是混乱哭喊之声,放肆狂笑,用契丹话叫道:“儿郎们,宋狗已经开始惊慌逃窜了,你们身为狼神后代,该当如何?”兵士齐声大吼道:“杀光宋狗,抢光宋狗。”那将领用马鞭一指,道:“宋狗就在前面,冲呀!”说罢,第一个纵马闯入村中,后面的契丹士兵蜂拥而上,却似一群饿狼般扑了进来,噬人而食。 陈家村入村只有一条石板铺就的小路,宽不过两丈,两边乃是民居,不过此时已人去屋空。那契丹将领听见人声渐向南移,狞笑一声,道:“儿郎们”话声未落,突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向他头顶上砸来,此人能统率契丹军一队,反应极速,手中长枪顺势挑出,正中此物,只听“呯”的一声,那物事竟应声而破,溅出一片水花,淋得那契丹将领连人带马一身。那人还未回过神来,旁边一个院子里,那黑乎乎的东西接二连三掷出,一转眼间,已掷出数十个,砸伤了几名契丹士兵。那契丹将领大怒,喝道:“快去看看是哪条宋狗敢砸我们。”旁边的契丹士兵领命,正准备冲入院内,那将领却抬起手臂,在鼻边嗅了嗅,蓦然变色,大叫道:“快快散开,那是酒。”只听一个声音如敲金击石般响起:“现在才知,不嫌晚了吗?”话音刚落,却见院门大开,一条身影从里面掠出,正是冷修远,只见他手执火把,脚不点地,如鬼魅一般冲入契丹军阵中。契丹人马将这条路挤得水泄不通,顾忌同伴,却不敢使用长兵器招呼,纷纷掏出短刀劈砍。冷修远却如游鱼得水,飞鸟在天,左潜右翔,无一刀能砍在他身上,然他所过之处,却如一条火龙般燃烧起来。 冷修远突入敌阵,兔起鹘落,纵火烧敌,却只是须臾之间,先闯入陈家村的契丹骑兵,倒有一半陷入火海之中。冷修远叫道:“杀!”只见那院门之中,李行天冲了出来,二人展开武功,与尚未着火的士兵厮杀在一起。 契丹兵士本只擅马战,但此刻火势渐盛,马匹更是施展不开,纷纷下马步战,但也活该他们倒楣,何曾想到会在这个小山村里碰到两个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二人尽展所长,如虎入狼群,手下无一合之将,杀得契丹士兵节节败退。 契丹士兵在稳住阵脚后,发现敌人虽武功高强,但只有两人,于是三人一组,结成阵势,二人持短盾在前,一人攥长枪于后,再加上不少着火的契丹士兵就在雪地上滚熄火焰后,骨子里剽悍之性大发,不顾轻伤,扑上来便与二人缠斗起来,二人终究势单力薄,有些支撑不住了。 李行天挥舞着从契丹兵士那里抢来的刀,架开刺向他的一枪,顺势一招“倾山倒玉”,直踢在短盾之上,将那三名契丹士兵尽皆踢翻,正待上去一刀一个,全结果了。不料,从旁又有三c四根长枪袭至,李行天无奈,只得回刀一转,将长枪荡开,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那被踢倒三人狂喊着重新站起,弃盾持刀,扑了过来。李行天刀势一展,护住全身,只听“呛呛呛”三声连珠般的响声,他虽挡下三刀,但手中刀却不堪重负,断成两截。李行天见机极速,抬手便将手中断刀掷向那中间的契丹士兵,紧跟着一招“南金东箭”,双拳分击旁边二人。这三名契丹士兵还未反应过来,便已丧命在李行天的一刀二拳之下。 李行天奋勇之下,连毙三人,终究身体已不如年轻之时,微微喘气,一旁的契丹士兵挺枪直刺,他无奈之下,只得闪身躲避。不料力竭之下,竟没有完全闪开,那枪划过左肋,闪亮的枪头带着破碎的衣服碎片和一溜儿的血珠,蓦然停在了半空之中,却是李行天以胳膊挟住了枪杆。只听他吐气开声,喝道:“起!”竟将那持枪的契丹士兵从盾后挑至半空之中。周围的契丹士兵大骇,纷纷举枪来救。李行天强忍疼痛,原地挟着那枪带着契丹士兵旋了一圈,那被挑在空中的契丹士兵也是傻了眼,双手仍紧攥枪把不知撒手,旁边的契丹士兵怕误伤同伴,纷纷收枪。李行天觑准时机,将他向人多处掷去,枪杆离身之时,顺势加一把劲,那契丹士兵落地之时,枪杆已刺入胸口,眼见是不活了。 李行天抬眼看向冷修远,却见他身法展开,却如一羽轻鸿,于那枪盾之间轻摇随摆,而无一物可加身,正是冷修远的独门身法“凌霄一羽”。只见他单凭一双肉掌,掌力含而不吐,所到之处,在契丹士兵身上轻轻一掠,貌似扫尘一拂,实蕴惊龙之力,不过盏茶工夫,死在他手上的契丹士兵便已超过二十余人。李行天认出冷修远的武功,心中狂吼:“云龙现,九州吟,他竟是冷修远,‘云龙大侠’冷修远。”心中激荡,险些又中一枪。李行天见冷修远如此神威,精神大振,抢过一把刀,翩若游龙,辅以碎金拳裂玉腿,杀着频出,转瞬之间又杀了三人。 那契丹将领万万想不到这小山村中竟有如此高手,还未进村,便折损甚重,怒喝道:“都散开,围住他们,莫跟他们游斗。”话音未落,一把刀直射面门,那将领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闪过,那刀带着半片耳朵隐没于黑暗之中。他捂着流血不止的耳根处,哇哇大叫,怒骂不已。 冷修远暗叹一口气,忖道:“若非此前已损耗大量真元,又岂容这契丹狗贼闪开。”侧眼望去,见契丹士兵已退开丈许,拉开与自己的距离,再想似刚才般突进闪出,恐怕再难以做到。 此时李行天身上已是血迹斑斑,分不清何处是他自己的血,何处是敌人的血,刀势已渐凌乱,破绽百出,只余苦苦支撑,而契丹士兵却为其状若疯虎,冲天杀气所慑,不敢一拥而上,否则纵有十个李行天也将丧命当场。他却是心知肚明,自己已然到了强弩之末,绝对再撑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正在这时,突感压力大轻,瞥眼看去,只见冷修远不知何时已至身旁,帮他接下大部分攻势。周遭的契丹士兵只觉眼前一花,正被围攻的突然多出一人,而手中兵器竟被一阵怪力拉扯得东倒西歪,拿捏不住,直欲脱手,骇然退后两步,不敢轻易进击。 二人背靠背站在场中,李行天得冷修远之助,稍稍喘了口气,低声道:“现在怎么办?”冷修远目光一扫,那契丹将领仍在高声喝骂,命士兵向二人进攻,一旁的契丹士兵已跃跃欲试,只是忌惮二人武功,不敢率先冲出,而背后的李行天虽强自压抑呼吸,但仍听得出他几无余力,而自己真元折损甚多,再难似刚才般倏忽来去,斩杀敌军。想到这里,冷修远轻声道:“我们拖延这许久,想来村民应已离村,我们也走。”李行天惨然一笑,道:“我可没有冷大夫高来高去的功夫,这重重包围,老李头是冲不出去了。你往外冲,我替你挡着,希望冷大夫看在这一点情面上,帮我照顾小花。”说罢,便欲冲向敌军,为冷修远赢得时间。 冷修远反手一圈,将李行天负在背上,提身纵气,身形忽地拔高丈许,虽身负一人,仍如从云之龙,翱翔于际。契丹士兵哪见过如此轻功,参半都傻了眼,余下在那契丹将领的连声喝骂声中,纷纭举枪而刺。冷修远觑准枪势,伸足在枪刃上一点,借力而为,不多时竟已越过一众契丹兵士的头顶,眼看就要遁入黑暗之中。 那契丹将领既急且怒,勾手便将弓箭取在手中,张弓搭箭,抬眼略略一扫,只听“咻”的一声,那箭便直奔李行天而去。冷修远听风辨声,知道若为此箭所阻,契丹兵士定会仿效,二人将再陷重围,但若不管不顾,李行天命绝难保。瞬息之间,冷修远一咬牙,在空中划了极小的一个转折,避开李行天,那箭正中冷修远左臂之上,他借此箭冲势,身形再展,终遁入黑暗,逃离此地。 二人逃至一处民居之内,冷修远见契丹军暂未追上,便放下李行天,稍作歇息。李行天见插在冷修远手臂上的箭矢,紧蹙眉头道:“这该如何是好?”冷修远强忍疼痛道:“不妨事,你先帮我将箭取出。”李行天见那箭已射穿手臂,明晃晃的箭头在雪地反光之下,煞是刺眼,当下道:“你且忍忍。”说罢,一刀斩向露在外面的箭杆,只听“刷”的一声,斩断箭杆,反震之力也让冷修远不禁闷哼一声。 李行天小心翼翼将箭杆取出,冷修远道:“你且取些碎冰,包在伤口上面。”李行天自民居的水缸之内取出一些冰块,又从衣服下摆处撕下一条布条,将冰块包裹在内,双掌一压,再替冷修远敷上。 忙完之后,二人细听村内动静,只听契丹军狂呼疯喊之声,间中夹杂着村民的哭叫,但很快就没了动静。李行天忧心道:“不知道小花和冷羿逃出村子没有?”冷修远仍在侧耳静听,眉头紧皱道:“羿儿与小花应该已逃离村子,不过这些契丹军似是有些奇怪。”李行天叹道:“冷修远,冷大侠,现在不是理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还是快去追小花他们吧。”冷修远目光一转,落在李行天的身上,道:“你终究还是认出来了。”李行天直视冷修远,拱手一揖,道:“冷大侠当年孤身闯幽云,一人一剑,三次刺杀萧挞凛,虽未成功,却令契丹高层人人自危,倾举国之力缉拿冷大侠,若非如此,恐怕我也逃不出契丹追捕,说起来,冷大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当年我曾在幽云远远看到冷大侠出手,今日也断断认不出冷大侠的独门武功。”冷修远摆摆手,道:“都是过往之事,不必再提。”李行天还欲说话,冷修远截住他话头,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还是先找到羿儿小花他们再说。”李行天点头答应。 二人确认门外并无契丹军后,悄然开门,向南而去。行至中途,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契丹士兵的呼喝打斗之声,冷修远不禁心中奇怪,难道村中还有高手潜藏?待二人走到近前,看清场中情形,不由大吃一惊。原来那与契丹士兵拼斗之人正是冷羿,只见他被五c六个契丹士兵团团围住,勉力支撑,李行天正待跃出,冷修远已展开身法,扑入场内,瞬息之间,便将那几名契丹士兵毙于掌下。 原来冷羿返回村后,直向北而去,他沿路催促尚未离去的村民快点离开。还未走到村口,远远地看见之前嘲讽他的泼皮王二鬼鬼祟祟地从陈里正家出来,手上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冷羿正要上前,突然两个黑衣人似是从地上冒出来般出现在王二的面前,便停下脚步,躲在一旁,看个究竟。 王二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问道:“你们是谁?要干什么?”二人中身材矮小的黑衣人开口便是一口流利的官话,道:“这位小哥别怕,我们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王二想不到那看似鬼魅之人说话竟如此客气,当下也没那么害怕了,紧了紧手上的包袱,道:“契丹狗快进村了,小爷要先走,有什么话到了定州城再说。”说罢,抬腿便欲离开。 那身材矮小的黑衣人桀桀一笑,右手挥出,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王二突然惨叫一声,双腿已齐膝而断,鲜血自伤口中潺潺流出,瞬间染红了一片雪土。那人缓缓蹲下身子,对还在痛苦哀嚎的王二露齿笑道:“老子便是你口中的契丹狗,还想再说一遍吗?” 王二哪想到这两人竟是契丹人,惊恐万分地看着那人,张嘴想要求饶,却只听到自己嘴里呼痛之声,话也说不出半分,抖抖索索地将包袱递到那黑衣人面前。那黑衣人看都未看一眼,一脚将包袱踢开,里面的银子滚落了一地。 那人看着王二因惊惧而变形的面容,满意地笑道:“老子不要你的钱,只需你回答几个问题,我便放你走。”王二仿如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一根浮木,头点得似啄米小鸡一般,眼中尽是期待之色。那人道:“你村中可有姓冷之人?”王二嘶哑着因疼痛而致变调的声音道:“有,有,有,是我们村的大夫,叫冷剑秋。”那人接着道:“他是何时来到此处?”王二道:“应该是在十年前,我娘死的那年。”那人又道:“他现在何处?”王二道:“我没见到他。”那人正待说话,王二又抢着说道:“不过他就住在河对面山坡上的房子里。”那人思索一会儿,笑道:“好吧,我便饶了你。”说罢,伸手在他双腿点了几下,血流立刻缓了下来,王二知道今天算是捡回一条命,不住口道:“谢谢大爷,谢谢大爷。”话音未落,一颗人头已滚落一旁,脸上犹带着狂喜之色,甚是诡异。 身材壮实的黑衣人不满道:“胡笃,你一刀杀便杀了,何必费这么多工夫?”那叫胡笃的黑衣人笑道:“兀里珍,这你可又不懂了,死前的恐惧可是最痛苦的,我让他先有希望,再杀了他,是让他没有半分痛苦地离开,这是多么仁慈的善举。”那叫兀里珍的黑衣人没有再说,狠狠地朝地上的猩红雪中“呸”地吐了一口痰,接着道:“不说这个,现在既知姓冷的确实是在此村,下一步怎么办?”胡笃道:“当日那潜伏于此的探子数月未发回讯息,要不是我有心查探一番,也不会发现他尚未来得及发出的讯息,得知那冷修远便在此村。今日我们若能从他身上取得九霄云龙功,回去献给门主,必可立一大功。”兀里珍挠了挠头道:“可为什么要瞒着门主?要是有门内相助,咱们办事岂不是更容易一些?”胡笃笑骂道:“你个榆木脑袋,要是把这事报了上去,哪里还有我们半点功劳?待做成此事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献给门主,这份功劳就算有人想争也争不到了。”兀里珍点头道:“对对对,那咱们在门内一定可以平步黑云。”胡笃狂笑道:“平步青云,是青,不是黑。”兀里珍怒道:“汉人喜欢青,我们契丹人崇拜狼神,偏喜欢黑,就是平步黑云。”胡笃笑道:“好,黑云就黑云。不过若非你与别古有旧,他也不会借打草谷的名义,发兵助我们一臂之力,就凭我们,可胜不了那冷修远。” 正说话间,二人突然看见村口火光弥漫,兀里珍叫道:“这群狼崽子,正事还没开始做,就放火烧村。”胡笃道:“算了,他们既然来了,总得有些收获回去。那冷修远既在此村,想必是跟着村民一起往南面定州城跑了,我们先追过去,他们马快,一会儿便能追上来。”兀里珍道:“你的脑筋转得快,早就猜到他们会向南跑,如此这般耗他力气,再加上骑兵助阵,定可立此大功,平步黑云。”胡笃忍笑道:“好,平步黑云,快走吧。”说罢,二人直奔南面而去。 冷羿只觉背后冷汗湿透重衣,双腿发软,他纵有心相救,但没想到胡笃两次出手竟如此之快,毫无半分征兆便杀了王二,甚至都没看清胡笃使用的是何兵器,此人武功远高于他,就算他出手相救,也不过多饶上一条性命罢了。眼下既得知他们目标是爹,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爹和李伯伯再作打算。想到这里,冷羿主意已定,继续向村口寻去。 还未走到村口,却见契丹军已蜂拥入村,冷羿忙躲在一旁,偷眼瞧去,那契丹兵将似是从火里冲出来般,人人焦头烂额,领头的契丹将领叽里咕噜地不知在说了些什么,下面的契丹士兵轰然领命,挨家挨户地似是在搜寻什么。 冷羿见此情形,哪还不知是爹和李伯伯的杰作,只是眼下契丹人已经进村,他们又在何处呢?冷羿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先追上小花。想到这里,他仗着对村中地形的熟悉,在契丹军的眼皮子底下慢慢向村尾移动,快至村尾时,却被一小队契丹士兵发现,双方打斗起来,冷羿吃亏在对敌经验完全空白,一身武功竟发挥不出二c三成,只能苦苦支撑,若非冷c李二人经过,恐怕第一次对敌就要丧命在契丹人的刀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章七 冷羿见是冷修远和李行天二人,心中大喜,奔上前便欲说话,不料冷修远突然一个耳光甩来,饶是他未用内力,冷羿已被打得脸上五指印出,半边青肿。冷羿捂着脸,万分惊愕得望着冷修远。 冷修远戟指骂道:“孽障,要你护送小花至定州,你在此做甚?”李行天忙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转头又对冷羿道:“小花呢?”冷羿低头道:“小花已随村民逃往定州,孩儿怕爹和李伯伯有危险,所以才返来,想助你们一臂之力。”冷修远恨声道:“莫以为你学了几天武功,便了不得,就凭你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助一臂之力?”冷羿心中不忿,道:“若不是孩儿返回,却不得知原来此次契丹军袭村真相。” 于是冷羿将那两名黑衣人之事约略说出,冷修远木然站立当场,神态萧索,而不发一言。冷羿猛然想起冷修远当日所说他乃天煞命格之事,心中暗悔,但此刻已容不得他多想,接着说道:“他们以为爹会随村民前往定州,现在已追过去了。”