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娃种田后我成了女首富》 第一章 穿越就被活埋 苏小雪觉得眼皮像被压了千斤重的秤砣，怎么都睁不开。 耳朵却听到一些嘁嘁喳喳说话声。 “我说顾王氏，你儿媳妇成天在外面浪男人，连本家堂兄都勾搭，太伤风化了！” “就是！” 旁边人附和：“贱人活着也是给村里败风水，不如趁她半死不活的赶紧埋了吧！” 苏小雪脑袋里嗡嗡直响，听不懂她们在说谁。 一个刻薄阴狠的老妇人声音传来。 “我早盼着她死，丧门星一进门就怕老大赶走了，等我二小子回来就套车就把她扔山里头去喂狼！” 苏小雪猛然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躺在一铺土炕上，破烂黄泥房的窗格和泥墙嗖嗖透风，几样木头家什儿全都缺胳膊少腿歪在地上。 苏小雪惊讶，几分钟之前她还在古董店用羊皮擦了一块玉佩，眨眼间居然就穿了？ 这时，木门“哐啷”一声被踹开。 几个身着古代布衣农妇冲进来，其中一个身穿土灰布的老太婆伸手就抓住苏小雪胳膊。 “快点儿，趁天还没黑……” 陡然，妇人看到苏小雪正直瞪瞪看着她，吓得“嗷”一声惊叫蹦开。 “苏小雪，你怎么活过来了？” 苏小雪才恍然明白，原来即将被喂狼的正是她本尊。 另一个穿灰蓝色布衣的老太婆面露凶相，厉声叫道：“活过来了也得死，赶紧找绳子来勒死她省事。” 立刻就有人出去拿绳子。 苏小雪怒目。 老娘可是纵横商海，家资过亿的古董商，怎么可能被几个村家悍妇喂狼？ 她坐起身，目光凛冽划过众人脸面，冷冷开口。 “你们要干什么？” “你个贱货还敢问我们干什么？实话告诉你，老娘今天就是要你死！” 说罢，蓝衣衫老太婆爬上炕就抓住苏小雪头发就往地下拽。 “贱货，你进我顾家没给顾家挣一文钱，你个丧门星，老娘今天就要勒死你！” 苏小雪奋力抵抗，无奈原主身子骨太废物，三两下就被拽下地。 其他妇人都饿狼似得扑过来。 破草屋被几个老娘们儿撞的棚顶灰土簌簌往下掉，苏小雪拼命挣扎，冷不防后脑勺哐一下子撞在炕沿上。 “咯噔”一声，剧痛。 猛地，原主记忆涌入脑海。 原主竟也叫苏小雪，是个心智些微有些缺失的半傻女人，多年前被人贩子卖到芦山村，买她的正是眼前这位凶悍婆子——顾王氏。 顾王氏并非顾家原配夫人，而是续妻。 顾老爷子原配过世很多年了，留下一个儿子——顾景贤，顾王氏嫁过来后嫌给顾景贤娶妻费钱，便花几百铜板买了个傻姑娘当儿媳妇。 顾景贤因这件事对父亲和继母始终耿耿于怀，虽然一开始成亲两年对苏小雪还算过得去，两人也生了个女儿。 但忽然有一天，顾景贤离开家门就再也没回来。 至此一个大活人生死不明，音信全无。 就这样，苏小雪独自带着一个女儿留在顾家，过着寄人篱下，饥寒交迫的日子。 不久前因原主和顾家远亲堂哥私情偷约被人发现，原主跑路时不慎跌倒撞在村口磨盘上，竟一命呜呼了。 偏巧古董商苏小雪触动玉佩，穿越来此。 此刻顾王氏拼了命要勒死苏小雪，苏小雪眼见自己就要被拖出门，情急下急中生智，大叫一声：“婆婆你钱包掉了！” “啊？” 顾王氏爱财如命，听了忙低头在人堆里找钱包，旁人也都略略松手跟则四处看，寻找钱包。 趁这机会，苏小雪飞快爬起来，翻手从顾王氏手里抢过麻绳，手脚麻利地套在顾王氏脖子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旁人还没缓过神儿来顾王氏已经吓得黄了脸，一手死命扯住麻绳怕被勒死，身子早瘫倒在地上抖成一团。 “死贱货，你给老娘放手，老娘……” 见顾王氏死到临头居然还敢骂嘴，足见她平时对苏小雪有多凶。 苏小雪论起手臂狠狠一巴掌便呼她脸上，厉喝：“老刁婆，你再骂一声试试，我马上勒死你！” 顾王氏虽凶悍，却当真不敢骂了，愤愤闭了嘴。 旁边几个妇人也都惊慌失色，这时谁都不敢用强，仗着苏小雪平时傻里傻气的，都忙用好话劝她松开绳子。 苏小雪拽紧绳子不松手，心里知道这时候一服软肯定没活路了。 双方正僵持不下，忽听外面又传来很多脚步声，还有人喊叫。 “村长来了！” 嘈杂脚步声飞快临近，果见一个头发稀疏花白的精壮老头先走进来，身后还跟了七八个村民。 大家走进堂屋，一见苏小雪正用麻绳勒着顾王氏脖子都吓得变了脸色。 村长急忙叫人阻止苏小雪行凶，一边也喝道：“小雪别放肆，赶紧松开手，再闹就出人命了，松手！” “我不！” 苏小雪抱着同归于尽的架势，死也不肯松开麻绳，顾王氏在绳套里差点连气儿都没有了。 泪光在苏小雪眼眶里打转，她倔强的哽咽着，“我松手也是个死，不如多带一个下阎王殿垫背！” 顾王氏这会儿见人多也不凶悍了，哭得泪天泪地求救。 “他三伯，我家出了个不孝孽障，我这条老命就要交代了，你快救救我……” “你闭嘴！” 苏小雪怒喝，同时双手更加勒紧绳子，抬头对村长厉色凛言。 “顾王氏要活埋了我，我也不能活活被她弄死，如今要我松手也行，但我又一个请求，我要求跟顾家断绝关系，净身出户。” “这……” 村长犹豫：“你要和顾家断绝？可你男人还没回来……” 在苏小雪记忆里，丈夫顾景贤倒也是个懂得体贴的好男人，且容貌也生的俊秀。 可他再好又有什么用，一个大男人不声不响就离家出走、音信全无，天知道他是不是跟哪个小狐狸精跑路了？还是就是嫌弃原主痴傻蠢笨，干脆背弃婚约了。 念及于此，苏小雪决然道：“他三年不见人，无音无信，我怕就当他死了，村长要不答应我就和顾王氏同归于尽。” 说罢，手里绳子又加力气。 第二章 净身出户 “别，别下死手！”村长被苏小雪吓得不清，急忙表示事情好商量。 顾王氏见苏小雪玩真的，生怕自己被勒死，拼命冲村长点头表示答应。 “我答应小雪走，但她说了要净身出户，这房里东西一文都不能带走。” 众人见顾王氏性命不保还算计着家产，都纷纷摇头。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伯道：“我说顾王氏，好歹小雪还给你顾家生个女儿，你做的也别太绝了。” 一句话提醒了苏小雪，对呀！原主还有个女儿。 记忆里原主大概是脑袋缺弦的原因，对女儿十分冷待，一应寒暖温饱全都不问不管，只顾自己浪男人要吃喝，想起这些苏小雪对原主也充满不忿。 顾王氏要钱不要命的犟嘴：“正是这样说呢！我还要养孙女，没有闲钱给她，一分都没有。” “女儿我也带走。” 苏小雪语气沉冷，却蕴了不容置疑的倔强。 顾王氏转着眼珠暗自盘算，反正顾景贤也不回来了，如今索性将她娘俩都推出门，将来也省了很多口粮。 想到这里，顾王氏便一口答应。 村长见无可调节，便拿出户籍文书，分了户籍人口，各自画押，按手印，完毕。 苏小雪长嘘一口气，终于能活下来了。 村长叫人将一直在外面玩的小女孩儿找回来，送到苏小雪面前。 苏小雪看着她的“女儿。” 小女孩儿两三岁模样，因缺衣少穿没人照顾，破衣烂衫还落满布丁，骨瘦如柴，一双小手黑又脏，看到娘亲怯怯发抖。 顾王氏一文不缺还赶走两个吃干饭的要账鬼，心里十分痛快，在一旁急着赶苏小雪出家门。 村长直叹气，有些可怜的将一纸地契交给苏小雪。 “小雪，以后你带着婉婉好好过日子，村里暂时把南面那个草屋借你住，那边两亩荒田也先给你种吧！” “多谢村长。” 苏小雪道谢，主动上前拉住女儿小手。 婉婉却剧烈抖了一下身子，后退几步躲在村长背后，小脸显出惊恐和颤栗。 “娘，我没偷吃东西，你别打我……” 说着，眼泪顺着稚嫩小脸蛋就淌下来。 想起原主经常把孩子当出气筒，气不顺就连打带骂，导致孩子见娘像耗子见了猫。 苏小雪心里大骂原主，忍住眼泪蹲下身，平视女儿。 “婉婉不怕，娘以后都不会打你，不会骂你，走，跟娘去过好日子。” 就这样，苏小雪带着女儿离开顾家这个火坑。 迈出了她成为当朝首富巅峰之路的第一步。 纵是后来有天家之富，但现在依然要面临缺衣少食的境况。 娘俩来到南山脚下，两亩枯草拦腰高的荒田，两间半快塌了的草屋，情况的确不乐观。 但苏小雪不怕，在新世纪里她孤儿一枚尚且能打出古董界豪宅，这里也一样不带怕的。 首先要解决住的地方。 苏小雪先将尚能住人的一间草屋收拾出来，没床，没桌椅，没门。 难不倒。 先从荒田里拔出细长的蒿草拧成绳子，将几块破板材牢牢捆住，上面覆盖厚厚的枯草，床有了。 然后将另半间草屋板壁拆散，一样用草绳牢牢捆紧，然后在系在门框上，门也有了。 苏小雪忙碌时婉婉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不动手帮忙，也不说话，显然和娘生疏的很。 屋子收拾好后，苏小雪拉过女儿手：“婉婉，等会娘烧水给你洗洗头，洗洗澡，好不好？” 婉婉一愣，忽然很害怕的往后躲，哭道：“娘，婉婉不怕脏，婉婉自己能洗脸……” 苏小雪忽然想起来，一次婉婉被人嘲笑是脏孩子，想要回家让娘给洗脸，可原主正忙着和邻村汉子调笑，转身就给了婉婉一脚。 原主让孩子马上滚不说，还骂婉婉是拖累她的废物，足足让孩子饿了一整天没给饭吃。 想到原主那些荒唐事苏小雪十分心酸，轻轻抚了抚女儿小脸蛋哽咽着：“婉婉乖，你在这里等着，娘去井口打水。” 说罢，苏小雪端着一个破了边的瓦罐去井口挑水。 万幸，荒田旁就有井，总算有口水能喝。 就在苏小雪弯腰时，忽然一样东西从她领口滑出来。 竟然就是她穿越前擦拭的那块玉佩。 苏小雪大为吃惊，这玉佩怎么跟来了？ 下意识抬手抚了一下玉佩，恍惚间她竟又回到自己的古董店里。 店里门窗仍紧闭，阳光透过夜景窗照进来，一切和从前一样。 苏小雪一喜，难道自己又回来了？ 苏小喜兴奋的就要推门出去，却发现门外的世界一片混沌，似笼罩在一片浓烈化不开的迷雾中。 怪渗人的。 苏小雪怔住，思索良久，最终没有跨出门外。 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苏小雪决定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困境。 苏小雪一心记挂婉婉没有衣裳换洗，忙去自己衣柜前拿出几件衣裙。 衣服有了，可是现在自己又要怎么出去？ 苏小雪回忆着自己刚才进来的场景，再一抚玉佩，她又回到山下井口旁。 “我去！” 苏小雪暗自惊叹，看到臂弯里搭着几件衣裙，心里兴奋的不得了。 当夜苏小雪好几次回古董店，将乳胶床垫，蚕丝被，乳胶枕等等用物一股脑搬回草屋。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她将这些东西的外表全都套上又破又旧的外罩而已，谁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婉婉咬着小手指，两只黑豆似的小眼睛，在眼眶里轱辘乱转。 看苏小雪不停的往屋子里搬东西，小女孩也不惊讶，毕竟以前的苏小雪也这样，莫名其妙就能拿很多东西回来。 当晚，婉婉平生第一次洗了个热乎乎的澡，瘦兮兮的小身板终于干净了，头发也被娘梳成好看的发髻。 苏小婉再把店里的食物用烤箱烤熟，端出来给女儿。 “来，婉婉，这个是蛋挞，酱鸭子，和烤大虾，快尝尝好不好吃。” 婉婉穿着旧裙改成的衣服，吃惊看着那些美食：“娘，这是村东头黄伯伯给的，还是村北头李二叔给的？” 第三章 夜半敲门声 听了这句话苏小雪一阵狂咳嗽，刚刚咽下去的鸭子腿差点吐出来。 暗骂该死的原主昏蒙不堪，孩子都让她给带歪了。 费力咽下大鸭腿，苏小雪苦笑：“不是别人给的，娘自己做的，乖，今后咱们都不吃别人给的东西。” “可是娘……” 婉婉大眼睛里忽闪着疑惑：“你不是说很多人会给你吃的，不用自己干活吗？” “以前你娘有病，现在病好了，啥活都能干！” “哦！” 婉婉天真的点头，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美食吸引，不顾上问东问西了。 吃饱后，苏小雪搂着女儿在乳胶床垫上睡觉，婉婉终于觉得娘是个热乎乎的人，还是个好人。 很快婉婉甜甜睡着，但苏小雪睡不着。 她开始研究那扇破木门，其实人身安全才是她最怕的。 原主是个有名浪荡货，如今净身出户那些贼男定会盯过来，苏小雪要守住清白，首先要锁好门。 可用绳子捆的门就是个幌子，根本不顶用。 于是苏小雪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从古董店里拆了一张桌子，拿过来一些铁钳，扳手和铁钉等工具，将拆开桌子的木板订成门的形状，牢牢固定在草屋门口。 还不错，看上去蛮牢固的！ 刚刚安好门，苏小雪伸了个懒腰，准备等婉婉睡着，再偷偷溜回古董店里，拿播放器刷刷韩剧，忽然，门口出现脚步声。 紧跟着一个男人声音敲门：“雪儿，我是你堂兄！” 苏小雪骤然浑身一凛，这么快就有人上门？ 而且还是害死原主的罪魁祸首，顾家大伯的大儿子——顾云书。 按照亲戚算，顾云书是原主的堂哥，虽然原主淫奔无耻，但顾云书也不是好东西。 记忆里是有很多次都是顾云书主动撩拨原主的。 这贱男人用新衣衫和干粮馒头做引子勾引亲近原主，意图不轨，最后一次就是因为贱男人骗原主说去鱼塘幽会吃鱼，结果被人发现，原主落荒而逃撞死在磨盘石上。 但有些回忆不是很清楚，好像原主丈夫和顾云书打过几架，但不是因为原主，而是因为另一个女人。 苏小雪不敢鲁莽，便靠近门口轻声问：“谁？” “我是顾云书，雪儿，我听说你离开顾家了来看看你，快开门，我给你带了热包子。” 苏小雪叹气，原主就是这样。 成天与人打情骂俏就为了一篮包子，一件新衣，虽没有出卖身体，可也算不守妇道了。 苏小雪沉吟片刻，冷冷道：“深夜相见不方便，有事明天再说罢！” “嗯……？” 顾云书很意外：“雪儿，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你开门我仔细和你说，乖，让我好好疼疼你！” “yue……” 苏小雪被油腻声调恶心的想吐。 嗓子立马凌厉起来：“你赶紧走吧！再不走我叫人了。” “你叫人……！” 顾云书不但不怕反而嚣张狂笑起来。 “这荒山野岭里头你叫谁？乖乖快开门，我还没听你叫过，今晚好好叫几声给我听听！” 苏小雪被恶心的怒气冲顶，大叫：“你滚！” “贱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 顾云书也怒了，狠狠踹了一脚门：“老子这就进去做了你，你男人染了我女人，老子就好好蹂躏蹂躏你，贱女人，开门！” 苏小雪听顾云书踹门，木门被他一踹登时剧烈“吱嘎”两声，很显然苏小雪不太会固定门，很快就有被踹碎的危险。 苏小雪找了张破桌子顶在门后，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面，后背抵在门板上。 但万幸，木门“吱嘎”两下还坚守原位，顾云书发起狂，用脚踹，用石头砸，在外面破口大骂。 “娘的，这破门再结实也没用，看我踹不碎你……” 整个草屋都被牵连的吱吱嘎嘎摇晃起来，棚顶不断往下掉土渣。 苏小雪颤抖着盯着木门。 她怕顾云书进来行凶，便从床底下摸出一把破菜刀握在手里，瞪眼睛一眨不眨盯住不停晃动的门。 婉婉也惊醒过来，揉着眼睛往娘怀里躲：“娘，外头是啥东西？” “是野猪！” 苏小雪顺口回答。 回身抱住女儿安抚她：“别怕，有娘在，野猪进不来。” 顾云书还在外面疯狂砸门怒骂。 苏小雪表面镇定，心里也有些害怕，万幸她提前将房门加固了，可这房子也不经砸，再砸几下说不定就倒了。 娘两个抱成一团惊惧着。 终于，顾云书砸累了，拿苏小雪无可奈何，才骂骂咧咧威胁两句走掉。 苏小雪终于松了口气。 不行！这破草屋肯定不安全，得想个周全办法才行。 琢磨来琢磨去，忽然苏小雪一拍脑门有了办法。 之前她试过，不管从古董店哪个门出去，结果还是回到原地，但快递是可以接到的。 于是她立刻回古董店定物流快递，可是等到苏小雪登陆自己的银行账号，苏小雪傻眼了。 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苏小雪才相信，自己的亿万家财不知道被谁霍霍空了，银行卡里只剩下一万块钱。 苏小雪咬咬牙，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困境要紧，用仅剩的一万块钱买了两间房子用的砖石，水泥等东西。 准备盖新房，把砖石砌在草屋里面，这样既不显眼也保险，唯有如此娘两个的命才能保全住。 不过等砖土送来还需要时间，苏小雪暂时只能用竹板加固草屋。 住的问题暂时解决了，接下来是吃的问题。 古董店里存货不多，早晚会吃空的，而且她现在也没钱点外卖，干脆，苏小姐决定开荒种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可眼下手里一穷二白啥农具都没有，当时是净身出户离开顾家，别说铜板，就连烂草叶都没带出一根，苏小雪只能再回古董店想办法。 在店里转了两圈苏小雪忽然想哭，店的古董只有在新世纪才值钱，若拿回去怕收破烂的都不要。 而且平时也每个穿金戴银的爱好，金银首饰几乎没有，唯一带点金子的就是一对金镶玉耳环。 上面嵌了两颗红小豆那般小小两颗金豆子，苏小雪心一横，用螺丝刀将金豆子撬下来。 江湖救急，先对付用吧！ 苏小雪带着女儿去了集市，婉婉长这么大都没逛过集市，一双眼睛不够用似得骨溜溜转：“娘，咱们买吃的么？” “买！” “买花布料吗？” “买！” “娘，那个……”婉婉手指一位奶声奶气的书生，“俊叔叔买吗？” 第四章 老虎发威 苏小雪气滞，眼前发黑。 对女儿重重训斥：“大活人不能买，而且，他也不俊。” 婉婉天真地惊讶着：“娘，你以前不是说他俊秀不凡吗？” “啥？” 苏小雪瞠目结舌。 稍稍转头瞄了一眼那位青衣书生，长的是有几分人模狗样，正在一家茶摊喝茶。 周围也有几个年轻媳妇和他偷眉溜眼的使眼色，一看就不着调的风流货色。 苏小雪忽然想起来，原主似乎对这位书生很有好感，经常缠着人家说要学念书，学写字，搞的人家老婆十分不爽。 登时，苏小雪想吐血。 不料她偷瞄书生的时候，书生竟也正好偷眼看着她，还很暧昧的送了个眼波。 苏小雪内心作呕。 寒着脸抓住婉婉手转身就走，挤过人群来到一个卖农具的铺子前买锄头。 “老伯，这锄头咋卖？” “二十文钱！” “二十文……” 一边嘀咕着，苏小雪摸了摸怀里金豆子，暗暗后悔当年不好好上数学课，不知道金子折成铜板怎么换算。 老伯将锄头横着递过来，问：“我这里的锄头保管好用，你到底买不买？” “我……” 迟迟疑疑伸出手，苏小雪将金豆子给老板看：“老伯，你看看，这能买个锄头不？” 看到闪着光亮的金豆子，老伯眯面露惊讶：“哎呀，这是金子！别说一个锄头，三四十个也能买啊！” “真的？” 苏小雪喜出望外，忙笑：“那我多买两样农具，老伯你给我挑质量好的。” “中！” 老板有大生意上门，十分高兴。 将各种农具一一摆上，一边笑问：“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都不知道金子值钱？” 苏小雪尴尬，模模糊糊地点点头。 这时，忽听旁边一个娇声浪起的声音大声嘲讽。 “哎呦呦，老板，你还不知道这个风骚贱货？她可是芦山村有名的——寡妇！” 说话尖声浪气，尤其是最后“寡妇”两个字，拖着长音拿腔作调，十足泼妇的语气。 苏小雪皱眉转头。 见一个穿白绫细褶裙子的年轻女人站在几步远的包子铺旁边，银红绣花外衫，打扮风流，一眨眼满脸胭粉直往下掉渣。 苏小雪陡然记起来这女子就是刚才那奶油书生的老婆，名字好像叫阿月。 阿月这么一吵嚷，几乎整个集市的人都听见了，喜欢八卦的长舌妇们更是脑袋冒尖围过来看热闹。 “哎呦喂你们看，芦山村有名的风流寡妇出来买东西了！” “这种贱货还有脸出来逛？真不害臊！” “人家可能是假意逛街，出来勾男人的吧？你们有男人的都小心点啊！哈哈，哈哈哈！” 一声声，一句句，舌头虽软，吐出来的却是刀刀刺心的利箭。 苏小雪微微蹙眉，冷冷问阿月：“你说谁是寡妇？” “说的就是你！” 阿月满面凶悍，咄咄逼人。 过去用手点着苏小雪脑门儿. “你就是个不要脸的烂货，到处勾三搭四整个村屯谁不知道？还装什么贞节烈女，怎么，要建牌坊吗？” 婉婉见众人都围着娘指指点点，还有恶女人辱骂娘，吓得浑身发抖直往娘身后躲。 苏小雪转头看看四面村人，都满脸幸灾乐祸来吃瓜的，少有几个不惹事的也都远远站着，生怕被连累似得。 阿月见众人都站在她这边很是得意。 更大声喧嚷：“你们可看见了，这里很多老爷们都是她裙下之客，不然她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寡妇哪里趁的起金子？” “就是，就是。” 周围人哄笑：“听说前几天她还因偷堂兄被人抓住，贱死了！” 苏小雪脸色惨白，可是原主真的做过那些事，她无可辩驳。 这时，忽见婉婉从她身后冲出来，含泪对众人大声喊叫。 “我娘不是坏人，是我大伯晚上来找娘的，娘没有找大伯！” 苏小雪身子一晃差点晕过去。 婉婉本是好意替娘辩解，可是小小孩子不知道这种辩解只能是越描越黑。 果然，周围村人哄堂大笑起来。 其中不乏很多男人朝苏小雪抛媚眼。 更有寡廉鲜耻的叫：“小娘门儿，爷今晚爷也有空，去给你解解闷如何？” “哈哈，哈哈哈！” “你们够了！” 苏小雪迸出浑身力气厉喝一声。 登时很多村人都闭上了嘴。 可阿月却指苏小雪鼻子叫骂：“一个贱妇你猖狂什么呀？许你偷男人就不许我骂？我今天偏要骂……” 阿月赌定苏小雪孤儿寡母任人欺，张嘴一连串脏话冲口而出。 眼看着阿月嘴巴一张一合像吐泡泡的癞蛤蟆似得，苏小雪心底.火冒三丈，忽然快上两步，在众人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啪嚓”一声，又狠又脆狠狠扇了阿月一巴掌。 阿月没防备，被一掌扇坐在地上。 看热闹的也都大吃一惊。 阿月冷不防被打脸，登时又羞又恼用手捂住脸颊坐在地上。 撒泼的嚎啕大哭起来：“打死人啦，大家伙都来看呐！风流寡妇抢我男人还打我呀……我不能活了，死了算了……” 她这一嚎，周围人全纷纷指着苏小雪，咒骂各种难听话，说的婉婉也大哭起来。 “娘，娘，有坏人……婉婉怕……” 苏小雪怒气被激起来，一把将婉婉推到买锄头老伯摊位后面，然后抄手就从铺子上拎起一把锋利镰刀。 “妈呀，她动刀了！” 众人惊叫起来。 镰刀刃在日光下闪着寒光，苏小雪冲阿月就奔过来，看见苏小雪动刀了也禁不住害怕，不敢继续撒泼，忙起身就要跑。 可苏小雪更快一步，伸手揪住阿月后衣襟将她拽到，用膝盖抵住她腹部，然后将镰刀刃逼住阿月咽喉。 “你不是说杀人了么？我今天索性就杀了你，如你心愿如何啊？” 苏小雪声音决绝，语气凌厉。 阿月被刀逼住了完全不敢再动弹，可她也不肯求饶，便嚎哭着叫相公。 “救命啊！死相公，你TMD来救我啊……” 奶油书生其实一直躲在人群里，他既怕凶悍老婆，也还想从苏小雪身上揩油，所以一直没露面。 这时要闹出人命了，书生忙走出来求苏小雪放手。 苏小雪看见贱书生更怒，吼道：“你们两口子真是绝配，一个贱一个凶，你们给我说清楚，我苏小雪咋了你们？偷你们人了还是抢你们瓜了？” “没有，啥都没有。” 书生慌忙摆手，对众人解释：“我们家和这位苏姑娘什么事儿都没有，苏姑娘，你就大慈大悲放了我媳妇吧！” “我不放！” 苏小雪上来杠劲儿了，“她刚才血口喷人坏我名誉，我凭啥放她？” 第五章 挺起腰杆做人 书生为难的看着老婆。 “老婆，你就忍个错，别闹了！” “我不认错！” 阿月料定苏小雪不敢动刀，死撑着不肯服软。 两眼抹泪装可怜起来：“老天爷不长眼啊……有人偷我男人还要把我往死里逼啊！我干脆死了吧……” 旁边很多婆娘媳妇早就看苏小雪不顺眼了，现在见她逼住阿月，便都一起上来攻击苏小雪。 “死贱货你逞什么凶？你敢动一下镰刀我们就马上去报官。” “就是，你自己是个什么贱货不知道么？村里哪个男人没睡过你家土炕，在我们跟前装什么清白？” “干脆咱们一块上去打死这个贱货，给芦山村清清风气。” 说罢，一群婆娘当真要过来抓苏小雪。 苏小雪怒的七窍生烟，顺手从怀里掏出她早准备好的防狼钥匙扣，对准扑过来的几个妇女就一顿猛按开关。 只听“滋滋啦啦”几声响，几个村妇都鬼哭狼嚎叫着摔趴在地上，一个个浑身抽动，口吐白沫。 这一幕的变化太出人意料，周围群众都被吓白了脸。 一个个惊惧后退，再没有人敢冲上来动手。 正所谓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苏小雪拼命架势出来众人皆不敢招架。 阿月还等着翻身出气，一看趴下一大片也吓懵了。 急忙缓和口声服软：“苏姑娘，是我错了，刚才是我胡说八道，还求姑娘你放了我吧！” “不行！” 苏小雪把防狼器握回手里，但镰刀仍架在阿月脖子前。 “现在四乡八邻的相亲都在，我名誉受损以后还有什么脸活着？你得磕头赔罪，刚才骂了几句就磕几个头，三跪九磕让众人知道我苏小雪是清白的。” 阿月脸面涨得发紫，苏小雪本来就是个神经不正常的，阿月生怕忤逆苏小雪被她一镰刀割了脖子，憋了好半天才点头：“好，我磕，我磕头。” 苏小雪才终于放开阿月。 阿月忍耻双膝下跪，大声赔罪：“是我错怪了苏姑娘，我磕头赔罪，还苏姑娘清白！” 苏小雪冷眼瞅着阿月磕完头，然后陡然横眉瞪着书生。 “还有你，你也给老娘磕头认错，以后若在敢跟老娘生贱气，到处嚼舌根，老娘第一个宰了你。” 书生从未料苏小雪如此彪悍。 慌得他也急忙下跪：“不敢，不敢，小生不敢动任何邪念，以后绝不敢招惹姑娘。” 苏小雪手执镰刀从书生头顶掠过，对准刚刚爬起来的几个村妇。 “还有你们！” 村妇们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我苏小雪今天就把话说在这儿，今后谁在敢欺辱我们孤儿寡母，我肯定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碎尸万段，我说到做到。” 几个村妇都颤着身体低头不敢作声，其他村民也彼此看着没有人敢再兴风作浪。 至此，苏小雪终于把被原主丢尽的脸面捡回几分。 也终于直起腰杆做人了。 她将镰刀放回铺子里，跟老板买了六七样农具，然后昂首挺胸领着婉婉回家。 锄头在手，荒草全走。 几天后，苏小雪将两亩荒田全打好垄沟，种子的问题又难了上来。 现在的苏小雪身无分文，古董店里的东西也是拿一样少一样。 对了，苏小雪猛的一拍脑门，回到古董店。 苏小雪记得，自己的抽屉里还有一包出去游玩，她无意中得到的草药种子——雀花藤。 苏小雪在房间的抽屉里一阵乱翻，不仅找到了雀藤花的种子，还找到一些粗粮，玉米，红豆，薏仁。 粗粮不也是种子种出来的嘛，这些正好可以当成现成的种子！ 苏小雪拿袋子把种子装好，回到了小破房子。 母女俩忙种了几天，终于将种子都下了地。 苏小雪第一次干农活，很多事情都不懂，不过好在她可以回到古董店，上网找小度帮忙。 婉婉跟娘亲和睦相处几天，也对娘亲添了感情。 还有房子也修整地差不多了，苏小雪多了个心眼，将外头看着最破烂的草屋里面用砖石砌牢固。 而正间屋就稍稍修整，里面摆设还都是原来破烂模样，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苏小雪母女日常起居都在温暖安全的里屋，门口用伪装成土墙的滑门遮挡，任谁都不会发现屋里别有天地。 风平浪静了许多天，苏小雪慢慢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生活。 没事去地里给植物浇浇水，教婉婉认字，婉婉很聪明，很多字苏小雪教一遍就牢牢的记住了。 苏小雪又去了一趟镇上，用卖耳坠子剩下的钱，给家里买了一些粮食。 镇上的人看见她眼神躲躲闪闪，很显然对上次的事还记忆犹新，这倒是少了苏小雪不少麻烦。 这一日。 苏小雪正趴地里研究刚冒出嫩头的藤苗，忽听婉婉叫她：“娘亲，娘亲，奶奶和二叔叔来了。” “啥？” 苏小雪急忙转身，果然，见顾王氏和顾方泽一块走过来。 顾方泽是顾王氏过来后生的小儿子，就是因为继子顾璟贤分摊家业，顾王氏才千方百计把顾景贤赶走。 这对奸诈母子过来准没好事儿，苏小雪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哎呦呦！“ 顾王氏见满地药草苗就尖声浪气叫起来。 “人人都说顾家媳妇出了门就变了个人，果然呐，怕是变成了傻子才会种一地草吧？” 苏小雪冷冷一笑。 雀花藤在芦山村十分罕见，但却是价值千金，可以和人参媲美的药材，村里人不认识很正常，反倒不会惹人起歹意。 顾方泽如今也近三十岁了，但因不弄文不尚武一事无成，只能在家种地。 他贼眉鼠眼搜寻荒地好几圈，然后又盯着草屋没完没了的看。 苏小雪神色疏冷地问：“二位，看风景或是说风凉话怕是走错地儿了吧？” “呦！” 顾王氏嘴里啧啧作声。 “果然贱妇就是孤寡命，在顾家一天都坐不安生，出来就活得人模狗样还能种地了。” 苏小雪没心情跟他们斗嘴，脸子更冷了些。 “我和你们不沾亲，不带故，这位婶子站风里说话可小心点，当心风大闪了舌头。” 说完苏小雪转身仍走回药草地。 顾方泽鬼鬼祟祟将周围撒目好几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装腔作势的拽住婉婉。 “婉儿，你以前总是饿肚子，二叔很心疼，告诉二叔，这几天和你娘吃的什么呀？” 婉婉小，不懂人心险恶，就回答：“我吃了肥鸭，蛋挞，还有汉堡包……” “啥？……蛋？，还有啥包……？” 顾王氏和顾方泽听得一头雾水。 苏小雪听的好气又好笑，立刻叫婉婉：“过来，别在那瞎说。” 婉婉听话的走到娘亲身边。 顾王氏母子俩没听清别的，但肥鸭却听懂了。 顾王氏立刻怪叫：“死贱妇，说，你从我顾家偷了多少钱？都得给我一文不少的还出来。” 第六章 王氏母子齐污蔑 苏小雪怒挑双眉：“谁偷你钱了？红口白牙冤枉人你不怕挨雷劈？” “你……！” 顾王氏有点心虚，一口气没跟上来。 但顾方泽立刻接上话。 “苏小雪，你少装可怜，你净身出户离开顾家哪来的钱买肥鸭？听说你手里有金子买东西，给婉婉做了新衣，还不是你从顾家偷的钱？” “放你娘的屁！” 苏小雪气的七窍生烟。 “我从顾家出来就带了婉婉一个会喘气儿的活人，你们家的一根草儿我都没揣，你哪只眼睛看我偷钱了？” 虽然话这样说，但苏小雪心里是有点心虚的。 因为记忆里原主的确是时常小偷小摸拿人东西，从顾王氏手里也没少偷馒头，摸铜板，手脚着实不算干净。 顾王氏咧嘴冷笑：“不承认可不好使，老娘我丢了一对金耳环，你这屋里得让我搜一搜。” 正说着，就见白发苍苍的村长带领二三十村民过来了。 苏小雪皱起眉头，看来顾王氏母子是有备而来，不能太轻敌了。 村长过来了，苏小雪堂兄顾云书也挤在人堆了，瞅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恨意。 苏小雪白了他一眼，转头问老村长：“三伯伯，什么事这么兴师动众的呀？” 村长道：“小雪，顾王氏说丢了一对金耳环，我也查过，你前几天用金子买了锄头和铁铲，你哪来的金子？” 苏小雪终于听明白了。 看来是顾王氏听说她手里有金子，想贪心耍无赖来抢的。 苏小雪冷笑。 敢跟我玩奸诈，这次定让你骨头疼到下辈子，好好长个记性。 原主曾今偷过顾王氏首饰，虽然没得手就被人发现，但也看清了那些首饰的样式和花纹。 有了这个记忆，苏小雪心眼一转就有了对策。 她走出田地头，摊手笑了笑：“哦？我知道顾王氏只有一对刻着福字的金耳环，丢的可就是那个？” “正是！” 顾王氏满面凶煞：“说漏嘴了吧？你见过首饰，可见就是你偷的了。” “不，不！” 苏小雪摆手笑：“金子我是有，但不是偷抢的，是有人给我的。” “谁？谁给你的？” 顾王氏不等村长问话，先就抢着问。 苏小雪白了她一眼，对村长道：“我被人从顾家撵出来，半路遇到一个老婆婆，她说我受了天大委屈，替我抱不平，就给了我一对儿金耳环。” 顾王氏听得眼睛嗤嗤冒火气。 怒喝：“胡说八道，哪个得了疯病的人会平白给你金子？你指出来我看看。” 村长和众人自然也都不信，村长也问：“那婆子是谁？” 苏小雪摇头：“她用头巾遮了脸，我没认出来，但看模样身量到像顾王氏。” “什么？” 村长和众人都大吃一惊。 脸顾方泽和顾云书也都长大了嘴巴看着顾王氏。 顾王氏慌忙摆手：“没有，我怎么会给这个小贱妇金子？她撒谎胡说你们可别信。” “我撒谎？” 苏小雪笑：“我可没说谎。” “那对儿金耳环正面刻着福字，后面是万字花边，我没说错吧！” 顾王氏倒吸一口凉气。 她本是来讹诈苏小雪的，不料苏小雪竟反说是她给的，顾王氏一时间摸不透她的套路，如坠入五里浓雾中。 不过顾方泽还是清醒的，开始替他娘辩解。 “小雪的金子就是偷我娘的，她手里肯定还有剩下的，大家进屋搜一搜就知道了。” “那好吧！” 村长也点头：“小雪，这件事事关财物失盗，我少不得叫人搜一搜。” “好，你们搜就是。” 苏小雪点头。 村长便带着十几位村汉进入草屋，外间草屋本就是掩人耳目的，和原来一样箪瓢屡空、房徒四壁。 众人到处翻寻，那位堂兄顾云书翻得格外卖力，连枯草堆里都不放过，跟只老母鸡似的到处乱扒拉。 苏小雪走过去讥笑：“堂哥，翻得挺卖力啊？” 顾云书正爬在一张破木桌下翻稻草堆，听到声音忙扯掉头顶枯草，转身看着苏小雪。 “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烂货，勾引我没成功，自然会去勾搭别的男人，你这屋里指不定多少男人来过，说不定能翻出更多东西。” 苏小雪脸色一沉，眸子里阴云森寒。 这死男人上次强闯不成，这次来指定没安好心，倒要盯紧他。 这时顾方泽也走过来冲着苏小雪狞笑。 “堂哥都和我们说了，上次是你主动勾引他的，你不守妇道还想贪图我顾家金子？做梦！” 顾方泽说完对众人喊叫：“大家使劲翻，这贱货屋里的东西都是我们顾家的，全都拿走。” “好嘞！” 几个曾经和原主打情骂俏的村汉见苏小雪最近从了良，都心生不满，便泄愤将还勉强能用的一口水缸，两个破木箱子都搬出去。 苏小雪气的攥紧双拳，骨指缝间都泛起白色。 她既气这些表里为奸的禽兽，也气原主寡廉鲜耻，以至于招致今天之祸。 忽然，顾云书从泥墙根下捡起一个小小的水晶瓶子，举在手里大声问：“你们看，这是什么？” 所有人视线都朝过去，苏小雪看到那小瓶子一下脸无血色。 遭了！ 她从古董店拿来的紫水晶防蚊熏香瓶忘了收起来。 熏香瓶底座和瓶嘴都是纯银打造，雕工精美，一看就不可能是贫苦人家的用物。 顾云书眼里闪着忌恨和贪婪，还用鼻子使劲嗅了嗅里面的气味，样子十分恶心。 他拿瓶子问苏小雪：“这是什么？是那个野男人给你的？还是你偷的？” “这个……” 苏小雪支吾两声，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解释。 顾王氏和顾方泽紧忙冲过来，将熏香瓶抢过去细细看。 眼见瓶子金贵，顾王氏眼冒贪婪火焰，指苏小雪大骂：“好呀！你还真能偷东西，这也是我娘家的东西，居然都被你偷来了。” 苏小雪被他们的贪婪奸诈气的直翻白眼，怒目厉喝：“那是我的东西，你怎平白就是你的东西了？” 顾王氏叫的比苏小雪还响：“你身无分文被卖到我家的，又是净身出户滚出去，你这里多出来的一条布，一根草自然都是顾家的。” “你……” 苏小雪气的气堵声咽，可偏偏没办法争辩。 正在焦灼时，忽听婉婉在一旁哭道：“那是爹爹给娘的，那瓶子是爹爹给娘的，不是奶奶的……” 第七章 顾景贤回来过 当场所有人都一愣。 殊不知苏小雪比所有人都惊讶。 她从没听婉婉提过顾景贤，而且记忆里也没有顾景贤给过她任何东西。 不知道婉婉为何这样说。 顾王氏忙吼叫：“兔崽子你闭嘴，你爹巴不得你娘死呢！啥时候给过你娘东西？” 就见婉婉小脸涨的通红，跺脚哭：“那天娘病了，睡觉不起来，爹回来了就给了娘一个瓶子，后来爹又走了……是爹给娘的……” 苏小雪彻底呆愣住。 她飞快在记忆里搜寻，好像有一个很模糊的回忆。 几个月前，原主重感冒发烧，昏睡两天没起床，醒过来后发现枕头边一个丑不拉几的小瓶子。 原主以为是女儿捡回来玩的，拿起瓶子就扔窗外去了。 那可能就是顾景贤送给原主的东西，趁她昏睡不醒的时候。 苏小雪一把抓住婉婉，轻声问：“你看准了是你爹？他回来了？” 婉婉点头。 “是爹，爹说看娘你没事他就放心了，他说他要去很远的地方，会很久才回来。” 正身处荆棘中的苏小雪不觉泪流满面。 其实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哭，可就是眼泪不受控制的哗哗淌下来。 村长冷冷看着顾王氏：“婉婉才三岁，总不至于说瞎话吧？” 顾王氏本还一脸凶悍，但见婉婉这样说实在不好无耻抢夺东西。 只好讪讪地扔了瓶子，撇嘴道：“一个破瓶子就算了，但金子可得还我，那是我的东西。” 苏小雪一下子站起身，冲着顾王氏怒道：“你说金子是吧？好！今天咱们就把所有东西算清楚。” 说着，苏小雪走到外面搬回一块大石头，照水缸就砸下去，登时瓦缸“哗啦”碎裂满地。 吓得众人一起往后躲。 紧跟着，苏小雪拎起锄头，将屋里所有还算齐整的东西，什么木箱子，破盘子，破瓦罐，甚至连一个喂鸡的破木槽子都“哐哐哐”全都砸碎打栏。 看着疯了一样的苏小雪众人都惊恐躲避，生怕被一锄头砍脑门上去见阎王。 村长见势不妙忙拦住苏小雪，“有话说话，这是干啥？” 苏小雪砸的浑身颤抖，用锄头对准顾王氏脑袋厉声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看仔细了！今天这屋里所有物件我都砸碎，从今后我苏小雪和顾家再没有半点瓜葛。” 顾王氏和顾方泽本想着能来抢几样东西用用，不料苏小雪这般刁悍，一时间脸色被狗脸还难看。 顾方泽还强言狡辩：“那金子呢？金子都被你花了怎么算？” 苏小雪刚才砸地太用力，此刻脸面雪白没有一丝雪色，唇角忽勾起一丝冷笑好似勾魂的厉鬼，样子十分骇人。 她冲顾方泽笑：“金子我确实花了，但只用了一个耳环，另一个耳环这里没有，那就可能被顾王氏拿回家了。” “你放屁！” 顾王氏双脚直蹦，急的张嘴就骂人。 “明明是你偷了我的金子，我立刻就去报官，告你偷盗民财！” “好呀！” 苏小雪仍笑：“那不如村长大人现在就搜一搜顾王氏家里，如果搜到另一个耳环，就说明金子是顾王氏给我的！” 苏小雪明知顾王氏就是明着欺辱原主懦弱，来强取豪夺的，金耳环一定还好好放在顾家。 一如此说，顾王氏立刻和顾方泽交换个紧张的眼神。 村长左右看看，便点头道：“好吧，既然偷盗钱财之事，就要彻底查，小雪这里已经搜了，顾王氏那里也搜一遍，若都没有头绪，我亲自去报官。” “我……” 顾王氏刚想阻拦，村长凌厉看着她：“怎么？你还有话说？” 众目睽睽下顾王氏无法拒绝，只好拖着脚跟在众人后面回到顾家。 于是大家在顾家有一场搜寻，同样，也没有找到什么所为被盗的金耳环。 顾王氏和顾方泽都露出得意笑容。 顾方泽奸笑：“现在证明耳环就是苏小雪偷的，她就算当牛做马干一辈子苦力也得还我们家金子。” 村长有些为难地看着苏小雪，说道：“要不然，报官吧？” “不用报官。” 苏小雪冷着脸说。 顾方泽猖狂笑：“死贱货你怕了吧？告诉你，我还没算清楚你究竟偷走多少东西！从今后你赚的所有钱都要给我家。” 苏小雪没有任何怒恨之色，反而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我说不用报官，不是怕，而是我知道顾王氏的金耳环藏在哪里！” 顾王氏一听，忙瞅了他儿子一眼。 后者仿似吃了个死苍蝇一般难看，吼叫着：“你胡说八道，我娘从来不藏东西。” 苏小雪望着村长：“你老说的算，翻是不翻？” 村长分别看了看顾王氏和身后村民，村民们纷纷都点头表示看热闹不嫌事大，同意翻。 村长便问：“东西在何处？” 苏小雪淡淡一笑，走到炕柜旁边，一脚将炕柜门踹碎。 果然就见柜门里居然有个暗格夹层，十几个大小红布包都从里面里掉出来。 顾王氏霎时脸色惨白。 顾方泽也慌了神，但他马上镇定下来指着苏小雪大叫。 “你连地方都知道还如何辨白？肯定就是你偷了我娘耳环。” 苏小雪笑的更加温婉和气。 “顾方泽，说话时候小心点儿别噎着自己，究竟谁是贼立刻就会见分晓！” 说罢，苏小雪就要打开那些红布包。 但顾王氏更快一步冲过去将布包都揽在怀里，狼嚎似得叫着：“别动我的东西，不能搜，不能搜！” 很显然，那些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顾方泽终于不在吼骂，看着她娘显出疑惑。 老村长脸上肌肉颤动一下，吩咐身后人：“拉开顾王氏，仔细翻！” 村汉子们立刻动手，有的拽开顾王氏，有的从她手里抢布包。 村长亲自翻开一个个红布包。 见里面有村头老李家丢过的银手镯，有周二狗家丟的金项圈，甚至还有顾方泽媳妇丢过的鸳鸯玉佩，等等好多样首饰。 除那些之外，还有那对儿刻着福字的金耳环。 苏小雪环抱臂膀看着顾王氏笑。 顾方泽则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绿，走马灯似的变换颜色。 自家亲娘偷了自家媳妇的玉佩，着实让顾方泽方寸大乱、心胆俱碎。 顾王氏则瘫坐在地上。 第八章 可疑的瓶子 一时间羞愤的没脸贱人，爬地上几乎将脑袋埋进灶膛里不肯露脸，浑身筛糠一般乱抖。 村长怒叫顾方泽：“把你娘拽过来，问问她这都是啥？” 顾方泽恨入骨髓的瞪着苏小雪，忽然跪在村长面前失声痛哭起来。 “村长明察，这些东西都是苏小雪偷的，是她偷来诬陷我娘的，我娘是冤枉的。” “呦！” 苏小雪忍不住捂着嘴笑。 “你脑袋里装的都是狗屎吗？我偷了东西不自己留着花还留给你娘？我像你那么有病啊？” 旁边有人“嗤嗤”笑出声。 一个年老伯伯笑：“老李家丟银手镯的时候苏小雪还没来芦山村，这账咋算？ 另一个道：“就是，苏小雪都净身出户了，她偷了东西还留给你家？” 顾方泽哽住，惊乱中实在找不到别的辨白说辞。 一张脸涨得比猪腰子还红。 ”够了！“ 村长大怒。 “这些年村里丢了不少东西，现在有了眉目，二狗子，去报官！” “哎，这就去。” 叫二狗子的少年答应着，“滋溜”一下窜出门报官去了。 村长将脏物收好，满面怒色走出去。 并叫人看住顾家门院不准许任何人再出入。 顾王氏生平所藏之物全都被人拿走，并且老脸也丢尽，脑袋埋在双膝间悲号不止，再没脸见众人面。 苏小雪靠近顾王氏冷笑：“还找金耳环吗？以后再想找东西就来找我，我保证找到你吐血为止。” 说罢，苏小雪笑着走到顾家大门外。 闻风而来的众乡亲将顾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全都嗑着瓜子来吃瓜。 有人笑：“顾老婆子跋扈一辈子，这回可算现世报了。” “可不是，把人家原配儿子撵走，自己独吞顾家田产，这回让她连连本带利都吐出来了。” 一句一句尖利讽刺好似尖刀戳进顾方泽心口，他双手捂着脸，蹲在墙角一言不发。 顾方泽的老婆在旁边跳脚破口大骂。 骂顾王氏连她的东西都偷，也骂顾方泽是个无能废物的妈宝男。 苏小雪走到大门口又被村长拦住。 村长道：“小雪，虽说金耳环的事情明白了，但你的金子还要说明来处，否则你还有偷盗嫌疑。” 一句话，四下乡邻全都鸦雀无声看着苏小雪。 且有人窃窃低语：“那还用问，指定谁家男人偷老婆首饰给她了呗！” “要我说，有男人的都赶紧回家找找，说不定丢了什么东西呢！” 苏小雪看着众人。 说别人闲话时一个个都红光满面，激动兴奋，争着多说两句话好满足他们幸灾乐祸的变态心理。 苏小雪朗声道：“金子是我自己挣的，没偷没抢，谁要敢再栽赃陷害，我就让她跟顾王氏一样下场。” 这句话足够威力，瞬间，所有闲言碎语都消匿了。 村长皱眉：“小雪，你从顾家出来才两天，怎么挣的金子？” 苏小雪抬高音量：“村里给我两亩荒地里有雀花藤的根，我把根刨出来换了三钱金子。” 村邻们又都吵嚷起来。 “雀花藤那么值钱？咱们咋不知道？” “就是，谁信呐！” 苏小雪道：“雀花藤又叫小人参，我小时候在外省见过，很多药铺都花高价收，你们爱信不信。” 说罢，推开众人，带着婉婉扬长而去。 留下村长和大堆村民面面相觑。 回到草屋，苏小雪索性将大屋里所有破烂全都扔出门外。 其实她到觉得这样挺好，那些破烂东西碍眼，正好都清理干净。 这回真的开始白手起家，一针一线，一盘一碗都是自己挣的了。 当夜，苏小雪和婉婉睡在里面小屋里。 墙壁已经用粉蓝色硅藻泥粉刷一新，黄花梨大床，床上全是蚕丝，羽绒一类的轻软被褥。 还有充电壁灯，夜灯，紫檀木梳妆柜，各种现代化妆品，甚至连看定影用的投影仪都搬过来了。 当夜，苏小雪用外卖点了西式大餐，和婉婉好好吃一顿。 不过苏小雪也长了记性，把所有新式东西的名字都编的很接地气。 这样就算婉婉不慎说漏嘴，旁人也不会起疑。 当夜，听说顾王氏被县丞官带走，将偷盗之物归还原主，另责顾王氏五十两银子罚银，并拘禁一个月以儆效尤。 苏小雪和婉婉洗漱后蜷缩在布艺沙发里看电影。 婉婉小眼眉耷拉着，明显有点忧郁。 看了一会儿电影低声问：“娘，你说奶奶以后还会来咱们家么？” “不会。” 苏小雪飞快回答，似生怕说慢了顾王氏就再会来一样。 “那……” 婉婉有点沉闷，“那爹还会来看我吗？” “你爹？” 苏小雪一愣。 忽然她才想起来，还没好好问婉婉关于瓶子的事情。 这不能怨她，毕竟从穿来起，传说中的丈夫就没出现过，所以苏小雪心里默认了查无此人。 苏小雪忙按了投影仪暂停键，问婉婉。 “你爹真回来过？啥时候？” 婉婉很稚气地点头：“回来过，就是在你掉进李二叔鱼塘那天晚上。” 苏小雪满脸黑线。 她想起来了，那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原主贪李二家鱼塘的鱼，便勾引李二，说用她一条肚兜换三条鱼。 李二没安好心，就把原主拽池塘里意图不轨，最后原主跑了，鱼自然也没换成。 当晚原主就高烧不退，昏迷了两天，殊不知顾景贤居然回来过，还放下个什么瓶子。 可惜原主永远不会知道了。 苏小雪对那个瓶子记忆很模糊，就再问婉婉。 “你爹还跟你说啥了？” “爹说他就是回来看看我，以后可能就回不来了。” 苏小雪双眸沉暗，猜测顾景贤大概还是牵挂孩子老婆的，可是发现原主举止不安其室后又走了。 大约也是伤透了心罢！ 苏小雪再问：“那瓶子啥样，你还记得吗？” 婉婉满脸惊讶：“娘，瓶子你不是捡回来了吗？白天奶奶还要抢来着……” “什么？” 苏小雪目瞪口呆，难道顾景贤拿回来的瓶子和自己的香薰瓶一模一样？ 所以婉婉是误会了？ 念及于此，苏小雪急忙翻出香薰瓶给婉婉。 “你看，真是这个吗？” 婉婉皱眉左右细看，道：“就是这个，那天娘扔出窗外，我又捡回来藏在柴草后面，不想娘你竟找到了……” 婉婉越说声音越小。 苏小雪觉得不可思议，正想要不要会顾家去看看原来的瓶子还在不在，忽然听一阵拍门声。 紧跟着是顾云书的声音喊叫。 “苏小雪，你这个贱妇，开门！” 第九章 防盗装置 苏小雪不搭理。 门板加固过，顾云书拍烂了手也打不开。 可这家伙不依不饶，叫骂声越发难听。 “贱女人，再不开门，老子烧了你房子！” 婉婉害怕的往她怀里缩。 苏小雪担心他今天吃瘪，心里不爽，真的做出过火的事。 前面的破烂茅草屋烧了就烧了，可万一暴露后面的砖房，她很难解释清楚。 示意婉婉待在沙发上，她偷偷溜到窗口往外看。 顾云书举着火把，骂骂咧咧地往田里走。 “老子烧光你的什么小人参，让你们这对贱种母女喝西北风去！” 眼见着火要撩在雀花藤苗上，苏小雪淡定不了了，随手抄起一把镰刀冲出去。 “顾云书，你敢动我的东西试试！” 她怒吼，挥起镰刀就砍。 顾云书被她凶神恶煞的气势吓得一哆嗦，火把掉在地上，抱头鼠窜。 苏小雪赶紧将火把踢到一边，防止烧到苗子，再看顾云书，脸颊上一左一右，对称的鲜红“五指山”，小丑般滑稽。 “噗嗤！”她笑出声，“这是你爹赏的？” “都怪你这个贱妇！”顾云书恼羞成怒，冲上来要揪她的头发。 今天没从贱人家里捞到值钱东西，顾王氏又吃官司坐牢，他回家就被自家老子赏了两个耳光，指责他跟着婶娘为非作歹，丢尽脸面。 他气得半死，誓要找苏小雪出口恶气，“老子今天就办了你，看你以后敢不乖乖听话！” 苏小雪侧身躲过顾云书的袭击，紧跟着往他脚脖子前伸腿。 顾云书没看见，摔个狗吃屎。 苏小雪注意到一道火光明灭，接着—— “嗷呜——” 凄厉的惨叫声中，顾云书满地打滚。 苏小雪定睛一看，原来是他摔倒，重要部位正好命中火把！ 顾云书烧雀花藤不成，反倒烧了自己命.根.子。 他疼得厉害，豆大的汗珠滚过煞白的脸颊，杀猪似的哭嚎不止。 她在旁冷眼看着，没有半点同情。 藏着龌龊心思的人终究害了自己。 眼看要断子绝孙了，顾云书滚进田边水渠，没了声音。 苏小雪见远处有被吸引来的火光，赶紧回屋里，全当没出来过。 顾家再丢不起脸面，所以顾云书这伤不好往外说，她应该能安生些，可又有一个问题让她头疼—— 当时为了金豆子有合理来源，她不得不说出雀花藤。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顾家也知道雀花藤是值钱东西，保不准眼红嫉妒，又来搞破坏。 发家致富就靠这两亩地，万一被毁，她可就真得喝西北风了！ 苏小雪一边哄着婉婉入睡，一边琢磨该怎么保护仅剩的财产。 天明，芦山村里一片安宁，苏小雪在古董店里翻箱倒柜，拖出落灰的水力发电机，三十厘米见方的小盒子，只要放进流水里就能发电。 当初好奇买来，却没用上的东西，没想到今日在古代派上用场了。 古董店里最不缺的是红外线感应报警器，她拿上几个闲置的装进布袋里，将发电机拖进水渠里，上面覆盖水草与干稻草做掩护。 接着，她去南山上砍了一根竹子，劈成小臂宽、半米长的竹片，在两亩地周围每隔五十米插一个，最后一个插在家门口。 婉婉一直跟在她身后，好奇的看来看去，“娘在做什么啊？” 苏小雪扒拉着地上的干稻草，“婉婉，我们一起扎稻草人玩好不好？！” “可是我不会……”婉婉小声道，似乎有点怕苏小雪会骂她笨。 苏小雪笑眯眯的摸摸她的头，“我教婉婉。来——” 她拿起一把稻草，裹在报警器的外面露出感应部分，然后用几根稻草捆绑出人形，对婉婉晃了晃。 “是不是很简单？” 婉婉笑起来，有样学样，跟着苏小雪学做稻草人。 母女齐心协力，很快做好了七个稻草人。 苏小雪把婉婉抱回屋里，将没藏报警器的稻草人塞给她，“你先玩着。” 随后，她将稻草人绑在竹片上，又布置好线路。 周围没人，她打开报警器，满怀期待的往田地里迈出一步。 “呜呜呜——”尖利的警报声旋即响起。 苏小雪自己都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环顾四周。 警报声在山林间回荡着，鬼哭狼嚎似的。 若是晚上响起，不仅吓人，用不了多久，这里会有闹鬼传闻吧？ 苏小雪窃笑，没人敢来捣乱，她就清静了。 她关掉警报声，除草浇水完，安心的回到屋子里，陪婉婉看早教动画片。 看了会儿，婉婉忽然眼泪汪汪，“为什么那些小孩子，他们一直都有爹爹娘亲在身边……” 苏小雪哑然。 她娘水性杨花，气走了她爹……这要怎么和婉婉解释？ 而且她和顾家断绝关系，就算顾景贤回来，也是和离。 她想了想，轻声道：“爹爹去外地挣钱，好给婉婉买好吃的东西，漂亮的衣服。” 顾景贤对原主失望，但看原主的记忆，他对婉婉不差，将来回来会对婉婉好的。 “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婉婉追问。 苏小雪抱紧女儿，爱抚着她柔软的头发，“爹爹工作很忙，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呢。” “啊……”婉婉有些失落，羡慕又自卑的望着屏幕上和爸爸妈妈手拉手的小朋友。 苏小雪亲亲她的额头，“爹爹不在家，娘亲会算上爹爹的那份，加倍的疼爱婉婉，所以婉婉和其他小孩子没有区别。” 婉婉听了，终于露出开心的笑容，抓住苏小雪的手，“婉婉和爹爹娘亲也是幸福的一家！” “呃……”苏小雪赶紧藏起尴尬的神色，应下：“好！” 她有点头疼，她占了原主的身体，婉婉又可怜孤苦，所以才抚养婉婉。 可是作为一个现代人，那个包办婚姻来的丈夫…… 苏小雪想想就一阵恶寒，她怎么可能接受！ 她苦恼的搂紧婉婉。 说不定顾景贤一辈子都不回来，她慢慢的让婉婉接受单亲家庭。 又或者，给婉婉找个后爹？ 苏小雪拨浪鼓似的摇头，这个世道—— 还是独立、赚钱重要！ 第十章 过家门而不能入 绵绵细雨降临芦花村，一辆朴素马车停在南山脚下。 车内坐着个青衫年轻人，眉目如玉，一身书卷气，端的是临风玉树之姿。 他掀开窗帘，透过缝隙望向窗内忙碌的身影时，墨玉一般的眸子里透出更柔和的神采。 苏小雪正在灶台前忙活。 做为孤女，她从小掌握做饭的本领，所以古董店里的食物吃得差不多后，她撸起袖子自己做饭！ 面粉里加入一小勺盐，再慢慢加水，揉成比较光滑的面团，拿一只小竹筐罩着。 饧面要三十分钟，苏小雪趁着这个空隙，挖了一勺猪油放进锅里，又丢进去一把香料，小火熬着，等香味出来，捞出香料，丢进去一大把切好的小葱。 “滋滋滋”的声音在锅里轻轻响着，随着轻飘飘的白烟，葱香味四散而开。 年轻人诧异，往日煮饭夹生，炒菜糊锅的她，居然能熬出这么香的葱油。 两个多月不见，被扫地出门的苏小雪，不知是什么让她从憨厚傻乎乎，变得伶俐能干。 他不由自主地起身，要下车，却被旁边的一只手摁住胳膊。 “顾公子，您要去哪里？” 顾景贤道：“我不能不管我的妻儿。” “三公子的事，您没忘了吧？” 顾景贤一怔，这时他听见一个软糯糯的声音。 “娘，什么东西这么香？” “今天的午饭是面条！” “面条啊……”婉婉有点失望，在顾家的面条都烂遭遭的，经常被其他小孩嘲笑吃猪食，让她对面条有强烈的抵触感。 “婉婉，怎么啦？”苏小雪敏锐发觉女儿不开心。 婉婉嗫嚅道：“婉婉……不想吃面条……” “为什么？”苏小雪不解。 婉婉道：“其他人都说我们的面条是猪食。” 苏小雪回想了一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疼地捧着婉婉的脸庞，“可是现在是不是很香？” “是！” “猪食是这么香的吗？” 婉婉摇头。 苏小雪打了个响指，“这不就对了，再等二十分钟就有好吃的了！” 婉婉好奇又期待的看着苏小雪又在灶台前忙碌，发现鲜香的气味越来越浓郁了！ 这香气同样勾住了顾景贤的心，他多么想再看看妻儿的模样，想知道小雪过得怎样，又为何会有这般变化。 他更想要的是，带着妻儿去过安稳、幸福的生活。 可身边的黑衣男子催促车夫上路。 “您该去县衙上任了。”他幽幽的盯着顾景贤，“办不妥那件事，您的妻儿也将遭难。” 顾景贤心头一紧，他是在拿小雪母女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他攥紧拳头，像在努力克制什么，幽幽叹气，“走吧。” 如来时一般，马车静悄悄地消失在小路尽头。 苏小雪丝毫不知自己老公出现在家门口过，等葱变成焦脆的样子，舀到容器里，再分别往两个碗里放了些葱油和调料，接着看面条饧的差不多了，搓揉几下后切成小方块，再放入凉水里。 锅里水烧开，她两手捏住面块两端，力道适中的拉扯几下，就变成了薄薄的宽面条，放进开水锅里。 几分钟后，面条煮熟，她用竹编漏勺捞起，沥干水分，放入装有葱油的碗里，搅拌几下，吹了吹热气，送到婉婉的面前。 “尝一尝。” 婉婉就着苏小雪的手，吃了一口面条，圆溜溜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好吃！” 被葱油包裹的面条有劲道，而且鲜咸香，跟她以前吃的“猪食”截然不同！ 婉婉自己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苏小雪笑着捧起自己的那碗，正要大快朵颐，忽然窗外传来声音。 “好香的味道。” 她伸头张望，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正看向窗里。 “姑娘，你这面条卖吗？”书童问道。 苏小雪看看多余面块，点头道：“卖啊。” 她估摸了下原材料的价格后，伸出五根手指。 “五文钱一碗。” 书童麻利的递给她十文钱。 这算不算是她在这个世界挣到的第一笔钱？苏小雪挺郑重的收好十文钱，利索地下了两碗葱油面。 端出去的时候，她才看清楚书童身边的人，是身形清瘦，五官俊俏却透着冷冰冰的书生。 他没看她，道谢接过。 “慢用。”苏小雪重新端起自己的碗，一边吃一边看两个人的反应。 “太好吃了，少爷！” “这么普通的面条，没想到味道令人惊讶！” 书童的惊叹声里，书生反应淡淡的。 苏小雪心里打起了鼓，本想着实在不行，去摆小吃摊增加收入，可是第一单生意，就有百分之五十的不满意率。 不过老话说的对，自己做的就算是猪食，也觉得好吃。 吃完面，雨也停了，苏小雪赶紧去田里看看她的宝贝雀花藤。 雨水打过后，小苗叶子翠绿，长势十分喜人。 她拍拍手上的泥巴，准备离开，看见书生与书童从田埂上路过。 书生冷漠的瞥来一眼，继续往前走。 书童倒是热情的挥挥手，“谢谢你啊，姑娘！” “不客气。”苏小雪感觉那书生的眼神古怪，难道他也觉得她是个种一地杂草的傻子？ 她回头又看看自己的宝贝们。 “有眼不识泰山。”她冷哼，又整理下水渠里的发电机，准备离开时，猛然发觉一株雀花藤的根茎不对劲。 她慌张地趴在地上仔细看，发现靠近根部的地方，原本绿色的茎有褐色斑点。 下雨导致烂根吗？苏小雪又去看其它雀花藤，周围多少有相同的情况，甚至有两株的褐色斑点都快蔓延到嫩叶上。 恐怖又恶心。 是顾家人来搞鬼过？ 苏小雪检查旁边的报警器，是好好的，说明在开着时候，没有人闯进过来。 她继续检查，又发现好几株情况相同的雀花藤，这诡异的情况似乎在不断的蔓延，如果不及时治疗，雀花藤全部完蛋！ 她撒开脚丫子跑回屋里，找小度帮忙。 一番浏览，万能的小度告诉她，雀花藤患上“菌核病”，好在治疗方法不难。 她在网上订购了甲基硫菌灵，可看着预计送达时间是后天，她陷入悲伤里。 她确定自己和雀花藤都等不起。 第十一章 葱油面 还有一种办法，是撒石灰粉。 苏小雪看看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随时有大雨来袭。 把婉婉一个人丢在家里，她不放心，于是回古董店里翻出两件雨衣，给自己和婉婉穿好，外面穿上古装遮掩，便拉着婉婉出门。 芦山村里有个赤脚医生，她先去那里。 赤脚医生看到她，一脸鄙夷，“没有，快滚。” 苏小雪只好带婉婉去县里的集市，打听了两家医馆都没有，其中一家的老大夫见她急用，好心指点她去问问城南的药材商。 走到半路上，大雨如期而至，苏小雪抱起婉婉，匆匆来到药材铺子。 “请问有石灰粉卖吗？”她一进门，冲店伙计叫道。 “是姑娘您啊？” 苏小雪一听声音耳熟，抬头看去，原来是中午遇见的书童。 她干脆自来熟的笑笑，“我要石灰粉急用，麻烦快点。” “有的。”书童绕到柜台后取石灰粉，“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吃到姑娘做的面条。” “有空欢迎来我家品尝。”苏小雪客气两句，跟着走过来。 看到书生正在柜台后挑拣药材，她冷不丁地想到他的眼神。 “你早就知道我的药草有问题，为什么没有提醒我？”她不禁问道。 难怪那眼神透着古怪，原来是药材商早就看出问题！ 书生没有抬头，冷漠的答道：“你没问。” 苏小雪噎住，人家确实没有义务告知她雀花藤的问题。 她识趣的没再看书生，等书童包好石灰粉，拿了就走。 可是，外面暴雨如注，寒气散开。 雨衣都不一定挡得住风雨，婉婉身子骨弱，万一感染风寒可不得了。 苏小雪只好问书童可不可以在这里避避雨。 书童善解人意的点头，小声问：“干脆你再做两碗葱油面吧？” “饿啦？”苏小雪笑问。 书童意味深长的看眼书生，“是有点。” 苏小雪感觉他的眼神有点怪，但是没多想，反正躲雨也是闲着，而且看书童挺好说话，顺便跟他打听下雀花藤的收购价也好，于是跟他来到后面灶间。 书童塞了一小把蜜枣给她，小声道：“姑娘别见怪，我们家少爷性子冷清了点儿，不喜与人说话，所以……” “没事，我不也看出来了吗？”苏小雪一边做面条，一边和书童聊天。 很快，她知道书童名叫麦冬，药材铺东家姓赵，那位冷若冰霜的书生叫赵暄阳。 名字这么温暖，结果人是冷冰冰的。 苏小雪哭笑不得，摇摇头。 人家怎么样，关她什么事。 聊得差不多，苏小雪向麦冬打听雀花藤的收购价。 麦冬道：“咱们这里很少见到雀花藤，曾有药农种过，但是最后成活的很少……” 苏小雪的心一沉，菌核病的出现是不是意味着再怎么折腾，她发家致富的宝贝也都必死无疑？ 麦冬见她脸色不佳，安慰道：“你可以先试一下，说不定能成功呢？” “你们能出多少钱收购？”苏小雪问道。 “看大小和品质，最少也有三两银子一颗。” “若是品质上乘的呢？” “一颗就够你吃香喝辣五年！” 尽管被泼了点冷水，但苏小雪打定主意，一定要种出最好的雀花藤！ 半个多小时后，热腾腾的面条出锅，葱香味甚至飘到了前面铺子里。 赵暄阳忽然抬起头，看着麦冬兴冲冲地将碗送到自己手里。 “是苏姑娘做的。” 他瞥眼跟出来的苏小雪，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原来是他要吃啊！苏小雪偷看两眼，他吃东西的模样十分优雅斯文，一根面条要分成三四段来吃，看表情根本分不出是不是喜欢吃她的面条。 更像是为了填饱肚子随便应付。 她撇撇嘴，正要继续拿蜜枣逗女儿，谁知婉婉忽然语出惊人—— “娘，您为什么总盯着那个漂亮叔叔看？” “咳咳咳……”苏小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麦冬惊奇的看过来。 苏小雪塞了一颗蜜枣进女儿嘴巴里，连忙解释：“童言无忌，婉婉乱说的。” 赵暄阳没反应。 她怕婉婉再乱说，忙带着女儿到角落里。 “娘，您不要爹爹了，要和其他漂亮叔叔在一起吗？”婉婉泪眼汪汪，蜜枣嚼了一半，就迫不及待的含糊问道。 肯定是最近动画片、电影看多了，让婉婉更渴望与爹娘有个完整的家庭。 “怎么会呢。”苏小雪揉着婉婉的头发，“娘啊，绝对不会再看漂亮叔叔的！” 婉婉欢喜起来，“娘和婉婉永远喜欢爹爹！” 苏小雪“嘿嘿”傻笑。 她都没亲眼见过顾景贤，会喜欢个鬼啦！ 但是为了婉婉……回头学习下离异家庭怎么给儿女带来温暖幸福的成长环境吧。 另一边，赵暄阳吃完面条后，从柜台下面取出两个纸包，示意麦冬拿给苏小雪。 “这个药草泡水后洒在农田里，可以预防雀花藤生虫子。”麦冬笑嘻嘻的解释道。 苏小雪不解的看向赵暄阳。 麦冬压低声音解释道：“这是少爷的谢礼。” 葱油面的原材料用的都是赵家的，她不过出个人力，却得到两包药草的谢礼，这位清冷少爷居然这么大方？ 看着不像啊？苏小雪百思不得其解。 麦冬又道：“石灰粉和药草用完了，欢迎苏姑娘随时来取，只要您再做一碗葱油面。” 葱油面是有什么魔力吗？苏小雪更迷茫了，然而赵暄阳看起来并不打算解释。 麦冬也只是笑笑，示意她外面雨停了。 苏小雪赶着回去给雀花藤治病，随口答应一声。 反正有不花钱的药草，不要白不要。 她拉着女儿离开，脚步匆匆地往家赶。 麦冬回到赵暄阳身边，“我瞧得仔细，没见她煮面有什么特别之处。” 赵暄阳没吱声。 麦冬笑道：“这是好事啊少爷，说明您还有救呢！” 苏小雪一回到家，先把药草泡进水里，泼洒在农田里，然后将石灰粉撒在生病的雀花藤上，做完这些，她继续找小度帮忙。 她之前忽略了这里的土质与气候，想要确保自己的宝贝可以茁壮成长，须得多费心思。 好在收到甲基硫菌灵后，三重治疗下，数天后雀花藤的菌核病渐渐好转。 期间警报器响过一次，但苏小雪没发现人影，田里的东西也都好好的，当是飞鸟误碰。 等雀花藤长长一些，她砍了竹子，做好架子，方便茎叶可以攀爬。 干完农活，望着绿意葱葱的农田，苏小雪颇有成就感。 “娘！”婉婉拉扯她衣角，“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苏小雪的笑容变得僵硬。 离农田里的东西长大，还需要几个月，金豆子换来的粮食越吃越少，山林里的野果野菜也不是长久之计，特别是对于婉婉来说，营养跟不上，影响成长发育。 再不找点其它路子，不等雀花藤换来白花花的银子，她们娘俩先饿死了！ 第十二章 废物少东家 苏小雪叉着腰，“咱们卖葱油面去！” 来到县里，她直奔药材铺。 不是主动想给赵暄阳煮面，而是她实在囊中羞涩，想要从赵家弄一碗面，拿去给县里的餐馆老板品尝，谋得一份面点师傅的差事。 这回做面，赵暄阳居然在旁边看着。 苏小雪实在不明白做一碗葱油面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觉得她做面有什么秘方，想要偷学？ 她的秘方在揉面的力道与做葱油的火候上，光看没用，得练上好几年。 “赵少爷，没啥好看的，您到前面等着吧？” “当我不在就行。”赵暄阳淡淡道。 苏小雪微微摇头，假装他不存在，迅速地做好面条之后，要了一碗装进食盒。 麦冬好奇问道：“你不吃的吗？” “我要拿去做为应聘酒楼面点师傅的敲门砖。” 麦冬又问：“为什么要去做面点师傅？苏姑娘不是在种雀花藤吗？” 苏小雪尴尬的看看婉婉，“我们要挣钱吃饭。” “留在这里吧。” 苏小雪眨了眨眼，难以置信的看向赵暄阳，刚才说话的正是他。 他又一派斯文模样吃面条，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才又开口，“为我们铺子里的人做葱油面或者其它面食，酬劳……” 苏小雪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一时兴奋的忘记赵暄阳是个古怪的人。 她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期待的盯着他，幻想这位大药材铺子的少东家会有多豪爽的给工钱。 赵暄阳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教你识别药材，种植药草。” 乍一听起来，是个非常合算的买卖。 尽管有小度的帮助，但她对这里的气候、土质等都不够了解，加上麦冬说过这里雀花藤成活率很低，她目前有些信心不足。 如果有懂行的药材铺东家教导，可谓如虎添翼。 但是，苏小雪为难的皱眉，“实不相瞒，我缺钱。” “包午饭，做多的你可以带走。”赵暄阳继续吃面，好像笃定她会答应。 苏小雪不就是为了挣一口饭钱吗，赵暄阳的办法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什么时辰来铺子，多久能离开？是每天都要来吗？”她必须问清楚，避免落入黑店里。 赵暄阳盯着面条上焦黄的葱段，“每天午时初到，申时可离开，每十日休息一日。” 说完，他一口吃下葱段，鲜味在他的唇齿间漫开，心底升起难得的满足。 上一次尝到这样的味道，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 苏小雪盘算一番，加上来回的时间，早晚仍有空闲可以打理农田。 唯一要操心的是，白天有人触发警报的话，她无法第一时间去查看。 “苏姑娘，您还在犹豫什么呀？”麦冬兴奋的怂恿，“我们家少爷从来不收徒弟的！” 赵暄阳斜瞥一眼，怪他多嘴。 书童“嘿嘿”笑着，使劲冲苏小雪使眼色。 “可是……”苏小雪反而冷静下来，“为什么愿意教我种植中草药，来换葱油面？” 麦冬看向赵暄阳，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废话好多。”赵暄阳似乎忽然失去兴趣，转身要走。 “少爷！”麦冬比苏小雪还急，一个箭步拦住他。 苏小雪更疑惑了。 “快点，苏姑娘。”麦冬向苏小雪打手势。 算了，人家不想说就不想说，反正对她来说也没损失。 苏小雪也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赵暄阳看上自己，只怕他图一时口腹之欲，新鲜劲过去，会赶走自己。 “今天就开始学好不好！”她急吼吼的问道。 “噗嗤”，门口传来讥笑声，“这么着急，不会是看上我家大哥了吧？” 轻佻的嗓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赵暄阳连眼皮子都没抬，放下空碗，不紧不慢地擦嘴后，起身往外走。 苏小雪看到一个高个青年挡在门口，容貌与赵暄阳有三四分相识，应该是亲兄弟吧。 她刚感觉这家兄弟关系不佳，就听赵暄阳冷声问道：“第一天就要偷懒吗？” 她牵起婉婉的手，立刻跟上。 从高个青年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吹了声口哨，“原来是有名的荡妇苏小雪啊，破锅配破盖，难怪愿意跟着赵暄阳那废物。” 苏小雪不明所以，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赵暄阳，不知赵家内部情况。 她也不想和这种人说话，快步追上赵暄阳。 高个青年还想说点什么，一个妇人走过来，“和他们说话，你也不嫌晦气。” “赵暄阳都自身难保了，他还能教什么？与其浪费时间在那废物身上，将来用错药，害死人，不如早点勾引其他老爷少爷。” 高个青年临走前，故意高声喊了一句。 赵暄阳至始至终没有反应，苏小雪听得那话，心里“咯噔”一下。 三番两次提及赵暄阳是“废物”，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赵暄阳戏耍她，根本不会教人怎么种植中草药？ 思索间，赵暄阳带她来到药柜前，又丢来一本书，“熟记它们。” “赵少爷，那个……”苏小雪有些艰难的开口。 赵暄阳眼皮子都没抬，“你若心中有疑虑，便不必留在这里。” 挺有“高人”脾气的嘛！苏小雪不会随便听信那高个青年的话，准备先留在药材铺摸清楚状况。 反正有吃有喝，她也不亏。 苏小雪环顾一圈，这一面药柜至少有一百种药材。 种植中草药，要先从透彻了解药材开始，接着什么好种，什么收益高，种哪些能确保全年都有收益，怎么种能够品质上乘，全是学问。 “一个月内记熟。”赵暄阳走到柜台后，继续挑拣药材，“每天都会考你，不合格就走。” 苏小雪打开书，发现不是用活字印刷术批量印出来的，一笔一划仿佛竹子般清俊挺秀，是某人整理出来的笔记！ 她下意识的看向赵暄阳，这字迹和他人一样。 看得出笔记整理得非常认真用心，苏小雪决定不管其它，先学起来。 她照着书上的图画与文字，找到药材，仔细观察外形，分辨气味、味道，再看书上记载的药性药效和禁忌。 她脑袋瓜灵活，认认真真的看上两三遍，已经牢记在心中，还能顺便教婉婉认字。 说不定，将来婉婉能继承她的衣钵。 到申时，苏小雪已经记住了七八种药材。 她偷看一眼赵暄阳。 他正在配制药方。 她偷偷观察过，赵暄阳做事认真利索，没出过差错。 这位精明能干的少东家，实在难以和“废物”二字扯上关系。 第十三章 新县丞上任 “我要走了。”苏小雪打算回去找小度验证笔记的正确性。 赵暄阳挑了三样药材摆在她面前，“叫什么，能治什么，用法多少？” 苏小雪扫了一遍，信心满满的答道：“使君子，杀虫消积，三到四钱捣碎入煎剂。” “生地黄，治疗阴虚发热，三到五钱煎汤，也可捣碎外敷。” “紫花地丁，消热解毒，凉血消肿，按不同病症，研末或捣碎外敷。” 赵暄阳将药材推到她面前，“找出你认为品质上乘的。” “这……”苏小雪为难。 “嗯？”赵暄阳冷漠的看她。 “我分不太清楚……”苏小雪有点不安，他看起来不像愿意事无巨细都教授。 一堆使君子在她看来，一点区别也没有。 赵暄阳拿起一颗，“先看外形，饱满，光滑，个头较大为佳。接着闻尝气味……” 他将使君子递给苏小雪，示意她尝一下。 苏小雪接过，先闻了闻，再咬一口。 笔记上说使君子气微香，味道微甜。 她试过，“有果实淡淡香气，咬一口也有甜丝丝的味道，和书上记载一样。” “所以呢？”赵暄阳冷眼看着她，发问。 这语气，仿佛对她的回答很不满。 苏小雪看着那堆使君子，挑出所有个头小，表皮开裂出油的，“这样子的不行。” 她又咬了一口，发苦，赶紧丢了，拿水漱口。 赵暄阳检查一遍，“明天再来。” “好。” 麦冬送苏小雪出来，回头看一眼，“苏姑娘，二少爷的话，您别放在心上，他就是嫉妒少爷掌管铺子。” 苏小雪笑笑，“放心，我不爱听八卦。” 麦冬松口气，塞了一包中午剩下的面条给她，“往后麻烦您在吃食上多用心。” “我会的。” 苏小雪带着婉婉从药材铺出来，紧赶慢赶往家去，生怕迟了一步，农田被人破坏。 不料，刚走了两条街，就被挡住去路。 一队人马敲锣打鼓从街上走过，行人们纷纷驻足看热闹，可不快将路给堵死了？ “麻烦让一下。”苏小雪护着女儿，凭着一股蛮力，如鱼儿一样溜过人群。 “一个小县丞，居然搞这么大的排场？” “你们不知道，他是京城派来的，据说颇得皇帝赏识呢。能屈尊纡贵到咱们吉阳县，县令还不得大张旗鼓的迎接人家？” “呵呵，一群鱼肉乡里、狼狈为奸的狗官！” 人群里，不知是谁骂了一句，当即有个衙役抽出佩刀指着出声的方向。 “谁骂的，滚出来，砍不死你的狗头！” 众人噤声，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苏小雪暗暗咋舌，一个小衙役都敢向百姓耍横，无非是仗着那位县丞的势力。 万恶的封建社会！ 她估摸着将来做大生意，须得打点好这些贪官，否则寸步难行，只能恨恨地往那顶最华丽的轿子呸了一口。 苏小雪仿佛嫌多待一会儿，会被狗官气息污染身心，带着女儿加快脚步离去。 与她渐行渐远的轿子，最终落在县衙大门前。 尽管对方官职比自己低，但县令笑容满面的上来迎接，“顾县丞，您这是荣归故里啊！” 顾景贤客气的向他拱拱手，“承蒙皇上厚爱，但愿能造福家乡百姓。” 一想到他受皇上赏识，县令更加热络，“上一位县丞因为邻里间误会，将令堂抓回县衙。如今他被贬异地，我查清此事，已将令堂放回家。” 顾景贤眼底闪过一丝不快，但表面上道谢，“您费心了。” 县令激动的搓手，这是卖了顾景贤一个人情。 “不过，王氏并非下官的亲生母亲。”顾景贤接着说，不给县令套近乎的机会。 县令愣住，难不成要将顾王氏再抓回来吗？ 顾景贤身后的黑衣男人轻轻咳嗽一声。 顾景贤道：“不过既然已经放了人，此事就揭过吧？” “是……”县令无奈，这个人情白卖了，只得提起另一桩事，“已经为顾县丞准备好接风宴，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顾景贤瞥眼身边的黑衣男人，含笑应道：“好。” 苏小雪走得快脚底生火了，终于赶回家。 警报器没响，田地里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几个村里的野小子在附近玩耍，泥巴团丢的到处都是，让她看得有点心惊肝颤。 嫩苗娇弱，一个泥巴团下去，能砸死好几颗。 “得再找点什么看护农田。”苏小雪叉着腰，站在田边。 野小子见她模样凶巴巴，作鸟兽散。 苏小雪心想，要是有个凶神恶煞的东西矗立在这里，该多好？ 扎一个和她等身大的稻草人吗？她摇摇头，怕是能给顾家人一脚踹倒。 她巡视完农田，拿出面条，煮了野菜面，从古董店拿出存货不多的一罐午餐肉，切了一些给婉婉。 她自己没舍得吃，抓了点香料、辣椒面，用油一泼，也香气逼人。 晚上，婉婉看动画片，苏小雪查了使君子等药材的资料，赵暄阳的笔记没有一点错误，还比小度上能查到的多了些外形细节与功效方面的知识。 至于这部分是真是假，只有病人用过后才能知晓了。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赵暄阳和“废物”根本毫无牵扯。 果然是赵二少爷嫉妒，这家药材铺里也有港剧里那种家族斗争、恩怨吧。 苏小雪耸耸肩，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关她屁事。 翌日，苏小雪几乎掐着点才赶到药材铺。 麦冬看看日头，小声道：“苏姑娘，您怎么才来？” 苏小雪不好意思，“实在担心有人趁我不在破坏农田。” 麦冬打听过苏小雪的事，少爷一点儿也不在意，而且看她为人，肯定是欺负她们母女孤苦伶仃，以讹传讹的流言蜚语。 他叹气，“那你可得好好想办法，我今早听说你婆婆提前放出来了。” 苏小雪惊诧，“怎么会这样？！” 麦冬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是找了新上任的县丞说情，估计是使了银钱，所以放了人。” 苏小雪昨日已经见识到狗官威风了，没想到一上来就贪赃枉法。 第十四章 梅菜扣肉包子 “新县丞叫什么，长啥样？” “除了衙门的人，谁都还没见过，也没说他姓甚名谁，奇了怪了。” “可能姓狗名官吧。” 只怕顾王氏咽不下那口气，又有狗官撑腰，屡屡来找她麻烦！ 要是让她碰见这狗官，非得给点教训不可。 麦冬被她逗笑，善心的提醒道：“在外面可别狗官狗官的骂，免得惹上麻烦。” “谢谢。”苏小雪应道。 苏小雪忧伤的祈祷农田安然无恙，径直走进灶间，桌子上摆着不少食材。 她一眼看见一捆梅干菜，靠近就能闻到醇厚的干香味。 “苏姑娘，今天你打算做什么？”麦冬兴冲冲的问道。 “梅干菜扣肉包，吃过没有？” 麦冬摇头，“肉包菜包吃过，梅干菜扣肉也能塞进面皮里的吗？” “当然。”苏小雪撸起袖子开干。 赵暄阳又来看。 苏小雪先清洗梅干菜，“我昨日在书上看到，梅干菜有解暑热，洁脏腑的功效。要挑选这种油光黄黑，没有泥沙的。” 赵暄阳没反应，一双墨黑又清澈的眸子盯着苏小雪手下的梅干菜。 洗过两遍后，她将梅干菜放在水里浸泡，接着挑选五花肉。 肉要挑肥肉稍多的，先放冷水里，加葱姜料酒煮开，接着大碗里放入酱料，肉煮好捞起来放酱料里，拿竹签子在猪皮上戳一些洞后，给五花肉做个酱料按摩。 几面都抹好酱料，苏小雪放着五花肉等晾干，看梅干菜泡软了，拧干切碎。 锅中放油，肉皮朝下放入五花肉，油炸。 听着锅里“滋啦啦”的声音，还有飞溅的油星子，麦冬赶紧护着赵暄阳往后退，“苏姑娘，您也小心些。” 赵暄阳按住他的胳膊，仍坚持在锅边看。 苏小雪玩笑道：“赵少爷不会是想偷师吧？” 麦冬苦笑。 赵暄阳难得开口，“你从哪里学来的？” “我被拐前，跟我爹学的，他是个厨子。”原主的记忆混沌，苏小雪随口编瞎话，反正这里没人知道原主来芦山村前的经历。 赵暄阳看得出她手法老练，没练个几年不可能达到。 可苏小雪之前明明是痴傻懒惰，不知进取的人。 与现在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他有些不信，“你这几年在顾家，为什么不靠这门手艺生活？也不至于……”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苏小雪明白。 他要说的是，为什么她要靠勾引男人，讨口吃的。 苏小雪手里没停下，将炸好的肉捞起来，切片，“我被拐走之后，生了病，脑子变笨了。前不久脑袋撞在磨盘上，忽地豁然开朗，虽然记不得爹娘家乡，好歹记起这身手艺。” 赵暄阳急切追问道：“只是个厨子？” “是啊。”苏小雪点头，发现赵暄阳眼底流露出些许失望。 有什么好失望的，难不成以为原主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家世背景？ 赵暄阳没再说话，苏小雪的好奇心倒被勾起来了，“赵少爷，您为什么问这些？” “随便问问。”麦冬打哈哈，“看你有没有这个资质学习种植药材。” 其实在苏姑娘的一碗葱油面，以及前不久他们去看过她田里的雀花藤后，少爷就已经认定了苏姑娘。 “那我有这个资质吗？”苏小雪问道。 “看你表现。”赵暄阳丢下四个字。 苏小雪偷偷的吐舌头，继续忙活，梅干菜炒过后，一起码好了，放进蒸笼，然后揉面。 梅干菜扣肉蒸好，一部分装盘，一部分切碎包包子。 “就等着吃吧。”苏小雪拍了拍手里的面粉。 等包子蒸好的功夫，她回前面铺子学习。 刚看了两味药，后院传来狗叫和吵闹声。 “老子今天就要把这畜生宰了吃！” 赵家家事，苏小雪本不想理会，可狗叫声凄惨，听得人心里发颤，忍不住凑去看。 赵二少爷死扯着一条粗绳子，把一条大黄狗拉向井边。 大黄狗拼命挣扎着，一双眼睛血红，凄厉地“呜呜呜”叫着。 它在哀求他给一条活命，可是二少爷铁了心要吃狗肉。 麦冬火急火燎的叫道：“这是少爷的狗，你不能吃了它！” 赵二少爷道：“养了三五年还咬人，白眼狼，不能留着了！” 他旁边的中年妇人埋怨起赵暄阳，“暄阳，你真是的，连一条畜生都教不好，怎么能管好这么大的药材铺啊？！” 苏小雪注意到赵二少爷手背上有个浅红的牙印，连皮都没有破，应该是狗只想吓唬，而掌控了力道，没真咬人。 赵暄阳冷喝道：“放开阿黄。” 赵二少爷耍横，昂起下巴，“就不，都怪你太宠这畜生了，才让它以下欺上，无法无天！” 赵暄阳示意麦冬抢绳子，赵二少爷抬手就要抽他耳光。 苏小雪看到原本往赵二少爷反方向拉扯的阿黄忽然“汪汪”叫着冲过来，飞跃而起，撞开二少爷的胳膊，麦冬脸上才没被印上五指山。 