冷修远一震,道:“怪不得刚才我听契丹骑兵马不停蹄奔往南面,还在奇怪为何如此,现在看来,他们应是听这两个人号令,南下追击。”李行天叫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冷修远纵身提气,径奔南方,口中呼道:“我先行一步,你们速速追来。” 李行天不待冷修远说完,已拔足而奔,冷羿也紧随其后,眼看冷修远一袭灰衣,在雪地上越跑越远,不由暗暗发愁,忖道:“爹刚刚与契丹狗贼激战方休,却又如何打得赢那两个黑衣人?”抬眼看去,却见李行天面容之上尽是焦急之色,显是忧心小花所致,心头一震,暗道:“若我现在身处险境,爹也必会如李伯伯这般倾力来救,爹娘对子女之爱并无二致,我便舍了这条性命,也定要助爹杀契丹狗贼,打破那劳什子的天煞命格。”想到这里,心中稍定。 二人追随脚印一路向南,转过一个山坡,眼前的一幕却让二人睚眦欲裂。只见陈家村村民伏尸处处,或倒,或卧,或匍匐向前,或仰天之状,或身首异处,或残肢断腿,甚或被踩得脑浆迸裂,满眼望去,尽是触目惊心的鲜红之色。余下的村民四下逃窜,契丹骑兵肆意狂笑,如同幽冥之中放出的恶鬼般,用刀,用枪,用箭,甚至用马蹄收割着宋人性命,不时用枪将村民高高挑至半空,另一骑再迅驰而至,一刀将那村民劈至地上,眼看那村民尚不得死,哀嚎喊痛,再一骑飞奔而来,用马蹄将他踩成稀泥,血肉混合着雪水悄然渗入泥地之中。 李行天双目赤红,两拳紧握,额头青筋已凸至暴起,大吼一声,便冲了过去。冷羿却见右前方契丹兵士聚集,间中而有灰衣闪动,应是冷修远被困其中。他心知以冷修远武功,一时三刻自保当无问题,眼下契丹骑兵正对其余村民进行捕杀,当务之急,先救一人是一人,想到这里,冷羿便随李行天,冲向契丹骑兵之中。 二人冲至近前,一小队契丹骑兵发现了他们,其中一名骑兵狞笑道:“又来了两只送死的宋狗,兄弟们,上呀。”一催胯下战马,便迎面举枪冲了上来。李行天猛一错步,闪开奔马,双手横挡胸前,那契丹兵心中大喜,心道:“这下还不将你刺个对穿?”手中长枪狠狠刺下,只见李行天身体忽侧,双手突然前伸,于电光火石之间竟将那枪杆抓在手中,却是碎金拳中的招式“固若金汤”,此招本为守式,既可似金硬挡,也可如水柔格,李行天以金挡之式骗他全力出手,再以柔劲抓住枪杆,紧跟着一招“玉出昆山”,双腿连环上踢,竟将那契丹骑兵踹下马去,他一个翻身,便骑在马上。 李行天当年纵横幽云之时,骑术之精,犹甚武功,此刻坐在马上,看也不看,长枪向下一刺,便将那落马的骑兵扎了个对穿。其余的契丹骑兵没想到转眼间那人便被李行天夺马斩杀,纷纷怒骂起来,拨转马头,向李行天冲了过来。 李行天夷然不惧,长枪一摆,便催马与契丹骑兵战成一团。只见他右手持枪,远挑近掌,纯凭双腿控制马力,在马背之上闪转腾挪,一人一马,在契丹骑兵中来去自如,尽显当年朔州双雄风采。 冷羿在后,想不到李行天竟如此豪勇,心中赞叹,脚下也不闲着,偷偷溜到一名契丹骑兵身后,趁其不备,一个纵身,便将其扑落马下,一拳便欲砸下去,只见那骑兵稚气未脱,面露惊惶之色,竟是一个比冷羿还要小几岁的孩子。他这一拳停在半空,却打不下去。那人见有机可乘,猛然从腰间拔出短刀,直刺冷羿胸口。 冷羿也是反应极速,一招“挥金如土”,打在他手臂之上,将短刀打落在地。那人还待挣扎,突然从旁蹿出一人,拾起被冷羿打落之刀,一刀刺入那契丹人的脖颈之中。冷羿定睛一看,叫道:“李婶!”那村妇目光呆滞,抬起头看了冷羿一眼,茫然道:“死了,都死了,我家那口子,小柱子,都死了。”目光移到那将死未死的契丹人处,狂叫道:“都是你们这群天杀的契丹狗。”手中短刀如雨点般刺下,直至那人血肉模糊,再无半点生气,随后丢下短刀,嚎声痛哭。 冷羿满身鲜血,心中暗暗责骂自己:“冷羿呀冷羿,你连一个屠灭乡邻的契丹狗都不敢杀,还提什么帮爹报仇,为亲生父母雪恨?”想到这里,缓缓站起身来,扫视四周,只见契丹骑兵弓马娴熟,骑术精湛,纵然李行天和冷修远分别以骑术和武功牵制住了大部分敌人,余下的契丹骑兵捕杀村民仍游刃有余,冷羿拾起地上长枪,便朝最近的契丹铁骑冲去。 那契丹骑兵刚刚杀了一名村民,正拔出枪来,环顾四望,寻找下一个目标,却见冷羿持枪冲来,心中大喜,催马便向冷羿奔去。冷羿从未习枪,却连持枪姿势都不对,怪不得那契丹骑兵欣喜。 转眼间,契丹骑兵已冲至冷羿身前,举枪便刺。冷羿横枪挡格,不料,那契丹骑兵手中长枪一绞,冷羿的枪便拿捏不住,脱手飞出。契丹骑兵长枪一转,直刺冷羿胸膛。冷羿慌乱之下,就地一滚,堪堪避过此枪。那骑兵有心卖弄,也不收枪,缰绳一牵,马蹄便照着冷羿踏了下去。冷羿尚未起身,只得再避,没想到这一让,竟滚到了马腹之下,他不待那骑兵反应过来,双掌一撑,学着李行天一式“玉出昆山”,双足上踢,将那骑兵连人带马踢翻,一个翻身,不待敌人起身,一招“其利断金”当头劈下,正中颈骨,只听“咔擦”一声,将契丹铁骑毙于掌下。 此刻冷修远也已陷入苦战之中。他本是三人之中武功最高,只是在入村之时,火烧骑兵,鬼魅杀敌,最后身负一人而全身而退,虽给这些契丹人所带来震慑极大,但所消耗也是最多,所以当他出现在此地之后,倒有一半以上的骑兵冲向冷修远。适才在村口之时,马匹施展不开,眼下到了空旷之地,却是骑兵所长。 冷修远虽开始便以“凌霄一羽”身法连毙数人,但敌人也改变战术,倚仗人多,骑术娴熟,布下两层包围圈,里面一层以枪为墙,步步进逼,不断压缩冷修远的活动空间,外面一层则手搭弓弦,一俟他仗轻功纵出,便乱箭射之。冷修远弃掌用枪,枪芒闪动,吞吐不定,敌人阵中任何一个方位有少许破绽,那枪便如毒龙出海,瞬间制敌于死命。 饶是如此,冷修远也已被迫得身前只余下两丈大小的圈子,背后一名骑兵眼见他背脊正对枪头,心中大喜,突然一枪便刺向冷修远,岂料却是冷修远诱敌之计,只见他也不转身,倏忽向前,堪堪停在枪势所不及处,待敌人收枪之时,竟随着那枪收势,以背部直撞过来。那人见冷修远撞了过来,偏偏手中枪正往回收,无法前刺,难过得差点吐血。待他收枪再欲刺时,冷修远背部已贴上他的胸口,仍不收势,带着他直向圈外而去。 冷修远眼见可以脱离包围,不料从后刺出数根长枪,他若不闪避,必无幸免,无奈之下,只得纵身前跃,重回圈中。那被他撞上的骑兵连人带马被捅了数个窟窿,身死当场。冷修远没想到契丹人连自己人也不放过,功亏一篑,而剩下的敌人再也不敢贸然出手,却是步步紧逼,冷修远腹背受敌,身陷重围,情势危在旦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章八 李行天一人一马,穿行于战场之上,遇到小股骑兵便冲上搏杀,避强击弱,一面杀敌,一面寻找小花踪迹。突然见到前方不远处,一名契丹骑兵正高举长刀,马前却是瑟瑟发抖的陈里正,眼看就要命丧黄泉,冷羿忽从旁跃出,一刀便砍在骑兵腿上,契丹人痛极狂嚎,手中刀胡乱劈下,却哪里劈得中。李行天催马赶到,一枪正中咽喉,只听“咚”的一声,那具失去生命的身体已坠落马下。 李行天翻身下马,奔到陈里正面前,叫道:“小花在哪里?有没有看到小花?”陈里正目光惊恐,双手连连摆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李行天捏住他的双肩,不断摇晃,喝道:“快告诉我小花在哪里?”冷羿走到身后,轻声道:“李伯伯,他受惊过度,让我来问问。”李行天站起身来,举目四顾,陈家村村民已所剩无几,眼下想知道小花的消息,只有看陈里正。 冷羿轻抚陈里正背脊,柔声道:“陈大叔,我是冷羿,已经没事了。”陈里正惊惧渐退,喃喃自语道:“我还活着吗?”目光再投向冷羿时,突然放声大哭,道:“大侄子,契丹狗不是人,不是人哪。”冷羿正要说话,李行天弯腰一把揪住陈里正的衣领,道:“小花呢?小花在哪里?你看到小花没有?”陈里正愣愣地看着李行天,空洞的目光却似穿过他看向满地的尸身和刺眼的雪红,低语道:“死了,都死了。”李行天狂喝一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陈里正合上双眼,用恐惧的声音道:“小花本跟在我身后,契丹狗追上时,她来不及逃掉,我亲眼看到她被一枪刺穿” 话未说完,李行天噔噔噔倒退数步,跌坐在雪地之中。其实当他看到此地情形之时,心中便已有了最坏的打算,但总算还抱着希望。此刻亲耳听到陈里正之言,却如万蚁噬心,痛而不知,牙根紧咬,嘴角缓缓流出一抹鲜血。冷羿见状,忙上前欲扶。李行天摇了摇头,双手抓起倒在雪地上的长枪,以之作拐,慢慢站起身来。 冷羿虽心中悲痛,但仍记挂着爹还被困在契丹骑兵中,对李行天道:“李伯伯,节哀顺便,眼下契丹军未逐,爹还被困在阵中,我们多杀几条契丹狗,为小花妹妹报仇。”李行天看了一眼冷羿,目光中尽是疼爱之色,道:“羿儿,小花虽无缘作你冷家的媳妇,但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半子,答应李伯伯,定要多杀几个契丹狗贼,以祭小花在天之灵。”冷羿并指向天,大声道:“我冷羿对天发誓,必以契丹狗贼之血,报小花妹妹之仇,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李行天心中一阵宽慰,手中长枪一紧,翻身上马,道:“先去救你爹。”说罢,当先催马冲了过去,目光死寂,面容之上尽是决绝之色。冷羿紧随其后,还不忘转头叫道:“陈叔叔,快点跑。” 冷修远此时已被压至一个丈余大小的圈子里,全凭手中一杆长枪倏如惊雷,忽似急雨,方才令敌人不敢过分进逼,但已是左支右绌,随时便有性命之虞。冷修远忖道:“想不到还是要死在契丹人手里。罢了,罢了,多赚几个,也好下去陪她们母子。”想到这里,枪势一变,只攻不守,契丹兵占据上风,哪肯与冷修远拼命,纷纷收枪严防,待他力竭之后,便任由宰割。 正在这时,圈外突然一阵叫喊,却是李行天纵马赶到。在外圈的弓手注意力全集中在内圈之中,唯恐冷修远纵跃而出,又哪里想到这村民之中还会有骑术如此精熟之人向他们冲来。待他冲至身前才发觉,却为时已晚。李行天躲过稀稀拉拉的几支箭后,擎枪便刺,有的弓手还来不及换兵器,便被刺落马下,其余弓手纷纷收起弓箭,举枪在手,冲向李行天。 李行天不退反进,竟以一人之力,向内圈发起冲击。内圈的契丹骑兵打破脑袋也没想到李行天竟敢孤身冲了过来,眼见他来势汹汹,却不是如何是好。于是,有人拔转马头,准备先对付李行天,有人则加紧对付冷修远,阵势顿显混乱。 李行天冲到离内圈尚有两丈之处,却并不再向前冲,突然一提马缰,竟围着内圈绕了起来,身后的契丹骑兵高声喝骂,李行天充耳不闻,只要看到内圈的契丹骑兵没有转身,便是一枪刺过去。如此一来,那些想对付冷修远之人也无法专心,只得纷纷拔转马头,先对付李行天。 冷修远此时虽不知圈外发生何事,但见敌军阵脚混乱,正是脱身良机。脚下滴溜溜一转,手中长枪一圈,荡开来袭之敌,掷出长枪,催动所剩无己的真元,一展身形,硬生生地从两骑中穿出,双掌后印,正击在那两名骑兵胸膛之上,再借势前扑,终于脱出包围圈。 契丹骑兵眼见煮熟的鸭子要飞,齐声怒骂,纷纷催马直扑冷修远。冷修远双脚刚刚落地,便看见冷羿朝他飞奔而来,忙迎上去,口中呼道:“东面。”冷羿一愣,抬眼向东望去,只见大约两里处,却有一片密林,心领神会,准备折而向东。 冷修远突觉背后破风之声,身随意转,躲开一枝长箭,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叮”的一声,反手又将一箭格飞,只是如此一来,他的速度便明显慢了下来。冷羿见势不妙,仍朝冷修远奔来。 李行天见冷修远已冲出包围圈,略一扫眼,知道若让这弓箭一直射下去,冷修远父子绝难冲入密林之中,当下一转马头,便向射箭的契丹骑兵冲去。在后追着李行天的骑兵不敢射箭,怕误伤自己人,只得高声呼喝,提醒前方包抄堵截,岂料李行天骑术实是了得,敌人近前,便以枪杀之,稍稍离远,便控骑闪开,左突右绕,竟无人可以截下他。那群射箭的契丹骑兵眼见李行天向他们冲来,不得已纷纷放下弓箭,擎出兵器,便朝李行天杀去。 冷修远刚与冷羿会合在一起,只觉压力大减,抬眼看去,知道是李行天为其断后,不由高声呼道:“李兄,快走!”李行天听见他的喊声,大声回道:“你们快走,我随后就来。”冷修远知道此时不是犹豫之时,而且李行天有马代步,速度更甚二人,于是与冷羿转身便往密林奔去。 那些契丹骑兵哪还不知他们的心思,当下分开两队,从侧翼直插密林,一边飞奔,一边射箭,延缓二人速度,再倚仗快马,定要在冷修远二人进入密林之前截住他们。冷修远脚下不停,手里不断击落射向二人的箭矢,一颗心却已跌入谷底,李行天纵有三头六臂,也无力阻止契丹铁骑截住他们,没想到自己冲出包围,还是要死在此地,更要带上冷羿一条性命。 这时,只闻平地一声惊雷骤起,却是李行天“呔”地大叫一声,只见他枪尖之上挑着一具契丹骑兵的尸身,正滴溜溜得转个不停,血水肉泥,不断飞溅而下,洒落一人一马一地一身,方圆数里,除却雪落之声,寂无可闻。冷修远蓦然停下脚步,面沉如水,道:“他在寻死!”话音未落,周边所有契丹骑兵狂嚎一声,尽皆冲向李行天。 李行天将那尸身越旋越快,最后竟抛却长枪,双手抓住尸身,用力一撕,扯为两半,血浆肉屑,尽落一脸,形如恶鬼,更似凶魅,狂声吼道:“莫忘誓言!” 冷羿颤声道:“李伯伯这是怎么了?”冷修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直往前冲,痛声道:“他是在救我们。”冷羿回头望去,却再也看不见李行天的身影。只见在契丹骑兵重重包围之中,李行天一颗花白的头颅飞上半空,似是眼见他们已将逃离,叹息着闭上了双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章九 冷修远终于携冷羿逃入密林之中,回头看去,却见契丹骑兵没有再追来,想必是知道已追之不及,索性放弃,而平地之上再无站立的村民,却不知逃出去了多少,遥望陈家村方向已是火光冲天,整片村庄已然毁于一旦。冷修远目光呆滞,神色木然,双手紧握成拳,低声道:“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连李兄也被我克死,天煞命格,我果然是天煞命格。”冷羿一把抓住冷修远的拳,急声道:“李伯伯是因为小花已死,生无可恋,才会慷然赴死,归根结底仍是那些契丹狗干下天怒人怨之事,岂与爹何关?”冷修远惨然笑道:“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羿儿,我们这便去寻一个隐秘所在,将九霄云龙功传授予你。”抬起双眼,遥望北面,一字一顿缓缓说道:“然后便会北上,去做我十数年前便应完成之事。”冷羿叫道:“爹,我要和你一起去。”冷修远凝视冷羿,摇头道:“九霄云龙功未得十年,难有大成,你与我同去,只会令我还要分心照顾你,更难有作为。羿儿,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吗?”冷羿纵然知道爹所言皆是实情,但要他眼睁睁地看着爹一人前去,说什么也做不到,不过幸好爹还要传授武功,到时再想办法。想到这里,冷羿道:“爹”话音未落,突然传来“啪啪”掌声,只见树后转出两个黑衣人,正是冷羿在村中见过的胡笃和兀里珍。 拍掌之人正是胡笃,只听他桀桀笑道:“好一出父慈子孝,不过在下却有一主意,可以让冷大侠父子二人不必分开。”冷修远一见两人衣着,便知是冷羿所说之人,心中一阵懊恼,忖道:“自己得脱大险,却放松警觉,一时不察之下,竟被二人埋伏。眼下十成功力只余一成,必要想个法子脱身才是。”斜眼看向二人,却见那胡笃和兀里珍分立左右,相隔一丈有余,将自己与冷羿深入密林之路已然堵死,而林外的契丹骑兵仍在游弋,返身而逃则更中他们下怀,唯有仗凌霄一羽身法,行雷霆一击,先诛杀一人,方有些许胜算。 想到这里,冷修远暗暗调整内息,嘴里却说道:“这位兄台有何高见?”胡笃狞笑道:“你父子二人现在便随我北上,岂不是就可以不必分开了。”冷修远沉声道:“你是何人?”胡笃手掌一翻,一块雕着狼头的铁牌蓦然出现在他掌中。冷修远冷笑道:“原来是血狼门下,不知易漠烟现可安好?”胡笃道:“易门主当然安好,他老人家对当年之事或不敢忘,所以此番请冷大侠移驾燕京,正好与他老人家好生叙叙旧。”冷修远轻蔑道:“我与那老狗有何旧可叙?倘他当日不是恃众凌寡,我早就取了他的狗命。”胡笃二人勃然变色,兀里珍怒道:“给你脸,你却不要脸,看我们怎么收拾你。”说罢便欲动手。 冷修远摆手道:“且慢。”胡笃阴笑道:“现在再打算求饶吗?”冷修远道:“我想和你们做笔交易。”胡笃奇道:“什么交易?”冷修远踏前半步,道:“易漠烟所垂涎的不过是九霄云龙功,我便以此交易,换我父子二人平安离去,如何?” 胡笃和兀里珍二人万没想到冷修远竟主动提出以九霄云龙功交易,不禁愣了一愣,就在他们这一愣神间,冷修远遽然出手,身形一飘,轻乎如云,掌力含而不吐,竟直扑兀里珍而去。兀里珍嘿嘿一笑,单拳击出,拳还未至,光拳风便令冷修远鬓边白发飞扬起来,足见力道骇人。冷修远在空中忽然如风随柳,略略一个转折,划出一道弧线,恍如游龙天降,左掌挟风,右掌拖雷,击向胡笃。原来冷修远早就打定主意,先诛胡笃,盖因据冷羿所言,胡笃杀王二之状,必是身怀利器,而倚仗利器者,武学上的造诣必不会高,但若他二人围攻而上时,胡笃对自己威胁更巨。所以冷修远声东击西,务要毕其功于一掌,斩杀胡笃。 胡笃还在愣神间,冷修远已骤然出手,攻向兀里珍。他心中窃喜,只待冷修远击中兀里珍,自己便可坐享渔人之利。不曾想冷修远的目标竟是他自己。眼见冷修远势若龙骧,只吓得魂飞魄散,来不及多想,袖中“厉霜”疾出,一式“平沙万里”便挥了出去。冷修远只觉沙欲迷眼,却凌厉如冽,若放在平日,自己只需凭“凌霄一羽”身法再生变化,便可避过此招,直取敌人,只是现下真元不继,后力无生,只得侧身闪开,那刀划过衣襟,却连裂帛之声也未闻,足见其锋利无比。 冷修远落在场中,只听“扑”的一声,侧头一看,却是冷羿见他冲向兀里珍,也纵身去攻。兀里珍一拳击空,却没防着冷羿一招“其利断金”正中脖项。冷羿大喜,没想到一击得手,如此轻松打败一强敌,正要回声招呼爹。冷修远突然大叫道:“小心!”冷羿愕然,却见兀里珍正咧嘴看着他笑,右拳再出。冷羿反应极速,一招“倾山倒玉”,右腿直踢过去,心头暗道:“我就不信你区区一拳抵得上一腿。”拳腿相交,冷羿只觉一股轰然之力涌至,身旁景物疾向前冲,待他意识过来时,已是重重的摔在地上,待要挣扎爬起时,只觉右腿一阵酸麻,竟使不出半分力气。 冷修远掠至冷羿身边,将他扶起,在血海穴上拿捏数下,冷羿方觉酸麻之感大消,骇然道:“此人劲道怎会如此之大?”冷修远面色凝重,沉声道:“此人修炼的仍是外门横练武功,一身筋骨,却似铁打一般,外力极难伤他。”抬眼凝视胡笃,接着道:“不过真正麻烦的却是此人。” 胡笃刚自冷修远的雷霆一击中回过神来,腕上“厉霜”尚未回袖,只听冷修远朗声道:“易漠烟居然将‘孤沙刀法’传了给你,对你倒是甚是看重,可惜却是看走了眼。”胡笃何曾在一个照面便被人逼得如此狼狈,当下“呸”的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恨声道:“今天小爷倒要你知道,门主有没有看走眼。” 原来胡笃本只是血狼门一名小小的探子,机缘巧合之下,却在一处唐墓之中,发现这把短刀“厉霜”,此刀薄如蝉翼,偏锋利无比,易漠烟认为他乃是有机缘之人,破例传他“孤沙刀法”,以配此神兵。然胡笃性格阴冷狡诈,纵有神兵绝武,仍不改本性,将“厉霜”藏于腕上,用袖遮之,以机簧弹出,不知多少英雄好汉丧生在他这一招上。易漠烟得知后,认为此子难堪大器,渐渐疏远,胡笃不知,却一心想重得门主欢心,于是才有今日之事。 冷修远倒是不知道此中关系,眼下却要想办法解决二人,低声对冷羿道:“待会儿你不必出手,若听见我发出尖啸,便立即用衣袖将耳朵堵上,切记。”冷羿点头,道:“爹,小心。” 冷修远心知此时绝不宜久战,必须速战速决,当下一提身形,直取胡笃。胡笃一招“逾沙轶漠”刀势疾展,冷修远顿感仿佛身陷沙漠之中,飞沙走石,目不视物,他默运玄功,回转六识,大喝道:“破!”只见幻象破灭,却是“厉霜”迎面袭至。冷修远看也不看,一掌便拍在刀背之上,荡开刀势之后,一腿便似逐电而至。胡笃后避退闪,却哪里避得开,只听“通”的一声,却是兀里珍赶到,以身为盾,硬挡冷修远一腿。 冷修远只觉如踢中铁板一般,一条腿已是血气不畅,暗自心惊,却不知兀里珍心中惊骇更甚于他。要知兀里珍练的本就是挨打的功夫,寻常内家高手打中他,都可以若无其事,如今被一个久战之余的老头踢中一脚,竟痛得龇牙咧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当下不敢托大,摆开架势,严防死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如此一来,兀里珍主守,胡笃主攻,冷修远登时陷入苦战之中。若放在平日,冷修远可凭身法变化,斩杀胡笃,只是现在真元将竭,“凌霄一羽”中诸多变化便无法使出。 三人翻翻滚滚斗了数十招,冷修远虽占上风,但无法取而胜之,暗自心焦,如此下去,自己力竭之时,便是败亡之刻,眼下说不得也要搏一搏了。 冷修远厉声长啸,以残存真元强行发动“云龙恸”,此音一出,宛若龙困浅底,绛气哀鸣,黑云罩顶,倾瀑而击。冷羿忙用衣袖堵上耳朵,饶是如此,依感心烦气燥,莫名而悲,在场中那两人更是苦不堪言,眼前明明便是冷修远,却只觉至悲之事纷沓涌至,招式再也递不出去。胡笃哭喊道:“门主,门主。”兀里珍则叫喊着:“儿子,儿子。”冷修远蓦地将声音再次拔高,却如苍穹之下,尽皆同恸,二人哪里还抵挡得住,以手堵耳,口中仍在不断悲呼。冷修远鼓动最后真元,掌若行空,飘忽而至,奋力击出三掌,一掌印在胡笃胸腹之上,两掌打在兀里珍背部,眼见胡笃胸骨凹陷,已是不活,兀里珍也被击倒在地,没了声息,这才颓然坐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章十 冷羿飞奔过来,握着冷修远的手道:“爹,你怎么样了?”冷修远苦笑道:“爹没事,只是真元耗尽,得段时间恢复。”冷羿低声道:“都怪孩儿没用,帮不了爹。”冷修远正要答话,突然有所警觉,侧头望去,不禁大惊失色,原来那兀里珍竟不得死,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冷修远知乃是因为自己已近油尽灯枯,那二掌还是要不了这契丹蛮子的性命,当下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交到冷羿手里,急道:“你快走。”冷羿并没有接下,反而缓缓站起身来,道:“爹,今日就当孩儿忤逆于你,我绝不会独自离开。”说罢,摆开架势,挡在冷修远身前。 兀里珍晃了晃脑袋,稍一动作,便牵扯背后彻骨之痛,却激起他剽悍本性。他抬头看了看,却见冷修远已跌坐在地,而冷羿站其身前,哪还不知冷修远已无力再战,狞笑一声,道:“老杂碎,眼睁睁地看着我收拾了小杂碎再来好好泡制你。”冷羿虽掌心冒汗,却夷然不惧,道:“契丹狗贼,被我爹打得落花流水还敢大言不惭,看我如何收拾你,打得你满地找牙。”兀里珍一愣,冷羿一句话中倒有一半没听懂,不过最后满地找牙四个字算是听懂了,想来前面的落花不惭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恨声道:“你只管图嘴巴快活,待会儿便让你知道厉害。”说罢,含怒出手。 冷羿知道绝不能与他硬拼,一招“南金东箭”,兀里珍不识虚招,被冷羿击个正着,虽不甚疼痛,但顿觉大失颜面,于是对冷羿所出拳腿,不挡不避,意欲一拳换一拳。冷羿不防,差点中招,心知不能如此,当下凭借敏捷身手,专门绕到兀里珍背后出拳。冷羿多年上山挑水,身负重物,既要掌握平衡,又要避开碎石,纵然没有学得轻功,脚步之灵活,已远非常人可比,再加上兀里珍本就体形魁梧,转身不易,却怎么也跟不上冷羿的脚步。 兀里珍被冷羿击中背后伤口数次,疼得哇哇大叫,气得怒火冲天,却怎么也打不到冷羿身上,斜眼看到冷修远正在一旁焦急注视,突然弃冷羿直奔冷修远而去。冷羿大惊,再来不及与他游斗,冲到他身后,飞身而起,两脚疾踢,裂玉腿中最为霸道的一招“玉石俱焚”便即使出。兀里珍忽然转身,冷羿两脚正踢中他胸膛,蹬得兀里珍后退三步,但他一双大手已牢牢钳住冷羿双脚,哈哈狂笑,便待要将冷羿猛掼于地。岂料“玉石俱焚”招尚未尽,冷羿借此冲势,蜷身向前,双膝前顶,直冲兀里珍面目而去。兀里珍外门横练功夫再好,也练不到眼窝,鼻梁这些地方去,直吓得心胆俱裂,身体忙向后倾,双手用力将冷羿甩出,饶是如此,仍被冷羿双膝击中眉骨,瞬时,兀里珍血流满面。 冷羿被这一甩,跌了个七荤八素,刚待站起,兀里珍面目狰狞,却如负伤野兽一般,狂吼着冲了过来。冷羿不敢抵挡,就地一滚,却为胡笃尸身所阻,没有远离开来。兀里珍跳将起来,狠狠一脚踹下,如若被他踩中,十个冷羿也没命。冷羿勉力避开,兀里珍还待再踹下去,突感腰间一凉,低头看时,却见冷羿举着胡笃的右手,“厉霜”已整把插入自己腰侧,直至没柄。 兀里珍喉头赫赫作响,起脚还欲再踩,冷羿不敢怠慢,拔出“厉霜”,让到一旁,那血喷涌而出,溅了冷羿一身。兀里珍犹自不甘,怪目圆睁,手捂着伤口,还待冲上前来,行不到两步,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冷羿心头狂震,适才若是反应慢了半分,现在躺在地上之人便是自己,生死之别,有时便在一念之间。 冷羿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身,便伸手去搀冷修远,握住爹的手时,才发现自己掌心之中全是汗水。自李行天家出来之后,战契丹骑兵,斗血狼门下,亲眼目睹村民惨死,李行天悲壮身殒,一夜之间,经历如此之多,也让冷羿成长良多。冷羿心中暗道:“不论如何,还有爹在身边,待我学好武功,随爹一起北上,定要多杀几个契丹蛮子才能报得了今日之仇。” 正当冷修远准备起身之时,异变遽生,胡笃的“尸身”突然自地上扑起,腕上那把还滴着血的“厉霜”狠狠地插进了冷修远的腰腹之中,冷羿惊呼一声,一脚将胡笃踢飞,却也将“厉霜”带出,那血霎时喷薄而出,冷羿手忙脚乱压住伤口,仍流淌不止。 胡笃躺在地上,仰天大笑,道:“我隐忍不发嗬嗬终于嗬”话未说完,已一命呜呼。 冷羿眼见鲜血潺潺流出,脱下外衣便压在冷修远伤口之上,却依然血流不止,冷修远略略抬手,道:“不必了。”冷羿急道:“爹,你是大夫,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救得了你。”冷修远摇头低声道:“人终归要百年归尘,何况十几年前,我便应该死了,苟活如今,已是上天恩赐。”冷羿哭喊道:“不,爹,你还要教我武功,还要多杀几个契丹蛮子,怎么能现在就丢下我?”冷修远抖索着从怀中掏出那本小册子,道:“爹是教不成你武功了,九霄云龙功唉,你能练成多少,只有看你的造化了。”冷羿痛哭道:“你会好起来的,爹,羿儿等你亲自来教我。”冷修远含笑道:“傻孩子,事到如今还要骗自己吗?”冷羿眼见那外衣已然快被血水浸透,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冷修远用尽力气,想要将手抚摸上冷羿头顶,却无能为力,垂落而下。冷羿一把抓住冷修远的手,跪伏于地,将他的手放上自己头顶。冷修远轻抚道:“羿儿,答应爹一件事。”冷羿不敢抬头,止住哭声,强忍心中悲痛道:“爹尽管吩咐,孩儿一定照做。”冷修远绵言道:“爹唯愿你此生平安,所以北上契丹为我报仇之事,再也休提,你可做得到?”冷羿做梦也没想到冷修远竟会是如此要求,不愿答应,却怎么也说不出拒却之言,当下只有咬紧牙根,默不做声。冷修远柔声道:“羿儿,难道爹最后一个请求你也不答应吗?”冷羿双目红得似要滴下血来,心头宛若千万根钢针齐齐扎下来,痛得无法呼吸,眼见爹已回天乏术,随时便会魂飞魄散,只能违心答道:“爹,孩儿答答应你。”冷修远听到冷羿此言,方才放下心来,眼前突然出现妻儿身影,正缓缓向他行来。冷修远微笑道:“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小君,星儿,我来了。”说罢,放在冷羿头顶的手徐徐垂下,双眼慢慢合上,含笑九泉。 冷羿依然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似是不知冷修远已然西归,直至冷修远的身体渐渐变冷,方才抬起头来,只见冷修远脸含笑意,毫无半分痛苦之色,似是离去更似解脱,心中方觉好受一点。 此时天已渐亮,漫漫长夜终将过去,冷羿茫然环顾四周,除了爹和两名血狼门下的尸身外,竟再无一物,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天下间除了自己孑然一身外,仿若再无它物。昨日此时,自己尚能与爹开心交谈,还有李行天传授武功,更有小花巧笑倩兮喊着羿哥哥,却不曾想到,今日此刻,这三人都已与自己阴阳永隔,参商恒分,而这一切,全都发生在短短数个时辰之内。冷羿看着胡笃和兀里珍的尸身,怒从心头起,若不是这两人贪图九霄云龙功,引契丹兵马来袭,陈家村也不会毁于一旦,爹c李伯伯c小花更不会就此丧命,归根结底,这两人便是罪魁祸首。 他越想越怒,扑上前去,一拳接一拳地打在胡笃的尸身上,直至双拳肿痛,那尸身已是血肉模糊。冷羿仍不解恨,将“厉霜”自他腕上取下,一顿乱砍,可怜那胡笃,生前狡诈怯懦,死后竟也留不得一具全尸。 冷羿浑身无力,方才罢手,随手将“厉霜”插入腰间,回头望向冷修远,却也知无论自己再做何事,终也无力回天,爹永远不可能复而生还,自己更是囿于对其承诺,无法报此深仇。他浑不知自己还能所做何事,只觉天地间再无一物可留恋。 天色已大白,冷羿扫目四顾,只见血迹斑斑,狼藉一片,忖道:“昨夜如此大事,想必定州军很快便会到来,到时发现这两名血狼门下的尸身,纵然自己乃是自卫杀人,但仍须费尽口舌解释,官府相信尚好,若是不信,只怕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想到这里,冷羿虽然再不情愿,也只有将二人掩埋。 他来到二人身边,将胡笃臂上安置“厉霜”的机簧以及二人怀中之物悉数取出,却只有一些碎银,除此之外,再无它物,再将二人狼头纹身毁去,拖至僻静处,草草掩埋了。 冷羿回到冷修远身旁,将他尸身背负起来,向密林深处走去。此地冷羿虽来得少,但也知道附近地形,此去二c三里,便有一座山丘,正是冷修远所说埋葬妻儿所在。他此时只有一个心思,就是将爹与妻儿葬于一处,想必爹在天之灵也乐见于此。 冷羿负着冷修远穿出密林,却见前方豁然开朗,一座高约数十丈的山丘横在眼前,山脚之下,一条小河奔流而过,观其来向,正是从陈家村流淌而来。冷羿上到山顶,果见两座墓碑并排矗立,墓碑乃是用石头削切而成,上面端端正正的刻着“爱妻小君之墓”和“爱子若星之墓”,虽斧凿痕迹明显,但仍可看出打造墓碑之人花费了极大的心思。墓碑面向东北方,远处隐约可见陈家村,此时却是滚滚黑烟升起,想必已然毁于一旦。 冷羿轻轻将冷修远放在一旁,走到坟前,伸手拂去上面并不甚多的积雪,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他本想对这素未谋面的婶婶说两句话,只是话到嘴边,竟不知如何开口,只觉胸中抑塞,却欲哭而无泪。 冷羿跪了片刻,便欲起身安葬冷修远,突然眼光一转,落到那墓碑上,心中不禁大生疑窦,这大雪下了数日,照理来说,墓碑之上应满是积雪才对,但适才自己扫拂之时,却只有薄薄一层,似是有人来过此处,拂下积雪,难道除了爹之外,还有人暗中祭拜?此人究竟是谁?却是有何居心?冷羿暗生警惕,只是此时却不是思索之时,还是先安葬冷修远为重。 冷羿开始在墓旁掘土,这山丘砂石甚多,他又无工具,只得以双手刨开,不一会儿工夫,双手已是鲜血淋漓,冷羿咬牙坚持,不防碰到了腰间硬物,不由蓦然想起,那“厉霜”还在他腰间。冷羿取下“厉霜”,仔细端详此刀,只见刀身清泓如秋水,一点寒光闪于刀尖一隐即没,靠近刀把之处用篆文刻着“厉霜”二字。冷羿挥刀入土,稍一用劲,便即全刀而没,端的是锋利无比。 冷羿也不管是否神兵利器,用它挖了个大坑,将冷修远放入其下。复土之时,冷羿凝视冷修远的面容,迟迟不愿将手中泥土放下,知道这一把土放下后,便再也见不着爹了。站立良久,只觉胸中堵得发慌,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换爹爹复生,眼中泪水终蜿蜒流下,闭上双眼,将手中泥土撒在冷修远身上。 