是条忠心护主的好狗。 苏小雪眼睛一亮。 “看看这条恶狗，”赵二少爷趁机大叫，“这么多人面前，还敢咬人！绝不能留了，老子现在就把它丢井里淹死！” “不行！”麦冬哭叫道：“阿黄是为了保护我！” 赵二少爷示意两个人架住他，趁阿黄去看麦冬，一脚踹倒它，紧接着拽紧绳子，竟是直接把大黄狗吊起来！ 眼见其他人都不站赵暄阳这边，大黄狗命悬一线，苏小雪赶忙高声问道：“赵少爷，我想买你的狗，多少钱？” 赵暄阳微愣了一下，答道：“一文钱。” 众人一怔，这条半人高的大黄狗是少爷精心养大的，肉质一定好，放菜市场上，起码能卖一百文钱！ 大少爷是傻了吧！ 一文钱，苏小雪还是有的，当即掏出来递给赵暄阳，“好了，阿黄是我的了。” 等赵暄阳接了钱，她理直气壮的一把抱住阿黄，稍稍托着，避免它被勒死。 “这是我的狗，你无权处置它！” 赵二少爷嗤笑，故意高高的举起胳膊，继续勒阿黄，“苏小雪，不会是深夜寂寞，人满足不了你，要拿一只狗寻开心吧？” 第十五章 人类忠实的朋友 周围响起恶意的哄笑。 也让刚进入药材铺的顾景贤不悦的皱起眉头。 他来到后门边，向内张望，一眼就看到了苏小雪。 赵二少爷比她个头高出不少，且一脸猥琐坏笑，然而她昂起下巴，一双杏眼光彩灼灼，气势丝毫不输赵二少爷。 真的不像是他认识的小雪了。 顾景贤站在门边没动，不知怎地，他就是知道现在的小雪能摆平这件事，他想看看她究竟会怎么做。 中年妇人轻声骂道：“暄明，不好这样说的。” 赵二少爷恶毒的盯着苏小雪，“我又没说错，去芦山村问问，谁不知道她苏小雪是出了名的淫.娃荡妇？” 中年妇人只是摇摇头，便又责怪赵暄阳，“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领，是要败坏赵家名声吗？” 苏小雪不气也不恼，摊手道：“我没偷没抢，怎么就败坏你家名声了？倒是你们，抢了我的狗不还，闹到衙门口，看谁败坏赵家名声！” 虽说衙门现在有狗官当道，但先吓唬吓唬人看看！ 赵二少爷厌恶的挥手，“这是赵家的狗，轮到你说话了？” 苏小雪见他不愿闹上衙门，知道胜券在握，气势更强硬的说道：“可是赵少爷刚收了我一文钱，狗主人是我。” 赵暄阳很配合的点头，举起一枚铜钱。 苏小雪强势的往赵二少爷迈出一步，“看来只能报官处置了。” 麦冬往门口跑，“我去报官！” 见此情形，顾景贤迫切的往前迈出一步。 小雪要报官，他现在不就是县丞？ 他可以帮小雪，轻而易举的摆平这场闹剧。 然而第二步还没起脚，一只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顾公子，地方找到了，快随我去看看。” 顾景贤回头，黑衣青年阴沉沉的脸落入眼中，压在肩头的那只重担仿佛又沉了几分。 他又看一眼院子里，与正好跑出来的麦冬四目相对。 “您是？” 顾景贤感觉到肩头的手掌收紧一分，指尖像要扎进骨血里。 “路过的。”他淡淡答道。 再看赵二少爷与中年妇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呈现退败之意。 他轻叹一声，带着一肚子疑问，跟着黑衣青年快步离开。 麦冬疑惑地抓抓头发，听院子里又有声响，便把这两人抛到九霄云外，张望院子里。 中年妇人的脸色十分难看，拽了下赵二少爷的衣袖。 “好，就让咱们阿黄好好伺候苏姑娘去吧。”赵二少爷不甘心的把绳子丢给苏小雪。 “等一下。”苏小雪叫住要走的赵二少爷，“你怎么知道狗能好好伺候人的，你试过？” 赵二少爷脸色一白，“不……” 苏小雪拔高声音，抢过话茬，“没想到赵二少爷的口味这么重。” 她递去意味深长的眼神，众人的脸色更是讳莫如深。 “荒唐！泼妇！”赵二少爷一甩袖子，落荒而逃。 闹剧落幕，其他人散了。 麦冬想从苏小雪手里拿回绳子，却被赵暄阳拦住。 “少爷，您养了阿黄三年，有感情的，真一文钱卖给苏姑娘了？”他急了，从赵暄阳手里抢过一文钱，要还给苏小雪，“阿黄不卖，你把钱收好。” 苏小雪没收钱，“二少爷不是头回想吃阿黄了吧？” 麦冬的动作僵住，气愤的点头，“连一只狗都视为眼中钉，坏透了！” 苏小雪道：“阿黄这么忠心护住，早晚会被二少爷他们收拾掉，与其不知哪天成了盘中餐，不如先跟着我吧？等时机合适，你们再接回去也不迟。” 麦冬与赵暄阳对视一眼。 “好。”赵暄阳同意。 苏小雪差点欢呼，但看麦冬眼中的不舍后，强忍住了。 一股肉香从灶间飘出来，她笑道：“包子好了，快来尝尝吧！” 白白胖胖的包子出笼，赵暄阳拿起一个，吹了吹，咬下去一口。 炸过肥肉一点儿也不油和肥腻，相反入口即化的软糯，混着梅干菜，香味充斥在唇齿间，汤汁浸到面皮里，麦香中都透着一股梅菜扣肉的香味。 “少爷，怎么样？”麦冬满怀期待的问道。 赵暄阳点头。 麦冬嘀咕道：“太神奇了吧……” “神奇什么？”苏小雪把吹的不烫了的包子交给婉婉。 麦冬忙道：“就是赞叹很好吃，嘿嘿……” 苏小雪没多问，笑嘻嘻的和婉婉跟阿黄玩儿。 赵暄阳看眼她，径直走进后院的一间屋子，将包子交给窗边的一位老者，“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老者尝了包子，“很美味。” “除此之外呢？” “梅菜、猪肉与酱油香料、面粉，”老者细细的品着味道，“没有其它东西。” 他又给赵暄阳把脉。 “我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 赵暄阳叹息，“罢了，总会明白的。” 老者安慰道：“等到雀花藤种出来，或许有希望。” 赵暄阳点点头，回到灶间，苏小雪已经吃完饭，回前面铺子埋头苦学，婉婉正在院子里和阿黄玩耍。 阿黄聪明懂事，会看家护院，可以解决她眼下最大的困难了。 申时一到，照例由赵暄阳考过几样药材后，苏小雪一手抱着包子，一手牵着婉婉，阿黄乖顺的跟在她们身边，溜溜达达回家。 离家门口还有段距离，她就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田边走来走去。 苏小雪定睛一看，是顾方泽。 顾方泽没看到她们，挥着手里的一把锄头，就要往田里去。 果然，顾王氏一回家，他们就要来捣乱！ “阿黄，上！”苏小雪指着顾方泽。 阿黄“汪汪”两声，如一道闪电冲过去。 顾方泽猝不及防，被阿黄咬住裤脚，还没挣扎一下就被放倒在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他鬼哭狼嚎。 阿黄力气大的惊人，轻而易举的把顾方泽拖离田边，两只前爪踏在他的后背上，仍他如何挣扎，都逃脱不开。 苏小雪不急不慢地走过来，盯着顾方泽，“下回再来我这边，这条腿可就要断了……” 她俯下身，阴森森的盯着那张写满恐慌的脸。 “然后，你的脚会被狗吃掉的哦。” 第十六章 首战告捷 阿黄非常有默契的“汪”一声，咬住顾方泽的脚脖子。 还没使上劲儿，他已经吱哇乱叫。 “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顾云书差点没了命.根.子，自己的脚也要没了，顾方泽恐惧的肝胆欲裂。 然而这里太荒僻，半天也不见人有人回应。 苏小雪笑眯眯的说道：“最绝望的是，在这里叫半天也不会有人救你。” 她背着光，更显得神色如魔鬼般阴森恐怖。 “啊——啊啊啊——”顾方泽又一顿乱叫。 “娘，什么味道啊，好难闻……”婉婉眉头紧锁。 苏小雪也闻到了，皱眉一看。 顾方泽的裤裆洇湿了一片，淡黄的水迹滴答在地上。 他尿裤子了。 苏小雪掩着口鼻，拉女儿往后退，“可惜没相机，不然拍下来贴的芦山村到处都是，让大家开开眼界。” 顾方泽不懂她前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后半句懂了！ 怕是等会儿整个芦山村都知道他这么大的人，竟然被狗吓得尿裤子！ 苏小雪对婉婉说道：“你今天还没找小伙伴们玩耍吧？告诉他们，顾方泽尿裤子啦！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婉婉欢欢喜喜的找小伙伴去玩。 顾方泽脸颊通红，羞愤呼号，“臭婆娘，你敢！” “现在该是你敢不敢。” 苏小雪话音未落，顾方泽脚脖子上一痛，感觉狗牙已经扎进肉里了，“我不来了，不来了！” 她打响指，阿黄听话的松口。 顾方泽想爬起来，结果腿脚发软，狼狈的跌回泥地上，哭叫道：“我脚断了，苏小雪你这个毒妇！” 苏小雪翻白眼，他脚脖子上只有狗牙印，连皮都没破。 “再不走，我能更毒。”她恐吓道。 顾方泽被吓得也不知道怎么站起来的，屁滚尿流的跑了。 首战告捷，苏小雪心情愉悦，抱住阿黄好一顿揉搓，然后带它在自家屋子、田地转悠一圈，告诉它决不能让任何陌生人靠近，先一般恐吓示威，如果对方不听劝阻，再动用武力。 阿黄非常聪明，讲一两遍，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苏小雪拿出两个梅干菜扣肉包子，掰开来，用清水洗去多余的盐分，喂给阿黄。 “除了我给你的吃食，其他人给的，一律并不能吃。”她比划着叮嘱，害怕有人毒狗。 阿黄圆溜溜的黑眼睛盯着她，“呜呜”两声表示明白了。 苏小雪摸着下巴，“赵暄阳连一只狗都教养的这么好，教人肯定没问题。” 赵二少爷绝对说谎了。 阿黄吃完包子，苏小雪让它去看护着婉婉。 她自己先在地里巡视一遍，然后在小度上找论文资料，巩固今天学到的中药材知识。 翌日，阿黄看家，苏小雪为它留了吃食，安安心心的带着婉婉来到药材铺。 赵暄阳正在柜台后包药。 麦冬在叮嘱伙计，“一定要在未时前，送到汤老板家。” 伙计懒洋洋的应了声“是”。 苏小雪看了眼，先去灶间。 “昨天吃了那么多肉，今天咱们用莲花白、胡萝卜、六月柿做饼子吃，好不好？” “听起来很诱人。”麦冬满怀期待。 “做完之后，去一趟这里。”赵暄阳走过来，递给苏小雪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汤宅”，莫非是伙计送药去的地方？ 苏小雪感觉古怪，“我不是留在这里学习药材的吗？” “不去算了。”赵暄阳要抽走纸条。 苏小雪盯着那个“宅”字，猛然意识到什么，抓紧纸条，“我去！” 她火速切好几样蔬菜，往里面加几个鸡蛋和面粉，适量的盐和香料粉，搅合成糊糊状，再搓揉出一团来压扁，放入油锅里煎。 等到两面金黄就可以出锅了。 蔬菜饼颜色花花绿绿，十分好看，色香诱人，就看味道了。 麦冬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紧紧盯着赵暄阳。 赵暄阳夹了一小块蔬菜饼，放入嘴巴里。 饼子酥脆，裹着的蔬菜仍然保留着清甜的味道，六月柿的酸甜味更是令人食欲大开。 其实食材都很普通，可是他却视若珍宝，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着，仿佛留恋着这个味道。 苏小雪已经看惯他吃东西的这股斯文派头了，拿了一份蔬菜饼，与婉婉吃过午饭后，提着几包药材去汤宅。 从药材铺来回汤宅起码一个多小时，她不想浪费学习时间，脚步匆匆地跑出去。 刚走两步，面前忽然撞入一道黑影，她来不及刹住脚步，两人撞在一起。 苏小雪一屁股跌坐在地，手上的药包也摔落一旁，有一包没包严实的，散开了，药材撒了一地。 “不好意思，是我莽撞了。” 柔声细语落入苏小雪耳中，她抬眼一看，只来得及看见一对匆匆离去的少女背影，很快消失在街上。 苏小雪没办法，爬起来收拾药包和药材。 散落的都是些常见药材，价格不高，但赵暄阳要她赔钱，她也赔不起。 她琢磨着多做点好吃的“安抚”赵暄阳时，手指停顿在一些白附片上。 这些白附片表面呈黄白色，略粗糙，有淡淡的环形纹路，摸过后指尖残留些许粉状物。 昨日她学到过，这是品质上乘的白附子外观所具备的条件。 她正要捡起来，有匆忙路过的行人一脚踩上去。 “等……”苏小雪只来得喊出一个字。 幸好白附子质地坚硬，没有被踩坏。 她赶紧拾起来，猛然发现地上残留着一些黄白色碎末。 “嗯？”苏小雪疑惑，再看手里的白附子，有些边缘断裂，脆弱的仿佛豆腐渣。 “不对啊。” 白附子不可能一脚就踩碎的，除非…… 苏小雪昨天看过资料，有些奸商拿红薯、土豆切片，晒干熏漂后，冒充白附片。 她急忙尝了一口碎裂的“白附片”。 真正的白附片会有微微的刺舌感。 苏小雪目光一凛，攥紧白附片，转头就回药材铺。 “赵少爷，这是假的白附片，为什么您会没有分辨出来？”她严肃的问道。 假白附片很可能延误病情，害死人，赵暄阳要她去送假药，到底按的什么心？！ 第十七章 跟他没前途 况且白附片是寻常中药，造假的技术再高超，按理说也难逃赵暄阳的法眼。 “怎么会？”麦冬一脸震惊，上前查看苏小雪手里的白附片。 他抿了一口，呆住了。 赵暄阳盯着的苏小雪的手心，眸色幽暗。 他们的反应在告诉苏小雪——确实没有看出白附片是假的。 她顿觉不可思议，“你怎么可能……” 旁边传来讥笑声。 “他一个没有味觉的人，当然尝不出土豆与白附片的区别。” 苏小雪冷眼横扫赵二少爷。 昨日吃瘪没有让他丧失斗志，相反不知何时，如幽灵一般出现在铺子里，抱着手臂，洋洋得意着好看戏。 “奸商们制作假药，越发逼真，光靠外形，就算是入行多年的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还得尝味道。” “可是赵暄阳啊，你塞他十斤黄连，他也说不出个苦字。”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跟着赵暄阳这个废物，没有前途。” “连他未婚妻都知道避祸，吵着闹着要退婚，还不是怕他弄错了药，害死人。” “苏姑娘勾搭那么多男人，也该知道挑好的，对吧？” 赵二少爷一番话，让苏小雪一阵窒息。 赵暄阳没有味觉，意味着他根本没办法独立分辨药材的好坏，周围人都得提心吊胆，复查几遍，就怕弄错了药，砸了赵家的百年招牌。 他无法准确描述药材的味道，又如何教人？ 她望向赵暄阳，他眉眼平静淡漠，连阳光落在他身上，仍像千年不化的高山冰雪。 这几日跟着赵暄阳学习，苏小雪觉得他虽然冷淡少言，但教她时十分严格仔细，没有半点差池。 他亲手挑选中药材时，那副认真的模样，亦不像是当做儿戏。 苏小雪内心被掀起的惊涛骇浪涌动着，一时觉得所听到的都是幻觉。 “确实，我没有味觉。”赵暄阳点头承认。 苏小雪暗暗的攥紧拳头，没有说话。 赵二少爷如打了胜仗的大将军，接话道：“赵暄阳，你就莫要再耽误人家苏姑娘，也别害了自家铺子，有点自知之明的话，早点滚出药材铺，莫要害人害己！” “没错！”中年妇人又出现了，这次她跟着个中年男人。 苏小雪打量一眼，想来他是赵暄阳的父亲，这家药材铺的东家！ 赵二少爷看到他们，更加兴奋，添油加醋的叫道：“爹娘，这假药差点就送到汤老板家！万一吃死人，汤老板能灭了咱们赵家！” “唉，”中年妇人，也就是赵二少爷的亲娘姜氏跟着唉声叹气，“暄阳是够尽心了，但铺子实在承担不起这百密一疏啊！” 赵老板目光阴沉的注视长子，“为何会犯这种错误？” 苏小雪感觉到山一般的气势压向赵暄阳，他能不能继续待在药材铺，眼下就是关键之时？！ 如果赵暄阳被赶走，凭赵二少爷的人品，她肯定无法继续留在药材铺，有吃有喝又能学中药材知识了！ 她盯着那些出问题的“白附片”，再联想到赵二少爷出现的那么及时。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苏小雪赶忙开口，“赵二少爷，我回来只说过白附片是假的，您看都没看，是如何知晓乃土豆冒充的？” 赵二少爷理直气壮道：“这家药材铺是我爹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先不说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提醒，眼睁睁的等着赵家遭难。”苏小雪一巴掌拍在药柜的某一个盒面上，“请问这一盒里是什么药？” 赵二少爷瞪大眼睛，惊慌的看一眼赵老板。 苏小雪笑嘻嘻问道：“二少爷不是都知道吗，怎么答不上来了？” 姜氏冷喝道：“这是我们赵家的事，有你这贱妇插嘴的资格吗？” 她给两个伙计使眼色，让他们把苏小雪拖出去。 赵暄阳与麦冬往她面前挪了一步，挡住伙计。 苏小雪挺直腰板，“我是赵暄阳的徒弟，为师父说两句话，怎么啦？” “徒弟？”赵二少爷一脸鄙夷，“收一个荡妇做徒弟，可真有你的赵暄阳。” “有教无类。”赵暄阳开口。 苏小雪更有底气了，叉起腰，“我看赵家都是读书人，明白‘尊师重道’四个字怎么写吧？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赵二少爷咬牙切齿。 “不过在我写之前，麻烦熟知药材铺所有事情的二少爷，说一说这盒是什么药？”苏小雪嚣张的拍了拍盒子。 赵二少爷哪里答得上来，只好求助姜氏。 姜氏也不懂，眼见着情势不对，准备同赵老板说说好话，息事宁人。 哪知她一看赵老板脸色，吓得也不敢说话了。 赵暄阳出声，“昨日为何阿黄偏要咬你？” 赵二少爷无意识的后退一步，慌张道：“又扯那条死狗做什么？” “哦——我明白了——”苏小雪拉长语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原来是昨日有人偷换白附片，被阿黄发现，哪知道恶人先告状，要吃了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接着，今日拿假药害我师父和汤老板，用心真是太险恶了，我建议报官！” 苏小雪雄赳赳的要出去报官，惹急了赵二少爷。 “你个小婊子，敢在这里耍横，老子弄死你！”他凶神恶煞，蛮横的推开赵暄阳与书童，就要抓鹌鹑似的抓住苏小雪。 “啪！” 在苏小雪敏捷躲开的同时，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在赵二少爷的脸上炸响。 赵二少爷被打的原地旋转一圈后，一屁股跌坐在地，捂着通红的脸颊，惊愕的呆望着自己爹娘。 “畜生！”赵老板骂道。 姜氏哭道：“老爷，暄明也是为了铺子的将来打算……” “闭嘴！”赵老板恼火的瞪着这对母子，“难道要将铺子交给你这整日游手好闲的儿子吗！” 姜氏也像被打了一巴掌，缩起肩膀。 赵老板道：“滚出去，以后不许到前面来！” 姜氏拉起儿子，灰溜溜地跑了。 赵老板注视着长子，苏小雪冷不丁觉得那不像是父亲看儿子的眼神。 父母尽管严厉，但也有慈爱之情。 然而赵老板冷漠的仿佛他们父子是陌生人。 第十八章 给师父敬茶 真的有一出港剧式豪门恩怨的味儿……苏小雪默默的想着，悄悄挪步到一边去，倒了杯茶。 赵老板只给赵暄阳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甩袖离去。 “吓死我了，二少爷真是歹毒。”麦冬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师父，喝茶！”苏小雪捧着茶杯，凑到赵暄阳面前。 赵暄阳没接，“你不走吗？” 苏小雪嬉笑，“我为什么要走？” 赵暄阳道：“我没味觉，教不好你。” “那又怎么了？”苏小雪直摇头，认真道：“我以前看书，讲某个番邦，有一位大厨被人害的丧失了味觉，但是他没有放弃心爱的事业，就算没有味觉也做出了令国王大加赞赏的食物。” 赵暄阳望着苏小雪，“有这样的事吗？” “有啊！”苏小雪连连点头，一本正经的继续说，“还有一位乐师，他的耳朵听不见了，可丝毫不影响他创作的热情，写下无数流传百世的乐谱，成为人们心中的乐圣呢！”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麦冬挠下巴。 苏小雪干咳一声，这个世界没有大长今和贝多芬吧……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她搪塞，“总之，师父加油！我还想跟着您学习呢，怎么您就要先放弃自己了？” 电视剧的内容是虚构的，但贝多芬真实存在，而且这两天的学习与观察，让她知道赵暄阳绝对有能力！ 书童还在纠结她说的两个例子，“可是……” “好。”赵暄阳接过茶杯。 苏小雪眼睛里仿佛落入了太阳，直勾勾的瞅着他喝下半杯茶。 “好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我苏小雪就跟定您了！” 她暗暗的松口气。 赵暄阳没有味觉，吃她做的东西图什么？ 图一个看起来好看，这里没有？ 只怕这股新鲜劲会过去的更快！ 现在赵暄阳喝了这杯师父茶，她就不用担心没学完药材知识，就被赶走了。 赵暄阳对她激昂的宣言没什么反应，从柜台下拿出几个药包，“快去汤宅。” 苏小雪一看包装的整整齐齐的药包，皱眉道：“师父，您不会……一早就知道白附片被二少爷换了吧？” 赵暄阳答非所问，“未时快过了。” 苏小雪明白了，这一切都在赵暄阳的算计里。 等等……她出门就会被两个姑娘家撞到，他也提前预料到了？ 她出门前回头瞟了一眼赵暄阳。 沉默冰冷的像个木头的男人，原来鬼心思这么多！ 苏小雪笑了，她跟着这位人精学习真没错！ 她从药材铺出来，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 “姑娘，请问药材铺里出什么事了？”一个圆圆脸，看着很和善的少女上前来，轻声问她。 听声音，苏小雪认出是之前撞到自己的人。 她眼珠子一转，“我师父，也就是赵暄阳被二少爷陷害用假药，事情很快澄清，我师父没事。” 少女抚着胸口，脸上的担忧之色消散，“那就好……” “您……”苏小雪坏笑道：“不会就是我未来师娘吧？” 少女的脸颊顿时比她身上石榴红的裙子还要鲜艳，拉上身边的丫鬟，快步离开。 苏小雪掩嘴一笑，紧赶慢赶来到汤家，接待她的是门房，清点过药材后，交给她一点碎银。 她讨了一杯水歇脚，顺便与门房唠嗑。 汤家是做绸缎与茶叶生意的，铺子开遍周围州县，在这里算排的上号的富豪。 说话间，苏小雪看到家丁搬着一竹筐东西进来。 “老太太不喜欢这些，说是要拿出去丢了。” 苏小雪往里头一看，是瓷碗瓷碟和瓦罐。 她随手拿起一个白瓷碗，翻来覆去仔细看，瓷面微微发黄，但还算干净细腻，边缘有一圈青色云纹，形状特征与宋代民窑出品的几乎没有两样。 可惜是民窑的玩意儿，顶多卖个三五百块钱。 苏小雪刚入古董这一行时，倒卖过几个，到后来，都是玩官窑出的好货。 “丢了多可惜。”门房蹲下来，挑挑拣拣，“我看还都能用。” 家丁道：“还不是老太太被邓家的大金碗给刺激了，要买更好的货色充门面，连带我们做下人的都要用上好碗好碟，这些当然得扔了。” “那要买什么比过人家啊？”门房好奇的问道。 “官窑出的好物件，供官府用的。”家丁压低声音，“要是有门路弄到宫里挑剩下的，不更有排面吗？” 苏小雪一听，茅塞顿开—— 她之前想岔了，以为古代的东西再拿回古代就不值钱了，可是古董本身精美的工艺仍然可以在这个时代发挥价值。 在古代，这些东西也是高价买卖的！ 反正店里存货多，卖掉一部分也没关系，活命最重要。 苏小雪忙问家丁，“请问你们家想要什么花纹样式样的碗？” 家丁上下打量她，虽然肤白唇红，容貌秀美，但粗布衣裙，头发随随便便用木簪子挽起来，谁会信她手里有好货？ “少来和我们套近乎，快走。”他见多上汤家打秋风的人，推开苏小雪走了。 苏小雪看看自己的衣裙。 也是，自己这般模样，就算把古董店里的好货拿出来卖，人家只怕她是偷来抢来的。 届时被押到衙门里，怕是得横着出来。 苏小雪只得暂且打消这个念头，垂下眼帘，眼巴巴的盯着竹筐里白瓷碗碟。 拿几个卖了，就可以给婉婉买些好吃的。 门房是个好心的，“我用不了那么多，姑娘喜欢就挑一些回去。” “谢谢！”苏小雪等门房挑完，才拿了五个碗碟。 回到药材铺，没有赵二少爷捣乱，连伙计们都比平日勤快不少。 赵暄阳没考她，核对了收来的药钱，就放她回去。 苏小雪默默记住那些药的价格，收拾了一些蔬菜饼回家。 阿黄尽忠职守，连那些玩泥巴的野小子都不见踪影。 她回古董店里，给碗碟做旧处理，不然没有时间沉淀，就算真是古董，人家也会当假的。 做完，她幻想着要买些什么，高兴的哼起歌时，发现店门玻璃上贴着几张单子。 走近一看，是催缴水电煤气与网费的。 “搞没搞错……”苏小雪抱住脑袋，把她困在异时空里，还要她交这些？！ 有没有天理了！ 第十九章 花钱如流水 苏小雪拿起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顿猛按。 因为她的古董店属于商住两用房，水电价格偏高，杂七杂八的费用一算，卖掉白瓷碗碟后，估摸着能有个五百块算不错了。 水她可以用门口水井里的，做饭烧水可以用屋里的灶台，但她要上网学习，要给夜灯、电脑和投影仪充电，那部水力发电机的能量只够支撑报警器的，所以电费网费很难节省下来。 如果预留好下个月的费用以防万一，恐怕连一百块也不剩了。 另外她的古董店某些方面和原世界还有联系，所以过几天她是不是还会收到一张三百块的物业费催缴单？ 苏小雪抓抓头发，她大意了！ 想以前根本不会为这点钱烦恼，然而现在她头疼古董店因为欠费被告上法院，遭到查封。 接着发现她失踪了，查来查去，最后确认死亡，注销户口，她的全部家当收归国库，肯定会影响到她在异世界的生活质量。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小雪看着泡在药水里的碗碟，琢磨着要从这里多弄一些瓷器来卖。 虽然单价不高，但可以靠走量赚上一笔。 苏小雪从古董店出来，摸了摸身上的铜板。 从瓷器店买，买不了多少。 得想办法再弄到一批便宜，甚至不要钱的。 可是从哪里弄呢？ 苏小雪第二天提早出发，牵着婉婉的手在街上转悠。 吉阳是产粮大县，人多繁华，街市两旁都是住户或店家，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充满了快活的生活气息。 一开始做古董生意，她多是去乡村人家挖宝，偶尔在地摊上也能淘到宝贝。 所以，她一家家去打听。 可死活找不到第二个白送或贱卖旧碗碟的人家。 抱着不大的希望，又去市集上看看，这里确实有三四个地摊，号称千百年前皇室贵胄的宝贝，可大多是粗制劣造的货色，拿去古董店卖…… 倒贴人家都不要。 贩子见她脸色，知道来了个行家，挥手驱赶她，“不买快滚，没钱去城北废宅里捡死人东西去！” 废宅？苏小雪原本黯淡的眼眸里透出一丝光亮。 “什么废宅？”她兴冲冲的问道。 贩子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低声道：“城北王宅，本是个大户人家，四世同堂，其乐融融。谁知道，三年前的某一夜，一伙贼匪闯入他家，不仅屠戮满门，还抢走了不少值钱宝贝。” 苏小雪嗤鼻，“既然已经被人洗劫一空，为何叫我去哪里。” 贩子瞟眼四周，“可他们没有全部带走啊！在官府封了宅子之后，不少人想去搜搜看遗留下的宝贝，可是啊……” 他的语气陡然阴森，苏小雪板着脸，“你是想说宅子里闹鬼，没人能活着出来？” 贩子干笑，“反正你没钱，就去那里碰碰运气，万一捞到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呢？” 换作以前，苏小雪不信鬼神之说，可自己都穿越了，难说是不是真的有鬼。 她听前辈说过，从古墓或古宅里挖掘宝贝的过程中，遇到过各种各样的灵异事件。 如果她跑去王家鬼宅，会不会也碰见恐怖冤魂？ 瞅了眼火辣辣的太阳，苏小雪先把婉婉送到药材铺，准备独自前往王宅。 “苏姑娘，急匆匆的要去哪里？”麦冬好奇的问道。 苏小雪道：“有点事去城北，我会早点回来的。” “诶，那个……”其实我也要去城北啊。 麦冬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一溜烟跑走了。 苏小雪找了个顺风牛车，来到城北，稍打听一下就知道王宅的位置。 城北本就僻静，街上行人不多，明晃晃的太阳光落下来也觉得一股森森寒气直往衣服里钻。 苏小雪搓了搓胳膊，绕着王宅围墙走，在一丛杂草后找到个破洞，利索地钻进去。 她掸去裤子上的灰尘，一抬头就看到近乎一人高的杂草，昔日富丽堂皇的豪门深宅，如今杂草蛛网，残垣断壁，荒芜阴森。 “主人家莫怪莫怪。”她双手合十，虔诚的九十度鞠躬，“我只想借你家一些日常用的碗碟，绝无贪心。” 念叨完了，她发现地上有人行走过的痕迹。 看样子，应该是新近来过。 没听说县城里发生过诡异的命案或者失踪案，所以王宅的鬼故事应该是莫须有的。 从风水学上来说，厨房最适合在东或者东南边，她看眼日头，分辨好方向后，快步走向东南。 四周静悄悄的，偶尔有飞鸟鸣叫，或者水滴声，越往宅子深处走，阳光似乎越少些，可是抬头看天，依然是湛蓝如洗，艳阳高照。 苏小雪想到自己与婉婉要过日子，坚定不移的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穿过一道小门，她看到不远处高耸的烟囱时，心一下子雀跃起来。 就在这时，低低的人声幽幽传入苏小雪的耳朵里，她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浑身毫毛都竖起来了。 是人，是鬼？！ 那声音似乎在靠近，她不敢贸然与那东西碰面，急忙躲到院门后面，捂住自己的口鼻，尽量放缓呼吸，小心翼翼地透过门板上的缝隙，偷窥外面。 阴冷昏暗的小道上，模模糊糊地落下一道人影。 苏小雪微微松口气。 有影子，是人。 不多时，一抹青色进入她的视线里，可惜缝隙太小，她只能面前勉强认出是个男人，但看不清人脸。 “速速将东西运出去，但不可让人觉察。” “放心，看守这里的人，已经被我杀了。” 平淡的语调，讲述着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苏小雪瞪大眼睛，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嘴巴，肩膀尽可能的缩起来，防止自己因为惊讶而暴露。 “最好让人易容成看守的模样，免得节外生枝。” “莫怕，反正县令狗头就快不保了。” 说话声远去一些，苏小雪仍然僵立在原地。 这伙贼匪不仅要搬走王宅宝贝，还要闯入县衙，烧杀抢掠，杀害县令吗？ 不过县令是个狗官，被杀也算死有余辜？ 苏小雪一时也不知道该有点什么想法。 “您这位县丞，也能早日坐上县令的位置，届时做事更方便些。” 敢情是黑吃黑啊！苏小雪无语。 第二十章 擦肩而过 声音终于消散在小道上，苏小雪深呼吸好几口气，慢慢从院门后面挪出来。 如果继续往灶间去，万一撞上那个狗官，怕是要被一刀“咔嚓”了。 只能原路返回了吗？ 苏小雪望向灶间，就剩一步之遥了。 一路过来，虽然王宅残破，但隐约间也能想象的到三年前的辉煌，想必灶间里存放不少碗碟。 这些东西不值钱，盗贼必不会看在眼里，一定或多或少保存在原处。 看看小道左右，没有人影，也无人声，狗官已经走远了吧？ 苏小雪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铆足劲冲进灶间所在的院子。 门窗紧闭，她轻手轻脚地推开一扇门。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有灰尘顺着呼吸进到喉咙里。 “啊——” 她急忙捂紧嘴巴，“嚏”被硬生生的咽下去。 她像个兔子，支棱起耳朵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没有声音，应该没人听见吧？ 苏小雪抚了抚胸口，闪身进入灶间，轻轻关上门，就着透进来的黯淡光线，来到架子前，掀开落满灰尘的盖布，露出下面完好无埙的碗碟。 她拿起一个，来到窗边，透过窗缝看了看。 这比汤家的成色与线条都好一些，应该是从官窑淘汰下来的，对于商贾人家来说是彰显身份的好东西！ 虽然有瑕疵，但一个碗至少卖一千块，够付两个月的电费网费、物业费了！ 苏小雪心中雀跃，迅速包好十只碗。 再多，就拿不动了。 而且到底是人家的东西，不能太贪心。 “谢谢你们帮我度过难关。”她对着窗户纸轻声道谢，“回头我买纸钱、纸人烧给你们，让你们在地府能过得安稳些。” 苏小雪先确定外面没动静后，才抱着包袱溜出来，原路返回。 她前脚刚迈过小门，后脚一抹青色人影从不远处的月洞门走出来。 他若有所思的望向小门，蓦地放慢脚步。 后面的黑衣男人差点撞到他身上。 “顾公子，怎么了？” 顾景贤沉静的眸子里飞速掩下一抹诧异，“现在来看，王家很可能是县令的同谋，否则以县令一人之力，如何在三年前抢夺朝廷的车马队。” 黑衣男人点头赞同。 顾景贤继续说道：“县令怕事情败露，或者王家见财起意，故而杀人灭口。再伪造此地有鬼怪出没，方便处理掉所有闯入者，不让这里的秘密外泄。” 说话间，他们来到院子的灶间门口。 “还有一批兵器，不知藏在何处。”黑衣男人道。 顾景贤摸着下巴，“王宅机关布置精妙，应该还在这里。” “这里？”黑衣男人盯着门上一块木板破烂的地方。 尖锐的断口上，有一丝状物。 他拿起来，眯起眼睛仔细看，“是衣服，新近留下的。” 他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是女人的。” 顾景贤不动声色，“凭一条丝线，也能分辨出是女子的？” “因为看守这里的人，长年喝酒，邋遢油腻，身上有酸臭味。这条很干净，隐隐有花香。” 顾景贤心头一跳，“或许是看守找过女人来。” 黑衣男人大步走向灶间，目光很快锁定在门上的一个手印。 “您看这里的，有被人推开过的痕迹的，也很新。” 顾景贤还没反应，他已经推开门，阴鸷的目光环视一圈，落在干净如新的碗碟上。 “被人动过。” 顾景贤皱眉看着，“少了十个左右。碗碟不值钱，许是看守他们自己吃喝用掉了。” 黑衣男人上下检查一番，忽然推开架子，检查地砖。 顾景贤看着他揭开一块地砖后，下面露出个暗道。 黑衣男人拿出个火折子，摸索着下去，很快又上来了，将手里的东西给顾景贤看。 顾景贤松口气，微笑道：“找到了。” 苏小雪从破洞爬出来，顾不上掸去衣服上的灰尘，匆匆忙忙往大街上走。 “苏姑娘！”麦冬在一辆牛车上招手。 苏小雪惊讶，“你怎么来了？” “正好来这边送东西，所以来找找你。”麦冬拍拍身边的位置，“你知道少爷不喜欢人迟到的，咱们快走吧。” 苏小雪跳上牛车，“谢谢你啊麦冬。” 麦冬盯着她怀里灰扑扑的包袱，“这是什么？” “有亲戚可怜我嘛，所以送了点碗筷给我。”苏小雪搪塞道。 麦冬便没多问，又注意到她衣摆上有灰尘泥巴，帮她拍去，“你衣服划破了一道口子。” 苏小雪这时候才发觉，脑海里猛然冒出刑侦剧里，警察发现现场留下的衣服丝线，继而破案，抓到嫌犯的画面。 狗官会不会发现？ 会不会找到她？ 苏小雪决定赶紧回去，把这件衣服毁尸灭迹！ “快走吧，要迟到了！”她催促道。 麦冬嬉笑着拍她肩膀，“看把你紧张的，你做的面食那么好吃，少爷才舍不得赶你走呢。” 这一幕，恰好被顾景贤看见。 他从王宅出来，掀开马车窗帘，想看看周边的情况，远远的就看见少年的巴掌落在苏小雪的肩膀上。 苏小雪也笑着，秀美的脸蛋比阳光还要灿烂。 顾景贤看的有点出神。 从前的苏小雪是可爱的憨笑，而现在有种夺目的光芒，令人挪不开眼。 他不由地看向她肩膀上的手，忽然间觉得碍眼。 随着牛车的一个小小颠簸，她的肩膀离开少年的掌心，少年也自然而然的垂下手，老老实实的放在自己大腿上。 他不禁稍稍松口气。 “顾公子，在看什么？”黑衣男人盯着他，发问。 这个人死盯着自己，让顾景贤已经习惯了，淡定答道：“先核对账目，若是数目少了，会在哪里？” 黑衣男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正好牛车拐弯，不见踪影。 顾景贤继续说道：“王宅周边人烟稀少，说不定内中也有玄机。” 黑衣男人点头，“只要找出来，助得三公子一臂之力，顾公子也可早日与家人团聚了。” 顾景贤淡淡的笑了笑，看了窗外最后一眼。 苏小雪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上。 但是他心中对她又多了一层疑问——为什么她会出现在王宅？ 第二十一章 退婚 苏小雪准时赶回药材铺，掸去衣服上的灰尘时，看到一队人马气势汹汹而来。 她赶紧自觉的躲到门口的树后面，心想不会是狗官已经觉察到什么了吧？ 这伙人直接冲入药材铺，为首的婆子喝道：“赵暄阳呢，滚出来！” 还好不是狗官来抓人。苏小雪没松口气，看向铺子里—— 师父又遇到什么大麻烦了？ 赵暄阳从柜台后起身，看人的眼神依然淡漠，“陈婆子，有什么事吗？” 陈婆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红册子，砸向赵暄阳的脸，“退婚！” 赵暄阳来不及躲开，红册子擦着他的脸飞过去，留下一道红印子，像是被抽了一鞭子。 红册子在他身后的墙上砸了个小破洞，“啪嗒”掉在地上。 苏小雪看着都觉得自己脸疼，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陈婆子继续大声讲话，“当初你们送来的聘礼，我们都一样不少的带回来了，把婚书还给我们，咱们两家还能继续做朋友，如果……你们非要死缠烂打我们家小姐，就休怪不客气了！” 她声如洪钟，一串话说下来，震得四周鸦雀无声。 苏小雪揉几下被震得快要裂开的耳朵，问麦冬，“是因为师父没有味觉，让人不安心，所以师娘家坚持要退婚吗？” 麦冬忧愁的叹气，“是啊，他们认为少爷肯定继承不了药材铺，是个没用的废人，不愿意让自家女儿来受苦。” 说着，他泪眼汪汪。 “当初少爷好着的时候，佟家老爷夫人都立刻答应婚事，接过婚书的时候都笑得合不拢嘴呢，没想到翻起脸来，这么绝情……” 苏小雪道：“可是我能感觉到师父与师娘之间有感情，为什么不能尊重下儿女的意见呢……”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笨。 这可是万恶的封建社会！ 父母之命大过天，一句话就能断人终生幸福。 她又问道：“那婆子是什么人？” “就是佟家一个小管事。” “一个小管事，这么嚣张吗？” 麦冬摇头，“佟家与我们家门户相当，只是这婆子是出了名的泼妇，有理也说不清楚。” 苏小雪摸着下巴，盯着在铺子里大闹的人。 因为赵暄阳答了一句“我不愿意退婚”，陈婆子恨不得将整个药材铺都掀了。 赵老板和姜氏、二少爷都从后院赶过来，陈婆子直接指着赵暄阳的脸，大骂道：“你们的儿子什么模样，你们自己清楚的很，就不要来耽搁我家小姐了。好聚好散，否则休怪我们佟家做出点什么！” 赵二少爷抢过话头，故意高声说道：“对啊，大哥，人家佟小姐好好一个姑娘家，难道要跟你毁了一辈子吗？我要是你啊，早就麻溜退婚，各自安好去。” 姜氏帮腔道：“暄阳，你就不要这样固执了，大不了往后给你找个更温柔可人的姑娘。” “不用找了，我觉得苏小雪就挺配他的。”赵二少爷环顾四周，寻找苏小雪的身影，“大哥不是最喜欢吃苏小雪做的面食吗，简直是绝配！” 苏小雪将包袱藏在树后，快步走进铺子里。 赵二少爷看到她，喜笑颜开，“哟，来的真巧，果真是良配呢！” 苏小雪看都没看他，站在赵暄阳与陈婆子中间，叉着腰问道：“当初定亲，是两家父母亲手交换的婚书，对不对？” 陈婆子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大手一挥，“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滚到一边去！” 外面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个人差点要走出来护住苏小雪。 苏小雪一矮身子，躲过陈婆子的攻击，随后像一头小老虎似的扑向陈婆子，抓住她的肩膀往后冲，“那你又是什么玩意儿，敢在赵老板与我师父面前撒野？” 陈婆子猝不及防，被她冲得后背撞在门板上。 只听“卡啦”一声，门板破碎。 苏小雪索性松开手，反正才三级台阶，下头又有佟家人接着，摔不死人。 谁知陈婆子蛮劲儿大，家丁没接稳，顿时人仰马翻。 围观群众后退避让，哄笑声响起。 陈婆子捂着生疼的屁股，破口大骂道：“看我怎么教训你这个没规矩的野丫头！” 苏小雪环视一圈，拔高声音说道：“既然父老乡亲们都在，那就评评理！” 围观群众积极点头，看热闹就爱插手评理。 苏小雪看众人响应，推一把又要上来的陈婆子，“明明是两家父母亲手交换的婚书，凭什么退婚的时候派个粗野的婆子来？这是折辱我们赵家的面子吧，到底是谁没规矩？” 围观群众们纷纷点头，“说的有道理！” “赵家虽是商贾，却也是读书人，怎么能受此侮辱呢？”苏小雪一脸愤愤不平，“陈婆子，可能你家老爷夫人忙着生意没空来，但我们等得起，啥时候他们亲自来啥时候谈退婚！不然就是你们做事不体面没规矩！” 围观群众们一面倒的指指点点陈婆子，让她浑身不自在。 “陈婆子，还要继续听大家指责你们佟家吗？”苏小雪问道。 陈婆子不甘心的看向赵暄阳，“我家小姐不喜欢你了，你还强求做什么呢？” 赵暄阳缓步走过来。 陈婆子看他脸色，暗暗得意，看来是伤到人心了！ 赵暄阳手里算盘捧到陈婆子面前，“你砸坏店中财物，麻烦赔钱。” 陈婆子脸色僵硬，“赔什么钱，还不是因为你……” “这不是你可以随意砸坏财物的理由。”赵暄阳吩咐麦冬，“去报官。” “好勒！”麦冬兴冲冲。 陈婆子不想惹上官司，从怀里李摸出一点碎银砸在地上，悻悻而去，也免得周围人真骂了佟家祖宗十八代，她也没好果子吃。 赵二少爷与姜氏看陈婆子就这么走了，失望极了。 “苏小雪，你把赵佟两家的关系搞砸了，知不知道？！”赵二少爷骂道。 苏小雪斜眼看他，“怎么这么巧，今天佟家就要上门闹着要退婚了？” 这么一说，众人不由地想到昨日闹剧。 赵老板轻咳一声。 姜氏母子看他脸色不对，识趣的缩回后院。 赵老板道：“暄阳，退婚吧。” “不。”赵暄阳坚持。 “你的病……” “并非治不好。”赵暄阳看了眼苏小雪。 赵老板没再坚持，转身离去。 苏小雪向赵暄阳比划加油的手势，“我相信师父一定能早日康复的。” “忙你自己的事去。”赵暄阳一脸冷漠，又在柜台后坐下。 苏小雪笑了笑，先去门外的树后拿自己的包袱。 包袱好端端的趴在原处，可是打好的结有点不对。 苏小雪扯了扯打结，发现非常紧，不用力根本扯不开。 她打的结，看着非常结实，但只要轻轻地抽动一角，就能打开了。 包袱被人动过了！ 第二十二章 天降馅饼 苏小雪环视周围，围观群众们正慢慢散去。 没人停留，也没有人往她这边偷看。 难道是看到树后有个包裹，以为是值钱东西，结果是十个沉甸甸的白瓷碗，于是乎给她重新系好了就走？ 反正碗没丢，没人找麻烦，她抱住包裹，一溜烟回店里。 苏小雪没放在心上，坐在街头茶楼的顾某人眉头微锁。 小雪为什么要从王宅偷几只碗？ 那几只碗还不错，但富贵人家看不上，普通人家不会用，卖不出几个钱。 顾景贤神色一凛，难道小雪母女穷苦到家里连能用的碗都没有？所以跑去废宅里拿？ 他一阵心疼。 按顾王氏的性格，肯定不会给小雪多少钱。 那破旧屋子遮风避雨都勉强，肯定缺衣少食。 顾景贤自责，之前看到那么乐观勤奋的小雪，闻到那么香的葱油面，居然忽视了这些。 “顾公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阵阴气逼近，黑影出现在顾景贤的面前。 顾景贤目不转睛的望着药材铺，“得闲，想看看我的妻儿。” 黑衣男人刚要开口，他接着问道：“难道远远的看一眼，让我放心，好安心做事都不成吗？” “自然可以。”黑衣男人没有反驳，斜眼看看药材铺。 顾景贤笑了，“那就好办了。” “嗯？”黑衣男人感觉不太对。 顾景贤兀自起身下楼去，“我们回县衙吧，太久不在，县令必要起疑了。” 药材铺灶间里，苏小雪将白色与黄色的两个面团擀成长条，切断，取三根像麻花辫一样编好，然后卷起来，再稍作整理。 “好漂亮！”麦冬的眼睛都瞪大了，“花朵似的。” “我要玩！”婉婉好奇的伸出手。 苏小雪便给了婉婉一朵，小姑娘欢欢喜喜的到一边玩去。 她和麦冬继续打听赵暄阳与佟小姐的感情问题。 今天她赶走陈婆子，麦冬更拿她当自己人，知无不言。 原来赵暄阳与佟小姐青梅竹马，早在定亲之前就互生情愫。 两人一个博学多才、精明能干，一个聪慧娴雅、美丽大方，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谁料，在定亲之后，赵暄阳忽然失去味觉，药材铺继承人的地位岌岌可危，让佟家心生退婚之意，但拉不下脸来，只好寻借口一再拖后成婚的日子。 看来是假白附片的事，让佟家决心撕破脸皮，派人来闹事。 苏小雪觉得赵暄阳失去味觉的事，与姜氏母子也有关系。 这事暂且不想，她更关心师父与师娘幸福的未来，“还没找到办法治好师父吗？” 麦冬摇头，“没有。” 少爷不让说吃苏小雪做的东西会恢复味觉，也不让说雀花藤的事。 他怕泄露风声，让夫人与二少爷对付苏小雪。 苏小雪摸着下巴，“在无法恢复味觉的前提下，如何让师父与师娘顺利携手一生，白头到老呢？” 麦冬不解，“小雪，你为什么那么关心少爷的婚事？” 苏小雪嘿嘿笑，“做徒弟的关心师父嘛！” 如果解决这个问题，赵暄阳就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她相信将来不管是学习种植中草药，还是做大生意，都会有无限帮助。 至于要怎么帮，她需要想一想。 双色馒头在一片腾腾热气中出炉，赵暄阳吃了一个，南瓜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他感到一丝餍足，顺手拿点早饭剩下的咸菜丢进嘴里。 没有咸味出现。 赵暄阳的心沉甸甸的，只能多吃一个双色馒头，多感受片刻舌尖的滋味。 苏小雪看他今天吃的多，应该心情还好，于是积极问道：“师父，要不要我送几朵馒头花给师娘尝尝？” “不用。” 苏小雪听出赵暄阳不想她掺和进这件事里，知趣的没再提。 下午，苏小雪照例通过赵暄阳的考核后，回到家，在古董店里把王宅的碗泡进药水里，昨天的碗擦拭后，包装好，放进古董店门口的快递箱。 她望向依然浓雾蒙蒙的四周，没胆子多迈出去一步，生怕踏进克苏鲁世界里。 没办法和现代外界有太多联系，所以她将东西寄给合作伙伴，由他们寄售。 做完，她立刻从古董店出来，招呼婉婉回来看早教动画片。 “这是什么？”从屋里出来，她看到婉婉蹲在地上，扒拉一个布包袱。 “刚才有个老婆婆拿这个，换我的馒头花。” “哦？”苏小雪解开包袱，里头居然是一些新鲜蔬菜，还有一块肥瘦分明漂亮的五花肉和一条大鲫鱼！ 这些东西可比双色馒头值钱多了。 苏小雪举目四望，不见其他人影。 莫不是觉得那馒头花好看新奇，所以拿回去研究？ 可也不至于拿这些多东西交换啊？ 苏小雪心里打起小鼓，看着包袱里的东西有些犹豫。 鲫鱼豆腐汤多鲜美啊，扣肉多肥美下饭啊，那些蔬菜也能给婉婉好好补充营养呢！ 她招呼来阿黄，让它仔仔细细闻一遍。 阿黄没有异样。 在药材铺成长的狗狗，应该能分辨出问题。 尽管顾王氏肯定舍不得花这么多钱弄死她，但苏小雪仍然不放心，鲫鱼先放进水渠里养着，五花肉先腌制起来，与蔬菜一起放进竹篮里，吊入水井里。 水井里清凉，能让菜肉维持一定时间的新鲜度。 然后，她问婉婉，“你为什么舍得拿馒头花换这些啊？” “因为这些好多，能让娘和婉婉吃饱饭！很划算啊！”婉婉甜甜的叫道。 苏小雪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小丫头年纪小小就知道做赚大钱的“买卖”了，真是前途无量！ “来吧，我们看动画片去！” 此时，顾景贤坐在书房，欣赏着手里的——一朵黄白相间馒头花。 小巧精致，气味清甜，是花了心思的。 旁边坐着个五六十岁的婆子，笑道：“县丞家娘子的手艺真好。” 顾景贤惊奇，如今的苏小雪真与自己认识的，截然不同。 “下回拜托您再想办法与小雪换取东西，让她们母女能吃饱穿暖。但不可让她们知晓你的身份。” 第二十三章 狗官胃口不小 他很想知道小雪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改变。 婆子道：“县丞于我有恩，这点小事，我会办得妥妥当当。” 顾景贤继续看手里的双色馒头，直到敲门声响起，这才小心的将馒头放进抽屉里。 县令笑呵呵的从外面进来，“县丞啊，近来天气不错，想邀请你明天一块儿去南翠山踏青。” “可是……”顾景贤面露为难，“我刚回到吉阳，还未……” “诶。”县令按住他的胳膊，十分亲密，“顾县丞别闷在县衙里。” 顾景贤知道，所谓踏青，少不得青楼娘子作陪，若是玩的尽兴了，晚间还会…… 县令这是要试探他呢，若是都过了关，便要拖他下水，狼狈为奸。 顾景贤微微思量，含笑应道：“承蒙县令厚爱，不敢再推辞了。” 县令看着顾景贤，目光闪烁间将一抹深意掩下去，“对了，怎么不见常在你身边的殷少侠？” 顾景贤道：“他在后面河滩上练武。” 县令了然的点点头，说句“不打扰了”便离开。 顾景贤向婆子使眼色，她也出去了。 解决掉古董店的必须开销后，苏小雪肩膀上的担子轻松一些，去药材铺的步子也轻快许多，她今天打算做葱香鸡蛋千层饼。 谁知还没拿出面粉，赵暄阳通知她今天去南翠山。 “南翠山东面有一块药田，我带你去看看。” “是，师父！”苏小雪充满期待。 稍作整理，一行四人出发。 马车带着他们来到南翠山脚时，发现路口有县衙的人。 麦冬嘀咕，“必然是县令又来这里踏青游乐。” “岂不是一大堆狗官都在？”苏小雪小声道。 麦冬安慰，“药田和他们玩乐用的逍遥亭挺近，不过都各做各的，互不打扰。” “那就好。”苏小雪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有些忐忑。 新来的县丞暗中与县令作对，不知道逍遥亭里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 上天保佑，可别来骚扰他们这些小老百姓。 顺着山路来到药田，正有药农在田间打理。 “想要种出品质上乘的中药材，土也是关键。”赵暄阳带苏小雪走在田埂上，麦冬则带着婉婉在空草地上玩耍。 “这里也有雀花藤？！”苏小雪眼尖，发现缠绕在竹竿上翠翠绿绿的枝蔓正是雀花藤。 赵暄阳轻抚过绿叶，“可以说方圆百里之内，只有这几颗雀花藤。” 苏小雪心里发毛，成活率这么低？ 她赶忙仔细观察枝蔓，又趴在地上，捻起一些土壤，指尖摩擦几下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最后舌尖舔了一点。 赵暄阳问道：“如何？” “沙质地，微酸，适合种植人参、白术、小茴香等药材，最适合雀花藤的莫过于这种了！” 赵暄阳点头，看得出苏小雪回去之后也有认真学习，这个徒弟没有收错。 “不过，这个土里怎么有点臭臭的味道？”苏小雪好奇的琢磨着，“不像是屎尿肥的气味。” “是硫黄。”赵暄阳很满意她出众敏感的味觉与嗅觉。 苏小雪问道：“硫黄有什么用处？” “改善土壤，也能解毒杀虫。” 苏小雪了然的点头。 “你自己看看，有问题再问。”赵暄阳背着手，往空草地走去，人影一晃消失在灌木丛后。 苏小雪在田地里转悠片刻，忽听头顶上方传来男女放浪嬉笑的声音，不禁抬头望去。 从农田可以看到逍遥亭的一角，两个桃红色的鲜艳身影正一个劲的往一个青衣男人身上挤，嫩藕般的手臂直接勾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红艳艳的嘴唇往他脸上蹭去，看那架势非要印上无数红唇印不可。 苏小雪连连摇头，狗官们白日宣.淫实在荒唐。 “来嘛，这杯酒让奴家来喂您。” 一个女人含着一口酒，往男人嘴上送去。 苏小雪摇摇头，专心观察中草药。 在她低下头的一刹那，那个青衣男人身体往前倾，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虽然有点点狼狈，但是挣脱开两个青楼娘子的纠缠。 青楼娘子以为是自己太用力，连忙道歉。 “顾县丞，你没事吧？”县令若有所思的看着顾景贤与青楼娘子。 顾景贤看也不看两个女人，意味深长的笑道：“县令，咱们是读书人，喜欢点文雅的东西。” “我明白了！”县令挥手叫两个女人走，另外吩咐衙役换人来。 不一会儿，两个清丽佳人如扶风弱柳，来到顾景贤身侧，没有过分亲密的动作，只温雅柔和的笑着。 顾景贤瞥眼县令，与两人吟诗作对。 声音渐渐飘进苏小雪的耳朵里，她忽觉耳熟，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再听他们吟诗，那男声朗润温文，煞是好听，也听得出此人文采斐然。 不过那又如何。 狗官。 苏小雪继续专心和药农请教。 小度教给她的更多是理论，实战经验最强的莫过于这些药农。 还好她特意在兜里装了录音笔，悄悄按下开关，录下药农的话，方便回去整理成笔记。 待差不多了，顾景贤才在县令炯炯的注视中，牵住青楼娘子的手，一番略显亲密的说笑。 “呼——”苏小雪抬头擦汗，正好看见三个亲密的背影。 颜色衣服告诉她，青色衣服的狗官换了女人作陪。 前前后后四个女人，胃口真不小！ 她翻个白眼，去找婉婉，打算喝点水。 这时，赵暄阳从灌木丛后出来，四个人在草地上喝水吃干粮。 “呀，好大一只虫子！”婉婉指着赵暄阳的肩膀，惊叫道。 苏小雪定睛一看，一只五彩斑斓的硕大毛毛虫安然趴在赵暄阳的身上，触角十分嚣张的舞动着。 “别怕别怕！”她想也没想，直接手指一弹，毛毛虫飞出去了，“没事了，师父，婉婉！” 她灿烂的冲婉婉笑着。 这一幕，正好落在拉着青楼娘子赏景的顾景贤眼里，他微微蹙起眉头。 小雪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顾景贤感觉不大对劲。 背后投来一道灼热的目光，让他赶忙转开视线，假装没看到小雪似乎在对着赵暄阳笑，透出非同寻常的师徒关系。 “顾县丞，那不是您的夫人吗？” 然而，县令已经开口了。 第二十四章 小心思 顾景贤转过头，一脸冷漠，“此等乡野村妇，还没有两位佳人会讨人欢心，看着就厌烦。” 糟糠之妻连青楼的娘们都不如，可见有多么厌恶。县令点头，“顾县丞一表人才，怎能让那等下贱泼妇毁了顾家门楣，由我亲自做主，让二位早点和离。” 顾景贤心里咽下一丝苦涩，“三皇子册封为太子，整顿吏治，协助皇上开创盛世太平，我等需尽力而为。” 他怎么可能抛弃小雪母女。 经历九死一生回到家乡，为的是一家三口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 “这点小事，不急。” “不过都说先成家再立业嘛。”县令拉起顾景贤的手，语重心长道：“您这样的，不知有多少大家闺秀想认识您，对您将来仕途也大有助益。” 顾景贤向县令拱拱手，“多谢您的关照与提点。” 县令打量着他，“明日，我便把和离给你们办好。” 顾景贤摇头，“既然有诸多闺秀有意于我，为了避免她们争抢摩擦，影响我们做事，需要好好打算一番。” “顾县丞说的有理。”县令瞟一眼草地上的人，“您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和离吧。” 顾景贤摸了摸身边佳人的手背，笑得温柔似水，“但愿这一日早点来到。” 县令微微一笑，侧头对身边衙役低声吩咐。 顾景贤看那衙役匆匆而去，不知要做些什么，他暂且按兵不动。 青楼娘子水蛇般的贴上他的身体，“顾县丞，我们继续对诗可好？” 顾景贤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暗暗保持距离，应声“好”。 另一个青楼娘子举着酒杯靠上来，“好诗怎么能少了美酒呢？” 两人的举止乍然亲密，让顾景贤预感不好，正要借口去茅厕，就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民女拜见县令。” 凉凉的话语声传入耳中，顾景贤微微一怔，不由抬眼望去。 一双盈盈杏眼正好与他四目相对，那双眼里仿佛盛满了一汪秋水，在看清楚他的时候也荡开了一丝涟漪。 原主的记忆在脑海中震动，一片模糊里唯有一张脸无比清晰，那是眼前这个狗官的脸庞。 是他，顾景贤！ 苏小雪有些愣怔，没想到原主失踪已久的丈夫会忽然出现在面前。 她的心绪猛然乱了，恼怒之中有股莫名的酸涩。 顾景贤强忍着对小雪的担心，深皱着眉头，身体往后仰，嫌弃的意思表露无疑。 “您把这泼妇喊来作甚？” 苏小雪明白，那样的原主，身为丈夫的顾景贤怎么可能不嫌弃呢？ 她垂下眼帘，看也不看顾景贤一眼。 县令看他们一个厌弃，一个当陌生人，笑呵呵道：“我听闻苏小雪在赵家药材铺做事，一手面点让人赞不绝口，我今日想尝一尝。” “怎会这样？”顾景贤诧异，仿佛不知有这回事，“苏小雪好吃懒做，一事无成，怎么会做面点？” 县令从他脸上看不出假来，只好笑道：“尝过不就知道了？” 顾景贤的手心里不由地沁出一层汗。 万没料到与苏小雪会是这样见面。 县令试图抓住他的软肋，以他现在的境地，绝不能让县令知晓他的心意！ 顾景贤摆摆手，搂紧两个青楼娘子，“尝都不用尝，也知道是比茅厕还臭的东西。” 县令大笑，“总不能赵家都是傻子吧？” 要给狗官们做面点？苏小雪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她现在势单力薄，与恶势力硬杠，定然没有好下场。 “顾夫人，”县令忽然改了称呼，“麻烦你了。” 苏小雪没动。 县令不解，“怎么了，顾夫人？” 苏小雪冷冷道：“我不是顾夫人。” 顾景贤心头一痛。 为了一家三口能避开顾王氏，有个清静太平的日子，他在外游历，想要找一处新住所。 不料，一番奇遇，让他身不由己，不得不去往京城，一别就是多时。 他无故失踪，为了活下去，受尽委屈，小雪一定心生怨恨吧。 他与小雪虽无男女之情，但亲情深厚，变成如此，让他心疼，越发的想要弥补小雪。 然而……在对上县令探究的目光时，他只能摆出铁石心肠的模样，“很快就要和离，县令还是莫再这么称呼她了。” 话音未落，他瞧见苏小雪眼底飞快地闪过一道喜色，心里越加烦躁。 “哎呀，顾县丞！您弄疼我了！”青楼娘子娇嗔，往顾景贤的怀里钻。 顾景贤揉着她的肩膀，关切道：“让我好好看看伤到哪里了。” 县令看顾景贤的手一扯，露出女人半个雪肩，再看苏小雪视若无睹，差点哀叹一声。 顾景贤对顾王氏与苏小雪都如若陌生人，他的软肋真难抓，意味着很不好掌控。 苏小雪想到顾景贤和县令要搞黑吃黑，逍遥亭里不知何时会爆发一场大战，她还是速速溜走为妙！ “县令，没有吩咐的话，民女告退了。” 县令不甘心，“还是得麻烦苏姑娘做点面食。” 苏小雪见推脱不掉，含糊的答应一声，跟随衙役来到逍遥亭下方的灶间。 狗官们很会享受，为了有热腾腾的新鲜饭菜吃，直接在这里盖了灶间，里头食材一应俱全。 她随便看了看，视线落在摆列整齐的鸡蛋与鸭蛋上。 昨晚与婉婉看的动画片里的一幕，浮现在脑海里。 “有了。”她迅速动手。 不多时，一股酸辣香味飘入逍遥亭里。 顾景贤继续与青楼娘子调笑，努力忽略掉那股令他好奇又向往的香气。 “这是什么？”县令看着碗里大概两指宽的面条，泡在深色的汤汁里，翠绿的葱花让原本单调的颜色变得生动起来。 再深深的闻一口，那股酸辣味勾引的肚子里馋虫嗷嗷直叫。 “酸辣扯面。”苏小雪介绍道：“用酱油、醋、花椒油与辣椒油等调制的汤底，搭配面条，酸辣爽口。” 县令顾不上顾景贤，先尝一筷子。 劲道的面条，沾满了汤汁，一口下去又酸又辣，令人食欲大开。 县令食指大动，很快一碗面条下肚，却意犹未尽。 “县令再尝尝这个小菜吧。” 有了这么美味的面条，再看那嫩黄的炒蛋，县令觉得一定有一番不一样的美味，“这菜叫什么，有什么门道吗？” 苏小雪眯眼笑，“爆炒混蛋。” 第二十五章 爆炒混蛋 县令感觉不对劲，“怎么像在骂人？” 顾景贤眼角留意着那边的动静，想要小雪尽快脱身，“乡野村妇，能想到什么高雅的名字。” “顾县丞！”县令冲他使眼色，要他别对自己妻子如此冷漠无情。 顾景贤毫不领情，“既然做好饭食，赶紧滚，免得影响我与美人赏景的心情。” “不急不急，”县令哪肯轻易放过他们，“还没听苏姑娘说说这道菜。” “民女怎么敢辱骂您呢。”苏小雪面上无辜的笑呵呵，心里翻个大白眼。 就是在骂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呢！ “这道菜用鸡蛋混合鸭蛋，大火猛炒出锅，靠余热催熟内里，保持其鲜嫩美味。” 县令尝了一口，果然嫩得跟豆腐一样，咸鲜味也恰到好处。 “菜嘛，通俗易懂的名字让人知道是怎么做的，让县令见笑了。”苏小雪看县令满意，打算跑路。 县令又叫住她，“苏姑娘一手好厨艺，可有兴趣来县衙做厨娘？报酬丰厚。” 苏小雪刚要婉拒，顾景贤不悦的开口，“如此粗鄙的女人，上不得台面，可别脏了县衙。” 苏小雪心里有点冒火。 要不要干脆透露顾景贤的小心思给县令，让他们黑吃黑内斗到死？ 免得再来话里夹枪带棒，烦的要死。 “怎么会呢？”顾景贤越是厌恶，县令劲儿越大，“苏姑娘的手艺深得我心。” 谁知道顾景贤是不是表面装得厌弃，其实是暗中保护？ 他一定要探究个明白。 苏小雪暂且收敛心思，现在就透露出来，让顾景贤知道她去过王宅，还偷听到他们说话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她谦虚道：“只会这么两样东西，而且我在赵家药材铺做事，已经没多余的时间再做别的了。” 县令道：“我听说你申时就能离开药材铺……” 苏小雪和顾景贤皆是心头一震。 连什么时辰离开都知晓，显然县令暗中查过。 顾景贤心里不安，他看出县令硬是与自己唱反调，试探的心没死呢！ “我叫人申时来接你，做一两道菜就行，再叫人送你回家。”县令一副很为苏小雪考虑的热情模样，像极了和蔼慈祥的老爷爷。 这样确实可以考虑，可一想到是服务狗官，苏小雪就觉得恶心。 再说，县衙里一番争斗，万一火烧到她身上呢？ 县令把她都调查的这么清楚，显然也要找办法对付顾景贤。 苏小雪摇头跟拨浪鼓，“多谢县令厚爱，但申时之后，我已经有安排了。” 县令瞟眼顾景贤，叹道：“那好吧，若是苏姑娘以后愿意，县衙随时欢迎你。” 苏小雪行礼，麻溜地跑了。 县令望着她的背影，“顾县丞，我贪一口吃的，让您不快了。” “反正她也没答应。”顾景贤继续与青楼娘子调笑，心里想的是为今天不得已的恶语，如何弥补小雪。 “不过，我看苏小雪还挺进退得当的，其实走到和离这一步也挺可惜。”县令探究的望着顾景贤。 “于我仕途无益。” 顾景贤的绝情让县令扬了扬眉梢，“好了，不提她。” 不提归不提，可要他放过苏小雪？ 那不可能。 县令暗暗一笑，“这里咱们玩的差不多了，吃过午饭，带顾县丞再去个好地方。” “何处？”顾景贤手指勾住青楼娘子的下巴，眼角余光瞥着苏小雪一溜烟的回到草地上。 那位药材铺的少东家与书童看似很着急的迎接她回来。 苏小雪那抹灿烂如暖阳般的笑容又浮现在脑海中。 他心中忽然萌发出小小的渴望，多想这抹笑是对着他的。 “自然是个令人流连忘返的好地方，顾县丞到了便知。” 听见县令的回答，他回过神，“可我见南翠山风景如画，想与佳人多待片刻。” 他哪里猜不到县令是另有所图。 县令向青楼娘子递眼色，女人们立刻柔声细语的哄劝顾景贤。 顾景贤又看眼苏小雪，他们三个靠得更近一些，关系密切的样子。 想他与小雪本该相伴一生，如今越走越远，心中不是滋味。 还有他们的女儿婉婉，他渴望多看她们一会儿。 殷少侠看得严，他能见到小雪母女的机会寥寥，既然县令有诡计要耍，他何不一举两得？ “既然美人儿要去，那我自然相随。” “灶间藏有一坛美酒，我去取来。顾县城才配得上那样的好酒！”县令抬脚就走。 顾景贤知道他要去布置诡计，说是要考青楼娘子们作诗与写字，写的最好者有重赏。 一听有重赏，几个青楼娘子争前恐后的要写字。 闹哄哄中，顾景贤对殷少侠低语两句。 “我知道了。”殷少侠板起一张冷脸。 苏小雪这边，她飞快回到草地，看到婉婉在不远处扑蝴蝶，把遇到顾景贤的事告诉赵暄阳他们。 牵涉衙门里的狗官们，几个人不由地站近一些，方便悄声说话。 麦冬震惊了，“县丞上任后，还没在人前露脸过，传言他沉浸在温柔乡里，无心正事，原来是你……相公？” 苏小雪也没想到顾景贤这么快出现，她发愁怎么和婉婉解释。 万一顾景贤连女儿都不认，她可得保护好婉婉幼小的心灵。 麦冬又道：“难怪顾王氏被放出来了，那他今天找你，是要接你去享福？” 苏小雪摇头，“看他态度，估计很快就要收到休书了。” 麦冬气愤，“发达了，怎么能抛弃糟糠之妻？！” “这种男人，我巴不得呢。”苏小雪笑嘻嘻的看向赵暄阳，“反正我现在跟着师父学本事，日后吃喝不愁。” 赵暄阳起身，“我们回去。” 麦冬更惊讶，“这么早就回去？” 赵暄阳意味深长的看眼苏小雪，“有那种人在，此地不宜久留。” 苏小雪惋惜，“明天可以再来吗？我还没看够呢！” 赵暄阳点头。 回去的路上，赵暄阳问道：“为什么去了那么久。” 路挺长，苏小雪便把前前后后全都告诉他。 赵暄阳冰冻一般的眼眸里闪过异色，“县令不会放过你的。” 麦冬不解，“都拒绝了，而且顾景贤在县衙，不会同意的吧？” “不，”赵暄阳摇头，“县令要用小雪试探顾景贤，一定会想办法让她答应。” 第二十六章 你们有奸情 苏小雪清楚县令的小心思，立刻强硬表态，“我有那闲工夫，不如多看药材书，绝对不会松口的！” 虽然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普通百姓很难斗过当官的，但是她绝不会认输！ 实在不行，还有顾景贤在王宅做的事这个把柄，让他们内斗得太凶狠，便没空来烦她了。 赵暄阳盯着苏小雪，“你不答应，他会从你身边的人下手。” 苏小雪一个激灵，看得出赵暄阳是担心她把祸事带到赵家。 “师父放心！”她立刻举手发誓，“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师父和药材铺！” 赵暄阳点了下头，随后看向窗外。 他没有多言，也让苏小雪明白，如果真出了事，赵暄阳一定会决绝的放弃她！ 所以说，要赵暄阳欠下她一个天大的人情才更好做事。 麦冬轻轻地用胳膊肘捅苏小雪，“少爷和药材铺会出什么事？” 苏小雪笑道：“安心啦，不会有事的！” 她的心愿是好的，可是回到药材铺门前时，事情找上他们了。 “哎哟，这不是赵大少爷吗？”一个身穿火红衣服，头戴红花的中年妇人，手里的红帕子快要挥到苏小雪的脸上了。 赵暄阳没搭理她，径直往店里走。 中年妇人扯起大嗓门，“这是和苏小雪出去踏青游玩才回来吗？” “不……”苏小雪张口反驳。 中年妇人飙高嗓门盖过她的声音，“哟，原来你俩早已眉目传情，互生情愫啦！早说嘛，找我王媒婆给你们说道说道，明年这会儿赵老板能抱上大胖孙子呢！” 周围的人都驻足张望，对男女私情表现出浓厚兴趣。 一辆马车被堵住去路，但车夫听了车内人的吩咐，没有驱散行人。 “哎呀，怎么回事？”县令只听到王媒婆说苏小雪与赵暄阳互生情愫，夸张的发出惊叹，“原来苏姑娘早已芳心另许了？” 顾景贤冷笑，“这不挺好，免得和离时撒泼纠缠。” 县令审视着他，“可现在尚未和离就勾三搭四，如此不守妇道，给咱们顾县丞戴绿帽子，着实可恨！” 如果顾景贤骂苏小雪，他就顺势治罪于苏小雪。 到时候就看顾景贤是真无情，还是假舍得。 顾景贤拱手，“要恭喜县令了。” 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让县令一怔。 顾景贤道：“恭喜您没将这泼妇叫来衙门做事，不然整个县衙都丢尽脸面。” 县令不甘心，“顾县丞，您能容忍苏小雪给您戴绿帽？” “难道要像她们一样当街撒泼？”顾景贤不屑，搂紧身边的美人，调笑两句。 县令无奈闭嘴，等着见机行事。 顾景贤眼角余光瞟着药材铺门前。 王媒婆理直气壮的大叫着。 “哎呀呀，凭苏小雪的名声，若非赵大少爷真心爱慕她，怎么可能收留她呢？” “我看你们俩面色红润，车轮上有泥土，还不是踏青幽会去了？” 顾景贤看县令明知道苏小雪他们是去看药田的，但沉默装傻，晓得他贼心不死。 奈何他一步也不能下车，只能看向围观的人群。 殷少侠应该布置好了吧？ 苏小雪示意麦冬带着婉婉赶紧进店里，免得伤害到孩子。 “小姑娘别走啊，马上你娘给你找到后爹啦！”王媒婆叫道。 麦冬赶忙捂住婉婉的耳朵，躲进店里。 “难怪佟家这么着急退婚。原来是赵大少爷和苏小雪勾搭上！哪个正经人家能受得了？”王媒婆来到围观群众面前，挥舞帕子，挑动大家评评理。 “还没进门，就先讨个小老婆，换我得气死。” “赵大少爷冷冰冰的一个人，没想到如此风流多情啊？” “要我看，是苏小雪狐媚子本事了得，哪个男人都逃脱不了她的魔爪。” 这些污言秽语，苏小雪已经听得耳朵生老茧了，对她的伤害值是零。 她不屑的掏了掏耳朵，“看来上次的镰刀不够锋利。” 人群里，有当初看到阿月等人被如何打趴一片，吓得下跪求饶的，忙制止大家议论。 王媒婆看大家一下子偃旗息鼓，气冲冲的回到苏小雪面前，“威吓别人了不起啊，你干出的丑事全吉阳都知道！” 浓香刺鼻的红帕子再一次扑到脸上时，她夺过帕子，揉成一团，塞进王媒婆的嘴里。 “呜呜——”王媒婆发不出声，十分恼火。 她刚要抓走帕子，大骂苏小雪，就听当头一喝—— “别碰！” 苏小雪严肃的瞪着她，“千万别碰，我手里有假桃榔的汁液，很多人碰触后会全身发痒！更严重的，会要命！” 王媒婆浑身一僵，不仅不敢动，连唾沫也不敢往下咽。 四周瞬时也安静下来，众人大眼瞪小眼。 苏小雪看着犹如雕塑的王媒婆，问道：“去一趟城外，就说我和师父幽会，按你的意思，所有出城过的都是幽会？” 留意着她一举一动的顾景贤眼睛一亮，唇角勾起笑意。 他知道苏小雪想怎么做了。 “顾县丞，您笑起来真温柔深情，奴家好喜欢呀。”青楼娘子靠上他肩头。 顾景贤搂着她，只为方便看见自己的妻子。 而他的笑，是对着小雪的。 只见苏小雪背着手，慢悠悠的绕着王媒婆走。 “我在城外遇见县令与县丞，你是说他们也在幽会吗？” 顾景贤嘴角抽动，强忍下笑意。 现在的小雪真是叫人惊喜连连。 “啊？” 县令正琢磨抓了苏小雪治罪的时机，猛然听见自己被提起，迷茫的看向顾景贤，“什么意思？” 顾景贤指指他，又指指自己，“王媒婆说您与我有断袖分桃之癖。” “什么！”县令暴怒，一拍大腿跳起来。 却忘了车厢高度有限，他一脑袋撞在车顶，顿时“哎哟”一声，晕乎乎的瘫软下来。 青楼娘子们娇声关切，顾景贤嘴角藏着一抹笑，望向因为惊恐而浑身颤抖不止的王媒婆。 她想反驳，奈何顾忌帕子上的假桃榔汁液，只能拼命地摇头。 虽然民风还挺开放，可男男断袖之恋，很容易引起非议。 何况对象还是县令与县城，怕是要在吉阳引起震动！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苏小雪环视一周，向王媒婆竖起大拇指，“您真了不起，让我们来一起感谢王媒婆为大家提供了一桩谈资！” 第二十七章 戴绿帽的人 就算明面上不敢说，私底下一定会流传开，早晚会传到县令耳朵里。 王媒婆怕余生都得瘫在床上，吓得腿肚子打几个抖，瘫坐在地上。 她顾不上假桃榔汁液，扯掉帕子，大叫道：“没有，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就是说我和师父幽会，也是你瞎说的？”苏小雪笑眯眯的盯着她的脸。 王媒婆仿佛看见人皮后透出一张狡猾的狐狸脸，惊恐的手脚并用往后退，“可是你们……” “哦——”苏小雪煞有介事的点头，“你到底还是认为县令与县丞——” “没有！”王媒婆扯嗓子大叫，“没有，都没有！都是我胡说！” 苏小雪满意的点头，拍拍手准备回店里。 王媒婆叫道：“假桃榔……” “你跳到那边河里，水稀释了汁液，就不会有事了。”苏小雪头也不回的进店。 王媒婆没有多想，直奔不远处的小河，一头扎进去。 县令这时缓过神，恼火道：“岂有此理，我要治那泼妇的罪！” 顾景贤知道他嘴里的“泼妇”是王媒婆，没再阻拦。 县令气冲冲的下车，周围人一看是他，慌忙散开，生怕让他误会他们在讨论断袖的事。 “姓王的泼妇大庭广众之下，造谣生事，此人不严惩，有损我吉阳县淳朴民风！”他指挥衙役从河里捞起王媒婆，送去衙门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吩咐完，他想起这会儿是要找苏小雪麻烦的。 可是环顾一圈，苏小雪已经没影子了。 他有点恼火。 “县令，您看那是……”一名衙役冷汗连连的指向街角。 县令定睛一看，熟悉的缠枝牡丹与锦鸡花纹的宝蓝色裙子，这是他花费大价钱找来最好的料子与绣娘，连夜赶工制成，只为讨得自家娇妻欢心。 就算戴着帷帽遮住脸庞，他也知道那道倩影是谁，“宝娘！” “县令！”衙役赶紧抓住他的衣角，拼命使眼色。 县令再一看，猛然发现妻子身边有一年轻男人，两人的手都快要碰到一起，男人脸上满是深情蜜意！ 刚才刺激顾景贤，说他戴绿帽，没想到真正戴上绿帽的是他自己！ “混账东西！”县令怒气上头，不管不顾的冲过去。 顾景贤冷眼望着，他没有回家，住在县衙里就是为了刺探县令，无意中发现县令夫人与其他男人不清不楚。 殷少侠得他的吩咐，提前回城，使计让与情夫幽会的县令夫人来到这条街上。 县令捣乱他与苏小雪的关系，他便让县令知晓到底是谁后院失火。 “你跟着县令，他们夫妻二人吵架，定会泄露出一些秘密。”他吩咐幽灵般出现在车边的殷少侠。 殷少侠脸色比身上的衣服还黑，“顾公子，您该有些分寸。” “我自然很有分寸。”顾景贤反问：“殷少侠，您呢？” 按计划，县令夫人与情夫早该暴露在县令眼前，却迟到一场戏散场后，人都快走了，才由眼尖的衙役发现。 殷少侠是故意的，想让他不要过多插手苏小雪的事，专心三公子交托的任务。 殷少侠答非所问，“您接下来要去哪里？” 顾景贤料到他无话可说，身体往后靠，搂住两个青楼娘子，“县令盛情相待，我不好辜负了人家美意。” 殷少侠冷着脸，快步离开。 他走了，顾景贤心头一松。 好机会又来了。 “师父，没事了。” 另一边，苏小雪回到铺子里，却没看到赵暄阳的身影。 麦冬神色紧张的向她打个手势，“老爷叫走少爷了。” 苏小雪不想傻站着猜测赵老板找赵暄阳的原因，先去厨房做她心心念念的葱香鸡蛋千层饼。 直到层层香酥的千层饼出锅，赵暄阳仍没有回来。 苏小雪有点不祥的预感。 麦冬忍不住去打探消息时，赵暄阳终于回来了。 他面色依然淡漠如冰，看不出喜怒。 “师父，尝尝千层饼？”她将盘子举到他面前。 赵暄阳接过，开吃，“不错。” 苏小雪仍然不明白没有味觉的赵暄阳怎么就那么爱吃她做的东西。 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师父，没事吧？” “没事。”赵暄阳回到柜台后。 苏小雪和婉婉吃过东西，继续认识柜子的药材。 因为之前去了南翠山，所以她特意在铺子多留一会，估摸到家快天黑，才走。 快到家，她看到一个人影在小路上徘徊，因为和田地有些距离，所以阿黄只警惕的张望，没有过来恐吓驱赶。 “咦，是换我馒头花的老婆婆！”婉婉欢喜的叫道。 苏小雪定睛望去，五六十岁的婆子，一脸慈祥的笑容。 “小姑娘，好巧啊，又遇到你了。”她对婉婉挥挥手。 苏小雪警惕的望着她，昨天拿那么多东西换一朵馒头花，今天又出现在这里，很难说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昨日谢谢您愿意用菜肉换我那一朵小小的馒头花。”她摆出单纯天真的模样，好奇的问道：“您好像不是芦山村人，不知道来这里是……” 婆子叹气，“我相公儿子过世后，儿媳妇不待见我，所以过来投奔我亲妹妹，可惜……他们一家人不知去向。” 她说着，擦了擦眼角晶莹的泪花。 婉婉十分乖巧的扑进婆子的怀里，安慰道：“婆婆不哭，请你吃千层饼！” “真乖。”婆子揉揉婉婉的头发，“我本来买了菜肉送给妹妹，却没人可送，再看小姑娘手里的馒头花可爱精巧，想起我相公做面食也很好，所以交换了，有个念想吧。” “那馒头呢？”苏小雪看着婆子空空如也的手。 那馒头花在顾景贤手里呢，哪里舍得给她啊！婆子道：“我找了个店，蒸了吃，真美味。” 苏小雪看不出有问题，暗暗松口气，“天色不早，我们送你回去吧？” 婆子摇头，“我回不去家，看芦山村这里风景不错，所以打算住在这里。” “嗯？” 婆子指向不远处的院子，“村长说那户人家搬去城里住，可以卖给我，我在等村长拿来地契。” 苏小雪便拿出两块千层饼，“以后是邻居了，互相多多关照啦。” “好。”婆子望向苏小雪居住的破茅草屋，“您们住那里？” “是的。”苏小雪点头。 婆子热情邀请，“我一个人住太孤单，既然我们如此投缘，搬过来一起住吧？” 第二十八章 新邻居 顾景贤正猫在院子门口，偷看苏小雪她们。 刚才婉婉安慰婆子，乖萌的模样让他的心都化了，多想再抱起婉婉，举高高，听她甜甜的笑。 此刻，他的心“扑通”乱跳，对苏小雪的回答感到紧张和期待。 她们住的茅草屋太破旧，顾王氏来闹事后，东西又砸了个七七八八，吃不饱穿不暖，连个安稳睡觉、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没有，太辛苦她们了。 所以，他让婆子买下附近空闲的院子，方便照顾小雪母女。 “小雪，答应吧……”他祈祷着。 而苏小雪感觉古怪。 婆子唯一的问题是太热情了。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邀请人家合住的。 连品性、习惯都不了解，也不怕共同生活产生诸多麻烦与摩擦吗？ “您太客气了，不敢麻烦您。”苏小雪摇头婉拒，“我家屋子靠近田地，方便照看。” 顾景贤听了个清清楚楚，心往下沉。 他知道这个请求唐突了些，但婆子面相和善，万一小雪答应了呢？ 又或者，她为什么不能为婉婉着想？ 年幼的女儿如何能住在那样的地方。 顾景贤不悦，小雪能为赵暄阳出头，却忽略婉婉？ 婆子还在挽留，“我家也不远啊？” “真的不太方便啦，我有点小小的坏习惯，别人都受不了的。”苏小雪坚持。 破茅草屋后面别有洞天，给人发觉还不把她当怪物？ 她趁招呼婉婉回家，抓紧女儿的手，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 顾景贤看在眼中，转念一想，到底她们不熟，所以小雪不知底细，怕婉婉跟自己一样遭遇拐子，也不想欠太多人情。 好在婆子就住这里，可以一样样改变。 婆子看出自己太过热情，已经引起她怀疑，便不强求了，“那好吧，咱们都是女人，将来互相帮衬着一起过好日子。” “好。”苏小雪答应，“我姓苏，您贵姓？” “方。”婆子看村长带人来了，挥挥手，走了。 苏小雪看他们进了不远处的院子，带着婉婉回家。 方婆子与村长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 村长看她带来不少包袱箱子，问道：“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收拾？”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方婆子婉拒，“我习惯自己收拾。” 村民认识顾景贤，可不能让他们发现。 村长寻思这婆子看起来很有钱，不方便给他们看见箱子里的金银珠宝，“有事来找我们，不用客气。” “好。”方婆子送走村长等人，回到堂屋，无奈的对桌边的人叹道：“不好意思，我没办成您交托的事。” “没关系，慢慢来。”顾景贤给婆子倒杯茶，“带来的东西，麻烦你送给小雪母女。有不够的，尽管来找我。” 方婆子笑道：“说不定我还没有送完，您与夫人小姐就欢喜团聚了呢？” 顾景贤苦笑，“但愿如此。” 方婆子又问：“殷少侠看的紧，您今天身边又有县令的人盯着，是如何脱身的？” “县令与其夫人争吵，说不定一时嘴快会泄露我们查探的秘密，殷少侠去盯着了。至于那些青楼娘子，我用了您给我的药，已经昏死在床上，不会知道我离开过。” “那就好。”方婆子知道他做事周全，“要不要我带你潜伏到附近，看看小雪母女在做什么？” 顾景贤当然愿意。 方婆子抓住顾景贤的胳膊，使轻功直接飞出院墙，几个闪电般迅速地起落后，躲在破茅草屋附近的灌木丛后。 顾景贤望过去，苏小雪正在处置菜肉，一股令人馋虫大动的香味从窗户飘出来。 他一下子感到肚子饿得厉害，中午苏小雪做的酸辣面与爆炒混蛋，他都没能吃上一口，现在对散发这些香味的食物充满了渴望。 “好想吃……”他不由地叹出声。 方婆子利索起身，“您等着，看我的！” 顾景贤看她飞快掠回院子里，不一会儿抱着两床被褥，大大方方的来到破茅草屋。 “我今日忙着把东西从客栈搬到这里，忘了买菜和柴火，可不可以问你讨口吃的？” “您来得巧了，我正有意喊您一块儿来吃呢。”苏小雪招呼方婆子进屋。 方婆子冲顾景贤的方向眨眨眼，“这两床被褥就当是谢礼了。” “这些菜肉本来就是您送的，我不能收。”苏小雪连忙摆手。 “反正是多出来的，我也用不着。”方婆子硬是将被褥塞进她手里，“可不能浪费了这样的好东西！” 苏小雪发觉她刻意加重了“好东西”三个字，似乎有什么深意。 方婆子笑呵呵的，没半点心机的样子。 “山村夜风凉，婉婉年纪小，可千万不能染上风寒，会很麻烦的。” 苏小雪看看自己家徒四壁，再推辞就显得很奇怪了，于是收下被褥。 被子是新弹的棉花和新布做成的，松软又暖和，闻上一口气，有晒过太阳后的香味。 不过论舒服，哪里比得上她的羽绒被。 到底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她把被子放好，以备不时之需。 方婆子看苏小雪继续炒菜，夸赞不绝，“您这一手到底从何而来？” 苏小雪搬出之前应付赵暄阳的说辞。 方婆子了然的点头，难怪性子与顾景贤说的模样不同了，原来是恢复点以前的记忆。 这是好事，他们两口子会更幸福。 做完饭，苏小雪招呼方婆子吃饭。 方婆子道：“我想带回去吃。” “嗯？”苏小雪不解。 留在这里，顾公子岂不是无福享用了？方婆子道：“我忽然想起房子没上锁，我怕耽搁久了，进贼！” 芦山村的民风，苏小雪已经略有见识了，理解的点点头，“我分出来一些。” 她拿出为数不多的好盘子，每样菜都夹一些。 “方婆婆，够吗？” 方婆子看她如此体贴，感叹道：“你男人有福气，有这么好的娘子，你们一定恩爱幸福。” 苏小雪想到对自己恶言恶语的顾景贤，果然顾家人都是一般德性，谈什么恩爱幸福？ “我没相公。” 第二十九章 有口难言 方婆子心头一凉，幸好顾景贤隔得有些距离，否则听到这话得多伤心。 她忙开口，“怎么会呢？谁会舍得丢下你这样勤快能干的娘子？” 苏小雪笑笑，“不然我会住在这里呀？” 方婆子是有口难言，无奈的看眼窗外。 “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苏小雪把装好饭菜的盘子递给方婆子。 方婆子从她脸上看不出悲伤，反而平平淡淡的，心里更凉了。 顾景贤对苏小雪那般恶言相向，她也不在意，说明她根本没把顾景贤放在心上，十有八九还高兴再次见到他，因为可以把和离的事办了！ “好吧。”方婆子怕适得其反，道谢后回到自己家里。 顾景贤看着盘子里色香味俱全的鱼头豆腐汤、红烧鱼块、红烧肉与青菜炒油渣，迫不及待的每样都吃了一点。 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味，他发出舒服的一声喟叹。 可接着，他发现方婆子的脸色十分的严肃。 “怎么了？”他以为小雪有什么事，紧张的问道。 方婆子如实相告。 “难怪会有如此之大的改变。”顾景贤心中有喜有悲。 他嘴巴里咂出一丝苦味，在南翠山相遇时，他已经猜到一些。 再从方婆子口中听见，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口。 方婆子忧虑，“万一真的要与您和离……” “这也合情合理。” “顾公子？！”方婆子惊诧。 顾景贤又吃了一块红烧肉，让美味冲淡那一丝苦味，“是我一厢情愿要她如何如何，自以为是的认为给小雪带来幸福。可没想过，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脑袋撞在磨盘上，让曾经憨厚单纯的小雪不见了，现在的小雪其实是一个陌生的人。 她会有更多的想法，想着与以前不一样的人生。 方婆子叹气，本以为小雪脑子清醒是好事，没有深想那么多。 “那您以后打算怎么办？” 顾景贤望向一屋子的包袱与箱子，“按原计划行事。” “好。”方婆子点头。 顾景贤暗自打算。 他会弄清楚小雪的意愿，也会尊重她的决定。 但是……脑海中浮现出娇小的人影，挥之不去，他知道自己放不下小雪。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的小雪。 “我先回去了。”顾景贤出来有些时间了。 方婆子叫住他，“夫人做的饭菜，您再吃一点吧。” “那你……” 方婆子哪里猜不出顾景贤放不下苏小雪，从自己的行李里拿出食盒，给他装了大半，“我一个老婆子哪里吃得下这么多，回去路上吃吧。” 顾景贤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份重量也是他对小雪的牵挂。 从院子出来，他望向破茅草屋。 亮着火光，墙壁上映着一道倩影。 他不由地笑了笑，缓步离开。 吃过晚饭，婉婉看早教动画片，苏小雪继续温习整理药材知识。 今天了解一些种植雀花藤的知识，她的田地需要作出一些改变，必须尽早的规划起来，确保雀花藤平安健康的长大。 整理了会儿，音响里传来“小朋友和爸爸妈妈愉快的在沙滩上玩耍……”，她冷不丁的想起顾景贤与婉婉的问题。 她望向女儿，婉婉正专注的望着屏幕，眼中透出深深的渴望。 苏小雪苦恼地抓头发。 她会做生意赚取万贯家财，也会拳打造谣者，脚踢泼妇，却在处理家庭关系上充满了茫然无措。 身为一个孤女，没有体会过父母亲情，在孤单中长大，忙于古董生意，没谈过恋爱，更没有过女儿。 家，对她来说，是个虚无缥缈、冰冷的字。 她曾经渴望过拥有温暖的家，但后来发现是痴人说梦。 现在猛然有了个“家”，于她来说太神奇，还要处理他们这一家三口的问题，着实头疼。 万能的小度给她很多答案，可用于实战，似乎都不太靠谱。 苏小雪无声叹口气，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在她找到靠谱办法前，先不让婉婉知道顾景贤会回来了吧。 她迅速整理好笔记，搂住香软糯糯的跟团子似的女儿，与她一起看动画、玩游戏，最后唱着摇篮曲，哄她入睡。 日子还要继续过，继续奋斗。 苏小雪去药材铺的路上，发现有些路人一看到她，就低声窃语，指指点点的。 她刻意放慢脚步，发现他们居然在讨论她和赵暄阳有私情！ 本该昨日结束的闹剧，为什么今天扩散开了？ 这些破事一看就是赵暄明的手笔，他宁愿赵家蒙上污名，也要拆散赵暄阳与佟小姐，闹得药材铺不得安宁？ 赵老板应该不会纵容儿子接二连三的做出这等蠢事吧？ 她带着疑问走进店里，立刻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氛。 店伙计都当她不存在。 赵暄阳仍然在柜台后挑拣药材，外面的风风雨雨丝毫不能搅动他脸上的淡漠。 她便照常往灶间走去，麦冬神色紧张的凑上来。 “老爷与少爷大吵一架。” “因为外面的流言？” 麦冬用力点头，为难的看着苏小雪，“老爷要赶你走，少爷不答应，这不更令人怀疑你们之间有个什么？” 原主是出了名的荡妇，赵暄阳能让她留在药材铺学习已属不易，但有个风吹草动，赵老板肯定不能容忍她毁了赵家的名声。 苏小雪揉了揉眉心，还没等到县令出手，南翠山之行已经掀起腥风血雨。 大伙儿心情都不好，她决定做个红豆沙馅的汤圆。 用细孔蒸笼布过滤豆沙，让口感更细腻的时候，她问麦冬，“赵老板很坚持吗？” 麦冬不得不点头，“老爷很坚持，又有夫人和二少爷吹耳旁风。小雪，你有办法闯过难关吗？” 苏小雪没想到，毕竟是人家的店，有权利决定一个外人的去留。 “我不想让师父为难。”可她也不想放弃种植中药材。 尽管才学习几天，但是她看得出其中商机无限。 世上这么多人，总会有个头疼脑热，那就牵涉到用药了。 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永远需要上等名贵药材来强身健体。 只要品质好，永远不愁买家。 她得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时，一阵脚步声落入灶间，苏小雪抬头看去，是赵老板来了。 “这是店伙计一年的工钱，你拿去，离开赵家。”赵老板将一袋钱丢到她面前。 第三十章 赶出药材铺 苏小雪看都不多看一眼，更没拿，“我不是店伙计，是赵大少爷的徒弟。” 赵老板鄙夷，“你一个乡野村妇懂什么药材，这里不是你撒泼闹事的地方！” “师父每日考我都是合格的，”苏小雪不会示弱，“不信，您也可以考考我。” 赵老板不耐烦的挥手，“我不管那么多，你赶紧拿上钱，滚出去，不然我报官，将你拖去打个半死！” 他唤来几个店伙计，抓住苏小雪的左右胳膊就往外面拖。 苏小雪再有蛮力，也敌不过几个年轻小伙子，叫道：“等一等，难道把孤儿寡母的赶出药材铺很好看吗？” “总比你继续留在药材铺，败坏赵家名声要好。”赵老板不留情面，喝使店伙计把苏小雪拖出去。 灶间外面的院子，是有一道小门可以出去的。 苏小雪被一把推出去，她一个趔趄，看到婉婉也被丢出来，急忙扑过去护住女儿。 “以后，我不想再在赵家的地盘上看到你！”赵老板冷冷的说道。 “我以为赵老板是个明事理的人，这些事一看就是有人刻意造谣，为什么不去追究造谣者的责任，反而要我这个受害者承担一切？”苏小雪怒目瞪着赵老板。 “我自有分寸，你一个外人少来插嘴！”赵老板伸手就要关门。 苏小雪一手抵住，“那你不尊重下令郎的打算吗？” 赵老板冷笑，“药材铺是我的，等赵暄阳能等当家做主的时候再来和我叫嚣！” 话音未落，小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声响震得苏小雪耳膜发疼，有些愣怔的望着紧闭的小门。 在药材铺才做几天，就被扫地出门了？ 苏小雪不服气，绕到铺子正面。 没想到正门有两个粗壮的伙计把手，看到苏小雪，立刻伸手阻拦。 苏小雪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铜板，“我来买药材的。” 伙计没让步。 苏小雪高声问道：“怎么，你们赵家不做生意啦？” 赵家药材铺在风口浪尖上，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引来爱好八卦的人们的注意。 伙计们感觉到周围不善的目光，但赵老板铁令如山，他们不敢让。 “苏小雪，看来你对我大哥贼心不死啊？”赵二少爷提着鸟笼子，吊儿郎当的走过来。 苏小雪冲他翻个白眼，推搡伙计，“你们要是不想做生意，我就和街坊们说说，免得白跑一趟。” “泼妇，赶走她！”赵二少爷下令。 伙计得令，立刻驱赶苏小雪。 苏小雪机敏地闪过，“我只想买药，不想起冲突，是想让街坊看你们怎么对待客人吗！” 赵二少爷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到底有些担心让街坊们误会。 在爹面前，他也没好过的。 “你要买什么，我叫人拿给你，就不用进去了。” 苏小雪嘲笑，“赵二少爷懂药材？” 赵二少爷噎住。 “您可别拿错了，吃死人哦。”苏小雪继续嘲笑，务必要让街坊们都知道他对药材一窍不通。 哪怕日后赵老板真的考虑更换继承人，听闻到街坊们的议论，也会打消念头的。 赵二少爷受不了周围看戏的目光，决定用点武力，向伙计使眼色，几个人就要一起按住苏小雪，“疯婆子又出来撒泼发疯了，赶紧送去疯人院！” 关到疯人院，再使一些银钱，保证赵暄阳的这条狗腿永远出不来！ 一听疯人院，苏小雪知道事情不妙，一旦进了那地方怕是要完！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矮下身躲过三个人的攻击，从他们胳膊下闪过去。 紧接着，她撞在一个胸膛上，抬头一看，有点眼熟。 略略一想，南翠山逍遥亭，站在顾景贤身边的黑衣男人。 他周身散发出比赵暄阳还阴森可怕的寒气，“赵家药材铺不做生意了吗？”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马车上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声。 她听出是顾景贤的声音。 昨夜在美艳女子怀里纵情过度，所以虚成这样？ 苏小雪微微摇头，这个男人不行。 赵二少爷一看殷少侠的气势，知道惹不起，顾不上苏小雪了，笑脸相迎，“当然做生意了，您快请进。” 殷少侠径直入内。 苏小雪一看赵二少爷只顾当狗腿子，立刻紧跟在这个又凶又冷的男人身后。 到了店里，赵二少爷才发现她，凶神恶煞的要赶人走。 “嗯？”殷少侠看过来。 赵二少爷连忙换回笑脸，“您快请坐。” 苏小雪看到赵暄阳从后院进来，唤道：“师父！” 赵暄阳对她点下头，看向赵二少爷，“父亲不许你出现在铺子里，忘了吗？” “我在招呼客人！”赵二少爷理直气壮。 “你懂药材吗？” 赵二少爷再度受到这种羞辱，气急败坏的走向后院。 赵暄阳问殷少侠，“客官需要些什么？” “我们县丞身体不适，听闻你这里药材齐全，有名医坐堂，所以请你们到马车上坐坐。”殷少侠说着，瞥眼面无表情的苏小雪。 苏小雪压根不关心顾景贤怎样，要是纵欲过度死了，连和离或者收休书的手续的省了。 她的反应，殷少侠挺满意。 苏小雪冷漠无情，免得顾景贤多情分心了。 “好，稍等。”赵暄阳让麦冬找大夫来，自己从柜台上拿起一包药，递给苏小雪。 苏小雪闻到一股臭味，笑道：“咱们师徒真是心有灵犀！” 赵暄阳将纸包交给她，“用法你已经知道了。” “谢谢师父。”苏小雪接过纸包，递给他铜钱。 赵暄阳接过钱，“你唤我师父，我不会不管你。我与父亲说清楚。” “等一下！”苏小雪叫道：“事情源头没查清楚，赵老板又在气头上，听不进去的，你们父子之间不要伤了和气。” 赵暄阳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在哪儿学不是学呢？师父有心教我，哪里都是学堂。” 赵暄阳看着她一双盈盈杏眼，点了点头，“好，我会去你家教你。” “师父辛苦了！”苏小雪安心了，“我会做好美食，等您到来！” “好。”赵暄阳没有多言，一脸冷漠的等大夫过来。 苏小雪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家，在经过马车边的时候，忽听幽幽一声叹息。 “小雪。” 她望向纹丝不动车窗帘，冷声道：“有何贵干。” “我会回来的。” 第三十一章 讨生活不容易 “哦。”苏小雪面无表情的离开。 顾景贤口中的“回来”，是回来送休书，还是和离呢？ 她挺盼着这一天—— 赶紧和狗官划清界限！ 围观群众一看她就这么走了，非常失望，还以为会看到一处郎情妾意不忍别离的一场悲情戏，谁知道两人连多余的、亲密的举动都没有。 有人挑事，“肯定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所以装模作样了。” 众人恍然大悟。 苏小雪阴冷冷的看向他们，“这么说，你们认同王媒婆的意思，觉得县令与县丞有暧昧？” 想到王媒婆被二十大板打的屁股开花，众人连连摇头，识趣的散去。 赵暄阳与大夫从铺子出来时，门口已经清静了。 他们上了马车，发现顾景贤有些愣怔的盯着车窗帘。 明明看不到外面，也没什么新奇，他却看的专注。 “顾县丞？”赵暄阳拱手。 顾景贤没有理会。 他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疯了。 明知道很危险，可是看到苏小雪与赵暄阳说说笑笑，情不自禁地出声叫住小雪。 他疯了一样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没有变过，想回到他们的家。 小雪那一声“哦”，就跟榔头似的，一把砸在他的心间。 顾景贤无奈叹气，提醒自己不可操之过急。 他回过神，对上赵暄阳如清泉般冷湛的眼睛，问道：“少东家十分关心你这个徒弟。” “孤苦伶仃的人，只有我这个做师父的心疼爱护了。” 赵暄阳淡淡的语气里，顾景贤听出了真情实意。 或许他们真的只是师徒关系，是自己想太多。 赵暄阳懒得扯那些，直接问道：“顾县丞身体哪里不舒服？” 顾景贤道：“可能是昨日思虑过度，身体本就虚累，所以头疼冒虚汗，咳嗽不断。” “思虑过度？” 顾景贤看到赵暄阳眼底透出的讥嘲，没有解释，“一来是想诊治，二来是想寻几个补身健体的汤药方子。” 赵暄阳示意大夫把脉，写了几个方子给顾景贤。 “不知可否请少东家亲自为我煎药？”顾景贤拿出一袋钱，“这是诊费药费与煎药钱。” “为什么？”赵暄阳没接。 “少东家本事了得，一定能让药效全部发挥出来，我放心。” 赵暄阳仍然没接，像是要考虑。 顾景贤又道：“若是吃的好，我可以将赵家推荐给京里的达官贵人，让你们飞黄腾达。” 赵暄阳不以为意，但接过钱袋，“推荐的事，你与我父亲谈。” “今日我身体不适，改日麻烦少东家引见。”顾景贤十分亲和的拱拱手。 “一定。”赵暄阳和大夫下车。 殷少侠钻入车厢，急切问道：“如何？” “此事急不得，否则县令一定起疑。”顾景贤摇头，晃了晃手里的药方，“关系已经牵扯上，关于县令与赵家的秘密，也会挖出来的。” 殷少侠却等不及，“我都告诉你了，昨日县令与夫人争吵，听见县令与赵家药材铺老板每年送去京城不少药丸，其中可能有送进宫里的，若是不及早查清楚，危害到贵人性命，你担当得起吗？” “关系体大，若是操之过急……”顾景贤的手在自己脖子面前一横，“我们会死，这一桩秘密永远无人知晓。” 殷少侠一拳砸在车厢上，威胁道：“若是你办事不力，我定第一个杀了你妻儿！” “三公子会许你这么做吗？”顾景贤不为所动。 这句话让殷少侠噎住，愤愤的出去驾车。 苏小雪牵着婉婉的手，回家的路上遭到不少白眼与非议。 她视若无睹，回到家后赶紧拿硫黄粉改善种植雀花藤的土壤。 雀花藤生机勃勃的成长着，可是昨日见识过南翠山药田后，对比之下才发现她的雀花藤苗有点弱，仿佛小矮人来到巨人国。 巡查一番后，她发现昨日还好好的一棵雀花藤，忽然蔫了。 叶子软塌榻的，枝蔓也弯下腰，风吹过，就要趴地上了。 村里随处可见麦秆和猪牛粪，她捡拾来沤肥，好用在雀花藤和庄稼上。 可是成功做成肥料需要半个月，发育情况不佳的藤苗，怕是等不到施肥的这一天了。 她舍不得立刻判处这棵雀花藤死刑，松了松土壤后，又折来一片芭蕉叶给它遮阳，但愿它能挺过来。 在她的殷殷期盼中，苗子挺了两天，彻底枯萎，她无奈的拔掉，避免枯枝发霉，传染给其它健康藤苗。 扔了死苗，她发现方婆子不知何时来的，站在田埂上炯炯有神的望着她。 “您来了。”她随口打招呼。 方婆子夸赞道：“苏姑娘做事真利索，两亩荒田也能被你打理的这么井井有条。” “带着孩子讨生活，不利索不行。” 方婆子心想，要是顾景贤在，肯定心疼不已。 “我今天做饭做多了，中午一起来吃吧？” 饭菜钱依然是顾景贤给的，务必让小雪母女不会挨饿。 可惜顾景贤的心意，半个字都不能透露给苏小雪。 苏小雪摇头，“昨天的饭菜还没吃完，热热继续吃。” “这怎么行？”方婆子怜惜的看着婉婉，“还是让孩子吃点新鲜的吧？” “我会另外给婉婉炒个菜。”苏小雪不想欠人家的。 方婆子拍手，“那日尝过你的手艺让我意犹未尽，不如我提供食材，你来做，我们一起吃。” “不好吧？”苏小雪心里头的警铃又响起来。 方婆子的热情也太古怪了。 方婆子哀叹一声，抹了一把眼角，“如今我孤苦伶仃一个人，与你们如此投缘，情不自禁的产生爱怜之意，好像对你造成困扰了，对不起啊……” 她又叹口气，转身要走。 那叹气声带着哭腔，听得人眼角发酸。 “方婆婆！”苏小雪不忍老人家伤心，叫道：“那就一起吃吧。” “好！”方婆子一脸感慨。 苏小雪来到方婆子家，堂屋的地方摆着几只箱子，显然是她还没整理完行李。 “吃完饭，我帮您收拾东西吧。” “不用不用！就几样东西，我自己很快就能收拾好。”方婆子暗自庆幸箱子都上了锁。 看人家不愿意，想来是不愿意隐私被其他人看见，苏小雪便去做饭。 “对了，我听村里人说你进来白日里都出去做事，怎么这两日都不出门了？”方婆子好奇的问道。 苏小雪索性将流言蜚语告诉她，“……所以我留在家里等师父，再想想看有没有其它赚钱的法子。” “这也太不分好坏了！”方婆子真情实意的为她气恼，“我也在琢磨赚钱过日子的事，打算在村里开一间杂货铺子，请你来帮帮忙可好？” 只要是做生意的事，在苏小雪看来很不错，她刚要答应，外面忽然传来阿黄的“汪汪”大叫，随即警报器的“呜呜呜”声刺耳的响起。 “不好，有人来破坏农田！”她急忙冲出去。 第三十二章 惹不起的地头蛇 她冲出方婆子家，就看到几个人被警报器的呜咽声吓得连连后退。 “有鬼啊！” 阿黄叫的更大声。 但有个胆大的捡起地上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向农田里，“去他娘的，我倒要看看这个鬼要怎么杀了我！” 石头差点砸中一棵雀花藤，苏小雪赶紧跑过去，“惹怒这里的山神，让你全家暴毙！” 几个人吓得躲开更远，唯有那个胆大的冷笑，“来啊，来杀了我啊！” 苏小雪走近了，发现这泼皮眼神迷离，两颊通红。 难怪同伴吓得都要尿裤子，他仍胆大包天。 苏小雪从草丛里捞出一根电线，一头直接扎在泼皮的胳膊上。 一股酥麻痛感瞬间流窜全身，泼皮痛呼一声，抱着手臂继续在地上打滚。 其他人吓得脸色苍白。 “发生什么事了？！” 苏小雪阴森森的开口，“定然是他对这里的山神不敬，所以给他一点教训，若是再在这里撒泼，怕是真的要全家性命了哦。” 几个人赶紧拉起那泼皮，在鬼叫般的呜咽声里，落荒而逃。 那根电线电压不高，只能给点教训，伤不到人，所以泼皮缓过来后大骂道：“苏小雪，你等着，我和你没完！” 其他人一边劝，一边加快脚步，生怕山神真的要他们性命。 苏小雪看他们走远，才关掉警报器声音。 “苏小雪，你又做什么事？”村长匆匆而来，指责道。 想到那呜咽声，他就心里发毛，紧张的环顾四周。 苏小雪煞有介事的说道：“我发现南山上有山神呢，若是有人破坏南山这边的草木，一定会降下惩罚的。” “真有山神？”村长在芦山村活了五六十年，山神的传说听过无数次，可从未见过显灵。 苏小雪认真的点头，“不然刚才的声音从哪里来啊，人和狗都发不出那种声音呀？” 村长赶紧双手合十，冲南山郑重的拜了拜，“我们不会冒犯山神的，请您庇佑我们。” 苏小雪微微一笑，想来山神的事会很快传开，看那些试图捣鬼的人还敢不敢来。 村长拜完，脸上的担忧却没散去，“你知道刚才自己惹到谁了吗？” “几个泼皮？” 村长沉重的摇头，“为首的是刺史府参军事的外甥，在吉阳一带为非作歹几年，连县令也不好管！你惹了他，回头一定会千百倍的报复你！” “他敢再来，山神一定要他命！”苏小雪认为这种人惜命的很，等清醒了听同伴一说，肯定吓得不敢来。 村长指着南山，“这里有山神保佑，可离开芦山村呢？人家要报复你的话，有的是办法啊！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我们芦山村呢……” 苏小雪从村长的眼里看出他怕惹来是非，想把她们母女赶出芦山村！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何时，一辆马车停在他们身后。 村长定睛一看从车厢里出来的人，“县令？！” 他拉着苏小雪赶紧行礼。 县令出现的这么巧？苏小雪觉得奇怪。 县令跳下马车，一脸亲和的扶他们起身，“我路经此地，听见奇怪的声音，所以过来看看，好像董家那无赖小子来过？” 村长责怪的瞥眼苏小雪，“董少爷来这里走走，好像不小心触怒山神，苏小雪却冒犯到他们了，草民担心董少爷怪罪下来！” 有县令做主，便能顺利将苏小雪赶走了。 县令倒吸一口冷气，回头看向马车，“顾县丞，那董少爷是出了名的混账货色，连刺史府的九品小吏都敢直接打死，这可如何是好？” 苏小雪一听，差点翻个白眼。 狗官怎么就是阴魂不散呢？ 顾县丞？村长迷茫的顺着县令的视线望去，当顾景贤的面孔出现在眼中时，惊讶的下巴快要掉了。 “你你你……你不是顾景贤吗？！” 顾景贤扫视一圈，与苏小雪四目相对了一瞬，若无其事的转开。 就知道县令戴了绿帽，非拉着他出来散心，定然没有好事。 “村长。”他没有下车，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望着。 一个小县丞敢在县令摆架子，苏小雪是个傻子，不会顾景贤也变傻了吧？！ 再看县令没有意见，村长懂分寸的没有多话，再想顾王氏被提前放出来了，但顾景贤没来找苏小雪，说明他要博孝名，嫌弃苏小雪这个荡妇。 于是他只提苏小雪惹上的麻烦，“董少爷一个不高兴，我们整个芦山村都完蛋，请县令和县丞帮帮我们这些无辜村民吧！” 县令无奈的看向顾景贤，“您说该怎么办？” 顾景贤倒想问问县令为何和董少爷共谋，演这么一出闹剧。 与青楼娘子“共度良宵”之后，县令仍未放心。 他要尽快让县令彻底死心，不再试探苏小雪和自己。 但眼下要解决这桩麻烦，他板着脸，“按王法处置。” 县令痛心，“咱们不在京畿重地，难压地头蛇啊！” 顾景贤知道下一步县令要在苏小雪和村长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畏强权、刚正不阿。 如果他道出巡查御史就在附近州县，董家不敢放肆，便让县令无法继续演戏，也可能怀疑他有意袒护小雪，抓他软肋。 可他若是让县令演下去，之后定要苏小雪报答，将她放在身边，依然危险重重。 顾景贤稍稍琢磨一下，拱手道：“我刚刚走上仕途，人情世故上欠缺许多，不及县令通晓世事，还请您指点。” 为长远打算，他只能让县令演下去。 苏小雪心底冷笑，顾景贤不保护她也就罢了，果然连女儿也没考虑过。 她鄙夷的冲顾景贤翻白眼。 顾景贤暗暗攥紧拳头，真想让小雪知道，他是有多么在意她们母女！ 县令看看冷着脸的苏小雪，又看看置身事外的顾景贤，忽地掷地有声，“定然是董少爷耍无赖，怎么还有脸怪罪你们？” “啊？”惊讶的只有村长。 县令居然为苏小雪说话？ 他琢磨着，不敢随便开口。 县令和善的望着苏小雪，“苏姑娘不必担忧，你们是我吉阳治下的百姓，我做县令的有责任保护你们的安危。” 苏小雪感觉更不太对劲，假装担忧：“可是听村长的意思，姓董的有背景，不是好惹的，要是耽误了您的仕途可不好吧？” 县令严肃道：“就算粉身碎骨，为保护吉阳百姓也在所不辞！” 吉阳百姓心目中的县令可不是这么刚正不阿的形象，苏小雪探究的打量着县令，他会不会下一步就要她去县衙做饭，做为报答？ 第三十三章 和离要看心情 顾景贤已经在等着县令如此开口。 然而县令微笑道：“苏姑娘安心，我自有良策对付泼皮们。” 苏小雪干笑两声，等着他话锋一转，提起报答一事。 “另外，我会加派人手在吉阳地界上，特别是芦山村巡视，免得泼皮们再起事端。” 村长听了，顾不上县令为什么转性，拍马屁一定是对的，“县令爱护草民，我等定当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他看苏小雪傻愣着，不满地抓着她的手要磕头道谢。 “诶。”县令没管村长，扶住苏小雪的胳膊，“你们就安心在此生活，不必忧心。” 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手，苏小雪一阵反胃。 她稍一用力，从县令的手里挣脱开。 县令有点遗憾，刚刚手中的柔软令人心神荡漾，可惜停留的时间太短，他回头拖顾景贤下水，“顾县丞，你出身芦山村，村民受苦，可一定要鼎力相助我啊。” 顾景贤表面客套，“一定一定。” 苏小雪无语，明明是顾景贤先提“王法处置”的，结果绕一圈成了好像县令率先挺身而出，与强权斗争。 这位县令大人真是个戏精。 顾景贤能咽下这口气吗？ 俩狗官赶紧打起来打起来！ 果然，县令又出招，“顾县丞，您还是关心苏姑娘的。” 苏小雪心里哀叹，为什么他俩明争暗斗，一定要带上她呢？ “我是县丞，协助县令是应该的罢了。”顾景贤讲场面话，不屑看苏小雪一眼。 苏小雪鼻子里差点冒出冷哼。 一个个狗官，装什么人样。 县令给苏小雪一个安慰的眼神，若不是知晓狗官本性，那一双旭日般温暖的眼睛能感动的孤苦伶仃之人哭出来！ 苏小雪只想再翻一个白眼。 县令道：“其实后来我仔细一想，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俩好歹夫妻一场，不必闹成这样。” 话音未落，苏小雪猝不及防，手被县令抓住。 接着，她被猛地往前一扯，踉跄几步，跟着县令来到车辕前。 县令另一只手拉住顾景贤的手，扯着苏小雪的手要让他们合掌，“来，由我做和事佬，你们夫妻二人讲和好不好？” 当事人双方不约而同的撇头冷哼，不屑一顾。 他俩的手只差毫厘，便能碰上了，县令痛心疾首，“唉，怎地成了一对怨偶呢。” 顾景贤从县令手里挣脱出来，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擦，仿佛嫌差点碰到苏小雪太脏。 县令哀叹几声，松开苏小雪，“罢了，来日方长。” 苏小雪厌烦拖拖拉拉理不清的关系，以及县令隔三差五的做戏，若不快刀斩乱麻，迟早引火烧身。 “不麻烦县令了，等顾县丞哪日有空，咱们把和离办了，从此互无关系，清清静静。” 顾景贤一阵心痛，冷声道：“哪一日也要看我心情和时间。” 苏小雪冷笑，“可别耽误县丞做哪家的乘龙快婿。” “轮不到你多嘴。”顾景贤冷着一张脸，转身要进车厢。 尽管说要尊重小雪的意愿，可真事到临头，又哪里舍得轻易放手？ 县令忙拦下顾景贤，转开话题，“既然咱们散心散到芦山村了，不如在此转转，与父老乡亲们打声招呼？” 顾景贤之所以暂时没有对外公布身份，原因之一是不想让顾王氏等人知晓他回来了，便狗仗人势，在相邻间为非作歹。 他太清楚顾王氏他们的性格，绝对会做出违法之事。 届时，县令一旦对他不满，这些会成为把柄。 他摇头拒绝，“乡野之地，早就看腻了。” 村长心生不满，心道这里是他出生成长之地，怎地一发达，就忘本忘根了呢？ 他猛地看向苏小雪，再一琢磨，笃定必然是苏小雪与县令不清不楚，令顾景贤敢怒不敢言，只好把怒气撒在乡亲身上。 “民女要忙农务，县令县丞慢走不送！”苏小雪挺高兴的，狗官们赶紧滚。 顾景贤听此一言，心中惆怅。 显然在药材铺门口的那一句“我会回来的”，半点效果也无。 他递个眼神给殷少侠，钻入车厢。 县令仍摆出和善的模样，“苏姑娘莫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呢，是吧？” “是。”苏小雪点头。 县令对他们挥挥手，“你们便安心过日子吧。” 说完，他爬上马车离开。 到最后，半个字也没提她去做厨娘的事。 苏小雪望着县令的背影，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董少爷与县令出现的都太巧合，他和顾景贤又逢场作戏，看似没什么要求，但将来定有图谋。 越想越觉得她与顾景贤虽然“夫妻”关系破裂，但狗官们争斗的这把火早晚会牵连到她的身上。 “苏小雪，”村长出声打断她的思绪，“你什么时候勾搭上县令了？” “啊？？？”苏小雪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 村长上下打量她，说实话凭姿色，勾引到县令不难，不然的话这里的男人也不会着了她的道。 而一向温文和善的顾景贤不会不顾着苏小雪，甚至话中带刺。 显然是男人知道自己戴绿帽了，碍于对方地位比自己高，不能明说什么！ 他干咳两声，“你安分待着，不要惹事生非了。” 有县令护着，他不好赶走她，苏小雪却高兴不起来。 村长分明是觉得她和县令有苟且啊！ “我不是，我没有啊……”苏小雪哀叹。 村长没搭理她，又敬重的向南山拜了拜就离开。 走半道上，一道黑影挡住他的去路。 紧接着锋锐的刀刃横在他脖子前。 “顾县丞行事低调，现今公务缠身，不喜让人知晓他回来了。” 村长吓得直哆嗦，连胜答应会保守秘密。 方婆子来到苏小雪身边。 她是顾景贤的人，哪里不知道县令心藏鬼胎，“小雪，要不你去外地避几天？” 如此一来，和离也就暂时办不成了。 苏小雪摇头，“我要照看农田，而且哪有钱去外地讨生活？” “可是……”方婆子多想说顾景贤会有办法护得她们周全，可是话到嘴边，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第三十四章 色胆包天 苏小雪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我苏小雪天不怕地不怕，还有山神护佑，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有张良计，她自有过墙梯，尽管来！ 方婆子看出她不是盲目自信，而是胸有成竹，心中感叹也是个奇女子。 难怪顾公子要说“哪一日也要看我心情和时间”，这样的娘子谁舍得放手？ 她不由地跟着笑起来，“走，我们回去继续做饭。” 她们顺便把开杂货店的事聊了。 苏小雪开古董店的，对做生意了如指掌，给了方婆子不少建议。 方婆子见她有主见，心中更是喜欢。 吃过午饭，赵暄阳来了。 苏小雪跟着他在农田里检查雀花藤，一边蹦蹦跳跳地走，一边笑呵呵的问各种问题。 婉婉跟在他们身后，一只手举着小兔子玩偶，一手拿着一朵野花，也笑得甜甜。 若是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三口。 方婆子远远的看着，庆幸顾公子走的早。 不然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心酸悲伤。 她琢磨着，回到自家屋里，在箱子里一顿翻找，取出纸盒子包装的一套碗碟筷子。 这也是顾公子准备的，他是事无巨细，都为小雪母女考虑到了。 她抱着纸盒子，来到农田边。 不等赵暄阳给苏小雪上完课，她挥手招呼道：“小雪，我有东西送给你，快过来吧。” 赵暄阳扫一眼方婆子，在她挥舞的手臂上多停留了几眼。 普通人看不出来，但他自幼学习医术病理，跟着师父观察过各类人的身体。 其中习武之人胳膊上的腱子肉，与这婆子有六七分相似。 “她什么来历？”赵暄阳警惕的伸出手，拦住苏小雪的去路。 苏小雪如实告知，再看赵暄阳冷冰冰的脸，猜到他的想法。“我觉得她为人热情，不过是想打好邻里关系吧？目前没看出什么问题。” “小心些。”赵暄阳提醒。 苏小雪警觉，“师父看出什么了吗？” 方婆子看他们窃窃私语，为了顾公子的幸福，她豁出去了！ 她小心的避开娇嫩的雀花藤，来到他们面前，将纸盒子递过去，“我收拾东西，发现这套碗碟，送给你吧。” 苏小雪想拒绝掉，天天收人家礼物也太奇怪了。 赵暄阳轻扯她衣角，示意她收下。 苏小雪不明所以，但按照他的意思做了。 方婆子高高兴兴的走了。 他们又在农田里转悠一圈，赵暄阳帮她看过农作物，指点一些问题。 苏小雪真庆幸自己有这么负责的师父，欢欢喜喜的请人进屋，倒了水回来，看到赵暄阳已经拆开纸盒子，仔细打量碗底。 “有什么问题吗？”苏小雪问道。 赵暄阳的指腹擦过碗底，发现白色釉质下面似乎另有玄机。 他用力擦了擦，那层东西没有被擦掉。 他又仔细看看，底下应该是一个字。 一般制作瓷碗的，都会在碗底印字，有为说明工匠是谁，也有为了区别主人家。 “是我想多了。”赵暄阳放下碗，“没问题，你可以安心用。” 苏小雪拿起碗，左看右看，“做工不错，可惜……” 民窑出品，放在古董店依然只值小几百。 “可惜什么？” “我打算等原来的坏了，再用这一套。”苏小雪重新包好碗碟，放在灶台角落。 如果哪天没钱交网费，把这些也卖了。 赵暄阳喝完水，没急着走。 不一会儿，佟小姐匆匆而来。 他们像一年才能见面一次的牛郎织女，欢笑中泪光闪闪，牵着手到田边说话。 原来是要谈恋爱啊！苏小雪笑着去准备晚饭。 晚间，她热情邀请师父师娘吃饭，“这是如意鸳鸯卷，特意做给你们的，祝愿师父师娘如意顺遂，长长久久！” 佟小姐羞红了脸，“小雪真是嘴甜。” 苏小雪瞟一眼赵暄阳，拉着佟小姐说悄悄话。 要帮他俩促成好事，怎么能不了解佟小姐的性格呢？ 一顿晚饭热热闹闹的结束，赵暄阳送佟小姐回家。 苏小雪收拾一下，准备回她的小窝里做个面膜。 “汪汪汪——” 阿黄忽然叫起来。 不对，狗叫声不止阿黄。 苏小雪心头警铃大作，让婉婉躲到后面的砖屋里，锁好门后，拿起一把镰刀冲出去。 “死狗，老子非打死你，把你做成狗肉煲！” 凶狠的叫骂声，苏小雪听出是董少爷。 莫非又来和县令演戏？ 她环顾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方婆子家透出微弱的光亮。 县令又躲在那里看戏呢。 “别怪我没事先提醒，这里是有山神的！”苏小雪往田地走去，打算主动触发警报，吓走董少爷。 董少爷一看苏小雪，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嘴唇，搓着手，一脸淫笑，“火辣的小美人，我最喜欢。” 说着，他张开双臂扑过来。 他的狗腿子们牵来两只形势藏獒的大狗，在阿黄要冲过去挡住董少爷时，双双向它发动攻击。 “呜——”阿黄痛得呜咽，但忠心护主的它不会因为伤痛而停下脚步，大叫着与大狗厮打起来。 董少爷没了阿黄挡路，色眯眯的扑到苏小雪面前，拦住她触发警报的去路，“小美人，跟着我，保证你吃香喝辣，一辈子有人伺候，有花不完的钱，何苦在这里种田呢？” 苏小雪一抬脚，踢向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不想，董少爷居然机敏地往旁边一躲。 苏小雪动作很快，没想到自己竟然扑了个空。 董少爷抓住抬起的脚，变态似的深深吸一口，“嘿嘿，这点小花招，我早就体会过了，哪儿会再上当呢？哎呀呀，小美人的脚都那么香！” 苏小雪被恶心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挥起手里的镰刀就往董少爷头上招呼，“在此地放肆，山神马上降下一道雷劈死你！” “那我抓着小美人，岂不是要被一道劈死？”董少爷笑嘻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狗腿子们又是大笑又是吹口哨，他抱着苏小雪的脚，用力地往怀里一拉。 苏小雪单腿着地，有些狼狈的蹦跳几下，差点就栽进董少爷的怀中。 “滚开！”她奋力挣扎。 董少爷有些控制不住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往苏小雪脸上一撒。 雪白的粉末落下来，苏小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发现视线变得模糊，脑子变得像浆糊一样粘稠迟钝。 不好，是迷药！ 苏小雪使劲掐自己一把，可是疼痛敌不过药效，身子无力的瘫软下去。 “小美人，你是我的了。”董少爷淫.荡的大笑，猴急的直接把苏小雪扑倒在地上，迫不及待的一把扯碎她肩膀处的衣服。 苏小雪残留着一丝清醒，无助而绝望的瞪着夜空的一轮明月。 不知道这个世界里，会不会有行侠仗义的蝙蝠侠？ “小美人，你身上可真香。”董少爷盯着月色下如白雪一般的肩头，来不及吞下一口唾沫就要亲上去。 忽然，月亮被一道黑影遮蔽，巨大的阴影落下来，笼罩着他们。 仿佛一只巨大的蝙蝠怪兽。 董少爷的动作猛然僵住，接着翻身滚到一边去。 柔软又带着暖意的布落在苏小雪的身上，她迷蒙中看到一双清亮又温柔的眼眸。 眼中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焦急与担忧。 “真好看，像月亮一样……”她喃喃中，昏睡过去。 第三十五章 一丝旖旎 “小雪！”顾景贤扯下蒙脸布，忍不住叫道。 殷少侠打晕几个狗腿，冷声道：“可以走了。” 顾景贤没理他，将苏小雪揽进怀中，轻柔地摇晃几下，“小雪，醒醒？” 苏小雪双眼紧闭，除了有呼吸心跳，半点反应也无。 殷少侠不耐烦，“方婆婆会照顾她。” “县令没有跟来，是姓董的自己过来寻仇，怕什么。”顾景贤抱起苏小雪，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轻一些。 这些年，真是太辛苦她了。 顾景贤垂首，额头抵着额头，发现她的额头火热的厉害。 小雪住的茅草屋太破旧，所以他直接大步走向方婆子家，“你处置掉这些畜生。” 殷少侠没动，“我说过，我们该走了。” 顾景贤没有停下脚步，“小雪有事，让我如何安心做事？” “我说过，她们令你分心的话，我会杀了她们。”殷少侠阴狠的威胁。 顾景贤一点也不怕，世上哪有比小雪母女的安危更重要的事，“县令已经盯上她们，放任不管会危害到我们，你该明白的。” 殷少侠气得摩拳擦掌，只能拿地上昏死的董家狗腿出气。 狠狠的一脚之下，狗腿闷哼几声，眼皮子微动，快要醒过来。 他一个手刀下去，“您不会武功，还要我将您扔过来，下回可能不会这么走运。以后这种事，交给我就好。” “我可不放心。”顾景贤直白的嫌弃。 殷少侠知道他又要提上次县令夫人幽会情夫的事，又一脚踹上狗腿。 他确实是故意的，可他们想要的结果没有变不是吗？ 可是顾景贤几番试探之下，知道有三公子的重托在身，他那些威胁恐吓不过是纸老虎，便肆无忌惮的继续过度关心苏小雪。 “你收拾一下。对了，伪造成山神惩罚的样子，先别弄死。”顾景贤冷漠的吩咐。 行走间略微颠簸，盖在苏小雪身上的披风往下滑落。 月色温柔的落下来，那片雪白柔嫩的肩头透出淡淡的粉色，像是春风里在枝头轻轻摇曳的桃花。 顾景贤的呼吸不由地一紧，心头竟是荡漾开一丝旖旎。 他的喉头轻轻颤抖几下，心中冒出亲吻一下那肩头的念头。 他赶紧示意方婆子拉好披风，按下自己不正经的想法。 “顾公子，你耳朵根怎么那么红？”方婆子有意问道。 顾景贤轻咳两声，“夜风凉，吹的。” 方婆子笑而不语，赶紧把他们引入厢房，“我去拿药箱和热水。” “麻烦你了。”顾景贤轻柔的将苏小雪放在床榻上，扯过被子，仔细的盖好后，转身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裙。 等方婆子回来，他麻烦她帮忙给苏小雪擦身体，检查有没有伤口，再换上干净衣服。 方婆子笑道：“你们俩是夫妻，有什么好避嫌的？” 顾景贤叹息一声。 他也想，但很清楚不可以。 这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之事。 “谢谢方婆婆。” 方婆子感叹，这对夫妻之间还有一条坎坷的路要走。 看着真让人心疼，她会想尽办法撮合他们！ 顾景贤出来后，先回破茅草屋找婉婉。 遍寻之下，女儿不见踪影。 “婉婉？婉婉？”他四下里呼唤，很是担心。 “爹爹？是爹爹吗？” 隐隐的有娇嫩的童音响起，带着无比的欢跃。 顾景贤心头一喜，循着声音找去，可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堵墙。 他用力推几下，墙壁纹丝不动。 可女儿的声音分明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现在的小雪聪慧机敏，也许是防止顾王氏等人或其他歹人来捣乱，为了保护好自己与女儿，所以在屋子里布置好机关，就像白天听见的鬼叫？ “婉婉，你好吗？是娘亲让你待在里面的吗？”他像个傻子似的，对着墙问道。 “爹爹，我很好，娘呢？” “娘也很好，但是呢，你先不要告诉娘亲我回来过，好吗？” “为什么……”婉婉可怜兮兮的问道：“我想要爹爹娘亲一起住。” “爹爹有些事要做，做完了，立马回来找你们。”顾景贤从怀里掏出一只布老虎，放在墙前。 之前偷偷出来看望苏小雪时，看街边摊子上的布老虎精巧可爱，当即买下来想送给婉婉。 “婉婉乖，先乖乖睡觉，睡醒了会得到一只可爱的布老虎哦。” “嗯！婉婉最听爹爹的话啦！” 顾景贤放心，回到方婆子的院子。 门仍关着，他在门口等候。 夜风有些凉，但是他没有选择躲到堂屋里，盯着投在窗纸上跳动的火光，听着里面的动静，担心小雪有个什么。 殷少侠先回来了。 “殷少侠办事可以很利索的。”顾景贤有意揶揄。 “可以走了吗？”殷少侠置若罔闻，仍纠结同一个问题。 “小雪的阿黄受伤了，替它治疗了吗？” 殷少侠烦躁，“一条狗而已。” “但对小雪很重要。” 殷少侠暴躁的出去了。 “好了。”方婆子打开门，庆幸道：“夫人身上没伤，只是被姓董的药迷住，有点……兴奋吧，我已经喂了解药，过两刻就能缓过来。” “多谢。”顾景贤进屋。 “不用和我客气。”方婆子带上屋门，让他们二人独处。 顾景贤来到床边，明亮的灯火照耀着苏小雪的脸庞。 她双眼紧闭，但睡得很不安稳，身体不停地躁动着，一会儿胳膊伸出被子，一会儿脚踢开被子。 顾景贤耐心的整理好，怕她着凉。 视线落在透出粉色的脸颊，他的脑海里又冒出那朵桃花。 娇嫩惊艳，令人想采撷珍藏。 “小雪。”他忍不住唤道。 这一次，一直对他冷言冷语翻白眼的苏小雪忽然翻过身，热情似火的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 也不知道这小妮子哪儿来的巨大力气，“哼哼呀呀”之间竟然直接抱着他在床上一滚。 顾景贤急忙伸手抵在内侧的墙壁上，防止小雪继续滚下去，身体撞在墙上。 温热的呼吸喷在脸颊上，他的嘴差点亲到这一朵桃花上。 他的耳根子更红了。 第三十六章 披风是谁的 他们在新婚之夜有过鱼水之欢，后来有了女儿婉婉，虽然顾王氏母子刁难苛刻他们，但一家三口苦中作乐，也算温馨甜蜜。 此刻，他的心“噗通”乱跳着，好像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这样小鹿乱撞过。 顾景贤怕出事，急忙要从苏小雪的臂弯间起身。 哪知她的胳膊比衙门大牢的枷锁还厉害，死死的禁锢住他。 “真暖和。”苏小雪咂咂嘴。 顾景贤以为她醒了，心头重重一跳，忙定睛看去。 苏小雪仍闭着双眼，不过脸颊更红了，像是娇嫩的花瓣要沁出清甜的汁液。 顾景贤深吸几口气，努力的平复下心绪，一动也不敢动。 苏小雪却不老实，被子在翻滚间落下，身体大半露在外面。 明明身体里火热的厉害，可似乎有冷风吹拂在皮肤上，抱着人仍让她觉得有些冷，下意识的紧紧贴上温暖来源之处。 “唔——”全身都暖和了不少，她发出舒服的叹息。 顾景贤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想要尽量和小雪保持一点距离，可是看她舒舒服服窝在自己怀里甜睡的样子，又舍不得。 他只好尽力扯过来被子，能盖在苏小雪身上一些是一些。 苏小雪终于安分了点，乖乖的睡着。 顾景贤的唇角勾起，轻抚着她的头发，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与温馨。 然而偏有人见不得。 敲门声响起。 “顾公子，可以走了吗？”殷少侠的声音冷如冰锥的响起。 方婆子吐槽，“您只会说这个吗？” “我们应该回县衙了。” 方婆子直翻白眼。 顾景贤恋恋不舍的望着怀里的女人，多想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多想一手牵着她，一手抱着女儿，一家三口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他知道，现在不行。 “小雪，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一切的，等着我，可以吗？” 望着桃花般娇艳的脸庞，他到底忍不住，想要去亲一口。 他刚动，苏小雪搂着他脖子的手猛然收紧。 “吧唧”。 她一动，两人的嘴唇紧贴在一起。 顾景贤瞪大眼睛，柔软而温暖的嘴唇，真的有点桃花般的清甜。 他眼睛弯起，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顾公子。” 有人又要破坏气氛。 顾景贤揉揉苏小雪的脸蛋，不舍的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给她盖好被子之后，轻手轻脚地从厢房出来。 “舍得走了？”殷少侠不爽的问道。 顾景贤叮嘱方婆子几句。 方婆子送他们出去，“时间还早，你们回去路上小心，不用太赶，反而容易出事的。” 她故意折殷少侠的面子，换来一个眼刀，无所谓的耸耸肩。 顾景贤笑着点下头，和殷少侠离开。 方婆子回到厢房，看苏小雪被子盖得好好的，不过褥子有点褶皱凌乱，明白发生过什么事，不由抿嘴一笑。 接着，她发现顾景贤的披风落在旁边的凳子上。 她眼珠子一转，抖开披风，覆盖在被子上。 公鸡打鸣的声音里，苏小雪缓缓醒来。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落进来，暖和和的。 她迷茫的打量着陌生的房间，想起身，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 猛然间，昨夜被董少爷欺负的记忆涌现在脑海里。 “不会吧！”她挣扎着要起身。 “苏姑娘别动！”方婆子端着一碗药进来。 “方婆婆，我……”苏小雪紧张到头冒汗。 方婆子看她神情，忙道：“没事没事，我会武功，给你打跑了那伙泼皮。” 苏小雪松口气，又问：“你会武功？” “是啊。我父亲是开镖局的，所以学了一些防身的本事，打那些泼皮绰绰有余。”方婆婆大方的承认。 赵暄阳何等厉害，他的眼神让她知道很可能已经猜到自己是习武之人。 与其等赵暄阳告诉苏小雪，让她胡思乱想，不如她大方的告诉小雪。 苏小雪看她这么坦然，心里反而挺高兴。 处好了邻居关系，安全系数可以大大上升了！ “来喝药吧。”方婆子喂她喝药，“你没有被姓董的欺辱，身上酸软是迷药造成的。” 苏小雪大口大口的喝下汤药，“婉婉呢？” “你在家里布置了机关吗？我隔着墙哄婉婉睡觉了。” 苏小雪仍要起身，“我去找婉婉，她一个人睡，肯定吓坏了。” 她的胳膊撑住被褥，好不容易使出力气，一点点的挪下床。 方婆子看她没发现被子上的披风，索性拿起来，夸张的抖了抖，然后披在她身上。 一股淡淡的墨香扑入鼻间，不是女子所用，苏小雪惊讶，“哪里来的披风……” 蓦地，她想起昨夜月亮下那道像蝙蝠的身影，还有那双眼睛。 她看向方婆子的眼睛。 方婆子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苏小雪可以断定，月色下踹翻方婆子，救下自己的，不是她。 可方婆子的言词，像是她一个人救下了自己。 “这件披风像是男的。”她低头看披风都拖在地上了。 方婆子道：“一个人送的。” “谁啊？”苏小雪一脸单纯的好奇。 “江湖豪侠，不问姓名。” “哦哦。”苏小雪按下心头疑惑。 人家既然不愿意说，那她不要多问为妙。 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 怕方婆子看见墙后的秘密，苏小雪走了几步后，感觉良好，于是让方婆子先回家。 方婆子体贴的没有继续跟着，“好。等下带婉婉一起过来吃早饭吧。” 苏小雪点头。 她腿脚仍然发软，蹒跚的回到自己家，敲了敲墙壁，“婉婉，娘亲回来了。” “娘！”随着“咔哒”的开锁声，墙壁打开，一个香香软软的人儿扑进她怀里。 苏小雪好一顿搓揉，问道：“婉婉都好吗？” “好！” “一个人有没有很害怕？” 婉婉摇头，“我看着动画片睡着啦！没有害怕。” “婉婉真勇敢。”苏小雪亲一口女儿。 婉婉“咯咯”笑，瞥见墙边的布老虎时，想到那是爹爹留下的，欢呼着拿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苏小雪不认得这只布老虎，“这只小老虎从哪里来的呀？” “是——” 第三十七章 丢人现眼 “爹”字差点脱口而出，婉婉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苏小雪看着女儿眼睛瞪大大的，透着一些慌张，觉得古怪，“怎么啦？” “是我捡到的。”婉婉低声道。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呀？”苏小雪依旧态度温柔。 婉婉小声道：“怕娘亲说婉婉乱捡东西。” “怎么会呢。”苏小雪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查看她手里的布老虎，“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会不会是谁家不小心丢的？” “嗯……”婉婉揉着布老虎。 可这是爹爹送给她的，但她要遵守与爹爹的约定。 苏小雪继续说道：“如果是你丢了，会不会很伤心？” 婉婉一把抱紧布老虎，她会哭出来的！ “所以呀，捡到东西要先去找寻失主，做个拾金不昧的人。”苏小雪循循善诱。 婉婉呆住。 苏小雪身上的酸软消散了些，活动下筋骨，带着婉婉去方婆子家吃早饭，“等有时间，我们去问问看是谁丢了布老虎吧，把东西还给人家。” “不要！”婉婉脱口而出。 她的反应有点大，苏小雪以为她舍不得布老虎，安慰道：“娘亲给你重新做一个布老虎，好不好？” “不好——”婉婉泪眼汪汪。 爹爹给的东西，她才不要让给其他人呢！ 她一时着急，都忘了布老虎的主人就是自己。 苏小雪继续劝，“会是一只更可爱更大只的布老虎哦。” 婉婉拨浪鼓似的摇头。 “布老虎是我本来打算送给婉婉的。”方婆子走过来，“可老婆子记性不好，拿出来又不知道放哪儿了，原来是婉婉捡到，真是有缘分呢。” “婆婆您这么照顾我和婉婉，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方婆子扶住苏小雪的胳膊，“邻里间相互照顾不是应该的嘛，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 她冲婉婉眨眨眼，小姑娘聪明的叫道：“谢谢方婆婆！” “乖，我们去吃饭。”方婆子有意拉紧一下苏小雪身上的披风。 那股墨香又飘进鼻子里，脑海之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个临风玉树、儒雅斯文的身影。 接着，那影子转过身，赫然是顾景贤的脸！ 苏小雪浑身一震，太可怕了！ “大清早的，风冷，快裹紧些。”方婆子笑呵呵又给她拉紧披风。 苏小雪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不自在地扭动两下肩膀，又安慰自己想象力不要过于丰富。 天底下斯文男人多的是，怎么可能就是顾景贤呢。 她们回到方婆子家，吃过早饭听见外面响起吵闹声。 南山这一带向来僻静，这么闹腾，苏小雪头一个想到是董少爷来寻仇！ “婆婆，您帮忙看着小雪，我出去看看发生何事。” 方婆子隐约猜到原因，点头应下，“你小心一些。” 苏小雪快步出去，看到村长率领着一大帮村民浩浩荡荡的往南山上去。 人群里不见那伙泼皮的身影。 苏小雪一肚子疑问，问队伍后面的女人，“发生什么事了？” 那妇人嫌恶的翻白眼，没理会。 苏小雪便不远不近的落在队伍后面，跟着他们上山。 南山不高，不一会儿他们来到半山腰，她听见队首响起一片惊呼，惹得后面的人争先恐后的跑去看到。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宝贝？苏小雪好奇的踮起脚尖，待看清楚人群中央的情况后，嘴角抽搐好几下，差点“噗嗤”笑出声。 几个男人被草绳吊在树上，身上只有一条破破烂烂的底.裤，衣衫不见了，地上倒是有些破碎布料，从裸露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的血红伤痕和布料碎裂的断口看，像极了野兽撕挠而成。 最令人好笑的是当中的一个男人虽然没被吊起来，但浑身赤裸，以令人想入非非的暧昧姿势趴在两条大狗的身上。 大狗口吐白沫，舌头伸得老长，已经半死不活。 “这不是董少爷吗，怎么会这样？”村长傻眼了。 苏小雪仔细一看，那个狂野奔放的与狗行不轨之事的人真的是董少爷。 “这么变态？”她小声嘀咕。 与此同时，顾景贤与殷少侠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俩对视一眼。 殷少侠怪里怪气的说道：“夜里最好不要出去，感染风寒可就耽误正事了。” “小雪也是我的正事。”顾景贤一字一句的说道。 殷少侠冷哼，“得此失彼就不好了。” “你说三公子愿意看到手下是个抛妻弃子，冷漠绝情的人吗？”顾景贤定定的望着他。 “他更愿意看都一个办事得力的人。” “是吗？”顾景贤似笑非笑，“难怪是你被派来跟着我。” 殷少侠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多看看吧。”顾景贤懒得多言。 他们从居住的院子里出来，很“巧”遇上县令。 他面带焦急，“董家一大清早就来报官，说董少爷失踪了，一夜未归。” “说不定是在哪家青楼醉生梦死。”顾景贤不以为意。 县令摇头，“找了，都没看见他人影，有人说看到他带着一群狐朋狗友，以及两只半人高的大狗出城去了，不会是又找苏姑娘的麻烦吧？” 顾景贤神情依然淡漠，“那就派人去看看。” “顾县丞啊！”县令痛心又焦虑，“昨日我们可是答应好苏姑娘，会护她周全，万一当夜就出事，岂不是打了我们整个县衙的脸，叫我们如何面对吉阳百姓？” 顾景贤看他做戏，“那要如何是好？” 县令抓住他的手，“走，我们立刻去芦山村看看！” 顾景贤为又可以看到小雪而暗暗欢喜，但表面上装得很不情愿，磨磨蹭蹭的跟在县令身后。 南山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因为有人一句“一般人哪有本事把他们吊这么高？肯定是山神显灵了”，吓得大家连连后退。 村长强自镇定，想起什么，“找苏小雪问问，她肯定知道！” “人在这里！”村民们很默契的让开一条道，好让村长看见苏小雪。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在搞鬼？”村长指责，大步来到苏小雪面前。 蓦地，他想起苏小雪和县令不清不楚的关系，尴尬的干咳。 村民们不知内情，已经习惯性的指责起来。 “苏小雪，你怎么又搞事，非把我们芦山村作死是不是！” 苏小雪一脸无辜，“我昨晚和方婆婆一起睡的，听见你们的动静，跟过来看才知道是董少爷出事。” “难道不是你和这些男人深夜在林子里作乐，玩大了？”有人阴阳怪气的责问。 第三十八章 贼心不死 苏小雪叉着腰，“我要是有把人吊这么高的本事，你们还能好好的站这里无端指责我吗？” 村民们互相看看，撇撇嘴。 这时，泼皮里有人哼哼唧唧着醒过来，发现自己悬在半空中，想到昨夜昏死前看到的一双可怖阴狠的黑眸，顿时吓得吱哇乱叫，不停地扭动挣扎。 “赶紧把人放下来，喊大夫过来看看！”村长赶紧指挥人。 可是他们被吊的太高，就算爬上树，也没办法踩着细枝去割断草绳。 这么一看，众人更加笃定是山神所为，恐慌的不敢解救泼皮，怕自己也惹怒山神。 几个泼皮陆续醒了，个个惊恐慌张，尖声大叫着“鬼啊”。 他们好一顿闹腾，最终是细枝扛不住，“咔嚓”声中断了，几个人不偏不倚落在董少爷与大狗身上。 大狗哀呼一声，彻底断气。 董少爷也痛叫着醒过来，待看清楚身边的人满身血痕，哭嚎哀叫，犹如地府里的妖魔鬼怪，吓得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他两.腿.之.间的东西毫无遮挡的暴露在所有人眼中，人们忍不住讥笑。 就这，还有脸有金枪不倒的传闻？ “鬼啊——”董少爷裸奔而去。 苏小雪掩嘴笑着，看村民们犹豫着要不要追董少爷，摇摇头，回到方婆子家。 “是不是你做的？”她问。 可是按方婆子的身形力气，只会护身功夫的她哪里来的办法将人吊在那么高的细枝上？ 还有公然搞狗的董少爷，没有重口味，想不出这种事吧？ 方婆子一脸诧异。 苏小雪心里瞬时升起更深的疑惑。 那双眼睛不是方婆子，她到底为什么隐瞒那个人的存在和身份？ “我只是把人打跑了，之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方婆子答道。 苏小雪探究的望着她，“难道真有山神显灵了？” “也有可能是路见不平的江湖豪侠吧？”方婆子想着起码让苏小雪知道昨晚还有其他人在场，等到揭开真相，让她知道顾公子是多么关心她时，会有更多惊喜和感动吧？“ 苏小雪更加确定方婆子在为这个人隐瞒，“婆婆，你知道是哪个豪侠的手笔吗？” “不太清楚，江湖那么大，我也不是人人都认识。”方婆子遗憾的摇头。 苏小雪见她一个字也不愿多透露，便不再问起，收拾碗碟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裙。 虽是普通布料，但做工不错，大小正好合适。 “这衣服……” “本来是我给儿媳妇订做的，可人家不领情，我出来时一并带走了。”方婆子笑眯眯的打量着，顾公子的眼光真好，这件丁香色的衣裙衬托的她更肤白貌美。 而且他很有心，居然记得小雪的尺寸，不长不短不肥不瘦，刚刚好。 “反正你穿着合身，我一个老婆子穿这个颜色也不合适，你穿去吧。” 苏小雪连连摇头，“我连带那件披风洗干净，好还给你。” “你还给我，我也没地儿使啊！” 苏小雪琢磨一下，“这样，我打听下这类裙子的价格，回头给你钱。这件披风，您收好吧，我家里有男人的东西，会说不清楚的。” 那是你男人的东西，还什么还啊！方婆子敷衍她，“好吧。” 反正她多的是办法，让披风留在苏小雪手里！ 苏小雪先让婉婉回屋里补觉，然后拿一份吃食给阿黄，和恶犬英勇搏斗的它，身上的伤口被包扎好了，但看起来惨兮兮，让她格外心疼之余，还有点惆怅。 “阿黄啊，你要是会说人话就好了，就能告诉我昨晚到底是谁……” 顾景贤下马车，正好听见苏小雪这么一句话。 他多想告诉她，那个人就是自己。 身后车辕上响起动静，他轻咳一声，提醒苏小雪有人来了，防止她提起昨晚看到的人影，让县令起疑根本没有山神。 苏小雪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脸色黑了。 可脸色再黑，在顾景贤的脑海里，依然浮现出那朵娇艳得无可比拟的桃花。 那双水润红唇，也勾起他旖旎的记忆。 苏小雪发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古怪，满是防备的问道：“顾县丞，这儿没有风景可看。” 县令匆匆上前来，顾景贤收回视线，望向屋后绿树葱葱的山林。 “苏姑娘，昨夜董少爷来过？”县令急切问道。 苏小雪冷不丁觉得顾景贤的眼睛似乎在别处见过。 可他看向别处，她也看不大清楚了，才回答县令，“我不知道，我在邻居家睡的。但是村长他们今早发现董少爷那伙人被人吊在树林子里，像是山神降下惩罚。” 说话间，村长带着抬着几个担架下山。 泼皮都受伤不轻，又吹了一夜寒风，没惊惶叫嚷太久，便晕过去。 县令赶紧去看董少爷的情况。 “顾县丞快点去捧臭脚吧。”苏小雪转身去水井那边。 顾景贤看着她手里的披风，唇角勾起，安心的跟着县令去看董少爷。 “太荒唐了！”县令听出村长低声说了情况后，大叫道。 顾景贤瞥眼殷少侠。 殷少侠回瞪他一眼，仿佛在说“按你吩咐的”。 “赶紧送去医治，绝不可外传！”县令叮嘱道。 虽然是董少爷自己色胆包天来找苏小雪，可闹出这样的丑闻，若是传出去，董少爷不再配合他做戏不说，董家也不会轻饶了他！ 村长为难，“知道的人太多，草民也无能为力……” 县令一拍脑门，这回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县丞假装关切，“县令，莫着急，叫村长让上山的村民集合起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给点好处，我想他们是不会外传的。” 县令催促道：“那还不赶紧去办？！” 顾景贤立刻去做事，免得跟着县令再去见小雪，不得不恶言相对。 县令狠狠地揉着眉心，无措的张望着四周。 南山这边风景不错，他无心欣赏，唯有一道“风景”落入眼帘时，他仿佛看见救星。 董少爷不是垂涎苏小雪美貌吗？！ 那就把苏小雪送到董少爷的床上，以求将功补过！ 第三十九章 搬来县衙吧！ 县令又觉得太冒险。 如果顾景贤冲冠一怒为红颜还好，说明苏小雪真是他软肋。 可若是他直接丢下一封休书，从此孑然一身，要上哪儿去再找到把柄？ 县令惴惴不安，顾景贤从京城而来，虽说与他关系融洽，可谁知道是否有人觉察到吉阳的秘密，派他暗中调查？只有把这位年轻才俊拉入麾下，才可安稳睡大觉啊！ 他甩甩头，先送点美女和财宝去董家吧。 苏小雪正打水，装满水的木桶沉甸甸，绳子粗粝磨手，她还没太习惯，只能费力的一点点提上来。 忽地，一只手伸过来，抓住她两手之间的绳子。 与此同时，她感觉后脖子上有股热气。 她恶心的一个激灵，差点松手。 那只手稳稳的拿着绳子，“苏姑娘小心。” 是县令。 苏小雪道：“不用劳烦县令，民女自己可以提上来。” 县令笑得平和，“没关系。” 没等苏小雪再拒绝，三两下，水桶被提到井口。 她赶紧提着水桶退开几步。 县令看到她将一件男人用的披风泡进水里，故作好奇的问道：“这件披风不错，从那儿买来的？” “是邻居的东西，我受人恩惠，帮人洗洗。” 县令失望，嘴上称赞，“你真是个好姑娘。” “不敢当。”苏小雪埋头洗衣，希望狗官找不到表演的机会，赶紧滚。 县令却赖在旁边看，“董少爷又出现，肯定是针对你。纵有山神庇佑这里又如何，万一你出门呢？不如搬来县衙做厨娘，董家再如何，也会给县衙一点面子，不敢随意撒野。” 苏小雪摇头，“我要种地赚钱吃饭，县令好意，民女心领了。” 县令不放弃，“做厨娘不比种地轻松的多，在衙门做事也有脸面，旁人不敢随便欺负你了。” “真的不用。”苏小雪厌烦了，“我不想看到顾景贤。” 县令早有妙计，“我让你们碰不到面不就成了？” “太麻烦了。”苏小雪加重语气，“县令真想帮民女的话，就让顾景贤赶紧和民女和离吧。” 县令唉声叹气，“你们怎么就不能为孩子着想呢？” 若是父母不睦，还不如单亲家庭呢。苏小雪正色道：“为了婉婉，和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见她怎么都不听劝，县令快要冒火了。 “县令，事情办好了。”顾景贤这时走过来，扫视两人，“看您脸色不佳，这泼妇没冲撞您吧？” “没有没有。我只是打听下昨夜的情况。” 县令只字不提邀请苏小雪搬去县衙的事，还深深的看她一眼。 苏小雪琢磨出这个眼神的意思——要她知道自己不提是为了防止顾景贤再恶言相向，要她明白他真的是一片好心，不要再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装傻充楞，“民女要忙去了，二位请自便吧。” 顾景贤看苏小雪神色正常，知道昨晚的事对她没造成身心伤害，稍稍安点心。 再看她认真又轻柔的搓洗披风，他心头一暖，仿佛自己也被如此对待。 他怕傻笑出来令县令起疑，赶紧提议道：“县令，我们赶去董家慰问要紧。” 县令对苏小雪道：“苏姑娘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顾景贤问。 苏小雪摇头，“我脑袋瓜子不灵敏，考虑不了那么多事。” 县令叹口气，带着顾景贤准备离开。 “你这不孝子！”顾王氏的大嗓门在山林与田野间炸响。 顾景贤扬了下眉梢，他不想对小雪说重话，就不得不在芦山村民面前暴露身份了。 顾王氏得知消息，还不冲过来作怪？ 在顾方泽的搀扶下，顾王氏怒气冲冲的堵住他们的去路。 他们后面跟着些看热闹的村民，远远的张望着。 她指着顾景贤的脸，骂道：“你既然回来了，还做了县丞，怎么不回家看看？飞黄腾达就忘了孝顺自己老娘，成了一只白眼狼！” 顾方泽环顾一圈，没看到那条死狗，才大声附和道：“我看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大家都来看看顾景贤是什么嘴脸！” 顾景贤指着北边，“我娘的墓地在那里，你算哪位？” 顾王氏一听，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她忘了自己挨过板子，伤势没好全，这一屁股墩下去，疼得她顿时龇牙咧嘴，眼泪鼻涕横流。 为了不白流，她索性满地撒泼打滚，“乡亲们都来看看这个不孝子，得势了就不赡养老娘，这种人如何能做父母官，我要上京城告御状！” 县令面对这般泼妇，都有点同情顾景贤了。 “顾王氏，你先起来。”他假装好心的为顾景贤说话，“都怪我，看顾县丞一表人才，很多事交托给他，让他没有空暇回家看看。” 顾王氏一个恶狗扑食，抱住县令大腿，“县令可要给我们做主，我含辛茹苦养大他，就算不想见老娘弟弟，也该每个月给赡养钱吧！” 苏小雪嗤笑，装什么痛心疾首，还不是为了钱。 县令看到顾王氏的眼泪鼻涕蹭到自己身上，恶心的快吐了，便要让顾景贤也不好过，“顾王氏是令尊明媒正娶的续弦，按说你是该赡养她的。” 顾王氏窃笑，不管怎么样都要扒顾景贤一层皮，还要让他担上不孝的名头！ 顾景贤一派淡然，“当年家父过世，所有钱财一并由王氏掌管，连我应得的那一份也在其中，就当是接下来数十年的赡养钱。” 村民们哗然。 真不要脸，霸占人家的遗产不说，还伸手要钱！ 顾景贤可以不要父亲的遗产，但他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只想让小雪母女过上好日子。 他不禁瞥眼苏小雪，却发现她置身事外，嗑瓜子看戏，他淡然从容的面容上透出一些苦涩。 顾王氏老脸火烫，更大声的哭叫：“母子亲情，最后沦落到用钱打发？你一人得道了，也不为你弟弟着想吗？” 她还要为顾方泽在衙门谋一份体面的差事！ 顾景贤道：“那你把我那一部分钱还给我，我在县城置办房产，想办法帮你们做点小买卖。” 第四十章 先还钱再说 苏小雪看这出狗咬狗的戏，差点要给顾景贤鼓掌。 绝了！ 要顾王氏把吞下去的钱，还回去，如同心头割血，不如叫她死了。 顾景贤可真是老奸巨猾！ “不行！”顾王氏杀猪般的大叫。 顾景贤无奈摇头，“我一个小小县丞，俸禄不多，你这样，我也无能为力了。” 顾王氏想跟县令与乡亲们卖惨，谁知回头一看，乡亲们指指点点，都在骂她贪得无厌。 自从偷乡亲的金银首饰被揭露，她在村里都抬不起头见人。 本想踩着顾景贤博得一点同情，顺便敲诈钱财和为顾方泽谋差事，谁知道这死小子居然让她丢人现眼了！ 顾景贤和苏小雪两个丧门星，没一个让她顺心，早知道几年前一并下耗子药，毒死算了！ 顾王氏干脆彻底撕破脸，“你们做官的个个肥的流油，还敢装穷说没钱？你先把房子和生意安排好了，接我们进县城住，我就把你那部分钱算清楚。” 这下子，县令不高兴了，“我们只领朝廷俸禄，怎么就肥的流油了？你这村妇休得胡言乱语，不然再叫你挨板子！” 苏小雪嗑瓜子磕的更欢。 狗官自有恶人磨！ 这出戏真有趣！ 顾王氏“呜呜呜”的哭起来，“你们就会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县令已经烦了，叫衙役把人拖下去打板子，“出言污蔑朝廷命官，挑拨官民关系，如此恶行，严惩不饶。” 顾王氏冲顾景贤大叫，“你就看着我被打死，好拿走顾家所有钱，是吧！” 顾景贤向县令拱拱手，“县令的命令，我一个县丞不好置喙，请你自重。” “顾景贤！” 尖叫声惊得附近鸟儿窜上天空，众人捂着耳朵，听顾王氏杀猪似的惨叫。 衙役们毫不留情，重重的几板子下去，顾王氏的衣服上绽开一朵血花。 顾方泽怕牵连到自己，早鹌鹑似的缩到人群里，趁人不注意溜得没影了。 村民们一点儿也不同情，只希望顾王氏吃教训，别在偷鸡摸狗。 打了十几板子，县令叫停，“望你谨记教训，好自为之。” 顾景贤冷漠的看着哀号不停的顾王氏，“何时咱们把我父亲的钱算清楚，何时为我为你们置办。” 顾王氏连回答一句的力气也无，瘫软在地上。 “让您看笑话了。”顾景贤向县令拱拱手，“我们该去办正事了。” “对了！”县令猛然想起董少爷，怨恨的瞪一眼顾王氏。 若是坏事了，他定要宰了这疯婆子。 他火急火燎的冲向马车。 顾景贤看眼苏小雪，她看完戏，高高兴兴的继续洗披风，好像在哼歌。 他多想留下来，听她在哼唱什么。 但是，他必须跟县令离开了。 不想，他还没上车，车夫已经催马离开。 “顾县丞，你与乡亲们见见面再回去吧。”县令掀开车窗帘。 顾景贤表示不用。 县令道：“多带一个人，马车跑得慢，我急着去董家，回头叫人接你。” 话音未落，马车扬长而去。 有衙役留在这里，所以顾景贤不能正大光明的去看苏小雪，而且乡亲们纷纷涌上来攀关系。 狗官归狗官，但是打好关系，说不定能捞到好处呢？ 苏小雪正开心哼歌，此起彼伏的奉承阿谀让她不悦的皱起眉头。 她起身拿起竹条扎成的大扫帚，狠狠地扫着地面，扬起的灰尘让人群里咳嗽连连。 村长顾忌苏小雪和县令的关系，示意大家不要生气，赶紧拥着顾景贤离开。 只有闻讯而来的顾云书，不服气顾景贤当官了，想拿自己和苏小雪的奸情明嘲暗讽他一顿，谁知道只能看人家一个背影，心里十分不爽。 他瞪眼看着洗衣服的苏小雪，发现她从水桶里拎出来的竟是男人的披风。 “好啊苏小雪，你男人回来了，居然还为奸夫洗衣服呢？” 苏小雪的视线定格在他身上的某一处，“好了？” 顾云书只觉得双腿之间一痛，脸颊因为怒气而发红，“苏小雪，正好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 他撸起袖子，就不醒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治不了这个小丫头！ 他气势汹汹，苏小雪也不怕。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跑来，“您是顾云书顾少爷吧？我们县丞有请。” “等会儿！”顾云书不爽，顾景贤叫他过去，他就必须过去吗？ 衙役道：“让县丞久等了不好，大家都看着你呢。” 苏小雪看一眼，不远处顾景贤在眺望远处，村长等人不得不停步，望向他们这里。 她嗤笑，“顾云书，众目睽睽之下，你要打人啊？” “你等着！”顾云书丢下一句狠话，跟着衙役去见顾景贤。 治不了苏小雪，就加倍让顾景贤难堪！ “呼——”耳根子终于清静，苏小雪抖开披风，挂在绳子上。 清风吹过，那股已经熟悉的墨香味又传入鼻子里，她真觉得好闻，不由自主地捧起披风，又深深的吸一口气。 “小雪？” 苏小雪一个激灵，赶紧丢开披风。 刚才的行为太痴汉了，会让方婆子误会的吧。 方婆子笑吟吟的走过来，“看你很喜欢这件披风呢。” “我就是看看有没有洗干净。”苏小雪连忙摇头否认，就怕方婆子又要送给她。 “你做事认真，怎么会洗不干净。”方婆子笑道。 苏小雪嘿嘿傻笑，“而且我闻到上面有一股墨香，挺好闻，真想知道是怎么保持这么久的。” 去问顾景贤就知道了啊！方婆子真想这么说。 她闻闻披风，什么味道也没有，“不过，我没闻到有墨香。” “怎么会？”苏小雪又闻闻，然后去闻其它东西，确定自己的嗅觉没出问题。 方婆子道：“难怪小雪做的饭菜那么好吃，因为鼻子灵敏。” “是吗？”苏小雪看向披风。 随风飘逸起的披风，仿若一位长身玉立的翩翩贵公子。 “小雪啊？”方婆子看苏小雪的眼神，觉得可以趁机让她收下披风。 苏小雪忙道：“我要去打理农田了！方婆婆您要去买菜吗？” 方婆子见她仍是不愿的，顺着她的话答道：“是啊，你和婉婉想吃什么。” “我们不挑食！” “好，我去了。”方婆子笑着离开。 苏小雪去农田里巡视，经过赵暄阳的指点，雀花藤和庄稼的长势都不错，目前没有出现病弱苗了。 她除掉会争抢土壤养分的杂草，又去疏通下水渠，干完这些一转眼快到中午。 方婆子买了菜肉回来，摇头叹道：“今天咱们村里，怎么这么多人被打了？” 第四十一章 狗官去而复返 苏小雪顺口问道：“是顾景贤被打了吗？” 方婆子脸色一僵，哭笑不得，“不是，是个叫顾云书的。” “他那么欠揍，被打正常。”苏小雪不意外。 方婆子看她兴致缺缺，“你不好奇为何被打了？” 苏小雪摇头，整理藏有警报器的稻草人，“肯定是得罪了顾景贤。”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顾云书嫉妒顾景贤当官，一定会去嘲讽他再风光也盖不住头顶的绿帽子。 狗官哪能受到了被当众羞辱，寻个理由把人打一顿。 “好了，我去做饭吧。”苏小雪从方婆子手里接过肉菜，发现她买了一只鸡，一大块五花肉、一条鱼与几乎塞满篮子的蔬菜。 “这么多……” 方婆子道：“咱们今天吃饺子，再煮个鸡汤，红烧鱼吧？” 苏小雪手头的钱根本买不起这些，蹭吃蹭喝方婆子，真不好意思了。 “方婆婆……” 方婆子知道她要老话重提，可买菜钱本来就是顾景贤给小雪花的，她才是蹭吃蹭喝的人。 “我做饭不好吃，得亏你才能吃上那么可口的饭菜，不至于饿死。” 苏小雪谦虚的笑笑。 方婆子怕自己太热情会吓着她，干脆道：“你出力做菜，我嘴馋却又吃不掉那么多，所以分你一些也是应该的。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苏小雪见她坚持，心想着以后要多出力出主意，帮方婆子过日子做生意，以报答这份恩情。 “那好吧。” 方婆子高高兴兴的和苏小雪回家，揉面拌馅，包饺子。 “方婆婆，我可以拿面粉换一些饺子吗？等下我师父来，就不用另做了。”苏小雪想省点时间多做事。 方婆子居然拒绝了，“我想留着明早做煎饺吃，你拿鸡汤给他吧？” 苏小雪闻着喷香的鸡汤味，包好饺子后，又揉了一团面备用。 吃过午饭，方婆子宝贝似的把剩下的饺子装进食盒里。 饺子外皮劲道，菜肉馅鲜香十足，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便宜外人？ 当然要留给顾公子！ 苏小雪哄了婉婉睡午觉后，看到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驶来。 “小雪。”车帘掀开，露出赵暄阳那张没一点表情的脸庞。 “师父！”苏小雪招呼他，“我今天给你做鸡汤面疙瘩吧！” “好。” 麦冬兴奋问道：“也有我的份吧？” “有！管够！”苏小雪点头。 “那我呢？”一个润朗的声音从车厢深处传来。 苏小雪后退半步，“你在做白日梦。” 麦冬尴尬的抓抓头发，迅速跳下马车。 光线透进马车里，落在那人的眼眸里，如星光般闪亮。 苏小雪不太能理解顾景贤的脑回路，既然两看相厌，何必出现呢？ 而且他荣归故里，村长一定带领村民们留他吃饭，送上所有山珍海味，何必馋一碗面疙瘩？ “今天我家门口怎么这么容易脏？”她拿起大扫帚，故意往马车那边扬起灰尘。 麦冬嗅到一股火药味，拉着苏小雪到旁边说悄悄话，“顾县丞来铺子看过病之后，要少爷天天亲手煎补药给他喝。今天这不碰巧在芦山村撞见，顾县丞就要少爷赶紧把药煎好，他喝了可以直接回衙门。” “那你们招呼他，我给你们做两碗鸡汤面疙瘩。”苏小雪抬脚要去方婆子家。 麦冬却拦住她，“真叫顾县丞白日做梦啊？” 苏小雪冷哼，“狗官不配吃我做的食物。” “万一惹恼他，怪罪到赵家头上……”麦冬为难的看着她。 苏小雪跺脚，“罢了，希望他被面疙瘩噎死！” 她剪面的时候，故意剪大块一些，煮熟后捞出，将那些大块的挑出来，装到一碗鸡汤里。 “方婆婆，麻烦你把这碗面疙瘩交给顾景贤。” 方婆子一看这碗分量多，面疙瘩也大一些，又惊又喜。 他们是能隔空无声交流吗，苏小雪是怎么对顾公子转变态度了？ 她快步去找顾景贤要答案。 顾景贤坐在马车上，还没等方婆子到近前，已经闻到鸡汤的香味。 “都是小雪亲手做的。”方婆婆笑眯眯。 顾景贤看着大块的面疙瘩，猜到小雪的心思，失笑。 他夹起一块，一口吃下一整个，慢慢的嚼起来。 面很劲道，看出有好几年的功夫。 他不禁在想，被拐子抓走之前，小雪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顾景贤一边想一边吃，直到筷子没夹起东西，再一看碗里，只剩下金灿灿的浓香鸡汤了。 他一饮而尽，肚子饱了，但感觉没吃够。 窗外，赵暄阳主仆两个就坐在田埂上吃面疙瘩，小雪在他们旁边掰着手指头，叽叽喳喳的数着什么，显得热热闹闹。 凸显的他这边很是清冷。 不过，很快就会热闹起来的。 他胸有成竹的勾起唇角。 等赵暄阳吃完饭，苏小雪问道：“今天师父带了什么药材来？” 赵暄阳道：“还在山上。” “诶？” “顾县丞要吃的药，缺几味，正好南山上都有。” 苏小雪点点头，忙又问道：“顾景贤不会去的吧？” “不知道。” 苏小雪回头看向马车，谁知正好与顾景贤四目相对，她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尊贵的县丞顾景贤，应该不会上山去自讨苦吃吧！ 休息了会儿，苏小雪跟着赵暄阳上山，走了没几步，她猛地回头。 