不一会儿,冷修远已被掩埋,冷羿自忖无法立石碑,只得削木为碑,用刀刻上“亡父冷”,正准备刻上“修远”之时,突然想起,此处并非了无人烟,那祭拜婶婶之人敌友难辨,而爹的真名名声太响,如若有人无意中看到此墓,窥伺九霄云龙功,只怕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想到这里,冷羿便刻上“剑秋之墓”,将木板插在冷修远的坟茔之前。 冷羿呆望着冷修远之坟,一想到至亲之人便长眠于此,而自己却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心中便如翻江倒海般难受,思虑再三,突然想起一事。冷羿“扑通”跪倒在冷修远坟前,一字一顿道:“爹,孩儿知你是怕我学艺不精,枉自白白送了性命,方才不准我北上契丹为你报仇,我答应你,可亲生父母之仇却是不共戴天,我若不报,便枉为人子,与禽兽何异?爹,我学好武功,便会奔赴幽云,唯愿爹在天之灵护佑孩儿可以报亲生爹娘的血海深仇。”说罢,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响头后,就在冷修远坟前,翻开那本记载着九霄云龙功的小册子。没翻数页,冷羿突然发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武学之中,他仅仅跟李行天学过外门武功,至于内家武学,他压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现下对着满眼的“紫府”,“少阳”,“玉池”,“黄庭”却是目瞪口呆,浑不知从何学起,对着绝世武学秘籍,却宛如看天书一般。冷羿思虑再三,忖道:“看来唯有拜入江湖中知名门派之中,才能得以内家入门,如此方能学得此功。”只是现在的冷羿,所知江湖门派,仅仅一个血狼门,“爹曾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江湖自在前方,难不成我还找不到吗?”想到这里,冷羿向着冷修远坟茔看上最后一眼,转身下山而去。 冷羿下山之后,远远便看见宋军旗帜,一个大大的“定”字迎风飘扬,他知必是定州军已至,想来契丹军已然撤走,只是自己再回陈家村已无甚用处,倒不如尽快学到九霄云龙功,也可早日北上报仇。想到这里,冷羿默默看向陈家村方向,心中念道:“爹,李伯伯,小花,还有惨死在契丹铁骑下的叔叔伯伯,保佑我可以早日学成武功,奔赴幽云,为大家报仇。”依依看了陈家村最后一眼,决然转身,目光坚定,向西而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章一 镇州城外,寒风朔朔,大雪夹杂着米粒般大小的冰雹呼啸而下,大地一片雪白。两名守城官兵此时站在城门之下,连连呵手跺脚,却也挡不住刺骨寒意侵袭。略高的官兵怨道:“这大冷的天,鬼都见不着一只,偏偏轮到咱们来守城门,真是倒霉透顶。”略矮的官兵搓着手,呵了口热气,道:“小四,别抱怨了,要是被上头听见,少不得又是一顿臭骂。”那叫小四的官兵怒道:“听见就听见,他们躲在暖炕上,喝着小酒,有婆娘捂脚,难为老子在这冰天雪地里冻得直哆嗦。”略矮的官兵小跑了两步,活动活动已感麻木的双脚,懒懒道:“等会儿换班之后,我陪你去窑子里喝两杯。”小四这才回怒转喜,道:“老许,如此便说定了,你可不准反悔。” 正当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之时,雪地之上出现一个黑点,渐渐向镇州城走来。老许眼尖看到,叫道:“有人来了。”小四惊道:“这鬼天气还有人出远门?怕是不想活了。”那黑点越行越近,正是冷羿。 原来冷羿当日离开陈家村后,不想前往定州,盖因极可能有村民看见他展露武功,到时解释起来,未免又多费唇舌,而且之前血狼门探子一案尚未了结,若是让官府注意到他,更是麻烦,所以他绕过定州,直奔镇州而来。他在路上向一家农户买了几件御寒衣物和干粮,方才撑到镇州城外,只觉浑身疲累,饥寒交迫,眼望镇州城便在前方,只想入城之后便寻一处客栈,热菜暖炕,吃饱喝足,大睡一觉。 刚刚来到城门口,却被两名官兵拦下。小四道:“你是何人?一个人来镇州城做什么?”冷羿答道:“我是定州人氏,村子被契丹狗贼抢掠,不得已逃到此处。”老许面露狐疑,道:“此事我也听说,不过定州军已将契丹蛮子逐退,为何你不回村子?”冷羿道:“父亲惨死,我在村子里再无亲人,又怕契丹狗贼再来,所以索性离乡背井,寻一个活路。”老许道:“身上可有凭留?”冷羿愕然道:“当日契丹狗贼抢掠之时,我便逃出来,却哪有时间去官衙办凭留?”小四道:“没有凭留,我怎么知道你是宋人还是契丹蛮子的奸细?”冷羿怒道:“村子尽毁于契丹狗贼,爹也死在他们手上,我恨不得食契丹狗贼之肉,又怎么会是奸细?”老许抬手道:“少年人,不必动怒。上面下了严令,要彻查每个入城之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之处,还望莫怪。” 冷羿万没想到,到了镇州城门,却进不得城,那官兵说得却也有道理,自己终究是个身份不明之人。一时间,冷羿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大侄子?”冷羿抬头望去,却见陈里正站在城内不远处,一见果真是冷羿,他忙不迭地跑了过来。冷羿奇道:“陈里正,你不是在定州吗?”老许侧头道:“你们认识?”陈里正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道:“是呀,他是我大侄子,不知二位官爷为何不让他进城?”小四道:“他身无凭留,难以证明他的身份。”陈里正满脸堆笑,道:“我是陈家村的里正,可以证明他确是我村之人。”说罢,从身上掏出官衙证明,递了过去。那老许仔细看了看,道:“这确是定州府衙的证明,可是这只能证明你的身份,还是无法证实他的身份。”陈里正苦笑道:“官爷,您就行行好,我用这把老骨头赌咒发誓,他的的确确是我陈家村的人,您看这冰天雪地的,村子又毁了,你再不让他进城,他可真的要冻死在外面了。”小四拿过证明,略略看了几眼,对那老许道:“算了,让他进去吧,反正有人作保,这时辰也不早了,别耽误咱们换班。”老许犹豫了一下,挥手便让冷羿进城。陈里正千恩万谢,与冷羿一起走入城内。 镇州城内一片萧索,街道冷落,大街上只听闻二人“咯吱咯吱”的踩雪之声。冷羿久未踏足城镇,没想到镇州城竟如此冷清,更没想到陈里正居然也在镇州城,有心想问问村里状况,却不知该如何问起,陈里正却先开了口,“不知冷大夫”冷羿默然不语,眼圈却已泛红。陈里正叹道:“都是命哪。当日要不是你和老李头救我一命,现在我早就到阎王那里报到了,想不到我逃得一命,老李头和你爹却”冷羿压抑心中悲痛,道:“陈大叔,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是怎么会到镇州城来?”陈里正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说来话长,大侄子,你还没吃东西吧,来,我带你先去吃点东西,咱们边吃边聊。”说罢,领着冷羿走街穿巷,来到一处小酒馆前。 只见那酒馆门面简陋,屋檐下歪歪斜斜地插着一支破败不堪的酒旗,已然看不出颜色,被凛风吹得呼啦作响,上面的“酒”字已褪至模不可见,两扇木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却好似风再大点,便会随时倒下一般。 二人走进店内,只见店里横七竖八地放着几张桌椅,桌面之上黑亮鉴人,却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有擦拭过,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烟熏火燎之气。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趴在柜台前打盹,靠角落的桌子上坐着一个蓝衫汉子,背对二人,桌上歪歪倒倒地放着数个酒瓶,那汉子听见有人进来,却并不转身,自顾自得饮酒。 冷羿随手拉过一条长椅便在桌前坐下,陈里正高声叫道:“掌柜,掌柜。”那老人闻言抬起惺松的双眼,四下张望一番,见有客上门,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走到二人身边,嘟囔着:“二位客官吃点什么?”陈里正犹豫一下,道:“来几碟小菜,再来几个馒头,恩,大侄子,你喝酒不?” 还未等冷羿答话,陈里正又接着说道:“酒最伤身,还是不饮为好。”只听背后那蓝衫汉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叫道:“店家,再来两壶酒。”掌柜应了一声,丢下二人自顾取酒去了,陈里正尴尬道:“这酒馆地处偏僻,掌柜也如此怠慢客人,怪不得无甚生意。”冷羿劝道:“这倒也无妨,陈大叔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想知道您是如何会镇州城来?”陈里正叹口气,道:“当日你叫我逃走,可到处都是契丹蛮子,我哪里敢逃,于是胡乱抹了一把血涂在脸上,混在死人堆里,总算逃过一劫,待那些契丹蛮子走远后,方敢站起来。” 冷羿这才知道原来陈里正乃是装死逃生,虽面上没有露出鄙夷之色,但心中却颇不以为然,不过一想到如狼似虎的契丹骑兵,惨死在他们手下的村民,不禁释然,毕竟命只有一条,能活着已是万幸,想到这里,不禁追问道:“你站起来后,可曾看见李伯伯?”陈里正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颤声道:“老李头死得极惨,被那些契丹人割下头颅,身子却被踩得稀烂,只剩一堆肉泥,若不是我偷眼看到他被杀的地方,却也万万认不出那竟是他。”冷羿“呯”的一掌拍在桌上,怒道:“该死的契丹狗贼,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竟也做出,来日不多杀他几个,此恨难消。” 那蓝衫汉子仰天打了个哈哈,大声叫道:“掌柜的,你店里可养了牛吗?”掌柜刚刚自里间出来,手上端着冷羿二人所点的小菜馒头,闻言一愣,道:“小店本小利薄,哪养得起牛,客官吃的牛肉都是小老儿买回来的。”蓝衫汉子笑道:“那倒是甚好,否则你可就惨了。”掌柜来到冷羿桌前,放下手中小菜,奇道:“如何便惨了?”蓝衫汉子道:“别人将你的牛剥下皮,吹上天,你说惨不惨?” 冷羿这才醒悟蓝衫汉子是在嘲讽他吹牛,怒目而视,蓝衫汉子浑不在意,只顾饮酒吃肉。陈里正忙打圆场,道:“来来来,快吃点东西。”冷羿这才省起自己还是饥肠辘辘,收回目光,抓起一个馒头便塞到嘴里。陈里正吃了几口小菜,便停了下来,冷羿如风卷残云般将桌上食物一扫而光,这才想起陈里正还没有吃,不由赧然道:“肚子太饿,一不留神就吃光了,倒让陈大叔见笑了,要不再叫掌柜拿些上来?”陈里正笑道:“不必了,我的远房亲戚便在附近,待会儿我再回去吃点东西也无妨。”冷羿奇道:“为何陈大叔不回陈家村,要到这镇州来?”陈里正叹一口气,道:“当日我死里逃生之后,便回了一趟陈家村,整个村子几乎被烧成灰烬,无奈之下,我便央一个在定州军中担任职务的本家侄子,快马护送到镇州来投靠一个远房亲戚,混口饭吃。”冷羿道:“那陈家村的里正又由何人担任?”陈里正苦笑道:“逃出来的村民十有八九不愿再回去,村子都没了,还要里正做什么?”冷羿虽早料到会有此结果,但从陈里正口里亲耳听到,心里仍是不免怅然。 陈里正偷偷瞧了蓝衫汉子和掌柜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老李头和你爹都不是平常人,应该是传言中的武林好汉,是吗?”冷羿哭笑不得,道:“他们二人确实身怀武功,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才会在此隐居。”陈里正兴奋地搓着手,道:“当日你爹来到陈家村时,是我坚持让他留下来,果然好心有好报,让大侄子可以在契丹蛮子的刀下救了我这把老骨头,不过老李头倒真没看出来也身怀武功。” 他这一说不打紧,却勾起冷羿思念之心,而此血海深仇,欲报却遥遥无期,心中不禁一痛。陈里正见他神态,知道此时不宜再谈此事,忙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个,大侄子今后有什么打算?我那远房亲戚在镇州城有点小生意,若是不嫌弃,我回去跟他说说,请个人帮忙,混口饭吃应该是没有问题。”冷羿深吸一口气,道:“多谢陈大叔好意,不过我想四处历练一番,更何况身为人子,爹的大仇不能不报,他日若我艺成,必会向契丹狗贼讨一个公道,绝不会让爹和无辜村民枉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章二 这时却听到“啪啪啪”的掌声响起,却是那蓝衫汉子转过脸来,兀自拍着手掌。只见他一脸虬髯,气宇轩昂,眼角处皱纹深刻,大有风霜之色,一双虎目含笑注视着冷羿,径直站起身来,端着两壶酒走到二人桌旁。冷羿不知其来意,也起身站立,暗中戒备,那汉子身材高大,冷羿本已算挺拔,不过与他比起来,竟相差半头。 只见那汉子举起酒壶,递与冷羿,道:“某家一路行来,路遇太多口是心非之人,骂起契丹蛮子来比谁都凶,真要上阵杀敌之时,却跑得比谁都快,所以适才小兄弟豪言之时,某家才忍不住出言嘲讽,小兄弟大人有大量,莫怪莫怪。”冷羿本也不是小气之人,见这汉子出言豪爽,落落大方,有错则认,毫不做作,不由大生好感,忙道:“些许小事,何必记挂。”接过那汉子的酒壶,面露难色,道:“小弟酒量尚浅,恐不能陪兄台尽干此壶。”那汉子哈哈笑道:“酒中有乾坤,壶中存日月,男子汉大丈夫,尽饮方显豪气,若是扭捏作态,像娘们似的小口来抿,除非是小兄弟看不起某家的酒。”说罢,仰起脖子,将壶中之酒尽数倾入口中。冷羿哪受得如此之激,不顾陈里正在身旁不断暗拉衣袖,也学那汉子一般,将壶盖放在一边,举壶便往嘴里倒去。只听“咕噜咕噜”数声,虽衣襟之上洒落不少,但一壶酒已然喝了个底朝天。 冷羿尽饮此酒后,只觉辛辣之味并不如在李行天家中所饮之酒,但仍觉腹中翻涌不止,勉强压抑住后,摇晃着坐了下来。那汉子目露赞许之色,抬手一抹嘴边酒渍,也不管他二人同不同意,一屁股便坐在桌旁,高声叫道:“掌柜的,再拿两壶酒来。” 陈里正见那汉子身材魁梧,却也不敢吭声,心底却甚是后悔,为何选了这家酒馆。未几,老掌柜便将酒端了上来,那汉子倒也没有再举壶而饮,斟了两杯酒,放了一杯在冷羿面前。冷羿此时酒劲上涌,见又是一杯酒放在眼前,想也不想,举起杯便一饮而尽,那汉子笑道:“如你这般饮法,今日恐怕是出不了这店门了。”陈里正也忙劝道:“大侄子,点到即止,点到即止啊。”冷羿此刻已有醉意,蓦然想起冬至那日在李行天家中饮酒时的情形,哀不可抑,竟伏在桌上痛哭起来。陈里正虽不知他因何事勾起伤心,但也知必是因他爹之事,伸手轻拍他背心,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大侄子,冷大夫在天有灵,看到你这幅模样,也不会安心。”转头又对那汉子道,“让壮士见笑了,只因契丹蛮子突袭我们村子,村民死伤无数,这孩子的爹也还望包涵则个。” 那汉子看着趴在桌上犹在哭泣的冷羿,一双虎目却眯了起来,猛地“呯”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却将一桌杯碗震得东倒西歪,酒水横流,倒把陈里正和老掌柜吓了一哆嗦。冷羿茫然抬起头来,浑不知发生何事。那汉子怒道:“某家刚才听你不愿寄人篱下,只想历练天涯,成就一番本事,为你爹报仇,这才执壶赔罪,万没想到,你竟如此软弱,只会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难不成那些契丹蛮子就会被你哭死?你爹能被你哭活?” 冷羿闻听此言,顾不得擦去脸上泪痕,睁着通红的眼睛,也是“呯”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陈里正和老掌柜吓得再一哆嗦,怒声道:“你经历至亲之人死在眼前的痛苦吗?你经历契丹蛮子杀伐屠戮的惨状吗?你经历有心复仇,无力杀贼的痛楚吗?我哭便是软弱,便是娘们,若你经历我这一切,能否坐在这里还未可知。” 