顾景贤正跟在他们身后！ “你跟过来干什么？”她嫌弃的问道。 “看风景。” 顾景贤背着手，抬头望着葱葱郁郁的山林草木。 南山风景不错，可他最关心的是眼角余光里的苏小雪。 苏小雪撇撇嘴，快走几步，想与顾景贤保持距离。 哪知道，赵暄阳的脚步很慢，她不知道需要什么药草，不可能冲到最前面—— 她无奈的叹口气，尽可能的凑在赵暄阳的身边，问东问西，好忽略掉顾景贤的存在。 “这个。”赵暄阳指着草丛里开着小紫花的草。 苏小雪立刻去挖。 这时，一双靴子出现在她的眼角视线里，青色的衣摆像极了那些挺立的青竹。 她知道那是顾景贤，往旁边挪了挪。 结果，她动一点，顾景贤就跟着动一点，仿佛一只跟屁虫。 她嫌烦，药锄在手指间灵巧地耍了个花样，猛然直指顾景贤的脸，“离我远点！” 第四十二章 治不好脑子 “小雪，你冷静点！”麦冬被吓了一大跳。 顾景贤非常平静的看着挺锋利的药锄，以及那个如虎豹一样，随时都会发动袭击的小丫头，无辜的摆摆手，“我只是想看看我吃的药长什么模样。” 他居然没有“泼妇少自作多情”之类的辱骂，苏小雪有些意外。 不过就算不骂，不代表她会对他有点好脸色，“我不喜欢别人靠这么近，麻烦您离远一点。” 顾景贤很听话的后退小半步，“够了吗？” 他那么配合，让苏小雪不太习惯，小声跟麦冬吐槽，“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别别别，”麦冬猛摇头，“这不就是在说我们赵家药材铺配错药？” “对不起师父，我没那个意思！”苏小雪忙对赵暄阳说道。 赵暄阳刚才似乎在打量他们，在她看过来的时候，飞快转开视线，以至于让她以为自己产生错觉。 “是顾景贤吃了药也治不好脑子了！”她继续说道。 麦冬感觉事情要变得更糟糕了，胆战心惊的望向顾景贤。 结果，他脸上一点怒气的痕迹也找不到。 “或许是还没找寻到最适合的药方，我愿意在赵家药材铺多试试。” 赵暄阳冷漠道：“那你可以换一家大夫和药材店。” “你家是全吉阳做好的了，外地不方便，而且我相信你的本事。” 赵暄阳意味深长的看眼顾景贤，拱手道：“一定会为顾县丞找到最好的。” “师父啊，这是什么药？”苏小雪拿着药草来到他身边，话锋一转，“您知道县令与顾景贤不对付，战火在我身上烧，我大不了假装和您脱离关系。可您要是帮他调理身体，定会让县令以为您和他是一伙的而恼怒，很难撇清干系了。” “不会的。” 赵暄阳的口气很笃定，让苏小雪疑惑他们平头小老百姓，哪里来的勇气掺和到狗官的争斗里。 “为什么？”她追问。 赵暄阳却卖关子，“日后你会知晓的。” 他又瞄了一眼顾景贤。 这会儿，他毫不遮掩的望着他们这边，眉头微微蹙起，似是有些不爽。 “再多挖几颗。” “好吧。”苏小雪继续挖药草，小心翼翼的松动开土壤，尽量避免伤害到根系。 “嘶——” 没控制好力道，药锄破土而出，正好撞在苏小雪按在一边的手指上，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顾景贤控制不住地往前迈一步。 “我没事，皮都没破。”苏小雪吹吹手指，给赵暄阳他们晃晃手，手指上只有一道淡淡的红痕。 顾景贤松口气，从她手里夺走药锄，“笨手笨脚，可别毁了我的药草。” 苏小雪冷笑，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不骂不嫌弃，在他们这对所谓的夫妻身上不可能。 她想要回药锄，顾景贤已经蹲下来挖药了。 苏小雪看他挺认真，忽然好奇起他身体有什么问题。 “是不是因为那方面不行，所以他要恶补一番？”她低声问赵暄阳。 赵暄阳道：“病人的情况，我不能对外说。” 苏小雪了然的“哦”一声，这么神秘，肯定是玩女人玩得身体垮了。 狗官这么急着补身体，是药三分毒，早晚吃死他自己！ 顾景贤利索的挖好几棵药草。 “小雪，你的手指无碍了吗？”赵暄阳问的同时，瞟一眼顾景贤。 顾景贤的动作没有停顿，小心的放好药草，盖上一块布。 “早就没事啦！”苏小雪灵活的动几下手指。 “我们继续走。”赵暄阳没有多余的关心，招呼上麦冬。 苏小雪觉得古怪，不是应该再招呼一声自己吗？ 赵暄阳和麦冬继续往前走了，她没多想。 人家十几年主仆，关系肯定比她亲密多了。 再往深山走去，草木越发茂盛，山路狭窄陡峭。 “前面山崖生长着最重要的一味药。顾县丞，路很难走，要继续跟着吗？”赵暄阳问道。 顾景贤点头，“来都来了。” 苏小雪拾起一根树枝当登山杖，都有些吃力攀爬，回头再看顾景贤，他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我师父为了顾县丞，真是上刀山下火海一样了。” 她希望顾景贤能有点良心，记得赵暄阳的好处，别把腥风血雨带到药材铺去。 顾景贤虽然心中有数，却忍不住吃味。 “苏小雪，过来扶我一把。” 苏小雪冷哼，“顾县丞既然吃不消，何必硬撑呢？我们都是好人，不会嘲笑你不行的。” 顾景贤陡然加快脚步，苏小雪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已经被他抓住了。 “喂！”苏小雪抗议道：“我会一脚把你踹下山！” 顾景贤摇头，“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苏小雪作势抬脚，“来试试？” “我们会一起滚下山。”顾景贤挑了下眉梢。 苏小雪嫌弃的瞪一眼螃蟹大钳子似的手，牢牢的禁锢着自己的胳膊，“麻烦。” “你师父走很远了，要他等你吗？”顾景贤提醒道。 苏小雪回头一看，果然如此，“师父等等我！” 赵暄阳听见了，但是没有放慢脚步。 苏小雪赶紧去追。 顾景贤像个跟屁虫似的，紧跟在后面。 比预想中快一些的追上了赵暄阳，苏小雪喘两口气，猛然发觉这条山路好像变得好走一些了？ “嗯？”她疑惑的低头看看脚下。 山路还是那条陡峭的山路，可是她拖着个该死的狗官累赘，居然没有那么累？ 怎么回事？ 苏小雪琢磨着可能是为了追上师父，所以体内小宇宙爆发了吧。 “这也是，都挖了吧。”赵暄阳吩咐。 “好勒！”苏小雪没再想下去，甩开顾景贤的“大钳子”，动手挖药草。 赵暄阳在旁边走来走去，仔细的在草丛、树根边找寻着药草的踪影。 “好了。”苏小雪挖草药更加速度，举着药草要放进竹篓里，却发现赵暄阳和麦冬又走远了。 她怕顾景贤再拖累自己，赶紧冲过去。 还没走两步，忽然一脚踏空。 她惊愕的发现本来平整草地居然陷下去了！ 糟糕，是猎户用来抓捕野兽的陷阱！ 苏小雪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滑下去。 翻天覆地之间，她听见一声疾呼—— “小雪！” 第四十三章 陷阱 一道黑影落下来。 苏小雪的脑海里浮现出月色下的那双眼睛。 此刻，眼前的人背着光，但双眸一样的清湛雪亮，好比一颗流星，向她划落而来。 那眼里，也有昨晚所见的担忧。 是他吗？ 是方婆子没有道明的江湖豪侠，又出现了吗？ 认识江湖豪侠，好有趣的！苏小雪兴奋起来，在对方伸手抱住她的时候，没有挣扎，两人一起落在陷阱底部。 她趴在那人的身上，有了缓冲，近一丈深的陷阱也没摔疼她。 “大侠，你没事吧……”她急忙翻滚到一边，怕压伤了人家。 “没事。” 头顶有阳光落下来，她定睛看着豪侠坐起来，如墨一般的发丝挡在了脸前，看不清楚容貌，但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人家狼狈，充满了期待与激动，想要一睹这位高人的真容。 不过……刚刚两个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苏小雪一个激灵，不等这位豪侠自己动手，她直接拨开他脸前的头发。 “怎么是你？！”她要吐血了。 顾景贤反问，“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苏小雪差点给他头发直接薅下来，刚刚脑海中的一切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 错觉，一定都是错觉！ 她跳起来，冲着洞口叫道：“师父，救命啊！” 随着叫喊声，洞口出现两张人脸。 麦冬关切的叫道：“顾县丞，小雪，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 “我们没事。” 苏小雪与顾景贤同时回答。 她不爽的瞪他，“谁跟你是们了？” 顾景贤道：“麦冬问的是‘你们’，我如实回答而已。” 算了，苏小雪懒得计较字眼了，“麦冬，你们带绳子了吗？麻烦救我上来。” “救我们。”顾景贤紧跟着开口。 苏小雪当没听见。 麦冬不好意思，“我没带绳子，我下山去找村民来救你们吧？” “麦冬。”赵暄阳叫住他，“去小雪邻居家问问，不要声张，免得村民大张旗鼓，让顾县丞难为情。” “好。” “麦冬快点回来啊！我给你做好吃的！”苏小雪又大叫道。 陷阱不大，跟狗官在一起令人像吃了假桃榔似的，浑身痒。 麦冬已经跑远了。 苏小雪吐口气，往旁边站站，尽量和顾景贤离远一点。 顾景贤还算配合，不凑过来自讨没趣。 苏小雪仰着头，想和赵暄阳说说话，打发下等待的时间，谁知道洞口已经不见人影了。 “师父？”她喊道。 “我去采药。”赵暄阳的声音远远的飘来。 不要走啊，师父……苏小雪苦巴巴的伸出尔康手。 四周安静下来，连风声、鸟鸣也听不见，仿佛时间停止了。 陷阱深处，泥土里渗出一阵阵寒意，就算有明晃晃的太阳也抵挡不住，苏小雪搓搓胳膊，打了个冷颤。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声，接着她明显的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 她迅速闪到一边，戒备的盯着举着外衫的顾景贤，“你干什么？” 顾景贤抖抖自己的外衫，“你不是冷吗？” 这么温柔体贴的顾景贤与原主往日记忆里的，终于有了重叠，可是他们再相遇后，种种变化已经让他们分道扬镳，见了面，更像是两只斗鸡。 苏小雪不太习惯，“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顾景贤对她冷漠疏离，心里惆怅。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四周静谧，好像整个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无需再藏着任何秘密。 许许多多的话语就在嘴边，差一点就可以全部告诉小雪。 但现在，是合适的时机吗？ “小雪，来县衙做事吧。” 酝酿片刻，顾景贤终于脱口而出。 苏小雪以为幻觉在继续，“我不想为狗官做事。” “董家的事不会就此罢休，如果有了县衙做靠山，不管是董家，还是在芦山村，都没人再来找你麻烦。” 顾景贤看到顾云书气势汹汹的去找苏小雪，便叫衙役把人喊过来。 接着顾云书指着这个人那个人，阴阳怪气的说苏小雪与他们勾三搭四，连肚兜都送给人家，是芦山村最有名的荡妇。 顾云书还问他，戴了绿帽子还不休妻，是不是苏小雪狐媚子本事了得，床上功夫也厉害的很，所以舍不得？ 他早就打听过了，听顾云书再说出来，依然既心疼又愤怒。 虽然他得在外表现的嫌弃苏小雪，可是被当众如此羞辱，不可能白白咽下这口气，于是下令以调戏良家妇女之名，叫衙役把顾云书狠狠的打一顿。 回头县令若是问起，便借口“好歹有段夫妻缘分，是男人怎可能容忍如此羞辱”，也能蒙混过去。 那些传闻与小雪不清不楚的男人们看顾景贤被打得半死，一个个吓得直哆嗦。 可是小雪仍然待在芦山村，外人看起来他不管不顾苏小雪，说不定贼心不死，又来纠缠小雪。 如果小雪去衙门做事，会让村民忌惮，不敢再来骚扰。 再来，县令得偿所愿，便不会再来搞事。 他也方便保护她。 还有小雪与赵暄阳的关系，更方便他接近赵家，调查丹药一事。 他真诚的注视着苏小雪，“京里派了巡查御史，暗中巡视各地，调查地方官有无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之事。一旦发现，必将严惩这些贪官污吏，而揭发罪行之人，会得到朝廷的奖赏。” 苏小雪眼睛一亮，弄死够县令，来了青天大老爷的话，吉阳百姓们就可以好好过日子。 而她如果能查到狗官们的罪证，举报给御史，拿到奖赏，和婉婉就不吃吃喝，而且如果雀花藤种植成功的话，就可以买地，扩大种植规模，赚更多的钱！ 顾景贤看她眼睛闪亮亮的，更加真挚，“我是真心为你打算。” “真心？”苏小雪警惕起来，她才不信这个狗官有什么真心呢，“怕不是引诱我掉入陷阱，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除掉我这个碍事累赘吧？” 顾景贤苦笑，“怎么会呢。” 苏小雪抱臂冷哼，“你就不怕查到你贪赃杀人，残害百姓的罪证？” 顾景贤冲她温柔一笑，“不怕。” 第四十四章 心动了 这笑容，灿若朝阳，炫花了苏小雪的眼睛。 这一刹那，那个救下她的江湖豪侠又出现在脑海里。 但是她用力甩甩头，顾景贤这个狗官，才没人家那么干净的眼眸呢。 可不得不说，在那道笑容中，她居然对他的提议有点心动了。 顾景贤说的也对，如果她去衙门做事，可以省去不少麻烦，报酬也能用做日常开销，不必总麻烦方婆婆，或者积攒下来，日后买地做生意。 虽然其中有危险，可是做古董生意多年，小偷抢匪和各种奸商，她又不是没见过。 她才不会怕呢！ “嘴上说的轻松哦，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你藏着什么坏水呢。”苏小雪不留情的吐槽。 顾景贤迈出一步，“到了衙门做事，看得更清楚，不就知道了？” 一阵冷风窜过，冰凉凉的气息刺痛里鼻子。 苏小雪“阿嚏”一声，推开顾景贤，“你臭到我鼻子了。” 顾景贤自觉的后退，“你先考虑，我很有耐心等你的答复。” “哦。”苏小雪轻咳，让自己显得对这件事兴趣不高。 顾景贤知道成功的希望很大了，又叮嘱道：“你直接答应县令，不必提起我。” “古里古怪。”苏小雪嫌弃的瞪他。 顾景贤笑笑。 这时，麦冬回来了，“我把绳子丢下来，你们绑在身上，我一个个拉上来。” 如果不是陷阱下面太冷，顾景贤嫌麦冬回来的太快了。 他与小雪之间的气氛难得还算愉快，多么想多享受一会儿。 麦冬丢下绳子，苏小雪麻利的绑在自己的腰上，等麦冬喊了声“可以了”，开始往上爬。 还好她学过攀岩，又有麦冬的帮助，小猫一样敏捷地爬上去。 接着，麦冬又把顾景贤拖上来。 “阿嚏——”苏小雪鼻子发痒，捂着口鼻，打了个更响亮的喷嚏。 然后，她发现尽管上来了，站在阳光下，可是身体依然微微打寒颤，骨子里都冷冷的。 她忍不住又猛搓几下手臂，阻挡不了鼻涕从鼻孔里流淌出来，脑子就像被人打了一拳，开始晕乎乎的。 完蛋，感冒了。 一件衣服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肩膀上。 衣服上残存的热度，透进了她的身体里，带给她些许舒服感。 “嗯？”她一抬头，顾景贤站在面前，“不需要你……” “你病情加重，如何照顾婉婉。” 苏小雪爱惜自己身体和婉婉，道声谢。 “不用这么客气。”顾景贤转头吩咐麦冬，“小雪冻着了，请你们少东家回来，我们下山吧。” 麦冬惊诧，借个绳子的功夫，他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快去。”顾景贤催促道。 麦冬一步三回头的看看他们。 赵暄阳就在不远处，回来后审视的目光扫一眼隔了有三丈远的两个人，他们好像很嫌弃彼此，连身上的气味都不想沾染到。 “药都采到了，下山给县丞煎药。”他看起来对他们的关系毫无兴趣。 可麦冬一肚子好奇，凑到苏小雪身边，悄声问道：“顾县丞没对你怎样吧？” “敢怎样？”苏小雪冷哼，“带他腿都打断。” 顾景贤听见了，回头看眼苏小雪。 “看什么看。”苏小雪冲他做鬼脸。 顾景贤转回头，笑了。 “可你们之间……”麦冬差点要大叫“都这样了还说没什么”。 苏小雪耸肩，“别多想啦，我们之间如果还有什么关系的话，就是欠彼此一张和离书！” 这句话，顾景贤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没听见。 下山后，顾景贤直接上马车待着，方婆婆说院子里厢房多，招呼苏小雪带着婉婉住到她家，方便养病。 苏小雪也怕睡一张床上，把感冒传染给婉婉，道谢答应。 赵暄阳借了方婆子家的灶间煎了两碗药，一碗由麦冬送给顾景贤，另一碗他亲自端给苏小雪，坐在床边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下去。 “顾景贤和你说过什么？” 苏小雪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赵暄阳道：“真正的顾景贤，或许与你想的不一样。” 苏小雪是觉得今天太诡异，“可说不定是顾景贤耍花招呢？” “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苏小雪也想不透，何况感冒之后，发热流鼻涕，脑子也昏沉沉，想不清楚事情。 “你好好休息，想明白了再答应。”赵暄阳拿起空碗离开。 方婆子进来看她，替她掖好被角，“婉婉在我屋子里，玩布老虎呢，我再给你煮一些白粥。” “麻烦你了，方婆婆。”苏小雪注意到床头放着顾景贤的外衫，“这件衣服是顾景贤的，帮我还给他吧。” “好。”方婆子出去，看到马车已经远去，回厢房告诉苏小雪，“人都走了，我们也不好随便扔县丞的东西，先留在这里吧？” 苏小雪无奈的撇嘴。 方婆子窃笑，收好外衫。 她有预感，这件衣服将来一定能派上用场。 赵暄阳直接送顾景贤回衙门。 顾景贤向他拱手，“多谢少东家帮忙。” “不用客气，小雪是我徒弟，做师父的会护她周全。” 顾景贤从赵暄阳冷漠的语气里，听出威胁的意味。 赵暄阳不会向任何人多话今日的经历，也不会容他伤害小雪。 “少东家放心，小雪会是你最出色的徒弟。”顾景贤跳下马车，大步走进衙门。 县令刚回来，派了人在门口蹲守，一看他回来，便请到书房。 “听人说，你和赵家大少爷上山采药去了？”县令打量着他。 顾景贤点头承认，“与他颇有相见恨晚之感，而且乡野村夫太过吵闹喧哗，我听得头疼，与他上山走走。” “哦……苏小雪没来纠缠你？” “她可能有点自知之明了。” 县令没看出端倪，但没放下心，心想着问问赵老板，看赵暄阳是什么说辞。 顾景贤问起董家的情况。 “我没提起苏姑娘。”县令故意先苏小雪，看顾景贤依然没什么反应，闷闷的继续说道：“只道是董少爷一伙人喝醉酒上山玩耍，触怒山神了，不过……” “不过什么？” 县令叹口气，“不见下毒和伤口，董少爷几个人都不能行人事了……也不知是什么妖术。” 顾景贤忍下笑意。 “触怒山神，这能怪谁？而且实在太丢人了，传出去非被人耻笑不可，董家只好吃哑巴亏了。”县令上前来，拍拍顾景贤的肩膀，“你和我，还有苏姑娘，都不会有事了。” “好。”顾景贤作揖，“我先走了。” “去吧。”县令等顾景贤走了，嘴角划过一抹阴狠的笑。 董家都栽了，也不能阻止他收手。 第四十五章 开杂货铺的前期准备 苏小雪休息三天，感冒好全了。 她准备搬回自己的小窝，方婆子没挽留，帮忙收拾东西。 “嗯？”她看到顾景贤的外衫也被丢在包袱皮里。 方婆子装傻。 苏小雪两根手指捏起外衫，伸直胳膊远远的举起，“一直没来拿，扔了吧。” “别了吧？”方婆子连忙按住她的胳膊，“万一顾县丞想起，回头问你要，你拿不出来，不就给他机会做文章了？” 她说的有道理，苏小雪可惜这个世界没快递，不然直接打包快递到县衙。 不过就算有跑腿的，她身上也没闲钱给人家。 苏小雪只好将顾景贤外衫随便裹一裹，带着婉婉回茅草屋。 放好东西，她先回古董店里。 合作伙伴已经帮她卖掉五个碗，除掉佣金，居然有一千五到账。 她缴纳了水电等费用，因为王宅的碗还没卖，所以她精打细算一番，花三百块钱网购些零食和菜肉水果。 方婆子那么照顾她，得回报人家。 她又把王宅的碗擦拭一遍，包装好放进快递柜。 接着，她去田里仔细看看。 三天来，都是方婆子帮忙照看，雀花藤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长势更加繁茂，那一片片绿油油的叶子跟金元宝一样好看。 她耐心的一棵棵检查过，确定没有问题后，叫上方婆子一起在村子里走走。 方婆子过日子也要花钱，既然打算在村子里开杂货铺，怎么能不事先做市场调研呢？ “我都没想过要在村里问问。”方婆子觉得挺新奇。 苏小雪道：“咱们村里有山有水，有人习惯不花钱，就地取材，也有人直接去县里的市集买，所以一定先弄明白大家的需求，避免卖不出货，积压在仓库里。保存积压货，要耗费人力物力，影响利润。” 方婆子点点头，“说到去市集买，会不会大家都习惯了，不来咱们的杂货铺？” “一来一回奔波，不说累和麻烦，要让他们有一寸光阴一寸金的观念。就近买，节省下的时间可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方婆子笑了，“小雪，你真聪明。” 苏小雪摸爬滚打做古董生意多年，自然积累下不少经验。 两人有说有笑的沿着小路，拜访遇到的每一个村民，上至头发苍白的老头老太，下至穿开裆裤撒欢的稚童，她们都没放过。 从他们日常需要购买哪些东西，又有什么在村子里就可以制作解决的，苏小雪详细询问，带了纸笔和录音机，全都记录下来。 她还故意问的大声，让消息在村子里传开。 不用她找上门，爱看热闹的村民们主动聚集过来。 “苏小雪，昨天顾景贤才来过，你就按耐不住寂寞，在村里到处勾搭了？” “毕竟不带她去县衙享福，她只能傍其他男人，好供她吃吃喝喝呢。” 几个女人闲言碎语，但男人们哪敢像以前那样戏弄苏小雪？ 顾景贤把顾云书打了个半死，不留情面。 哪个男人能容忍戴绿帽的事被当众说出来，就算是一向斯斯文文的顾景贤，在那一刻都变成一头猛兽。 他顾景贤可以不要，但旁人不准调戏他曾经的女人，这份霸道让男人们束手束脚，不敢乱来。 “行了行了。”村长也赶过来，对人们使眼色。 接着他上来问苏小雪，“董家那边没事吧？” “我不清楚。”苏小雪摇头。 村长急了，“你快去找县令问问清楚！” “不去。”苏小雪果断拒绝，脑子里闪过顾景贤提议她去县衙的事。 村长指责道：“你也要为整个芦山村考虑吧？难道要看乡亲们都被董家害死？” 苏小雪晃晃手里的纸笔“我和方婆婆要调查下大家日常所需，为将来开杂货铺子做准备，这件事也很着急，做不完我不会浪费时间去县衙的。” 村长赶紧招呼大家配合苏小雪，“不想因为董家报复而遭殃，就老老实实回答小雪的问题！” 众人看村人脸色很吓人，心中再不情愿也配合苏小雪的调查。 “好了。”问完最后一个人，苏小雪将厚厚一叠纸交给方婆子。 方婆子向她竖起大拇指。 村长催促道：“小雪，可以去了吧？我叫牛车送你。” 苏小雪这才懒洋洋的答应，“那好吧。” 村长连忙叫人安排牛车，送苏小雪去县衙。 顾景贤那只白眼狼，装得两袖清风，油盐不进，不收礼不说清，摆明是翻脸不认家乡人，是指望不上得道升天了。 现在只能看苏小雪这边。 苏小雪叫上方婆子一起去，不仅是顺便调查周边村庄的需求和县城杂货铺的商品价格，还想问问她对于去县衙做事的看法。 三天下来，她还是想不明白。 方婆子知道有戏，欢喜的劝道：“到了身边，可以看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总比咱们在这儿胡思乱想，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要防备着强的多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苏小雪慢慢点头，她去了县衙就能知道县令与顾景贤的阴谋诡计，也好做出合适的应对。 方婆子道：“你那药田还要好些日子才有收获，将来买地买种子，雇人做事都要花钱，不仅如此，还要和衙门打好关系才有更多门路，现在是绝好的机会。” 除了要服务狗官外，可谓是好处多多，好像只有傻子才不会答应。 苏小雪定下心神，仔细的琢磨着好坏。 到了县衙，方婆子按照苏小雪的吩咐去赵家知会一声，再去杂货铺假装客人，打探行情。 苏小雪跳下牛车，刚敲开县衙的小门，就看到翩翩青衣，迎面而来。 如果不是这里是科技落后的古代，她都要怀疑顾景贤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安装了GPS定位追踪器！ 顾景贤好像没看她。 衙役在行礼后，有意无意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打转。 顾景贤脸上写满冷漠，径直往前走着。 就在他们快要擦身而过的时候，苏小雪看到顾景贤向自己眨了下眼睛，眸子里盛满了清湛温柔的笑意。 然而只有须臾之间，他又恢复了冷漠，扬长而去。 苏小雪有些愣怔，那股子熟悉感又来了。 “县令在书房。”衙役打断她的思绪。 苏小雪皱眉，县令早就知道她会来？ 第四十六章 爆炒猪头 原来，村长为了巴结县令，成了他的狗腿。 苏小雪摇摇头，跟着衙役来到书房。 县令笑着起身迎接，衙役意味深长的看他们两眼，赶紧关门开溜。 “苏姑娘，你怎么来了？” 看他那副不知情的模样，苏小雪真想建议他进军娱乐圈。 不当演员可惜了。 苏小雪道：“正好要到县城走走，所以顺便帮村长问问看，董家那边如何了，不会来芦山村报复吧？” 县令温和笑道：“董家虽然嚣张跋扈，但是我经由我苦口婆心的一番劝说，明白是他们自己惹怒山神，为了不把祸事蔓延到整个家族，息事宁人为妙。” 苏小雪略夸张的拍着胸口，松口气，“多亏有县令从中周旋，方才保我们整个芦山村安全。” 县令背着手，挺起胸膛，十分骄傲，“为了你们，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苏小雪快被他“正义凛然”的假模假样给恶心吐了。 于是，她福了福身，“多谢县令，民女就不打扰您了。” “诶？”县令伸手，“快中午了，苏姑娘可以再做一道菜给我吃吗？” 苏小雪假装犹豫。 县令登时两眼冒出泪光，哽咽道：“不瞒苏姑娘，前些天我意外发现我夫人红杏出墙，没想到恩爱多年，她竟是如此伤我，让我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只求有一盘热腾腾的可口饭菜，能稍微慰藉我的心。” 苏小雪便顺着这个台阶下，“县令别伤心，想吃什么，民女为您做。” 县令以为她被自己感动，暗暗得意，“苏姑娘做什么，我便吃什么。” “好。” 县令亲自带着苏小雪来到灶间，厨子等人一看，便知苏小雪来历不凡。 “需要什么，尽管拿。”县令十分大气的一挥手，“你们都听苏姑娘的吩咐。” 众人连声答应。 苏小雪不想继续看县令恶心的表演，假意好心的说道：“县令，这儿油烟大，您先回去等吧。” “这……”县令打量着她姣好的面容，表现得自己很关心她。 苏小雪神秘的眨眨眼，“等会儿好给您一个惊喜。” “惊喜？”县令狡猾一笑，等下他也要送苏小雪“惊喜”。 “那你忙着，我就等着吃了。” 苏小雪呵呵假笑，目送县令真的离开后，在灶间里转悠一圈。 没找到山珍海味，都是普通食材。 想来是没嚣张到把珍贵的食材放在显眼的位置，这意味着要找寻狗官们的罪证，绝非易事。 “苏姑娘，您想做点什么？”一名厨子上来前巴结。 看情形，这位就算成不了新的县令夫人，起码也是个姨娘！ 苏小雪没发现什么感兴趣，扬天叹口气。 “嗯？” 她发现房梁上挂着一只腊猪头。 “这个吧。” 厨子帮她取下猪头，“苏姑娘是要蒸了后，加上秘制调料吃吗？” “不。”苏小雪手起刀落，将猪头劈成两半。 午饭时间，苏小雪跟在丫鬟身后，回到书房。 果不其然，县令把顾景贤叫来了。 他把位置安排的绝妙，正好面对着房门，她有跟在丫鬟身后，都无法一下子看到对方。 于是在丫鬟走开之后，他们无可避免的四目相对。 县令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顾县丞住在衙门，按说我该好好照顾他，请苏姑娘不要介意。” 接着，他又凄凄的望向顾景贤。 “我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也请顾县丞包容一下。” 苏小雪从丫鬟手里接过自己的那盘菜，搁在桌上，“这是我做给县令的，爆炒猪头。” 顾景贤正在喝茶掩饰，听到最后四个字，差点喷水。 苏小雪又在借着做菜骂人了。 县令已经习惯她如此直白的菜名，看向盘子里红红绿绿的菜，深吸一口气，香味扑鼻，令他直接用手拿起一块丢进嘴里。 腊猪头麻辣焦香，软软糯糯，毫不油腻。 “真好吃，顾县丞也来尝一尝吧。” “不行！”最先拒绝的是苏小雪，“这是民女给县令的一番心意，旁人不许吃。” “我不吃猪头，县令慢用。”顾景贤不在意的微笑。 骂人的菜，适合县令一人独享。 “那好吧。”县令招呼苏小雪坐下来一起吃饭。 顾景贤要起身，“既然县令有客人，我不打扰你们了。” 县令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硬扯着坐下来，“唉，我与宝娘走到这一步其中多少误会，再看你们，心生不忍。若实在无夫妻缘分，也不必跟仇人一样吧？” 顾景贤一脸薄凉，“我没出言讥讽苏小雪，已经是看在县令的面子上了。” 县令连连摆手，“何必如此，再给我个面子，让我做回和事佬可好？” 顾景贤摆着冷脸，油盐不进。 苏小雪冷笑，“县令好意，民女心领了，还是不要在无情无义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看他们不看对方一眼，县令十分痛心，亲手倒了三杯酒，“来来来，先别动气，喝杯酒让我们敞开心扉的说话。” 苏小雪知道今日这一趟是县令的诡计，说不定这杯酒里也有玄机。 她推脱自己不会喝酒。 县令硬是把酒杯往她跟前送，“这是特意准备的桃花酒，花香醇厚，喝不醉的。苏姑娘尝尝吧。” “真不行，真不行……”苏小雪连连摆手。 她故意忽然加大动作，手背撞在酒杯上，县令没拿稳，就被脱手掉在他衣服上。 “对不起啊县令，我不是故意的。”苏小雪盘算等下趁县令去换衣服，她马上跑路，至于来县衙工作的事，下次再说吧。 顾景贤帮腔，“县令快去换衣服吧，免得着凉。” 苏小雪偷瞥他一眼，当着县令的面，他俩不针锋相对，让她都有点不习惯了。 “苏姑娘，我衣服都喝下一杯酒了……”县令都没起身，狡黠的注视着苏小雪，“你也该喝一杯，当给我个面子吧？” 说着，他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杯。 苏小雪这次特意仔细盯着，发现县令在倒酒的时候，按在酒壶把柄上方的拇指因为用力度过而发红。 倒杯酒，不必如此用力。 把柄那里有个圆形凸起，莫非是个机关？！ 这就是影视剧里常常出现的暗藏机关的酒壶吗？ 只要按动机关，本来正常的酒水，会变成毒药！ 第四十七章 县令重口味 苏小雪心中惴惴，如果借口尿遁，回来之后县令仍然会逼她喝酒。 唯一的出路，是她必须喝下一杯酒。 她的视线落在县令的那杯酒上。 县令试探她与顾景贤，肯定不会在自己酒里下毒。 苏小雪急忙张望两旁，想要找点分散县令注意力的东西。 “嘶——”顾景贤忽然皱眉，捂着肚子弯下腰。 县令被吓了一跳，关切道：“顾县丞，你怎么了？” “早上吃的粥凉了，闹肚子。”顾景贤一脸痛苦。 “哎呀呀，粥要是凉了，尽管吩咐下人热了再吃。”县令叫人进来。 苏小雪一看两人都没看桌上，再听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换自己与县令的酒杯。 刚做完，门被推开了，小厮匆匆进来。 县令看向苏小雪，“帮忙扶一扶顾县丞吧。” 苏小雪很冷漠，“民女力气太小，扶不动。” 县令看她那么绝情，只好亲自扶着顾景贤出去。 他们是走了，但是一个丫鬟进来，盯着苏小雪。 反正酒杯已经被调换过了，苏小雪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打量着书房里的布置。 和古装剧里的书房差不多，没有特别之处。 博古架上的玩意儿，精致漂亮，但只能算一般货色，估计在这个时代也买卖不到多少钱。 按照古装剧的套路，地砖下、书架后都有可能存在暗格。 苏小雪虽然垂涎举报奖金，但也知道不保住自己小命，这笔钱永远在梦里。 丫鬟在旁边，她安分的坐着，没敢轻举妄动。 等了一刻，顾景贤和县令回来了。 “让县令担心了。” “没事没事，关心你是应该的。” 两人演着和睦的戏，相携进来，回到位子上。 “不好意思，让苏姑娘久等了，快吃吧。”县令看眼酒杯，拿起来，示意苏小雪和顾景贤一起喝酒。 苏小雪有点想看这杯酒会把人怎么样，所以顺从的举杯，“县令盛情相邀，民女便不推辞了。” 县令很满意她的识相，又看向顾景贤，“闹肚子身体凉，喝酒能暖和。” 哪里来的歪理……苏小雪不由地吐槽，不过想到顾景贤那杯酒也很有可能被下毒了，心一下子跳地很快。 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狗狗相争，要两败俱伤喽！ 紧跟着，她居然有点担心顾景贤喝酒后会出事。 要不要想办法把他那杯酒也给弄撒了，然后调换？ 可是要再次转移县令的注意力，一定会引起怀疑的。 “来，喝酒！”县令目光灼灼，嘴角的笑意快要掩藏不住。 等会儿美酒下肚，看他们的郎情妾意还藏不藏得住。 苏小雪喝酒时，瞟着另外两个人。 县令没有怀疑酒有问题，豪爽的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顾景贤仗着屋里没有第四个人了，面无表情又动作自然将杯中酒往身后一泼。 酒水不偏不倚，落入他身后的花盆里。 紧接着，他掩嘴咳嗽，好像酒水刺激到喉咙而引发不适，正好遮住酒水落地的声音。 真是个机智的狗官。 苏小雪忍不住笑笑，放下酒杯，跟着咳嗽几声，不好意思的对上县令的眼神，“有点辣嗓子呢。” “下回让苏姑娘尝一尝味道更清淡的梨花酒。”县令看看两人的酒杯，都空了，非常满意，“来，吃饭吧。” 他提起筷子，连吃好几口.爆炒猪头。 “苏姑娘，你就再考虑考虑来衙门做厨娘吧，这手艺比所有厨子都好。” 苏小雪瞄一眼顾景贤，“民女跟着赵家药材铺的少东家学习，还要打理药田，近来也在准备着和邻居开一家杂货铺，补贴生活，所以……” “只要中午，或者晚上过来做一两道菜就行，不比种地舒服的多？” “可民女早就答应好别人，不好言而无信吧？”苏小雪为难的揪着衣角，“县令也不希望民女是那样不守信的人，对吧？” 话到这个份上，县令明白只要自己退让一步，就可大功告成了！ “我每个月给你十两银子，另有车马接送，绝不会耽误你做其它事，如何？” “十两？！”苏小雪假装惊讶，眼中冒着星星一般的亮光。 “是，若是菜做的好，另有奖赏。”县令点头，“若是苏姑娘不放心，我们写一张字据便是。” 十两银子可以买三根品质最低的雀花藤，还有的剩，狗官不愧是狗官，搜刮来的民脂民膏，用起来毫不手软、心疼。 苏小雪琢磨着从狗官身上挖一笔是一笔，然后拿出一部分来接济贫苦百姓，不然她良心过不去。 “县令，您真是个大好人！”她猛地起身，“有了这笔钱，杂货铺就能顺利开张了！” “那么，苏姑娘是答应了吗？”县令搓着手，迫切的问道。 苏小雪羞涩的点头，“民女怎能拂了您的好意呢？” 县令看眼顾景贤，他正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对他们的谈话充耳不闻。 “明日就开始，可好？”县令主动去书案那边写了一张字据，交给苏小雪。 “好。” 苏小雪刚答应，就见县令双眼瞪直，身体摇晃几下。 毒发了！ 她心头一震，立刻学着他的样子，也瞪大眼睛，身体摇摇晃晃。 “唔——”县令白眼一翻，身子往后栽去。 顾景贤眼疾手快，伸手搂住县令，然后慢慢地放在地毯上，防止他直接栽倒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县令怎么了？”苏小雪装傻。 顾景贤发现县令脸上渐渐发红，呼吸也有些粗重，与小雪那晚十分相似。 他冷哼一声，拿起酒壶，给苏小雪看内中的机关，“害人终害己。” 苏小雪看了一眼里面复杂的机关，往后退一步，“你要干什么？” 顾景贤拿起筷子，在酒壶里捣鼓两下，然后盖回盖子，放到原处。 “继续装得惊讶。”他吩咐完，大叫道：“来人啊，县令晕倒了！” 门立刻被推开了，几个人进来一看晕倒的人居然是县令，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还不赶紧把县令扶到床榻上，再叫大夫过来？”顾景贤呵斥道。 众人手忙脚乱的把县令扶到一边的床榻上。 “哎呀，别走！”县令仍然双眼紧闭，但是双手双脚挥舞起来，嘴里发出一阵阵淫笑。 “县令？”几个人更加惊诧。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县令忽然抓住床边一个五大三粗的衙役，拉扯到自己身上，噘着嘴就往他脸上亲，“美人，来亲一个——” 第四十八章 饭都要吐出来了 其他人都惊呆了，顾景贤无动于衷，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中—— 县令“吧唧”一口亲在衙役的脸蛋上，留下大大的一个口水印。 一口完了，县令还不尽情，一边嘟囔着“怎么刺拉拉的”，一边搂紧衙役，要再亲一口。 衙役死了的心都有，大叫道：“县令，是小的啊！您别亲我——” 话音未落，又一个口水印落在他脸上。 苏小雪多么庆幸自己只喝了一杯酒，没吃东西。 不然这么辣眼的场面，她非得全吐出来。 县令又“嗤嗤”的笑起来，开始剥衙役的衣服。 “还愣着做什么？”顾景贤一声喝，终于吓醒呆住的人们，“赶紧拉开他们！” 众人着急忙慌的一部分人抓住衙役，一部分人摁住县令，好一顿折腾终于将两人分开来了。 衙役仿佛受到天大侮辱，粗野的汉子竟是摸着眼泪飞奔出去。 众人看着在床榻上手舞足蹈的县令，齐声哀叹。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先走。”苏小雪为了自己的胃，决定开溜。 “站住。”顾景贤叫住她。 “县丞有何指教？”苏小雪板起脸。 “跟我过来。”顾景贤率先往外走。 有人跟着他们出来，谁知道他们出门后没走几步，就站在廊下，他只得扒在门口，只偷听到什么“要是此事泄露，定会严惩你”。 想来是警告苏小雪不要把县令的丑事宣言出去，这人一琢磨，就漏听了几句话，再定睛看过去时，顾景贤已经大步走来。 苏小雪也往外走去。 顾景贤在警告完她不许乱说后，眼神忽然一变，笑说“我们配合的天衣无缝，今后可要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 断了你的狗头。苏小雪在心中骂着，顾景贤八成是在打坏主意。 她就让狗官们同归于尽！ 从衙门出来，她跟送她们来的牛车主人交待一声，便去县衙斜对面的茶楼。 方婆子伸长了脖子，一直张望门口，看到她出现，急忙挥手示意。 “我答应县令，去衙门做饭。”苏小雪一坐下来，便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方婆子。 “我帮你照顾婉婉。”方婆子主动说道。 苏小雪和她来往这些天，看得出她真的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婉婉交给她可以放心。 况且婉婉终究是这个世界的人，要学习怎么在这里生活。 “谢谢你方婆婆。”苏小雪乖巧的冲她笑。 这一刻，她有了点家的感觉。 婉婉与方婆婆都是她的家人，她会拼尽一切可能，让一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跟我客气什么。”方婆婆点着用布片包裹起来的一叠纸，“没有你，我开杂货铺怕是要把棺材本都给赔了。” “哪会！”苏小雪笑着喝口茶，问道：“调查的怎么样了？” 方婆婆抽出几张纸，“我去了县城最大的一家杂货铺，他们种类齐全，但是价格不便宜。” 苏小雪急着看，方婆子忙将几碟点心推到她面前，“别光顾着看，快吃点东西。” “嗯！”她一边吃点心，一边看收集到的资料，心里头暖洋洋的。 “种类齐全但都是好货，他们是做的达官贵人的生意。”她看完，做出结论，“没有普通百姓光顾？” “有是有，但很少。”方婆婆压低声音，“听说他们老板和刺史府，咱们县令的关系都不错，是不是由马队从外地带回稀奇的宝贝进献给衙门呢。” 苏小雪抽出那页记录着种类的纸，“可以留着做参考。” “好。”方婆婆收好那张纸。 两人简单吃过午饭，去其它杂货铺看看，碰巧遇到芦山村来的，抱怨有时候为了买个小物件，非要进城来，太麻烦了。 苏小雪趁机宣传，“方婆婆在筹备开杂货铺，就在咱们村子里，以后买东西就方便了，帮忙多宣传一下吧？” 那人用复杂的眼神打量几眼苏小雪，但答应下来。 苏小雪逛完几间铺子后，收获不少，但急于解决的一桩大问题，是进货渠道。 如果找不到物美价廉的进货渠道，就得做亏本生意。 那些杂货铺不可能把自己的进货渠道随便透露给外人，就怕被抢了生意。 他们在县城转悠一圈，能找到供货商，但不是价格不行就是质量不好。 “这可怎么办啊，小雪？”方婆婆都急了，寻思着偷偷去找顾景贤。 他是县丞，掌握全县户籍，查这些轻而易举，唯一头疼的是要避开县令和他的爪牙。 “有了！”苏小雪在翻看店铺资料的时候，找到了灵感，“我们可以先合作呀！” “合作？” 苏小雪指着一家在城北的杂货铺，“那边人少，生意不太好，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货架上都有点灰尘了。” 方婆婆想了想，“我没留意到。” “他们肯定发愁销路，就由我们帮他们打开！” 方婆婆拽住兴冲冲要过去的苏小雪，“但是从他们家进货的话，岂不是卖价很高？芦山村的人会嫌贵的吧？” 苏小雪眨眨眼，“试试就知道了。” 她们回到那家杂货铺，方婆婆这才留意到货架上的东西真的落有一层灰了。 换到热闹一点的地段，这些日常用品早就卖光了。 苏小雪看到老板，开门见山说明自己的来意。 老板警惕的盯着她，“可以是可以，但是价钱得按我们买价来。” “老板，你的货物积压在这里，每次收拾整理的时候，不觉得很麻烦吗？只要你价钱合适，我可以帮你卖掉一些哦。”苏小雪一脸真诚，眼中带着些许忧虑，仿佛是真情实感的在为老板操心。 老板不情愿的点下头，但嘴硬道：“反正放在这里不会坏，迟早能卖出去。” 苏小雪摇摇头，来到角落，拿起一只竹条扎成的扫帚。 “干什么，这扫帚多结识？除非你故意扯烂！”老板冷哼。 苏小雪来到面前，当着他的面，扯开竹条，露出原本扎紧的地方。 一股霉味飘散出来，老板皱眉。 苏小雪道：“按照你的保存方式，很快竹条会发霉发烂，试问这样的东西，你除了扔掉，还能做什么？” 老板嘴角抽搐，说不出话了。 她轻轻放下扫帚，在铺子里走一圈，指点出不少容易存放出问题的东西。 老板渐渐瞪大眼睛，不由地赞叹道：“小姑娘，你懂的真多。” “过奖了，我也就是看得多罢了。” 老板搓搓手，厚着脸皮问道：“你能不能跟我去仓库看看，帮我再指点一二？” 第四十九章 厨娘还是姨娘 “指点完了呢？”苏小雪反问。 “嘿嘿嘿……”老板一顿傻笑。 他一支吾，方婆子不客气的讥笑一声。 一点付出都没有，就像要别人指点，脸呢？ 听见笑声，老板脸颊通红。 苏小雪和和气气的说道：“不是不能指点，可指点完了，因为客人少，你的货物依然堆积在仓库里，不仅不能换钱，还要花钱去保管他们，久而久之，你兜里有钱吃饭吗？” 老板诧异，“还要花钱才能保管好吗？” “当然！”苏小雪点头，“防潮防霉，还要防盗防火，哪样不需要钱？” 老板听着像是不小的一笔开销，犹豫了。 苏小雪透出奸商的微笑，“如果老板觉得亏本，索性跟我合作吧。” “大概还要花多少钱保管……” “先带我去仓库看看。” 老板赶紧请她们过去。 苏小雪几眼扫清楚他的货品，然后拿起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每个月，至少这个数。” “这么多？！”老板一阵肉疼，“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真的没算错吗？” 苏小雪不容置疑的点头。 她为了保存好古董，不断学习新知识，相当有经验了。 杂货店的货物虽然与古董的价值差很大，但是保管的方式异曲同工，她不会算错。 老板看着快要挤爆仓库的货物，欲哭无泪。 “很多东西，本来我不想进的，但是和那几家作坊老交情，人家一求，我不好意思不买，不知不觉都堆积这么多了。” 苏小雪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老板，我是诚心与你合作的。” 老板重重的叹口气，与其亏得血本无归，不如按小姑娘说的另谋出路。 他点头答应。 苏小雪与他商量进货数量与价钱，写好字据，一式两份，签名画押。 方婆子付了定金后，两人高高兴兴的从杂货铺出来。 “方婆婆，进货钱，等我拿到衙门的工钱，补给你。”苏小雪琢磨写一张欠条，做生意算清出账比较好。 方婆子笑道：“我们之间哪需要算这么清楚？” 苏小雪道：“方便算账嘛！” 方婆子拗不过她，“好好好，都听你的！” 她们接着去找赵暄阳，商量一下以后教课的时间。 “去县衙之后，直接来药材铺找我。你的雀花藤长势不错，我每过几日便去看一次。” “诶？”苏小雪问道：“赵老板那边……” “你在衙门做事了，父亲知晓其中利害。” 苏小雪笑起来，“去衙门做事，真的好处多多。” 赵暄阳眸色深深的看她，“多多小心。” 他眼睛里闪着厉色，让苏小雪心头一紧，她明白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郑重的点头，“我会的。” 事情都办好，方婆婆说在茶楼遇到镖局的老朋友，约了晚饭，让苏小雪先回芦山村。 苏小雪不疑有他，赶紧回家给婉婉做晚饭。 第二日巳时中，衙门的马车准时出现在芦山村，立刻吸引不少注意力。 好事者一路跟来，看着衙役恭恭敬敬的请苏小雪上车，一个个瞪大眼睛。 “她真勾搭上县令了？！” “县令也不嫌她脏？” 村长恶狠狠的瞪他们一眼，“赶紧闭嘴，编排县令的是非，让你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众人看村长似乎知晓内情，忙问其中究竟。 村长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苏小雪明面上是做厨娘，说不定哪一日就成县令的姨娘了！” 众人心里发酸。 “凭什么？她与顾景贤成婚过，又有个女儿，县令怎么看上她的？” 村长叹口气，“人家自然有人家的本事，你们就算不服气，也别写在脸上，想做点什么，记得收干净尾巴！” 村长也是个人精，一看他们个个捻酸嫉妒的模样，就知道不安好心了。 这时候严令村民们不许对苏小雪怎样，反而惹恼他们，得罪人。 反正要是苏小雪被村民刁难，他伸出援手的话，县令还不念着他的好，多多提携？ 苏小雪注意到村民们远远的看着自己，但没放在心上，嘱托方婆子照看婉婉后，坐马车去县城。 她现在唯一要思考的事情是，怎么和县令解释昨天的事。 县令一定会疑心为什么自己喝了有问题的酒。 她昨天和顾景贤都没空对一下口供，万一一人一个说法，县令不就看出问题了？ 难不成真指望顾景贤说的“夫妻同心”？ 苏小雪一阵恶寒。 思考间，她来到县衙小门。 衙役刚一开门，齐刷刷的一声“苏姑娘”让苏小雪虎躯一震。 灶间的厨子、打杂和丫鬟们齐刷刷向她鞠躬问好。 这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县令夫人呢！ “我就一个厨娘，大家不必行此大礼。”她赶紧示意大家起来。 大家笑着，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苏小雪看的毛骨悚然，叫衙役等待自己去灶间。 她一动脚步，灶间那些人立刻众星捧月般的跟在她身后。 她想当这些人不存在，可挡不住人家大献殷勤。 回到灶间，便有人问她需要什么食材。 县令没有指定菜，随苏小雪自由发挥。 苏小雪看来看去，指着案板上刚杀好的鹅，“我可以用这个吗？” 负责灶间的施厨子立刻点头，“当然可以了！” 他殷切的双手奉上鹅。 苏小雪开始做菜，厨子打砸们又问她有没有需要帮助的，看她拿起菜刀大力剁鹅肉的样子，都紧张的不得了，生怕她剁伤了自己的手指。 她被惹烦了，恶声恶气道：“我做菜，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影响发挥，万一县令吃得不爽……” 众人连退三步。 施厨子干笑，“您忙着。” 苏小雪终于得到清静，不到半个时辰，香喷喷的鹅肉出锅。 施厨子看她要让丫鬟上菜，才开口，“苏姑娘亲自送过去吧，县令想见您。” 该来的终究要来。苏小雪拎着食盒来到县令的书房，果然顾景贤也在。 顾景贤正在喝茶，青瓷茶杯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一双眼睛在苏小雪的身上一扫。 如清风拂面一般，苏小雪定下心神，毫无畏惧的来到县令跟前。 望着县令那张干干净净的脸庞，她的脑海里冒出昨日他噘着嘴，在衙役脸上引口水印子的辣眼场面。 “咳——”她差点干呕，急忙咳嗽两声掩饰。 “苏姑娘，你染上风寒了？”县令箭步上来，满脸关切的扶住她的胳膊。 第五十章 改做药膳 苏小雪看着近在眼前的县令，胃里一阵翻涌。 县令为什么这么亲密，又搞什么鬼？ “苏姑娘？”县令又喊一声。 苏小雪回过神，压下不适感，“没有，刚才被油烟呛到了。” “真是劳烦苏姑娘了。”县令满面笑容，柔声细语的，仿佛昨日的事从未发生过。 苏小雪趁着要放食盒，摆脱县令，“民女还要去赵家药材铺，先行告退了。” “不着急。”县令来到苏小雪面前，盯着她，“昨日，没吓着你吧？” 他主动提起，苏小雪不好继续装傻，“是吓了一跳，不过后来大家都来照看县令，民女不便久留只能先走。今日看县衙内外正常，知道您肯定没事，便安心了。” 县令点点头，“你喝了那酒，没不舒服吧？” 苏小雪想起自己昨天学着县令的样子装中毒，装模作样的揉了揉额角，“民女不胜酒力，有点晕乎乎的，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是吗？” “是啊，看来以后真不能喝酒了。”苏小雪心想永远打消县令劝酒的念头最好。 县令回头看了眼顾景贤，“那顾县丞呢？他也都好吧？” 顾景贤慢悠悠的放下茶盏。 杯底碰在桌面上，轻磕出一声，仿佛在苏小雪的心间轻轻地敲打一下。 苏小雪心绪更加放松，“县令知道我们俩什么关系，为何要问民女？” 县令无可奈何，“谁叫这位县丞不喜欢被人为他操心担忧，向来报喜不报忧，我只好求助苏姑娘了。” “民女看他挺好的。”苏小雪冷哼，语气像巴不得顾景贤出事。 县令笑了，“那我放心了，来，吃饭了。” 看来已经过了县令的难关了，苏小雪从食盒里拿出一大碗鹅肉，“这是狗仔鹅，县令请慢用。” “狗仔？”县令不解。 “因为与狗肉的做法差不多，所以叫这个名字。”苏小雪微笑，才不会承认在骂顾景贤和县令是狗崽子呢。 县令尝了一块鹅肉，“一点儿也不腥，有腐乳与姜混合的味道，很好吃。” “您喜欢就好，民女告退。” 县令放下筷子，“苏姑娘，既然你跟着赵暄阳认识药材，今后就做些口味清淡的药膳吧。” 怎么忽然要改做药膳？ 苏小雪一个激灵，忽然觉得县令已经看穿爆炒混蛋、爆炒猪头与狗仔鹅都是在骂人？ 她故作谦虚，“我刚开始学，做不了几道药膳，要是弄错了方子，伤到您可不好。” “苏姑娘真是关心人。”县令笑着看向顾景贤。 顾景贤冷嘲：“县令，是药三分毒，用错了更是毒上加毒，您可要小心被人毒死。” 这回，苏小雪觉得顾景贤明润清朗的嗓音就算在骂人，也挺好听。 “不会吧？”县令一脸不信，“苏姑娘那么聪慧，怎么可能用错呢？” 苏小雪干笑，摆出很不靠谱的样子，“这可说不定。” “苏姑娘真是妄自菲薄。”县令摇头叹息。 这是真不怕死，还是另有诡计啊？苏小雪注意到顾景贤给自己递了个眼色，好奇问道：“县令为何忽然要我改做药膳呢，是我做的东西不合您胃口？” 县令又吃一块鹅肉，“好吃，但我近来事多繁忙，大夫说我劳累疲乏，需要多补补。而且啊……” 他注视着苏小雪，拉长了语调，让苏小雪和顾景贤同时觉得恶心。 “刚才苏姑娘不是说油烟呛人吗？我另辟一个屋子做药膳，苏姑娘就不用担心油烟，让脸色变黄，嗓子干哑了。” 苏小雪心头警铃大作。 她变不变黄脸婆和乌鸦嗓，关县令屁事？ 这是关心过度了吧？ 再联想到灶间众人对自己超乎寻常的热情与奉承，苏小雪知道县令是要试探顾景贤会不会吃醋发怒，她忙道：“我没见过这么大的灶间，适应两天就好了。” “那我可舍不得。”县令摇头。 苏小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顾景贤不把她放在心上，够淡定，不然还不知道狗县令要干出什么坏事呢。 “县令专门聘一个大夫，方便对症下药。”顾景贤提议道，又瞪一眼苏小雪，“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是吉阳百姓的损失！” “是啊是啊！”苏小雪附和。 县令眯起眼睛笑，打量着他俩，“难得你俩意见一致，我这个想做和事佬的，仿佛看见了希望！” “县令！”顾景贤皱眉。 苏小雪故意干呕一下，“县令，您饶了民女吧！” 县令笑呵呵，“苏姑娘，你只管做药膳，会做几道就做几道。” “好吧。”县令一再坚持，苏小雪有点头疼，只好先答应。 大不了做个难吃的，让县令打消念头算了。 县令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苏小雪麻溜跑路。 县令望着她的背影。 昨天他清醒过后，立刻找来酒壶检查，发现是自己弄反机关，给自己倒了下药的那部分酒。 可真的是这样吗？ “县令，您真不怕吃出事？”顾景贤的声音幽幽传来。 县令笑得从容自信，“苏姑娘有这个本事，顾县丞何必一味贬低她呢？” “我说的是事实。” 县令道：“我会叫人先尝尝的，没关系。” 他夹起一块鹅肉，放进顾景贤的碗里。 “这么鲜美的鹅肉，不吃一块太可惜了。” 顾景贤看着碗里色泽明亮，香味扑鼻的鹅肉，皱着眉头，十分艰难的小口吃着。 “如何？”县令兴冲冲的问道。 顾景贤俊朗的五官纠结，生硬的答道：“不合我的胃口。” 看他表情像是快要吐出来，县令递过去一杯茶，“既然不喜欢，我也不强求你。” 顾景贤喝茶，瞟一眼慢条斯理吃着饭的县令。 相比普通饭食，药膳容易出问题。 县令定会在小雪做的药膳上大做文章，逼他出手保护小雪。 一旦不慎被县令抓住软肋，后果不仅关系到他与小雪的性命，更牵扯到这片江山的太平安稳。 可惜尚未没查清楚县令的秘密……顾景贤眼中掠过一道厉色，否则一定会杀了他。 第五十一章 不能第三个人知道 “顾县丞，怎么不吃饭？”县令忽然关心。 “口干。”顾景贤一口气喝光茶水。 县令看他神色自然，又道：“顾县丞，您近来不是叫赵家药材铺的少东家给自己煎药吗？顺便帮我叫少东家盯着点苏小雪，多多教她药膳，不就不会出错了吗？” 顾景贤嘴角泛着冷笑，“不瞒县令，我巴不得她出错，好将她早点赶走。” 县令苦笑，“两口子没有隔夜仇，你家宅安宁，才好为吉阳百姓谋福祉呢。” “罢了。”顾景贤无奈的叹口气，“反正我近日事多，也见不着那女人，您请自便吧。” 县令倒酒，“多谢顾县丞体谅。” 两人将酒一饮而尽，相视一笑，仿佛关系亲密如兄弟，毫无间隙。 苏小雪本来想直接去赵家药材铺，谁知道衙役又把她领回灶间吃午饭。 到了门口，衙役甚至问了一句，“苏姑娘有无兴趣去后院走走，花园可好看了。” 苏小雪真要吐血了，“不去。” 县令为了试探她和顾景贤的关系，这是要用上美男计吗？ 她脑海里冒出县令噘着嘴要么么哒的画面，顿时一点胃口也无。 “真不去吗？”衙役的口气仿佛不去后悔终生。 苏小雪板起脸，“不去。” 衙役摇头叹气，这才带着苏小雪进入灶间。 厨子与打杂等人还在忙碌，他们做完官吏的饭食后，还要负责县衙上下一百多号人吃饭。 所以就算灶间的三张旧桌子上摆好的饭菜凉了，他们也不能吃一口。 衙役请苏小雪来到一张桌边，从菜柜里拿出一只食盒，里头装着油光闪闪的红烧肉，以及干贝小青菜。 “这是县令额外奖赏您的。” 这两道菜色香味诱人，可看旧木桌上其他人的饭菜，是一大盆烂遭遭的杂烩汤，估计是用昨日的剩菜，加上大白菜一锅炖的，里头夹杂着一些不明物质， 除此之外，连一碟下饭的酸萝卜也没有。 苏小雪在心里骂了句“狗官”。 衙役一脸谄媚，“苏姑娘，您快吃吧。” “我早上吃多了，这会儿不饿，你拿去给大家分了吧。” 虽然大家都对她笑脸相迎，奉承巴结，可这差别待遇，谁心里受得了？ 她既然要在县衙挖掘秘密，就得和所有人打好关系。 此话一出，本来忙的热火朝天的人们纷纷看过来，眼中带着对美食的渴望，却又不好意思真的拿去分了，只好一番奉承客气。 “忙好了就来吃吧，我要先回去了。”苏小雪冲他们点点头，正准备离开，注意到灶间角落里站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他是唯一一个没看过来的，哼着小曲子熬汤，看都不看一众溜须拍马屁的人一眼。 她伸长脖子看一眼，那男人立刻戒备的护着汤锅，喝问道：“你在看什么？” 苏小雪好奇的问道：“您在烧鸭子汤吗，好香啊。” “我不教人。”男人双手把锅口和旁边的调料捂得严严实实。 但苏小雪瞄见一碗茯神，心知他很可能在做药膳，有意勾搭他。 结果施厨子忙将苏小雪拉扯开，压低声音说道：“这人叫蔡老三，是来投靠县令的穷亲戚，按辈分是县令的堂叔，所以再不喜欢也只能养在府里。不然，他会跑出去大吵大闹，说县令不孝顺！” 苏小雪乐了，正需要一个县令关系不好又奈何不了的人，当合作伙伴！ “他做的是什么？”苏小雪又问。 施厨子道：“他给自己炖汤喝呢。” 苏小雪打算上前试探，却被施厨子拽住，“您别招惹他，脾气暴躁的很，女人也会打！” “他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好？”苏小雪不甘心的问道。 “我们平时不与他来往，不太清楚。” 苏小雪再打量一番蔡老三，头发和衣衫还算整齐，身上不见佩戴小玩意，看不出爱好。 无欲无求的人，很难勾搭啊…… “看什么看？”蔡老三忽然瞪过来，凶神恶煞。 “没什么！”施厨子赶紧拉着苏小雪离得更远。 厨房其他人也被蔡老三的喝声，吓得不轻。 苏小雪注意到他虽然还年轻，但黑眼圈很严重，显得人憔悴苍老。 她心中有了主意，叮嘱施厨子等人尽情享用美食，自己立刻前往药材铺。 赵老板在店里，但对她视若无睹，继续查阅账本。 “师父，茯神与鸭子煮汤可以干什么？”苏小雪问道。 “宁心清热，滋阴安神。” 治疗失眠？苏小雪兴冲冲的问道：“还有什么药膳可以治疗失眠的，我想学！” “为什么改做药膳？” 苏小雪将衙门里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赵暄阳看眼自己的父亲，冷淡的开口，“只管做自己会做的，其他的不要多事。” “好吧……”苏小雪无奈。 “去吃饭，然后开始学习吧。”赵暄阳吩咐道。 苏小雪先去灶间，做了玉米渣花生馒头，上锅蒸的空隙，迅速解决了午饭。 待赵老板查过账本没问题后，扫一眼两人，回后院去。 赵暄阳回到柜台后，奋笔疾书。 苏小雪还没背完书，他递来薄薄的一叠纸，“这些药膳方子，你拿去。” “师父？”她惊讶。 赵暄阳叮嘱道：“收好，别让人知道是我给的。” 苏小雪发现方子上的字迹，与他平日里的完全不同。 “事情好像很严重？”她轻声问道。 赵暄阳点下头，“你可以为衙门之事求助于我，但不可让店里第三个人知道，包括麦冬。” 苏小雪郑重的答应，“我知道了。” 应该是店里人多眼杂，怕出意外吧。 今天的考核结束，苏小雪赶着回芦山村，急匆匆地跑出店铺。 恰巧有人进门，两人差点迎面相撞。 “不好意思。”苏小雪道声歉，连人家面孔也没看清楚就要溜。 “慢着。” 她的衣服后襟被人抓住，腿不能再往前迈出一步了。 “喂，谁啊！” 那只手一扯，她连连后退几步。 紧接着，一个人影闪现到她的面前，“苏姑娘撞了人，不道歉吗？” 苏小雪抬头一看，“你是狗皮膏药啊，怎么我到哪儿都能看见你？” 第五十二章 捣乱 阳光落在青色的肩头，干净整洁的衣衫笼罩下的颀长身躯，仿佛一棵青竹，清贵高雅。 然而，对她来说，这身好衣服之上，赫然是个狗头。 她嫌弃的往后缩，试图挣脱开胳膊上的手，“你我没话好说，再见！” 药材铺门口的马车，正好挡住了来往路人的视线，让顾景贤觉得可以肆无忌惮一点。 所以，他抓着苏小雪，没有松手的意思，“可能是缘分吧。” 苏小雪不客气的对他干呕，“这叫孽缘。” “那也是缘。” 苏小雪翻白眼，“说起来，我们都在衙门做事了，有的是时间让你我把和离给办了吧？” 顾景贤摇头，“县令打算劝和，不会让我们和离的。” 苏小雪抱臂，鄙夷的上下打量顾景贤，“顾县丞才能非凡，怎么就找不到办法劝劝县令，不然耽误您娶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多不好啊？” 顾景贤注视着苏小雪，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不着急。” “我很着急。”苏小雪一字一句的说道。 顾景贤提醒道：“小心太着急，落下了东西。” “嗯？” 顾景贤将一叠纸举到她面前，“那你落下的。” 苏小雪定睛一看，是赵暄阳写给她的药膳方子，因为衣服没口袋，所以揣在袖子里，结果刚才太匆忙，又差点撞到人，连掉出来了都没觉察到。 “谢谢。”她猛地出手抢方子，心想以后还是背个可以斜挎的布口袋更方便。 顾景贤却没立刻松手，两人互相瞪着对方，在方子的两头上暗暗用力。 “干什么，要撕坏了。”苏小雪不爽。 其实，顾景贤只想多看她两眼。 可是方子真的快被撕坏了，他只好慢慢地松下力气，防止猛然松手，让小雪摔倒。 苏小雪宝贝似的拂了拂方子，不快道：“或者你抽空写个休书吧。” “没空。”顾景贤板起脸，转头进药材铺。 “喂，我不介意被休的！”苏小雪叫道。 在这个时代，被丈夫休弃的妻子，颜面尽失，有人甚至直接自尽。 这个女人居然主动求一封休书，顾景贤庆幸的是写不写在于他。 而他，绝对不会写。 见顾景贤只留给自己冷漠的背影，苏小雪撇撇嘴，快步回家。 药材铺里，顾景贤从赵暄阳手里接过一只馒头，闻起来有玉米与花生的清甜香味。 咬一口，宣软香甜。 “谢谢少东家。”顾景贤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应该的。”赵暄阳又端出一碗药。 顾景贤不管他有没有听出自己话中的深意，吃完馒头和汤药后，开口道：“今日衙门抓住一个修仙老道，自称掌握长生不老的丹药，我想请少东家过去看看。” 赵暄阳刚要答应，赵老板出现，“我去吧。” 顾景贤坦然的面对着赵老板审视的目光，含笑答应，“麻烦你了，赵老板。” 赵老板摇摇头，“顾县丞近来又是吃补药，又是关心丹药，这是在追求长生不老吗？” “生死有命，岂是一颗丹药能够决定的，”顾景贤摇摇头，“我想那老道定然是个骗子，只是不懂门道的人分辨不出来，还请赵老板揭穿他的真面目，不让吉阳百姓受害。” 赵老板笑笑，“是啊。” 赵暄阳扫视他们两眼，冷漠的走开。 苏小雪回到芦山村，方婆子家的院门敞开着，却不见一个人影。 她有点慌，用冲刺般的速度飞奔进去，“婉婉，方婆婆？” 环顾四周，院子里放着三个陈旧的货架，摸两下就摇晃，再用力一点怕是要散架了。 几只瘦巴巴的鸡鸭闲庭散步，留下无数坨臭烘烘的绿屎，有乱糟糟的脚印将这些鸡鸭粪便带的到处都是。 还有枯草与秸秆散乱四处，原本干干净净的院子，像是被人打劫过。 “我们在这呢。”方婆子带着婉婉从屋子里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苏小雪急忙问道。 他们规划出院子的一部分加上堂屋做为杂货铺，按照计划，方婆子今天先做清理，她回来后帮忙，接着量尺寸，制作大小合适的货柜。 以前她跟着老师傅修理过古董柜子，所以打算自己上山砍竹子做货架，根本不需要花钱买，何况是这种等着劈柴烧的烂货架。 一阵猛风吹过，架子摇摇欲坠，方婆子赶紧扶住，“你走后不久，村里的大伙儿都来了，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他们看我们没货架，主动搬过来送给我们的。” “送这个？”苏小雪的眉毛都快飞上天。 方婆子道：“我都说不用了，非得搬进来，占地方不说，还把院子都踩脏了，要不是我拦着，有人甚至要牵一头牛进来看看。” “假装热情，其实是来捣乱的吧？”苏小雪又指着鸡鸭，“这些哪儿来的？” “乡亲们送的，说是提前给的开业贺礼。”方婆子说着，闻到一股恶臭屎味，皱着眉头捂鼻子。 苏小雪上前去看，这些鸡鸭身上没二两肉不说，还四处拉稀，明显是带病的。 如果方婆子家养了禽类，怕不是要传染了。 苏小雪赶紧让婉婉回屋里带着，顺手拿起一个大扫帚，“方婆婆，你和婉婉在屋里歇着，我来打扫。” “你到处奔波那么累，该是你休息。”方婆子也要拿扫帚。 苏小雪摇摇头，“我不累，铺子也有我的份嘛。而且我很有精神教训下这些人，让他们不敢来捣乱！” 方婆子道：“那我去给你倒水。” 苏小雪先检查烂货架，一个内里被白蚁蛀空，一个已经霉烂了，还有一个看起来还行，可是摇晃几下，彻底散架了。 全部当柴烧了吧。 她一脚踢塌其它两个字，踢到一边去，然后迅速地将鸡鸭粪便连同枯草秸秆与灰尘扫进簸箕里。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与说笑声。 方婆子端着碗出来，听见笑声，皱眉不悦道：“他们又来了。” 她抖了抖簸箕，看到院子门口出现了几个人影。 “小雪啊，我们给你们送点东西来……” 话音刚响起，苏小雪把簸箕里的东西全部撒出去。 第五十三章 看谁敢来 几个人看见天降乌云，正觉得奇怪，乌云落在了身上。 稀的鸡鸭粪便与灰尘混杂，变成难以名状的恶心物质，顺着他们的头顶滑落，扫过脸颊，又掉在干净的衣服上上。 与此同时，恶臭味弥漫开。 “呕——” “这是什么东西？！” 苏小雪瞪大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们，“我正好打扫院子，不知道你们会来……” 话没说完，她的眼睛瞪直了，掩住口鼻，连连后退。 “好臭啊！” 居然被苏小雪嫌弃了，几个人想死的心都有。 顾不上村长的叮嘱，他们张口就要骂人，结果一阵风来，那股恶臭扑入口鼻里，钻进嗓子眼。 “哦——” 几个人又一阵干呕。 苏小雪假装好心，“真的好臭啊，大家还是先回去洗洗，不然跟腌咸肉一样，臭味要入骨了！” 有个虎背熊腰的妇人强忍着恶心，指着苏小雪的脸，“你是故意的！” 苏小雪耸耸肩，“要怪就怪留下这一地粪便的小畜生吧，你们快把它们抓回去吃了泄愤。” 妇人哪里不知道送来的都是病鸡鸭，气得直跺脚，“苏小雪，我跟你没完！” “下次来，记得提前打招呼啊？”苏小雪冲她挥挥手，拔高声音，“不然，万一又不小心泼你们一身，能怪谁啊？” 几个人丢下带来的东西，匆匆忙忙的离开。 垃圾因为含有黏性较强的鸡鸭粪便，所欲大部分跟水泥一样都沾在他们身上，只有一点掉在地上，苏小雪随便扫扫就干净了。 这时，远处传来大骂声。 “你们臭死了，滚远点啦！” “路上被你们弄得这么脏，你们不打扫干净，我全弄你们家去！” “臭婆娘，不洗干净，不准回家，滚！” 苏小雪抿嘴笑着。 方婆子大笑，“真是解气！” “看他们谁敢再来捣乱！”苏小雪看向那几个人带来的柜子上。 她嫌弃的用脚尖踢了一下，也没太用力，柜子散架了。 一窝小蟑螂受到惊吓，四散逃开。 有两只硕鼠也“吱吱”叫着，从唯一没破裂的抽屉里跳出来，窜进最近的草丛里。 苏小雪看看蓝天白云，幸好没让他们进门，不然这伙蟑螂老鼠在方婆子家驻扎下来，她们的食物安全就得不到保障了。 她赶紧回屋，灶间的火还没熄灭，她用火钳子夹起一块，烧了柜子和有白蚁的货架。 正好前两天赵暄阳带来了艾蒿，她点燃叶子后，到处熏两遍。 “这些鸡鸭怎么处置？”方婆子发愁的看着那些瘦弱的随时嗝屁的鸡鸭。 苏小雪清扫的时候，留意过粪便。 绿色的粪便，加上精神沉郁、缩脖子等症状，她去小度了一下，判断应该是致死率不高的一种禽流感，用大青叶、板蓝根等中药煎水服用，并且确保养殖环境干净，康复的几率很高。 她数了数，鸡有六只，鸭子三只，用中药治疗试一试，万一治好了，每天有鸡蛋补充营养，还可以孵小鸡呢。 不亏。 她拾来干稻草，捡了些竹子木棍回来，在院子的角落围出一个鸡圈，再用干稻草扎个简易草棚，剩余的干稻草都堆积下面，供鸡鸭们休息。 今天没时间去县城买药，也没饲料，她摘了蔬菜叶，又将玉米磨成粉后撒进鸡圈里。 忙完这些，她和方婆子量尺地，计算制作几个架子，货物摆放的位置。 一天在忙碌中结束，苏小雪累是累，却觉得无比充足，因为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 第二日，衙役照旧巳时中来接，苏小雪先去药材铺，买了治疗禽流感的药，拜托赵暄阳写好使用方法后，衙役送她到衙门之后，再由衙役把东西送到方婆子手里。 今日，施厨子依然带领众人笑脸相迎。 苏小雪道：“早晚饭之前，灶间是最忙碌的了，无需浪费时间来迎接我。” “您是县令亲自请来的，怎么能怠慢您呢？”施厨子嘿嘿笑着，脸上的肥肉颤动不停，连褶皱里都透出谄媚之意。 苏小雪回头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虽然都盛满了笑意，可其中有多少是被迫的呢？ 他们不敢对县令怎样，便会将怨恨投射到她身上。 她才不想得罪人呢，“大家一起做好县衙所有人的饭食，才是最重要的。以后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施厨子还想劝，她板着脸瞪去。 怕他们以后继续，她又加重语气说道：“要是我哪天来，发现你们又在门口迎接，我一步也不会踏进衙门！” 施厨子担忧道：“我怕县令怪罪。” 苏小雪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是我不愿意，县令能怪罪啥？” 施厨子一阵干笑。 说话间，众人回到灶间所在的院子，县令真的给她单独一间屋子做药膳。 她看灶间里已经热火朝天的做好大部分的饭菜了，还缺一碗汤，于是看水缸里养的花鲢肥美，叫施厨子杀了三条，只取鱼头，鱼身子另外支一口锅红烧。 鱼头洗净后下油锅煎到两边微黄，然后将川芎白芷切片，鱼头一起放入水里，再加入葱姜料酒，大火煮开后，取出部分柴，换小火继续炖煮。 红烧鱼最先做好，她端去给灶间众人时，听见一阵打骂声。 “死丫头，冲撞到县丞，将你卖到青楼去！” 一条竹鞭子狠狠地抽下来，打的跪在地上的十五六岁的少女痛呼，身体颤抖不止。 苏小雪看到少女背上已经有一道血痕，而打人的施厨子看起来并不打算停手，忙上去阻拦，“别打了！” 施厨子一看是她，立刻停手傻笑。 苏小雪道：“说不定是顾景贤撞到她了呢？怎么能这么把人往死里打？” “苏姑娘怎么就断定是我撞了人呢？” 一个明润中透着凉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苏小雪没回头看，撇撇嘴，“有些人狗眼看人低，目中无人，自然看不见面前有人，可不就撞到了吗？” 众人一看他们要吵架了，一部分大气也不敢出，一部分贼溜溜的紧盯着他们。 苏小雪见顾景贤没回应才回头，对顾景贤露出灿烂的笑容，“怎么，被我说中了呀？” 第五十四章 收获人心 顾景贤往前迈出两步，逼近苏小雪，“你看，我很像吗？” 苏小雪身体往后仰，不看他一眼，“像极了。” 众人立刻连呼吸都不敢了，生怕惹得县丞不快，让他动怒。 顾景贤冷笑，又往苏小雪身前逼近。 众人只觉得顾县丞的眼神犹如一把锋锐的剑，眨眼间就能将苏小雪碎尸万段！ 这哪是夫妻，简直是有十生十世的仇怨！ 苏小雪怕不是真的傻了吧？ “你想干什么？”苏小雪挺起胸膛，毫不露怯。 顾景贤的视线飘忽了一瞬，阳光让她的皮肤如瓷一般的雪白嫩滑，一双水润红唇犹如衔着一朵桃花，向他飘然而来。 他攥紧拳头，隐忍下心头的一点冲动，恶声恶气的说道：“你冲撞本官，与那小丫头一起受罚。” 苏小雪摊手，“你要是伤到我哪儿，让我无法给县令做药膳，县令问责下来，看你怎么办！” “我一力承担。”顾景贤从施厨子手里夺过竹鞭子。 “县丞，使不得啊！”众人忙劝。 谁都知道苏小雪现在是县令的心头好。 顾县丞定然是不服气这对奸夫淫妇如此嚣张，所以借机报复呢！ 顾景贤推开想阻拦自己的人，紧接着一鞭子抽下去。 苏小雪根本来不及躲，但是随着鞭子落地，她身上没有一丁点痛感。 她张开眼，有些迷茫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因为恼怒而面色微红，眼中透出熊熊的怒火，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能透过这层火，看到他的眼底是如秋水般平静安宁。 他在演戏！ 所以那鞭子故意打偏，根本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苏小雪看他有模有样，尽管不知道他肚子里装得是什么坏水，昂着头骂道：“大狗官，我现在就去告诉县令！请他来做主！” “按住她！”顾景贤喝道，又扬起鞭子。 “顾县丞！”县令大叫一声，出现的非常及时。 他冲过来，亲自按住顾景贤的手。 顾景贤没有退让，“今日不把这泼妇教训好了，日后定会再冲撞到您。” 县令一脸苦瓜相，“顾县丞，咱们昨日不是说好的吗？” 顾景贤的胸口起伏几下，狠狠地摔掉竹鞭子，“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不与她计较了。” 县令立刻松开他，转头去关心苏小雪，“可有伤到哪里？” 苏小雪抚着胸口，微笑道：“谢县令关心，顾县丞一个文弱书生，能把我怎样啊？” 她挑衅似的冲顾景贤挑眉。 顾景贤嘴角泛开一丝冷笑，转眼看向台阶下瑟瑟发抖的少女，“但是她逃不掉。” 苏小雪一怔，以为只是在众人面前表演他们不和，为什么还要拿人家女孩子下手？ “那就罚吧。”县令根本不在意一个丫鬟的死活。 周围的衙役与下人们噤若寒蝉，更不敢出气。 县衙里随便打死个下人不是秘密，如果这时候谁敢求情，甚至露出不服气与伤心的表情，都会受到牵连。 “不许打！”苏小雪看不下去，同情心让她不能在看到一个瘦弱小女孩会被打死时可以无动于衷。 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苏小雪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县令赶紧叫住衙役，“苏姑娘，怎么了？” “不过就撞一下，我看顾县丞有那么大的力气打人，肯定没伤到哪里，为何还要闹出人命呢？”苏小雪瞪着顾景贤，仿佛在看一个杀人狂魔。 “这……”县令从头大脚打量一遍顾景贤。 苏小雪又劝道：“就这么闹出一条人命，传到外面有损县令爱民如子的形象！可不能为了一个小县丞，折损了自己的名声！” 县令哭笑不得，对顾景贤道：“这样吧，你俩看在我的面子上，各退让一步。这丫头发卖出去，眼不见为净。” 岂不是会被卖到青楼？苏小雪心头一紧。 她能力有限，现在不可能救下所有青楼娘子，可是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沦落风尘？ “我要她了！”她再次叫道。 顾景贤的脸上隐隐再显怒气，“苏小雪，你非得和我作对是不是？” 苏小雪冲他吐舌头做鬼脸，“就是这样。” “一个傻子，再加上一个傻子，怕不是县令真要吃出事。” 县令觉得奇怪，“是啊，一个莽撞的小丫头，放在身边怎么安心？你要人帮你，我叫人挑个聪明伶俐的。” “我就喜欢她，可能合眼缘吧。”苏小雪一点儿也不退让。 县令又看看顾景贤。 “县令，您不想英年早逝吧？”顾景贤恐吓。 “这……”县令迷茫糊涂了，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苏小雪眨眨眼，顿时眼中冒出泪光，“县令，民女也是女人，怎么能看到她沦落风尘呢？这可是切肤之痛啊！” “苏姑娘别哭，别哭啊！”县令最是看不得女人哭，忙劝顾景贤。 顾景贤冷哼一声，甩头离去。 “好了，这丫头就是你的了。”县令松口气。 苏小雪擦擦眼泪，欢喜笑道：“县令，您真是个大好人，谢谢您了！” “不客气。”县令叹道：“苏姑娘人长得漂亮，心底也善良，只有顾县丞不知好歹！” “就是，要残害一个小姑娘，真不是人！”苏小雪骂道。 县令咂嘴，他指的不知好歹是说顾景贤不识美娇娘！ 苏小雪想赶紧送小姑娘去疗伤，所以借口要去照看鱼汤，送走县令，周围的人群这才三三两两的散开。 “苏姑娘，您真是心善。”有两个打杂的婆子上前，帮忙扶起小姑娘。 苏小雪笑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伤药？” 婆子道：“苏姑娘要，他们一定立刻双手奉上。” 苏小雪立刻瞪一眼衙役。 衙役是机灵人，立刻将整个药箱都给她了。 “你叫什么名字？”苏小雪柔声问道。 小姑娘还在哭哭啼啼，哽咽道：“我叫小梨。” “小梨，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会保护你的，不哭啦！”苏小雪给她擦去眼泪，然后扶着她来到煮药膳的屋子了，帮她擦了药。 婆子拿来赶紧衣服给她换上。 苏小雪将药箱交给婆子，“你们留着吧，以后若是伤到哪里，有药可用。” 婆子感激涕零。 等他们走后，苏小雪板着脸，深沉的目光落在小梨身上。 顾景贤跑到灶间演一场打死人的戏，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小梨，真的只是个“工具人”吗？ 第五十五章 费尽心思 此时，被同样的问题困扰的还有县令。 他回到书房后，立刻叫人查清楚小梨为什么冲撞了顾景贤，以及小梨的身世背景。 很快，衙役来报，“小梨出生临县，家境贫寒，爹娘为了两个哥哥娶媳妇，将她卖到大户人家。去年那户人家犯事，她被牵连，关进大牢，之后留在县衙做奴婢。人笨了点，经常犯小错误，但做事还算认真勤快。” “早上顾县丞嗓子不舒服，叫厨子炖一碗银耳雪梨羹。做好之后，由小梨送过去，哪知道她存了花花心思，一进顾县丞的书房，就往他怀里钻。” “顾县丞是读书人，清高的很，哪受得了奴婢如此放荡轻浮，弄脏了自己的衣服，所以要杀鸡儆猴，让其他奴婢不敢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县令听完，乐得像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上回与青楼娘子闹了一宿，搞得自己得吃药补身体，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 衙役跟着傻笑。 县令忽然板起脸，“还有这个奴婢，怎么不见她来勾引我？” “呃……”衙役不敢提县令与夫人往日的恩爱，一脸尴尬的看着他。 县令自己想起原因，愤愤的攥紧拳头。 衙役忙道：“顾县丞也能帮她摆脱奴婢身份，所以动了花花肠子吧。” 县令琢磨着这事儿不太对劲，“如果小梨讨好苏小雪这个元配夫人，说明顾景贤与苏小雪藕断丝连，暗中仍有联系。” “小的明白了，如果小梨想翻身做县丞夫人，对苏小雪冷言冷语，暗中使坏，对您的计划也有帮助。” 县令点点头，“留意小梨是否来往那两人之间，盯着吧。” “是！” 乳白色的鱼头汤倒进砂锅里，鲜香味充满整个灶间。 小梨好奇又怯怯的张望，揉着“咕咕”响的肚子。 苏小雪直接给她盛了一碗，“你尝尝，可以消肿，对你的伤口好。” “谢谢苏姑娘！”小梨感动的眼泪汪汪，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汤。 “你慢慢喝，我出去一下。”苏小雪端着两只砂锅来到灶间，其中一锅放在蔡老三的面前。 蔡老三像没看见摆在自己面前的锅，兀自切着葛根。 