那汉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苦涩,举起酒壶,牛饮一口,低声道:“我六岁之时,全族遭契丹蛮子杀害,娘将我藏在地窖里,方才躲过一劫。自那时起,我便四处流浪,遍寻名师,艺成之后,投身军伍,追随杨业杨老令公麾下,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倒也杀了不少契丹蛮子,直至雍熙三年惨败,杨老令公绝食殉国,我才脱出行伍,所以,你所说之事,某家悉数历经。” 此言一出,冷羿还只是惊讶这汉子竟也经历被契丹灭族之事,陈里正却已经吓得两腿瘫软,直不起身来。要知大宋军纪森严,岂能擅自脱出,更何况是雍熙北伐的败军之师。宋法规定,逃亡一日即斩首,这雍熙北伐少说也过去一年多,这汉子纵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砍,他竟然敢当众说出此事,莫不是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思?陈里正想到这里,偷眼看向那汉子,见他仍在低头沉思,没有注意到自己,便慢慢挪动脚步,猫腰准备溜出店去。也不见那汉子如何动作,大手一伸,便如抓小鸡似的将刚刚离座的陈里正拎了回来,按在椅上。 冷羿惊于那汉子竟然与自己同病相怜,再加上适才那一番吼叫,酒也醒了不少,见此情形,奇道:“陈大叔,你这是要去哪儿?”陈里正上下牙齿打个不停,道:“我我我尿急,想想去茅房。”那汉子大笑道:“茅房在后面,你往门外跑做什么?”陈里正战战兢兢道:“小老儿昏了头,却是忘了。”那汉子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陈里正心中忐忑,只想快点离开,偏偏冷羿毫无半分离去之意,只是凝视着那汉子,不由暗暗焦急,寻思着该如何脱身面去。只听冷羿抱拳说道:“小弟不知兄台过往,方才酒后胡言,还望莫要见怪。”那汉子抬手摆了一摆,萧索道:“都已是往事,倒也没有什么怪不怪的。某家说与你听,只是要你明白,天下之人,伤心欲绝之处,多如过江之鲫。拿得起,放得下,方是好男儿。他日沙场杀敌,用契丹蛮子的头颅来祭奠你爹,岂不远胜于在此抹眼泪?”冷羿摇头苦叹道:“不瞒兄台得知,我仅仅学过一点外门武功,若要上阵杀敌,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那汉子奇道:“方才这位不是说你在契丹蛮子刀下救了他吗?却又如何尽说些丧气话?”冷羿道:“当日我身边还有一位高人,若不是他,我也救不了陈大叔。”顿了一顿,黯然道,“只可惜他也死在契丹蛮子手中。就因为我见到战场之上契丹蛮子的凶悍,便知道凭我现在所学,上阵杀敌于我而言,实是遥不可及之事。” 那汉子沉默半晌,道:“你有何打算?”冷羿道:“我欲效法兄台,遍寻名师,以求他日报仇血恨。”那汉子问道:“你准备拜何人为师?”冷羿低头,答道:“我对江湖之事所知了了,实不知该拜何人为师。”说到这里,眼前一亮,忙抬头望向那汉子,急切道:“兄台闯荡多年,对江湖之事定甚是熟悉,不知可否提点一二?”那汉子哈哈笑道:“你纵不问,某家也准备告诉你。刚才听你说,学过外门武功,想必已有根基,某家便向你推荐几个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外功门派。” 冷羿忙打断他的话,道:“我虽习过外门武功,但仅半年有余,我还是想学内家武学。”那汉子奇道:“你既已知武学分外门内家,当也知内外兼修不得,而且内家武学习练起来颇为不易,进境甚慢,为何你还要拜入内家?”冷羿无法说出自己拜入内家纯粹是为了学九霄云龙功,只得遮掩道:“内家武学进境虽慢,但一旦有成,威力更甚,既然要学,何不选更厉害的?况且我尚年轻,多学几年也无不可。” 那汉子呆了一呆,旋即大笑,笑声中却带着些许不甘,些许惆怅,冷羿目瞪口呆,浑不知自己所说何话竟惹得这汉子如此大笑。那汉子笑声一收,举起酒壶,痛饮一口,道:“若某家当年也明白这个道理,便不会如今一般,永无进窥武学至高之境。小兄弟,你选得对。本来某家认识一人,一身武学惊世骇俗,由他来教你,实是再好不过,只可惜他俗务缠身,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传授于你,到时耽误了你,反而不美。”沉吟片刻,道:“江湖中以内家武学著称的门派,首推便是终南山上容天观,若你能拜入观中,相信必能习得上乘内家武学,只是”冷羿奇道:“只是如何?”那汉子犹豫一下,道:“只是容天观向来不理会俗世纷争,纵然是派下山的弟子,也只准在江湖上为容天观争名,不准介入俗世之争,所以如果小兄弟真的拜入观中,恐怕报仇之事更难有机会。但其他内家门派要么地处偏远,要么武功不济,却都不甚适合。” 冷羿沉思半晌,道:“多谢兄台提点,此事我自会考虑。说了半天,却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那汉子斜着眼看了看缩在一旁,面如土色的陈里正,笑道:“某家若是说出名姓,只恐有人怕被灭口了。小兄弟,今日相聚甚欢,他日有缘再见时,某家再告诉你。”说罢,站起身来,推开门板,纵声高扬,“歌且谣,意方远,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余声渺渺,隐没在茫茫风雪之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章三 冷羿听那豪放声音越去越远,再看看一旁面色稍稍回复正常的陈里正,心中一阵感叹,蓦然想起那汉子临走前所说之话,不禁问道:“陈大叔,那人说有人怕被灭口,究竟是何意思?”陈里正侧耳听了听,确定那汉子已走远,这才压低声音,道:“大侄子,你差点闯下大祸。那人是逃兵,按律当斩,幸亏他走了,要不然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定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就够我们受得了。” 冷羿心中对那汉子甚是钦慕,此刻听陈里正如此一说,不禁有些意兴阑珊,摇头道:“反正我们也不知他名姓,更没人看到我们在一起,陈大叔,饭已吃过,这便走吧。”陈里正也听出冷羿语中略有不喜之意,当下也不再多说,叫道:“掌柜,结账。”老头在柜台上拿着算盘珠子啪啪两下,头也不抬,道:“谢惠,一共六十七文钱。”陈里正失声叫道:“怎么如此贵?”老头不紧不慢说道:“那人未结账便走了,你们既认识,自然由你们来付。” 陈里正瞪大双眼,叫道:“谁认识他?你这老头,不敢要他结账,便赖在我们身上,这账,我们定不会付,就算打到官府,你也占不得一个理字。”老头慢吞吞地说道:“小老儿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太好使,刚才好似听见那人说什么雍熙年间的事情,到时候官老爷问起来,我便照直说了。反正你们也只是同桌喝酒的交情,至于认不认识,便由官老爷来判。”陈里正万没想到那老头竟在柜台里听到那人所说之话,不由一时语塞。 冷羿见状,心中暗将这掌柜与那汉子比较,一个市侩缠身,一个豪气干云,简直判若云泥,更增对那汉子的好感,当下也不再多言,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抛了过去,道:“这些可够?”那掌柜喜笑颜开,连声道:“够了,够了。”陈里正却在旁叫道:“大侄子,给多了,哪要得了这许多。”说罢,急匆匆跑到柜台前,大声叫道:“快快找钱!” 冷羿眼见二人为些许银钱纠缠不休,心中生恶,也不与陈里正打招呼,抬腿便走出店外。只见北风卷着雪花与冰粒呼啸而下,打在脸上,冰冷而生疼,冷羿却恍若不觉,忖道:“若我学武不成,他日是否会像他们一般,为生活所迫,变成如此市井之徒?不,绝不,我定要学好武功,似那汉子般,上阵杀敌,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想到这里,心中突然豪气大发,朗声道:“歌且谣,意方远,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 只见身旁传来“啪啪啪”掌声响起,冷羿侧头一望,发现那汉子不知何时竟站在自己身边,又惊又喜:“你怎么回来了?”那汉子满脸含笑:“某家突然省觉,酒钱尚未给,这便赶回来,没想到正瞧见小兄弟在此豪兴大发。”冷羿笑道:“不过适才听见兄台吟诗,心中甚是喜欢,不由自主便念了出来,倒让兄台见笑了。”那汉子道:“某家粗鄙,哪里会吟什么诗,这还是听见旁人所吟,缠着那人教我的。小兄弟,你我道左相逢,一见如故,待某家进去结了酒钱后,再觅地长谈。”冷羿道:“酒账已结,我们这便可以走了。”那汉子听见店内隐约争吵之声,似是明白过来,抬手挽住冷羿臂膊,笑道:“那我们这便走吧。”说罢,二人沿街而行,不多时,已去得远了,待陈里正攥着争回来的数十文钱走出店门时,哪里还看得到冷羿的身影。 镇州城本不甚大,二人相携并肩,不一会儿便走到城门处。冷羿猛然想起一事,大叫一声“哎呀!”那汉子不明就里,侧头问道:“何事?”冷羿道:“光顾着和你说话,却忘了要陈大叔帮我到官府去办理凭留,要不然寸步难行,完了完了,适才也没问问陈大叔住在何处,这该如何是好?”那汉子拍拍冷羿的肩膀,道:“不必慌张,此事包在某家身上。”冷羿不知为何,自那汉子道出与他同病相怜的身世后,莫名的便对他有种熟悉信任之感,仿若长兄,又似慈父,只觉但有他在身边,万事皆可为。听他此言,当下心中大定,也不再多言,一起向城外走去。 出城之时,官兵倒没再检查什么,任凭二人出城而去。那汉子似是对周遭道路极为熟悉,行不多时,便带着冷羿来到一处破庙。虽称之为庙,实也就是三间破败的瓦房。那汉子当先走入正中间的一间房内,只见其奉着一尊神像,不过年久失修,身上的漆已尽数脱落,露出里面灰扑扑的泥胎,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何方神佛。身前的供桌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上面放着的一只香炉里已堆满分不清是香灰还是灰尘的东西,屋角处挂满蛛网,无一不显露出此地久已无人,破落荒凉。 那汉子随手扯下搭在头上的蛛丝,笑道:“此处久未有人来过,倒是过于脏乱一些,恐怕要委屈小兄弟了。”冷羿忙道:“这说得哪里话,只要有瓦遮头,不必露宿荒野,便已是很好了。”接着又道:“适才陈大叔在场,你不方便说出名姓,不知现在可否告诉我?”那汉子抚掌大笑,道:“小兄弟不说,某家倒还忘了,某家姓凌,名寄傲,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冷羿道:“在下姓冷,单名一个后羿的羿。”凌寄傲道:“后羿射日,好俊的名字,为你取名之人必对你期望甚深。”冷羿黯然道:“是爹替我取的,只是他现在已听不到凌大哥的这番话。”凌寄傲走到冷羿身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爹在天之灵会一直看着你,如何一步一步学好武功,为他报仇雪恨,你对自己可有信心?” 冷羿蓦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直视凌寄傲,一字一顿,铿锵道:“冷羿必不会让爹失望,也不会让凌大哥失望。”凌寄傲笑道:“某家定会看看你会不会食言。好了,别搞得紧张兮兮的,刚才在酒馆里光顾着喝酒,肚子还饿得咕咕叫,你且去找一些木头,某家出去弄点野味回来,祭祭五脏庙。”冷羿听他这么一说,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只因适才在酒馆中陈里正本就没叫多少食物,这一路行来,也消耗得七七八八,当下连声叫好,于是,二人各司其责,分头行事。 冷羿做这事倒是轻车熟路,未过半晌,抱着一堆枯枝木头回来,见凌寄傲尚未返回,便将枯枝点起火来,木头放在四周烘烤湿气。还没等木头湿气除尽,凌寄傲便拎着两只剥皮洗净的野兔进来,一见冷羿已将火升起,笑道:“冷兄弟手脚倒挺利索,这么一会儿工夫,却连火都点起来了。”冷羿也笑道:“都是些平日里做惯的活,倒也没什么。”凌寄傲道:“且稍待片刻,看某家的手艺。”说罢,拣了两根树枝,眼光忽然在一旁烘烤湿气的木头上停顿片刻,却没言语,径直将那野兔穿了起来。 只见他单手将那两只野兔放在火上烤了起来,另一只手伸入怀中,却掏出几个小瓶,里面装的粉末状的东西,不知为何物。冷羿见状,奇道:“凌大哥,这些是什么?”凌寄傲笑道:“是毒药,你怕不怕?”冷羿笑道:“这辈子还没尝过毒药是何滋味,正好尝尝鲜。”凌寄傲微微一笑,并未作声,专心对待那两只野兔去了。只见他单手转动树枝,野兔在噼啪作响的火焰中均匀地烤炙,颜色慢慢由浅变深,最后变成鲜亮透丽的金黄色,渗透而出的油脂滴落在火中,腾起一片火星。凌寄傲取过小瓶,将其中粉末均匀撒在其中一只野兔上,瞬时空气中弥漫起夹杂着莫名清香的醉人肉香,两者似全不相容,待嗅入鼻中,只觉浑然天成,沁人心脾,引得冷羿腹中馋虫大动,本只有五分饿,却变成九分饥。 冷羿“咕嘟”吞下一口口水道:“凌大哥,那粉末为何只撒在一只野兔,另一只上不撒?”凌寄傲笑道:“撒了粉末的那只是给你吃的,刚才不是说了吗,那是毒药。”冷羿双目放光,道:“毒药就毒药吧,做个饱死鬼也不错。恩,不知道可不可以吃了?”凌寄傲叹一口气,将那只野兔递于冷羿,道:“被你在旁吵闹,也烤不下去了,将就吃吧。”冷羿接过野兔,略吹几口气,便一口咬了下去,只觉兔肉外表酥脆,内里鲜嫩,配合着那醉人清香,一口兔肉尚未吞下,已是齿颊留香。冷羿还未嚼两口,便囫囵吞下肚去,索性将那兔肉放至唇边,吃一口吞一口,凌寄傲手中野兔尚未吃下一半,他手上已只剩树枝,地上却是一小堆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章四 凌寄傲笑道:“看来冷兄弟颇给某家面子,一只毒兔子这么快就吃完了。”看着冷羿一副未吃饱的模样,眼睛还盯着他手中半只兔子,笑了笑,将手中树枝递了过去。冷羿摇手,道:“这么好意思?”凌寄傲道:“别装模作样,我已吃饱,你不吃我便扔了。”冷羿忙伸手接过,嘴里嘟囔着:“这么好的东西,可别糟蹋。”凌寄傲笑了笑,从腰间解下一个革囊,痛饮一口,咂舌道:“还是自家的酒好喝。”冷羿专心对付野兔,倒也没空理他。凌寄傲漫不经心道:“这大雪天的,也难为你短短时间就找到这么多木头。”冷羿嘴里嚼着兔肉,含糊不清道:“我直接找了棵小树,将它砍了,要不是身上有把利器,哪有这么快。”凌寄傲奇道:“我见你身无长物,又何来利器?”冷羿依依不舍放下手中野兔,将左手衣袖捊起,露出里面的“厉霜”,小心将其解下,递于凌寄傲。 凌寄傲接过“厉霜”,仔细端详一番,便觉一股寒气逼人,轻轻用手指弹向刀背,只听“锵”的一声,似如鬼泣,沉下脸道:“此刀虽锋利无匹,但煞气太重,损在它刀下生灵怕是不计其数,却是一把邪刀。若刀主修为不够,必遭其反噬,你又是从何而得?”冷羿犹豫片刻,还是将血狼门窥伺九霄云龙功,引契丹军屠村,最后冷修远身死,但自己却看不懂九霄云龙功之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凌寄傲听得颇为认真,听完之后,长叹道:“原来你竟是‘云龙大侠’的后人,怪不得执意要拜入内家门派,却是为了学家传武功。”冷羿低声道:“爹只是将九霄云龙功交给我,是我自己愚笨,不得其门而入,所以才想拜入内家门派,早日学成此功。” 凌寄傲将“厉霜”还给冷羿,正色道:“此刀佩之不祥,而靠机簧发动,更添其阴毒之意,大失光明磊落。若你暂且要佩,不妨去配一把刀鞘,可略减其狠厉。但武学一途,终究不可依赖外力所成,否则就算赢得了一时,于你自身武学修为却是百害而无一益。”冷羿接过“厉霜”,将它重新装在手臂之上,点头称是。凌寄傲接着道:“江湖诡谲,人心险恶,今日你遇上的是某家,他日若你遇上的是心怀叵测之徒,就凭你身怀九霄云龙功这块璧,怕难逃遭人暗箭,冷兄弟,你我虽相识不久,莫怪某家交浅言深。你身为‘云龙大侠’后人之事,不必再对旁人说起。” 冷羿重重点头,道:“多谢凌大哥提点,小弟定会注意此事。”说罢又拿起野兔咬了一口,只觉味道虽也不错,但比起刚才自己吃的那只却差上许多,不禁奇怪道:“凌大哥,你为何不在自己所吃的这只兔子上洒上那些粉末,给我烤的那只洒上之后便要好吃许多。”凌寄傲笑道:“非是不愿,而是不能。某家当年嗜酒好食,那种粉末便是花重金从一位大厨那里学得的调料,纵然是普通食物,一经调制,也会变人间美味。不过,有人却不容某家使用此物。”冷羿奇道:“那又是为何?”凌寄傲笑道:“烈酒美食,却也是一种享乐,耽于其中,只会令人心志动摇,所以这调料,某家只给看得上之人烹烤食物所用,自己却是很久未曾用过。” 冷羿咂舌道:“那人管得真宽,连凌大哥吃什么都要管。”凌寄傲正色道:“所谓妙言要道,他说的有道理,某家自然要听。”冷羿道:“难道他比凌大哥还要有本事吗?”凌寄傲悠悠喝了一口酒,谓然叹道:“此人学究天人,惊才绝艳,年方弱冠便自创武功,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心志坚定,誓以收复幽云为己任,某家一介莽夫,虽痴长几岁,但却天壤之别,何能与其相提并论?”冷羿没想到凌寄傲竟对此人评价如此之高,不由好奇道:“他叫什么名字?”凌寄傲道:“此人姓秦,单名一个轩字。” 冷羿在心中将“秦轩”这个名字默念数次,刻在脑中,暗忖他日若有机会,定要凌大哥引见一下,看看这令凌大哥如此拜服之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凌寄傲提到秦轩后,忽然想起一事,道:“冷兄弟下一步准备如何?若是不愿拜入容天观,某家再想办法求人教你。”冷羿沉思片刻,道:“凌大哥说能教我之人便是秦轩?”凌寄傲点点头,冷羿微微摇头:“他既以收复幽云为己任,岂能因我而耽搁,我已想好,明日便上终南山,既然要学,当然要学最好的。”凌寄傲大笑,递过革囊:“那某家便先敬冷兄弟一口,祝冷兄弟艺成终南山。”冷羿喝了一口,将革囊递还给凌寄傲:“多谢凌大哥,小弟必会努力。”停顿一下后道,“方才在酒馆之中,听凌大哥说曾投身行伍,不知可否说说你是如何在沙场之上杀得那些契丹蛮子屁滚尿流。” 凌寄傲虎目之中流露出追忆之色,抓起革囊,猛灌一口酒,放下革囊之时,满脸尽是亢奋之情,却似变回当日战场杀敌的那个铁血男儿,只听他激昂道:“那时某家已是三十而许,却刚刚入伍,只是一名小卒。一日,得到消息,契丹蛮子又来寇边打草谷,上头命我们迎头痛击,某家初上战场,却被安排在后。某家不服,偷偷冲到最前线杀敌,一役下来,某家杀了二十几个契丹蛮子。”冷羿插嘴道:“立下如此大功,一定赏赐丰厚,越级提升了。”凌寄傲一巴掌拍在腿上,笑道:“若冷兄弟当时是某家上级便好,只可惜某家换来的却是一顿军棍。”冷羿奇道:“这又是为何?莫非嫌凌大哥杀少了?”凌寄傲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某家擅自行动,视军令如无物,没砍某家的脑袋已算是天大的恩赐。”冷羿咂舌道:“军令如山,果然没说错,那后来如何?”凌寄傲道:“后来此事传到杨老令公耳朵里,他老人家哈哈一笑,大笔一挥,便将某家调至前锋军,让某家可以痛快杀敌。”冷羿悠然道:“可惜我生晚了,要不然也可以与凌大哥一起追随杨老令公上阵杀敌。”凌寄傲道:“想上阵杀敌还不简单,冷兄弟将武功练好,他日定有机会,你我二人同上沙场,一起杀他娘的契丹狗贼。”冷羿脑海之中浮现出他与凌寄傲一起上阵杀敌的情形,热血沸腾,抢过凌寄傲手中革囊,“咕噜噜”大喝一口,扬声道:“我必不负凌大哥所望,他日沙场同力杀敌。”凌寄傲大喝一声:“好!”冷羿接着道:“凌大哥,你再与我讲讲你是如何杀契丹蛮子。” 凌寄傲当下将他战场之上如何杀敌,一一道来,他口才并不算好,只是这本是他亲身经历,引以为豪之事,此刻对冷羿道出,仿佛又回到那金戈铁马的岁月,直听得冷羿时而激昂,时而心惊,时而澎湃,时而狂喜。一个革囊在两人手中转来转去,漫漫长夜,便随囊空酒尽而终于过去。直至天色微白,二人才终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冷羿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终习得九霄云龙功,与凌寄傲携手大破契丹兵马,斩杀萧挞凛,血狼门等一众契丹狗贼,终于报此深仇,不由大笑出声。这一笑倒把他笑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仍身处破庙,适才不过是南柯一梦。冷羿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用力地晃了晃,只觉头痛欲裂,宿醉未醒的滋味果真是不好受。他抬眼看向四周,却只见篝火处只余灰烬,青烟袅袅,犹有余温,在他身旁却放着一张被钱袋压住的纸,钱袋里面还有数块碎银,而凌寄傲却已不在庙中。 冷羿拿起一看,却是一张定州府衙所发放的凭留,只是姓名一栏却是空着,显是让他自己填写,而旁边的地上用烧焦的树枝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字“急,后会。”冷羿苦笑一声,忖道:“凌大哥既有急事离开,还记挂着我没有凭留之事,怕我没有盘缠,还留了银子与我上路,他日相见之时,定要好好地感谢于他。”想到这里,冷羿起身走出破庙,只见外面风雪已停,却是煦阳高照,晒在身上暖洋洋得好不舒服。冷羿辨明方向,迈开大步,便向终南山而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章五 终南山位于京兆府外,又称南山,《左传》中便称其为“九州之险”,传闻天始真人便是在终南山楼观台前得老子所授《道德经》而成正果,加之风景秀丽,通幽至雅,自古便是道家圣地,也是避世之人隐居的绝佳所在。容天观相传仍是三国之时的道家真仙左慈所创,于唐初之时受唐太宗李世民亲笔御赐“天下第一观”,隐为天下道家门派之首,唐末之时,天下纷乱,容天观当代观主决然毁去“天下第一观”牌匾,以示与李唐再无关联,之后抱元守一,绝不介入朝廷之事,只是不断在江湖中巩固其地位,时至今日,已然是天下武林第一大派。 冷羿一路西来,经太原,晋州,陕州而入关中,终抵终南山下。他从未独自走过如此远路,一路上倒是吃了不少苦头,绕了不少弯路,所幸性子坚毅,心中更是对拜入容天观充满期许,倒也没将这苦头放在心上。凭留在手,便可自由出入城镇,有城镇时便宿于客栈,错过宿头便寻庙宇,农舍借宿,实在找不到时,便幕天席地囫囵睡上一觉,倒也落个自在,只是待来到终南山下时,一身衣服早已破烂不堪。 冷羿寻思道:“路上虽无所谓,但容天观是大门派,如此上山,却是成何体统,赶紧找一家成衣店,将这身衣服换了,方是正理。”想到这里,冷羿抬眼四顾,只见前方不远处,正有一老头蹲在路旁抽着旱烟。冷羿忙走上前去,恭声道:“老人家,请问离此最近的成衣店在何处?” 那老头抬头看了冷羿一眼,操着关中腔嘟囔了几句,把冷羿听得目瞪口呆,只得连比带划总算让老头明白了他的意思,老头举着旱烟杆指向东南,道:“雾达雾达。”冷羿也没明白他说什么,不过想来应该是在东南方,当下谢过老头,折向东南而行。 行不过数里,便见一座小镇,规模甚大,一路上既有锦衣怒马的华服公子,也有携刀带剑的江湖人士,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冷羿信步走入小镇之中,心中不禁奇怪,此地虽靠近京兆府,但仍算地处偏僻,却为何如此热闹?更有这么多武林中人涌入此地?冷羿百思不得其解,有心想找人问问究竟,无奈身边之人见他衣裳褴褛,避之唯恐不及。冷羿没奈何,只得沿街向前走去,希望先找家成衣店换身衣服再作打算。 没走数步,冷羿突然闻到一股香气,抬头看去,只见街旁正是一间酒楼,顶上挂着一幅牌匾,上书四个烫金大字“南山酒楼”,气派非常,香气正是从里面散发出来。此刻正是用膳时分,酒楼里高朋满座,不时传出喝五吆六之声,显见喧闹非常。 冷羿今日尚未进食,闻此香气,只觉饥肠辘辘,站在酒楼门口却在犹豫是先买衣,还是先填饱肚子。正踌躇间,那酒楼站在门口的店小二可不乐意了,大声吼道:“兀那叫化子,莫站在咱家门口,要讨饭滚远些。” 冷羿少年心性,何曾受此侮辱,眉头一挑,冷哼一声,抬腿便向酒楼里走去。那店小二急忙将他拦住,怒道:“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听不到大爷的话吗?”冷羿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随手抛给店小二,揶揄道:“这些可够吃顿饭的?”店小二哪想到这位衣着破烂的少年竟是个有钱的主,当下马上换了一副脸孔,谄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爷莫怪。” 冷羿懒得理他,自顾自迈入酒楼。店小二慌忙在前引路,将他带至空桌旁,殷勤地将本就干净的桌椅又擦拭了一遍,方才请冷羿坐下,哈着腰在旁恭声道:“不知大爷想吃些什么?”冷羿却是第一次到如此高级的酒楼之中,哪里知道该点些什么?只得装模作样道:“把你们这儿拿手的好菜都给我上来。”店小二心花怒放,万没想到叫化子也会是豪客,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连忙点头道:“小的这就去给大爷您准备,大爷请稍待片刻。”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冷羿叫道:“且慢。”店小二刚直起的腰连忙又弯了下去,满脸堆笑道:“大爷还有什么吩咐?”冷羿道:“我初来此地,却见竟有如此多的江湖人士在此出现,这倒是为何?”店小二瞪大双眼看着冷羿,一副不可置信般的神色,道:“小的以为大爷也是为那个目的而来,没想到大爷竟然不知情。”冷羿奇道:“什么目的?”店小二道:“当然是为了容天观三年一度的青云试。”冷羿狐疑道:“青云试?”店小二说到容天观,顿时挺起腰杆,大声道:“大爷既来此地,当是知道容天观的威名,那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门派,我们这儿终南山脚下,方圆数十里的地,可都是容天观的观产。每年来容天观寻丹求药,祈寿祷福之人多不胜数,想拜入容天观门下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所以容天观便立下规矩,每隔三年收徒一次,若能通过容天观的考验,便可以成为门下弟子,称之为青云试。还有三月便是收徒之日,所以各处江湖中人纷纷涌至此处,只为可以通过考验,拜入容天观门下。” 冷羿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容天观收徒竟收成盛会,不过想想也觉正常,毕竟天下第一门派不是白叫的,自然人人都想成为容天观门下弟子,只是对自己能否脱颖而出,拜入容天观,心中再没有底。想到这里,不由忐忑起来。不过转念一想,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有如此多人要拜入容天观,恰恰也说明容天观的武学渊源深博,倘自己真能入观,报仇的机会又大了几分。 店小二见冷羿陷入沉思,也不敢打搅,自去厨房招呼酒菜去了。没过多时,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便摆上了冷羿桌头。冷羿抬眼看去,只见珍馐美味,色香味俱全,望之便让人垂涎三尺,只是那菜的名字,冷羿却是一个也叫不出来。店小二见冷羿直视菜肴,存心卖弄,道:“大爷,这些都是本店的名菜,这是羊皮花丝,这是剥豹皮,这是乳酿鱼,这是桃仁双脆,至于这个乃是本店的镇店之菜,葫芦鸡,色泽金红,皮酥肉嫩,香飘味醇,入口即化,您尽管试试,若是不好吃,这南山酒楼的招牌,您随意砸。” 冷羿眼见这一桌美食,价值定然不菲,心中却是肉痛不已,全没料到,自己一时豪气,竟要大大破财,暗骂自己:“冷羿呀冷羿,为争一口闲气,这又是何苦来哉。”只是现在菜已上桌,只得硬着头皮吃下去。店小二见冷羿迟迟没有动箸,哪知道他是在后悔不已,只当他有肴无酒,吃不下去,忙道:“大爷喝点什么酒?本店的‘仙人醉’醇香浓厚,远近驰名,要不要给大爷来上一壶?”冷羿吓了一跳,道:“酒便不用了,我倒想问问最近的成衣店在何处?”店小二殷勤道:“本店斜对正是王氏成衣,里面衣物应有尽有,大爷用过膳后,便可移步前往。”冷羿摆了摆手,示意知晓,让店小二退下。 这一顿饭冷羿吃得食不知味,心中不断盘算着这一顿饭可以吃多少个馒头,佳肴在口,却味同嚼蜡。好不容易将桌上的菜勉强吃光,去柜台结账后,伸手摸了摸怀里瘪下去的钱袋,暗叹一口气,便准备去店小二所说的王氏成衣看看。 正当冷羿走到酒楼门口之时,突然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恰恰与冷羿撞了个满怀。冷羿猝不及防之下,被撞了个趔趄,那汉子却被撞倒在一边,只觉胸口生疼,心中不禁骇然此人力气竟如此之大。冷羿心中过意不去,伸手去扶那汉子,道:“这位仁兄跑得太急,在下没有看到,恕罪恕罪。”那汉子一骨碌爬了起来,忙道:“是咱心急,鲁莽了,小哥莫怪。”说罢,拱一拱手,径直去了。 冷羿倒也没有放在心上,跨出酒楼之后,果见斜对便是那家王氏成衣,迈步走入店内一瞧,果如店小二所说,锦衣华服,应有尽有。那掌柜眼见冷羿自南山酒楼里出来,更由店小二点头哈腰亲自送出酒楼,知道此少年必然身怀重金,忙一脸堆笑地迎了上来,道:“这位小哥想买件什么衣服?不是我夸口,这方圆数十里,再没有比本店更好的成衣铺。”冷羿四下环顾,眼见都是价值不菲的衣物,犹豫一下,道:“掌柜,可有便宜一些的衣物。”掌柜的一张胖脸瞬时笑容消散,立马便垮了下来,向冷羿后面的角落努了努嘴,道:“那里还有些奴仆穿的衣服,你要不要试试?”冷羿转头瞧去,只见角落里丢着一堆粗布衣裳,他走上前拣了两件,只听掌柜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后响起,“有钱吃肉,却没钱穿衣,果然是吃不了三天饱饭的穷鬼。” 冷羿闻言大怒,转身便欲找掌柜理论,那掌柜眼见冷羿怒气冲冲向他而来,心下慌乱,强自镇定道:“你这穷乡僻壤的野小子,敢在容天观的地盘上撒野?”冷羿转念一想,自己也是为拜入容天观而来,何必在此与这些势利小人一般见识,当下强压怒火,将那两件衣裳丢在柜台上,道:“多少钱?”掌柜见抬出容天观的名头可以镇住冷羿,便也不再害怕,冷冷道:“一共一百文钱。”冷羿怒道:“你欺我不知行市?如此粗布衣裳,顶多就十文钱,你竟坐地起价,还有王法没有?”掌柜冷笑道:“别处卖十文钱是别处的事,我偏卖一百文钱,在此地,容天观便是王法,你尽可去找,看容天观帮你还是帮我。”冷羿气得浑身发抖,偏又无可奈何,就算再找一家成衣店,恐怕也是如此,想到这里,他只得伸手入怀,准备结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章六 甫一入怀,冷羿蓦然脸色大变,方才还在怀中的钱袋竟不翼而飞,忙将手伸入贴身内衫中,九霄云龙功的小册子尚在里面好好地躺着,稍觉心安。掌柜眼见他掏入怀中的手迟迟不见拿出,讥笑道:“怎么,连区区一百文钱都拿不出?”冷羿哪还有心思与他斗气,略一回想,方才出酒楼之时,被那汉子撞了一下,钱袋只有可能是在那时被他扒走,想到这里,冷羿急忙转身,丢下还在那出言嘲讽的掌柜,直奔酒楼而去。 一入酒楼,便看见刚才招呼的店小二还站在一旁,冷羿劈口便问道:“适才我出酒楼之时,被我撞倒的那个汉子现在何处?”店小二眼见冷羿不到盏茶工夫便急匆匆折返,必与那汉子有关,忙道:“那人自称找人,转了一圈便出来了,向西北方向而去。” 冷羿听到这里,急忙冲出酒楼,向店小二所指方向找去。一路上,他左顾右盼,行不多时,便在人群中发现了那獐头鼠目的汉子。只见那汉子犹在四处张望,似在寻找下手的目标。冷羿借路人遮挡,悄悄接近于他,意欲一举成擒。不料那汉子目光游移之时,却在人群在发现了冷羿,见冷羿双眼直视于他,正在向他靠近,哪还不知道事已败露,撒开双脚便欲逃跑。冷羿大喝一声:“哪里跑?”一路行人皆停下脚步,愕然望向冷羿。 此时冷羿哪还顾得上旁人目光,迈开大步便追了上去。那人似条泥鳅般在人群中一扭一滑的穿行,冷羿却屡屡受阻于人,眼看那人越跑越远,再难追上。冷羿眉头一皱,心生一计,突然带着哭腔大声叫道:“大哥,你不能因为我得了痨病就丢下我一人不管呀,咳,咳,咳。”路人一听此言,吓得纷纷躲避,唯恐不及。冷羿身前再无阻碍,越追越近,那汉子慌不择路之下,却是跑进了一条死路之中。 那汉子一见前方再无去路,立刻准备转头出去,冷羿已追了上来,将他堵在其中。那汉子大声喘着粗气,道:“这位小哥,咱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又何苦如此相逼,咱向你好生赔罪便是。”冷羿哑然失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今日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还以为小爷好欺负。”说罢,捏拳压骨,只听关节处一阵“啪啪”之声,跨步上前,作势欲打。 那汉子一见此情形,哪还不知道冷羿乃是习武之人,直吓得面色苍白,一下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拱手作揖,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你的钱袋原物奉还,还望少侠饶了咱这一回。”说罢,从怀中取出钱袋,捧在手中,递到冷羿面前。 冷羿原本也只是想吓唬他一下,见他如此顺服便将钱袋奉上,便也没再出手,伸手取过钱袋,放回怀中,沉声道:“看你手法如此娴熟,一撞之间便已将我怀中钱袋偷去,而我还恍然不觉,便知你定是惯于此勾当,来,随我见官去,否则还不知会有多少人被你所害。” 那汉子一听冷羿要送他见官,吓得簌簌发抖,原本跪着的身子一下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少侠饶命哪,小的上有瘫痪在床的老母,下有嗷嗷待脯的孩儿,娘子也因为嫌弃咱家贫,而跟别人跑了,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小的也不愿意作这些辱没祖宗之事。少侠再将小的送官,可怜小的那老母孩儿当真要活生生地饿死在家了。”冷羿疑惑道:“此话当真?”那汉子一听冷羿口中有松动之意,也不顾他衣裳破烂,爬过来便抱住冷羿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自然是真,小的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少侠。少侠若是不信,便随小的去家中看看便知。” 冷羿犹在沉思之中,那汉子一骨碌站起身来,并指向天,发誓道:“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叫陈二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冷羿长叹一声,伸手又将钱袋取出,丢给那汉子,道:“里面还有些许碎银,你拿去做点小生意,好好照顾你娘和孩儿,莫再做这鸡鸣狗盗之徒。”那汉子瞪大双眼,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然没想到冷羿非但不将他送官,更连钱袋也送了给他,双目之中闪现感激之色,正色道:“多谢少侠恩情,小的日后定会好好做人,绝不会再行错一步。”说罢,向冷羿深鞠一躬,抬首向外走去。 还未走到胡同口,只见冷羿叫道:“且慢。”那汉子慢慢转身,低沉的声音略带失落道:“少侠可是改变主意了?”冷羿道:“望你能记住今日所说之话,否则他日再遇到不该招惹之人,恐怕就没有我这般好说话了。”那汉子一愣,拱手道:“少侠放心,小的知道。适才小的见丐帮之人已上山去了,少侠也为小的耽搁不少时辰,希望没误了少侠正事,小的这便告辞,后会有期。”冷羿心知那汉子误以为他是丐帮弟子,正要解释,转念一想,任其错认也许会让他心有忌惮,不敢再行差踏错,当下也就没有出声,任由那汉子离去。 冷羿走出死路后,一路上皆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所到之处,人群自行散开,他心知必是适才自己所言,吓得这些人不敢靠近,当下也不理会,自顾自向前走去。心下却有些犯愁,容天观青云试还在三月之后,自己已然身无分文,这三个月又该如何熬过?想到这里,冷羿心中微觉后悔,至少该当留点盘缠度日,也不至于窘迫如斯。但眼下再让冷羿去将那汉子追回,取回些许盘缠,却是打死他也做不到。冷羿思来想去,唯今之计,莫如先上容天观,想那观内总需要打杂之人,自己恳求一番,相信容天观也不会将他拒之门外,思量已定,冷羿便准备先上容天观。 走不了几步,冷羿突然一拍脑袋,忖道:“容天观虽说在终南山上,但终南山何其之大,若是不知方位,岂不成了大海捞针?”想到这里,冷羿便欲找人打听,不料人还未走上前,便已把众人吓得四散逃离,连两旁店铺一见冷羿,也纷纷闭门却扫,不敢让他进店。 冷羿没想到适才随口之言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得边走边望,突然看到那指引他来到集市的老头正在前方街边。冷羿忖道:“没想到他也来到此处,唯愿他刚到不久,不知自己适才之言。”当下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道:“老人家,可还记得我吗?”老头侧身看了他一眼,嘴里还是嘀咕着冷羿听不懂的关中腔,冷羿不由苦笑,所幸老头未如其他人般转身就逃,总算是件好事。当下还是连比带划询问容天观所在,只是这容天观实在不好比划,老头听得两眼发直,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冷羿没奈何,也不管那老头识不识字,捡起块石头,在地上写下“容天观”三个字。老头“哦”了一声,手上的旱烟指向通往镇外西南方的一条大路,口中还是叫道:“雾达雾达。”冷羿暗道侥幸,没想到老头居然识字,若是早知,也不必比划得那般吃力,抬手作揖,道:“多谢老人家指点。”也不管那老头听懂没有,便向其所指方向而去。 日头已升至中天,冷羿抬头看了看,此时约略是未时,容天观离此地还有多远尚未可知,眼下只有加紧脚步,速速上山。冷羿循那老头所指之路,一路走到终南山前,只见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径通向山上,蜿蜒曲折,通幽达胜,渐至不现。 冷羿踏步走上石径,快步向山上走去。此时已至初春,冰雪尚未完全消融,春绿却已点缀遍山,一眼望去,白绿相间,煞是动人。沿路有溪,溪水夹杂着尚未完全化去之冰棱,欢快地向山下流去。冰棱碰撞的“叮咚”之声与山林之中百鸟鸣叫之声彼此交汇,宛如天籁之音,又似九天之乐,风风韵韵,悠然飘扬,景色之丽,莫过如是。 冷羿满脑都是容天观,哪顾得上赏此美景,只顾急匆匆便往山上而去。行了一个多时辰,却见路旁有一亭,依山而立,精巧华丽,飞檐翘角,古朴雅致,亭前木柱上悬着一副对联,“太乙近天都,一览众山小”,亭上高挂一匾,上书三个大字“临苍亭”。亭旁立有一石碑,上书“临苍亭外,解剑之所,非吾观弟子,不得携兵而上,如有违者,视之为敌矣。”石碑下稀稀拉拉放着数十把兵刃,却无一人。 此时冷羿略感疲累,便步入亭中,稍作歇息,口中默诵那副对联和亭名,眉头一皱,心中不禁暗道:“这容天观好大的口气!”原来那副对联分别取自唐朝诗人王维和杜甫之诗,原句本为“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和“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王维之诗本就写的是终南山,而杜甫之诗写的则是东岳泰山。泰山自古便为帝王祭天封禅之地,此联将终南山置于泰山之前,再配合诗意,简直就是将终南山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亭名“临苍”更是将容天观自喻为天之意表露无遗,也难怪冷羿会有如此感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章七 歇息片刻后,冷羿目光瞧向那堆兵刃,猛然想到,自己还有“厉霜”在身,若是带上容天观,被人发现,恐怕最好的结局便是被人赶下山来。想到这里,冷羿赶紧起身,在亭旁左近之处寻了一棵苍柏,解下“厉霜”,用它挖了一个坑,将“厉霜”和机簧都放入其中,再以土覆之,细察之下,与周边土壤并无二致,这才放心继续前行。 冷羿再向山上走去,隐约已可见前方亭台楼阁,只见薄雾笼罩,楼台青山,道钟袅鸣,法度万象,令人不由如沐空灵,再往近前,一只只白鹤御风而翔,展翅高啼,一群群驯鹿奔走山间,逍遥自在,一派人间仙境。冷羿再往上走不过半里,只见一座山门矗立于前,巍峨耸立,门前却不似其他门派般摆放着两只镇邪石狮,而是左边摆放着一只展翅欲飞的朱雀,右边摆放着一只作势欲扑的白虎,台阶尽头处的地上摆放着一只厚重凝实的玄武,上方门顶处则雕着一只腾云驾雾的青龙,龙身之上,则是三个青色大字“容天观”。 冷羿上得台阶,绕过玄武,直向观门走来,观门处站着两个小道僮,见冷羿穿得一身破衣烂衫走来,其中一个小道僮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你是何人?”冷羿虽有心说出自己为拜师而来,但此刻却为容天观气势所抑,自惭形秽,哪里还说得出“拜师”二字。那两个小道僮见冷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不禁大生疑惑。 正在这时,从观里走出一个年青道士,只见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材挺拔,气宇不凡,穿着一件青色道袍,头上盘着一个道髻,两个小道僮一见他到来,忙合十稽首,道:“明尘小师叔好。”那明尘却望都不望二人一眼,目光却只在冷羿身上打转。其中一个小道僮正要说话,却听明尘开口说道:“贵帮沈帮主已经入观,这位小兄弟怎地还在此处?”目光向旁边两个小道僮身上一扫,微愠道:“可是你们拦阻贵客,不让这位丐帮弟子入观?” 那两个小道僮还不待说出心中疑窦,便被明尘一顿训斥,哪里还敢作声,低下头来,不敢吭气。明尘见他二人低头无语,只道自己所料不差,勃然大怒,正待好好地教训二人一番。冷羿一见,忙道:“小弟也是刚到观门,倒是不关这两位小哥的事。”明尘见冷羿打了圆场,当下也不便再当着外人的面斥责二人,只得悻悻道:“要不是贵客帮你二人说了好话,今日有你等好看。”说罢,把手一引,便待为冷羿带路。冷羿此时也无它法,只得将错就错,拱一拱手,随明尘入观。 原来,丐帮帮主沈寒月余前便命人投下拜贴,道与容天观观主清妙上人知,将亲拜终南山,与清妙上人有要事相商,今日正是沈寒拜观之日。丐帮帮众遍及中州南北,契丹大宋,皆有其分舵,潜势力之大,连容天观这天下第一门派犹要瞠乎其后,所以容天观上下人等,也对沈寒拜观之事极为看重,早已做好准备,迎接沈寒等人上山。明尘乃是容天观观主清妙上人的关门弟子,年纪虽轻,却是武功卓绝,辈份更是极高,清妙上人对其也甚是喜爱,隐隐便是下任观主之选。容天观中除了几个与清妙上人同辈的师兄弟外,其余人等见了他,都要恭敬地喊他一声“师弟”或“小师叔”,所以今日招待沈寒上山之事,也交予他全权处理。 明尘本已迎接沈寒入观,只是他心思缜密,又是初次办此大事,唯恐有不到之处,是以在沈寒入房与清妙上人商谈要事之后,便急匆匆地巡查一遍观中,恰巧走到山门之时,正碰到冷羿。他见冷羿衣衫褴褛,便先入为主,误以为冷羿也是丐帮弟子,因有事耽搁而迟至,这才不分青红皂白,斥责门下,将冷羿这假弟子毕恭毕敬地迎入观中。 容天观占地甚广,殿阁相连,冷羿随明尘转了数个弯后,忽然豁然开朗,眼前却是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开阔之地,地面上以玄青色石板铺就,正中间放着一块巨硕的石块,石分四面,正对冷羿这面却是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道”字,石块旁边,却有不少身着道袍的容天观弟子或行,或坐,或思,或武。 明尘领着冷羿穿过广场,一路上所遇容天观弟子不论所做何事,纷纷停下手中之事向明尘稽首,明尘昂首快步而过,却没有搭理任何人。冷羿虽心中微有不齿,但眼下也只有视而不见,随明尘向后殿而去。 行不多时,明尘带着冷羿来到一处偏殿,殿前站着数十名破衣烂衫的丐帮弟子,见有人来到,眼光齐刷刷地看向明尘与冷羿二人。明尘把手一摆,轻声道:“贵帮沈帮主还在偏殿之中与家师商谈要事,还请小兄弟在此稍待片刻。”冷羿一路上数次本欲向明尘道出实情,怎奈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眼下被带到真的丐帮弟子面前,恐怕随时会被拆穿,只得轻咳一声,道:“其实” 正在此时,只听“吱扭”一声,殿门打开,一个清瘦老道和一个粗豪汉子携手而出。那老道头戴混元巾,目光如炬,面色红润,颌下三绺长髯,身穿一件纯白道袍,仙风道骨,气度不凡,身旁那大汉宽眉阔目,天庭饱满,身材魁梧,龙行虎步,身上却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华服,虽有些不伦不类,却不妨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威严之势,正是容天观观主清妙上人和丐帮帮主沈寒。 只见沈寒拱手道:“观主不必送了,胜书盟的事还指望上人多留一点心思,与沈某共同进退,莫让那姓秦的抢了咱们的风头。”清妙上人稽首道:“沈帮主慈悲,胜书盟之事贫道自有分寸,容天观虽忝为天下第一门派,但在江湖上也尽得深藏若虚之意,又何来抢风头之说。胜天盟这数年间虽崛起之速迅疾,但江湖中又有多少门派似他一般来若奔火,去似流星?又有多少门派能如容天观和丐帮一般屹立数百年?只需那胜书盟愿服我等,贫道与沈帮主又有何不惜一个提携后进的名声?”沈寒挠挠头,道:“上人智深若海,那个智计深绝,反正沈某跟着上人后面走准没错。”接着拱手道:“时辰也不少了,沈某这便下山去了。”清妙上人道:“沈帮主谬赞,如此贫道便不远送,明尘,送贵客下山。” 明尘答应一声,走到沈寒面前,为他引路下山。沈寒看了一眼明尘,哈哈笑道:“小兄弟年少有为,容天观天才聚集,难怪可屹立不倒。”明尘微笑道:“沈帮主过奖了,请。”沈寒长笑一声,便随明尘向外走去。 这下却是苦了冷羿,一众丐帮弟子都跟随沈寒向外走去,他一人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状甚窘迫。清妙见尚有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没有随沈寒离开,不禁奇怪,扬声说道:“这位丐帮弟子,怎地不随沈帮主离开?”话未说完,却是一愣。 沈寒闻言,转头看去,目光中精芒一闪,沉声道:“阁下不是我丐帮弟子,却又为何冒充我帮弟子混入此间?”冷羿急忙摆手,道:“不是我冒充贵帮弟子,实是这位道长,”说罢,把手一指明尘,接着道,“误认我是贵帮弟子,才将我带了进来。”沈寒闻言一愣,似笑非笑般看着身旁的明尘,口中“哦”了一声,却再无他言。 清妙面色一沉,望着明尘,道:“可有此事?”明尘万没想到自己竟然领了一个假丐帮弟子入观,大惊失色之下,慌忙奔到清妙身前,辩解道:“徒儿适才巡视观中,走到山门前看到此人,他说他是丐帮弟子,徒儿见他衣饰打扮也与丐帮弟子无异,这才相信他,将他带入观中,绝非此人所说,我误认为他是丐帮弟子,望师尊明鉴。” 清妙白眉微微一扬,对冷羿道:“阁下究竟是何人?却为何要冒充丐帮弟子混入本观,意欲何为?”冷羿万万想不到,清妙身为容天观观主,却仅凭明尘一面之辞便认定自己乃是蓄意冒充,满脑子所想的道歉之语也烟消云散,昂首道:“在下只是一介村野草民,却也从不做那招摇撞骗之事,今日我确是有事求入容天观,但也绝不是冒充丐帮弟子混入,实是这位道长见我衣衫褴褛,才误认我为丐帮弟子,从始至今,我都没有一句自认丐帮弟子之言。”明尘恼羞成怒,跳到冷羿身前,戟指怒道:“你这匹夫,还敢狡辩,若不是你自认丐帮弟子,我岂会领你入观?”说罢,扬手便欲打向冷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章八 冷羿没想到明尘如此不讲道理,在其师尊面前竟也敢说动手就动手,当下斜肩提势,力聚于拳,哪怕明知不敌,也绝不受辱人前。只听一声大吼“放肆!”清妙怒喝一声,在场众人皆觉耳边一震,却如一道春雷在旁打下,只震得嗡嗡作响。冷羿暗自心惊,不由将清妙这一喝与冷修远的“云龙恸”比较起来,虽说冷修远当日施展“云龙恸”时已是真元不继,但清妙此时一喝并非伤敌,显然也只是略显其形,却已有如斯威力,照此来看,清妙武功绝不会低于冷修远。 明尘被这一喝,方才醒觉尚有丐帮弟子一众人等在场,自己此举委实太过鲁莽,当下只得束手站在一旁,恨恨道:“师尊明鉴,徒儿确是听他自认丐帮弟子,方才领他入观。”冷羿冷笑一声,却也并不出声。 清妙沉吟片刻,对冷羿道:“你入观之时,可还有其他人在场?”冷羿昂然道:“当时还有两位小道僮站在一旁,我本欲向他们说明来意,却还未来得及说出,便被这位道长误认。”明尘方欲说话,清妙把手一抬,道:“今日应是灵照和灵莫把守山门,你去将他二人叫来。”明尘无奈,只得领命,转身而去。 沈寒却没有丝毫离去之意,就那么抱着膀子站在一旁,清妙见状,轻咳一声,道:“沈帮主若无其它事,请恕贫道不远送了。”沈寒笑道:“上人不必理会我们这帮叫花子,正好沈某倒想看看这小子有没有吃熊心豹胆,敢冒充我丐帮弟子。”清妙无奈,只得随他去了。 没过多时,明尘便领着灵照和灵莫二人急匆匆过来,灵照c灵莫一见观主,忙深鞠稽首,道:“观主慈悲。”清妙摆一摆手,道:“今日你二人镇守山门之时,可曾看到这位,”说话间目光射向站立一旁的冷羿,口中不停道:“貌似丐帮弟子之人?”二人望向冷羿,灵莫道:“回禀观主,我二人镇守山门之时,确实看过此人。当时他一脸鬼祟来到山门前,我便上前询问他是何人,到容天观所为何事?他说他是丐帮弟子,是随帮主一起来到容天观,因为有事耽搁,所以来晚。我们正在将信将疑间,明尘师叔正好过来,问及何事,他便又说了一遍,明尘师叔担心怠慢丐帮贵客,所以便将他带入观中。”清妙沉声道:“你所言属实?”站在一旁的灵照接口道:“此事千真万确,弟子与灵莫师兄亲耳所听,绝无虚假。” 冷羿大怒,没想到这灵照c灵莫竟如此信口雌黄,转念一想,方才明尘去叫二人,多半是在途中串通二人,编造谎言来推卸责任,眼下他们三人众口一辞,恐怕自己却是百口莫辩,冷笑一声,道:“你二人敢不敢对天地发誓,方才我在山门前自认过是丐帮弟子?”灵照c灵莫不由一滞,明尘见势不妙,忙道:“你又敢不敢发誓,穿成这样上山,不是想冒充丐帮弟子?” 还不待冷羿答话,清妙怒喝一声:“胡闹!些许小事便要发誓,三清道祖岂容你们如此胡来?”目光转向冷羿,道:“这位善士,不论你是否冒充丐帮弟子混入容天观,贫道都不再追究,此事也就此打住,你这便下山就是。”冷羿正要答话,只听一旁的沈寒说道:“上人此言差矣。”清妙仿佛早料到沈寒有此一说,微笑道:“还请沈帮主指正。” 沈寒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来,道:“指正倒是不敢,只是此事我认为这位小兄弟没说假话。”此言一出,清妙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脸色依然如常,倒是一旁的明尘面色大变,喝道:“沈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丐帮帮众见明尘竟出言不逊,皆怒视于他,倒是沈寒不以为意,挥一挥手,道:“小道长莫慌,且听沈某道来。”明尘还欲说话,清妙轻咳一声,明尘方才不敢言语。清妙正色道:“沈帮主请说。” 沈寒顺手从腰间拉起一物,提在手中,向明尘问道:“小道长可知此为何物?”明尘定睛一看,却是一条细绳上穿着九个乌黑发亮的布袋,堪堪巴掌大小,用来装东西也嫌不足,他正欲回答不知时,脑中突然闪过师尊曾说过丐帮中的等级之分,恍然道:“这是法袋,数目多少代表在丐帮中地位如何。”沈寒笑道:“小道长见识广博,这确是丐帮法袋。”说罢,一指身后丐帮众人,接着道:“只要是我帮弟子,都必须佩带法袋,以此识别身份。”在场众人一起向丐帮弟子看去,果见每人腰间都有此物,或多或少,多者有八袋,少者也有五袋,却只有沈寒一人佩有九袋。 沈寒继续说道:“九袋只有帮主和立下极大功劳的长老方有资格佩带,长老佩八袋,分舵舵主佩七袋,其余帮众按为本帮所作贡献,分别佩六袋及以下,就算是初入帮中之人至少也佩一袋,但这位小兄弟,身上却并无佩带此丐帮信物。”明尘隐隐知道沈寒想要说什么,大声道:“说不定他不知丐帮规矩,是以冒充之时也忘了此事。”沈寒一笑,道:“此事天下皆知,如果他是有心冒充丐帮弟子混入容天观,怎会忘了如此大事。”不待明尘反驳,沈寒接着说道:“就算他不知此事,容天观贵为天下第一门派,难道竟也不知此事?小道长,方才你也一眼认出此物,怎地之前却没想到看看他身上有无此物?” 明尘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沈寒转向清妙,道:“沈某只图一时口快,绝无半分轻视这位小道长之意,只是既然这位小道长也有过错,便请他送这位小兄弟下山,聊表歉意。”明尘一听此言,怒哼一声,恨恨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冷羿。 冷羿倒是全没料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那沈寒居然会出手相助,莫说自己与他素不相识,全无瓜葛,就算自己是他至交好友,为此开罪容天观仍属不智之举。冷羿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沈寒帮他的理由,但也不欲让容天观太过下不了台,当下扬声道:“沈帮主言重了,此事在下也有不是之处,下山之事不敢劳烦这位道长,在下自会”话未说完,清妙突然道:“适才听你所说,有事求入容天观,不知所为何事?”冷羿此时哪里还说得出拜入容天观一事,却又不愿随口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心中正犹豫该如何说法,清妙笑道:“贫道见你身怀外门武功,莫不是为了三月之后的青云试?”冷羿见被清妙看穿,没奈何,只得道:“在下确是为了三月之后的青云试而来,只是在山下的镇子里一时大意,盘缠被人偷走,身无分文,只得上山,求在观里有个栖身之所。” 清妙眉头一展,含笑对沈寒道:“此事确是容天观弟子有不周之处,既然他是想拜入容天观而致盘缠被偷,贫道便做个主,让他留在容天观直至青云试之后,至于能否拜入容天观,就看他的造化了。如此,沈帮主可还满意?”沈寒哈哈笑道:“容天观果为天下第一大派,悲天悯人之心四海皆闻,上人更是气度非凡,胸襟广博,绝不偏袒,这位小兄弟都得遂所愿,沈某还有何话说?”明尘一听师尊竟开口将冷羿留在观中,气急之下正欲开口,却被清妙一道犀利的眼神逼了回来,只得将唇边之话吞入肚中,充满怨毒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冷羿。 冷羿知道还尚未入容天观,便得罪了这年轻道士,恐怕日后更有苦头,不过他倒是夷然不惧,既来之则安之,当下恭恭敬敬地对清妙鞠了一躬,口中道:“多谢观主成全,小子感激不尽。”清妙正色道:“容天观虽不能通济天下,但也愿扶危济困,此许小事罢了。”沈寒见此事已了,拱手道:“容天观不愧是天下第一门派,沈某拜服,拜服呀。时辰也不早了,沈某这便告辞。”清妙稽首,道:“沈帮主大智若愚,丐帮中兴有望,贫道便不远送。”沈寒抱拳,道:“请。”说罢,转身便领着丐帮众人下山去了。 清妙眼见沈寒等人已然下山,面色一寒,道:“随我进来!”说罢,转身向偏殿走去。明尘恨恨地看了冷羿一眼,低头随师尊向里走去。清妙行了两步,突然站住脚步,回头对灵照说道:“你且带他去找灵谷,让他安排。”灵照躬身应了一声,清妙便没再理会冷羿,自顾自迈步走入偏殿之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章九 灵照见观主走入殿中,这才直起腰来,看了站在一旁的冷羿一眼,对灵莫说道:“师弟,你且先回山门,我带他去找灵谷。”灵莫愤愤不平道:“那沈寒莫不是发了疯,容天观如此礼敬于他,他竟帮这小子说话,让小师叔下了不台。若不是看在他是容天观的贵客份上,今日我定要和他好好理论一番。”灵照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不必多言,快回山门去。”灵莫狠狠地跺一跺脚,转身便走。 冷羿眼见这两个小道僮如此无礼,心中更对容天观看低了一分,只是此时自己若要学成九霄云龙功,为冷修远报仇,唯有拜入容天观一途,当下小小委屈,又算何哉?想到这里,冷羿抱拳对灵照道:“烦请小道长带路。”灵照冷冷道:“我叫灵照,记住了,别小道长前小道长后。今日观主慈悲,留你在观中,日后见到观中弟子,不得再行那些俗人之礼,需得合十躬身,待人走后,方能起身,知道了吗?”冷羿心晓自观主将他留下之时起,刁难必不会少,只是没想到转眼之间便已开始,强压心中怒气,道:“知道了,小道长。”不知是灵照不敢在殿前太过放肆还是想着日后还有时间诘难冷羿,此时居然再没说什么,把手一挥,便让冷羿随他而走。 灵照带着冷羿向观后走去,一路行来,不时有容天观弟子对冷羿指指点点,与灵照相熟的道士还开口叫道:“灵照,你领个叫化子却是要去哪儿?”灵照面色铁青,却又不得不答,稽首道:“遵观主法旨,带他入观。”旁人一听是清妙上人所命,皆噤声不问。冷羿倒也不甚在意,只管随灵照向后走去。 这一路上弯弯折折,直走了小半个时辰,却是渐渐远离前殿,来到后山,走至一处院落之前,灵照方才停步。冷羿抬头望去,只见这院落破败不堪,四间小小的茅草屋歪歪斜斜地立在院中,好似一阵大风便能吹走般,院中散散地堆放着木头等物,却与前殿的雍容气派大相径庭。灵照也不进院,便站在院门前大声喝道:“灵谷,灵谷!”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道袍的老道便急忙奔出,那道袍之上满是污渍,却已分不出本来颜色,足下一双黑面软鞋已是洗得微微泛白,那老道满脸皱纹,干树皮一般的脸上挂着惊慌失措之色。冷羿一见,瞪大双眼,满脸尽是惊讶之色,原来这老道赫然竟是今日在山下为他引路上山的老汉。 那老道奔到灵照身前,还不待说话,灵照嫌恶地用手掩住鼻子,瓮声道:“停下,不要再过来。”老道尴尬地停下脚步,搓着双手:“不知道灵照小师弟前来,师兄有失远迎,失敬失敬。”灵照后退一步:“远迎就不必了,灵谷,今日来此,乃是遵观主法旨,让这小子留在观中以待三月之后的青云试,这三月之内,他便跟着你,由你差遣。”灵谷老道一听此言,喜出望外:“观主真是体谅弟子,老道正愁人手不够,犹豫着是不是向观主禀告追加人手,没想到观主便送了人过来,观主体恤之心,老道感激不尽。”灵照心道:“若不是观主大发慈悲,将这小叫化子留下来,恐怕就算你再怎么去求观主,观主也不会派人手过来。”当下也不说破,只是鼻子里冷哼一声:“你既知观主慈恤,还不快快跪下感谢观主?”灵谷一听,忙俯身跪下,面向前殿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冷羿一见那老道跪下,忙闪身让开,灵照却于有意无意间,挪动一下脚步,正站在老道身前,倒似是灵谷向他跪头一般。冷羿冷眼旁观,心中更是不齿,灵谷却恍若不觉,站起身来,赔笑道:“难得灵照师弟来此一趟,不如进去喝杯水吧。”灵照摆一摆手:“我还要回去向观主覆命,也不耽搁你做事。”说罢,眼角扫向一旁的冷羿,喝道:“你这小子,叫什么名字?”冷羿也懒得与这小道僮讲什么礼仪,大大咧咧道:“冷羿,寒冷之冷,后羿之羿。”灵照眼中闪过一丝厌憎之色,转头对灵谷道:“这冷羿便是你的人,好好地督促于他,莫让他偷懒,否则唯你是问。”灵谷一迭声地满口答应,灵照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满不在乎的冷羿,恨恨地咬一咬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灵谷眼见灵照已去得远了,这才转头对冷羿说道:“看来老道所指之路倒是没错,你果然寻入观来。”冷羿眼见这灵谷老道年岁已长,更对自己有指路之德,当下也不似对灵照一般大大咧咧,忙抱拳躬身,道:“多谢道长引道于盲,小子感激万分,不过”冷羿顿了一顿,接道,“道长一口流利的官话,为何适才指路之时,却让小子听得不知所云。”灵谷哈哈笑道:“老道难得偷半日懒,正好下山转悠转悠,小兄弟前来问路,老道一时兴起,开了个玩笑,还望小兄弟不要见怪。”冷羿忖道:“我虽刚刚入观,但所见所闻,足见容天观门规森严,也难怪这老道会童心大发,戏耍于我。”想到这里,再观适才灵照言行,不由替这老道可怜起来,忙道:“道长童心未泯,小子又怎会放在心上?只是适才道长跪谢观主之时,那” 冷羿话未说完,灵谷已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声道:“莫要再说,观中之事老道比你清楚。”冷羿只觉捂住嘴上的那只手油腻腻的,一股牛肉膻气直冲鼻息,忙不迭地向后跳了一步,伸手一摸脸庞,触手之处,皆是油腻。灵谷这才省起手上尚未清洗,讪然道:“适才下山打了几斤牛肉,正在房里吃呢,那灵照叫得太急,还没来得及洗手便出来了。”冷羿哭笑不得,连连用手在脸上胡乱擦拭,灵谷歉然道:“你且随我来清洗一番,正好换身衣物。”冷羿正有此意,答应一声,便随灵谷老道走入院中。 灵谷将他带入其中一间茅草屋内,嘱他自取热水沐浴,又为他拿来一套衣物,放在一旁,这才出去。冷羿脱下早已破烂不堪的外衣,自贴身内衫取出用油纸包好的九霄云龙功,心中默叹,却不知还要多长时间方能练得此功。自他逃出陈家村后,无时无刻不在苦思报仇一事,只是武功低微,就算想得再多也是无益,直到遇上凌寄傲后,方才有了明确的目标,眼下虽然尚未拜入容天观,最少已入得观来,已是大大的前进一步,三月之后的山门盛会,自己定要好好表现,力争成为容天观弟子。想到这里,冷羿郑重其事地将九霄云龙功轻轻放在一旁,便开始沐浴。 一番梳洗后,冷羿穿上灵谷为他拿来的衣物,将九霄云龙功依旧贴身放好,轻轻地拍了拍,这才走出屋外。灵谷为他所拿衣物是一身粗布短衣,乃是杂役所穿,却仍难掩其俊朗之色,灵谷看着冷羿,微微颌首,捻着几根细短胡须,笑道:“想不到小兄弟沐浴之后,却似换了一个人,如果拜入容天观,不知道天下会有多少大姑娘伤心。”冷羿赧然道:“道长莫要取笑小子。”灵谷笑了一下,也不再多说。冷羿环顾四周,见院内空无一人,不由奇道:“道长,这院子还有其他人呢?”灵谷道:“除你我之外,这院中还有二十六人,都在观内各处做事,只是晚上才过来休息。”冷羿疑惑道:“难道容天观内只有这二十六人做事吗?”灵谷拍拍脑袋,道:“你随我进屋,老道正好为你好好讲讲容天观的规矩。”说罢,转头进屋去了。 冷羿随他走了进去,只见屋内倒并不似灵谷的道袍般脏乱不堪,虽称不上井井有条,却也看得顺眼,当中一张矮桌之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盘熟牛肉,灵谷也不避忌他,伸手抓起一块牛肉丢在嘴中。冷羿讶道:“容天观可以不避荤腥吗?”灵谷嘴里嚼着牛肉,含糊不清道:“道家本不避荤腥,不过算了,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 原来容天观确是不避荤腥,但却有四荤必戒,乃是牛肉c狗肉c乌鱼c鸿雁,灵谷偷吃牛肉,已是犯戒,所以方才灵照叫他之时,却是惊慌失措地从屋内跑出,明知灵照嫌弃于他,故意假借请灵照进屋喝水来试探他是否知其犯戒。不过对冷羿,灵谷却没有避忌,一来冷羿压根就不知道容天观的这些规矩,二来冷羿初入观门,尚不是观中弟子,就算想打他的小报告,恐怕也是欲告无门,所以灵谷方敢如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