施厨子一看，赶紧上来要拉走苏小雪，“真不能惹他，你看他的刀法，让人看着背后发冷！” 苏小雪看他将葛根切成薄薄一片，不知怎地，忽然感觉像个变态屠夫，杀人后正在分尸。 灶间其他人都躲得蔡老三远远的，生怕那刀子片到自己身上。 “衙门里，还敢杀我不成？”她一脸平静，无所畏惧。 施厨子紧张的直擦汗，梗着脖子呼喝道：“蔡师傅，苏姑娘煮汤给你喝，别不识好歹了！” 苏小雪无语，不是一个个都怕蔡老三，怎么这会儿凶起来了？ 她看蔡老三脸色更不对，暂且按下猜测，“我昨日看你眼睛下面青紫，时不时的会揉捏后脖子，想来是长期劳损造成骨头出问题，进而影响睡觉。这道川穹白芷鱼头汤，可以活血通络，缓解你的症状。” 她揭开锅盖，故意吹吹热气，好让蔡老三闻到浓郁的香味。 “不喝，滚开。”蔡老三别过脸去。 苏小雪耍赖，“你不喝，我就喂你喝。” 蔡老三不搭理。 苏小雪舀起一大勺，伸到他嘴边，“给个面子吧？这是给县令的呢，先让您这位长辈喝一碗。” 蔡老三忽然张口，一口气喝下鱼汤。 “还行，喂县令那张迟钝的嘴足够了。” “这么说，还不够完美？”苏小雪双手合十，诚心请教，“蔡师傅，能不能指点一二？” “不能。” 苏小雪继续求道：“要怎么样，您才愿意？” 蔡老三道：“你再煮几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质。” 苏小雪嘴角微微动，按下笑意，“好呀，我觉得这也是孝敬您这个长辈嘛。” 蔡老三轻哼一声，丢下手里的葛根，“再给我盛一碗。” 苏小雪立刻盛了满满一大碗，看着他坐到外面花架下，悠哉悠哉的喝汤。 “午饭的时候，送去给县令吧。”苏小雪指着剩下的那锅鱼头汤。 施厨子瞪大眼睛，“这是蔡师傅喝剩下的……” “怎么就是喝剩下的了？”苏小雪像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又没人就着这锅吃，而且蔡师傅和县令是堂叔侄，这么见外的吗？” “呃……” “我走了，明天见。”苏小雪挥挥手，安安心心的甩头走开。 蔡老三喝过那碗鱼头汤后，她没有再动过。 县令又想下药，还是干点别的，都和她没关系了。 施厨子傻站在原地，心想着不能告诉县令。 苏小雪将最后一锅鱼头汤装进食盒里，送小梨回到她住的院子。 小梨依然用怯怯的目光偷瞟着苏小雪。 “小梨，你想说什么？”苏小雪喜欢把话说开了。 小梨看眼探出墙头的一棵杏树，停下脚步，轻声道：“苏姑娘，明天大约传到您耳中的话，是我想勾引顾县丞摆脱奴婢的身份。” “真相呢？” “或许，我是真的想摆脱现在境地呢？”小梨眨眨眼。 苏小雪想说没关系，可是难道要放任一个小姑娘搭上狗官贼船，被毁掉一生？ “小梨，你清醒一点！”她板着脸，抓住小梨的手。 小梨看着她严肃认真的样子，嘴角弯了弯，“苏姑娘，为什么呀？” 那还用说？鞭子白挨了？苏小雪差点气吐血。 她刚要开口，小梨似乎已经明白了，“我知道了，是苏姑娘心里还有顾县丞，是不是？” 苏小雪立刻否认，“才没有！我和他早晚是要和离的！” 隔的另一边，顾景贤负手而立，静静的听着她们说话。 “真的吗？”小梨睁大一双写满探究的眼睛，盯着苏小雪。 “小梨！”苏小雪劝道：“顾景贤把你打成这样，你不要钻牛角尖，非得吊死在这棵树上！” 她一把揽住小梨的肩膀，将人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 “以后跟着我苏小雪混，保准你吃香喝辣，不需要靠男人！” 小梨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苏小雪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中好似绽开烟火，那么的绚烂夺目，深深的吸引人着。 难怪…… 小梨忽然转身，抱住苏小雪，“谢谢你，苏姑娘。” “我们以后是好姐妹了，不需要这么客气。”苏小雪避开她的伤口，轻轻地拍几下她的肩头。 小梨瞥着小道的两头，在苏小雪的耳边又轻语一句。 苏小雪呆住，“你说什么？！” 第五十六章 命案 小梨垂下眼，示意她低头看看。 苏小雪低头，看到她们俩胸口之间，小梨摊开的手掌心上的小物件，瞳孔赫然放大。 小道的尽头有人影出现。 小梨迅速握紧拳头，冲苏小雪甜甜的一笑，“小雪姐姐，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日后我做牛做马报答您！” 苏小雪压下惊讶，注视着小梨如她名字一般清甜的笑容。 刚刚，其实她在怀疑小梨这些话的用意—— 她是县令，还是顾景贤的人，跑来试探她吗？ 但是小梨迅速坦白身份和拿出信物，打消了她的怀疑。 吉阳县衙，其实是个大舞台吧！ “等等，你为什么要告诉……” 她答应县令的请求，来衙门做事的真正原因，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她、方婆子和赵暄阳都不会对外泄露。 顾景贤？ 难道是顾景贤说的，那他和小梨是什么关系，回到吉阳做县丞的目的又是什么？ 更大的疑问出现，苏小雪心中疑云重重。 “小雪姐姐，我带你去我屋里看看吧？”小梨拉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 她此刻活泼天真，与同龄的普通女孩子没有两样。 苏小雪回过神，跟上她的脚步，决定一探究竟。 听着远去的说笑声，顾景贤松口气。 接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远。 “因为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 来到住处，小梨如此开口。 “所以，就因为你这么觉得，于是冒险坦白身份，想要我帮你做些事情？”苏小雪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破旧的瓦房，两张大通铺就是丫鬟们休息的地方。 干瘪陈旧的被褥，隐隐的霉味与角落里的硕鼠，让人想大骂“狗官没有人性”之外，可以轻易的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屋子里偷听。 “放心，屋内外没人。”小梨直接推开窗户，用蒲扇扇风，“苏姑娘三番两次的戏弄县令，足见您的本性。” 苏小雪不会就此信任小梨，谁知道是不是某个人给她挖坑。 “直接说你要做什么吧。”她耸耸肩，“你愿意说是你的事，我会不会帮你做点什么可不一定。” 小梨笑了下，“三年前，王宅的灭门惨案之后，又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惨案。” “哦？”苏小雪看起来兴致缺缺。 小梨继续说道：“从外地来投奔亲戚的一家七口人，路经钱来山时，遭遇野狼追赶后迷路，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误打误撞走出来，跑了一天一夜才找到村庄求救。” “村长集结村民去找，顺着痕迹又找了五天五夜之后，他们找到了失踪的六个人，但是……只余下一张张人皮挂在悬崖的枯树上。” “他们应该是六天前就死了，人皮都快被风吹干了，骨肉已经不知下落，村民们吓死吓疯，轰动周边所有州县。仵作勘验，剥人皮的手法几乎非凡人能做到。” 明明是午间太阳最好的时候，苏小雪却恶狠狠地打冷战。 她下意识的问道：“不会是鬼做的吧？！” “确有如此传闻。”小梨点头，“因为当时进入过钱来山的村民与衙门的人陆续病死或暴毙，常理难以解释。自此，钱来山成了禁地，无人再敢踏足。” 苏小雪搓了搓胳膊，不解道：“和县令有什么关系？” 小梨指向北方，“钱来山距离此地一天的脚程，我们怀疑有什么重要东西藏进了钱来山，为避免外人踏进钱来山，发现秘密，所以以极其凶残的方法杀人，震慑人心。” 苏小雪深吸一口气，陷入沉默。 小梨道：“我们要做的是，找出钱来山的秘密是什么。” “诶，不是我们，是你。”苏小雪直摇头。 小梨倒没着急，“苏姑娘不妨打听一下钱来山的事，很容易便知我说的真假。” 苏小雪看眼日头，“我得去药材铺了，再见！” 小梨没有拦她，微笑着看她匆匆而去。 苏小雪走出很远，仍然觉得身上冷飕飕的。 不知道用现代医学是否能解释剥人皮的手法，但可以肯定的是凶手极其凶残，毫无人性。 而凶手很可能是县令派出的。 知道他是个狗官，但平日笑呵呵，以为只是城府深，贪赃枉法，欺负百姓，却没想到能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 苏小雪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多么可怕的敌人。 她光琢磨着这件事，冷不丁地抬起头，发现两条腿把她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寂静连个鸟叫也听不见。 一股冷风刮过，苏小雪的脑海里莫名的冒出几张完整的人皮挂在树上，随风飘扬的画面。 她又狠狠的打冷颤，抱住自己的手臂。 得赶紧找个人！ 苏小雪陡然加快脚步，都气喘吁吁了，也不能让她放慢一点。 拐过一个弯，她看到前面的月洞门有个人影落在地上。 她心头一喜，疾步上前，“请问一下，县衙小门怎么走？” 地上的影子动了动，仿佛妖魔鬼怪扭曲着身体扑过来。 苏小雪差点拔腿就要跑。 “见到我，不必是惊吓的表情吧？”顾景贤叹道。 苏小雪仍然后退几步，“你是真的姓狗！” 狗官，狗皮膏药！ 顾景贤淡淡一笑，从怀里摸出一物，丢向苏小雪，“接着。” 这东西本该由小梨交给苏小雪，可是他想再看看小雪。 为了堵上殷少侠那张爱好多管闲事的嘴，他需要一个“正当理由”。 苏小雪眼尖，看见那是个镂空香薰球，出于职业习惯，接棒球似的一把抓住。 “县令没吃你那道鱼头汤。” 苏小雪料到了，“他是不是还觉得受到了羞辱。” “是，但是他不会对你如何。”顾景贤发现苏小雪的注意力都在香薰球上，有点不爽的皱眉。 苏小雪“哦”了声，盯着香薰球上漂亮精致的葡萄纹。 虽然是纯铜制作的，但能卖个一万块！ 她的眼睛里顿时冒出兴奋的光亮。 顾景贤有些疑惑。 香薰球并不值钱。 他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小雪收到他的礼物而高兴。 他轻咳一声，试图引起苏小雪的注意。 苏小雪终于看向他，“这个东西给我干什么的？” 顾景贤微微一叹，继而认真的说道：“这个球里装了药膏，你佩戴在身上，下回加到药膳里，一定要让县令喝下去。” 第五十七章 防火防盗 “我不干！”苏小雪立刻把“烫手山芋”丢回顾景贤身上。 虽说顾景贤与县令不对付，不会揭发她下毒，可谁知道他会不会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 顾景贤接住香薰球，把玩几下，“想必你对县令书房里是否有暗格，很感兴趣。” 苏小雪耸耸肩，不表态。 顾景贤举起香薰球，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只要县令吃下这药，会犯困昏睡。届时，不仅是我，你也可以一起查探。” 苏小雪心里痒痒的，但她从不鲁莽冲动，“万一县令发现我下药了呢？” “以你的聪明才智，怎么会发现呢？” 苏小雪抱着手臂，讥笑道：“风险都在我这里，收益你得，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噼啪响！” “用众人之力，则无不胜也，”顾景贤微笑道：“有我相助，你也好早日发财。” 这个道理，苏小雪当然懂。 她想了想，吓唬道：“我要是出事，一定拖你下水。” “好。”顾景贤毫不迟疑的答应。 他这么爽快，让苏小雪心里犯嘀咕，向他摊开掌心，“没个信物，我可不放心。” “这个给你。” 顾景贤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刀。 苏小雪警惕的随时往后退。 顾景贤直接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又从玉佩穗子上扯下一根红绳，绑好头发，递给苏小雪。 “就这？”苏小雪没接。 顾景贤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为重要之物。” “说的轻松。”苏小雪撇撇嘴，“谁知道这一撮头发是你的？” 顾景贤给她看自己明显短了一些的一缕头发，以及玉佩穗子上断线的地方，“足够了吗？” 苏小雪心里麻麻的，总觉得收下头发很古怪。 “你就收下吧！”顾景贤抓住她的手，将头发和香薰球一起塞进她手里，又包住她的手指，好紧紧地攥住那两样东西。 苏小雪一个激灵，缓缓抬头望向面前的男人。 县衙的僻静之处，透着一丝阴冷。 如此更显得顾景贤的笑容如一轮暖阳，有着直入人心的魔力。 好像在风雪中艰难而孤独前行许久的人，找到了光明与温暖。 苏小雪赶紧甩甩头，低声骂了句“妖孽”。 她可不是肤浅的小姑娘，看到个妖孽就一头栽进去了。 “你小心点。”她恐吓道，将两样东西揣进衣襟内侧的口袋里。 昨天晚上，她打算在所有衣服上都缝上口袋，防止重要东西再掉出来。 “你放心。”顾景贤温顺的答应。 苏小雪放好香薰球时，冷不丁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之前回来，放在家里的紫水晶……” 她想问问顾景贤的紫水晶香薰瓶是从哪里来的。 瓶子的制作工艺，不像是这个时代的，或许有其他穿越者？ “嘘——”顾景贤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她的嘴唇上。 还没得苏小雪反应过来，她的胳膊被他抓着，带到月洞门后面，一丛竹子遮掩了他们的身影。 “我看到苏小雪好像往这边来了的。” “小丫头挺能跑，耍什么花样呢？” “呵呵，万一我们撞见她与顾景贤拉拉扯扯，咱们在县令面前能领好一笔赏钱呢！” 苏小雪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手，屏住呼吸。 奇了怪了，人到底跑哪儿去了？” 月洞门口，地上有人影晃动，接着有人走进来了！ 顾景贤立刻搂紧苏小雪，缩在竹子后面。 “这儿也没人，咱们到别处看看。” 说话声渐渐远去。 苏小雪快要喘不上气，但拼命地忍着。 直到顾景贤发现她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急忙松开。 苏小雪后退几步，捂着口鼻，尽力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喘上好几口气，憋气带来的不适感终于消失了。 “我走了。”她总觉得脸上残留着顾景贤胸口上的温度，连耳边都有有力的心跳残音，只想赶紧离开危险重重的县衙。 “等一下。”顾景贤抓住她的胳膊，发出两声鸟鸣。 一道黑影如幽灵般乍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带小雪悄悄离开县衙。”顾景贤吩咐。 殷少侠冷哼一声，直接把苏小雪扛在肩头，纵身越过墙头。 “殷少侠，你不能……” 顾景贤开口，但殷少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墙头。 虽然人已经跑了，但是他寻思着等殷少侠回来，得提醒一下不能这么对小雪。 苏小雪觉得自己像鸟儿一样，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飞翔。 还没过够瘾，她被殷少侠粗暴的推开。 苏小雪踉跄几步，扶住身后的墙，刚要抱怨，眼前黑影一闪，空无一人了。 她无奈的摇摇头，摸了下衣襟，确定顾景贤的头发与香薰球都在。 紫水晶香薰瓶的事，其实问不问顾景贤都无所谓。 就算知道这个世界里，还有个穿越者又怎样，和她有什么关系？ 苏小雪随后来到赵家药材铺。 佟家小姐也在，微微向她点下头。 “师父，你看我这锅鱼头汤做的如何？”苏小雪小心翼翼的端出食盒里的碗。 刚才一顿闹腾，鱼汤已经洒了大半，幸好尝下味儿够了。 佟小姐看到赵暄阳一口气喝光鱼汤，目光黯淡了一瞬。 苏小雪没注意到，她更好奇的是之前赵暄阳和佟小姐只敢私下约会，今天怎么光明正大的一起待在药材铺里？ 赵暄阳道：“川穹与白芷的量少了点。” “我明白啦！”苏小雪笑嘻嘻的问道：“师父，未来师娘，你们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就去做！” 那一句“未来师娘”扫走了佟小姐眼中的一点阴霾，问道：“能做点萝卜糕吗？” “可是少爷……”麦冬忽然开口。 “我想吃。”佟小姐挽住赵暄阳的胳膊，撒娇道。 “那就这么做吧。”赵暄阳对苏小雪点点头。 苏小雪跑去灶间，不到两刻又回来了，笑眯眯的说道：“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吃了。” “去看书吧。”赵暄阳吩咐道。 苏小雪点点头，捧着书本来到药柜前。 麦冬凑上来，小声道：“小雪，其实少爷不吃萝卜的。” “为什么？”苏小雪心想赵暄阳不像是挑嘴的人？ 麦冬回头看一眼在说悄悄话的两个人，“因为少爷是吃过萝卜后，失去的味觉。” 第五十八章 防火防盗 “萝卜被人下毒了？”苏小雪惊讶。 麦冬摇头，“死活查不出原因。后来，少爷不许萝卜出现在面前，影响他心情。” 这是有心理阴影了，可赵暄阳为了佟小姐而无所谓，说明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 苏小雪看向赵暄阳与佟小姐，“今天佟小姐怎么会在店里？” 麦冬答道：“老爷夫人和二少爷去外地探望亲家老爷了。” 苏小雪点点头，继续认真看书。 半个时辰后，她回灶间，将蒸好的萝卜糕切片，放进油锅里煎到两面金黄。 “尝尝看吧。”她把一碟萝卜糕，送到赵暄阳面前。 金灿灿的萝卜糕冒着热气，带来咸香清甜的香味。 佟小姐接过盘子，“小雪你继续学吧。” 苏小雪识相的开溜。 佟小姐拿起一块萝卜糕，吃了一小口。 萝卜糕里放了火腿丁、香菇丁与海米，味道别致。 “我好喜欢，全部给我，好不好？”她宝贝似的抱着盘子。 赵暄阳道：“我想吃一块。” 佟小姐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有些不情愿的拿出盘子。 赵暄阳吃完一块，“原来萝卜还是这么好吃。” 佟小姐的脸色微微一变。 赵暄阳注意到了，握住她的手，“我有话要对你说。” 苏小雪为了杂货店早日开张，所以早早的回到芦山村。 今天，有不少人聚集在院子门口。 苏小雪怕出事，快步穿过人群，“方婆婆，怎么了？” “没事，这不是要开杂货店，方便乡邻，所以大家好奇来看看呢。”方婆子笑道，指着地上一捆竹子，“我上午去山里砍来的，够不够？” 苏小雪粗略的数了下，“够了。” 有个妇人问道：“你们真的不请个工匠来帮忙？” 苏小雪摇头，“我们自己会做，省下工钱，货物的定价就能更便宜些，实惠乡邻呀。” 方婆子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家放心，我们杂货店一定物美价廉，到时候请大家一定要多多照顾生意。” 不少人点头，谁愿意错过物美价廉的好东西呢。 “什么时候开张啊？” “会卖什么好东西？” 苏小雪趁机宣传，将宣传单发给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们争取在十天内开张，货物的种类都在写在这上面了，欢迎大家来选购！” 她怕村民们不识字，特意用画图与文字的形式列明货品。 众人一看图画，就知道杂货店卖什么，兴致勃勃的议论着。 “以后买这些酱料、布料什么的，方便多了呀。” “还有小首饰，鞋子……种类还真多！” “平日里或者逢年过节要买的东西，她们这里都有，以后不用费劲的跑县城去了！” 方婆子向苏小雪竖起大拇指，“小雪，你这点子很不错！” “大家可以互相传阅，比口口相传更容易让人记住。”苏小雪拿出纸笔，准备询问大家还有什么想要的。 方婆子拉住苏小雪，好奇的问道：“你用什么办法，短短一两天就画出这么多张的？” “这个嘛……”苏小雪嘿嘿傻笑。 她回到古董店，翻出宣纸，画好了一张图后，直接用影印机复印，方便快捷。 “那些图画，两三笔就画成了，所以很快的。” 方婆子仍是觉得这速度超乎寻常，可是除了自己和婉婉，没人帮助小雪，或许真是天赋异禀吧？ 她没多想，跟着苏小雪和乡邻们聊天，收集人家的意见。 “不卖爆竹的吗？”人群里，有人忽然不满的叫道。 苏小雪看过去，是个一脸横相，头上长黄癣的男人，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麻癞子，你要爆竹，是不是又想吓唬谁家猫狗，好趁乱打死了吃肉？”有人恨声开口。 麻癞子呵呵一笑，“哪儿的话，那些猫猫狗狗发疯咬人，万一给哪家孩子女儿给咬死了，可怎么办？我这是为民除害呢！” 苏小雪心头一跳，担忧看向在农田边晃悠的阿黄。 “呸，真不要脸！”众人骂道。 “怎么就不要脸啦，你们家里办红白事，不需要爆竹的吗？你们杂货店里连爆竹也没有，也配做杂货店？”麻癞子昂着下巴，理直气壮的指指点点，“我看你们趁早关门算了！” 他这话引起一部分人认同。 “这倒是，咱们也不能因为麻癞子会吓唬猫狗，就让自己家不方便吧？” “再说了，看好自家猫狗，不给麻癞子机会不就成了？” “哼，他再敢吓唬猫狗，我直接打死他！” 众人七嘴八舌，最后连气恼麻癞子吃猫狗的人也被说动了，毕竟大家都想要方便和实惠。 麻癞子得意洋洋，“看吧，还不赶紧的多进点爆竹？说不定大家都有喜事要办，你不会是不想看到大家家里有高兴事吧？” 众人很是热情，苏小雪知道这时候一盆冷水浇下去，心里容易产生疙瘩，于是先应下，“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这才像话嘛！”麻癞子摆摆手，“下个月我家老头过寿，来你家买爆竹。” 其他人又提了些意见后，三三两两的离开。 苏小雪接过方婆子写好的意见单，除了爆竹，还有人建议进一些炭火、棉花和油布，随着天气渐渐冷了，下雨多了，都是要用的。 “这些东西……”她皱起眉头，“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 “容易发生火灾。” 方婆子神情一震。 苏小雪揉着眉心，“要么不进货，要么做好防火防盗的措施。” “要不不进货算了，今天突然吵着闹着要爆竹，怕不是真有阴谋诡计。”方婆子虽然身怀武功，可也怕百密一疏。 苏小雪摇摇头，村民们对她本就心存芥蒂和不满，如果高高兴兴的来买东西，却没货，有的人肯定会趁机大做文章，撺掇人们不来买东西，久而久之杂货店还不亏本倒闭？ “没关系！”苏小雪拿起一根竹子，一头直指南山的方向，“山神的传说，不是还在吗？” 方婆子笑了，“原来如此。” 不过苏小雪仍然不放心，万一有不怕鬼的人摸进去捣乱，引起大爆炸，山林更容易火势蔓延，烧毁了她的小窝和雀花藤，可就更糟糕了。 她还得在研究研究保存方法。 夜里，方婆子出现在顾景贤的书房里，把爆竹的事告诉他。 顾景贤从书里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是吉阳的地形图。 他认真的看着芦山村，手指一点点的滑过南山周边。 方婆子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由笑道：“你们还真有夫妻相呢！” 第五十九章 操心 旁边书架的黑影里传来一声冷哼，“可别是害人相。” 顾景贤看都没看过去一眼，举起旁边的小铜镜，对着烛光看了又看，温雅一笑，“婆婆说的对极了。” 殷少侠不爽，“顾公子，该做正事了。” “正事就是保护好小雪。”顾景贤的指尖落在地图某一处，“就这里。” “顾公子，您这样不分轻重必会坏了大事！”殷少侠加重语气，从阴影中走出来，目光阴冷的盯着顾景贤。 顾景贤安然从容，“小雪安然无恙，才好帮我们做成大事。” “就她？”殷少侠一脸不信。 顾景贤道：“何不坐下来，耐心的看一看呢？又不吃亏。” 殷少侠冷笑，“我可没耐心看一场猴戏。” “那……要不你来？”顾景贤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殷少侠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莫名发毛。 顾景贤继续说道：“既然三公子将事情交托给我，而不是你，足以说明一个问题了，是不是？” 方婆子叹口气，假意好心道：“殷少侠，您少说两句，咱们不要打搅顾公子做正事。” 殷少侠被堵得说不出话。 顾景贤对方婆子道：“你看，这里可以做仓库，再买一些皮袋覆盖在保住爆竹上，另外找几根八尺长的竹竿，每根上面系二斤散麻，放在这里，若遇到火灾，即可沾泥浆来扑火。” 方婆子认真记下，在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告诉苏小雪。 苏小雪看向窗外，方婆子说的地点在农田与河流之间，堆着几个被废弃的草垛。 因为那块地方全是碎石，走在上面能把脚硌破，所以村民们都不怎么过来。 把新仓库伪装成草垛的样子，再从网上订购防火布，加上方婆子说的办法，应该可以安心了。 “就这么办！”苏小雪打了个响指，又好奇问道：“方婆婆，您是怎么想到的？” “我昨晚睡不着，整理东西，忽然想到以前我家曾经制作过火药暗器，就是这么存放的火药的。” 苏小雪虽然觉得想到的太快太巧，但也算合理，于是一边吃早饭，一边迅速地写好计划。 早饭后，她们来到院子里，一推开门就看见麻癞子在不远处溜达。 她小声道：“我们搞仓库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方婆子郑重的点头。 麻癞子看到她们，高声问道：“怎么样啊，卖爆竹吗？可别等我家老头大寿那天没货，让我丢脸，我一定跟你们没完！” 苏小雪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咱们杂货店是为了方便村民，互利互惠，所以大家的要求会尽力满足，我这两天就去采购货物回来。” 麻癞子有点不信的打量她，“你可别拿我寻开心，否则……” 他两只手互相捏着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挺能吓唬人。 苏小雪点头，“下次来我家看，不就知道了吗？” 麻癞子冷哼，“要是敢骗人，我砸烂了你们的店！” 他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暗暗坏笑着转头要走，差点撞到人。 “哪个不长眼的？”他张口就骂。 一个眼刀冷冷的扫来，他感觉自己身上被划了一刀似的疼。 “看上苏小雪的男人真多。”他识趣，赶紧跑了。 “师父，您来了。”苏小雪笑着上前迎接。 赵暄阳道：“我来看看雀花藤。” 苏小雪带着他去田里。 经过赵暄阳的一番指点，雀花藤生机勃勃，没再生病了。 赵暄阳认真的一棵棵看过去，“像这样细弱的枝条也叶子，可以摘掉，避免它们吸取过多的养分，影响根块的质量。” 苏小雪摘下弱叶，又从另一棵上摘了一些下来，“这样吗，师父？” 赵暄阳点头，苏小雪很聪明，一学就会。 所以他愿意事无巨细的帮助她，多多教她。 他相信将来苏小雪学成，必能帮助更多的人。 苏小雪利索地摘掉多余的枝叶，不一会儿手里的小竹筐就满满的了，“雀花藤的叶子可以煮汤、炒菜，今天中午我们就吃这个吧！” “好。” 他们回到方婆子家时，遇到几个路过的村民。 看到苏小雪手里的竹筐，纷纷笑起来。 “还说是什么价值千金的宝贝，结果还不是只能摘来当草吃？” “我看她是死要面子，所以跟村长撒谎呢！” 苏小雪这回当没听见，一个字也不反驳，径直走进方婆婆家。 方婆婆煮饭，她先把早上腌好的鸡，用荷叶和泥巴包裹好，丢进柴火堆，然后拿雀花藤枝叶炒了一道菜，又取一些煮了肉片汤。 麦冬看竹筐里还剩一些，问道：“这些要用来做什么？” 苏小雪道：“我拿去衙门，煮汤给县令喝。” 赵暄阳听见，从箱笼里抽出一张纸，将剩下的雀花藤包装好，再用火漆封口，盖上印鉴。 “从外面带进县衙的东西，小心有人做文章。” 苏小雪奇怪，难道盖上赵家的印鉴，县令就没办法搞事了吗？ 赵暄阳看出她的疑惑，“赵家的药材铺在吉阳有些名望，所出的药材质量上乘，所以有心人不好拿来做文章。” “谢谢师父！”苏小雪积极的给他盛一碗肉片汤，“我到了县衙，也会请他们的人检查过再用的，以防万一。” 赵暄阳点点头。 下午，苏小雪来到县衙，偷偷捏了下挂在腰带上的香薰球。 雀花藤在本地不易成活而少见，所以她拿来这宝贝试试县令会不会吃。 让衙门里的大夫检查过后，她手脚麻利的做好肉片汤，然后眼神示意小梨。 小梨在门口假装劈柴，帮她望风。 苏小雪迅速打开香薰球，里面放香料的地方是一坨蜡一样的东西，没有任何气味，想来也没味道吧。 她用筷子蘸了一些，放进汤里搅合几下，待融化之后，将筷子丢进灶膛里。 “好了。”苏小雪将汤碗放进食盒里，来到负责端菜的丫鬟面前，“今天准备了雀花藤肉片汤，我想亲自为县令介绍。” 丫鬟道：“我去请示一下，苏姑娘稍等。” 苏小雪知道她真正的目的，只笑着点点头。 如她所料，来到书房时，顾景贤正与县令说笑。 第六十章 有了疑心 “苏姑娘说今天准备了好东西，所以请顾县丞来尝尝看。”县令笑说道。 顾景贤露出嫌弃，“她做的东西，不合我胃口，我不会吃的。” 县令叹气，“顾县丞，给我一次面子不好吗？” “让县令失望了。”顾景贤拱拱手，起身，“我忽然想吃街角那家馄饨了，告辞！” 苏小雪怕县令觉察，没敢给顾景贤递眼神，告诉他汤里下药了，琢磨着甩开他，独自搜查书房也不错。 “顾县丞！”县令抓住他的胳膊，“你查阅县衙文书一天很累，别跑出去了。我不强求你。” 顾景贤这才坐下来。 苏小雪撇撇嘴，把汤碗放在桌子上，“这是用雀花藤的嫩叶做的肉片汤，县令尝一尝吧。” “雀花藤？”县令兴趣浓厚，“在咱们州县，雀花藤可是很少见，连刺史府都没几棵品质上乘的呢！” 苏小雪早就知道雀花藤在这里很稀有，听得县令如此稀罕，更笃定他会喝下去。 “赵家药材铺的少东家是民女的师父，教民女种了一些。虽然只是嫩叶，但也有补身健体之效果，而且相比汤药苦涩，肉片汤更清甜美味，容易入口呢。” 县令看着汤里翠绿的叶子与粉嫩的肉片，相比黑漆漆的汤药，确实吸引人的多。 苏小雪不想催他喝，显得另有目的似的，只道：“县令若是喜欢，民女以后常做，让您身体康健。” “好。”县令笑眯眯的，让丫鬟给自己盛了一碗，深吸一口，“真香！” 苏小雪的心一下子提起来，默默念着“快点喝快点喝”。 县令却没急着喝，感叹道：“这么好的东西，有点舍不得喝。” “为什么？”苏小雪假装不解。 县令道：“雀花藤不易成活，吃一点少一点，要是吃上瘾了，还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吃到呢。” 苏小雪安慰道：“县令放心，民女的雀花藤长得不错，保证您能喝到腻。” “是吗？”县令开怀大笑，仍然没动肉片汤。 苏小雪感觉不对劲。 昨天他没吃鱼头汤可以说是那碗汤被蔡老三动过，他嫌弃。 可今天碰见这么难得的雀花藤肉片汤却迟迟不动，不免让人怀疑。 难道是因为没毒晕她和顾景贤，反而自己出丑，让县令有了戒备？ 说到底，嘴馋她做的食物是假，试探她和顾景贤的关系，并从中搞事才是真！ 所以就算她拿出龙肉来，县令也不会吃的！ 苏小雪趁着县令又装模作样的闻肉片汤，迅速看了眼顾景贤。 总不能她忙前忙后的，顾景贤等着坐享其成吧？ 顾景贤慢悠悠的咽下一口饭菜，“县令，可否让苏小雪走了？她在，影响我的胃口。” 苏小雪怀疑这家伙想独霸成果，冷哼道：“我不知道这道汤合不合县令胃口，怎么走？你要我以后天天做县令不喜欢吃的东西，令他生气，好把我赶出衙门，断了我的生路，是吧？！” “是啊。”顾景贤直接点头，毫不掩饰。 苏小雪“砰”的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顾景贤，你还有没有人性！” 书房内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丫鬟们深深埋着头，不敢看一眼，生怕引起县丞的不快，像小梨一样被打。 顾景贤一阵讥笑，“防止县令被你的饭菜毒死，才是真有人性！” 苏小雪心头一紧，她按照顾景贤的吩咐，在汤里下药，难不成他是想一箭双雕？！ 不对，顾景贤有把柄在她手里，不会那么鲁莽的。 苏小雪脑筋一转，决定顺着顾景贤的话继续演下去。 她张牙舞爪的扑过去，“顾景贤，你不仅要赶我走，还想污蔑我害县令？！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顾景贤抬手去挡，“衙门重地，县令面前，岂容你撒野放肆？” “少了你这个祸害，让我当一回泼妇又如何！”苏小雪不客气的一拳头揍过去。 顾景贤抬掌，一把包裹住苏小雪的小手。 她的皮肤虽然有些粗糙，可是暖暖的，让人觉得舒服。 他微微抬了下嘴角，假装发狠打人，“看我如何把你踢出县衙大门！” 县令一看他俩真的要打起来，忙上前劝道：“顾县丞，苏姑娘，冷静点啊！” “不要你管！” 两人异口同声，并且同时一挥拳头。 很“不凑巧”的一起打在了县令的眼睛上。 “唔——”县令痛呼一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县令！”顾景贤看似蛮力，实则力道很轻的推开苏小雪，上前扶起县令。 县令挥着手，“我没事，你们别吵了……” 苏小雪看到县令差点成熊猫眼，嘴角抽搐几下，憋住笑。 她迅速调整面部表情，眼圈发红，可怜巴巴的行礼，“请县令给民女做主！” 县令叹气，“苏姑娘，你做的东西，我都爱吃，不需要担心。” 接着，又对顾景贤说话，“我这就让苏姑娘离开，你安心吃饭吧。” 说完，他对苏小雪点点头。 难道真让顾景贤一个人独占机会？苏小雪想留下来，可是想到县令已经怀疑她做的饭，强留只会加深怀疑。 她行完礼，不服气的斜瞥一眼顾景贤，退出书房。 县令拍拍顾景贤的肩膀，“行了，人走了，安心吃饭吧。” “让县令见笑了。”顾景贤拱拱手，继续吃饭。 县令看眼热气快要散完的肉片汤，没有一点被动过的迹象，于是推到一边，吃别的饭菜。 顾景贤瞄了一眼，没说话。 吃过饭，县令准备等顾景贤走了，叫人查验肉片汤。 顾景贤没动，从怀里摸出一份文书，“这是我在库房无意中找到的，其中记载三年前吉阳税收的账目，我发现……” 县令看账本有点眼熟，忙叫丫鬟们都退出去。 顾景贤继续说道：“其中撕去一页，留下一点残纸夹在里头。虽然最后算的数目没问题，但是这不合规矩。” 县令额角狠狠一跳。 当年他为了讨好上头的人，拿了不少衙门的银钱，所以偷摸撕掉一页，谁知道被顾景贤眼尖发现。 这一刻，他动了杀心。 第六十一章 不会丢下你 顾景贤从账本里拿出不到指甲盖大小的碎纸，忧心叹道：“所幸被我发现，若是被上面的人发现，一定怀疑账目有假，怪罪您呢。” 县令听了这话，按下杀心，忙拉着顾景贤来到书桌后，“怎么会这样，我也不清楚……” “说不定是前任县丞瞒着你做的，留着将来对付你。”顾景贤一副为他担忧的表情，“如今前任县丞被贬，心怀怨恨，说不定哪一日就揭发出来，将你一军。” 县令本来还想推脱到被人身上，看顾景贤如此“贴心”，忙点头道：“是啊是啊，多亏顾县丞了。” 他拿回账本，宝贝似的抚了抚，松口气。 顾景贤道：“虽然碎纸拿出来了，但压得时间长让纸张之间有缝隙，很显眼。” 县令还没松完一口气，猛地听见这句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他急忙在烛光下仔细看，那点缝隙本来不显眼，可是经顾景贤那么一说，在他眼里便无限放大了，总觉得上头有人来查的话，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这可如何是好？”他瞬时心头发颤。 若是他这里出事，还不等朝廷降罪，早有人将他全家五马分尸了！ 顾景贤思考片刻，“用重物压在上面，便能平整了吧。” “好！”县令在书房里翻找一番，结果不管拿来什么东西，顾景贤都摇头说“不行”。 “那怎么办？！”他已经热的满头大汗，特别是刚吃完饭就忙得苍蝇似的乱转，五脏六腑一顿翻涌，快要吐了。 顾景贤环顾一圈，指着半人高的柜子，“压在那个下面吧。” “好。”县令不敢叫别人来，只好亲自上阵，费力地抬起柜子。 顾景贤不紧不慢地塞书。 县令吃力的叫道：“顾县丞，你快一点……” 顾景贤无奈道：“县令，缝隙太窄了，您再抬高一点。” 县令想低头看一眼，是不是真的太窄了，结果一低头，手上跟着泄力，柜子重重地落在地上。 要不是他收手快，手指一定会被砸烂。 “县令啊……”顾景贤叹气。 县令干呕几声，想喘口气再抬柜子，可是还没喘上来，忽然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他瞪直了眼睛，对着胸口一阵乱捶。 “县令？”顾景贤假装关心。 县令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声，还没清晰的说出一个字，眼前一花，整个人往后栽去。 “县令？”顾景贤不客气的用脚踢了踢县令。 县令像条死狗，没反应。 顾景贤快步来到后窗前，轻轻地敲打三下。 后窗悄悄地打开，从外面翻进来两个人。 苏小雪瞪一眼顾景贤，嘟囔道：“还以为你要丢下我了。” 被顾景贤利用了，让苏小雪很不爽。 她回灶间的路上，琢磨着用那束头发来威胁顾景贤老实交代书房的秘密时，一个“鬼影”出现在她面前。 殷少侠出现了，一手抓着她的肩膀，一手捂住她的嘴巴，接着一片眼花缭乱之后，他们躲在了县令书房的后窗户下。 她听见顾景贤把县令耍的团团转，差点笑出来。 顾景贤注视着她嘴角还未散去的一点笑意，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苏小雪只想说他还算厚道罢了，谁知道这语气，仿佛在发山盟海誓。 她一个激灵，避开他的注视，指着不省人事的县令，“你将他怎么了？” “多亏你下了药的雀花藤肉片汤。” 苏小雪盯着那碗汤，碗内侧有花纹，所以她轻易的分辨出县令一口没喝，“可是没有动过吧？” 顾景贤摆摆手，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刚才你我争吵打架，我趁人不注意，拿县令的筷子蘸过了汤。” 苏小雪新奇的望着筷子，再看看汤碗，“这么一点点，人就晕了？” “是的。”顾景贤看到苏小雪立刻宝贝似的抓紧腰带上的香薰球，笑道：“要是不够了，只管问我要。” 苏小雪撇下嘴，不领情，“我们赶紧找找看暗格什么的吧。” “好。”顾景贤应下。 三个人分头寻找。 苏小雪看多了古装片，在博古架上一样一样的摸索过去。 没有一样是机关。 “你们那边呢？”她轻声问道。 殷少侠从房梁上轻悄悄落地，“上面没有藏东西。” 苏小雪看向顾景贤。 一贯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正跪趴在地上，半个身子钻进柜子里，不知道在扒拉什么，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好像在钻狗洞哦……苏小雪捂着嘴，隐下笑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抬起一脚就想踹在顾景贤的屁股上。 殷少侠看到了，没管。 苏小雪其实也怕吓到顾景贤，闹出动静吵醒县令，或惹来外面的人。 所以她的脚就快碰到顾景贤时，顿住了，冲他的背影吐舌头做鬼脸。 就在这时，顾景贤起身了，毫不意外的撞在苏小雪的脚上。 苏小雪猝不及防，被撞得单脚在地上跳几下，没稳得住，身子往后倒去。 抿紧嘴巴，极力忍住叫声，顾不上没有都的力气扑腾了。 后脑勺撞地上就撞地上吧，反正死不了人。 但是在一秒钟后，她的腰身被人揽住。 后脑勺的疼痛没有来临，她抬眼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带着温和似春风般的笑。 顾景贤扶她站好，便松开手，退后几步。 苏小雪双手捂着嘴巴，猛呼吸好几口气。 刚才被吓得都忘记呼吸。 “对不起，我没看到身后有人。”顾景贤柔声说道。 苏小雪摇摇头，“你找到什么了吗？” 顾景贤指着柜子里，“后面有个暗格。” 苏小雪顿时眼亮如繁星，积极地凑过去看，“什么样子的？” 顾景贤示意殷少侠拿一盏烛台过来，三个人凑在柜子前。 烛光照进柜子里，里面放着两个箱子和一些空白的书册，看起来没有特别之处。 顾景贤小心翼翼的搬开一只箱子，露出下面缠枝雀鸟花纹。 这里雕花？苏小雪是第一次看见，要么是工匠无聊或骚包，要么另有玄机。 她不仅伸出手去摸。 顾景贤没有阻拦，笑着看她。 “这里？”苏小雪摸到雀鸟黑豆似的眼睛，发现有细微的松动。 顾景贤点点头。 苏小雪按下去。 没有声响，柜子里也没有任何变化。 第六十二章 夫妻同心 苏小雪蹙眉。 顾景贤耍她？ 她斜瞥向身边的男人。 “小雪真聪明。”顾景贤伸手去推柜子的背板。 苏小雪眯起眼睛看，在他的动作下，背板居然挪动了！ 她一兴奋，按着雀鸟眼睛的手松开了。 “不要动。”顾景贤在她耳边轻语。 苏小雪耳朵痒痒的，还有点莫名发烫，不由地缩起脖子，继续用力按雀鸟的眼睛。 顾景贤继续推动背板。 “等一下，有机关！”殷少侠忽然叫道，抓住顾景贤的肩膀就要往后退，谁知他手里的重量忽然一沉，仿佛这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忽然变成虎背熊腰的壮汉。 他定睛一看，是顾景贤抓住苏小雪的胳膊。 如果他们要退，就必须带上苏小雪。 顾景贤眸色阴沉锐利的望着他，仿佛可以剖开他整个人，让那些龌龊的小心思全部坦白在阳光下。 殷少侠不自在的蹙起眉头，用力拽开两个人，抽出佩剑，插进背板的缝隙里。 “叮铃”铃声，他抽回剑，示意两人继续。 苏小雪没动，打量着殷少侠。 刚刚有一瞬，她觉察到浓浓的杀气。 不是来自于背板之后的机关，而是殷少侠。 “没事。”顾景贤柔声道，握住苏小雪的手回到柜子前，“你躲在我身后，按动雀鸟的眼睛。” “如果还有机关，岂不是你死？”苏小雪感觉怪怪的。 “谢谢小雪关心。”顾景贤微笑道：“反正不是你死。” “你……”苏小雪心情复杂。 “来吧，事不宜迟。”顾景贤又拉扯一下她的手。 苏小雪只好躲在顾景贤的身后，屏住呼吸，小心谨慎的按下雀鸟的眼睛。 顾景贤继续挪动背板。 苏小雪看着背板一点点的被挪动，心渐渐地提到了嗓子，另一只手不由地攥紧顾景贤的衣服，好像还抓到他的肉了，可是他连一声痛哼也没有。 在忐忑不安中，她看着背板被彻底的挪开，露出后面的暗格。 苏小雪看到暗格里躺着三根二十厘米长的银针，一头涂抹有黑色物质，想来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她不敢乱动，怕再触发机关。 顾景贤举起烛台，仔细的看了又看，“没有机关了。” 苏小雪这才安心的打量整个暗格，不是很大，勉强能塞进去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里面放着几个木盒子和一些卷轴，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应该不常打开来看。 这些是狗县令为非作歹的罪证吗？ 苏小雪心头激动，但看到身边的男人时，又有些惆怅。 狗县令倒台了，还有一个顾景贤呢！ 她的兴奋劲下降了一半，让开一些，看顾景贤和殷少侠用巾子抱住盒子和卷轴，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仔细检查。 “唔——” 冷不丁地，书房里响起一声呻吟。 三个人瞬间看向声音来源之处。 县令的身体抽搐两下，又不动了。 “没事，他起码还要睡半个时辰。”顾景贤向苏小雪笑笑，继续检查暗格里的东西。 卷轴是一些书画，苏小雪忽然有了兴趣，仔细的看了又看。 从痕迹上看，距今起码有五六百年，保存的相当完好，墨迹都还清晰，而画作风格写意悠远，自然流畅，与她见过的古代书画大家的真迹可以说不相伯仲。 看落款，虽然不是她原本所在的时空里，世人熟知的名人，但是整体价值依然不低。 如果拿到古董店，那也发一大笔财了！ 顾景贤在等殷少侠用铁签撬开木盒子的锁，注意到苏小雪亮晶晶的眼睛。 她很熟悉名人画作？ 他微微惊讶，是她想起更多被拐之前的事了吗？ “好了。”殷少侠忽然出声。 顾景贤回过神，看向木盒子。 盒子里，装着房契地契和大额银票，还有账本。 顾景贤随手翻阅账本，这几年县令贪污贿赂的记录都在这上面，详细的记录何时何地送给何人什么东西，有些书页按了手印，血糊糊的一片，不知道是用多少无辜百姓的血染成的。 这些暂且不着急。 顾景贤继续翻了翻，只找出两本《妙法莲华经》。 “为什么会在这里放经书？”他不解，将经书翻来覆去看了两遍。 正常的经书，在县城的书局随随便便就能买到。 苏小雪吐槽道：“贪赃枉法，不知道害死多少条人命才换来这些财产，肯定是害怕冤魂报复，所以放两本经书保佑自己的财产呢。” 顾景贤失笑，将东西全部收拾好。 苏小雪发觉他眼中有失望，不解的问道：“找到县令的罪证，你怎么反而不高兴？” “我想找到的，不仅是这些。” 苏小雪想到小梨说的钱来山的秘密。 顾景贤翻找的时候，她顺便看了，没有东西上面记录了哪怕一点点钱来山的事。 “难道还有其它暗格。” “有可能。”顾景贤将《妙法莲华经》放回盒子里。 苏小雪注意到他完美复原了之前的放置，县令再打开看的话，根本发觉不了被人动过。 她看着一蓝一红两本经书，封面是用锦缎做成的，贴上细长的纸条，上面端端正正“妙法莲华经·卷一”几个字。 “等等！”她按住顾景贤盖上盒盖的手，拿起上面一本经书，“这是卷一，这是卷二……我记得法华经一共有七卷吧？” 顾景贤重新拿起经书，然后与苏小雪四目相对。 “剩下五卷呢？”苏小雪问道。 顾景贤已经翻过暗格和盒子了，“没找到。” “按说应该放一整套才有保佑的效果吧，为什么只放了两卷……”苏小雪摸着下巴，县令这么有钱，不至于买不起。 顾景贤的手指用力抚过经书封面。 苏小雪不由自主看着他的手。 忽地，她脑海里冒出一部新播的古装剧，因为太搞笑，吐槽的人很多，她查找中药材资料的时候，随便刷刷网页都能看到。 这部剧有个贯穿全剧的重要情节，就是—— “有人把秘密分别藏在七本经书里，以防被人发现时不至于暴露。”她拿起经书，“你们说，这经书封面里会不会夹藏着一副神秘拼图？” 第六十三章 经书里的秘密 顾景贤从靴子里抽出匕首，与苏小雪对视一眼。 苏小雪心领神会，打开封面捧在他面前。 封面上多余的锦缎折到封里，用描绘有庄严佛像的烫金纸黏住。 顾景贤观察后，用匕首沿着黏胶处小心分开。 随着动作，两人的脑袋渐渐靠近，可聚精会神的他们，谁也没有觉察到。 “有点偏了，往这边来点。”苏小雪指点。 顾景贤顺着她的手指，侧头去细看，接着稍微调整刀锋，继续分。 “你的手放这边，不然会割到你。”他柔声道，直接抓着苏小雪的手往旁边挪。 手指上的那一丝暖意稍纵即逝，但苏小雪看到自己变了地方的手指，稍稍愣怔了一下。 再看顾景贤，他温润的眉目透着专注，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匕首与经书。 这一刻，苏小雪忽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他的专注是为了防止割伤她的手。 不对不对……她脑袋不敢动，但心里直甩头。 顾景贤看重的是经书里的秘密！ 随着封里黏胶的地方一点点被分开，苏小雪想到里面可能隐藏着的大秘密，激动的手微微颤抖。 她又怕自己的颤抖让顾景贤错手，切坏了烫金纸下的秘密，忙道：“等一下，让我平静下心情。” “好。”顾景贤听话的停手。 殷少侠不满，“县令快醒了，外面随时有人进来，你们动作最好快点。” 顾景贤一点儿也不着急，“外头的人知道县令有要紧事，不敢随便进来。” 殷少侠皱紧眉头。 “来吧。”苏小雪怕耽误时间，重新捧起经书。 顾景贤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握了一下，“你做得很好。” 苏小雪微微一愣，还没开口，顾景贤已经松手。 看他专心分开烫金纸与锦缎封面的黏胶，她抿住嘴，不说了。 她捧得很稳，他的动作很快。 最后一点黏胶被分开，顾景贤再次抬起头，看向苏小雪。 苏小雪冷不丁地感觉到一抹热气落在脸上，有些迷茫的抬头看。 顾景贤对她温柔一笑，“打开看看吧。” “我？” “是啊。”顾景贤确定的点头。 殷少侠受不了他们黏黏糊糊的，疾步上前，就要揭开那张纸。 “啪”，顾景贤抬手挡住了，“是小雪想到的，让她揭开谜底。” 苏小雪咽下一口唾沫，虽然急迫，仍小心的一点点掀开烫金纸，“这是……” 烫金纸下，封面之后，确实多出一样东西。 她拿起来，与顾景贤一起看。 纸上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线条，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分辨不出是什么。 “果然是地图？”苏小雪嘀咕道。 顾景贤迅速拆开第二本经书的封面，果然里面也有一张画纸。 苏小雪捧着自己手里的那张，与顾景贤的那张拼在一起，但是怎么比划，线条都对不上，“看来要集齐所有经书才能揭开谜底。” 不知道这个拼图，和钱来山惨案有没有关系。 顾景贤捧着两张纸，来到书案后。 苏小雪看他拿起毛笔，飞快地描画出一模一样的四份，然后在柜子里翻找出一瓶浆糊，将两本经书复原。 “太厉害了吧……”她不由地惊叹，捧着经书在烛光下翻来覆去的看，一点被拆过的痕迹也没有，“就是浆糊新了一点。” “在烛火上烤一烤，让浆糊快点干。”顾景贤捧起一本经书，在烛火上烤着。 苏小雪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用烛火烘烤浆糊。 不一会儿，浆糊彻底干了，顾景贤将所有东西放回原处，又把几根银针放回机关里，推回柜子背板，用巾子擦拭了一下背板和地板的花纹，防止留下手印，最后将所有东西放回原处。 “给你的，小心保管。”顾景贤将其中两份画纸交给苏小雪。 她直接将画纸撕碎，分别放进两个口袋里，“另外五本经书会在哪里？” 顾景贤道：“与县令关系密切者，临县的县令，甚至是刺史。” “这要怎么查……”苏小雪头疼。 吉阳县衙有顾景贤这个“内应”，还有小梨那样的高手，做事不难。 陌生的衙门，什么都不清楚，想要找到一本小小的经书，可谓是难如上青天。 她从电视剧联想到经书里的秘密，可电视剧里男主角那般通天的好运气，不一定会出现在现实中。 顾景贤安慰道：“从长计议吧，总有办法。” 苏小雪笑道：“是啊，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说完，她忽然觉得古怪。 怎么附和起顾景贤的话了！ 她瞪眼顾景贤，“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你先走，我要善后。”顾景贤对殷少侠点下头。 苏小雪听到“善后”，看向县令，“你准备怎么做？上回下毒的事，他回头都要盘问，这次晕这么久，又是你们独处，一定会怀疑你做了什么。” 顾景贤笑意深深，“小雪是在关心我吗？” 苏小雪赶紧往后退一步，“我只关心会不会引火烧到我身上。” “放心，不会。” “嘴上逞能可不算，你要是搞不定就早点说，大家一起想办法。”苏小雪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不是关心你啊。” 顾景贤哭笑不得，“你离我那么远，烧死我，也烧不到你身上。” “哦。”苏小雪一脸冷漠，准备翻后窗。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县令，顾县丞，刺史府来人了。” “你看，机会不是来了吗？”顾景贤微笑道，向殷少侠点下头。 殷少侠直接抓住苏小雪的后脖领，纵身越出后窗。 顾景贤颇有微词，但想到殷少侠那一肚子怨气，暂且什么也不说话，往后再从他身上找补回来。 他看眼不省人事的县令，径直来到门边，打开一道缝隙，压低声音问道：“刺史府的人在哪里？” “花厅。”来报的是衙门师爷，小心的往房里窥探，“县令呢？” 顾景贤道：“你刚才一顿猛敲门，将县令吓得晕过去了。” “呃……” “我去会会刺史府的人，你们不要进来，待我回来处置。”顾景贤侧身从门缝闪出来，用身体挡住一双窥探的视线。 师爷不爽，硬是要从顾景贤身边挤进去，“让小的照顾县令吧？” 第六十四章 刺史府的邀请 顾景贤堵得严严实实，“知道县令为什么忽然叫人都出去吗？” “这……”师爷哑口。 “县令本就是被你吓晕的，要是再让他知道有第三个人进来过，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置你？”顾景贤眯起眼睛，幽深的注视着他。 师爷缩着脖子往后退。 顾景贤冷冷的扫视周围的人，“为了你们自个儿的小命，最好不要进去。” 几个人噤若寒蝉。 顾景贤对师爷说道：“我还不知道刺史府来人究竟何事，你路上与我说说，免得失礼。” 师爷只好跟着顾景贤离开。 等他再回到书房，门口的人个个像鹌鹑，他一个眼神扫过去，还没开口，众人急忙否认。 “小的们没有进去过！” 顾景贤来到门前，看着两扇门之间小小的缝隙，手掌按在门上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缝隙的大小。 他和师爷离开之前，故意又将书房推开一些，留下恰好能插入一根手指的宽度。 这段时间，没人进过书房，县令也没醒来。 顾景贤吩咐道：“我先照顾县令，有事喊你们。” “是。”众人急忙应下。 顾景贤斜眼一扫，众人急忙闪开，他才进入书房，把县令拖到床上，然后一杯茶泼在县令的脸上。 “啊——”县令惊叫着，猛地坐起来。 他瞪着顾景贤，又看自己在床上，喝问道：“发生什么事？” 顾景贤解释道：“您抬柜子时没喘上气，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把您吓着，直接晕过去了。” “是吗？”县令迷茫的环顾一圈，记忆渐渐地浮现在脑海中，好像真和顾景贤说的一样。 “是啊。”顾景贤肯定的点头，拿起床头的账本，“看来要找其他人来，才好把书压在柜子下面。” “这可不行！”县令急了，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顾景贤见状，故作好心道：“只有我帮您了。” 县令叹口气，挣扎着坐起来，“我们再来。” 顾景贤没劝，看着县令挣扎半天终于抬起柜子，他把账本塞到柜子下面。 县令累得瘫坐在地，直喘气。 顾景贤等他平息了些，才把刺史府送来的请柬交给他，“刺史的母亲过八十大寿，邀请您去吃酒席。” 县令一听，脸色从悲伤到欢喜在短短之间。 顾景贤觉得有古怪，试探道：“县令，您刚才似乎不大高兴？” 县令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我是头疼礼物，你知道的，刺史的老母亲什么金银珠宝没见过？不过么，能在刺史面前露脸，对咱们的仕途大有好处，所以这点头疼不算什么。” “是啊。”顾景贤淡笑着应下，心头那抹不对劲仍未消散。 “我先休息会儿，你回去吧。”县令揉着眉心，一脸疲倦。 顾景贤点头，不紧不慢地离开。 他一走，县令立刻叫人来检查肉片汤，又问丫鬟是否听见古古怪怪的声音。 听说顾景贤一片苦心为自己着想，县令的疑心仍未打消，可不管怎么回忆，只记得自己死活抬不起柜子，累得岔气。 至于敲门声，他晕倒前后是有听见，又感觉没有。 不一会儿，查验肉片汤的人回来了，“没问题，雀花藤是从赵家药材铺带来的。” “赵家？”县令摆摆手，“算了。” 这回应该真是被抬柜子给累着了，虽然不能在雀花藤肉片汤和他晕过去的事上做文章，可是机会不就又来了？ 县令拿起请柬，洋洋得意。 “这一次，看你们怎么躲过去。” 另一边，苏小雪已经从衙门出来了。 先前，她回到灶间时，小梨正在熬煮一锅大补汤。 “我看你迟迟不回，于是煮了补汤，说要紧盯着火候，至少一个时辰，假装你一直在这里。”小梨打开锅盖给苏小雪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谢谢你，小梨。”苏小雪用勺子在锅里搅合一圈，认出里头的配料。 差不多煮好了，估摸着县令也醒了，但是灶间内外一直安安静静，看来顾景贤已经搞定了县令的疑心。 她先去城北杂货店，拿了一批货物，安安心心的回到方婆子家。 “看，我进了一批不错的烟花爆竹。”她拍着包袱皮，故意大声说道：“改天，我们去空地上，试试看效果如何。” 方婆子配合她表演，“太好了！乡亲们可以直接在我们这里买了！” 苏小雪抱着包袱皮进院子里，随便搁在角落的棚子下面，“就放这边吧，方便搬出去。” “好！”方婆子眼角瞥着不远处的草丛，有人影晃动，应该听见她们的话了。 苏小雪狡猾的冲方婆子眨眨眼，然后抱住婉婉，说说笑笑着进屋做饭。 外面，草丛动了几下，冒出两个人头。 “我现在就去放把火，烧了她们的烟花爆竹，吓死她们！”麻癞子兴致冲冲。 顾方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傻啊，等半夜都睡了，神不知鬼不觉！” “好吧。”麻癞子搓着手。 顾方泽瞪着方婆子家，咬牙切齿道：“苏小雪，这都是你自找的！” 吃过晚饭，苏小雪回到自己的小窝，重新拼好画纸，将线条记在脑海里后，把神秘拼图存到古董店的保险柜里。 然后，她拿起锤子，打碎几个闲置的印花玻璃窗，戴好劳工手套，将碎玻璃渣都拾进袋子里，回到方婆子家。 “看起来像玻璃？”方婆子惊诧，“哪里来这么多？” “在南山上捡到的。”苏小雪又把锅推给南山，反正都有山神的传说了，什么东西没有呢？ “捡回来做什么？打磨好，做成小首饰卖吗？”方婆子抖了抖袋子，发现不少玻璃碎片都很锋利，“你小心点，可被扎到手了。” “咱们想好了怎么防火，现在要解决一下防盗问题。”苏小雪从灶间拎出一桶熬好的糯米糊，倒入泥沙后，搅合几下，然后爬上梯子，把混合物涂抹在墙头，再撒上玻璃碎片。 方婆子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这要是谁敢翻墙头偷窃，可是要被割烂了手脚！” 苏小雪摇头晃脑，“活该！” 方婆子想到草丛里的人影，“看来，今晚就有好戏看了哦？” “那我可要加把力，赶紧布置好。”苏小雪撸起袖子，干劲满满。 方婆子轻轻松松地越上墙头，帮忙涂抹糊糊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得提醒顾公子小心翻墙！ 第六十五章 自食恶果 深夜，万籁俱寂。 两道黑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方婆子家门口，他们试着推院门。 大门纹丝不动，在他们意料之中。 “翻墙头进去。”顾方泽将火折子递给麻癞子。 麻癞子接是接了，但没动，“你怎么不爬？” 顾方泽一脸鄙夷，“得留个人望风吧，不然有人来了怎么办？” “都睡着了，有个屁人，我看你想给自家老娘报仇不过嘴上说说，其实胆小如鼠，连翻墙头都不敢！”麻癞子嗤笑。 顾方泽脸上有些挂不住，嘟囔道：“行吧，爬就爬，到时候没人望风被抓个正着，明天就传言你看上方婆子了！” 麻癞子眼底浮现出一抹淫笑，“苏小雪也在，怎么就是看上方婆子了呢？” 两人来到围墙下。 麻癞子又道：“等会儿爆竹烟花炸了，苏小雪逃出来，我就可以嘿嘿嘿……” 他搓着手，迫不及待地踩着地上的石块，一巴掌扒住墙头。 “啊——” 凄厉的叫声瞬间划破安宁的夜晚。 这晚，苏小雪住在方婆子家，没敢睡熟，听见叫声，立刻跑出厢房，敲锣打鼓，大喊“抓贼”啊！ 闹哄哄的锣鼓声，如惊雷劈进麻癞子与顾方泽的耳朵里。 顾方泽一看麻癞子从墙上栽下来，捂着手在地上打滚，吓了一大跳。 借着月色，他看到麻癞子双手鲜血淋漓，“怎么会这样……” 不远处的农舍有了光亮，接着有人影出现。 顾方泽心知不好，拔腿就溜。 被惊醒的村民闻讯而来，看到苏小雪拎着铜锣从院子里出来。 有人骂道：“苏小雪，你大半夜的搞什么鬼，想要折腾死大家吗？” “那就要问麻癞子了。”苏小雪指向地上的人。 麻癞子看到来了好些人，强忍着痛骂道：“苏小雪，你害人还有脸说我！” 他举起手给村民们看。 “大伙儿看看，我被苏小雪害成什么样了！她这个害人精，早晚害死我们所有人！” 村民们定睛一看，月色与火光下，麻癞子的手掌荧光闪闪之中，鲜血横流，都染红了胳膊和衣袖。 “天呐，这是什么妖法？” “这么凶残的伤人手法，也太恶毒了吧！” 村民们惊呼。 苏小雪看他恶人先告状，抱着手臂，淡然道：“这是玻璃渣，我撒在墙头上。” “你有疯病啊！”麻癞子尖叫，“谁会在自家墙头撒玻璃渣！” 方婆子嚷嚷道：“正常人谁会从墙头进出，你管我撒什么呢？” 苏小雪笑眯眯的反问道：“是啊，所以你为什么会三更半夜的翻方婆婆家的墙头，被扎了一手的玻璃渣子？” 村民们恍然大悟，原来麻癞子是来偷窃的！ 方婆子看众人反应过来，作势要踹麻癞子，“狗东西，敢偷到我一个孤寡老婆子头上！大伙儿要给我做做主啊！” 苏小雪叹道：“幸好我们有防备，不然货物都被偷了，我们损失事小，大伙儿一片期待白费不说，又要费神费力费钱的买日常所需之物。” 人嘛，自身利益为上。 她这话一出，言论顿时一边倒了，纷纷指责麻癞子不要脸。 有些人看麻癞子嵌满玻璃渣子，血糊糊的手，暗暗庆幸自己没跟着他来闹事。 村长姗姗来迟，很快听清村民们的议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叫人拖走麻癞子，“这个人心术不正才会自食恶果，等天亮我叫人送去衙门！大家早点休息。” 等村民揪着麻癞子离开，村长热情的来到苏小雪面前，“这一墙头的玻璃渣子也太危险了，要是不小心伤到无辜的人怎么办？” 苏小雪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无辜的人会翻墙头吗？” 村长道：“万一门上锁，钥匙丢了，有急事要回家怎么办？” “一把锤子砸碎锁，或者找人撬开不就成了？”苏小雪摊手。 方婆子强硬道：“若是没有东西威吓盗贼，我丢失了财物，村长来赔吗？” 村长讪笑，“你们说的是，早点休息吧。” 他悻悻而去。 苏小雪举起手掌，对方婆子挥了挥。 方婆子明白她的意思，也举手。 两人击掌，苏小雪比划一个胜利的“V”字，“防盗首战高捷，以后看谁敢来捣乱！” 方婆子搂住她的肩膀，“现在，我们可以安心睡觉了！” 苏小雪打了个哈欠，高高兴兴的回屋，重新进入梦乡。 有了小梨昨天煮的大补汤，苏小雪再来到县衙时，把汤热热就成。 “昨晚到今天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吧？”她悄声问小梨。 小梨摇头，“没有，不过有件事你会有兴趣听一听。” “什么？” 小梨道：“刺史的母亲，要过八十大寿了。” 苏小雪不明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 “钱来山的事，与刺史会有多少干系呢？”小梨眨眨眼。 苏小雪想到顾景贤昨天说的话。 临县的狗官们，甚至是刺史都有可能是另外五本经书的主人。 可是，凭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去参加刺史老娘的生日宴会，要去也是顾景贤去。 小梨看她在思考着什么，微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每年过寿，老夫人变得脾气差嘴巴刁，不管是饭菜还是礼物，都很难合她胃口，少不得乱发脾气，让宾客们比坐在火上烤还难受，还得强颜欢笑，低头任骂。” 苏小雪问道：“是某一年过寿时，发生了让她心里产生阴影的事吗？” 小梨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苏小雪盯着冒出氤氲热气的锅，“凭刺史的能力，定能请来名厨，仍然不合老夫人胃口吗？” “酸甜苦辣都不行，怕是天上的仙桃都难入她的嘴巴。” 苏小雪皱起眉头，她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和名厨相比，她还有点自知之明。 她能让赵暄阳留下自己，是因为做的饭菜可以让他暂时恢复味觉。 县令让她待在县衙，给丰厚的酬劳，是为了试探她与顾景贤的关系，好拿住把柄。 没有一样是他们真的爱吃她做的食物。 小梨看她反而沉默下去，主动问道：“苏姑娘，您不试一试吗？” “不试。” 苏小雪还没开口，一个声音已经替她回答了。 第六十六章 分歧 顾景贤从天而降，正好落在苏小雪与小梨之间。 苏小雪抬头看看房梁，顾景贤是什么时候躲在上面的？！ 小梨看起来好像早就知道，哀叹道：“机会就在眼前，何不试一试呢？” 顾景贤在听说刺史的母亲嘴巴刁时，确实想过凭小雪的本事或许能讨得老夫人欢心。 可他也清楚机会与危险是并存的。 万一依然不合老夫人的胃口，怪罪下来的话，刺史府那样的地方，他也无法保全小雪的安危。 在看到小雪犹豫的眼神时，他确定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你知道上一次寿宴，老夫人大发雷霆，如何处置的厨子？”顾景贤冷冷的盯着小梨，沉声问道。 苏小雪从他的语气听出结果好像很恐怖。 小梨笑道：“顾公子打听消息的速度可真快。” “小梨姑娘无需顾左右而言他。” “那是他没本事，苏姑娘不同。她有这个本事哄好老夫人，查到刺史的秘密还不是易如反掌？” 顾景贤尖锐的问道：“怎么，不敢说吗？” 苏小雪被勾起了好奇心，“到底这么了？” “既然小梨姑娘不敢说，我说好了。”顾景贤放慢语速，势必要让苏小雪听清楚每一个字，“那个厨子被剁下双手，虽然救回一条命，可这辈子都无法做菜，成了个废人。” 小梨耸肩，“他还可以教人做菜。” “小梨姑娘说的未免太轻松。”顾景贤冷笑，指着房梁，“断手挂在厨子家，将他吓得神志不清，一个字都说的费力，还能教人做菜？” “是吗？”小梨假装不知情，“那厨子的意志太不坚定了。” 苏小雪看向自己的手，有点幻疼，“这么恐怖凶残，挺有钱来山惨案的风格。” “是吧，刺史肯定脱不开关系。”小梨诱惑道：“去一趟刺史府，定能查出点东西。” 苏小雪其实在纠结，没有试过就轻言放弃，不是她的风格。 小梨微微一笑，走到一边，“就算苏姑娘不肯去，县令为了出风头，也一定会要求苏姑娘去的。” 顾景贤道：“有的是办法让县令打消念头，让小雪去不成。” “等一下！”苏小雪举手表态，“既然老夫人如此凶残，我如果没本事的话，县令不敢把我送过去丢人现眼，自己也被牵连进去吧？” 顾景贤冷笑，“县令那只老狐狸，敢把你送过去，就有办法脱身。” 苏小雪撇撇嘴，按下刚刚冒头的一点希望。 “难道要给县令机会，识破我们的关系吗？”小梨叹气，“离寿宴还有一个月，苏姑娘慢慢思考做什么菜，不着急。” 她坐在门口，为他们把风。 “你叫赵暄阳开一副药，能够让你像生病了一样，县令也奈何不了你。”顾景贤柔声劝道。 苏小雪皱眉，“我还没说要不要去，你为什么替我决定？” 顾景贤严肃道：“你知道有多危险。” “我当然知道……”苏小雪心头一颤，她是死是活和顾景贤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顾景贤态度坚决的阻止她涉险？ “你知道，就该理智点。”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这句话，苏小雪差点脱口而出，可是问出来又好像很奇怪，搞得她多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似的。 她轻咳一声，转过身不看顾景贤，“可真相会自己主动找上门的吗？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顾景贤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已经看出她的倔强。 没有盲目自信，有的是三思而后行。 他盯着她的眉眼，心动了。 或许，真的应该和小雪一起试一试。 可是忧心和理智战胜了这一刻的心动，“我会阻止你去刺史府！” 苏小雪觉得自己被顾景贤看低了，抱着手臂嘟囔道：“别以为你手眼通天，能够无所欲为！” 顾景贤一个箭步来到苏小雪的面前，抓住她的肩膀，逼她与自己四目相对，“苏小雪，你过不了我这一关。” 苏小雪不甘示弱的踮起脚尖，昂起下巴，“你等着瞧吧！” 小梨抿嘴一笑，“顾公子，您该走了。” 顾景贤依然注视着苏小雪，抓着肩膀的手指颤动几下。 “你把我脑袋瞪穿一个窟窿，也阻止不了我。”苏小雪强硬的表态。 “好，”顾景贤面色冰冷，“苏姑娘就体会一番什么叫四处碰壁。” 苏小雪不屑的“呵呵”两声。 小梨道：“顾公子，我也不会做无把握之事呢。” 顾景贤稍微动力捏了一把苏小雪的肩膀，希望她能清醒，保持理智，然后与殷少侠翻后窗离开。 小梨回到苏小雪身边，问道：“苏姑娘，您打算怎么做？” “小梨姑娘可否帮我打听清楚，老夫人从哪一年的寿宴开始脾气古怪口味刁钻的？然后查查看，这一年及前一年都发生过什么事，一点儿古怪稀奇的小事也不要错过，或许对我们抓准老夫人的胃口有帮助。” 小梨点头，“好。” 苏小雪揭开锅盖，舀了一大碗汤，端到院子里，照例请蔡老三先喝了一碗，再让丫鬟送去给县令。 丫鬟道：“苏姑娘，县令请您过去。” 苏小雪料到了，点头，“走吧。” 来到书房，县令果然与她提起去给老夫人做菜的事。 苏小雪故作谦虚，“民女只会几道小菜，哪敢在刺史府的大厨面前班门弄斧。” 县令温和笑道：“苏姑娘太谦虚了，要我看，你的本事不输此地和周边州县的大厨，定能得到老夫人赞许，受到一笔丰厚的赏赐哦。” 苏小雪听见“丰厚的赏赐”时，立刻抬起头，充满期待的望着县令，可很快又蔫蔫的点下头去，“民女又没和大厨比试过，怎么知道比他们做的好吃？” “真的有。”县令十分肯定的点头。 苏小雪摇头，“民女心里没底，不敢让县令蒙羞。” “如何才能让你有底？”县令急忙问道。 苏小雪摸着下巴，做苦思冥想状片刻，忽然笑道：“让民女与所有大厨比试一次，不就知道民女的水平究竟是好是坏了？” 第六十七章 赶鸭子上架 县令早已尝遍本地和周边大厨们的手艺，很清楚苏小雪的水平。 她胜在心思巧、花样多，味道也不错，搁老夫人面前或许能博得眼前一亮，但与顶尖大厨相比，想轻松取胜不太容易。 如果过不去厨艺比试这一关，苏小雪便有借口不去寿宴。 县令眼珠子贼兮兮的转了转，笑道：“也好，让苏姑娘知道自己的本事有多了得！” 花点钱，让大厨故意输给苏小雪还不简单？ 她赢了所有大厨，想当然的飘了，在刺史府更容易闯祸。 苏小雪这算是挖了个坑，要把自己埋了。 “这件事，我会安排的，苏姑娘好好准备。”县令笑得慈祥和善。 苏小雪分明从他眼里看见一只老狐狸在狞笑。 她一点儿也不慌，早料到县令定会在厨艺比试上使坏，所以比试对她来说另有目的。 “麻烦县令了。”苏小雪屈膝行礼。 县令扶住她的胳膊，“你要是能在老夫人寿宴上博得赞许，也是为我们吉阳增光添彩。” 苏小雪假模假样的与他客套两句，从书房退出来时，看到四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扭着纤纤细腰，款款而来。 “县令——”她们娇声叫着，扑进书房里。 苏小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县丞，您也快来啊……” 她的鸡皮疙瘩还没落完，就看见一道阴影落下来。 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阴魂不散的某个人又出现了。 要说县衙这地方，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总能凑巧的碰见顾景贤。 顾景贤面色冷冷，连眸底也无半点暖意。 “大白天的，精力真旺盛。”苏小雪意味深长的从头到脚打量一边顾景贤，“可是啊顾县丞，有心无力容易让人疯狂哦。” “有心无力？”顾景贤知道她另有所指。 苏小雪笑吟吟，“是啊，只怕我师父精心准备的汤药也救不了你喽。” 她白眼一翻，要走。 顾景贤逼近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苏小雪差点一脑袋撞在他胸口上，骂道：“小心我一头槌撞死你！” “不可能。”顾景贤丢下三个字。 苏小雪摆出凶狠的表情，挥舞起拳头，“少来我面前碍眼，顾景贤！” “这句话该送给你。”顾景贤侧身躲过。 苏小雪趁机闪过去，嚣张的冲他挥挥手，“你斗不过我的！” 她挥舞着胳膊，大步离去。 顾景贤望着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背影，按下忍不住勾起的唇角，走进书房。 两个美人迎上前来，一左一右挽住他的胳膊，“县丞，奴家等您好辛苦，您要罚酒三杯才能让奴家开心呢。” 顾景贤轻轻地挑一下美人的下巴，“那是应该的。” 酒过三巡，县令提起苏小雪要厨艺比试的事，“事关刺史和老夫人，这件事交给你来办，我更放心些。” 顾景贤道：“我认为，不该让苏小雪去刺史府。” 县令玩笑道：“你怕她抢了你我的风头？” “是怕她将祸事带到我们头上。”顾景贤给县令倒酒的时候，故意手抖，酒水从杯子里溢出来。 县令赶紧侧身，防止酒水滴到自己身上。 “您也看到了。”顾景贤放下酒壶，“她惹事，我们很难逃脱干系。” 县令看着流淌开来的酒水，仿佛是一把烈火，要烧到他们身上。 但是他依然笑着，“我看苏姑娘厨艺精湛，我们吉阳说不定能跟着她沾光。不先试一试，我们怎么能立刻否定苏姑娘的能耐呢？” 顾景贤不屑的轻哼。 县令搂紧身边的美人，“如果苏姑娘得到刺史与老夫人的赏识，证明她现在有本事，能够做好你的贤内助，你俩也不必做一对怨偶。” “县令……”顾景贤沉重的摇头叹气，“您又何必执着于此？” 县令一口闷下美酒，“我与宝娘不能走到最后，成了一对怨偶……是真心希望你们和睦恩爱。” 顾景贤摇摇头，搂着两个美人说笑去。 县令不放过他，“就这么说定了，你安排好厨艺比试。” 顾景贤压根不放在心上。 “你若是不安排，我就当是咱们都肯定苏姑娘的手艺，直接送她去刺史府。”县令微微一笑。 顾景贤道：“我可没说不安排。” 县令搓搓手，“又有美食可尝，我真是迫不及待了。” 顾景贤泼冷水，“好让县令看清楚苏小雪不过如此。” 县令摇摇头，胸有成竹，“且看着吧。” 顾景贤慢慢饮下冰凉的酒水。 县令一定会紧盯着这件事，若他动手脚，定会被觉察。 他得仔细筹谋一番才行。 直到顾景贤安排的吉阳厨艺比试大赛开始，小梨依然没打听到消息，苏小雪仍未知道老夫人为何会在寿宴这天脾气暴躁。 赵暄阳看她拿着竹条发呆，问道：“厨艺比试，你打算做什么？” 苏小雪回过神，将竹条插进竹竿的孔洞做成板子，用来放置货物。 “药膳。” 赵暄阳道：“你不想去刺史府？” 苏小雪摇摇头，“师父是开药材铺的，我是种药的，药是咱们最拿的出手的东西。” 赵暄阳明白了，“你是想趁厨艺比试的机会……” “没错。”苏小雪打个响指，“顾景贤把比试大赛办的热热闹闹，方圆百里之内，连耳背的老太太，不会说话的孩童都知道了，可不就是打响我们名声的好机会？” 赵暄阳看起来兴致不高，“但你不擅长药膳，想要取胜，打响名头很难。” “我想好了。”苏小雪将竹板放在架子上，摇晃几下是不是稳固，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叠纸，“这是我找到的药膳方子，师父您看怎么样？” 赵暄阳接过，仔细的看完所有，“你从哪里找到的？” “县衙的藏书阁，我借口要查点菜谱，找到些古籍便抄回来了。”苏小雪正经的解释道。 她确实去过县衙的藏书阁，但其实是通过小度，查阅古籍找来的资料！ 这几天苏小雪只要待在家里，忙完农务家务后，就上网查资料，找出一些有特色有新意的药膳方子。 虽然她知道县令一定会让她胜出，但并不会让她敷衍对待。 从种植药材，可以拓展到药膳，发财的机会多着呢！ 苏小雪满怀期待的问道：“这些方子，可以用吗？” 赵暄阳道：“不可以。” 第六十八章 杂货店开张 “为什么？”苏小雪急切问道。 赵暄阳道：“你选择的药膳虽然可以强身健体，寻常都可以喝，但是用量和炖煮方法，哪怕处理药材的手法，是切开，还是掰碎等都要讲究，若使用错了，便成了毒药。” 苏小雪明白他的意思，“我跟师父学习的时日虽然短，但是明白是药三分毒，用法用量都极有讲究。所以，我会先练习，直到达到师父的要求，才会在比试上用。” 赵暄阳欣慰的点头，抽出几张方子，“你先学习这些。” “是，师父！”苏小雪放好这几张单子，然后摆好架子，再将已经运回来的商品放上货架。 就像大型超市的货架摆放，都是有讲究的，那些日常所需的油盐酱醋和米粮都放在最里头，显眼的地方，其它商品分门别类的放在外面，这样客人必须往里面走，就会看到两边货架上的东西，就算不顺手买了，多来几回也会记住她们店里有什么。 靠近门口的地方放芦山村农田里没有的新鲜蔬菜水果，空出一块地方放了个圆形的展台，用来摆放促销商品。 “师父，您带来的消暑丸、健胃丸什么的，我放在这边。”苏小雪将一些瓶瓶罐罐放在一进门的架子上，每个瓶子都有赵家药材铺的印记，让人可以放心购买。 方婆子摆好一部分商品，摸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却一点也不觉得累，笑道：“还是小雪细心周到，连这些药丸都想到了。” “现在天气热，容易中暑，胃口也不好呀。”苏小雪将写有价格的竹片放在瓶子上，“咱们杂货店如此周到，客人们才会多多光顾呢。” “客人一多，岂不是要忙死我了？”方婆子叉着腰，叹口气，“小雪，你真要去参加厨艺比试？” 苏小雪笑道：“婆婆，我也想试试我的水平，而且能督促我抓紧学习，一举两得。” 方婆子愁眉苦脸，“就怕忙中出错，反而亏本了。” 苏小雪将一摞竹篮子放在门口，又拿出一张价格单，“客人来了，可以直接拿篮子，自己挑选货物，然后到你这里来结账。” 她又搬来一张小桌子，放在促销展台旁边，又放好笔墨纸砚与算盘。 “这里是收银台。” “收银台？”方婆子觉得这名字挺新奇。 苏小雪解释道：“就是收钱的地方啦！” 方婆子发现苏小雪什么都准备好了，又喜又悲—— 小雪打定主意要参加厨艺比试，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这个问题只能留给顾公子自己解决了…… 第二天，杂货店开张，也是厨艺比试开始的日子。 方婆子家门口，大部分村民都来看热闹，在喧闹的鞭炮声里震天响，苏小雪将早早准备好的小福袋分发给每一个人。 “哇，里头是什么好东西？”村长好奇的拆开红色的小布袋子。 其他人一边拆自己的，一边看他从布袋子里拿出一张竹片。 竹片一头歪歪扭扭的刻着一个“方”字和梅花花纹，用颜料染红，其它地方刻了方格子，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苏小雪解释道：“这是今天来捧场的乡亲们才有的积分卡！” “积分卡？”村民们面面相觑。 苏小雪指着竹片上的格子，“大家来我们方氏杂货店购买商品满三文钱，我们就会涂上一个格子，满十个格子，我们会赠送三个鸡蛋。” “这么好！” “那我要常来，我家儿子最爱吃茶叶蛋了。” 村民们欢喜不已，有免费的东西拿，谁不喜欢呢？ “送三个鸡蛋这么阔气？”人群里冒出不同的声音，“这么小的一间杂货店居然这么赚钱的吗？看来东西很贵，要么东西不好劣质，却当正常的好东西卖，心里过不去，就拿点小恩小惠出来。” 村民们一听这话，气氛顿时冷了一半。 “俗话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大伙儿少感动了！” 苏小雪指着院子一角的鸡棚，“前几天乡亲送了我们不少鸡鸭，我们准备再买一些，有了它们天天产蛋，不就可以送蛋给大家了？” “鸡鸭？” 人群里冒出几颗脑袋，瞪向鸡棚。 他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本来是想拿病鸡鸭恶心苏小雪，顺便让她们怕新的鸡鸭会染病，不敢养。 谁知道，那些蔫蔫的快要死了的鸡鸭们如今快要换一副模样了，在圈里活蹦乱跳的跑来跑去。 其他人看到那些鸡鸭，恍然大悟，不满的瞪一眼刚才质疑的几个人。 “这些鸡鸭，我们会用小虫子、蔬菜和骨粉等喂养，保证它们产蛋个大又好吃。”苏小雪趁机宣传，“大家拿到送的蛋，如果喜欢吃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扩大产量，方便大家购买、品尝。” “好哦——”众人欢呼。 村长又从布袋里拿出一个福字剪纸。 苏小雪道：“这个福字可以贴在门上，窗户上，希望福气能够到达芦山村每一家每一户。” 接着，村长又拿出小瓶子装的消暑丸。 “乡亲们这么热的天在田间劳作，稍有不慎就会中暑，身体不适，严重的话甚至会伤害到性命，吃赵家药材铺出品的消暑丸就不用担心啦！” 村长赞叹道：“小雪，你真关心乡亲。” “大家都是芦山村人，应该的嘛。”苏小雪笑眯眯，摆出请的手势，“我准备了清凉解渴的花茶和小点心，大家尝一尝，看看我们的小店。” 她盛情邀请，村民们当然给面子，有说有笑的进入院子里。 苏小雪招呼了一会儿，衙门的人来接她去参加比试，幸好赵暄阳、佟小姐和麦冬都来帮忙，她琢磨着早点回来帮忙，收拾收拾出门了。 厨艺比试在城中的群英楼举行，这家是吉阳最大历史最久的酒楼，厨子的手艺更是整个州城公认最好的，往年刺史的老母亲过寿，只有群英楼厨子的饭菜，老夫人能勉强入口。 这次比试，群英楼的厨子不参加，做为评审评判参赛者的优劣。 苏小雪一踏进群英楼，就看见顾景贤站在大堂中央的舞台上。 他一身青衫，负手而立，如青竹一般秀逸清雅。 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转眼看来，眸子里如玉一般的光彩流转，盛有万千风华，引得来看热闹的女子们惊叫连连。 “狗官。”苏小雪低声吐槽，跟着店伙计往等候区去。 顾景贤忽然跳下舞台，身姿轻盈卓绝的落在她的面前。 “好狗不挡道。”她不客气的骂道。 顾景贤道：“若是真能挡了你的去路，当一条恶狗又如何？” 第六十九章 刀山火海 苏小雪被气笑了，瞥眼周围，语气飞快的骂道：“顾景贤，要我去县衙的是你，如今当我发财好路的又是你。” 她昂起下巴，气势汹汹的往前迈出一步，逼近顾景贤。 “我不是你手上的棋子，不用你指哪儿，我就得上哪儿去，让开！” 她赶苍蝇似的，伸手去推面前的“挡路恶狗”。 顾景贤看到她眉眼间的认真与坚决，知道纵然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无法阻挡她的去路。 这一刻，他在想，若是小雪注定要踏进那片刀山血海之中，他一同前往便是！ 他不由地开口，“今日比试的题目是……” “我不想知道。”苏小雪捂住耳朵，她不想被迫欠顾景贤人情，更不需要作弊。 顾景贤侧身让开，“那就祝愿苏姑娘莫要辜负县令的厚望。” 苏小雪冷哼，大步走向等候区。 “看来，顾县丞也希望苏姑娘去刺史府呢。”县令笑呵呵的走过来。 顾景贤板着脸，“县令心中所愿，我怎好一直和你唱反调呢？” 县令看出他不情不愿，又不得不顺从，暗暗觉得好笑。 顾景贤阴阳怪气的开口，“不过，苏姑娘是否能得到群英楼大厨的认可，还是未知数，我劝县令莫要太抱希望，免得失望打击太大。” 县令笑容僵硬，想到这几天多方试探，压根找不到顾景贤暗中联系厨子的蛛丝马迹。 他对苏小雪去刺史府到底是何态度，依然拿捏不准。 “比试就快开始，县令请入座吧。”顾景贤又道，不让县令有思考事情的时间。 县令干笑两声，来到舞台下首排的长桌后落座。 随着时间临近，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群英楼。 苏小雪看来看去，评委由县令、群英楼大厨和三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组成，想来几个老头是厨师界的老前辈，个个看起来十分严肃精明。 在舞台周围安排了一百多个观众席，据说入场券是用钱买的，城中富商大户为了捧县令的场，不管价格被炒的多高，都争着买一张。 另外有块小区域，是县令为了表现自己的和善亲民，请来有些名望的老人与读书人。 那些无法入场，又想看热闹的人则聚集在群英楼门口。 她站在舞台斜后方的等待区，都可以看见门口人影攒动，十分热闹的阵仗。 再看比试的主角，除了她，只有一个女的，黑着脸，就差脸上写好“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了。 其他男厨子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之间向她们看过来。 快上场了，有个大胡子厨子忽然挤到苏小雪前面，差点把她挤下舞台的台阶。 “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野丫头，也配和我们同场比试？”大胡子冷冷的讥讽道：“莫不是县令的小情人，想要在外面出风头，找我们做垫脚石呢。” 其他人有装听不见的，也有似有若无的投来看热闹的视线。 “让开让开！”大胡子又要用肩膀顶开苏小雪，“想想怎么暖床，更适合你呢！” 苏小雪机敏地侧身躲开，“赶着回家奔丧呢，这么着急？” 大胡子瞬间暴怒，“你说谁呢！” 苏小雪摊手，“谁着急忙慌的往前赶，就是说谁了呗，反正我们都不着急。” “你个死丫头！”大胡子抬起巴掌要打人。 “冷静点！” 刚刚看戏的人们这时候纷纷出手，表情和动作无不夸张的阻拦大胡子打人。 苏小雪发现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引起了评委与观众们的注意。 县令皱眉，面露不悦。 顾景贤缓步走过来，“脾气如此暴躁，爱打人，怎么能做出好菜？将他赶出去！” “走就走，你们这种有黑幕的比试，不参加也罢！”大胡子重哼一声，扭头就走。 苏小雪看着大胡子头也不回的离开，再回头时看到顾景贤表情深奥。 她忽然想到什么，望向其他厨子，正好捕捉到他们互相递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大胡子是故意挑衅，要让她看清楚这场比试里，起码有一半的厨子已经被县令收买，知道她是来自县衙的贵人，所以只敢背着人讲话，等她真出事了，一个个赶紧在县令面前表现。 顾景贤也在告诉她，县令会算计好一切，真的要踏进这个陷阱里吗？ 为了赏金，赔上性命值得吗？ 苏小雪深吸一口气，坚定不移的走上舞台。 成长经历让她知道，蹲在安全的舒适区里，不可能成功。 顾景贤看她毫无迟疑，定下心神后，宣布比试开始。 先介绍所有参赛的厨子，然后是比赛规则。 “比试一共分三轮，根据提供的食材做出美食……”顾景贤说着，有意无意的看向苏小雪。 苏小雪一怔。 如果光是一个题目，比如菜要对应一道诗，附和某个主题，她都能想办法往药膳上靠。 但食材万一不适合做药膳，或者不是她会做的药膳，她的计划就作废了。 苏小雪想到顾景贤想向自己泄露题目时的表情，再看现在的眼色，原来当时不是要提前泄露题目，让她早有准备，而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她阴恻恻的瞪一眼顾景贤，毫不慌张。 顾景贤的视线转开，继续说规则。 每一轮会淘汰掉一半以上的厨子，在最后的决胜轮决出优胜者，将得到吉阳金牌大厨的称号，并得到丰厚的奖金。 厨子们现在个个摩拳擦掌，想要勇夺第一。 苏小雪看眼他们略显做作的表演，又看向县令。 县令笑眯眯的冲她挥手示意。 苏小雪假装没看见，此时到了揭晓第一轮食材的时候。 随着一阵节奏挤出紧张的锣鼓声，她和其他人一样，视线汇聚在舞台中央的方桌上。 舞台上，摆放着各种新鲜食材，但都没遮没挡，大大方方的让所有人看，唯独中央的桌子上，盖着一张红布，从形状上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观众们兴奋的猜测第一轮会出什么难题。 苏小雪暗暗攥紧拳头，祈祷着最好是方便做药膳的。 顾景贤掀开红布。 方桌上的箩筐里，是满满的白皮蜜瓜。 “蜜瓜……”苏小雪心里嘀咕。 她用蜜瓜做过甜点，可药膳的话……能做什么呢？ 第七十章 蜜瓜做药膳 她找到的那些药膳方子虽然有新意，但因为时间紧迫，做出来的成品没过赵暄阳那关，所以她不能在比试上用，更别说往那些药膳里头放蜜瓜做新尝试了。 顾景贤的视线又瞟过来，苏小雪虽未想好做什么，但她可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在他们的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顾景贤抖几下红布，丢在一旁。 苏小雪莫名想到了大公鸡。 他以为自己是只得胜的大公鸡，骄傲的冲她抖动漂亮的红色尾羽吗？ 幼稚。苏小雪轻哼一声的同时，一个点子在脑海里冒出来。 顾景贤发现苏小雪的眼睛忽然亮晶晶的，好像已经想到做什么菜。 他淡淡的笑了笑，对厨子们说道：“诸位挑选好食材后，跟随群英楼伙计前往后厨，限时一个半时辰。到时间未做好者，或是改动菜品者，一律直接淘汰。” “所有的菜品将有吉阳县令、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与群英楼的大厨品尝后，决出名次。此次比试共有二十四位厨子参与，将淘汰十二人。” 众人点头，表示了解。 顾景贤示意他们抽签，按照顺序挑选蜜瓜。 苏小雪抽到“二十四号”，她眯眼瞧着面前的男人。 “这条路，不好走。”顾景贤轻声说道。 苏小雪的手指灵巧地转动几下号码签，“人多力量大，不好吗？” 顾景贤深深的看她一眼，如一道风从她面前掠过，继续发签子。 苏小雪摇摇头，顾景贤一而再再而三的设难关，她偏要爬过去，狠狠地将狗官踩在脚底下！ 县令伸长脖子，发现苏小雪是二十四号，不满的瞪向顾景贤，在他发完签子后，招手示意他过来。 “起码让苏姑娘排进前十啊？” 顾景贤笑问道：“县令对苏小雪没信心吗？” “这是什么话？”县令皱眉。 顾景贤道：“能站到刺史府厨房的厨子，应该不管什么食材，都能做出美食。” “可是……” “可是什么？” 县令被问住了，这“可是”一出口不就是说明他根本不信任苏小雪能取胜，不就是自打脸了？ “没什么，”他尴尬的笑笑，“我们就看看苏姑娘如何大放光彩，让你心服口服吧。” 顾景贤像没听见，径直返回舞台，看着厨子们挑选蜜瓜。 苏小雪发现到十四五号去挑选时，箩筐里的瓜明显质量不太好，应该是刻意安排的。 她只能祈祷不是坏瓜了。 终于，到她了。 箩筐里剩下三个蜜瓜。 她拿起一个看上去完好无损的，手指按下去，发现瓜皮软软的，说明内里很可能已经烂了。 第二个蜜瓜表面看起来粗糙，有些麻麻赖赖的，她闻了闻瓜心，香味很浓，显然是瓜可不貌相，这是个新鲜又甜蜜的好瓜！ 苏小雪却放下这个，抱着最后的期待，拿起第三个。 瓜皮白中透出些微橙黄，瓜心处的香味不太浓。 “生的。”她嘀咕道。 顾景贤看到她居然拿着生瓜转头，不由问道：“不再挑一挑？” 苏小雪笑颜如花，“这就是我要找的。” 她又挑选了其它食材，脚步轻快地来到后厨，处理好食材后放入砂锅中炖煮，然后削蜜瓜皮，切花胶。 其他厨子发现她拿的是一个生瓜，嘴角微微抽搐。 为了点钱，他们居然要输给这么个傻女人吗？ 厨子们心里不爽。 有一个拿到坏瓜的人暴躁的将蜜瓜砸在地上，软烂的果肉与汁液飞溅，差点掉进苏小雪和其他人的锅里，引起一片抱怨声。 “凭什么我拿到个坏瓜，只能坐等着被淘汰，有人却能笑到最后？”他大骂道。 厨子们互相看看，有人选择拱火，“那也没办法呀，咱们技不如人嘛！” “技不如人？什么技啊！”那人“呵呵”冷笑。 众人又互相看看，有的人当然听明白这个“技”指的是床上功夫，看着苏小雪的眼里透出暧昧。 苏小雪依然在埋头削瓜皮。 那人感觉自己被蔑视了，大为光火，气汹汹的跑出去，“真是太没天理了！我一定会揭发真相的！” 其他人有意无意的看向苏小雪。 在看到生瓜之后，有些心气的人都看不惯苏小雪有县令这个靠山，不管做出什么食物都能赢过他们，奈何他们敢怒不敢言。 现在有人出头，他们巴不得坐看好戏！ 生瓜味道苦，煮出来的汤更是苦不堪言，县令他们不明所以，喝下苦汤的话…… 几个人不由地窃笑。 还不直接把汤都给喷出来？ 到时候看县令的小情人当真出丑，县令不得不花更多钱堵上悠悠之口，心里挺爽。 “苏姑娘啊，你拿的是个生瓜，要不要我们帮忙？”有人假装好意。 “啊？”苏小雪像是才发现自己成了议论的焦点，抬起头来茫然的眨眼，“没事，大家快忙各自的事情吧！” 她本意是不需要帮忙，大家不要分心，但是听进一些人的耳朵里，觉得很不是味道。 分明时候有恃无恐啊！ 众人暗暗恨得牙痒，恨不得这一个半时辰赶紧结束，好让他们看戏！ 锅里的汤煮了半个时辰后，苏小雪加入蜜瓜与花胶，再煮上半个时辰。 看着锅里奶白色的汤汁，她满怀期待的准备尝一口。 在她慢悠悠的舀起一勺时，顾景贤率领一行人来到灶间，示意他们停手。 苏小雪怕给顾景贤抓住把柄，名正言顺的取消掉她的参赛资格，赶紧放下汤勺，有点紧张的望向砂锅里的汤。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做这道汤，虽然汤色是对的，但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顾景贤来到她面前，看眼锅里的东西，色相俱佳。 可是想到那只生瓜，他复杂的看眼苏小雪。 他故意让苏小雪抽中“二十四号”，但也故意多放了两个蜜瓜，其中外表不佳，但绝对是果肉清甜的上等好瓜，可苏小雪没有赏脸。 她特意挑中了这只又生又苦的瓜，难不成是要县令哑巴吃黄连？ 如果只有县令一个人品尝，他倒是无所谓，但现在…… “刚才有个厨子到大堂，要求在场所有人品尝菜肴，投票，以示公平。”他慢慢的开口，希望苏小雪能意识到今天不能戏弄县令，否则会砸了自己招牌。 其他人也看着苏小雪。 “县令答应了吗？”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顾景贤道：“是的。” 毕竟厨子挑动几句，勾起大家的兴趣，让县令不好拂了富商大户们的盛情。 苏小雪淡定自若的将砂锅放到托盘上，“上菜吧。” 第七十一章 苦死你们 几个厨子嘴角抽搐，忙手捂着嘴，藏起坏笑。 小丫头背靠县令就以为能为所欲为？ 等下所有人都喝到苦汤，看县令还有没有脸让小丫头继续在厨艺比试上为非作歹！ 有人怪里怪气的说道：“苏姑娘，你要不要先尝尝你做的汤什么味道？万一生瓜的苦味渗到汤里，你可以会一下子得罪不少人呢。” “怎么会苦呢？苏姑娘能站在这里，说明技艺不凡呢！” “是啊是啊，咱们就不要太操心，快把美食呈给县令与大厨们吧！” 一个个表面上像是为苏小雪好，实际上恨不得把她的菜第一个送进县令他们的嘴巴里！ “谢谢大家关心，”苏小雪哪里听不出他们的明褒暗贬，笑吟吟道：“我们不要让县令和老前辈们久等了。” 顾景贤沉静的眸子注视着苏小雪，她今日精心打扮过，乌黑的发丝用一支木簪子挽成简单的发髻，红衣白裙衬得肌肤如雪一般细嫩纯白，模样比平日里更加明秀动人。 而自信从容的笑意未从她的脸上消失过，连带着他的心也明媚开朗起来。 “走吧。”他不再劝苏小雪，挥手示意店伙计将贴好标签的菜肴送回大堂。 厨子们看苏小雪只看出个愚蠢无知，窃笑不已，紧跟在顾景贤后面。 苏小雪走在端着她那锅汤的伙计身边，仔细分辨着飘出来的气味。 虽然不能尝味道了，但通过气味至少能判断出一些。 她闻着闻着，皱紧眉头。 有人假装好心的提醒道：“这路上铺着鹅卵石，大不了装作不小心被撞到了，不就可以不用因为这锅苦汤出丑？” 话音未落，前面有伙计忽然“哎呀”一声，紧接着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我的菜啊！”出事的厨子抱紧脑袋，痛苦的大叫，“我还怎么参加比赛？” 顾景贤问道：“你有多余的吗？” “没有了……”厨子哭泣。 顾景贤道：“你被淘汰了。” 厨子哭着跑远，但是众人分明看见他抚了抚胸口，好像很庆幸不用继续比赛。 “他拿的是个熟透的烂瓜，做的蜜瓜炒饭一定甜中发苦，口感也不行。” “与其在县令和老前辈，还有所有富商大户面前出丑，坏了自家招牌，不如砸烂了菜品，赶紧退出。” 众人了然的点点头，随后不约而同的看向苏小雪。 “学学他吧？”那个“好心人”继续蛊惑。 “与其关心我，不如想一想你的蜜瓜果仁海鲜小炒就要被乌鸦叼走了吧。”苏小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去看。 “好心人”定睛一看，两只乌鸦在伙计头顶上盘旋，眼看着就要俯冲下来叼走果仁了。 “我的菜啊——”他尖叫着扑过去，差点撞翻其他伙计手里的菜，引起一片抱怨声。 顾景贤趁着混乱，回头看向苏小雪。 她脚步轻快，笑眯眯的看着混乱的人群。 他不由地也笑了。 闹哄哄的场面在即将进入大堂前，结束了。 人们的心思又回到看苏小雪出丑上。 因为做完后才知道要给观众品尝，大部分菜根本不够分一百多份，所以将观众分成二十个人一个小组，将分好的菜一样一样送到她们面前。 那些挑到好瓜的厨子，自然做出令人赞赏连连的美味 至于用品质不佳的蜜瓜，有人妙手回春，有人直接“翻车”，令食客们皱紧眉头，忙用茶水漱口，然后大骂这菜是谁做的，以后绝对不会光顾这家店。 顾景贤看看那道奶黄色的汤，又看看苏小雪。 不止是他，不少厨子也在有意无意的看苏小雪。 特别是她的汤被送到县令等人手里后，更是摩拳擦掌，等着好戏上场。 “这下子可就回不来头喽。”那个“好心人”又在她耳边聒噪。 苏小雪揉了揉耳朵，抬头看天花板，“诶，乌鸦跟着飞进来啦？” “好心人”被骂是不祥的乌鸦，登时恼火，“你在讲什么呢！” “太吵了太吵了。”苏小雪走向一边。 “你！”“好心人”碍于台下都是人，再生气也只能干跺脚。 县令看着面前的汤，又担心的看向苏小雪。 他知道苏小雪挑到了不好的瓜，这汤的味道只怕也不好。 虽然提前收买了一半的厨子，但那个疯疯癫癫的厨子的提议，让事情产生了变数。 如果苏小雪拿不出真材实料，做的很难吃，当众出丑的话，他堂堂一县之长的脸面往哪里搁？ 他迟疑着，有些不敢动勺子。 厨子们看县令不敢动，嘴角扭动好几下，快要忍不住笑了。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苏小雪发现县令纠结的模样，于是微蹙起眉头，撇撇嘴巴，露出很无奈的神色。 县令一看，更是如遭雷击。 这摆明了是做的很难吃啊！ 苏小雪看县令瞬间面如死灰，揪住一脚，拼命忍笑，眨巴眨巴眼睛，顿时水汪汪的。 县令脑子乱成一团，他要出多少钱，丢多少人才能保住今天的丑事不外泄，好送苏小雪去刺史府？ 顾景贤也分到一小碗，他的视线从苏小雪的身上收回，拿起勺子。 这时，有人怪叫道：“县令，县丞，咱们的菜快要冷了，会影响口感味道的，你们快尝尝这道汤吧！” “不要催啦，那是用生的蜜瓜做的，生瓜味道苦涩，只怕这碗汤会让人以为在喝孟婆汤呢！” “哎呀，岂不是要苦死大家了！” 其他人低声笑，齐刷刷的看着苏小雪，得意洋洋的等着她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县令还没喝汤，但心里已经盛满了苦涩。 早知道要出这么大的丑，还不如不同意苏小雪闹这么一出，等刺史老夫人过寿，直接把人扔到刺史府灶间不好吗？ 在一片低笑声里，顾景贤第一个喝汤。 汤汁慢慢滑过唇齿，他神色一怔，不可思议的望向苏小雪。 县令看顾景贤的神色不太对，视死如归一般直接有吞下所有汤，接着也怔住了。 “唔——”大厨和食客们品尝了这道汤后，有的闭眼细品，有的连吃几口，有的则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厨子们感觉不太对劲，想象中的众人直接喷汤的场面怎么没有了？ 第七十二章 不该放的料 “这道汤，味道如何？”有人忍不住问道。 县令举起碗，“再给我盛一碗，我要细细品尝一番！” 众人惊愕。 难道县令先发制人，强撑着说好吃，让其他人都不敢有微词怨言？ 县令这么宠着姓苏的小丫头？ 顾景贤的眼中漫开淡淡的笑意，向苏小雪稍稍点了下头。 苏小雪不以为意的轻哼。 伙计赶紧给县令再盛一碗，其他人也纷纷要求再喝一碗。 “什么情况？” 厨子们愣住了，是不是他们都在做梦，所以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场面？ “好汤！”县令再喝一碗，意犹未尽，“还有吗？” 伙计道：“都已经分完了。” “唉，可惜，我还没有喝够呢……”县令摸摸自己的肚子，好在苏小雪就在县衙做事，大不了明天叫她再煮一锅。 这么好喝的汤，他愿意赏脸喝一碗。 “这不可能……” 厨子们冲到砂锅边，里头只剩下一些渣渣了，他们直接用手指沾取一些，用心一舔指尖。 接着，他们都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老母鸡的香味浓而不腻，一丝鲜味与中药材的味道混合其中，只有药材的香，完全没有生瓜和药材的苦。 他们又看向苏小雪。 “你是不是偷偷往里面加了不该放的东西？” 他们知道有一种花草的种子可以研磨成粉，然后仿佛菜肴里增加香味与鲜味，更恐怖的是容易令人上瘾，越吃越想吃！ 恐怕这苏小雪为了防止出丑，所以偷偷带了那种香料！ “苏小雪，你居然敢耍诈！”有人笃定如此，大声指责道。 周围的视线都汇聚过来。 “一定是！我看到她偷偷摸摸拿出一个小瓶子，往汤里加了东西，大家赶紧不要喝了，会死人的！” 有些人一听，吓得直接摔碗。 被县令收买，又看不服苏小雪的厨子们不敢说出这种话，暗暗的向那人竖起大拇指。 苏小雪冷眼看着那人，问道：“若真有你说的这么一出，为何当时不指出来？我当场被赶走，你们的机会不是更大一点？” 那人噎住，“我……我当时以为自己看花眼了，现在看大家的反应这么大，断定汤里一定有问题！” “那你是真的看花了眼。”苏小雪嗤笑，“无凭无据，莫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血口喷人，引起恐慌！” 县令赶忙起身，问道：“想来大家都是看到苏姑娘明明挑选出的是个生瓜，为什么能做出如此鲜美的汤？不如先听听看苏姑娘是怎么说的吧。” 他目光柔和又坚定的向苏小雪点下头，表明不管如何，自己都是不会有任何怀疑的站到她那一边的！ 苏小雪不屑的一笑，缓步来到舞台中央，在无数道视线中，镇定自若。 “这道是蜜瓜螺头老母鸡汤，除了这三味食材，还用了花胶、黄芪、枸杞与茯苓，有滋阴补肾、润燥美容之效果，适合妇孺和老人饮用。” “说得好听，生瓜的苦味为是什么不见了？” 苏小雪解释道：“那只蜜瓜看似生，其实离成熟也就几日的功夫，此时苦味很浅，甜味也不足，加入汤中不会乱了味道，相反，更会让老母鸡汤香而不腻。” 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 “这是我用剩下的蜜瓜，大伙儿不信的话，可以尝尝看。” 她确实在灶间里有过小动作。 那伙厨子看不服她，又拿生瓜说事，指不定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为了以防万一，她特意悄悄留下一片蜜瓜。 她展开帕子，里头是一片连皮都没有削去的蜜瓜，与她挑选出的那只白中透出橙黄色一模一样。 质疑她加料的那人箭步上前，一把抢过蜜瓜，张嘴狠狠咬下一口。 “怎么样？”其他厨子紧张的看着他。 那人费力的咽下蜜瓜，呆住了。 “到底怎么样啊？！”厨子们快急死了。 有些人精看出怎么回事了，故意大声说道：“唉，弄错了也没关系，跟苏姑娘说声对不起便是。” 那人撇撇嘴，将剩下的蜜瓜还给苏小雪，“对不起，苏姑娘，是我才疏学浅，弄错了。” 县令松口气，接着带头为苏小雪鼓掌，“苏姑娘真是厨艺惊人，让我们大开眼界了。” 大堂里顿时掌声连连。 那些质疑她的厨子们都不出声了。 人家那是有真本事，他们再质疑就显得自己小气，不服输了。 苏小雪谦虚的欠欠身，“诸位喜欢我做的药膳汤，是我的荣幸。” 所有菜都品尝结束后，众人投票，前十二名进入第二轮比试。 “恭喜你了。”顾景贤在离开前，对苏小雪轻声说道。 苏小雪以第一名进入下一轮，但她不骄不躁，平静的微笑道：“顾县丞这么早就说恭喜了呀？不再等等第二轮、第三轮？是知道搞再多小动作，也赢不了我了？” 顾景贤淡笑，“闯过了第一轮，恭喜还是要说的。” “哦，那谢谢你了啊。”她稍稍踮起脚尖，冲他挑了挑眉梢，“为了对你对我都好，你的那些小心思用在正道……” 狗官会走正道吗？ 苏小雪摇摇头，“算了，你的阴谋诡计都不会得逞的啦？” 她挥挥手，准备离开。 厨子们散去，县令提着衣摆，兴冲冲的穿过人群，来到苏小雪面前，“苏姑娘，你今日真是叫人惊喜呢，你说是不是啊顾县丞？” 顾景贤不冷不热，“县令看重的人才，理应如此。” 县令带着坏笑叹气，“顾县丞啊，你看，我说的吧？苏姑娘有做个好贤内助的本事。” “与我何干？”顾景贤拱拱手，“衙门里一堆事，我先回去了。” “不急。”县令按住他的手，意味深长的盯着他，“下回，可不能安排苏姑娘那么后面的号码。这么好的厨艺，应当用最好的食材。” 顾景贤直白的问道：“县令的意思是，我是故意将二十四号的签子给苏小雪？” 难道不是吗？苏小雪默默嘀咕。 县令已经领教过几次他的直白了，“嘿嘿”笑两声，“下回安排到第一个吧。” “那就看苏小雪自己的运气了。”顾景贤扭头就走。 第七十三章 老情人 县令在苏小雪面前继续装好人，“苏姑娘一道蜜瓜鸡汤惊艳众人，必能在这场比试里拔得头筹，也让顾县丞知道你的好。” 苏小雪嗤之以鼻，“民女不需要顾景贤的认同，只想大家都爱吃我做的东西。” 县令忧心道：“苏姑娘正不打算与顾县丞重归于好吗？毕竟你们有个女儿，该为她考虑。” “多谢县令关心，民女做的决定就是为女儿好了。”苏小雪故意向周围的人点头示意，“就像民女之所以挑了没有成熟的蜜瓜做菜，是因为已经做好打算。” 周围人得到她的回应，立刻热情的迎上前来。 “县令好，苏姑娘好。”他们打完招呼，都看着苏小雪。 一名富商客气的问道：“苏姑娘，你做的蜜瓜鸡汤很美味，让我意犹未尽，不知能否再品尝一次？” 其他人跟着附和，有的直接摸出大额银票，诚意十足的请她去家里煮汤。 没尝到蜜瓜鸡汤的人更加好奇，跟着想花钱请苏小雪。 县令笑道：“看来苏姑娘已经得到不少人的喜爱呢。” 金钱的诱惑力很强，而且和富商大户们打好关系，对她的事业规划也大有好处，但是苏小雪没忘记练习制作药膳和刚开张的杂货店，很多事要忙，再抽出时间给人做汤，怕是什么事都办不好。 她斟酌着开口，“不好意思，近来要准备第二轮比试，暂且无暇做别的，可否请大家等一等？” 富商巴巴的问道：“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拜托苏姑娘腾出一点点时间吧！” “苏姑娘！”其他人也叫起来，现在回忆那碗汤的滋味，感觉那股清香鲜味仍旧萦绕在唇齿之间，令人肚子里的馋虫嗷嗷直叫。 苏小雪欠欠身，“恕我暂时真的无法答应大家的请求。如果我答应了一两个人，没应下其他人的邀请，岂不是让大家互相埋怨，关系生恶，那真是我天大的罪过了！” 众人互相看看，觉得挺有道理。 县令看差不多了，适时出来为苏小雪解围，“是啊，大家就不要为难苏姑娘了。” 众人看县令这么说了，只好作罢。 苏小雪不想搞僵了与城中富商大户的关系，微笑道：“我会精心准备第二轮的比试，但愿不会叫大家失望。待空闲之时，我煮上几锅蜜瓜鸡汤，在芦山村静候大家光临。” 众人得到了点安慰，表示了期待后，这才三三两两的离开。 苏小雪和县令客套两句，从群英楼出来，发现顾景贤居然还在。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女人，两人借着门柱与幌子的遮挡，旁若无人的说悄悄话呢。 她注意到那个女人有些面熟，正大大咧咧的揪住顾景贤的衣袖，撒娇似的摇来晃去。 “景贤，说定了哦，后天来我家吃饭。”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飘入苏小雪的耳朵里，这娇软发嗲的嗓音就算是女人都受不住啊！ 但看顾景贤面若寒霜，不留情地甩开女人的手，“冯姑娘，首先请你自重，其次我没答应过你什么。” 冯姑娘？苏小雪更觉得耳熟，仔细回想一下，她记起这个冯姑娘——冯艳翠和顾景贤是青梅竹马！ 两人自幼相识，相伴成长，据说村里有人本打算给他俩说亲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和顾、冯两家长辈通气，顾王氏已经自作主张买下原主，强硬许配给顾景贤。 不久之后，冯艳翠也嫁人了。 好死不死，这个人正是顾云书！ 顾云书好色成性，在外惹下无数风流债，两人因此打骂不断，至今也未有子嗣。 现在顾景贤衣锦还乡，所以冯艳翠投怀送抱，想再续前缘，风风光光的当官太太？ 又或者是县令知道他们的关系，找来冯艳翠试探？ 不管如何，我举双手赞成你们在一起！苏小雪差点要把心里的话吼出来了。 “顾县丞怎么能当街与其他女人拉拉扯扯，太不像话了！”县令骂道。 苏小雪看他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觉得好笑。 不知道是哪两个人大白天的找青楼女子嬉戏。 县令又转头安慰她，“不对，顾县丞向来行的端坐的正，定是那女子纠缠，我现在就给你做主，将那不知检点的女人赶走！” “县令，没关系的，顾县丞值得更好的女人呢。”苏小雪忙拦住县令，免得他搅合了人家的好戏。 县令怪声叫道：“苏姑娘，这怎么行！我替你不值！” 这一声叫，引起顾景贤的注意。 “苏姑娘，你绝对不能让任何女人趁虚而入啊！”县令痛心疾首。 顾景贤看到苏小雪满脸不在乎，本平静的心境泛开一圈圈涟漪。 苏小雪叹道：“县令，民女真心不想与顾景贤再有瓜葛，您真心要为民女好的话，不如劝说他尽快写好休书，或者与我办好和离，也好早日追求真正的幸福呢！” 这一番话，像一把把利箭插进顾景贤的心里。 明知道在县令面前，他们必须势同水火，但不代表听见这种话可以不在意。 本来以为他们一起在县衙里做事，关系似乎有了些改善，可是她说的那么情真意切，希望他朝日另寻幸福，那么她呢？ 在他们分开后，会专心种地做生意，或是找个情投意合的男人？ 苏小雪直勾勾的看过来，笑着挥挥手臂，“祝你们幸福啊！” 冯艳翠正叽叽喳喳说的开心，冷不丁地感觉到一股彻骨寒意。 今日明明艳阳高照，怎么会这么冷？ 她缩着肩膀，搓搓手臂，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景贤，你在外吃了那么多苦，我做为你多年的好朋友，也是想关心下你……你就答应我吧？” 县令摇头，“勾搭有妇之夫，太不知廉耻了！” 说着，他就要冲上去拆散这对“野鸳鸯”。 苏小雪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县令，您就不要打搅他们的好事。” 他们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冯艳翠的注意。 她盯着县令胳膊上的手，幽幽问道：“景贤，难道你对苏小雪还旧情难忘？” 第七十四章 人身攻击 顾景贤似乎在看县令，其实视线定格在苏小雪的身上。 他没有回答，暗暗的攥紧拳头。 冯艳翠又道：“可是，你看苏小雪另有高枝，何必再痴心错付呢？” 苏小雪皱眉，自自然然的松手，“冯姑娘，您忙您自己的事，何必牵扯我呢？” “有人撑腰，苏小雪你说话比以前可硬气多了呢。”冯艳翠抿嘴一笑。 接着，她更加亲密的靠向顾景贤。 “景贤，你看看苏小雪，以前哪敢那么凶巴巴的对我说话？”她故作娇弱状，想要靠进那个令她无限向往的胸膛。 顾景贤冷着脸往旁边一闪。 冯艳翠猝不及防，差点栽跟头，一脸幽怨的看向顾景贤。 她有一双风情魅惑的眼睛，眼波流转之间勾人魂魄。 县令心头发痒，“冯姑娘，顾县丞有家室了，保持点距离比较好。来，本官请你到群英楼里喝杯茶，来开解开解你。” 冯艳翠却不赏脸，“多谢县令好意，可民女与顾县丞相识二十年，只想吃一顿家常便饭，为何……” 晶莹的泪珠滑过脸庞，她楚楚可怜的望着顾景贤，想要打动他的心。 苏小雪看顾景贤依然冷如冰山，摇头叹气，“顾景贤，莫要辜负真心，后悔终生啊！” “你还有心思管闲事，看来对第二轮比试是胜券在握了？”顾景贤趁机光明正大的盯着苏小雪，使了个眼色，想要告诉她自己与冯艳翠毫无男女之情。 苏小雪只看出顾景贤示意自己吵起来，于是怪笑道：“嘿嘿，我必然会让顾县丞失望的呢！” 看两人要吵起来，县令忙要劝和。 顾景贤抢先开口，“能拿出真本事，赢了第二轮再来大放厥词，不然丢人的是你自己。” “顾县丞，我看你好像已经很害怕我赢下第二轮了嘛？”苏小雪露出更灿烂的笑容，但眼中的讥嘲之意半分不减，“我劝你早点想开些，不然肝气郁结，进而影响五脏六腑，令您英年早逝！” “苏小雪，你太过分了！”冯艳翠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 刚才两人虽然是在吵架，但是那副旁若无人的架势，令她很不爽。 “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的诅咒景贤！”她泪眼汪汪，为顾景贤心疼，“看来你早已属意他人，又不想再被人骂淫.娃荡妇，所以巴不得景贤早亡，好让你可以名正言顺的攀高枝去，是吧？” 县令被吵得头疼，有些晕乎乎的分不出他们是真吵还是演戏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舍不得小美人受委屈，于是上前虚扶冯艳翠，劝道：“冯姑娘，大家和和气气，别吵了好不好？” 接着，他又对苏小雪道：“苏姑娘，你也是，和顾县丞是夫妻，有什么好吵的？” “夫妻？” 苏小雪与顾景贤对视一眼，同时重重的冷哼。 虽然两人都在看对方不爽，可是这份默契让县令与冯艳翠双双额角一跳。 冯艳翠恼火道：“不是民女想吵，而是苏小雪太过分了！” “我过分？”苏小雪又揪住县令，“县令，您刚才是怎么说冯姑娘的？现在当面给评评理呀？” “啊？”县令无比尴尬，张口无言。 “你们慢慢吵，与我无关。”顾景贤看差不多了，冷漠的后退两步。 “景贤……”冯艳翠急忙上前，“我爹娘也想见见你，你不好不顾老人家的面子是不是？！” “没空。”顾景贤转头。 冯艳翠想跟上去，可是他已经快步绕过幌子，站在大街上。 她是有夫之妇，到底要脸面，不甘又恼火的躲在幌子后面，眼睁睁的看着顾景贤留下一道绝情的背影，登上马车离去。 “都怪你，苏小雪！”冯艳翠恶狠狠的瞪眼苏小雪。 “哦。”苏小雪无所谓的耸耸肩，“县令，民女要回去准备第二轮比试，先告辞了。” “苏姑娘……”县令假意挽留，看着苏小雪头也不回走了后，立刻回头色眯眯的盯着冯艳翠，“冯姑娘莫伤心，本官请你坐坐，喝杯茶。” 苏小雪紧赶慢赶，回到芦山村。 杂货店前门庭若市，看来生意不错。 她看到一些生面孔，想来是邻村过来凑热闹的。 “娘！”坐在收银台后吃糖的婉婉看到她，欢快的大叫着，张开手臂。 苏小雪一把抱起婉婉，亲一口柔嫩的脸颊，问道：“婉婉今天有没有乖乖的？” “嗯！”婉婉用力点头，“我帮方婆婆算账！” “算账？”苏小雪惊奇。 方婆子笑着走过来，“是啊，婉婉一定是随了你们这样优秀的爹娘，聪慧好学，算账一点儿错也没出过。” “婉婉真厉害！”苏小雪又亲亲女儿。 旁边一个大娘打量着她们，满是感慨，“以前婉婉憨实木讷，没想到现在被小雪照顾的这么好，是怎么教养的啊？” 周围的人也兴致勃勃的看过来。 方婆子有点不高兴她说婉婉“憨实木讷”，得意的说道：“我刚都说了，大半的原因是婉婉有也聪明能干的爹娘！” 苏小雪哭笑不得，万幸婉婉不跟顾景贤，不会学到那一肚子坏水。 “用寓教于乐的方式。”她知道这个年纪孩子不容易集中注意力，所以挑选一些有趣的早教片吸引婉婉，再亲自引导，让她在快乐玩耍的同时，学到有用的知识。 她不能告诉别人早教片的事，只好说是在田间劳作时，通过各种各样有趣的方式教孩子。 “好高深的样子啊。”大娘有些听不懂，“要是你能在芦山村开一间学堂，教教村里的孩子该多好。” 其他人很有兴趣的点头，谁不想自家孩子和婉婉一样变得越来越聪明？ 苏小雪谦虚道：“哪里哪里，只敢教教自家孩子，要是耽误了你们可不好。” 众人有点遗憾，但想想苏小雪在村里的名声，冷静些后到底是真不敢把孩子交给她，客套几句后继续去挑选东西。 方婆子笑问道：“看你脸上笑容不减，比试一定很顺利吧？” 苏小雪一边整理货架，一边简单的讲述一遍厨艺比试的前后。 方婆子竖起大拇指，“今晚咱们好吃好喝庆祝一番！” “她没空。”赵暄阳背着手走过来。 苏小雪笑着叹道：“我要继续学做药膳，精益求精！” 赵暄阳点点头，示意她来灶间。 方婆子撸起袖子，“今天我来做晚饭！” 虽然忙了大半天，但是要给小雪庆祝，她立刻干劲满满。 “麻烦你了。”苏小雪伸了个懒腰。 有人关心爱护她的感觉，真好啊！ 她正要往灶间去，忽然院子里响起尖利的“吱吱”声，接着人群里爆发出惊叫。 人群惊慌匆忙的四散而开，眼看着就要撞倒货架了！ 第七十五章 鼠患 苏小雪本能的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货架。 架子稳住了，但顶层的木盒子滑落下来，正好砸在她右胳膊上。 她感到一阵钻心的疼，手上顿时泄力。 眼见着货架要压下来，方婆子急忙上前顶住，“小雪，你没事吧？” 重新扶好货架，苏小雪揉揉被砸的胳膊，一阵酸疼感直戳心口，“还好，没断。” 周围仍乱糟糟的，本来兴高采烈的逛着杂货店的人们一窝蜂地跑出去，摆出戒备的架势，恐惧的张望过来。 苏小雪不明所以。 没下雨，而且院子里搭了简易棚子，根本不用担心淋雨。 也没见有妖魔鬼怪，强盗土匪闯进来。 “暄阳——”佟小姐尖叫着蹦起来，跳上旁边的板凳，抱住赵暄阳的胳膊，“你们看那是什么？” 与此同时，苏小雪感觉有一样毛茸茸的东西从脚踝处擦过。 她眉头一皱，瞪眼望去。 几只灰不溜秋的硕鼠窜来窜去，不算上尾巴，身体足有成年男人的小臂长。 它们兴奋的嗅着，张嘴咬住篮子里的水果，有的甚至往鸡圈里钻。 鸡鸭崽子们觉察到危险临近，惊恐的叽叽喳喳叫着，往角落里缩去。 方婆子赶紧拿起大扫帚，要将硕鼠赶出去。 “慢着！”苏小雪冲过去关上院门，一艘后抓住门扇刚用力，酸疼感像是要把整个手臂的皮肤撑破。 她强忍着疼痛，关好院门，单手把婉婉抱到桌子上。 “不能赶出去，万一跑进农田里，必会怪罪到我们头上。”苏小雪匆匆解释道，从货架上拿起一把镰刀，“我们直接杀了它们！” “交给我来！”方婆子一脚踢开钻进鸡圈的硕鼠，大步流星的来到苏小雪的面前，拿过镰刀。 门关上了，她不必担心自己会武功的事被村里人看见。 眨眼间，院子空地上多出五只硕鼠的尸体。 方婆子从缸里舀水洗手，“应该是没有了。” 胳膊的疼痛好像减轻一些，苏小雪从灶膛里扫出草木灰，混合着地上的沙土，覆盖在硕鼠身上，再一起丢进麻布袋里，再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货架和商品，被硕鼠碰过的果子全都扔了，又在地上洒了白酒消毒。 “重新开张吧。”收拾好，她对方婆子点点头。 方婆子去开门，她盯着麻布袋若有所思。 自打方婆子住在这里，她一天里有不少时间都会待在这里，但从未见过老鼠。 为了防止吸引蟑螂老鼠什么的，院子里的吃食，她进货不多，而且都放在柜子、竹筐里。 另外，她特意问赵暄阳要了一些薄荷叶，泡水后泼洒在院子内外各处。 薄荷水有一股特殊的气味，是老鼠最讨厌的，闻到便不敢靠近。 所以，按说院子里不该出现大老鼠。 “老鼠都被打死了，大家请进来吧。”方婆子开门，招呼站在原处张望的人们。 众人磨磨蹭蹭的走过来，但不敢靠太近，更别说跨进院门了。 “我们小雪特意洒了白酒，保证干干净净的！”方婆子双手扇风，让大家都能闻到醇香的酒味，“都收拾干净了，快进来吧！” “真干净了？那么大的一只老鼠，咬到人可不得了！” “去年，隔壁村有个人被老鼠咬了一小口后高烧不退，口吐白沫，没过几天就死了！” “是啊，衙门还把整个村子都给封了，据说有鼠疫，死了好些人！” 众人七嘴八舌，没人敢头铁再逛杂货店。 苏小雪提着麻布袋出来，“仔细检查过了，一共四只老鼠都在这里，马上拿去河滩烧了。” “不止四只吧？你们真确定有四只？” 苏小雪看向问出这话的中年壮汉，好奇问道：“当然只有四只了，不然你觉得有几只呢？” “我看起码有五只！”壮汉脱口而出，“苏小雪，你想害死我们吗？！” 苏小雪扬眉，“那些老鼠窜来窜去，你怎么断定有五只的呢？” 壮汉噎了一下，强横的说道：“我……我看了一眼就能数清楚！” “那您可真是厉害了呢。”苏小雪缓步来到众人跟前，忽然打开麻布袋，故作惊讶道：“啊呀，我数错了，真的有五只大老鼠呢！” “啊？！”壮汉呆住。 有胆大的几个人伸头往麻布袋里看。 虽然用灰尘包裹住，但从形状依稀能分辨出确实有五只老鼠。 “村长，您数数看，是不是五个？”苏小雪笑眯眯的问道。 村长捂着口鼻，往布口袋里瞄了一眼，“真是五个！” 苏小雪抚了抚胸口，笑吟吟的看向壮汉，“多谢这位目光如炬的大叔，知道有多少老鼠，让大家可以安心的光顾我们杂货店，不用担心被老鼠咬了。” 她的话有所指，明眼人立刻听出了意思。 大家看到硕鼠时，都被吓得不轻，着急忙慌的逃出去，谁能数的清楚到底有几只？ 除非硕鼠是有人故意放的，不然怎么会知道数量？ 壮汉发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很微妙，重咳一声，大叫道：“就算真的只有五只，可是你们的东西不知道被老鼠啃咬过多少，脏死了，谁还敢买？” 众人觉得这话也有道理，打算各回各家了。 “别担心！”方婆子拖着一只竹箩筐出来，“被老鼠碰过的东西，我们全都扔了。” 她豪气万千的把竹箩筐丢到众人面前。 方婆子抱着手臂，高声道：“大家放心，我们杂货店方便乡邻，做诚信买卖。” “方婆婆，你照顾大伙儿，我把这些东西都给处理掉。”苏小雪把麻布袋丢进竹箩筐，拖去河滩。 不一会儿，大家看见河滩上升起的火光。 那些货物也是她们真金白银买来的，有的看起来也没多大问题，但是她们没半点不舍，全给烧了，足见是真的为乡邻着想。 很快，杂货店里又热闹起来。 壮汉黑着脸，气冲冲的离开。 苏小雪烧完东西，洗过手，又换了一身衣服才回到杂货店，一起招呼乡邻。 一直忙活到天色彻底黑了，客人散去之后，方婆子算好账，叹道：“因为闹老鼠，损失了一部分货物，咱们开业头一天亏了六十四文钱！” 麦冬本来兴冲冲的，脸色登时垮了，“岂不是白忙了一天？” “怎么是白忙呢？”苏小雪笑道：“口碑已经打出去了，赚钱的日子会来的。” 方婆子相信她，点头应道：“是啊，做生意不能计较一时的得失，目光得放长远。” 就像顾公子与小雪的关系，不能急于一时，得细水长流一般慢慢来，才能构筑起坚固无摧的感情。 “方婆婆，你这么笑看着我干什么呀？”苏小雪搓搓胳膊，“怪怪的。” 方婆子笑得更意味深长，“我是庆幸遇见你这么能干的人呢。” 苏小雪谦虚的笑笑，准备去给大家弄晚饭时，敲门声响起。 麦冬快步去开门，“怎么是你？” 苏小雪下意识的望去，居然是顾景贤。 他又发什么疯，大晚上的跑到芦山村？！ 第七十六章 敲诈狗官 她回想起白日在群英楼门前，顾景贤与冯艳翠纠缠不清的事。 难道顾景贤表面人模狗样，无情的拒绝了冯艳翠，实际上偷偷的来到芦山村，见一见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 要知道他还是有妇之夫，冯艳翠也早为人妇，却暗中苟且，真叫人不齿。 苏小雪轻哼一声，早料到顾景贤是两面三刀的虚伪小人！ 她的脸色不仅更冷，暗自庆幸婉婉因为年纪小，早在厢房里睡着了，不用见到这个狼心狗肺的爹。 她硬板的问道：“顾县丞大驾光临，有何吩咐啊？” “我没去冯家吃饭。” “啊？”苏小雪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再看过去，正对上顾景贤因为认真而格外灼灼的眼神。 在微凉夜风中，像是一团火席卷而来，要将她温柔包裹。 苏小雪有一瞬间的迷茫，“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我说的是真话。”顾景贤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的声音如清风朗月，苏小雪的心莫名抖动一下。 方婆子忙帮腔道：“小雪，顾县丞应该没必要在这点事上撒谎骗你吧？” 就算顾景贤真不是去找冯艳翠，苏小雪也没心情和这个不合格的“合作伙伴”多废话。 她回过神，作势要关门，“有事说事，没事我关门了，咱们杂货店没有陪聊服务。” 顾景贤抬手抵住门板，盯着她的右手，“你的手怎么了？” “没怎么啊？”苏小雪活动下右手，胳膊登时有股隐隐约约的酸疼，不过完全在可忍受范围内，“别岔开话，有事直说，没事我关门了。” “我的马车坏了，你们的杂货店有东西能修吗？”顾景贤说着，多看几眼她的右手。 苏小雪看向他身后，马脖子上的车轭松脱，仅靠两根单薄的缰绳牵制着马。 若是半道上绳子也断了，骏马不受控制地飞奔而去，车厢因为惯性在地上滑行之后，撞到哪里，或跌下悬崖，某人的狗命就没了。 苏小雪凉凉的问道：“你自己不会修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顾景贤摊手。 苏小雪问道：“需要什么工具？” “绳子，木锤与木销一类的东西。” “你等着。”苏小雪对货物的摆放位置了如指掌，很快拿来东西，丢进顾景贤的怀里，“拿去，一百文钱，谢谢惠顾。” “一百文钱？！”方婆子、麦冬与佟小姐惊诧。 忙了一天的他们，自然也清楚这两样东西的价钱，顶多二十文钱。 顾景贤自然也意识到价钱翻了好几番，依然爽快的付钱给苏小雪。 “咱们店今天都打烊休息了，额外服务当然要加收费用了啊。”苏小雪说的理所当然，收钱也收的问心无愧。 她把钱放在收银台上，笑道：“咱们今天没亏，赚了十八文文钱。十八，要发，好兆头呢！” 方婆子哭笑不得。 苏小雪迈着欢快的脚步去灶间，白日里趁着空隙，炖了肉煲了汤，再炒个蔬菜就能吃饭了。 等她端着菜从灶间出来，愕然发现顾景贤老神在在的坐在院子里。 “马车修不好吗？”她不爽的问道，等下叫婉婉来吃饭，岂不是要让他们父女见面？ 婉婉要是知道自己爹爹是个绝情绝义的小人，还不伤心死了？ “修好了。”顾景贤答道。 “那还不快走？”苏小雪没好脸色。 顾景贤看向赵暄阳，“我与少东家有事要谈。” 赵暄阳一脸冷漠，“顾县丞，请吧。” “好。”两人去院外的马车上。 苏小雪看他俩神神秘秘的，不由地微蹙眉头。 方婆子问道：“小雪，我们吃饭吧？” “他俩……”苏小雪摸摸下巴，“这么神神秘秘，不会是顾景贤请教赵暄阳如何重振雄风吧？” 难怪只说不是来找冯艳翠的，原来是不好意思道出实情。 方婆子差点被口水呛着，干笑道：“婉婉肯定饿了。” “是哦。”苏小雪不再纠结顾景贤，关好院门后，喊婉婉吃饭。 吃过晚饭，顾景贤和赵暄阳都还没回来。 婉婉因为兴奋了一个白天，吃过饭又困了。 苏小雪带她梳洗过，安顿在方婆子的屋里，回到院子里时发现赵暄阳回来了。 门外，顾景贤连人带车都没影了。 “师父，顾景贤走了？”她压低声音问道。 赵暄阳点头。 苏小雪琢磨了一下，含蓄的问道：“那顾景贤的病是不是挺严重的？” “小雪，其实……”赵暄阳意识到她似乎误解了什么，张口想解释，但想到与顾景贤暗中筹谋的事，少一人知道内情为妙。 就像顾景贤不愿苏小雪过于涉险，不将实情告诉她，还阻止她去刺史府。 “其实什么？”看赵暄阳欲言又止，苏小雪更好奇。 赵暄阳摇头，“其实你要更加注意第二轮比试，顾景贤不会让你轻易赢下来。” “明日我不去县衙，一整天都在家里做药膳，请师父品评。”苏小雪认真的开口。 “好，明日我再来。”赵暄阳起身，送佟小姐回家。 苏小雪整理货物，发现手臂的酸疼感加重了。 她先请方婆子看过，抹了药酒，揉了揉，具体如何要看明日的状况了。 方婆子有些忧心，“伤了右手，连锅铲和刀都不好拿，要如何赢得比试？” “还有三天呢，说不定好全了呢？”苏小雪是乐天派。 方婆子道：“可是这几日你怎么练习做药膳？” 苏小雪挥舞左手，“我还有一只手呢！” 方婆子叮嘱道：“那你可要小心，若实在不行，千万不能逞强！” “放心吧婆婆，我可是很爱惜自己的呢！”苏小雪挽住方婆子的胳膊，撒娇道：“我好困哦，睡觉吧？” 翌日，苏小雪精神满满的起床，方婆子已经做好早饭了。 方婆子看过苏小雪的右手后，将几样东西摆在她面前，“可以帮你缓解疼痛，早点康复。” 苏小雪一样样看过，一瓶药酒一瓶药膏和三瓶药丸。 她好奇问道：“哪里来的？” “从我带来的箱子里，翻出来的。”方婆子在心里呐喊——当然是顾景贤连夜送过来的啊！ 第七十七章 养猫 要说顾公子真是细致入微，昨晚和苏小雪见面也没多久，但已觉察到她右手有恙，大半夜的送来五瓶东西。 其实她最开始带来的那堆东西里，也有药酒药膏和药丸，但顾公子太关心小雪，送了新的过来。 如果不是时间和现状不允许，顾公子一定会亲自给小雪上药，喂药。 奈何造化弄人啊……她心中满是感慨，不由地连叹几声。 苏小雪不解，“方婆婆，你好像很惆怅？” 方婆婆关心道：“你虽然年轻，但也不能硬撑着，要是落下病根，一辈子都要吃苦头的。” “我知道啦！” 吃过早饭后，方婆子监督苏小雪吃药，又用药酒揉了一遍胳膊。 “好点没？”方婆子问道。 被人关爱着，大概是产生了心理作用，苏小雪感觉手臂已经正常了。 她假模假样的耸耸肩膀，“我能耍大刀了。” 方婆子看她姿势还算正常，稍稍松口气，整理好货物后，借口去买菜，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顾景贤，免得他担心。 赵暄阳和麦冬还没来，苏小雪先去农田转悠一圈。 雀花藤枝叶青翠欲滴，藤蔓婀娜多姿，在她精心的照料下，茁壮成长。 她甚是满意，又摘了一些多余的叶子，打算中午煮汤喝。 打理好农田，赵暄阳来了，她和他商量第二轮比试要做什么菜。 “不知道他们第二轮会出什么题目，所以我准备的药膳很可能都派不上用场。”苏小雪分析目前的形式，“顾景贤知道我和师父走得近，加上第一场我做的蜜瓜鸡汤，他很可能猜到我会继续做药膳。” 赵暄阳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现在掌握了一些药材和食物相性相克，打算从熟悉的这部分下手吧。”苏小雪其实心里有点没底，天知道顾景贤为了赶走她，出什么变态题目呢！ 赵暄阳道：“我再教你几样稀少或不常用的药膳，以备不时之需。” “谢谢师父！”苏小雪干劲满满。 “你出息了，赵家的生意也能更好。”赵暄阳依然平淡，叫麦冬拿来包袱，打开给苏小雪看，“药材，我已经带来了。” 苏小雪认真的听赵暄阳讲解，熟悉药材，亲手处理。 一轮忙活下来，日头渐高。 这个时候，乡邻们应该已经忙完农活，休息闲聊几句，或是采买需要的东西和食物。 可是杂货店今天意外的清冷，好半天了也不见一个客人上门。 苏小雪来到院门，正好有几个妇人挎着篮子从不远处的小路经过。 “大婶，要买什么呀？”她干脆的喊道。 妇人们看到她，急忙转开视线，匆忙而去。 活像见了鬼似的。 苏小雪感到不祥。 昨天闹老鼠之后，一切看似太平，但一定又发生了什么。 苏小雪第一个想到了说出老鼠数量的壮汉。 无奈无法指证他是放老鼠的人，给了他继续为非作歹的机会！ 苏小雪准备乔装打扮一下，去村里打探一下时，方婆子回来了。 “还真没生意……”她环视一圈院子，叹道：“村里都在说，老鼠绝对不止五只，我们这儿不知还藏着多少硕鼠呢，小心一进门就给老鼠咬掉脚指头。” 说到这里，她更加恼火。 “我跟他们说我昨夜特意在院子里转悠过，绝对没有老鼠了，可他们偏不信！怎么这么蠢，我们两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住，肯定是会收拾干净的！” “为了搞死我们，一点机会也不错过啊……”苏小雪摸着下巴，琢磨起对策。 方婆子望着冷冷清清的院子，和昨天可真是有天壤之别。 “这流言越传越凶，不仅芦山村，隔壁村的人都不会敢来的。”她忧心忡忡。 苏小雪唤来阿黄，在院子里巡视一圈。 阿黄到处嗅嗅，没有异常。 方婆子看着阿黄，灵机一动，“我们养一只猫吧！” 苏小雪动心了，做个铲屎官也是她的梦想！ “好啊！打听一下谁家有多养的猫，我们抱来养！”她兴冲冲的说道。 “交给我。”方婆子在村民心里的印象更好些，所以赶紧去打听。 苏小雪又跟着赵暄阳学习，没一会儿就听见一阵凄厉的猫叫声。 院子里闪进一道人影，是方婆子回来了。 她胳膊下面夹着一只六七个月大的橘猫，面目狰狞的扭动挣扎，张牙舞爪着要从方婆子的手里逃脱出来。 方婆子把它轻放在地上。 橘猫夹着尾巴，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冲她们嘶吼。 阿黄一看它要攻击人，飞扑上来，挡在她们身前，冲橘猫低吼。 这下子，橘猫更紧张，浑身毛都炸开了。 苏小雪赶紧安抚阿黄。 阿黄乖乖的退到她身后，虽然不低吼了，但是戒备的盯着橘猫。 橘猫已经被吓着了，四下里乱窜，一会儿躲在货架下面，一会儿差点跳进水缸里，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跑了片刻后，跳进鸡圈里，往枯草堆下面钻。 鸡鸭们吓得不轻，一边拉屎一边四散而开。 这些鸡鸭的病还未完全好，苏小雪真怕橘猫把它们吓出个好歹来，赶紧跳进鸡圈要抓猫。 方婆子也看出不对，如闪电般出手，抓住橘猫的后脖子，提溜出来。 “我就找到这么一只，看来是不大适应外面的生活。”她愁眉苦脸，看橘猫害怕的伸手颤抖，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威胁的呜咽声，知道再把它强留下来，对双方都不好。 苏小雪无奈道：“不是每只猫都适合做捕鼠官。” 方婆子道：“我先还回去。” 苏小雪心想等抽空去县城里看看，说不定能遇上合适的小猫。 寻思间，终于有人来光顾杂货店了，但是她不敢进门，在院子门口指指点点，要酱油和香料。 “……快点给我称一些，家里来客人，急着做饭呢！” 苏小雪赶紧去给她拿，“一共三文钱。” 妇人皱眉，“不便宜点？” 苏小雪微笑道：“婶子是会做菜的人，知道酱油香料在市集上起码卖四文钱的，我已经便宜乡邻了。” 妇人冷哼，“谁知道你这酱料有没有被老鼠偷吃过，我回去还要多煮一会儿才敢吃，要不是急用，我可不敢来。” 苏小雪安慰道：“我们也吃这酱料，而且都保存在罐子里，有老鼠也偷吃不到的。” 妇人抱着手臂，不耐烦道：“你要是不肯便宜，我就不买了！” 第七十八章 不能参加比试 苏小雪直接打开装有酱油的竹筒，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妇人看呆了。 苏小雪一把抹去唇角的酱油，张嘴给妇人看，“你看，我都喝完了，一点儿事也没有，你信我了吗？” “呃……”妇人有点佩服苏小雪的豪爽。 如果杂货店里真的有老鼠，苏小雪肯定不会自己喝。 人家都这么直接了，她要是再挑刺会显得很小鸡肚肠。 “行，给我吧。”妇人掏出三文钱。 “您稍等。”苏小雪换了个大一些的竹筒，盛好酱油给妇人，“耽误了您点时间，多送您一些酱油，还有这两个梨子也送给您。” 妇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道谢接过。 苏小雪一脸悲伤的叹道：“方婆婆和我开小店，本事想方便乡邻，可是谁知道前脚有人半夜爬墙，后脚有人趁乱放鼠，想要搞垮我们……以后，谁还敢在村里开这样的小店，实际上吃亏的都是咱们自己人啊！” 妇人收了她好处，本就偏心了些，再看她眼泪汪汪，甚是可怜，便骂道：“这些人都是见不得其他人好！早晚遭天打雷劈！” 苏小雪擦擦眼角，“但愿这种事在咱们芦山村少点，我们能安宁和睦的过好日子。” 妇人点点头。 苏小雪假装勉强挤出笑容，“不好耽误婶子做饭，咱们以后再聊。” 妇人又安慰两句才离开。 苏小雪站在门口，踮起脚尖张望。 妇人回家路上，碰见其他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 同行的人回头望过来。 苏小雪微微一笑，回到院子里。 不一会儿，又有人来光顾，不过他们都在院门口张望好半天才敢进来。 苏小雪不管他们是光看看，还是只买一点小东西，都热情招待。 不过到了中午，客流量依然惨淡无比。 方婆子都跑去邻村转悠一圈了，依然没找到合适的猫。 “咱们开店，人进进出出的，保不准又有人偷偷扔老鼠，咱们有猫也能有备无患了。”她发愁。 苏小雪道：“猫脾气古怪，要找到合适的不容易，咱们先想办法让乡亲们改观吧。到时候双管齐下，咱们的生意一定会更好的。” 方婆子瞧着冷冷清清的院子，点头应下。 苏小雪去灶间做午饭，揉了揉自己的右胳膊，每次感觉手已经好了的时候，骨头里又隐隐的发疼。 她深吸一口气，右手拿起菜刀切菜。 刚切几下，手忽然不受控制似的狠狠一抖，刀锋顿时歪了，差点切刀她的手指。 苏小雪胆子再大，看见堪堪擦过皮肤的菜刀，赶紧松手。 她看着自己的右手臂，手指收紧又张开好几下，发现疼痛感加重了。 大后天就是第二轮厨艺比试，她有些担心那天没加重伤势就算不错了。 苏小雪换了左手拿菜刀，可这只手生疏很多，切出来的菜坑坑洼洼，很不好看。 切菜的粗细、薄厚会直接影响到成品的口感。 她皱紧眉头，坚持练习。 午饭上桌，麦冬发现没有面食。 “小雪，今天没做葱油面啊？”他有些失落。 单手不方面揉面，苏小雪吐吐舌头，笑道：“做面食要多花点时间的，我想着不如用来做药膳。” 赵暄阳紧盯着她，“你的右手怎么了？” 苏小雪下意识的把右胳膊藏到身后，“这不是伤还没好，所以有点疼呢，不碍事的。” 方婆子显得特别紧张，“还是不要参加比试了，在家多休息几天吧。” 她话音未落，苏小雪感觉手臂抽搐几下。 她看看几个人的脸色，伸出右胳膊，“师父，您能不能再帮我看看？” 赵暄阳点头，捧着苏小雪的手臂，力道适度的揉捏，问她“疼不疼”。 苏小雪如实回答。 到了这个份上，其实也没必要隐瞒。 如果真不能参加比试很遗憾，但总比伤势加重，最后吃亏的是自己要强。 再说，天无绝人之路，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赵暄阳仔细检查完，“有轻微的骨裂，我建议多休息，不要再用右手使力。” 苏小雪脱口问出，“第二轮比试之前好不了吗？” “好不了。”赵暄阳笃定的摇头。 苏小雪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那我不用右手，改为左手切菜可行？” “你习惯用右手，会不由自主地右手出力。” 苏小雪从架子上找来一捆白布，“把我右手绑起来不就行了？” “苏小雪，你想后半辈子当废人不成？”顾景贤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他脸色阴沉沉，仿佛明月被乌云笼罩，沉重的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苏小雪皱眉，“你这么闲？” 顾景贤瞥眼身后，“谁叫你霸占着少东家不放，影响我喝药治病。” 苏小雪看向他身后，发现这回有衙役跟着过来。 不过衙役站的不远不近，不一定能听见他们说话，但面目表情和动作还是能看的清清楚楚。 她“呵呵”两声，“我要是成废人了，不正好如你的意，得从县衙消失，再也碍不着你的眼了？” 顾景贤紧盯着苏小雪，清丽秀美的笑脸满是倔强，更让他觉得心疼。 “你知道县令有多看重你，小心点。”顾景贤警告道，来到赵暄阳身边后，看似和他说话，但看着的是苏小雪。 苏小雪道：“既然你知道县令看重我，希望我在比试里拔得头筹，就不该阻止我参加比试。” 她把白细布交给赵暄阳。 “麻烦你了，师父。” 赵暄阳看眼顾景贤，找了两个坚硬的竹条贴在她的右胳膊上，再用白细布紧紧包裹住，最后扯了一段系在她脖子上，将胳膊挂在布圈里。 手臂被吊在胸前，不方便活动了，就算下意识的想用收拾也会不方便。 苏小雪笑着向赵暄阳竖起大拇指，“师父的手艺真棒，我再也不用担心会伤到右手啦！” 赵暄阳指着碗碟里切得乱糟糟的菜，“你用的惯左手吗？” “习不习惯，练习完这两天才有定论呢。”苏小雪用左手拿起筷子，想表演个顺利夹起滑溜溜的山药片。 结果，筷子不受控制的一颤，那片山药直接飞到地上。 她尴尬的吐吐舌头。 一把勺子放进她的碗里，“用这个方便点。” 苏小雪顺着勺子网上看去，顾景贤的脸没那么黑了，但是冷冷淡淡的，居然透出几分疏离陌生。 她忽然间有点不习惯了？！ 第七十九章 感觉不一样 他眼底的冷漠与之前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好像还夹杂着一些恼火，与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她看不太懂，但脸颊已莫名的一烫，迅速收回视线。 一定是原主在这副身体上还残存着某些意识，才会有这种感觉。 苏小雪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平时和顾景贤互怼时，没有难过或不习惯的感觉，只隐隐约约的发觉私下里的顾景贤与她脑子里的狗官形象不大相符。 她一时忘却碗里的勺子是顾景贤给的，左手拿起来挖饭菜吃，比筷子顺畅多了。 婉婉因为年纪小，肚子饿的快，所以早早的在灶间吃过了，此刻借口睡午觉，回她们的小窝看早教动画片。 不过，顾景贤隔三差五的冷不丁出现，他们父女怕是早晚会碰见。 苏小雪一边扒饭，一边头疼怎么解决这件麻烦。 方婆子看看他俩，另外拿了碗，盛了一碗饭菜，端着出去的时候，手掌从碗边扫过，些许粉末神不知鬼不觉的掉进饭菜里。 她把饭菜递给衙役，“你也辛苦了，要不到屋里阴凉处歇歇？” “不了不了，您不用在意我。”衙役摇头拒绝。 县令说靠太近，就发掘不了顾县丞与苏小雪之间的蛛丝马迹。 “哦，那你想过来的时候随便过来吧。”方婆子看他直勾勾的盯着饭菜，好像被香味吸引住了，没催他吃饭，快步回家。 衙役纠结了好一会儿，县令交待不要吃别人给的食物，可是这碗饭菜的香气实在太诱人了。 尝一小口口没关系的吧，能出什么事呢？ 他说服自己，迫不及待地吃下一大口。 “太好吃了……”难怪县令那么看重苏小雪，衙役不假思索地又吃一口，眨眼间小半碗饭下肚。 不能再次了，他心里充满罪恶感，坚决的把饭碗丢到一边去。 然而当他再度看向院子里，发觉视线好像有点模模糊糊。 “怎么回事……”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了。 方婆子回到院里，对顾景贤递去眼色。 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讲话了。 但是顾景贤居然连看都不看苏小雪一眼了。 方婆子惊诧，今天太阳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她凑到苏小雪身边，“小雪，你吃饭不方便，我来喂你吃吧。” 苏小雪摇头，“我要早点适应使用左手，应付得来！” 她拿勺子挖了一块山药片，稳稳当当的放进自己的碗里。 “你看，这么快，我已经有进步了！” 顾景贤幽幽叹口气。 刚刚他在气恼自己不够强大和周到，没办法保护好苏小雪。 他明知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但在小雪身上钻了牛角尖。 不过，在忍不住看去一眼，发现小雪是那么努力的习惯用左手的时候，他感到心疼，眼神也在一瞬间柔和下来。 他示意方婆子不要管她。 她的倔强，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等赵暄阳吃好饭，两人去灶间煎药。 苏小雪多费些功夫，才把一碗饭吃下肚。 她舒坦的拍拍自己的肚皮，炫耀似的对方婆子说道：“看吧，吃得干干净净，一丁点米粒也不剩呢！” 顾景贤透过灶间的窗户，看到苏小雪的笑脸。 如今的她，开怀大笑时脸上散发出灿烂光华，是那么的瞩目。 赵暄阳看他一眼，“昨日说的事，没那么快有结果，所以你无需天天来，麻烦。” 顾景贤道：“芦山村是我家乡，回来走走。” “只是走走？”赵暄阳意有所指。 “不然呢。” 赵暄阳没接话，将切好的药材放入砂锅里。 这时，苏小雪进来，看他们才开始煎药，“我拿点东西回我家做，做好了再过来，不打扰你们。” “慢着。”赵暄阳叫住她，“你单手拿东西，准备跑多少趟？” 苏小雪拿起门边的竹篮，“可以装篮子里，拎走。” 赵暄阳道：“杂货店的生意怎么办？” 顾景贤略诧异的瞟一眼赵暄阳。 他眉目清冷，仿佛世间万物崩于眼前都不会为之所动。 “这……”虽然今天生意冷清不少，但刘方婆婆一个人照看，她也过意不去。 赵暄阳又道：“而且，你不当着我的面做，如何知道你哪一步有问题？” 这就是不得不和顾景贤继续待在一起了？苏小雪无奈，先回家哄婉婉睡午觉，又在货架之间检查一圈后，磨磨蹭蹭的回到灶间。 顾景贤悠闲的坐在窗边，阳光落在他身上，显得眉眼温柔。 苏小雪不想看他，奈何放药材的竹筐就在他脚边。 她走过去，单手有些吃力的拿起竹筐，“麻烦你下次要来，提前打个招呼。” 至于没有电话的落后时代，顾景贤要怎么提前打招呼，跟她没关系。 “免得你惹婉婉不高兴了。”她板着脸，恶狠狠的瞪着顾景贤，“要是婉婉不高兴，我跟你拼命。” “那也要你先养好伤。”顾景贤向她受伤的胳膊抬了抬下巴。 苏小雪看看自己的右手，“很快就会好的。” 顾景贤淡淡的笑了下，忽然出手，拿出竹筐的另一边。 苏小雪手里原本沉甸甸的，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你……” “再磨蹭，你师父要生气了。” 苏小雪没看赵暄阳，不用看也知道他是没表情的，哪容易分辨出喜怒哀乐。 “快点吧。”顾景贤催道，已经先迈步了，由竹筐牵引苏小雪来到桌边，放好后，又回到窗边待着。 苏小雪撇撇嘴，“谢谢。” “不用谢。” 两人客气完了，各做各的事。 苏小雪先挑选适合的药材和食材，清理好后，要切片或者剁块。 没有一只手固定，又要用不擅长的左手动刀，她精神专注，根据不同的材料，用或快或慢的手法处理。 但结果，让她很不满意。 切、剁的乱七八糟的食材，令人看着就没食欲。 她不可能这个样子去参加厨艺比试的！ 苏小雪将不满意的东西扫进竹筐里，然后从角落里拿来白萝卜。 萝卜便宜，可雕塑性也高，若是连萝卜都切不好，也没必要浪费其它东西了。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菜刀，小心翼翼的切下去。 “啪”，左手的力道不好控制，缝隙的切刀直接斜斜的将萝卜切成两半了。 她皱眉，提着菜刀，翻转手腕，拿捏好力道后，再度下刀。 在小心翼翼中，她切下薄片，眼见着一整片就要切下来时，左手微微一颤…… 她看着缺了一角的萝卜片，沉下心，继续切。 过了一会儿，她看着自己的“杰作”，连连摇头。 难道真的要退出厨艺比试？ 第八十章 用心 苏小雪放下菜刀，揉着眉心。 揭发狗官的赏金吸引着她，钱来山的惨案刺激着她的正义之心，不想轻易放弃。 顾景贤正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 难道他已经断定她坚持不下来？ 苏小雪又去拿来一根萝卜，她才不会给顾景贤看笑话的机会呢！ 她盯着萝卜，攥紧刀柄，回想刚才切萝卜时经验教训，琢磨好了才再度下刀。 刀锋慢慢地切割开萝卜，她甚至能听见十分细微的“沙沙”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刀锋与萝卜，仿佛在雕刻一件绝世玉器，绝不能有半点差错。 这一次，依然在切到一半的时候，因为左手力气不够和不习惯，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刀锋又偏了。 苏小雪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暴躁感，直逼脑门。 就在她差点摔下菜刀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柔中带着强硬的力道，稳稳的包裹住她。 与此同时，苏小雪感觉有人贴近自己的后背，有一股温热的气息落在后脖子上，痒痒的。 她只看一眼抓住自己的手，就知道是顾景贤。 “干什么……”她不爽扭动肩膀，想把背后的人顶开。 可是，顾景贤的身上可像涂了502胶水，纹丝不动。 这个暧昧的姿势让苏小雪施展不开，恼怒的喝道：“你干什么！我师父在这里呢，有点廉耻之心好不好？” 赵暄阳埋头扇风，专注于小炉子的火候，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苏小雪惊愕，赵暄阳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嘘——”顾景贤的右手食指贴在苏小雪的嘴唇上。 这个动作，让他们的身体贴的更紧。 一瞬间，有股似有若无的熟悉味道扑入鼻间，苏小雪还未弄明白，那边赵暄阳终于有点反应了。 他起身，揭开锅盖。 一股浓烈厚重的药味一下子充盈在整个灶间。 看完锅里的汤汁，他坐下来，继续观察火候。 苏小雪无奈了，琢磨着要怎么摆脱这个男人时，顾景贤温柔的嗓音又响起，“安静，听我说。” 他的声音像一道春风吹拂过，轻而易举的就散开她心头的暴躁。 在她发愣的时候，顾景贤握住她的手，拿起菜刀，落在白萝卜上。 听见刀切开萝卜的清脆声，苏小雪回过头，惊愕的看着在顾景贤的操控下，白萝卜被切成了薄片。 一片片萝卜如晶莹的白玉，令人看着就觉得清甜好吃。 她觉得不可思议，视线不由地落在那只执笔写文章的手上。 他的手指与手背上，有几道淡淡的伤痕。 原主的记忆被触动，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因为顾老爷的忽略，与顾王氏的有意苛待，顾景贤这个长子嫡孙在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顾王氏时常借口家里没人做家务，不准顾景贤念书，赶他去切菜。 他一个文弱读书人，起初连大菜刀都拿不稳，加上手法有问题，手被割破了无数次。 顾老爷与顾王氏毫不心疼，甚至后者巴不得顾景贤切断了自己的手指，成为废人。 顾景贤没有让她的美梦成真。 渐渐地，虽然他在做饭方面依旧不行，但切菜却是个好手。 切片、剁快不在话下，还能拿白萝卜切出一只可爱的小兔子，逗原主和婉婉开心。 这时，顾景贤又开口，“闭上眼睛。” 苏小雪警惕的侧头看他。 顾景贤笑道：“你师傅在这里，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苏小雪看眼赵暄阳，才闭上眼，“看你玩什么花样。” 顾景贤按下心头的一点心酸，缓缓继续说道：“把脑子里的杂念都抛出去，想象着刀也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切萝卜的就是你的手……”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切萝卜，速度从慢到快。 苏小雪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手起刀落，萝卜被切开的声音。 她根据顾景贤话语的引导，想象着自己其实是个变异人，菜刀是从自己身体里长出来的。 忽然间，手里沉沉的重量消失了，她感觉动作轻快无比，手也不酸涩颤抖了。 “睁开眼睛。”顾景贤道。 苏小雪听话的睁开眼。 与此同时，顾景贤松开手，退开一步，“你继续切。” 后背的温暖陡然消失，苏小雪有些怅然若失。 顾景贤拿来一只完整的萝卜放在案板上，“发什么呆？” “咳咳，”苏小雪清清嗓子，“嘴巴干，我先喝口茶。” “给。”顾景贤倒了杯水。 他太温柔周到了，苏小雪感觉不太真实，赶紧喝完水，就继续练习。 甩掉杂念，忽略掉菜刀的存在感，顺着顾景贤带着她切菜时的感觉，她手里菜刀稳稳的切下去。 她眼睛一亮，虽然萝卜片依然不够完美，但和之前厚薄不一、烂七八糟的样子相比，已经好很多了。 “继续练习吧，你可以的。”顾景贤微笑道。 “等等……”苏小雪缓过神，诧异道：“你不是不想我参加比试，去刺史府吗？” 顾景贤摇摇头，“是，我依然不想你去，但你说不定有这个实力。” 苏小雪嬉笑道：“是不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个人搞不定，少了我这个合作伙伴不行？” 顾景贤轻点一下她的额头，“至于到底能不能成，看你自己。” “顾景贤！”苏小雪捂着额头刚要反击，眼睛却先莫名酸涩了。 他居然松动了？ 现在的顾景贤衣锦还乡，成了一地的县丞，品级虽然不高，但在吉阳也够呼风唤雨了，却拿起了菜刀。 还是帮助她习惯左手拿刀。 这个男人的心思可真是变化多样，难以揣测啊。 她眨眨眼，低头切菜。 多切了几根后，她越来越顺畅了，又拿其它食材尝试。 随着练习量的增加，她更是得心应手了。 “太好了！”她笑起来，抓起一把切碎的白菜想给顾景贤看。 哪知道，窗边不见人影。 “他已经走了。”赵暄阳道。 “走了？”苏小雪才发现外头的天空已经被夕阳染黄。 赵暄阳点头，“一个时辰前，喝过药就已经走了。” 方婆子心中微叹，苏小雪专注的连顾公子走了都不知道，唯一让她庆幸的是—— “小雪啊，你练习好了，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顾县丞呢。” 第八十一章 怎么还人情 “嗯？”苏小雪一怔，茫然的看着掌心里的白菜碎。 为什么会第一个想到他？ “咳咳……是为了向他炫耀！”她甩了甩脑袋，敷衍道：“让他知道想打倒我没那么容易，我会顺利参加第二轮比试！” 方婆子故意问道：“若是第二轮比试也胜出了，是不是得感谢下顾县丞？” “为什么要感谢他，都靠我自己努力。”苏小雪嘴上嘟嚷着，心里想着确实该还了顾景贤这个人情。 把人情还了，互不拖欠，对他们都好。 “最好还了他的人情。” 谁知，赵暄阳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苏小雪以为赵暄阳看出她的心思了，脸上顿时烫烫的，“今天晚上我们吃萝卜宴！” 她转头继续切菜。 光会左手切菜还不够，还要练习做菜，不然靠单手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菜品，会有一定难度。 方婆子看出她口是心非，抿嘴一笑。 苏小雪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移到左手背上。 虽然顾景贤都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但他握着她手的感觉好像还残留着。 幻觉，一定是幻觉……她默默念着，格外卖力的切菜。 晚上，苏小雪左手拿筷子，享用美味的萝卜宴时，县令来了。 他一进屋，视线立刻找到苏小雪的右手，“苏姑娘，你真的受伤了？！” 苏小雪索性把昨天的事告诉他，顺便把猫的难题抛给县过去，“……民女准备找只猫，让我们和乡亲们都好放心。” 县令为了她能安心参加比试，一定会帮忙找一只合格的猫回来。 然而县令一门心思的纠结她受伤的事，“你还能参加比试吗？” “当然能了。”苏小雪挥舞两下手臂，“这几天，民女会在家里练习，不让您失望。可是家里闹老鼠……” “令我分心”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县令打断，“你确定可以？” “当然！”苏小雪点头。 只要能参加，就有办法让苏小雪胜出，县令松口气，“那就好。”接着，他提起别的事，“我听说顾景贤今天来过，你们怎么样？” 苏小雪看他根本不关心别的，知道找猫的事没戏，只好放到一边，冷漠的答道：“他找民女的师父煎药，和民女没关系。” “哦？”县令上下打量她，听衙役说，顾景贤一直坐在院子里或者窗边，没和苏小雪说过几句话。 两人之间依然满是嫌弃。 他不信真的没小动作。 苏小雪叹道：“县令，您能不能让顾景贤这两天别往这边跑了？他那种身体，少喝两天药也没关系的，反正都治不好。” “说不定这么认真治病，也是为了你好呢？”县令神色间似乎在暗示什么。 苏小雪差点吐血，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为我好。” 县令摇头叹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知道爱惜珍贵无比的缘分，小心老了之后后悔莫及。” 苏小雪很清楚这句话是佛口蛇心，却冷不丁的想起顾景贤贴上她的后背，抓着她的手切菜。 现在回忆起来，品一品，居然品出温馨的味道。 苏小雪狠狠地打了个冷颤，立刻在脑海里生出一把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把记忆给扇走。 “民女不会的。”她强硬的摇头，预感县令会在她与顾景贤的问题上纠缠个没完没了，忙转开话题，“民女做了萝卜宴，味道还行，这几天不能去衙门给您做饭，您留下来吃饭吧？” “不用了，我还有事。”县令对中毒的事仍心有余悸。 苏小雪立刻更加热情，甚至伸手要拉县令，“您就尝尝看吧？难道是民女手艺不行了，您又不好意思说？” “不是，我是真有事，比试那日再见。”县令叫上赵暄阳，“我有事要问问你，跟我出来吧。” 赵暄阳放下碗筷，随他出去。 苏小雪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回到饭桌边。 不一会儿，赵暄阳一个人回来了。 他没说县令找他什么事，苏小雪自然也不会多问。 接下来两天，她没日没夜的练习，虽然刀工不及往日，但起码能入眼了。 不得不承认，这和顾景贤的引导脱不开关系。 所以在空暇之余，她认真思考了一下怎么还人情。 方婆子对此的看法是，“你最好问问看顾县丞有什么想法，不然人家要是不喜欢，没还了人情不说，还白忙活一场多累啊？” 问他？还不踏进他的坑里啊！苏小雪如此想。 在第二轮比试的这一天，她再见到顾景贤时，差点要问他想要她怎么还人情。 但是周围乌泱泱的人群，他们根本没单独说话的机会。 今天来的观众们看到苏小雪的胳膊裹着白布，还用竹条固定着，热情的气氛顿时消减一半—— 这样子还怎么做菜，岂不是尝不到苏小雪的手艺了？ 但是，当他们看见苏小雪站到舞台上后，又兴奋起来。 其他厨子惊讶。 虽然她的蜜瓜鸡汤惊艳众人，让那些不服气的厨子们都心服口服了，但现在看她这模样还敢来比试，顿时有种被抽了一巴掌的感觉。 县令太过分了吧！ “你这样子还怎么参加比试？” “要不行的话，就别硬撑着了吧？” 苏小雪感谢大家的关心，“我还有左手呢。” “单一个左手，行吗？”厨子们不信。 苏小雪摊开掌心，给他们看这两天磨出的老茧。 厨子们不说话了。 人家虽然背靠县令，但也真下了苦功夫，他们佩服了。 在介绍完第二轮比试的厨子后，到了揭晓今天必用食材的环节。 依然是舞台当中，用红布盖着。 众人兴奋又好奇的翘首以待。 但是在顾景贤揭开红布后，众人发出“噫”一声，五官都纠结在一起，下意识的往后缩。 苏小雪很想知道是哪位“奇才”想出来的题目。 就算厨子敢做，评委和观众也不一定敢吃啊！ 她看向县令，他笑眯眯的，好像一点儿也不介意。 “疯了吧！”前排有富商跳起来，大骂道：“这能给人吃吗？！” “当然可以。”顾景贤点头，“此物有清热息风，平喘通络的功效。虽然本身有土腥味，但经过厨子精巧用心的制作，亦是一道美味。” 县令附和道：“不错，而且更能考验他们的厨艺。” 第八十二章 恶心人 众人同情的望向厨子们，随后想起自己也要品尝菜肴，瞬间改为怜惜自己，悲伤的缩起肩膀。 县令不会让富商大户们难为，一脸亲和仁爱的向众人点头示意，“放心，我与几位大厨会先尝过，若是难吃至极，便直接淘汰了，不会坏了大家的舌头和心情。” 众人拍拍胸口，感谢县令的体贴。 苏小雪看看左右，厨子们的脸色挺精彩的。 有的人一脸害怕嫌弃，有的人倒是无所谓，还有的人满是无措。 她又看向桌子上的东西。 盆里，一片黑黑红红的，赫然是细长条的红色虫子，密密麻麻的扭动着，看起来黏答答的。 这视觉冲击，就够让人恶心了。 很少有人会吃这玩意儿，大部分饭馆子里连这道菜都没有！ 想出“蚯蚓”这道题目，不是“奇才”是什么？ 而且，她也头疼了。 她口味没那么重，连炸蚕蛹都没吃过，更别说恶心巴巴的蚯蚓。 苏小雪怀疑是顾景贤想出来的，绝对是故意恶心人的。 嘴上说她有实力，转眼摆出个大难关。 真有他的！ 此时，怀疑对象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木盒，“这里有一盒地龙干，你们也可选用。” 苏小雪微愣。 地龙干就是处理过后晒干的蚯蚓，但黑黢黢的一条条依然倒人胃口，让一部分厨子们依然面如死灰。 因为赵暄阳前天带来的药材里有一味是地龙干，还跟她说可以做面食。 她以为是赵暄阳想念葱油面了，练了一招单手揉面—— 左手练习过切菜后，揉面都变轻松容易多了。 后来，赵暄阳吃葱油面时，说地龙干可以做一道“桃仁地龙饼”，还把方子写给她看。 她记性好，看两遍已经熟记在心。 这么巧的吗？ 顾景贤认识归认识赵暄阳，但应该不会泄露题目。 而且赵暄阳说过要教她认识一些稀奇的药材。 果然是巧合吧？她吐口气，这次没抽号码，直接上前挑选了一些地龙干。 这个接受度可比活生生的蚯蚓强多了，接着她又去挑选桃仁、红花、当归等药材，又拿了玉米面、面粉与白糖。 她把东西都装在竹篮里，一手轻松提着来到后厨。 桃仁地龙饼很容易做，她把药材放入水中炖煮，桃仁与地龙干炒过后，研细末，最后拿药汁混合几样材料，做成一块块小饼，撒上桃仁碎。 因为地龙干已经成粉末状了，小饼看起来跟巧克力杏仁饼似的，不说根本不知道里头是恶心的蚯蚓。 她再看其他厨子，有的蚯蚓炖鸡汤，有干煸蚯蚓，各个展开十八般武艺。 但对于一些厨子来说，不管蚯蚓是死是活，对他们来说仍有极大的阴影，束手无策。 苏小雪的目光停留在那个黑脸女人身上，她把蚯蚓切碎，加了猪肉、鸡蛋与青菜，和馅包饺子。 似乎觉察到她的视线，黑脸女人抬头看来，闪亮亮的眼睛里像有无数把刀子扎过来。 她赶紧转开视线，将小饼放进锅里烙熟。 第二轮依然有观众参与投票，所以这次要多做一些，苏小雪忙活了好一会儿，左手都发酸了才做完。 时间快到的时候，厨子们互相看看。 十二个厨子，有两个受不了蚯蚓，主动退赛了。 剩下的十道菜里，有个人居然做了水煮蚯蚓。 他选择的还是大个的蚯蚓，就算表面浮着一层红油，可那些肥硕的红蚯蚓依然看得人直反胃。 那人叉着腰，冷冷道：“县令不是很喜欢吗，县丞不是说很美味吗？我就要看看他们吃不吃的下去！” 原来时候个报社的。苏小雪窃笑，也想看顾景贤是否能硬着头皮吃下蚯蚓。 她正想着，脑海里的狗官出现了。 编号号码牌后，店伙计将菜品依次送出去。 苏小雪坏笑着看向顾景贤，又指了下那道水煮蚯蚓。 果然，顾景贤的眼皮子抽搐几下。 一定要大口吃啊！她无声对顾景贤说。 顾景贤趁着他们鱼贯而出去大堂里，来到她身边，“看起来很美味，你有兴趣吃一碗吗？” “没有！”苏小雪死命摆手。 顾景贤看她手这么有力气，笑了笑。 他忽然笑了，如清风明月一般，端得起“君子如玉”四个字，看得苏小雪微微愣怔了一下。 “笑得像个白痴。”她加快脚步。 顾景贤隐下笑意，紧跟上去。 大堂里，县令与评委们开始品尝菜肴。 有的令他们点头赞赏，有的他们光闻一下就扔到一边去，还有的要吃进嘴巴里，才直接吐出来。 真受罪。苏小雪脑海里只有这三个字，所以在看到水煮蚯蚓送上去时，兴致更高了。 县令看到碗里的东西，直接捂住嘴巴干呕。 “县令，我上火，吃不了。”顾景贤将自己的那份摆在县令面前。 双重暴击，让县令直接把前面吃的都给吐出来了。 “县令！”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在所有人都盯着县令的时候，顾景贤缓步回到舞台上，从苏小雪身后经过，袖子里滑出两只瓷瓶，塞进苏小雪的手里。 “嗯？”苏小雪像是拿着了炸弹，想扔。 顾景贤包住她的手，“一个抹在手上，然后泡热水，可以去掉手上的老茧。另一个涂抹全手，能让皮肤光滑柔嫩。” 苏小雪想说不需要，但顾景贤已经走开了。 她治好暂且把瓷瓶藏进袖子里。 过了好一会儿，县令终于缓过神，他脸色煞白，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靡。 “还品尝吗，县令？”顾景贤问道。 尽管水煮蚯蚓已经被人拿走了，但是当顾景贤问出这句话时，那两碗恶心东西仿佛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不了不了，把做这道菜的厨子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他有气无力的吩咐道：“这种人，没有资格继续做厨子！” 顾景贤示意衙役抓人，结果那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再问其他人那厨子去向，姓甚名谁，众人很有默契的摇头说不认识。 县令气急败坏的拍桌子，想打击报复个人，可是仔细一想—— 蚯蚓这题，分明是他想苏小雪胜出，问过赵暄阳之后特意选的！ 第八十三章 被夺走第一名 县令灌下好几杯茶，虚弱的挥手说道：“继续吧。” 毕竟还没吃到苏小雪的菜呢。 左盼右盼，那道桃仁地龙饼终于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立刻得到了一片惊叹。 因为完全看不出蚯蚓的原型，所以吃起来也毫无障碍。 “嗯？”县令吃了一口，眼冒亮光。 前面的菜大多靠重油重盐重调味料来掩盖蚯蚓本身的土腥味，但是如此清淡的小饼子，居然一点腥味也吃不出来。 “这是谁做的？”他假装不知就是苏小雪。 “是民女。” 苏小雪一站出来，立刻引起观众们的注意，一个个忽然间对蚯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县令问道：“你是怎么去掉土腥味的？” 苏小雪答道：“烘炒的时候，加入一些白酒，就可以去掉土腥味了。” 县令竖起大拇指，赞赏道：“苏姑娘真是聪慧，这么些看起来令人毫无食欲的地龙干，居然能做出这么美味的饼子。” 苏小雪福了福身，“这道桃仁地龙饼可以补气活血，通经活络，刚刚县令身体不适，可以多吃一些。” “好。”县令点头，还把顾景贤那份也抢来吃了。 罢了，他还特嚣张的对顾景贤摇头晃脑，仿佛在炫耀什么。 县令尝完了，观众们纷纷举手要吃。 苏小雪听着一片赞不绝口，安心了。 总归要靠真材实料入决赛的。 最后一个品尝的是黑脸女人做的饺子，县令小心翼翼扒开饺子皮，发现也看不出蚯蚓，却“啧”了一声，有点不爽。 就她和苏小雪把蚯蚓搞成末子了，一定是她抄的苏小雪。 他草草吃了一个轿子，虽然很美味，但兴致不高，挥手叫人拿下去给观众们吃。 “这是什么神仙饺子？！” 忽然，观众席里爆发出一声惊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后排有个胖子一筷子夹起俩饺子，直接塞进嘴巴里。 他的很快被一扫而空，还不满足的问旁边人要。 其他人觉得未免太夸张了，但是吃过之后，一个个仿佛中了邪，风卷残云一般吃光饺子不说，连碗里的汤汁都要舔个干干净净。 苏小雪好奇起来，这饺子会是怎样的美味，让所有人都不顾仪态的狼吞虎咽？ “苏姑娘也想尝一尝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小雪侧头一看，黑脸女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的饺子是怎么做的？”苏小雪没看到制作的全过程，想请教请教。 黑脸女人将一碗饺子捧到她面前，“苏姑娘先尝一尝，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也好。”苏小雪夹起一只饺子，细细品着其中的味道。 根本吃不出蚯蚓的味道，馅团饱满，有鲜美的汤汁，味道确实很不错，但也不至于惊艳到这个地步。 她一点点的咽下饺子，忽然间感觉到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浮现出来，萦绕在唇齿之间，令她立刻吃光所有饺子的冲动。 不对！ 苏小雪放下筷子，掏出手帕假装擦嘴，“确实好吃，这馅料到底是怎么调的？我尝不出来呢。” 黑脸女人得意，“其实就是一般调馅料的法子，只不过我有秘传的比例罢了。” “原来如此。”苏小雪偷偷将没咽下去的饺子吐在帕子里，攥紧手后，笑道：“看来我是无法知道这个比例是多少了。” 黑脸女人道：“苏姑娘如此聪慧，可以慢慢尝试，要不要再吃几个？” “不用了，我有些累，怕辜负了您的美食。”苏小雪婉拒。 黑脸女人也没强求，将饺子分给其他厨子。 很快，她得到了厨子们一致的好评。 厨子们有意无意的瞟向苏小雪，如果公平决胜负的话，这饺子完全能胜过她的小饼子。 苏小雪不以为意，安然等待最终宣布结果。 不出她所料，第二轮比试的第一名是黑脸女人。 县令有些不爽，不过还好苏小雪是第二名，能进入决赛。 不过，他想办法让黑脸女人在决赛时，把第一名让给苏小雪，如此才好名正言顺的让苏小雪去刺史府。 “承让了，苏姑娘。”黑脸女人向苏小雪抱拳，“我姓蔡，叫三娘，我们决赛之时，再争一个真正的输赢吧。” “好。”苏小雪有些冷淡的点头答应。 蔡三娘扭头走向台下，立刻有富商大户来请她去家里做饺子。 苏小雪琢磨着。 “怎么了？”顾景贤走过来，问道。 苏小雪瞪他，“想出地龙的人，是不是你这个旷世奇才？” “这可不像是在夸奖人呢。”顾景贤有些惆怅。 “是不是你？”苏小雪追根究底。 顾景贤摇头，“不是。” 苏小雪惊讶了一下，看向县令。 虽然有地龙饼和饺子的双重安抚，但县令依然被水煮蚯蚓给刺激的肠胃不适，由衙役扶着离开。 如此一来，在乱糟糟的人群里，也方便他们说话了。 “确实是县令想的。”顾景贤道：“他知道你在学习中药材，所以想了这么一个昏招，结果害了自己。” 苏小雪忍不住笑，但在对上顾景贤双眼的时候，立刻的板起脸。 顾景贤道：“记得擦药，不然手磨破了会很疼。” “哦。”苏小雪犹豫了一下，“今天虽然不用切菜，但是揉面那么顺畅也离不开你教导我如何切菜。我欠你一个大人请，你想要我怎么还你人情？” “这样啊……”顾景贤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苏小雪立刻补充道：“我办不成的事，不愿意做的事，你说了也是白说！” 顾景贤叹口气，就算小雪愿意，他现在也没办法说啊…… 苏小雪道：“看你这么纠结，这样吧，等我去刺史府了，一定加倍努力的找出经书，早日拼好地图。” 顾景贤摇头。 “怎么，有问题？”苏小雪皱眉。 顾景贤道：“你去刺史府，本就有自己的目的，怎么能当还我人情呢？” 计较的还挺清楚，苏小雪轻哼，“那你想怎样？！” 人群渐渐散去，他们不能继续说话了，顾景贤却慢悠悠的拉长语调，“这个么——” 这时，苏小雪感觉头顶上有一大片阴影落下来，她抬头，发现是装饰在天花板上的红绸布飘落下来了，不偏不斜正好落在了他们头顶上。 她不由地看向顾景贤的眼睛，那里红艳艳的一片，勾人魂魄。 他们新婚之夜的场景，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第八十四章 别吃 那晚，顾景贤眉眼含笑，温文尔雅，煞是好看。 就跟现在一样…… 不，不对。 是原主和顾景贤的新婚之夜！ 苏小雪缓过神，赶忙要闪开，但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红绸布先落在顾景贤的头顶，像是撑起了一座小帐篷，将她包裹。 巧的是，这块红绸布就罩住了他俩。 红绸布没有影响顾景贤靠近她，眨眼间这个男人的脸在她面前无限放大。 苏小雪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从嘴缝里挤出话，“你想干嘛？” 这架势，跟要亲她似的！ 顾景贤看着悄然爬上她白皙脸颊的粉色，那朵在春风里开的灿烂的桃花又浮现在脑海中。 他差一点就亲上去了。 刚刚，他抬手撑起遮掩的红绸布时，恍惚间有种新婚之夜揭开红盖头的错觉。 只是这一次，他多了点急切与期待。 理智让他及时刹住冲动，含笑道：“等我想到再说。” “不能现在就想到吗？”苏小雪嘟囔。 顾景贤“啧”一声，“你这个还人情的怎么要求这么多？” “行吧行吧。”苏小雪懒得纠结。 顾景贤心满意足，他一点儿也不着急，想一辈子的时间都行。 外头闹哄哄的声音终于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接着，他们头顶上的红绸布被掀开了。 “顾县丞，您没事吧？”衙役凑上来。 喜洋洋的红色乍然消失，视野里多了缤纷的色彩，可是感觉没刚才好看了。 特别是苏小雪立刻像一条泥鳅似的钻入人群里，顾景贤惆怅的叹息一声，摇头道：“怎么回事？” 衙役指着头顶，“群英楼的伙计怕高，做事马虎，没系紧，全都掉下来了。” 顾景贤看看左右，“哦”了声，负手往外走。 蔡三娘正站在群英楼门口，应付富商大户们，看到顾景贤来了，眼睛一亮，将手里的食盒提到了胸口。 “别过去。”苏小雪忽然从旁边闪过来，挡在顾景贤的身前。 “嗯？” 苏小雪小声道：“我看她想请你吃饺子，那里头加了不该放的东西，别吃为妙。” 上一轮，厨子们纷纷质疑她的蜜瓜鸡汤里加了料。 这一轮，却没人觉得蔡三娘的饺子有问题。 因为她背靠县令引起厨子们的嫉妒与怨怒，对于没背影的蔡三娘便毫无防备和警觉，自然不会多联想。 顾景贤拉着苏小雪，闪到旁边的幌子后面，问道：“你吃过一个。” 对于他这么了解，苏小雪毫不意外，“我偷偷吐掉了。” 顾景贤松口气，“你不打算说出来？” “这个么……”苏小雪看到衙役来找蔡三娘，也请她去衙门做顿饭，“就算是现在，我都感觉不出她是个好胜心极强的人。” 顾景贤道：“所以，她针对县衙或某个富商大户人家，另有目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就交给你了，不关我的事。”苏小雪摊手，她也没这个精力多管闲事。 还没给杂货店找到猫呢！ 顾景贤问道：“你不怕我放任不管，任由她用卑鄙的手段在决赛赢过你，让你去不成刺史府？” “那就我在决赛上揭发呗。”苏小雪狡猾的一笑，问道：“对了，我提醒你别吃有问题的饺子，算不算我救你一命，还你人情了？” “不算。”顾景贤摇头，“我本来就不打算吃。” 苏小雪“切”一声。 “别着急，想到了我会找你的。”顾景贤笑道。 苏小雪轻哼。 顾景贤幽幽问道：“小雪还是关心我的。” 苏小雪“呵呵”，转身就走。 她在县衙、刺史府难以孤军作战，是不想少个踏脚石，好吧！ 她从幌子后出来，碰上一些富商大户，婉拒他们的邀请。 那些人看她手伤还没好，也不好强求，只是心里跟挠痒痒似的难受。 “苏姑娘，哪里方便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啊！” “或者您开店了，我一定给你捧场去！” 众人七嘴八舌，将自己的名帖塞给苏小雪。 她立刻应下，揣着满满一兜的名帖回到芦山村，看到两个大娘挎着菜篮子往村外走。 “大娘，买东西去呀？”她笑吟吟的打招呼。 两个大娘对视一眼，尴尬的笑笑。 “怎么不去方婆婆的杂货店买？”苏小雪依然笑得和善，容易让人有亲近的感觉。 “也不瞒你，你们家有那么大的老鼠，不知道碰过吃过什么，咱们也是被隔壁村鼠疫吓的！” “你们收拾收拾干净，养只猫，咱们放心了，肯定去你家买啊？” “就是，有这么方便的地儿，谁愿意走几里地去其它地方。” 苏小雪道：“这几天，我们用白酒洒扫，用艾叶熏，圈里的小鸡小鸭也都好好的，不就说明家里已经没老鼠了吗？” “谁知道……会不会再有啊？” 苏小雪无奈。 确实，杂货店大门开，各种人进进出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再偷偷放硕鼠。 总不可能在门口按一个保安亭，进门的人都要被搜身吧？ “谢谢大娘的建议，我们会再做出整改的。”苏小雪向她们道谢后，回到杂货店。 只有两个客人在挑选东西，都是熟面孔。 婉婉和方婆子坐在收银台后，学认字写字呢。 婉婉看早教动画片已经认识不少字了，但写出来歪歪扭扭的跟毛毛虫，方婆子耐心的把住她的手，教她该怎么下笔。 看到这场面，苏小雪想起顾景贤贴在她后背上，握住她的手，引导她该如何左手切菜。 忽然间，后背热的要冒汗了。 还好方婆子很快松开婉婉，招呼她来看字。 苏小雪平复心虚，看过字后单手抱起婉婉一顿亲，“我们婉婉太厉害啦！” 婉婉“咯咯”笑，抱住苏小雪的脖子，亲昵的在她身上蹭，“娘，婆婆和我还去地里拔野草了呢！” “婉婉真能干，是娘亲的得力小帮手！”苏小雪放下婉婉，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这是麦芽糖，特意买给婉婉吃的！” 婉婉欢呼一声，拆开纸包，拿起一块糖，美滋滋的舔着吃。 女儿早已不像一开始那样吃个东西都拘谨不已，而且她尽力给女儿吃好喝好，就不会被坏蛋轻易骗走了。 第八十五章 猫来了 苏小雪摸摸女儿的头发，与方婆子聊起第二轮比试和养猫的事。 她考虑过从网上订购一只，可是且不说要多出一笔开销，一来大多是宠物猫，怕是看到老鼠，头一个跑掉的是猫，二来买之前无法亲眼看到，不好掌握性格，万一不合适怎么办？ 杂货店人来人往，婉婉也经常在这里，需要考虑猫不亲人可以，但必须不会抓人咬人。 猫也不能太贪玩，不着家，不然天天在外面闲逛，发情跑了，她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至于猫不乱拉乱尿，不乱吃外面的东西等等，这些都可以后天培养。 要找到合适的猫，真是看缘分。 看着冷冷清清的铺子，她着实发愁。 如果连这道难关都过不去，还怎么大展钱途？ 方婆子也愁，她和顾公子说过这件事，可人家也不是猫贩子，又有大事要做，哪儿来的通天本事找到合适的小猫。 “或许是缘分还没到。”苏小雪自我安慰道。 方婆子道：“明天我去城里进货，再找人家问问吧？” “好。”苏小雪点头，休息了半个时辰，等赵暄阳来了，继续练习做药膳。 关于蚯蚓的事，她刚一开口，赵暄阳就承认确实是县令问他，他故意说了之后将方子交给她的。 “一张普通的方子并不能帮你胜出，靠的是你的努力与手艺。” 苏小雪迟疑着问道：“师父，县令是不是和赵家关系不错啊？” “嗯。” 苏小雪感觉他不想多说，不继续问了。 过了两天，苏小雪的胳膊好多了，便把白布与竹条都给拆了。 她活动两下，仍有隐隐的痛感。 赵暄阳警告她不许多动，“虽然很轻微，但也需要二十天左右才能痊愈。” 苏小雪不想当独臂侠，自然小心谨慎，好在左手几乎灵巧如右手了，生活上没什么不方便之处。 “苏姑娘。”一名衙役打扮的人在院门口冒头。 “什么事？”苏小雪眼皮也不太。 衙役道：“县令请您去衙门里做道菜，蔡三娘也在呢，好让你们私下里先比一比，让您心里有个数。” 苏小雪蹙眉，她右手受伤的事，县令又不是不知道，而且叫她专心准备比试，无需去衙门的，怎么忽然变卦了？ “我的右手还不方便，恐怕不能叫县令满意了。”她拒绝。 衙役惊讶，“您的手还没好吗？！” 苏小雪顿时明白了。 八成是每天都有衙役来看她的手好没好，一好就想把她拉去县衙，搞点事。 她今天拆了布条，让衙役给误会了。 不过……苏小雪问道：“蔡三娘也在？” 衙役猛点头。 苏小雪道：“就算我的右手再怎么不方便，也不能辜负了县令的好意，我要去试一试蔡三娘的实力！” 衙役大喜，“马车就在外面，苏姑娘请吧。” 苏小雪安顿好家里，便和衙役上车。 到了衙门灶间，小梨欢欢喜喜的扑上来，特意避开了她的右手。 苏小雪抱抱她，看到蔡三娘站在灶台边，锅里正炖着猪大骨。 一股浓浓的肉香味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再闻到那股异香了。 蔡三娘向她挥挥手，“苏姑娘好。” “你好。”苏小雪假装好奇的凑过去，“你在做什么，好香啊！” “普普通通的一道酱香大骨罢了。”她大大方方的给她看。 苏小雪也不客气，来到她身边，“看似普通，可是要做的令人赞不绝口也非易事呢。” 蔡三娘道：“再有半个时辰不到就能吃了，苏姑娘定要尝一尝，让我心里有个底，免得叫县令失望了。” 苏小雪应了“好”。 她偷偷的将蔡三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特意默默的嗅了好几下，也没闻出个什么来。 再看旁边，有衙役盯着，施厨子等人也在好奇张望。 还有几个人在起哄蔡老三，说他们都姓蔡，家里都排老三，说明很有缘分。 再这样的环境下，蔡三娘想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药，恐怕很难。 苏小雪不知道顾景贤做过什么没有，先来到属于她的灶间里。 小梨兴冲冲的问道：“苏姑娘，今天我们要做什么菜？” 苏小雪右手不方便，知道县令不会吃自己做的菜，所以打算随便应付。 “做个菠菜鸡蛋卷吧。” 两人挑拣清洗好菠菜，再切碎，然后和鸡蛋、面粉混合在一起，再加入调料，接着锅里刷上油，倒入面糊，摊开，两面煎好后，卷起来。 做好蛋卷，她又用六月柿熬了酱，放在小碗里。 “你先尝尝看。” 小梨第一次看到这种食物，兴奋的拿起一只，沾了酱吃，“好吃！” “那就再吃一个！”苏小雪又递给她一个。 小梨吃得津津有味。 苏小雪照例拿给蔡老三吃时，看到蔡三娘与衙役、施厨子在说笑，跟认识多年的朋友似的热情。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两眼，把剩下的菠菜卷交给送菜的丫鬟，回到小灶间。 小梨正蹲在灶台旁边，发出“咪咪咪”的声音。 苏小雪走过去一看，小梨抱着一个长毛狸花猫，开心的逗弄着。 “哪里来的小猫？”她饶有兴趣的蹲下，慢慢的伸出手，确定小猫没有攻击性后，指尖才落在它的脑门上，轻轻地挠几下。 小猫舒服的眯起眼睛，很快发出“呼噜”声。 小梨答道：“这是以前那位县令夫人养的猫，叫芝麻，有两岁了吧。”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苏小雪来过衙门几趟，偏僻的地方也误闯过，却从没听见过猫叫，也没看到厨房的人准备猫食。 小梨道：“夫人红杏出墙被县令发现后，将她赶出家门。夫人走的匆忙，没带上芝麻。芝麻到处找不见夫人，跳上县令的书桌，差点被县令一棒子打死。” “真凶残。”苏小雪皱眉，更怜爱的给芝麻撸毛。 小梨继续说道：“幸好小梨聪明，及时逃走了，据说是跑出家门，找夫人去了。” “还挺忠心。”苏小雪冲芝麻慢慢的眨眨眼，从锅里拿出一个水煮蛋，剥了蛋壳和蛋白，将蛋黄递给它吃。 芝麻舔了舔蛋黄，然后就着她的手香喷喷的吃起来。 “真乖。”苏小雪笑眯眯，“可是，它怎么又跑回来了？” “它从来没有离开过县衙，是我找到的。”小灶间的后窗被从外面打开，顾景贤翻进来，“想要送给你的。” 第八十六章 打死这个畜生 芝麻看到顾景贤，“喵喵”叫着跳下小梨的腿，冲过去使劲的蹭他的腿。 看得出，顾景贤和芝麻很熟。 顾景贤抱起芝麻，修长的手指用最舒服的力道抚摸着它的后背，来到苏小雪面前，“县令夫人不会要回芝麻了，它现在是你的了。” 苏小雪没立刻接过去，问道：“你早就知道有芝麻这只猫，也知道我在找猫，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顾景贤道：“总要等确定它会不会抓老鼠，性子够不够好，才能送给你不是？” 居然如此细心周到？苏小雪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伸手接过芝麻，“谢谢你。” 芝麻安逸的窝在她的怀里，娇软的“喵喵”两声，猫头蹭着她的下巴，一瞬间就俘获了她的心。 “太亲人了吧？”她感叹道，头一回见到初次见面就撒娇亲人的小猫咪，感觉自己在做梦。 顾景贤含笑道：“因为它知道你我关系匪浅，所以爱屋及乌。” 苏小雪假装没听见，背过身去专心致志的抚摸芝麻。 顾景贤嘴角牵起更深的笑意，拿起一只菠菜卷，慢悠悠的品尝着。 苏小雪越看芝麻越是喜欢，亲亲抱抱，又用手帕做了只小老鼠，测试它的性格。 正如顾景贤说的一样，芝麻对人绝对不会随便亮爪子，咬人。 它扑咬小老鼠的动作也十分敏捷迅速，接下来就要看实战效果如何了。 苏小雪将它放到地上，走开几步后，唤道：“芝麻，来。” 芝麻往她这边走了一步后，忽然兴冲冲的调头跑向另一边。 “你怎么还没走？”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顾景贤仍然站在灶台边，不紧不慢地吃着菠菜卷，那架势仿佛面前是满汉全席。 “小心县令发现你不见了，怀疑你有问题哦……”她怪腔怪调的恐吓道。 顾景贤吃下最后一口菠菜卷，意欲未尽的叹息一声，“县令正在头疼该送什么好礼给刺史老夫人，烦不到我的头上。” 提到老夫人，苏小雪看眼小梨。 老夫人的事依然没有进展，而眼见着厨艺决赛之后，没多久就到寿辰了。 要是摸不准老夫人的脾性，岂不是亲手把自己送入虎口？ 苏小雪惆怅之际，顾景贤问道：“你是不是像试试看芝麻抓老鼠的本事有多厉害？” 县令在发愁礼物，她和小梨都头疼老夫人的事，全世界好像只有顾景贤一个人悠闲的很。 他又道：“我知道衙门里哪儿有老鼠，我带你去。” 苏小雪心想傻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找点有用的事来做。 她借口要去赵家药材铺，离开灶间。 “哎呀，什么畜生玩意儿——” 谁知，她前脚刚跨过门槛，身后就响起尖叫声。 “芝麻跑出来了。”小梨低声说道。 话音未落，苏小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撞在自己的脚踝上。 “芝麻？”她惊讶，它不是跟着顾景贤翻后窗走了吗？ 芝麻娇娇的“喵喵”叫着，跳起来抱住苏小雪的小腿，一副很舍不得她离开的样子。 这时候，其他人已经围聚过来。 芝麻一身漂亮的狸花纹长毛十分惹眼，让施厨子等人一下子就认出它是前县令夫人的爱宠。 “这小畜生原来还在衙门里，看我怎么打死它！”施厨子操起一把扫帚，就要上来打猫。 “慢着！”苏小雪赶紧抱起芝麻。 施厨子哪里敢打她，尴尬的举着扫帚，“苏姑娘，这畜生野得很，可别被伤着了。” 苏小雪撸撸猫毛，芝麻乖顺的喵喵叫。 她问道：“你说谁野？” 双方的架势很明显，施厨子拿着扫帚，凶神恶煞极了。 他赶紧放下扫帚，温言劝道：“苏姑娘您别被它乖顺的外表骗了，前些日子它差点咬伤县令，再之前欺负、偷袭衙门里其他人，搞得怨声载道！” 其他人愣了一下，才附和起来。 苏小雪仍抱着这只绝世好猫不撒手，“真的吗，我看着不像啊？” 她故意把芝麻举高高，看起来要扔猫，把周围人吓得慌忙后退。 蔡老三发出促狭的笑声，“一群大老爷们，居然害怕一只猫。” 有衙役见这般情形，偷偷溜走。 芝麻在苏小雪脸颊上蹭来蹭去，萌化了她的心，“和我好有缘分，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她哼着歌，抱着芝麻继续往外走。 “苏姑娘——”施厨子迫切又无奈的叫道。 苏小雪置若罔闻，只想着装傻充愣，赶紧把芝麻带出衙门。 几道黑影忽然出现，为首的人气急败坏的指着芝麻。 “给我打死这个畜生！” 县令来了，他满脸通红，凶狠的盯着芝麻，仿佛它是他的杀父仇人。 衙役们得令，手持棍棒，有的甚至直接抽出佩刀，杀向苏小雪！ 芝麻感觉到危险逼近，猛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瞪大一双碧绿的眼睛，冲县令龇牙咧嘴，不停地哈气，发出“呜呜哇哇”的威胁嘶吼。 县令喝道：“快把它丢地上！” 苏小雪怎么可能松手，相反更加稳稳的抱住芝麻，“县令，既然您不喜欢它，不如由民女带走，既眼不见为净，又可少造一桩杀孽。” “不行！”县令没有商量的意思，从衙役手里夺过一只棍子，狠狠地敲向芝麻的脑袋，“打死你！” 苏小雪耳朵都快被震聋了，眼见棍棒落下来，下意识的抱紧芝麻，弯下腰，护着它。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凶猛的一棍子下去，怕不是把苏小雪的脊梁骨给打折了！ “县令！”顾景贤从后面出现，一把抓住县令的手臂。 力道之猛，让县令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他很不爽。 顾景贤扫视一圈，面色从容而淡定，“县令，苏小雪说的对，眼见着刺史的老母亲即将过大寿，这时候决不能造杀孽。” “不能造杀孽和老夫人过寿有什么关系？”县令咬牙切齿。 顾景贤叹口气，仿佛为他的头脑感到忧心，“您一双手沾满鲜血，要用这样的手捧着礼物送给老夫人吗？晦气不说，让刺史和老夫人知道，会说你这是要折了老夫人的寿。” 县令皱眉，冷不丁地想起什么，怒火熊熊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惊惧。 第八十七章 有内情 苏小雪发觉他好像知道些内情，很可能与老夫人在寿辰时的怪脾气有关。 顾景贤也像知道点什么，却没跟她透露一个字？ 顾景贤的语气更加阴森，“那么高兴的日子里，您若是触了霉头，就算送上金山银海也是徒劳。” 县令的嘴角狠狠地抽搐几下，感觉半边脸都僵硬了。 “反正让苏小雪带回芦山村，咱们也见不着，何必跟一个野蛮的畜生一般见识呢？”顾景贤眸色深沉的注视着县令，眼底闪烁着一抹恶毒狡猾的光芒。 县令看着这样的眼神，忽然间心慌。 顾景贤分明是巴不得芝麻抓死咬死苏小雪母女吧？！ 他知道芝麻被前妻宠坏了，一有个不高兴就抓挠咬人。 小姑娘被芝麻可爱的外表蒙骗了，不知道小畜生的凶残，带回去还不得吃苦头？ 县令暗暗一笑，表面上厌烦的不停地挥手，“既然苏姑娘喜欢，就带出去吧，希望这畜生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否则……我定不留情！” 顾景贤这才松手。 县令用力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诶……”苏小雪很想知道内情。 然而县令留给她一个无情的背影。 再看顾景贤，对她使了个眼色后也走了。 施厨子痛心疾首道：“县令如此信任你，你却为了个畜生辜负他！苏姑娘，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众人看看她，摇摇头，仿佛她做了件天大的蠢事。 苏小雪不以为意，县令本就对她另有所图，何来信任一说。 重要的是她有了自己想要的猫咪，美滋滋的抱着芝麻离开衙门。 她先去赵家药材铺，拿了些石灰和硫黄后，催促衙役匆匆回到芦山村。 她故意在村口就下车，她把芝麻放到地上，大声说道：“芝麻，我们回家喽！” 路上和田间，人们听见声音好奇的张望过来。 芝麻像个得胜的大将军，迈着轻快地步伐走在苏小雪的前面，时不时停下脚步，四处嗅嗅。 苏小雪故意加快脚步，越过芝麻。 小猫咪立刻快步跟上来，在她的腿脚上蹭蹭。 苏小雪捡起几根枯稻草，随意编扎成小草人，“芝麻，接住！” 她远远的丢出小草人。 芝麻灵巧地跃起，叼住小草人，屁颠屁颠的回到苏小雪的面前。 苏小雪如此反复三四次，每次芝麻都能在落地前抓住小草人，再送回给苏小雪。 看来前县令夫人和顾景贤把小猫咪教养的非常好。 苏小雪不由地勾起唇角，看向周围。 村民们对聪明敏捷的芝麻好奇不已。 有人靠近，问道：“苏小雪，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好的一只猫？” 芝麻看陌生人靠近，立刻摆出戒备状，护在苏小雪面前，紧紧的盯着。 苏小雪故意高声答道：“是从县衙捡的，县令见我喜欢，便送给我了。” 这样说，至少能打消一部分人害芝麻的念头。 众人露出羡慕不已的眼神。 苏小雪在县令跟前吃香喝辣，仍然心系着邻里乡亲，开了一间物美价廉的杂货店。 这么一想，以前对她有偏见的人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苏小雪趁着关注度比较高，继续说道：“而且有了这么厉害的小猫，咱们方氏杂货店再也不会有老鼠、虫子了，大家也可以安心买东西了！”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 “我先回去了。”苏小雪达成目的，挥挥手，回杂货店，“来，欢迎我们的家庭新成员，芝麻！” 几个人围聚过来。 苏小雪一一给芝麻做介绍。 “这些都是家人和朋友，芝麻记住了吗？” 芝麻很通人性，轻柔乖巧的“喵喵”叫着，像是表示自己已经听懂了。 苏小雪这才把芝麻放在地上。 芝麻一点儿也不怕生，神采奕奕的迈着优雅的猫步在院子了巡视，还分别嗅嗅几个人的裤脚，尾巴竖起，表示它现在欢快而轻松的心情。 婉婉最开心，小心翼翼的试着伸出手去，想要摸摸芝麻，却又有点害怕自己会被咬。 在她的记忆力，村头有户人家的大橘猫特别凶，谁要是伸手摸它，绝对会不客气的挠一爪子。 有一次，她差点被抓伤，手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破皮，但也疼得厉害，哭着去找娘亲，却被狠狠地骂一顿，还没打了好几下屁股。 苏小雪看她小心谨慎的模样，来到她身后，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一手招呼芝麻，“来，先伸手让小猫猫闻闻你手上的气味。” 婉婉照着她的话做。 芝麻嗅着她们的手指，冰凉潮湿的鼻头碰触手指，痒痒的，逗得婉婉缩在苏小雪的怀里“咯咯”笑。 还没等她们的手落在芝麻身上，芝麻已经主动把脑袋往她们手心里拱。 温暖又柔软的猫毛，触感顺滑舒服极了。 婉婉笑得更欢。 苏小雪教她怎么撸猫能让芝麻更开心，对她们更信任。 顾景贤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心间柔软，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苏小雪冷不丁地看到他，哄着婉婉来到货架后面，避开顾景贤的视线后，拜托方婆子陪着婉婉后，脚步飞快地来到顾景贤面前。 “你怎么来了？”她打量着顾景贤。 他贴上胡须，打扮成中年人的模样，估摸这一路过来，芦山村都没人认出他，不然后面早跟着长长的“尾巴”了。 “你怎么认出我的？”顾景贤笑着反问道。 苏小雪翻白眼，“化成灰都认得。” 顾景贤感叹道：“原来在小雪心里，我是如此刻骨铭心。” 苏小雪故意干呕，“你来的正好，我想问你是不是知道刺史的母亲为何在寿辰时大发脾气？” “我不知道。”顾景贤摇头，在有确切消息之前，他不想把猜想告诉小雪，免得误解了之后引起更大的麻烦。 “嗯？”苏小雪疑惑，盯着顾景贤一双清湛的眸子。 阳光落在他的眼里，散开如宝石一般的璀璨光芒。 苏小雪看着有点眼熟，却又觉得感觉不太对。 顾景贤道：“不过县令应该知晓一些内情，我查探好消息后会告诉你的。” “真的？” 顾景贤点头，“是的。” 苏小雪撇撇嘴，转身要回去，“那我等你好消息了，告辞。” 她还没迈出一步，左手被人抓住。 顾景贤道：“别急着走，我还有事。” 第八十八章 你真像我娘 “有事说事，不用动手动脚的吧。”苏小雪抱怨道，甩甩胳膊。 顾景贤松开了，转身提起旁边的一只笼子。 笼子用布包裹了大半，只露出顶部一块，但是黑黢黢的，看不见里头是什么。 “这是什么？”苏小雪好奇的探头探脑，不知不觉间发顶都要蹭到顾景贤的下巴上。 顾景贤被蹭得痒痒的，连心间都荡漾开了。 “到底是什么啦？”苏小雪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听见很低微的动物叫声。 她猛地一抬头，嘴唇差点擦过顾景贤的脸颊。 一股电流从头窜到脚，苏小雪急忙跳开，但脸颊不争气的发烫。 “快点解开谜底吧。”她赶紧找话题。 顾景贤看她面若桃花，不禁凑过去一些，故作神神秘秘的揭开布罩子。 “吱吱吱……” 动物叫声更明显了。 苏小雪定睛一看，笼子里赫然是两只硕鼠，大小与杂货店开业那天一样。 老鼠兴奋的吱吱乱叫，爪子扒着笼子，脑袋直往缝隙之间拱。 顾景贤道：“说好试一试芝麻抓老鼠的本事。” 苏小雪顺其自然的弯下腰看老鼠，好离顾景贤远一点，“你从哪里弄来的？” “衙门里的。” 苏小雪一震，“莫非开业那天的硕鼠，是县令安排人丢进来的？” 这个顾景贤不太清楚，摇摇头。 苏小雪摆摆手，“或许是凑巧，咱们先试试看芝麻的能耐吧。” 她举目四望，指向河滩，“就去那里。” “好。”顾景贤点头答应，一副百依百顺的态度。 苏小雪抖抖肩膀，嘟囔道：“你刚才在门口笑得像个大傻子似的，有本事不要贴胡子，让大伙儿看看顾大县丞是个什么德行。” 顾景贤摸着自己的假胡须，又看向院子里。 虽然看不见婉婉，但是可以听见她甜甜的笑声。 他看到自己送给婉婉的布老虎就在柜台上，干净的跟新的一样，可见女儿有多么爱惜它。 他不由自主地答道：“刚才看你和婉婉的样子，让我……” “让你怎样？”苏小雪见他说了一半不说了，催促道。 顾景贤不太敢现在表露出太多真情，话锋一转，“让我想起幼时与娘亲在一起的时光，你真像我娘。” “咳咳咳……”苏小雪连声咳嗽，“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我想做的可不是你儿子。”顾景贤笑意深深。 小雪做的美食，小雪温柔的笑容，确实让他联想到了娘亲。 幼年时，娘亲温柔的爱护教导他，给他买来好吃的蜜饯和好玩的小东西，那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最快乐的时光。 接着，他更多的是想加入小雪母女之中，与妻子恩爱，与女儿亲密，他们和和美美的一起个过日子。 这样美好的日子，他在尽一切可能的让它早日来临。 此刻，苏小雪感觉顾景贤的笑容有点不太对劲，没顺着他的话问出“那你想做什么”，用脚趾头都知道答案。 “快点啦，天都要黑了。”她先回院子里，招呼上芝麻。 两人一起走向河滩时，苏小雪问道：“蔡三娘那边，没动作吗？” “没有，她没这个胆量。”顾景贤答道。 苏小雪又问道：“没在她身上查出点什么吗？” “没有，自称从小是孤儿，四处漂泊，十六七岁时来到安州，拜了福和楼的大厨为师。如今，在福和楼的地位仅次于大厨，能负责席面了。” 苏小雪摸着下巴，“她和县令一定是有什么血海深仇，若是能拉帮结派的话，说不定我的赏金……” 能早日进兜里，她的安全感就能早日直线上升。 顾景贤点头，“如果真是如此，我也不能让她鲁莽行事。” 苏小雪“嗯”了声，说话间他们来到河滩上。 几处看似废弃的草堆里头，有两个是她专门存放危险物品的，卖碗换来的钞票除去日常费用，买了一堆好吃好喝的，又买了防火布与现代的锁，确保危险品不会被人引爆或偷走。 而河滩挺开阔的，有芦苇杂草，一片踩上去硌脚的碎石，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刨出来，深浅不同的小洞。 硕鼠一旦被放出来，可以逃走和躲避，芝麻想要逮住它们绝非易事。 两人拉开距离之后，苏小雪对顾景贤打手势。 顾景贤立刻打开笼子。 硕鼠更加兴奋，“吱吱”叫着窜出笼子，往不同方向飞奔而去，寻找着隐蔽的地方。 苏小雪这才放下芝麻。 芝麻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飞扑向其中一只硕鼠。 苏小雪紧跟在后面，没有注意到顾景贤向这边走来。 “芝麻，加油呀！”她为芝麻摇旗呐喊，看着硕鼠勉强从它爪子下逃脱，惊慌地窜向最近小洞。 那小洞洞口小，看起来很深，硕鼠若是一头扎进去，芝麻那利爪再强悍，也无能为力。 她紧张的盯着，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闪电，差点晃花了眼睛，再定睛一看，芝麻趴在洞口处。 “芝麻……”她小心又忐忑的上前。 “唔唔……”芝麻的嘴巴缝隙里发出吼声。 苏小雪看它嘴巴里似乎咬着个东西，眼睛一亮，急忙上前去，不想正好和顾景贤撞在一起。 “呀！”一撞之下，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 顾景贤一把揽住她的腰身。 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芝麻把一只死老鼠甩到他们脚下，紧接着飞奔向另一只老鼠。 那老鼠起初以为自己被猫忽略了，特别嚣张的四处嗅来嗅去，找寻食物。 直到觉察到危险来临，这才四处逃窜。 河滩上上演猫鼠大战之际，苏小雪正微蹙着眉头，注视着顾景贤。 顾景贤问道：“没事吧？” 苏小雪摇摇头，隐下眼中的一点猜疑，从他的手掌里挣脱出来，兴奋的指着地上的死老鼠，“芝麻的动作真快。” “所以你无需担心芝麻的本事了吧？” 苏小雪点头，“我非常满意。” “那……我能得到什么回报吗？”顾景贤眯起眼睛笑，活像只坏坏的老狐狸。 第八十九章 一起吃顿饭 “这么计较啊？”苏小雪无情的吐槽。 顾景贤大方的承认，“是的。” 苏小雪挑了挑眉梢，“那你想要什么回报？” “晚上，我想留在这里吃饭，你做的菜。” “就这么简单？”苏小雪居然有点诧异。 顾景贤点头。 苏小雪有忧虑，“但是……” “我这个样子，婉婉应该认不出来。”顾景贤揉紧自己的假胡须。 苏小雪打量着他，乔装改扮之后确实与原本的模样有很大差别，可是为什么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琢磨了一下，想不透原因。 可能是原主的记忆造成的吧？ 苏小雪没再想下去，“好吧，请您吃顿饭是应该的。” 她转头寻找芝麻，看到他叼着老鼠，轻快地小跑过来，蓬松如松鼠一般的大尾巴一颠一颠的，让人忍不住想一把攥住。 “芝麻真厉害，今晚给你煮大餐吃！”苏小雪夸奖道，揉揉芝麻的脑袋。 芝麻眼巴巴的盯着两只个头大、肉又多的硕鼠。 “老鼠很脏的，浑身都是细菌，吃了会生病的。”她捧住芝麻的脑袋，揉揉鼻子两侧的胡须，“以后，只可以吃我煮给你的东西，知道了吗？” 芝麻舒服的发出呼噜声。 “真乖！”苏小雪和芝麻蹦蹦跳跳地往杂货店走去。 顾景贤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苏小雪好奇的问道：“县令夫人是怎么把芝麻调教的这么厉害的？” 顾景贤答道：“芝麻本就聪慧，县令夫人为了讨好她的奸夫，特意训练了几个月。” “为了奸夫？！”苏小雪一头问号。 “是的。” 苏小雪瞬间明白县令为何会同一只小猫咪撒这么大的火气。 不过，她是不会同情县令。 她饶有兴趣的问道：“都训练了什么？” 顾景贤答道：“它不仅乖巧温顺听话，会抓老鼠，还会一些杂技。” “杂技？”苏小雪眼睛雪亮，兴匆匆的问道：“都会哪些？” 顾景贤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苏小雪兴奋的搓手。 “有什么新点子了？”顾景贤问道。 苏小雪在杂货店门口停下脚步，“生意冷清了好几天，是时候加倍的赚回来了！” 顾景贤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一点也舍不得挪开，提起做生意、种田做饭的苏小雪浑身散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辉，是那么的令人在意。 “看什么看！”苏小雪瞪他，然后踮起脚尖，手指拂过他的假胡须。 本该是温馨的场面，但是她手下的力道不轻，快把他嘴巴都给按瘪了。 顾景贤格外耐心的任由她处置，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好了，胡须粘得非常紧。”苏小雪拍拍手，“还看什么，赶紧进灶间帮忙！” “我要打下手的吗？” 苏小雪狡猾的一笑，“你只说要吃饭做回报，可没说不帮忙打下手啊？” 顾景贤巴不得待在苏小雪的身边，表面上装得有些不情愿，“真是输给你了。” 苏小雪摇头晃脑几下，转身进了院子里。 方婆子抱着婉婉坐在收银台后面，拿着布老虎说故事，看到他们一前一后.进来，更是乐开了花。 “这位叔叔是谁呀？”婉婉好奇的望着。 “这个……”苏小雪只顾着顾景贤在仪容上不露出马脚，忘了该怎么介绍了。 顾景贤接过话茬，“婉婉，我是你娘亲的……” 他故意拉长语调，看向苏小雪。 苏小雪心惊，感觉他下一句要说“相公”。 “好朋友。” 在她的心提到嗓子的瞬间，顾景贤吐出三个字。 苏小雪偷偷的冲他挥舞下拳头，表示警告。 顾景贤笑得一脸淡然从容。 尽管有假胡须遮掩，脸上也涂抹了点东西，让肤色变黄一些，身上穿着普通的深灰色短打，但是掩盖不了眉眼间如玉一般温润柔和。 苏小雪被看的有点不自在，嚷嚷着赶紧去灶间做饭。 “叔叔好！”婉婉甜甜脆脆的叫道。 “真乖。”顾景贤从怀里摸出一包蜜饯，“送给婉婉的！” 婉婉打开一看，欢喜的拍手，“是婉婉最喜欢的糖莲子！谢谢叔叔！” “不用谢，快吃吧。”顾景贤看婉婉被小雪教养的如此好，既欣慰又心疼，不由地伸出手去，摸摸婉婉的脑袋。 婉婉吃了一颗糖莲子，开心的眯起眼睛。 苏小雪有些失神的望着他们。 顾景贤分明是爱护着婉婉的，如同世间每一个正常的父亲。 她心里翻涌起复杂的滋味，仿佛眼前升腾起一片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看不清楚顾景贤。 “在想什么？”赵暄阳缓步来到她身边。 苏小雪回过神，“在想晚上做什么饭菜。” “看来是请顾景贤吃的，这个问题得问他。” 他说的有道理，但她偏要问：“师父呢？今天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没有。”赵暄阳看着她的右手，“注意点。” 苏小雪应了声“好”，再看顾景贤与婉婉说说笑笑起来，忙叫道：“那位大叔，再不来帮忙，我们半夜也吃不上饭哦。” 顾景贤这才暂别婉婉，跟着苏小雪来到灶间，发现她的脸上透出些许纠结。 “怎么了？” 苏小雪纠结了一小会儿，看过每样菜肉之后，像是随口一般问道：“你晚上想吃什么？” 顾景贤笑道：“我以为你会自己决定。” 苏小雪轻哼，“要我自己决定了，你又不满意，说不算报答，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还有，我右手没好全，你不要提太难的。” “好。”顾景贤顺从的应道。 他挑了六菜一汤，苏小雪发现都是简单易做又不失美味下饭的菜肴。 “不用跟我客气的哦。”她故意说道，怕顾景贤反悔。 顾景贤挑出是个皮蛋，“太复杂的，我也嫌麻烦。” 苏小雪赶紧说道：“那这顿饭做好了，就算是回报过你了。” “好。”顾景贤一一剥去皮蛋壳，然后用棉线切割。 看着被均匀的切成八瓣的皮蛋，苏小雪调酱汁。 切好的皮蛋被摆成花瓣状，调好的酱汁往上面一浇，红褐色的蛋白上的“雪花”亮晶晶，煞是好看。 “我们一起做的第一道菜。”顾景贤小心翼翼的捧起碟子，仿佛在看一件绝世珍宝。 第九十章 如同寻常夫妻 以前在顾家时，他去灶间打下手，小雪也会跟过来。 但那时候的她笨手笨脚，不是差点被猜到切到手，就是裤脚被灶膛里的火燎着。 他哪里敢让她动手，一般就在旁边看着。 顾景贤望着苏小雪亮晶晶的眼睛，笑意更深。 “痴汉。”苏小雪不由笑骂，抬脚就在顾景贤的腿上顶一下，“快去把莲藕和排骨切一下。” “好好好。”顾景贤连声答应着，放下碟子，处理好食材。 “然后把这些香肠和咸肉切一下，要薄片！再淘米煮饭！” 顾景贤依言，井然有序的忙碌着。 苏小雪挑选了些嫩扁豆，摘好洗净后，与香肠咸肉一起整齐的码放在米饭上，再倒入调好的料汁，盖上盖子焖住。 这会儿功夫，顾景贤已经手脚麻利的配好两盘菜。 苏小雪直接炒菜。 灶间很快缭绕开氤氲热气，笼罩着两个看似各自忙碌，却又配合无间的身影。 在这一片普普通通的人间烟火中，他们如同寻常的恩爱夫妻，可是他们似乎谁也没有觉察到，只觉得今天做事格外的顺利。 方婆子偶尔来看的时候，脑海里只有“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八个大字。 苏小雪是真的没有发觉吧，她和顾景贤相处时的态度已然发生了变化呢。 相信这一家三口的好日子很快就会来临。 “好了！”苏小雪将最后一道菜盛出锅，呼出一口气，刚要擦去额头上的汗，一方帕子先落在了她的脑门上。 她定睛一看，顾景贤温柔似水，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汗。 他们靠的很近，近到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落在头顶。 她莫名的僵住，任由他这么做，接着一杯水递到面前。 “口渴了吧？” 苏小雪机械的点下头，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 “你去外面坐着，我来把饭菜端出去。”顾景贤柔声道，轻轻地推着苏小雪。 苏小雪跨出灶间，有种从梦幻的云雾里走出来的错觉。 刚才一定都是幻觉，都是假象吧！ 方婆子笑呵呵的凑上来，“小雪，我闻到今天的饭菜格外香呢。” “因为你买的食材新鲜啊。”苏小雪搪塞道，不是一样的做法吗？更香也是因为食材吧。 方婆子叹口气，意味深长的看眼灶间。 苏小雪拉着她来到饭桌边，“接下来交给顾景贤忙去，我们只管吃。” 她又招呼上赵暄阳与麦冬，婉婉也一蹦一跳地跑过来。 顾景贤摆好碗筷和饭菜，看着一桌子家常菜与围坐在桌边的人，他的心间暖意洋洋。 “来，尝尝看腊味焖饭吧！”苏小雪避开他灼灼的视线，揭开砂锅的盖子，再用勺子搅拌几下，让米和肉菜均匀的混合。 菜肉与米饭的浓香飘散出来，还有淡淡的焦味，是砂锅底部的米饭已经变成锅巴了。 金灿灿的锅巴，格外诱人。 “我来盛饭。”顾景贤从她手里拿过勺子。 他的指尖如蜻蜓点水，轻掠过她的手背，连一点痕迹也没有。 苏小雪坐下，看着一碗焖饭摆在自己的面前。 方婆子有意说道：“小雪，这位是客人，我们多照顾着点吧？” “不用了。”拒绝的却是顾景贤，“大家赶紧趁热吃，不用照顾我的。” “呃？”方婆子略微诧异。 顾景贤神色淡淡，眉眼间的温暖笑意都消散了，自顾自的吃饭。 他很喜欢刚才与小雪相处时的感觉，却也知道自己过界了。 说服了殷少侠，能与小雪多多相处实属不易，他分外珍惜。 可是，危险还没有过去，他不能将小雪母女带入险境里。 其实斗嘴也挺有趣……顾景贤暗暗的笑了笑，迅速吃完饭就起身告辞。 苏小雪没挽留。 顾景贤的身影悄然消失在暮色中。 苏小雪自顾自的吃饭。 方婆子小声问道：“刚才看你们不是挺开心的，怎么这会儿……” 苏小雪吞下一块肉，“我做饭给大家吃本身就很开心啊？” 方婆子道哭笑不得，这两个的人态度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方婆婆……” 方婆子以为苏小雪只想埋头吃饭的时候，却听她开口。 “嗯？” 苏小雪眸光闪烁，欲言又止。 方婆子忽然想到，不会是小雪对顾景贤已有改观，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吧？ 她笑吟吟的问道：“是不是对男女之情有些困扰？” “啊？”苏小雪回过神，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方婆子追根究底。 苏小雪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细想之下那股味道其实很寻常，说不定是正好一样罢了。 她按下心思，话锋一转，“我有些好点子，让我们杂货店的生意好起来！” 第二天，天色还没完全亮，对于习惯早起干活的芦山村人来说忙碌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在有的人忙着做早饭，有的人已经出门下地的时候，忽然听见“咻”的一声，一道光亮冲上天际，接着绚烂的烟花在灰蒙蒙的天空上绽放。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很快发现烟花来自方氏杂货店。 “别过去别过去，小心窜出大老鼠，咬伤大伙儿！” “就是啊，我昨天从门口经过的时候，还看到这么大的一只老鼠在院子里溜达，偷吃瓜果呢！” 众人一听，脚步变得犹豫了。 “咻咻咻”，又是三道划破空气的声响，更绚烂的烟花在他们头顶炸裂。 “这么大的声响，老鼠不敢出来的，我们过去看看吧。” 不少人觉得这话有道理，好奇暂时战胜了恐惧，众人戒备的慢慢走向方氏杂货店。 店门口竖立着两根竹竿，相隔大约一丈，中间绷直一条小指粗细的绳子。 让他们惊奇的是，一只长毛狸花猫跳上竹竿顶部的小平台，随后肉垫子轻轻松松地落在绳子上，闲庭信步一般，优雅的如高门大户的贵妇。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小猫稳稳的走到另一头。 这时，一只稻草编成的老鼠飞过来，小猫纵身飞起，叼住老鼠。 众人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有的人甚至惊叫出声，已经想象到小猫会摔在地上。 虽说也就一人多高，可也很疼吧？ 万一脑袋着地，八成要出猫命了！ 众人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看着小猫向下坠落—— 四只爪子轻巧地落在绳子上。 绳子摇晃几下，小猫脚步轻快地跑向另一头，从竹竿顶部几步跳下去，稳稳的落在地上，撒开脚丫子飞扑到店门口一人的怀中。 “芝麻真厉害，给你的！”苏小雪喂给芝麻一块白水煮鸡肉。 芝麻“喵喵”两声，不紧不慢地吃肉。 苏小雪这才抬头望向众人，笑问道：“大家都看到芝麻的厉害了吧？” 第九十一章 抓老鼠 众人明白她的意思了。 有这么厉害的小猫坐镇，哪只老鼠敢不要命的闯入方氏杂货店？ “小雪，你家猫真厉害！”一个大娘夸赞道。 更多的赞赏声随之响起，佩服苏小雪直接用行动说话，更高兴的是以后买东西不用跑远路了。 有人偏要在这时发出嗤笑声，“不过是个花里胡哨的小猫，会点小把戏罢了，怎么就能保证抓得到老鼠？” “可是我们店里确实没老鼠，没办法让大家开开眼界了呢。”苏小雪故作苦恼，扫视一圈人群，看到开业那天偷放硕鼠的中年壮汉也在，“谁家有老鼠，让我们芝麻大展身手，为民除害可好？” 有人举手，“我家有新的老鼠洞，麻烦你的猫去看看吧？” “好！”苏小雪一口答应。 中年壮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叫道：“万一她的猫抓不住老鼠呢？欺骗了大家，让大家白高兴一场不说，还浪费了时间，这么久了几亩地都打理完了，这亏得时间和钱算谁的？”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一小片的附和。 其他人里，有些人的神色分明是觉得壮汉的话有道理，但是碍于情面，不大好意思直说出来。 壮汉看看众人，坏笑道：“苏小雪，心虚的不敢说话了？” “怎么会呢？”苏小雪抚摸着芝麻，“我们开杂货店的，当然要多听听大家的意见了。” 壮汉逼问道：“现在你都听见了，说说看该怎么办呗？如果没那个本事，不如早点说，免得伤了邻里和气。” 苏小雪道：“若是芝麻没能抓住老鼠，让大家白高兴了，所有损失由我苏小雪一力承担！” 壮汉一震，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爽口，立刻更加强硬的说道：“你别乱夸海口，到时候办不成事，托无关的人下场，难为我们。” “村长在这里，由村长为我们作证吧。”苏小雪来到村长身边，向他点点头。 村长正琢磨着坏心思，笑呵呵的应下，“好好好。” 如果苏小雪把事情办砸了，他就出面解决，如此一来到县令跟前能讨赏了。 壮汉兴奋的搓手。 他家里还有几只硕鼠，本来打算趁苏小雪他们不注意，丢进店里，结果一直没找到机会。 他一肚子气，故意不给硕鼠吃饱，又经常拿鞭子抽打它们。 硕鼠饥肠辘辘，又浑身伤痛，对人憎恨到了极致。 它们遇到那小猫，还不群起而攻之，将小猫粉身碎骨？ 接着，再对人发起攻击。 苏小雪就算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钱！ 他把苏小雪逼入绝境，县令一定高兴坏了。 壮汉叫道：“那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抓老鼠去？在这儿磨磨蹭蹭，心虚什么啊？！” 苏小雪一点儿也不着急，问道：“还有谁家闹老鼠的？” 又有三家举手。 壮汉想了想，粗蛮地推开那几个人，嚷嚷道：“我家最近，先去我家！” 几家人比他退的踉跄几步，可是看他露出的胳膊上坚实的肌肉，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壮汉嚣张的冲苏小雪喝道：“怎么，不敢啊？” “哪有什么不敢的。”苏小雪笑眯眯，“麻烦你带路。” “走吧。”壮汉窃喜，在前面大步带路。 其他人跟着去看热闹。 壮汉家离得不远，一片荒芜的农田中间，由破破烂烂的篱笆墙围起三间茅草屋。 “老鼠洞就在堂屋里，请吧？”壮汉指着当中的屋子。 苏小雪悄声在芝麻耳边嘀咕。 壮汉讥笑，“要是没真本事就早说，免得你的猫被老鼠吓死！你那是咎由自取，我可不会赔你的。” 苏小雪耸耸肩，“开门吧。” 壮汉冷笑一声，打开堂屋的门，“等一下，我把值钱东西收起来，免得被你的小畜生弄坏了！” 他飞快地窜进去，打开关硕鼠的笼子。 “哎呀，老鼠就在这里，快抓住它们！”他惊叫着跑出来，狠狠地把苏小雪推进屋里，然后直接拆下门板，横着堵在门口。 一来防止硕鼠逃出来，二来大家可以看见屋内的情形。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但能听见低低的“吱吱”声。 “芝麻，看你的了。”她把芝麻放在地上。 芝麻一落地，“喵喵”大叫着窜出去。 壮汉瞧着这一幕，兴奋地等待着硕鼠撕碎那只畜生猫的场面。 其他人紧张又好奇的张望着，不停地询问苏小雪有没有抓到老鼠。 苏小雪没回答，仔细的看一圈屋内的布置，桌子上一条鞭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很普通的细鞭子，用来赶牛马的。 可是在进来的时候，苏小雪没有看到牛马，而鞭子上有些深色的痕迹令人十分在意。 她不动声色的走过去。 堂屋里光线不太好，她实在看不清楚鞭子上是什么东西。 这时，屋子角落里“咚”得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苏小雪趁机用袖子裹住手，拿起鞭子。 那些深色痕迹沾染到了袖子上，有点像血迹。 “哎呀，那小畜生不会是被老鼠咬死了吧？”壮汉幸灾乐祸。 在那声响后，堂屋里陷入寂静里。 苏小雪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蜡烛后，来到角落里。 光亮落下来，终于让那个昏暗的角落清清楚楚的映入众人的眼睛里。 壮汉瞪大眼睛。 一只体型巨大的老鼠无力的蹬着四只爪子，这点点力气根本不可能从猫的嘴巴里脱身。 芝麻的嘴巴里发出低低的“唔唔”声，很快有血从它嘴巴缝隙里流淌出来，硕鼠彻底不动了，连蜡烛的光也无法照亮它那双黑豆似的眼睛。 芝麻用爪子拨弄几下硕鼠，确定它死了之后，敏捷地越过门板，将硕鼠丢在众人脚前。 “太厉害了！”众人惊叹。 壮汉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呢？”苏小雪笑眯眯的问道。 壮汉哑口。 苏小雪指着硕鼠身上几道细长的伤痕，“我倒是奇怪这老鼠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伤痕，而且它与之前我家闹的老鼠一样硕大，是不是亲戚关系啊？” 第九十二章 老母鸡 壮汉心头发慌，狡辩道：“乡下地方，什么老鼠没有？说不定是你家老鼠跑到我这里来了！” “对，没错！” “我家闹老鼠，就是在你们杂货店开业之后！” “都是你们害的我家务宁日好几天，我活命的大米豆子全被老鼠吃了，你们必须加倍赔我的！” 他气都不喘一下，一股脑的指责，誓要把黑锅扣在苏小雪的头上！ 另一些人负责将“这口锅”扣死，纷纷附和。 “一定是你家堆积的吃食太多，吸引来大老鼠！” “我看苏小雪还想栽赃是张大哥在杂货店放老鼠，心肠也太坏了！” 苏小雪一点儿也不慌，任由这伙人骂骂咧咧完。 “讲完了？”她等到这伙人骂得气喘吁吁了，老神在在的问道。 壮汉勉强缓口气，“村长，你得还我们一个公道！把苏小雪这个祸害精赶出芦山村！” 村长打算先装和事佬，好把这把火烧得更旺。 谁知苏小雪往前站出一步，踢踢死老鼠，“还有个问题没人回答，老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众人在她一开始提起鼠身上的伤时，就已经注意到了。 纵横交错的伤痕，有的已经皮肉翻开，血淋淋的令人作呕。 这时候，回到屋里的芝麻又出来了。 又一只死老鼠被丢在地上，身上有同样的伤痕。 众人互相看看，觉得可怕。 壮汉叫道：“不就是这只小畜生抓老鼠的时候，抓出来的？” “苏小雪，你还有完没完了？” “你做错事，爽快的承认挨罚，咱们还能从轻处置呢！” 苏小雪大手一挥，“怎么能不查个清清楚楚就随便断定结果呢，传出去要说我们芦山村人是非不分，愚蠢痴傻，大家清清白白的名声可都要毁了呢！” 壮汉“呵呵”冷笑，“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咱们把这个害人精浸猪笼，一了百了算了！”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应和，几个大男人气势汹汹的上前，包围苏小雪。 他们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其他人不敢说话，生怕引火烧身。 “这么着急？怕我揭发真相吗？”苏小雪机敏地从一个人胳膊下闪过去，抱起芝麻。 等壮汉他们回过神之前，她抓着芝麻的爪子，在死老鼠的身上狠狠地划出几道血痕。 “大家看，芝麻的爪印细长，而且会有并列的好几道，可是先前的伤痕，且不说血迹已经干涸，伤痕明显宽很多，像是其它东西造成的。” 众人定睛一看，真是如此。 壮汉打了个寒颤，垂死挣扎，“它们到处乱窜，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划到也很正常吧？” 苏小雪微微一笑，“是啊是啊，很正常。” “所以，这根本不能洗脱你的嫌疑！”壮汉又来劲了，指着苏小雪的脸，“贱人，你留在芦山村早晚把我们都祸害死，赶紧把她浸猪笼了！” 几个男人又要上前抓人。 苏小雪迅速往村长那边一闪，躲到他的身后，“大家就不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吗……” 话音未落，她猛然发现“村长”好像长高了不少。 “嗯？”她抬头望去。 尽管只能看到宽厚的肩膀与乌黑的头发，但是她认出他不是村长，而是—— 顾景贤？！ 她往斜前方迈出一步，瞪着熟悉的清俊面庞，“怎么是你？” 顾景贤今天居然没有乔装改扮，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所有人面前。 众人的视线跟着她的动作时，才发现顾景贤不知何时出现的。 村长诚惶诚恐拱拱手，“顾县丞您怎么来了，真是让您见笑了。” 顾景贤没搭理他，冷漠的垂眼看着苏小雪，“你又闯祸了？” 壮汉一听，心头大喜。 有县丞相助，定叫苏小雪好看！ 苏小雪听顾景贤这话像是在责备，可是咂咂味儿，感觉不太对。 好像一张温柔大网，透着股宠溺的味儿，将她紧紧包裹，护在安全地带。 壮汉示意自己的同伙，抢在苏小雪之前开口，“我不好奇！我只想赶紧把你浸猪笼，让大伙儿往后的日子太平安宁！” 苏小雪不管顾景贤，水汪汪的杏眼里盛满了担忧，诚挚的看着乡亲们，“可是，大伙儿不知道的话，无法防备，不小心被伤着了可怎么办？” “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动摇人心！”壮汉大步上前，伸手要抓苏小雪的右胳膊，“大家不要被苏小雪骗了，以前她什么德行，大家都忘了吗？” “等一下。”顾景贤忽然迈出一步，正好挡住壮汉的手。 俨然一只护崽心切的老母鸡形象。 苏小雪嘴角抽搐几下，有点想笑。 壮汉怔住，用眼神责问他“什么意思”。 顾景贤冷声道：“我没心思管你们闹什么，我只知道县令叫苏小雪去衙门，一刻也不能耽误。” “这……”壮汉转念一想，再纠缠下去，说不定让苏小雪有机会说出真相。 但她被叫走，他再哄哄乡邻，老鼠的事就能揭过去了吧？ 壮汉重哼一声，转过头。 “快走。”顾景贤不客气的催促。 苏小雪没动，“先说清楚老鼠的事！” 壮汉恶人先告状，“苏小雪，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 顾景贤道：“我没空等你。” 苏小雪抱臂，“那我也没空去衙门，如果县令问起，就是你办事不力哦。” 顾景贤皱眉，“给你半刻的时间。” “足够！”苏小雪打了个响指。 芝麻又从堂屋跑出来了，这次它嘴巴里叼着的却是一根鞭子。 苏小雪故作奇怪，“叼个鞭子出来作甚？”她又用袖子包裹住手，从芝麻嘴巴里抽出鞭子，然后用更加夸张的语气尖声叫道：“怎么会有血？” 众人仔细一看，果然鞭子在苏小雪的衣袖上，留下淡淡的暗红色血迹。 “我看这鞭子的形状，有点像……” 在壮汉出声解释之前，苏小雪已经一鞭子抽在死老鼠的身上。 新伤叠在旧伤痕上，可以迅速又清晰的分辨出，新旧伤是一样的。 众人可以断定—— 死老鼠身上的伤，是这根鞭子造成的！ 第九十三章 动手了 壮汉叫道：“苏小雪，虽说老鼠可恨，但你如此凌虐，简直是穷凶极恶！现在又抵死不认，再三陷害我，我今天一定要为自己讨回清白！” “怎么是我的呢？”苏小雪举起鞭子，将手柄底部展示给顾景贤看，“顾县丞，您是在场里身份地位最高的，您看看上面刻的是什么字？” 顾景贤看了一眼，答道：“王。” “嗯嗯。”苏小雪笑看向壮汉，“可我不姓王啊？” 众人明白过来，齐刷刷的瞪向壮汉。 有了证据，说话便理直气壮起来。 “原来老鼠都是你养的，难怪上次你知道有多少只呢！就是你偷偷放进杂货铺里的！” “太可恨了，居然拿这么卑鄙的手段陷害人！传出去，我们芦山村的脸面都丢光了！” “顾县丞，把这家伙抓去衙门，好好打一顿板子，叫他不敢再为非作歹！” 壮汉看无从狡辩之后，索性拖所有人下水，“你们不也是看这个贱人不爽很久了吗？我是帮乡亲们解恨！” 众人心中虽然对苏小雪仍有成见，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承认？ “姓王的，你少在这里挑拨乡邻的关系！” “揭破了真相，居然还死不悔改，怎么有你这么无耻的人！” 壮汉见大势已去，跺脚跺得地面都在晃动，“你们啊，早晚被苏小雪害死而不自知！反正我是要活命的！” 说完，他端着痛心疾首的脸色，气冲冲地奔出院子。 他的同伙见状，偃旗息鼓了。 “顾县丞，不去抓坏人吗？”苏小雪笑眯眯的问道。 顾景贤仍冷着一张脸，“该走了。” “你包庇他？”苏小雪心里猛然冒出火。 这话一出，众人不禁有点联想—— 难不成是顾景贤与姓王的串通捣乱，要把苏小雪赶出芦山村？ 顾景贤扫视一圈，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 “人已经跑不见了。” 苏小雪气笑了，“还不是你放跑的？” “不管你怎么说，”顾景贤挥手，像赶小鸡仔似的赶苏小雪出门，“现在，你必须去一趟衙门。” 苏小雪心里不是滋味。 村长忙出来做和事佬，“我们会抓住他，送去衙门的，不要耽误了县令的要事。” “那就拜托村长了，大家可都看见了那人养的硕鼠有多大多可怕，要不是今日芝麻发威，铁定要害了村里人，决不能姑息！” 苏小雪加重语气，一字字敲进村长耳朵里，跟针扎似的。 村长到底是怕她到县令耳边吹风，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一定一定。” 苏小雪又笑眯眯的望向其他人，“所以说，做坏事早晚会暴露的，做人还是多行善积德比较好呢。”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顾景贤身上。 顾景贤压根不在意，催促道：“还不快走？” 苏小雪对从屋后走出来的方婆子点点头。 先前壮汉整日游手好闲，待在家里吃喝睡觉赌博，很难混进去一探究竟。 灿烂的烟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方婆子趁机溜到壮汉家里搜查，终于找出硕鼠。 那些硕鼠被壮汉养得极其凶猛，方婆子给它们喂了药，降低战斗力，好让芝麻将这些祸害“绳之以法”。 接下来由方婆子带着芝麻，去其他三家里抓老鼠，杂货店好开门做生意了。 苏小雪板着脸，从壮汉家出来就看见衙门的马车。 她爬上去之后，看到顾景贤坐在车辕上，没进来。 一路无话，苏小雪来到衙门，发觉气氛有些凝重，负责看守后门的衙役都比平日多了两个。 看顾景贤的脸色是不打算告诉她发生什么了，于是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这次，他们的目的地不是灶间或县令书房，而是衙门大牢。 苏小雪心头一紧，脑子里飞速转着，寻思着一切可能性。 她没犯法，她和顾景贤的关系还不至于用大刑逼供，那么事情出在别人头上。 赵家？ 不像，不然麦冬早就来报信了。 苏小雪忽然想到了蔡三娘。 难道她冒险对县令下手，被抓了个现行？ 她盯着顾景贤的后脑勺，他不是说好不会让蔡三娘鲁莽行事的吗？ 苏小雪带着不安的心情，来到牢房深处。 灶间一众人分成三排站着，个个埋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连仗着长辈身份，敢骂县令的蔡老三都收敛了脾气，沉着脸坐在角落里。 苏小雪穿过人群，看到木架子上绑着一个女人，披散下的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都分辨不出是死是活，只能盯着胸口多看一会儿才能看出有一点点起伏。 而她身上更惨，血混合着汗水与脏东西将衣衫染得失去原本颜色，还被鞭子抽的支离破碎，都快遮掩不住身体了。 衙役正拿着一块烙铁，放在火堆里烤着。 铁块被烧得通红，隐隐的有股焦肉的气息。 在大佬阴暗的氛围中，这场面格外恐怖。 苏小雪哪里见识过这架势，不免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看向太师椅上悠闲喝茶的男人。 “苏姑娘来了。”县令招招手，示意她到近前来。 四个五大三粗的衙役分列在县令左右，虎视眈眈的盯着苏小雪，让她有种下一秒自己也会被人揪住，绑上木架子，被大刑伺候。 她不由地看眼顾景贤。 从今天相遇到刚才一直冷冰冰的男人，此刻也看向了她。 尽管他的视线稍纵即逝，但她依然能够透过表层的寒冰，感觉到一丝温暖，令人安定。 苏小雪按下心间的不安与恐惧，缓步来到县令面前行礼，然后直接问道：“不知道衙门里发生何事？” 县令指着木架子上的女人，“苏姑娘，还认得她吗？” 苏小雪这才又看过去。 这次离得近一些，她终于从脚上的布鞋，认出这个女人正是蔡三娘。 她装傻，“脸被遮住了，民女认不出来。” 县令示意衙役拨开蔡三娘的脸上的头发，“这样你？” 苏小雪看了又看，才故作吃惊的叫道：“这是蔡三娘吗？” 县令点头，“是的，今早她在本官的早饭里下药，被衙役抓个正着。这毒妇嘴硬的很，什么话都不肯说，只好叫大家过来，看看有无线索了。” 苏小雪心头重重一跳，县令分明是觉得蔡三娘与她、顾景贤有关系！ 第九十四章 严刑伺候 上次，他们让县令自食其苦，虽然闯过一次难关，但后续的危害出现了。 县令不会随随便便吃她做的东西，只要在吃食上出现问题，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们。 所以，顾景贤堂堂一个县丞，要亲自跑到芦山村请她来衙门——是县令故意安排的。 也难怪顾景贤态度十分奇怪，必然是县令派人暗中观察。 真要让县令的人看出异样，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找到了合理的缘由，苏小雪忽然松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 就算他们和蔡三娘毫无牵扯，若是县令有心，也会让他们牵连上。 她强迫自己不看顾景贤一眼，假装关心的问道：“县令，您没事吧？” 县令和善的笑道：“没事没事，她一动手，就叫衙役发现了。” 苏小雪抚抚胸口，“您没事就好。” 县令意味深长的看眼顾景贤，“苏姑娘真是关心我呢。” 苏小雪露出一些谄媚的意思，“县令可是民女的衣食父母呢，靠着您才能过上好日子，才不用怕……” 她这回可以正大光明的看向顾景贤了。 “某些人耍下三滥的手段！” 他们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似有千言万语传递。 顾景贤不屑的转开视线。 “你们啊，真是的……”县令叹着气摇头。 话题似乎要偏离正事了。 他忽然定住脑袋，幽幽的问道：“苏姑娘，你与蔡三娘见过好几次，知道些什么吗？” 幸好苏小雪没有松懈，摸着下巴苦思冥想片刻，“民女与蔡三娘只见过三次，分别是两轮比试和昨天在灶间。说实话，民女看她脸黑，脾气不好的样子，不敢搭话，所以除了知道她叫蔡三娘，其它一无所知。” 县令追问：“只有你们两个女人参加比试，就没惺惺相惜之感，多聊会儿？” “没有。”苏小雪摆手，“民女忙着做菜，好不叫县令失望，哪儿有闲心与旁人聊天。” 县令叹气，一脸苦恼，“那可真不好查了。” 苏小雪跟着发愁，“万一她有同伙，再对县令下手可怎么办？” 县令霍然起身，指着蔡三娘，“给我狠狠地打！看她能嘴硬到几时！” “是！”衙役得令，将烧得通红的烙铁按在蔡三娘的身上。 “啊——” 尖利凄惨的叫声快要扎破耳膜，还有浓浓的令人作呕的烤肉味，苏小雪不忍去看蔡三娘痛苦的表情。 灶间那伙人抖得跟筛糠似的，有胆小的直接晕倒在地。 衙役喝问道：“再不说，叫你全身都烫烂了！” 蔡三娘死咬牙关，一字不发。 衙役凶狠的抽鞭子，“叫你不说！” 惨叫声中，新鲜的血液涌出来，滴答的在地上，不一会儿汇集成了一条“小溪”，向苏小雪这边流淌。 她垂着眼帘，尽管看不到用刑的场面，但惨叫声足以让人知晓有多么惨烈。 “县令，民女有点吃不消，可不可以先走了？”苏小雪问道。 “别着急。”县令向衙役打手势，“既然贱人不愿说，咱们就把她掉到衙门口去杀鸡儆猴，苏姑娘也看看热闹吧。” 蔡三娘伤势严重，吊到大太阳下面哪还有活路？ 苏小雪的心“突突”乱跳，忍不住劝道：“县令，她被打成这样，会不会让百姓们认为您是个酷吏，对您名声不好啊？” 县令笑着摇头，“怎么会呢？蔡三娘残害父母官，放到哪朝哪代都是个死罪。” “是吗？”苏小雪干笑。 “是啊 。”县令点头，盯着她看，“苏姑娘，你这话显得很关心蔡三娘的死活呢。” “哪有！”苏小雪急忙否认，“民女是怕蔡三娘毁了县令的名声，很不值呢。” 县令笑着捋着胡须，“顾县丞，你看看，苏姑娘是多么明事理又体贴的人啊，你可要好好珍惜呢。” 顾景贤不屑的嗤笑。 苏小雪揪着衣角，看着状况凄惨的蔡三娘，脑子里像是一团乱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地，她眼角余光瞥见解开绳索的衙役有点不对劲。 他的手指在绳索上扒拉半天，也没解开。 分明是根本不想把人扔到门口送死，而是在折磨人的神经，让人的恐惧值不断上升，把人逼到崩溃的绝境里。 一旦心理防线崩溃，犹如大堤坍塌，该说不该说的全都冒出来了。 甚至为了活命，还会胡乱攀咬。 她不了解蔡三娘的为人，不知道他能不能撑住。 她还没想到应对的办法，蔡三娘慢慢的抬起头，看了看县令，随后视线转到了顾景贤的身上。 苏小雪猛然攥紧拳头。 那眼神，如果下一秒蔡三娘指认顾景贤就是主谋，她一点儿也不会意外！ 顾景贤很淡定，不动如山。 县令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他，“蔡三娘好像很中意我们顾县丞嘛。” “因为我长得英俊。”顾景贤很正经的说道。 县令大笑，“顾县丞说的是。” 接着，他认认真真的对蔡三娘说道：“顾县丞已经成婚，苏姑娘便是他的妻子。蔡三娘，你姿色年纪都不如苏姑娘，就不要肖想了。” 蔡三娘死死的盯着顾景贤，眼底闪烁着黯淡的光亮。 顾景贤不为所动。 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支持，蔡三娘脑袋一低，晕死过去。 县令不爽的“啧啧”，“忽然觉得就这么让她死了，难解我心头之恨。把大夫叫来，给她治疗，不需要太好的药，活着就行。” “是。”衙役立刻松开根本没解开过一点点的绳索，去找大夫。 县令背着手，往大牢门口走去，“顾县丞，你看要如何处置蔡三娘，她才肯说实话呢？” 顾景贤道：“既然县令不着急她死，就先放出风去，让外头都知道她受不住严刑，已经透露出一二。若是她有同伙，一定回来杀人灭口，我们不如瓮中捉鳖。” “这招挑拨离间不错。”县令满意的点头，“就这么办吧。” 顾景贤应道：“那我吩咐下去了。” “好。”县令看向苏小雪，“今天真是劳烦苏姑娘了，顾县丞再招待她吃顿午饭，再送回去吧。” 顾景贤没答应，县令自顾自的走了。 其他人也各自散去，似乎没人在意他们。 苏小雪不敢放松，冷哼道：“今天杂货店生意忙，我先回去了。” 她想提醒顾景贤，如果要过来商量蔡三娘的事，只能半夜再过来。 顾景贤冷冷道：“是你自己要回去的，不关我的事。” 苏小雪冷不丁地觉得他这句话在“不关我的事”上语气略重。 他的意思是，他不想管蔡三娘的死活？ 第九十五章 救不救人 她抬起头，望向顾景贤的眼睛。 深邃如古井一般，让人看不到底。 一股无名火在心间升腾起来，“是是是，不关你的事，你不用担心！” 苏小雪皱眉，转头就走。 “苏小雪！”顾景贤喝道。 她没有转头。 顾景贤快步上前，挡住她的去路。 “干什么？”苏小雪没好气。 顾景贤道：“你不会在县令面前乱告状的，对吧？” 苏小雪感觉话中依然有深意，但是不愿意细想下去，“你放心，我可不敢得罪顾大县丞呢！让开，好狗不挡道。” 顾景贤没让，“苏小雪，别以为县令对你和颜悦色，就可以对本官无礼。” 她抬头瞪他，看出他眼中有警告的意味。 苏小雪知道他在警告她不要请轻举妄动，可是只要有一线办法，她就绝不想看到一位“义士”命丧黄泉。 “我可不敢得罪顾大县丞，令自己的小命不保的！”她稍稍退让，不然真怕露出马脚，让暗中观察他们的人看见。 “你明白就好。”顾景贤深深的看她，退开。 “有毛病。”苏小雪骂了句，径直离去。 凭她现在的能力，只有一个办法救下蔡三娘。 问问看赵暄阳有没有能让人暂时闭起假死的药，先弄“死”蔡三娘，把人救出来。 苏小雪这么打算着，先去赵家药材铺。 赵暄阳借口要去芦山村看看雀花藤，带着苏小雪坐马车离开。 听明了她的来意之后，赵暄阳摇头，“有是有这种药，但是不能用。” “为什么？” “我父亲一样精通药理，他会看出来的。” 苏小雪头疼，捏了捏眉心。 这是不按套路来啊！ 为什么古装剧里的御医、厉害大夫们就看不出有这种药呢？ 苏小雪发愁，如果顾景贤真不想管，那要如何才能救下蔡三娘？ 赵暄阳冷漠的看着她，“人各有命，莫要强求，否则会将你也搭进去。” 苏小雪哪里不明白如果行差踏错一步，自己陷入火坑不说，也会连累婉婉和方婆子？ 这个办法不行，她不会贸然行事，只能看今晚顾景贤会不会来，再做打算了。 回到芦山村，远远的苏小雪就感觉到杂货店有多热闹了。 这两日门口罗雀，但现在聚集着一些等候进店的人，叽叽喳喳的聊天。 他们声音不小，能吸引的周围路上的行人。 苏小雪看他们都站着，有的因为聊得太兴奋，嘴巴干裂。 她暂且放下衙门里的忧心事，想着得在门口准备一些休息的凳子，提供茶水，提供周到的服务，人家才会成为杂货店的忠实客人呢！ 到了门口，和乡亲们打过招呼，她往院子里一看。 乌泱泱的全是人，热闹的跟开业那天一样。 方婆子热情的招呼着，“今天帮大家解决大麻烦，东家我也高兴，所有商品一律优惠，方便乡邻，大家多多惠顾啊！” 因为她提供的采购方式，客人们拎着篮子，自由的从货架上挑选东西，完了再去收银台结账，所以方婆子应对这么多客人也能游刃有余。 “我回来啦！”虽说不太辛苦，可苏小雪哪能让方婆子一直忙碌着，小跑进院子里，抱起女儿，在嫩糊糊的脸蛋上亲一口。 心头的阴霾在女儿的笑声中，终于消散一些。 大家都和苏小雪打招呼。 之前误会苏小雪，大家多少不好意思，于是都来光顾方氏杂货店，笑得也格外真诚。 就算家里不缺，也会买上一点东西，反正早晚会用上，也算是补偿一下苏小雪了。 不管以前有没有恩怨矛盾，苏小雪笑容满面的回应，然后从仓库搬来货物，补充货架。 这一忙，直到天色漆黑，过了戌时，最后几个客人与苏小雪、方婆子唠嗑完了，扫去身上的瓜子壳，心满意足的回家去。 苏小雪哄了婉婉睡觉，然后打扫院子。 打扫的动作很机械，脑子就腾空出来了，她又想起饱受酷刑的蔡三娘。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不由地轻轻说出来。 “人还没死。” 苏小雪看过去，已经习惯顾景贤像个幽灵一样的出现。 她轻哼一声，进入堂屋。 顾景贤跟着进来，看到她倒了一碗水，只顾自己喝，没想着要给他一碗，苦笑一下。 “县令尚未达成目的，不会让蔡三娘死的。”他便给自己倒水喝，好在苏小雪没拦着他用水壶。 “反正你也不打算救她。”苏小雪恼火，猛然抬头看向顾景贤，“明明你……” 话才出口，戛然而止。 顾景贤等了等，问道：“明明我什么？” 苏小雪眸色一暗，她能说什么？明明已经想好了那是巧合了。 如果真是顾景贤，一定会想办法救人，而不是直接拒绝吧？ “没什么。”她嘟囔一声，心沉沉的难受。 顾景贤看不出什么来，只好正色道：“蔡三娘行事鲁莽，拉她入伙，稍有差池，怕是要把我们的性命都赔上。” 他不能对小雪道出自己回到吉阳的另一个目的，却又希望她明白事情有多严重，容不得错。 他很自私的，不想小雪为了别人，受到伤害，甚至丢了命。 “不一定要拉她入伙，只是不想看她就这么死了。” 顾景贤专注的望着苏小雪的眉眼，现在她精明能干，会计算做生意，但依然不失善良单纯。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如今大佬被围成铁桶，一个苍蝇飞进去都会发觉。” 苏小雪问道：“凭小梨和你身边那个殷少侠的武功，也无法做到不知不觉吗？” 顾景贤摇头。 苏小雪颓丧的垮下肩膀，“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顾景贤看出她不会随随便便拿自己和别人的性命冒险，这才开口道：“可以让他们试一试，但若是不行的话，不可强求，我们必须全身而退。” 苏小雪眼中腾起希冀的火花，“什么时候试？” “今天，我已经把蔡三娘的消息传出去，明夜便可叫他们两个伪装成蔡三娘的同党，去大牢试试。” 苏小雪有点激动，“我想去县城里等消息。” “你忽然进城，会让县令起疑的。”顾景贤摇头。 苏小雪撇嘴，“好吧。” 顾景贤看她又有点小失落，笑问道：“今天赚了多少钱？” 第九十六章 念念不忘 提到赚钱，苏小雪有点来劲。 “我清点一下。”她也想着找点事转移注意力。 顾景贤看她捧起账册，便跟在后面。 苏小雪认真的清点货物的数量，在账本上做记录。 顾景贤看了一小会儿。 温柔的月色落下来，在他们的身上披了一层银色，连气氛都柔和了许多。 他便开口问道：“我帮你清点吧？” 苏小雪有点怀疑的打量他，“你不要捣乱了，快点回衙门吧，小心县令找你秉烛夜谈。” “不怕，殷少侠易容成我的模样了。” 苏小雪想了想，示意他去数另一排货架，“我会检查的哦，你要是数错了，扣你钱！” “好好好。”顾景贤柔声答应，数好一样货物的数量就记录下来。 点好两样东西，他就会去看一眼苏小雪。 她做事的样子，认真又可爱。 令他忍不住看得越来越频繁。 “看什么看！”苏小雪觉察到，冲他挥舞拳头，“数错了一样，扣十两银子！” “十两？”顾景贤失笑，小丫头真是会狮子大开口。 苏小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了，你要是不想干，就早点回家吧。” 顾景贤心想，我的家不就在这里吗？ “我数……”他嘴上如此说，转头继续清点。 苏小雪瞥了他一会儿，继续忙手头的事。 “好了！”她清点完，又去收银台数今天收到了多少钱。 顾景贤将自己记录的那份交给她，然后耐心的在旁边等待。 苏小雪手指灵巧地拨动着算盘珠子，很快算出今天的收入。 “今天赚了五十文钱！”她笑着，眼睛亮晶晶的。 顾景贤觉得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明月还好看，不禁看的有点入神。 苏小雪冷不丁地对上他的视线时，脸不受控制地发烫，心想着他不会是觉得好笑吧？ 五十文钱对县丞来说不算什么，而她却高兴的像发大财。 苏小雪轻咳两声，从收银台的抽屉里摸出两颗糖莲子，递给他，“辛苦你了。” 顾景贤没接，“这是婉婉爱吃的，留给她吧。” 苏小雪果断放下，又在抽屉里翻翻看，发现没别的吃的了，“那就没有别的可以招待你了。” 顾景贤问道：“有面条吗？” 苏小雪点头，“有的。” “我想吃葱油面。” 葱油面很简单，很便宜，但顾景贤始终忘不掉再回到芦山村时，闻到的那股勾人香味。 如同他明明想和苏小雪保持一点距离，不给县令那些人看出端倪，可是不见到她时想她，见到她时又忍不住亲近。 “好，你等着！”苏小雪爽快答应。 不多时，三碗香喷喷的葱油面摆在收银台上。 苏小雪招呼方婆子来吃。 “我困死了，先睡了，你们吃吧。”方婆子可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早知道应该先问问方婆婆的。”苏小雪有点苦恼，不想浪费粮食，可面条到了第二天就坨了，不好吃了。 顾景贤看她一眼，将方婆子那碗拿到自己面前，“其实我没吃晚饭。” “行吧，你负责消灭光它们。”苏小雪拿起自己的这碗，美滋滋的吃起来。 顾景贤不急不慢地吃下两碗面条，苏小雪已经哈欠连连了。 她问道：“时间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顾景贤抬头看看月亮，惊讶道：“居然都这么晚了？” “是啊是啊……”苏小雪挥手，跟赶小猫小狗似的，“快走吧。” 顾景贤无奈道：“这个时辰，县城大门已经关了，你要我睡在城门口，吹一晚上风吗？” “有什么不可以？”苏小雪无所谓的耸耸肩，忽然怀疑顾景贤是故意拖到这么晚的。 顾景贤道：“让我在堂屋打个地铺也行。” “随便你。”苏小雪挥挥手，准备回自己的小窝。 “你不留在这里睡觉？” 苏小雪一脸厌弃，“看到你睡不着。” 她挥挥手，大步离开。 方婆子从厢房探出脑袋，“顾公子，我给您准备被褥吧。” “好，麻烦你了。”顾景贤点头。 天亮后，苏小雪回到杂货店，顾景贤已经不见了。 昨晚清点了货物，发现好几样东西要补货，所以她今天还是得进城一趟。 问邻居接来牛车，去县城的路上，她碰见村长。 村长有点想躲开她。 她偏要高声问道：“村长，姓王的抓到了吗？” 行人纷纷看过来。 村长面色微微难堪，“那小子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就没影了。” “跑这么快的吗？”苏小雪问道：“莫非在其它地方有亲戚，去投靠人家了？正好我要去城里，找县令报官好了。” 村长忙叫道：“别别别，我多叫上几个人，保准找到！” 可不能让县令知晓自己没照顾好苏小雪。 可是，让顾景贤知道他抓了姓王的，会不会不高兴啊？ 村长头疼，本来想从中获益，怎么反倒把自己给按进泥潭里了？ “好，那就麻烦大伙儿了。”苏小雪笑眯眯的看着村长精彩的脸色。 给他们添添麻烦，就没空闲找她的麻烦了。 她赶到县城，特意在衙门附近溜达过。 路边茶摊的人最爱聊城内八卦，她听了一耳朵就知道城内加强了官兵巡逻，誓要掘地三尺也要把蔡三娘的同伙抓住。 苏小雪仔细回想一下顾景贤昨晚的态度。 他们应该不会硬拼的吧。 她又去城北的杂货店，跳下牛车，“老板，我来进货了。” 她走进杂货店，发现柜台边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你？”苏小雪没有再往前踏出一步。 姓王的壮汉“嘿嘿”狞笑着走过来，“真是冤家路窄啊苏小雪！” 苏小雪看着他胳膊上健硕的肌肉，清楚“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一边往后退，一边温声道：“吃亏的明明是我，我不和你计较了，再见！” 她正要拔腿就跑，姓王的叫住她，“诶，你不进货了吗？” 苏小雪也想啊，可是得等他离开杂货店再说。 姓王的怪叫道：“哦不对，人家老板是不会卖货给你了，你进个屁啊！” 第九十七章 勇闯大牢 苏小雪皱眉，“你算老几，我和老板的合作关你什么事！” 姓王的“嘿嘿”笑着，勾搭住杂货店老板的胳膊。 苏小雪发现两人眉眼有点神似，心里“咯噔”一下。 姓王的笑道：“我们是表兄弟，你说我算老几？” 苏小雪从怀里抽出叠好的一张纸，“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但是白纸黑字签好的合约，咱们应该按这个来做事吧？不然你得赔我们！” 姓王的如饿虎一样扑过来，从她手里抢过那张纸，三两下撕的粉碎，“什么合约，我这么没看见？苏小雪你这歹毒泼妇，休得在我们家里撒野！” 苏小雪看着雪花一样落下的白纸，看向店老板，“你当真不愿意我们继续合作了？” 老板看眼姓王的，“我们好聚好散吧，莫要为难我了。” “难道可以为难我？”苏小雪向姓王的抬抬下巴，“你的货要是卖不出去，姓王的能给你钱，供你温饱吗？” 姓王的都一穷二白，哪里来的钱解决积压的货物，可对他来说，亲情大过天。 “苏姑娘，我们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没资格多嘴。”他挥手驱赶苏小雪，“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把东西卖给你了！你再不走，我拿扫帚打人了啊！” 苏小雪知道自己一个外人是战胜不过兄弟之情的，再看姓王的凶神恶煞，撸起袖子要打人，她立刻撒腿溜出去。 身后，一片哄笑声。 “死丫头敢和我作对，我就让她活不下去！” “可是我店里的话货……” “放心放心，我有门路！过几天，咱们去芦山村，看她杂货店关门大吉！” 苏小雪看着空空如也的牛车，揉着额角。 可以预见的是杂货店这段时间的生意会非常好，可热情洋溢的客人们来到空荡荡的店里，多扫兴啊？ 总是补不起货物的话，谁还愿意白费力气，光顾她们？ 问题是，苏小雪到现在也没摸清楚进货渠道，如果去其它杂货店里买现成的，解决的了眼前的困难，绝非长久之计。 时间稍微长点，可得亏死她们！ 苏小雪没想到刚解决鼠患，下一个难题这么快就到了。 怎么办呢……她看一圈四周，今天天气不错，难得街上的人挺多。 “大家快来评评理啊！”她双手聚拢成喇叭状，聚在嘴巴前，大声叫道：“我好心好意与这家杂货店合作，帮他们售卖货物，结果老板突然毁约，让我的日子过不下去啊！” 行人们好奇的张望过来。 “喊什么喊！”老板烦了，一盆脏水泼出来。 姓王的指着苏小雪的脸，“什么合作，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苏小雪看行人都聚集过来，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合约在此！” 姓王的瞪大眼睛，虽然他大字不识几个，但是自家表兄弟的名字还是认得出的。 “你！” 苏小雪向他吐吐舌头。 早就料到卑鄙的他会撕毁合约，所以一开始就没拿出真的合约。 “大家看看，这家人真是太不要脸了，简直是要断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活路！”她眼泪汪汪，惹人怜惜。 行人们不禁为她打抱不平起来，指责杂货店老板不厚道。 老板大红脸，“不是不是，你这个泼妇想低价买我们的东西，再高价卖出去，我给拒绝了，就胡搅蛮缠起来！大家可不要听她胡言乱语！” “你在衙门做事，每月赏钱不少，而且你相公是县丞顾景贤！你慢慢享清福去，不要折磨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了！”姓王的也大叫起来，痛心疾首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不是卖惨吗，谁不会！ “可是……据我说知，顾县丞和苏小雪不住在一起，风传他们要和离了。” “一个女人带着个小孩多可怜啊，做点小生意还要被你们欺负吗？” 姓王的和老板叽哩哇啦哭诉一通，可是那份合约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行人们并不买账。 老板为了平息行人的努力，忙弓着腰请大家进店里，“今天我们杂货店所有物品一律买一送一，就当是给大家消消气了！” “你当大家是什么人啊，会被小恩小惠收买，当时和你们一样卑鄙无耻？”苏小雪叫道。 这话一出，本来想贪小便宜的人根本不敢进店里。 老板欲哭无泪，埋怨的瞪向姓王的，“都怪你！” “怪我什么，是你脑子有问题，要和苏小雪合作！”姓王的不满的反驳。 两人吵起来，苏小雪趁机开溜，来到衙门告状。 县令听闻她来了，推出顾景贤去招待。 “今天没请苏姑娘，她怎么会忽然跑来？”县令狐疑的打量着顾景贤，“我还以为昨天看衙役们动刑，吓得这几天不敢来了呢。” 顾景贤道：“这婆娘闹出这么多事端，怎么会怕那些。保不齐又是来给衙门添麻烦的。” “诶，被这样说。”县令拍拍他的肩膀，“昨天大意了，叫苏姑娘受了些惊吓，你代我安慰安慰。” “县令。”顾景贤沉声叫道，透出不满。 “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县令苦口婆心，“快去吧，莫要叫苏姑娘等急了。” 顾景贤一脸冷漠的往大堂走去。 县令眯起眼睛，向门口的衙役打手势。 衙役立刻跟上去。 苏小雪一看是顾景贤来了，很想问问蔡三娘的情况。 两人对上视线，无声的交流了一下。 苏小雪知道蔡三娘还活着，衙门里暂时一切太平，计划也不会改变后，道出自己的来意。 顾景贤派衙役去杂货店抓人。 在等待的时候，顾景贤慢悠悠的话喝茶，碗盖遮住小半张脸时，他又向苏小雪递去眼色，示意她解决这件事后，速速回芦山村。 苏小雪也不知道为什么光凭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皱眉想了想，扭头看向大堂外面。 顾景贤见苏小雪没答应，重重地放下茶盏。 “砰”的一声响，惊得旁边昏昏欲睡的几个衙役打哆嗦。 苏小雪回头，使眼色，嘴上骂道：“顾县丞，你想吓死人啊！” 看她答应了，顾景贤松口气。 这时，县令身边的师爷走过来，笑道：“苏姑娘这么容易被吓死，怎么不见你昨日在大牢被吓着了？” 第九十八章 审案子 苏小雪撇嘴，“蔡三娘与我无亲无故，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陌生人都要我操心，我还不累死了？” 接着，她凶横的瞪向顾景贤。 “至于某些人，跟鬼一样冷不丁的吓人，我看是脑子有问题。”她又看向师爷，“您说是吧？” 师爷一噎，怎么感觉这句话是在骂他？ 他干笑，“我过来看看苏姑娘需不需要帮忙。” 苏小雪摆手，“不用了，该怎么判怎么判吧。” 她想到吉阳县衙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指着大门又问：“可以让其他人旁观吗？” 师爷道：“为什么要人旁观？” “当然是让大伙儿看看顾县丞判案时，英明神武的样子了！”苏小雪夸张的叫道，向顾景贤竖起大拇指，脸上却写满了嘲讽。 师爷被逗乐了，“苏姑娘，你说的对。” 顾景贤如果偏袒苏小雪，百姓们会说他徇私枉法。 如果不帮着她，会被骂绝情负心。 就算断案公正无私，可是凭两人的关系，仍然会惹来非议。 县令要顾景贤来处置这桩案子，便是打的这些注意。 没想到他还没提，苏小雪自己撞上刀口。 “顾县丞没问题吧？”苏小雪又对顾景贤眨眨眼。 顾景贤明白她是不想让被告有诬陷他徇私的机会，淡淡道：“要看便看吧。” 师爷立刻叫衙役去开门。 大门开了，正好衙役把杂货店老板与姓王的壮汉抓来。 衙役索性敲锣，对路过行人喊道：“顾县丞头一回升堂判案，大伙儿来看看！” 行人被吸引过来，想要看看这个与县令同流合污的县丞是怎么个断案法。 很快，门口聚集起不少人，发现原告居然是苏小雪，一个个看戏的兴奋劲更高了。 姓王的看看人群，又看看堂上的苏小雪与顾景贤，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还有没有天理了，顾景贤与苏小雪是夫妻，居然要他来断案，岂不是要我俩含冤？！” 这招恶人先告状，苏小雪在昨天已经领教过了，凉凉的问道：“昨天还没吃够教训？” 姓王的才不管昨天的事，只管撒泼哭闹，让顾景贤狗官的形象深入人心。 “啪！” 忽地，顾景贤敲响惊堂木，吓得姓王的狠狠地打了个嗝，哑住了。 “休要在公堂上胡闹！”他示意衙役将姓王的按住，问苏小雪道：“你要告他俩何时，一五一十的道来。” 姓王的哪能让苏小雪说出来，继续大吵大嚷。 顾景贤打手势，衙役装傻充愣。 他皱了下眉，亲自走过去抓住衙役的手，按在姓王的嘴巴上。 “唔唔——”姓王的叫不出声了。 顾景贤阴沉的盯着衙役，“不要松手，否则影响了判案，你去领一顿板子。” 衙役怕疼，不敢有小动作了。 顾景贤冷漠的看向苏小雪，“你继续说。” 苏小雪将放老鼠与杂货店毁约的事，一五一十的道出。 “我可以作证！”门口的人群里，一只手举起。 苏小雪循声望去，认出是芦山村人。 姓王的放老鼠害人，又虐打老鼠，昨日种种恶行惹怒众人，大家自然不仅是帮苏小雪说话，更是不想这种人再回村里。 顾景贤示意那人进来，问道：“苏小雪说的都是事实？” “没错！”村民用力点头，“如此心肠恶毒之人，决不能轻饶！” 顾景贤反应冷淡，“该怎么判，自有国法决定。” 他又问姓王的，“对于这些指控，你可有分辨？” 姓王的搬出大家都看苏小雪不爽，所以他为大家出头的说辞，“……我也是为了全村人，实际上没有恶意的！县丞，您知道苏小雪有多野蛮，不把她赶走，我们芦山村永无宁日！” 苏小雪摇摇头。 她不打算争辩，因为村民已经跳出来反驳了。 “你自己恶毒罢了，少把我们拖下水！” “你！”姓王的差点要跳起来。 顾景贤冷冷一看，他莫名的腿肚子打颤，又跌跪在地。 村民叫道：“都是这臭小子胡言乱语，决不能信！县丞若是不信，大可以叫来全芦山村的人！大家如果真对苏小雪有意见，昨天怎么可能光顾她们家的杂货店呢？” 顾景贤点点头，问门口的人，“可还有芦山村人在此？” 人群里又冒出两个人，今天天气好，所以不少人到城里来卖菜。 又有两人作证，姓王的只能继续撒泼大叫。 “如此藐视公堂的行为，师爷，该怎么判啊？”顾景贤忽然发问。 师爷一直在看戏，遗憾不够精彩之时，乍然听顾景贤这么问，先楞了一下，迟疑着问道：“县丞，您不知道吗？” “我回到吉阳县没多久，忙于其它公务，哪里知晓律法。”顾景贤说的理直气壮。 苏小雪看到师爷嘴角抽搐好几下，抿嘴一笑。 师爷抓抓头发，一点儿也不想说。 顾景贤略诧异道：“你不知道吗？” “呃……”师爷知道自己一旦说了，后面该怎么判就全退给他了，还怎么搞顾景贤？ 顾景贤失望的叹息，“县令怎么能让你这样的人做师爷，岂不是要误判很多事？” 师爷面子上挂不住了，但死撑着问道：“县丞真的一点儿也没看？” “你看我像闲的能将律法全部看完的样子吗？”顾景贤反问。 师爷看眼其他人，衙役们还好，门口百姓们的脸色和眼神十分精彩。 在无数鄙视的包围中，事业撑不住了，低声答道：“藐视公堂，打十板子警告，若再犯，则二十板子，以此类推。” “好的，就这么办吧。”顾景贤吩咐衙役。 衙役看眼师爷，两个负责按住姓王的，一个举起板子重重的打下去。 “啊——”姓王的发出杀猪似的惨叫。 几个芦山村们看得高兴，纷纷竖起大拇指，“打得好，打得再重一点！” 顾景贤问道：“还有别的事要告状吗？” 苏小雪又说了杂货店老板毁约一事。 杂货店老板被姓王的痛呼声吓怕了，况且他又不蠢，看情形不对，哆哆嗦嗦的否认道：“我不毁约了……我压根没想过要毁约，根本没这回事，我是被逼迫的！” 第九十九章 低价收货 顾景贤瞟一眼苏小雪，询问她的意思。 苏小雪微微摇头，“你在店门口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板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是我表哥逼我的！是他想报复苏小雪，逼迫我毁约的！苏姑娘，我们按照约定，继续合作吧？” 他一脸诚恳的望着苏小雪。 苏小雪瞥眼顾景贤，他仿佛事不关己。 这是交给她自己来主理此事的意思。 她回头望向门口，“可有在杂货店门口看过热闹的在场？” 有几个人出列，他们看到店老板被衙役抓走，好奇的跟过来看。 苏小雪道：“拜托大家说一说，当时他俩是怎么对待我的吧。” 几个人挺热心仗义，将自己所见所闻的一五一十的道出。 苏小雪道：“老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板搓着手，向她哀求道：“苏姑娘，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不对，求你大人有大量，当没这回事吧！” 他看起来很可怜，但苏小雪没想过要心软。 她又不是圣母。 老板明知姓王的不是东西，她进不到货，店会撑不住，依然决定毁约，那往后再有哪个亲戚朋友与她有过节，或是又有谁来威胁他，再次毁约怎么办？ 她是绝对不会和失信的人合作的。 苏小雪叹气，“老板毁约在前，我也无意与你合作了。” 老板瞪大眼睛，“不要啊！” 苏小雪道：“老板，咱们好聚好散。” 这四个字最后落在自己头上，老板颓然的跪坐在地上。 “另外，是你毁约，按理是该赔偿我的。” 苏小雪这一句话，仿佛一块巨石当头砸来，老板快要晕死过去。 门口的百姓们知晓了前因后果之后，对店老板毫无同情—— 这不是自找的，活该吗？ 另一边，姓王的虽然看起来强壮，但外强中干，十板子就把他打得奄奄一息了。 老板看他那副惨样，再看其他人指指点点自己，想来自己的名声都要被毁了，以后店里的生意更不好，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都是你害的我！” 姓王的被掐得呼吸不畅，翻起白眼。 衙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两人分开。 苏小雪幽幽叹声气，“这世道艰难，我看你也是可怜，算了，毁约的钱我也不要你赔太多，咱们想个折中的法子。” 老板立刻冲回到苏小雪面前，“什么法子？！” 苏小雪道：“这样吧，你店里的货物按成本价的九成卖给我，钱货两清，咱们以后再无瓜葛！” 老板呆住，按九成卖，自己岂不是要亏点钱？ “老板，毁约的赔偿和积压货物的损失有多少，您应该算得清这笔账吧？”苏小雪问道。 老板经这么一提醒，瞬间想明白了，连忙答应道：“好好好……” 今日在公堂上丢尽脸面，名声也坏了，他不如清了库存，拿钱回老家另谋生路，也免得被姓王的这种恶亲戚骚扰了。 苏小雪笑吟吟的看向顾景贤，“那么请衙门派人做见证吧。” 她既可以便宜收货，又能合理留在县城里等消息，一举两得。 顾景贤吩咐师爷，“就拜托师爷了。” 师爷头皮发麻，怎么感觉打完姓王的之后，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呢？ 苏小雪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解决了，根本没有顾景贤施展的机会啊！ “顾县丞，您不再理一理这案子？” “有什么好理的，他们不都是说清楚了吗？”顾景贤假装茫然的扫视一圈，最后看向姓王的，仿佛才想起来，问道：“此人为祸乡邻，诬陷栽赃，挑拨离间，欺负妇孺，又该如何处置？” 师爷无语，闷闷的回答了。 姓王的被衙役拖下去，等待他的是二十板子，加上六个月的牢狱生活。 顾景贤又一拍惊堂木，“可以退堂了吧？” 师爷找不出机会来，只能点点头。 顾景贤一脸冷漠的离开，与苏小雪仿佛一对陌生人。 苏小雪笑眯眯的问道：“师爷，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好吧……”师爷哭丧着脸，揉揉额角。 门口的百姓三三两两的离开，议论着那对宝兄弟的恶行，都说是罪有应得，顾景贤这个人的存在感非常低，好像这桩案子根本不是他审理。 还有的就是在谈论苏小雪愿意收购杂货店的货物，是以德报怨，品行不错。 县令的小打算，是一样也没得逞！ 苏小雪高高兴兴的回到杂货店，把需要的货物都清点出来，一边粗略的算了笔账。 成本价的九成本就比她进货价低了一些，再按正常价格卖掉的话，能赚不少。 就算拿一部分东西出来做促销优惠活动，收益依然挺可观的。 一辆牛车不够，她又去雇了三辆，付好钱之后，双方毁掉合约，从此再无关系。 “麻烦师爷了。”苏小雪欠欠身，“下回我去衙门做饭，一定烧一道好菜给你。” 连一点辛苦费都不给。师爷忍不住翻白眼，假客气两句就走。 苏小雪面对满地的货物，一点儿也不着急，先去附近的食肆吃午饭，接着拜托牛车主人货物整理好，搬上牛车。 “师傅们不用太着急，小心闪到腰，慢慢来。”她故意如此说道。 她给的车费不错，牛车主人们想着晚些时候也不一定能接到生意，于是一个个慢悠悠的干活。 苏小雪在绊绳子的时候，故意没打好结，摞的老高的货物没放稳，都塌下来，只能重新整理。 这么磨磨蹭蹭着，天色悄然间暗下来。 苏小雪知道殷少侠他们很可能要到后半夜才会动手，而她不可能拖到这么晚。 只能说现在没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了。 夕阳西下，货物都打理好，该启程回芦山村了。 她望一眼县衙的方向，跳上牛车。 快到城门，天色已经黯淡的看什么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需要点上灯笼。 苏小雪刚拿出火折子，就听身后响起急促而刺耳的铜锣声。 她回头望去，一名衙役飞奔而来，“关上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城门口的官兵慌慌张张地关闭城门，苏小雪离得有些距离，自然也被困在城内，她心中又喜又惊。 有好事者拉住衙役，问“发生何事”。 衙役气喘吁吁，艰难答道：“蔡三娘的同伙出现了！” 第一百章 不按常理出牌 苏小雪惊讶。 不是应该在后半夜，人最疲惫，忍不住犯困的时候，再动手的吗？ 那时候的胜率是最高的。 这天色才擦黑就动手，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抓着人没有？” 她没开口，自有人好奇盘问。 衙役直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说完，拔腿往衙门跑。 城门关闭，不少要出城回家的人比困在原地，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开门，只好在原地扎堆聊天。 苏小雪心急衙门那边的消息，却又不能贸然过去，不然县令铁定认为与她有关联。 她望向县衙那边的天空，发现原本阴沉沉的天色，倏忽间被火光照亮。 失火了？她站在牛车上，踮起脚尖张望。 更多的人注意到诡异的天色，有些人忍不住往县衙的方向跑去。 苏小雪从篓子里抽出一条头巾，对牛车主人们说道：“大家去那边茶摊歇歇脚，我去打听一下几时能开城门，若不行的话，咱们在城里住一晚。” 牛车主人们应下了。 苏小雪混进人群里，一边快步走，一边将头巾盖在脑袋上。 越靠近县衙，火光越大，人也越多。 人影憧憧之间，也给了苏小雪最好的遮掩。 到了县衙所在的大街上，两头路口已经被官兵封住，严禁任何人靠近。 苏小雪张望着冒出火光和滚滚黑烟的衙门，估算了下起火的位置。 应该是大牢！ 不知道真是蔡三娘的同伙，还是殷少侠与小梨动手了。 苏小雪的心揪起，可恨这个时代科技落后，没有手机，不然她就能和顾景贤方便的互通消息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顾景贤怎么样了，现在在做什么？ 她盯着位于这条街中间的县衙，可惜就算有火光，也看不大清楚，连门口来来去去的人都分不清楚是什么身份。 但愿顾景贤不会出事吧……她忍不住祈祷。 “嗯？”苏小雪感觉有点不对劲，她为什么要这么真挚的顾景贤祈祷啊？ 毕竟现在算是“合作伙伴”，少了这条左膀右臂，怎么早日揭发狗官罪行，拿到丰厚的赏金？ 自然不希望他出事了啊…… 苏小雪拍拍胸口，很快按下这些“多余”的心思，又看向衙门口。 大约两刻的时间，大火终于被扑灭了。 县衙里也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苏小雪有不好的预感，是“同伙”被抓了吗？ 忽然，县衙大门“砰”的一声从里面打开，出来两队官兵和衙役。 为首的人下令：“盘查每一户人家，每一个人的身份，外地口音的一律带回衙门！” 虽然隔得有些距离，但是那人字正腔圆，掷地有声，愣是让街两头的人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恐惧蔓延开了。 就算是本地人，也免不得心慌，生怕被当成同伙抓去县衙。 这在吉阳地界上，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看热闹的人群瞬间一哄而散，人们紧赶慢赶的往家去。 外地来的只有客栈能去，但这不相当于“自投罗网”吗，于是哀求本地人收留。 本地人哪儿敢冒这个险，果断拒绝。 “你们这是见死不救，太无情了！” “真要收留你，我全家的命都得搭进去！” “要怪就怪那些草菅人命的狗官吧！” 苏小雪随着人流退去，听到这些话，不由地蹙起眉头。 刚刚在衙门口发号施令的人，正是顾景贤。 百姓们怨恨的人，自然就是他了。 她回头张望一眼县衙，心事重重的快步回到城门口，与牛车主人们汇合。 他们得知衙门要盘查城内所有人，拜托苏小雪照看牛车后，急匆匆地回家去照顾一家老小。 苏小雪只能坐在茶摊里，看着慌张来往的人。 不多时，一些官兵和衙役查到了这条街上。 不过，他们都认得苏小雪，没有上来盘问，还冲身后不远处挥挥手，“顾县丞，苏姑娘在这里。” 苏小雪顺着他挥手的方向望去。 八品县丞的官服是深青色，令他的气质依然高雅清冷如竹，往乱糟糟的大街上一站，仿佛遗世独立，世上的一切与他无关。 他们的视线在无声中对上。 顾景贤背着手，不急不缓地走过来，带着几分厌烦的语气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小雪很想知道县衙里的情况，可是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只能强忍着心思，照常与他斗嘴，“我也是吉阳县人，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顾景贤道：“你不是应该已经回芦山村了吗？” “你不是知道我要收杂货店的货物，那么一大堆东西，光清点就要好半天呢。”苏小雪指着旁边几辆牛车。 顾景贤走过去看了一圈，然后向衙役们找找手，“给我仔细检查这几辆牛车，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不该藏的东西！” “顾景贤！”苏小雪恼火的叫道。 顾景贤指着几个箩筐，“我看这里头很容易藏人，若是苏姑娘不小心被人利用了，还是早点查出来比较好。” 苏小雪咬牙切齿，“你最好不要弄坏了我的东西。” 顾景贤冷笑一声，“怎么，想到县令跟前告状？” “没错！” 顾景贤不以为意的嗤笑，示意衙役们赶紧检查。 衙役们可不敢得罪县令面前的“红人”，拿放东西都格外的小心谨慎，仿佛这些东西是一片雪花，稍微用力就会化了。 顾景贤瞥眼县令，向苏小雪眯了眯眼，然后微微摇头。 不是殷少侠和小梨，蔡三娘真的有同伙？！苏小雪惊讶，拿起茶杯假装喝水，用口型无声问道：“人呢？” 顾景贤闭上眼，摇头。 苏小雪心凉，这意思是同伙被抓住了？ 她心中泛起一些波澜，很像知道蔡三娘背后的故事，还想和有志之士一起对付狗官，让生活能安稳快乐一些，谁知道…… “什么人！” 一声爆喝打断苏小雪的思路，她与顾景贤齐刷刷的望过去。 无数干稻草在牛车上飞扬而起，接着一个人影冒出。 周围火光交错，令他的面目模糊，唯有手中一把长刀闪烁着冷冷寒光！ 第一百零一章 劈死人 打光折射进苏小雪眼里，她下意识的抬手遮住眼睛。 透过指间缝隙，她看见面前有个模糊的声音霍然起身，掀翻桌子。 “蹲下！” 一声冷喝在喧闹声里，清晰的传入耳中，苏小雪跟随他的指示，躲在桌子后面，紧接着听见金属物相碰的刺耳声。 她透过桌面的缝隙，看到几道模糊的身影。 刀光剑影之中，几声惨叫。 衙役不是那人的对手，几招后被刺中死穴，倒地而亡。 剩余衙役与城门口的官兵见状，吓得抱头鼠窜。 随着地面的一阵颤动，一道高壮如熊一般的身影落地，连声音都像熊在咆哮，“顾景贤，你这个狗官，拿命来！” 刀光如雷霆劈下，站在桌子前的顾景贤不动如山。 “……”苏小雪张大嘴巴，想喊顾景贤躲开，可是嗓子眼里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只能在刀光落下来的时候，抓起掉落在地上的筷子筒，狠狠地砸出去。 那人瞥见筷子筒，以为是暗器，侧身躲开。 与此同时，一道灵巧如猫的影子落在顾景贤的身前，横剑在前，挡住那人的再一次攻击。 “顾公子，您先走。”殷少侠冷声道。 “那就麻烦你了。”顾景贤闪到桌子后面，抓住苏小雪的左胳膊，速速后退。 “狗官，休想走！” 一声暴喝，殷少侠抹了把脸颊，露出嫌恶脸色。 “你的口水很臭，跟你的武功一样臭。” 苏小雪的踉踉跄跄地跟着顾景贤退开好多步，逃得远远的衙役和官兵们不敢再玩忽职守，举刀挡在他们的身前，但仍然不敢上前与那人缠斗。 茶摊里传出打斗声，座椅干草与杂物横飞，随着“轰隆”一声，茶摊的棚子塌了，扬起一片尘烟。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 塌下去还不砸死人！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飞出来，苏小雪这才看清楚那熊一样的男人。 他身高将近两米，身材魁梧，小臂都有她大腿粗了，乱糟糟的络腮胡子下是一脸横肉，面相比阴曹地府的厉鬼还要恐怖。 他丢开手里已经断裂的刀，抬手往身后一探，握住一个刀柄后，手腕一抖，锋锐的刀刃加上霸道十足的刀风，竟是直接震裂了包裹着的布！ 一把九环大刀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在他手里耍得轻如鸿毛，唯有铁环碰撞时发出沉闷的时候，让人恍然明白这把刀有多沉。 众人纷纷往后缩，生怕被刀风取了性命。 苏小雪感觉一只胳膊横在自己面前，低头瞟了一眼，原来是顾景贤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她心中泛起点小感动。 打斗声又响起，这一次战况更加激烈，两人稍后差池，必会被对方再一瞬间杀死！ 顾景贤看其他人都紧张无比的看着打斗的人们，压低声音对苏小雪说道：“小梨在那边的来福客栈接应，你先走。” “那你呢？”苏小雪感觉殷少侠处于下风，形势很不容乐观。 顾景贤淡笑，“生死关头，小雪仍关心着我啊？” 苏小雪撇嘴，“我是看你会不会殿后，我就可以安心逃命了！” “放心吧，你往东跑，我就往西跑，绝对伤不到你。” 苏小雪望着顾景贤，有些愣怔。 他的身后火光闪闪，刀光凛凛，然而他一脸淡然从容，给人一种很靠谱的安全感。 “你别死那么快。”她嘀咕道。 “我会的。”顾景贤应道：“我还会找到你。” 苏小雪快步飞快地溜走。 她穿过人群，没走几步就看到来福客栈，门口坐着个卖梨的中年妇人，看到她招招手。 苏小雪走过去，“梨子多少钱？” “一文钱一斤。”中年妇人开口。 苏小雪听出是小梨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她跟着小梨进入客栈，来到二楼走廊最里头的客房。 “不会有事的。”小梨笑道，稍稍推开一扇窗户。 苏小雪凑过去看，只见殷少侠左躲右闪，渐渐靠近城墙。 没几下，殷少侠脚底一滑，翻滚到一边才堪堪躲过攻击，但是他的衣服已经被刀风划破，有血渗到了衣服上。 他十分狼狈的爬起来，慌乱地往后退去，似乎不知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他的身后，是紧闭的县城大门！ “狗东西，看老子将你劈成两半！”那熊汉咆哮着，九环大刀“哗啦啦”响着劈下去。 所有人在一瞬间都忘记了呼吸，甚至脑海中都浮现出殷少侠被劈成两半的血腥场面。 苏小雪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揪紧窗棱。 九环大刀重重地落在地上，三分之一没入泥地里。 苏小雪瞪大眼睛，看着熊汉发出恐怖的咆哮声，挥刀左砍右劈。 木渣子横飞，殷少侠猴一样的闪避着。 当城门被劈开一个洞时，他就地一滚，逃出去了。 熊汉已经杀红眼，忘了自己的目标应该是顾景贤这个狗官，“哇哇”大叫着直接撞上城门的破洞。 “轰——”城门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他追杀出去。 城门外的人被吓得够呛，抱头逃走。 “快追！”顾景贤看着熊汉身影都快消失在夜色中，厉声下令。 衙役与官兵们猛地回过神，却没有动。 谁敢去追那个杀人凶手，被劈成两半啊！ “还不快去，不然小心你们狗命！”顾景贤一脚踹上身边一名衙役的屁股。 衙役踉踉跄跄几步，摔倒在地。 其他人吓得缩起脖子。 顾景贤夺过一人的佩刀，直指地上的衙役，“抓不回要犯，你们提头来见！” “县丞冷静啊，小的立刻就去！”地上的衙役摇摇晃晃的爬起来，第一个追上去。 其他人赶紧跟上。 他们打算装模作样的追追人，事后就说没追上，县令知道此人凶恶，也不会怪罪他们多少，总比被恼怒的县城当场斩杀的墙吧？ 顾景贤又吩咐其他人继续盘查城内的外地人，他自己悠哉悠哉的来到来福客栈，在大堂落座。 官兵们进入来福客栈盘查，所有住客都被赶到大堂。 小梨直接跳窗躲起来，官兵不查苏小雪，但叫她去大堂，还特意带人在顾景贤那桌子落座。 两人对望了一眼，隐隐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好没用哦，居然让人跑了。”苏小雪无情的吐槽道。 第一百零二章 无形的默契 她摇着头，看桌上摆着几碟瓜子花生，抓了一把慢悠悠的磕。 “跑没跑，等殷少侠回来后方才知晓。”顾景贤淡定喝茶。 苏小雪不信，“我看殷少侠打不过那个人。” “这可不一定。”顾景贤信心十足。 苏小雪挑了挑眉，“既然你们那么厉害，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吗？我好困，明天一大早要回芦山村。” 顾景贤还没答，一个衙役抢先开口，“还不知有无其他同党在城里，在查清楚之前，苏姑娘莫要走动，以免遭遇同党，受到伤害。” 苏小雪打哈欠，“要多久啊，我真的很困了……” 顾景贤冷声道：“那你就在这里睡，省得聒噪个没完。” 苏小雪轻哼一声，搬来三张长凳拼在一起，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虽然硌人，不过为了达成点小目的也值得了。 “我睡觉了，你们不许吵我。”她蛮横的说道，抖开头巾，盖在自己的脸上。 衙役盯着她看，直到轻轻地鼾声响起，这才放松下来，懒洋洋的靠着柱子等消息。 苏小雪根本没有睡，她屏气凝神听见周围的动静，然后看到顾景贤搁在大腿上的手向她挥了挥。 这是在告诉她不用紧张，没人盯着。 她看着他袖长的手指在衣袍上比划着。 他在倒着写字，动作不快，为的是她能看清楚。 苏小雪仔细看着。 他们之间无形间有了默契，用看似斗嘴的话语交流，传递着重要的信息。 顾景贤告诉她，殷少侠去追熊汉，会从他的身上找到突破口，查探蔡三娘与县令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她怀疑熊汉不会轻信殷少侠。 但是顾景贤说他自有办法，成功率会很高。 他们不能说的太多，所以她又借口睡觉，与顾景贤在桌子下交流。 不多时，苏小雪知道傍晚时分，两个人混入衙门，放火烧了县令书房与大牢，试图救出蔡三娘。 然而，县令早有防备，一招瓮中捉鳖，就算同党四处逃窜，轻功了得，也难逃他的魔掌。 两人被抓，其中一人胆小如鼠，经不住威逼利诱，供出城内有接应之人。 还未道出具体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另一个人换挣脱束缚，一脑门砸在他的头顶上，两人顿时双双暴毙。 县令便让他带人搜捕，同时试探他和蔡三娘的同伙有无瓜葛。 苏小雪无声的叹口气，那个熊汉不会再进县城大门了，她明早回芦山村，应该能收到消息了吧。 忽地，顾景贤的手指停下，她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来的人不少，而起很匆忙。 “嫌犯呢？”县令一进门便喝问道。 顾景贤答道：“那名躲在城门口附近的人，尚未追捕回来。城内调查到现在，还未发现异常之人。” “一群废物饭桶！”县令骂道。 “啊？”苏小雪猛地从长凳上坐起来，揉着眼睛，含糊问道：“怎么了？” 县令阴恻恻的盯着她，“听闻那名嫌犯是从苏姑娘的车上找到的？” “啊？！”苏小雪瞪大眼睛，看县令的眼神像看傻子。 县令还未出声，已有数名衙役蜂拥而上，围在苏小雪左后和身后。 “是吧，顾县丞？”县令不怀好意的问道。 顾景贤道：“我当时在看别处，不知道那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县令怪叫道：“哎呀呀，那可要好好盘问，不然大家都会误会苏姑娘和嫌犯关系匪浅呢，以后苏姑娘还怎么在吉阳立足？” “离开吉阳，我眼不见心不烦，甚好。”顾景贤巴不得苏小雪离开吉阳，去外地过好日子。 他之前离开吉阳，不就是为了给妻女另寻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县令拍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的对苏小雪说道：“苏姑娘别怕，我也是为了你的清白，例行问几个问题，接触掉大家对你的误会。” “拜托县令了。”苏小雪缩着肩膀，露出担忧又可怜的眼神。 县令不禁暗笑，到底是女人，真受到威吓就知道怕了。 他坐到苏小雪的左手边，和善的笑问道：“苏姑娘，你说说看今日离开衙门后，都做了什么，有什么人可以为你作证。” 苏小雪如实回答，毕竟从衙门到城门口，她除了有意无意的拖延时间外，什么都没做，唯一会叫人起疑的是封城门后，她离开牛车去看情况，这段时间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谁能给她作证？ 指望牛车主人们不多嘴，不太现实。 县令听完她的讲述，叫衙役去请能作证的人过来。 苏小雪的心重新提起来。 如果牛车主人们说岔了，县令会不会趁机栽赃陷害，逼顾景贤有所动作？ 她脑子飞快转动，寻思着一切应对意外的办法，猛然发觉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脚背上擦过。 她没往下看，而是飞快地瞟一眼对面的男人。 顾景贤几乎不着痕迹的点下头，随后苏小雪脚背上的痒痒感觉又来了。 耐下心情等了等，她发现是顾景贤用脚在自己的脚背和小腿上写字。 她一心二用，一边应付县令，一边回味着留意顾景贤的话。 很快，她分辨清楚了。 是顾景贤叫她不用担心，小心打算，不可露出马脚。 苏小雪不知他要用什么办法来度过难关，但心安的感觉又来了，她的心终于慢慢回到原处。 夜色更深了，衙役们终于回来了。 他们带回杂货店老板与牛车主人，个个惶恐地一进门就跪在县令的面前。 “县令，小的们和那伙人毫无关系，求您明鉴啊！” 苏小雪故作镇定，尽管有顾景贤的支持，但缩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发抖。 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且不仅是她一个人死。 顾景贤的脚这时候又靠过来，紧紧的贴着她的脚侧。 都说因为脚离得心脏远，供血差，所以容易发寒发冷，但此刻她感觉脚下像是升起一团红，暖意洋洋，驱散这个波谲诡异之夜的寒冷。 她再看向店老板那几个人时，眸色更加镇定。 县令眯着眼睛笑，比庙里的弥勒佛还和善，“大家不要怕，我只是请你们回答一个问题罢了。” “县令请说，小的们一定把知道的全都告诉您！” 县令指着苏小雪，问道：“今日离开县衙后，苏小雪是否一直与你们在一起？” 第一百零三章 她是同伙 苏小雪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牛车主人们纷纷点头，“苏姑娘请小的们运货，一直待在一起清点整理，赶车回芦山村。” 苏小雪明白了，这是有人提前打好招呼了。 县令加重语气问道：“事关重大，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牛车主人们互相看看，随后做认真回想状，“小的们想的很清楚，绝没有撒谎，欺瞒县令。” “那就好。”县令摸了摸胡须，对顾景贤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是我怀疑苏姑娘与嫌犯有个什么，只是想盘问清楚。” 顾景贤半垂着眼帘，像是快睡着了。 听见县令的话，他肩膀微微一颤，仿佛被惊醒过来，揉着额角，“县令只管照常问就是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县令笑着叹气，问最后一个人，“你呢？” 虽然有了牛车主人们的隐瞒，但是对杂货店老板，苏小雪有点心里没底。 他们恩怨纠纷在前，就怕他胡扯报复。 老板腿肚子打颤，战战兢兢的答道：“苏小雪她一直……一直待在……” 眼看着“杂货店”三个字就要说出来了。 苏小雪预感事情不妙。 “不对，她离开过快两刻的时间！” 苏小雪心头一紧，发现县令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微妙。 她淡然解释道：“民女忙得没吃午饭，所以去杂货店附近吃完面条，和杂货店就在一条街上，民女想着也想不算离开过吧？” 县令问道：“苏姑娘吃的什么面？” “普通的阳春面，加了一只煎鸡蛋。”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吃饭睡觉是每日必做之事，刚才太紧张，居然忘了。” 县令摆摆手，“没关系，把面店老板找来，不就知道了。” 苏小雪回忆了一遍自己进入、离开面店的点点滴滴，可以确定自己没和除了面店老板以外的人接触过，就算不提前打招呼，也不担心出问题。 这次，衙役直接骑马去接人，所以一去一回非常快。 面店老板很快赶到，他回想片刻，笃定的答道：“小的记得这个姑娘，她食量比一般姑娘家多，所有优点印象。” 县令追问：“她在你店里，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这个……”面店老板想了想，“小的想起来了，当时店内客人不多，但有个人一进来就非得坐在她那个位置上，说是靠窗看风景。” 苏小雪吐血，她根本没在面店遇见过其他食客！ 面店老板怕是被人收买，胡编瞎造，非得把她和嫌烦牵扯上关系！ 县令得意的看眼顾景贤，发现他仍然淡定自若，事不关己的样子真是令他气恼又可恨。 他倒要看看，这帮子人装不装得下去。 “然后呢？”县令含笑问道。 面店老板道：“对方看起来凶巴巴的，这位姑娘不想惹事，便同意他拼桌，然后迅速吃完所有面条，就离开了小的的面店。” “他们拼桌之时，可有什么交流？”县令又问。 面店老板摇头，“小的忙着煮面条，没有在意。” 这话不说死，就有无限可能。苏小雪一拍桌子，“老板，你这么确定我与其他食客拼桌过？” 面店老板看眼苏小雪，更肯定的叫道：“我没记错！” “苏姑娘先别着急，等我问完这个人，你再反驳也不迟，我会秉公断案的。”县令从袖子里抽出两张画像，“可是其中一人？” 面店老板看了一眼就指着其中一个瘦脸猴腮的男人，“有点像这个人！” 不用问也知道，这两个绝对是蔡三娘的同伙。 县令扫一眼苏小雪和顾景贤，再问道：“你确定？” “是！”面店老板举手发誓，“小的敢用人头担保！” 县令这才转向苏小雪，“苏姑娘，你可是说没遇见任何人的，可有什么解释？” 终于轮到她了啊，这两人一唱一和可真流畅。苏小雪翻白眼，恼火的盯着面条老板，“我不认得话画像上的人，也从未见过他。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诬陷我。” 县令无奈的叹口气，“一个嫌烦是从你车上冒出来的，一个是你在面店吃饭时接头的，苏姑娘，很难让人不相信你与火烧县衙、劫狱的人没关系啊？” 苏小雪沉声问道：“县令，您这是已经把我当他们的同伙？” 县令否认，“我也是看证据的。” 他向衙役打手势。 “检查一下苏姑娘的牛车，还要……”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苏小雪与顾景贤的身上来回扫，“另外，再搜搜看苏姑娘的身，看有无奇怪的东西。” 顾景贤的手猛然攥紧。 衙役们何等野蛮，去搜一个姑娘家的身，要是传出去，小雪的脸面何存？ 若是碰上性格刚烈的女子，直接上吊跳河了。 “顾县丞，这也是为了苏姑娘的清白，若是有什么不便，还请海涵吧。” “跟我有什么关系？”顾景贤冷漠。 县令笑了，冲衙役打手势。 “不过，”顾景贤忽然拔高语调，声势打断衙役上前的动作，“这么多人看着县令指派两个男人给苏小雪搜身，怕是不妥吧？” “哦？”县令意味深长的注视着顾景贤。 顾景贤面色淡然，仿佛只是在提醒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如此对苏小雪名声有损，如何再推荐她去刺史府？怕是刚进门就被打死，她这种人死就死了，刺史迁怒到县令与我可就不好了。” 县令不甘心的撇撇嘴，“那就把女牢的狱卒叫来。” 衙役快马脚边的去找人。 苏小雪稍稍松口气，心想着等下被搜身的时候，一定要格外留意，防止女狱卒偷偷往她身上塞东西。 打定主意之后，她泪眼汪汪的看向面店老板，带着哭腔责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面店老板急忙否认，“我没有！” 苏小雪猛地起身，“等我证明清白之后，就要问问看你为什么要诬陷我了。” 面店老板眼底闪过恐惧，慌张地看眼人群里的某个人。 苏小雪一条腿踩在长凳上，匪里匪气的说道：“我说，不会是店老板你才是那个与嫌犯勾结的人，怕事情败露，所以陷害我吧？” 第一百零四章 清白 “不是！”面店老板尖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苏小雪阴森的笑着，“我苏小雪有多不好惹，你知道吧？” 她在吉阳早有“恶名”，面店老板回想传闻，欲哭无泪。 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再一次无奈的看向人群里，陡然发现根本没人会来管自己的死活。 女狱卒来了，她们去最近的客房里搜身。 “苏姑娘，是我。” 陌生的面孔，是小梨的声音。 苏小雪心头一喜，松懈下来，“原来的狱卒呢？” “蔡三娘的同党劫狱时，被吓晕了，我便易容成她的模样过来了。” 苏小雪担心，“回头问起来，万一不记得这件事……” “那是以后的事，眼下您清白就行了。” “不过，他们没叫你偷偷往我身上塞什么吗？”苏小雪好奇的问道。 “有啊。”小梨一手探入自己的怀中，抓了个东西，举起拳头给苏小雪看，“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不过是伪造的，并不能兑换到钱。” 苏小雪盯着她的拳头。 小梨摊开手，“然后，我烧了。” 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心，苏小雪惊讶的刚脱的鞋子，从手里掉地上了，“从我身上搜不到东西，这要怎么跟县令交待，会不会令你受罚？” “就说您很紧张，一直盯着看，我没机会呗。”小梨耸耸肩，又吐了下舌头。 苏小雪被逗笑，捡起鞋子，把鞋垫扯起来，然后重新穿好鞋子，露出小半个鞋垫在外面，“蔡三娘现在如何？” “县令将她转移，关到更秘密的地方了。” “殷少侠回来了吗？” 小梨摇头，“别担心，殷少侠如果这点小事都办不成，也没资格跟在顾公子的身边。” “但愿他们平平安安的。”苏小雪又把裤腿卷起来一些。 “会的啦。”小梨笑道。 苏小雪扯开衣带，又重新系好，又扯几下领口，假装成脱过衣服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回到大堂。 苏小雪看到面店老板，如一头猛虎，气势汹汹的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现在还不肯说为什么要诬陷我吗？” 县令一看事情和自己预想的不同，忙问道：“苏姑娘身上没有可疑之物？” 小梨摇头，“小的查的很仔细，连鞋子都脱下来，看过鞋垫下面，衣衫的夹层也看过了，没有任何可疑之物。” 县令看苏小雪衣衫有些凌乱，衣带都是胡乱系的，露出的裤脚被卷起，露出雪白的脚踝和小半个鞋垫子，怎么看都是搜过身了。 一群废物！ 他隐隐恼火。 “怎么了，县令？”苏小雪眼圈红了，很快眼泪涌上来，“县令依然不肯信我是被诬陷，觉得我辜负您的厚爱与信任，与歹人勾结吗？” “呃……”瞧着那梨花带雨的脸庞，县令心里居然生出一丝丝心疼。 实在看不得漂亮姑娘哭啊！ 县令的心顿时柔软了一些，“苏姑娘，我没这个意思，我是想查的清清楚楚，免得留下什么把柄，让你被人误会！” 说着，他埋怨似的瞪向周围的人。 众人一脸无辜的往后退——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要乱甩锅！ “哦，那真是谢谢您了。”苏小雪忍住不翻白眼。 县令感觉被抽了巴掌似的脸疼，“应该的嘛！” 为了表现自己的公正廉明，获取苏小雪的信任，他一个脚步冲上来，一脚踹翻面店老板，“你若不从实招来，就大刑伺候了！” 面店老板被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对，对不住……是小的眼花，看错了，记岔了……是昨天来过一个和苏姑娘差不多身形的年轻姑娘碰见的拼桌食客，那人下巴上有一颗大黑痣，不是画像上的人！” 县令又踹两脚，“看看你什么记性和眼神，差点害死人了！” 面店老板不停磕头，“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任由苏姑娘处置！” 苏小雪明白了，面店老板是受县衙的人威胁，才往她身上泼脏水。 可恨又可怜，苏小雪道：“按律法，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吧。” 不出一口气，怕是县令不会放过面店老板。 县令喝道：“拖到门口去，打二十大板！” 衙役立刻把面店老板拖出去，很快惨叫声传进来。 苏小雪吐口气，“县令，民女是清白的了吧？” “当然，”县令拍着胸口，“刚才我都快吓死了，就怕苏姑娘真被人留下话柄，那可就糟糕了呢。” 苏小雪“呵呵”两声。 “今晚苏姑娘受惊了，明天我请你吃顿饭，当时赔罪和压惊了。”县令招呼上顾景贤，“顾县丞，你也来吧。唉，我们可要好好给苏姑娘赔罪呢。” “给我有什么关系？”顾景贤面无表情，像一块千年寒冰，“我又没冤枉苏小雪。” 县令眼睛微微一亮，笑道：“你们到底是夫妻，互相信任着呢。” 苏小雪做呕吐状。 顾景贤冷笑，“她那么蠢，谁敢找她合作。” 苏小雪凶巴巴的瞪着顾景贤，“你找抽是吧？” 县令赶紧站到他俩之间，“那就我请苏姑娘吃饭！” 苏小雪才不想赴这个鸿门宴呢，“民女一早要赶回芦山村开店做生意，县令的好意心领了。”接着，她张大嘴巴，夸张的打哈欠，“民女现在只想睡觉呢……” “苏姑娘快去休息吧。”县令看差不多了，也懒得继续纠缠了。 苏小雪挥挥手，在走之前瞥一眼顾景贤。 两人极为短暂的眼神交流后，她径直回到先前的客房。 小梨没回来，她随便用冷水梳洗完，瘫倒在柔软的床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门外渐渐地有了脏乱的脚步声，大街上的喧闹声也平息了不少，看来这一代的调查终于结束了，疲累不堪的百姓们终于可以休息。 不知道顾景贤去哪儿了。 忙了一天，困倦如洪水般袭来，苏小雪有点扛不住。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靠近自己，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 顾景贤温柔似水的笑脸展现在她的眼前。 苏小雪一骨碌坐起来，刚要开口问，顾景贤笑道：“原来在睡梦中，小雪也会念叨着我的名字呀？” 第一百零五章 深仇大恨 她脸发烫，往昏暗的角落缩了缩，“怎么可能！” 一定是他诓她！ 顾景贤叹道：“可惜世上没有神仙话本里的存音石，不然保存下来，让你好好听一听。” 苏小雪头一次感谢这个时代的科技太落后，没有手机，没有录音笔。 不然，她真要念叨出来，被录下来，岂不是糗大了！ “就算有，你也不可能听见并且保存下来的。”她揉揉自己的脸颊，心想最多是因为念叨着顾景贤怎么还没来传消息，所以才迷迷糊糊的念叨出来。 说的好像她心里有他似的，怎么可能！ 苏小雪长舒一口气，急忙岔开话题，“殷少侠那边怎样了？” 顾景贤也没在说梦话的问题上继续纠缠，答道：“他后半夜回来了，身上带着伤，说是那名嫌犯武功太强，被逃脱了。” “那名熊一样的汉子呢？” 顾景贤眼底浮现出一丝担忧，“殷少侠暂时说服他，留在了……芦山村。” 苏小雪微怔，难怪顾景贤此刻眼神有点不对。 顾景贤又道：“他藏在南山深处，如今南山因为山神传说，大家虽然照常上去，但不敢随意乱走。” “那也算安全。”苏小雪又问更关心的问题，“蔡三娘现在怎么样了，和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县令觉得还没抓住全部同党，所以不舍得杀了她，暂时算安全的。至于那个汉子，来不及细聊，只知道他们与县令、刺史都有血海深仇。” 苏小雪顿时精神抖擞，猛虎一样要从床上爬起来，结果膝盖在被褥上一滑，竟是直接栽进顾景贤的怀里，再往下一滚，脑门和鼻子撞在他的大腿上。 姿势暧昧极了。 苏小雪只能庆幸屋里没有第三个人，这个时代没有相机来安慰自己。 顾景贤按住她的肩膀，小心温柔的扶起来。 苏小雪抓抓头发，用头发遮掩住大半的脸颊，轻咳几声，“那个，我要换衣服洗漱，你先回避一下。” “你带衣服来的吗？” 苏小雪无语，抓起枕头丢在他身上，“还不快去！” 顾景贤抱着枕头，笑着闪到屏风后面。 苏小雪连忙冲到铜镜前，仔细看来看去。 脸颊又红了，她想用冷水洗把脸，结果盆里的水居然是温度刚刚好的热水。 是顾景贤带进来的？ 苏小雪心中染开一片暖意，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拿起巾子洗脸。 此时，外面的天色蒙蒙亮，不过城门口灯火通明，官兵们正在修补城门，依然严禁任何人出入。 “还不许出入吗？”苏小雪担心的问道：“是不是还有同党？” “没有，这次只有三个人与蔡三娘汇合，因为那名汉子身形高大，太容易惹人注意，所以没有混进县衙，而是在城门口接应。” “只有？”苏小雪问道：“这么说，他们还有很多人？” 顾景贤点头，“或许吧。” 苏小雪真想赶紧回到芦山村，查清楚蔡三娘与熊汉的来历，看看能不能壮大打倒狗官的队伍。 顾景贤看出她的心思，“县令许你出入城门，但是你暂且不要去南山找那人。” “我知道，要等你来的嘛。”苏小雪一脸乖巧，“他不认识我，不会信任我，会一刀砍了我脑袋。我还没当上这里最有钱的人，可不舍得去阴曹地府。” 顾景贤看她露出可爱的表情，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讨厌！”苏小雪厌弃的打开他的手。 顾景贤温柔的笑着，“忽然觉得真的很像夫妻了。” “像个鬼。”苏小雪跳开一步，整理好衣衫，“我和人约好时间了，现在去吃早饭，然后启程回家。” “早饭在这。”顾景贤指着桌上的食盒。 苏小雪凑过去一看，白粥、小菜和包子，简单又美味。 “谢谢你了啊。”她拿起一只包子，皮薄肉馅大，咬开一口是满满的、香喷喷的肉汁。 包子还是热乎的，也没隔日陈包子的那种硬硬的皮和不新鲜的肉馅口感，是今早刚做好就拿来的。 苏小雪眼睛有点酸酸，她怕给顾景贤看见自己感动的神色，催促道：“你快回衙门吧，人家殷少侠受伤了，就别劳烦他代替你应付了。” 顾景贤一点儿也不急，在她对面落座，“我还没吃早饭呢。” 苏小雪默默啃包子。 顾景贤从食盒里拿出两碗粥和小菜，贴心的把勺子放在苏小雪的左手那侧。 苏小雪不禁说道：“我右手灵活很多了，不搬重物没事的。” 顾景贤道：“能省点力气是一点，你回去之后忙杂货店和药田，少不得不自觉的用了右手。” “哦。”苏小雪一口咽下包子，埋头喝粥。 顾景贤又用公筷夹了小菜放在她的粥上，“用白菜腌的，略带酸味，口味清淡些。” “嗯。”苏小雪吃一口，果然如此。 虽然她胳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是顾景贤还是很照顾，准备清淡不油腻的饭食，肉包子的馅料也不重口，不油腻。 一切都刚刚好。 苏小雪情不自禁地抬头，看眼顾景贤。 冥冥中，有种和婉婉、方婆子他们在一起的感觉？ 不对，是更深一点的触动。 两人默默的吃完早饭，顾景贤收拾好碗筷，对她点下头，无声的离开。 外面的天色更亮堂一些，苏小雪整理好衣服头发，来到楼下大堂。 小二热情迎接，“苏姑娘，您的牛车都在后院，草料和水都喂饱了。” “多谢。”苏小雪要付钱。 小二摆手，“衙门的人已经付过了。” “好吧。”苏小雪也不客气，坐在靠路边的窗口，喝茶等牛车主人们赶到后，一起回芦山村。 方婆子虽然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听见她回来的动静，急忙跑出来迎接，担忧的拉住她的胳膊，问道：“都好吧？” 苏小雪心里那片暖意更旺盛了，“都好。” 她倾身过去，包住方婆子，享受着。 方婆子揉揉她的后背。 苏小雪不禁叹道：“你要是我的娘亲，该多好啊……” 后背上的手瞬时顿住了。 苏小雪心一抖，不会是太唐突了吧？ 第一百零六章 认干亲 “方婆婆，不好意思……”她有些局促，回想以前还处处防备着人家。 在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后，真心换真心，不知不觉间没了防备，还当人像家人一样看待。 但方婆子人好热情，也不代表愿意有更亲近的关系。 苏小雪忐忑的往后退开，有点不敢看方婆子的脸。 “想来天不怕地不怕，敢闯敢干的苏小雪，居然害羞起来啦？”方婆子笑吟吟，伸手抚摸一把她的脸颊，“我儿子过世，孙辈们与我不亲近，有你这样乖巧的干女儿的话，我真是巴不得呢。” 苏小雪眼中的不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激动的泪光。 “方婆婆，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傻孩子。”方婆子重新抱住苏小雪。 苏小雪满心欢喜，“那我们挑个好日子，做一顿好酒好菜，正式的认干亲吧？” “好。”方婆子一口答应，“不过这大喜事，不如请村里人一起热闹吧？” 苏小雪明白她的用意，趁着喜事和村里人多走动，拉近关系。 想要做好生意，好名声与人际关系非常重要。 苏小雪点头，“好啊！” 方婆子笑眯眯的拉着苏小雪的手进屋，“你先休息，睡醒了我们再商量怎么办这个酒席。” “可是我进了不少货回来。”苏小雪一手拍在箩筐上，“我把城北杂货店里能用的东西都买了，县城不知道要被封到几时，城外的人买不到生活日用之物，一定会一窝蜂的到我们这里。” “我里整理就好。”方婆子握住她的双手，“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可是学到很多了呢！而且我认识些热心肠的村民，她们会帮我的。” 正说着，三个妇人走过来，热情对方婆子打招呼。 “方婶子，又进了不少货来卖啊？” 方婆子冲苏小雪挤挤眼，“你看，我很受欢迎吧？” “我都嫉妒了呢！” “那就快去睡觉，小心得红眼病！”方婆子玩笑道。 苏小雪拗不过她，付了钱给牛车主人，拜托他们帮忙卸货，再去和婉婉说笑几句后，往自己的小窝走去。 南山就在屋后，茂密的山林像是巨大的屏障，可以掩藏一切秘密。 想到那个熊汉就藏在山里深处，苏小雪有点小激动。 但她不敢贸然去闯，所以先回去睡觉。 她特意定了闹钟，打算只睡半个小时就过去。 半个小时后起来，感觉仍有点困倦，她赶紧喝了杯咖啡，回到杂货店。 店里，方婆子和那三个妇人正一边聊天，一边整理货物，有些空的货架很快被填满了。 随着日头升高，渐渐地有客人光顾。 “这么快就睡醒了？”方婆子惊讶的问道。 苏小雪和那三个妇人又打过招呼后，笑道：“我昨晚睡在客栈，很舒服的，所以真不用休息那么久。” 有人听说她昨晚在县城里，好奇的询问为什么封城。 苏小雪看周围的人都挺感兴趣，想了想，学着说书先生的模样站在收银台后，一拍桌上的算盘，清清嗓子，添油加醋的将昨夜的事说的惊心动魄，跌宕起伏。 不仅是店里的客人，路过的人也被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吸引而来，聚集在门口听。 “……如今，城内人心惶惶，生怕被当做那蔡三娘的同伙，大伙儿少去县城周边为妙啊。”她满怀关心的看过每一个人的脸。 众人看着居然有点感动？ 苏小雪坐下，喝水，听着大家交头接耳。 大家讨论的结果和她预想的差不多，都不打算靠近县城一步了，还要叮嘱邻村的亲朋好友也不要去。 可是家里缺米少盐的怎么办？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的货架，庆幸这里开了一家杂货店。 苏小雪一口气喝完水，干劲满满的整理货架。 这时候要庆幸杂货店老板毁约了，让她能够低价买下所有货物，足够应付好些天了。 唯一要头疼的是后续的进货渠道。 这个世界没网络没电话，没办法直接找到品牌代理或者批发大市场。 她可以花钱从网上订购一些稀奇东西，卖给有钱人图新鲜。 至于瓜果蔬菜与日用品什么的，由于物价上的差异，她得亏钱。 杂货店老板吃了那么大的亏，一个字也不肯说，需要她自己去挖掘了。 “要不，我去城里偷偷跟踪其它杂货店的伙计，看他们是从哪里进货的？”方婆子提议。 她俩对视一眼，无奈叹气。 县城被封了，上哪儿去跟踪人？ 方婆子一拍手，“我去州城，还可以帮你打探一下刺史府的消息。” “打听进货渠道就好，刺史府的事有人去办。”苏小雪怕方婆子遭遇危险。 “别担心，我这人其实贪生怕死，要是觉得不对劲，保准第一个跑了。”方婆子笑道，安慰似的拍拍苏小雪的手，“不过现在呢，还要带上你和婉婉一起跑。” 苏小雪笑了。 “好了，忙完这两天，就让我去跑一趟吧！”方婆子认真的对她点点头。 “那一定要万事小心啊！”苏小雪关切的叮嘱道。 方婆子应道：“会的。” 苏小雪整理好货架，去农田施肥浇水。 她一颗颗的检查过雀花藤，在赵暄阳的指导下，宝贝们茁壮成长。 只要熬过几个月，她就要发大财了！ 到时候就能去做更多的事。 苏小雪美滋滋的想着，做事更加麻利有劲。 到了晚上，在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顾景贤和小梨出现了。 “可以去南山了吗？”苏小雪急切的问道，拎起桌上一直竹篮子，揭开盖布给顾景贤看，“这是我准备的一些吃食，试试看能不能让他松懈点？” 顾景贤闻着食物的香气，“那人的警惕性高，你做那么美味，他也会不识趣的。” 苏小雪背过身，“我看是你想吃吧？” “确实，我肚子饿了。”顾景贤揉着自己的肚子，眼巴巴的看着她。 苏小雪拿起一只鸡腿，在他面前晃晃，“想不想吃呀？” “很想。”顾景贤微笑点头。 苏小雪吐吐舌头，把鸡腿放竹篮里，“就不给你吃！” 顾景贤叹气。 苏小雪忽然有点不忍。 第一百零七章 可以当同伴吗？ 她轻咳一声，“这样吧，如果他不肯吃，为了获取他的信任，你就陪着他吃。吃饭闲聊嘛，容易放松心情。” 顾景贤转身往外走。 不高兴了？苏小雪心里打起小鼓，追上去问道：“跑那么快干嘛？” “为了吃上这一口鸡腿，我可不得快点上山？” 苏小雪瞪他，居然耍她！ 顾景贤温柔一笑，向她伸出手，“我来提着吧。” 苏小雪也不客气，把竹篮子交给他，“方婆婆，麻烦你照看婉婉。” “你们放心做事吧。”方婆子在他们走后，立刻关上院门，插上门栓，吹灭屋子里的蜡烛。 阿黄在农田边，芝麻在院子里溜达，一旦有风吹草动，她立刻能知道。 披着月色，一行三人悄无声息进入南山。 在一些树根处，有很难引人注意的标记，顾景贤顺着这个往山林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走，草木越是茂盛，遮天蔽日的树木让月光只能透漏下来一丁点，睁大了眼睛后好不容易才能稍稍分辨周围的情况，还有些古怪的兽叫声在耳边回荡。 顾景贤拨开一片挡路的藤蔓，轻声对苏小雪说道：“从这边走，小心被绊倒。” 苏小雪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走过去，脚底上不仅是泥土枯叶，还有一些小的树根和藤蔓，以及特别硌脚的石子。 “嘶——” 石子扎在脚底板上，钻心的疼。 顾景贤扶住她的胳膊，“拿我当手杖好了。” “没事。”苏小雪摇头，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 看她坚强又倔强，顾景贤无声的叹息，看向小梨。 姑娘家之间，更容易亲近一些。 小梨直接挽住苏小雪的胳膊，“我们俩一起走，如果遇上野兽，我好立刻带你逃跑。” “顾景贤怎么办？”苏小雪脱口而出。 顾景贤抿着嘴唇，按下笑声。 小梨道：“他腿那么长，跑得很快的，不用担心吧。” “也是，哈哈……”苏小雪干笑，“我们快走吧。” 她没有推开小梨，两人像亲姐妹一样亲密。 顾景贤安心点，加快脚步，默默为她们扫开前面的障碍。 七拐八绕，苏小雪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忽然听见前面一声低沉的熊吼。 她惊得刹住脚步，“我在芦山村好几年，没看见过真熊……” 顾景贤道：“别怕，是熊大。” 熊大？！那不真的是熊吗？苏小雪抓着小梨躲到旁边的树干后边，“遇到熊绝对不能硬砰硬，它一巴掌就能打死你，只要屏住呼吸装死就行，熊爱吃活物，死了不香。” 顾景贤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聪明啊！”苏小雪招手，“你快过来，不然熊能一口吞掉你这么个鹌鹑似的小书生。” 鹌鹑似的小书生？小梨将顾景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就算是武将或军中，这样颀长英挺的身姿也是少见的，哪儿像鹌鹑了啊？ 她忍不住掩着嘴巴窃笑，苏姑娘这是很关心顾公子的生死安危啊！ 顾景贤径直往前走去，“昨日从你牛车后面冒出来的壮汉，长得像熊一样，很巧的是他就姓熊，家中排行老大。” 原来如此。苏小雪有点小尴尬，若无其事的从树干后面出来，跟上顾景贤的脚步。 顾景贤轻声道：“谢谢你提醒我，也许以后有用。” 苏小雪的尴尬感减少了些，但摇摇头，“还是免了吧，一点儿也不想遭遇能把人压成肉饼的大熊。” “承你吉言。”顾景贤笑道。 苏小雪干咳一声，“快点带路啦！” 顾景贤拨开一丛茂密的灌木，一个山洞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洞口矗立着一个高大如山一般的声音，暴躁的踢踹着地上的枯树枝，发出一阵阵咆哮。 这人不会有精神疾病吧，那还可以做消灭狗官的同伴吗？ 苏小雪迟疑着，不敢贸然上前。 顾景贤两根手指放在嘴边，发出两声鸟鸣。 奇异的是熊大居然安静下来，一双大眼横扫而来，紧接着迈步往顾景贤冲来。 脚下的震动，有种即将天崩地陷之感。 苏小雪捏了一把汗，不由地向顾景贤伸出手，想把他拽回来。 顾景贤临危不惧，一动不动的站立在原地，淡然的面对着如同猛兽一般的男人。 “你！”熊大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的地方，猛然刹住脚步，瞪大一双熊眼盯着顾景贤，“三娘怎么样了？！” 湿热的气息喷在顾景贤的脸上，伴随着数日没有洗漱的酸臭味。 顾景贤依然不动，脸上连一丁点嫌弃的意思也没有，“蔡三娘还活着，在查清楚真相，抓到同党之前，县令不会让她死的。” “那老许和我弟弟呢？” 顾景贤沉默了一下，“都死了。” 熊大瞬间再度暴怒，一拳头锤在旁边树干上。 苏小雪眼睁睁的看着那棵树被熊大一拳头打折了！ 小梨崇拜的说道：“顾公子这份处惊不变的气态，真叫人钦佩呢。” “等等……”小雪皱眉，忽然意识到以顾景贤与小梨的身份，两人怎么可能交好？ 莫非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小雪不由地看一眼小梨。 小梨笑眯眯的看着她，“对吧，苏姑娘？” “看看情况吧。”苏小雪赶紧看向顾景贤。 他把那两个人是怎么死的，仔细告诉熊大。 “老许这个狗日的东西！”熊大抱住这段的树干，狠狠地扔出去。 不远处是悬崖，树干掉下去了。 顾景贤语气淡定中带着些安抚的意味，“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生气上，不如为蔡三娘的生死着想。” 这句话，让熊大又安静下来。 他一双眼睛血红，抓住顾景贤的肩膀，“要怎么样才能救出她？” 苏小雪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生怕熊大一时情绪失控，直接把人撕碎了！ 小梨安慰道：“别怕，如果不对劲，我会去保护顾公子的。” “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应该的。”小梨笑了。 月色下，她的笑容如她的名字一样，清甜的。 苏小雪心里又涌起怪怪的感觉。 第一百零八章 冤情 她急忙转开视线，望向顾景贤。 “想要救她很难，但如果值得一救，我愿意冒险尝试。” 顾景贤这话说得很冷漠无情，但是熊大没有暴怒，沉声问道：“她当然值得，她是我……” “你心爱的人吗？”顾景贤问道。 熊大的脸诡异的更红了一些，不自在的干咳一声。 顾景贤当他是默认了，“为了最爱的人，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苏小雪感到这句话意味深长，还没咂出其中味道的时候，顾景贤转头看来。 他们四目相对。 不用说话，苏小雪自然明白眼神的含义。 顾景贤只看了一眼，便继续面对熊大，勉强提起竹篮子，“看来要说的事情很长，不如坐下来边吃边喝边说？你也饿了一天了，蔡三娘知晓，会很心疼的吧。” 熊大的眼睛里涌起泪光。 “来吧。”顾景贤的声音像一汪带着暖意的泉水涌入心间。 熊大的情绪缓和不少，松开顾景贤的肩膀，转身回到山洞口，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你带了人来？” “是。”顾景贤招手示意。 苏小雪和小梨大大方方的走出来，聚集在山洞口。 这里只有一片一人高的杂草，熊大不敢点火，但有清冷的月色落下来，好歹能看清楚一些了。 熊大打量着她俩，有点意外居然是两个女人。 在顾景贤把食物从竹篮子里拿出来的时候，熊大忽然问道：“这两个女人里，就有你最爱的人吗？” 顾景贤放下鸡腿，看向熊大。 “我说对了？”熊大问道。 苏小雪忽然觉得熊大的眼神有点可怕，冷冰冰的带着嗜血的意图，好像会在顾景贤确定的一瞬间，将他心爱的人撕得粉碎。 保住小命为上，其它哪管的了那么多了！她忙说道：“男女在一起就一定是那种关系吗？我们都是顾公子的手下人！” “是吗？”熊大盯着苏小雪。 苏小雪淡定的点头，“不然呢？” 熊大忽然指着她的脸，叫道：“我想起你是谁了，昨日在城门口，顾景贤掀翻桌子，保护的人就是你！”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他记住了这张唇红齿白，如桃花一般娇艳秀丽的脸庞。 “没错，我看清楚了，顾景贤自己不躲，第一个要保护的人就是你！” 仿佛野兽发现了捕猎对象，熊大气汹汹的起身。 顾景贤偷偷按住苏小雪的手。 就在这时，小梨猛然起身，气势不输任何人的站到熊大与苏小雪之间，“你看错了，那个人是我。” 苏小雪一愣。 熊大冷哼，“你当我是瞎子吗？！” “这倒不是。”小梨摇头，“当时灯火昏暗，所以你没看清楚。” “哦？”熊大盯着小梨的眼睛。 小梨没有露出半点心虚，回瞪了会儿熊大后，转身来到顾景贤的身边，暧昧的勾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吹起，“对吧，景贤？” 苏小雪知道小梨是为了保护她而在演戏，可看着抚在顾景贤肩膀上的手，心里乱麻麻的。 顾景贤不置可否，端着一股架子，只淡淡的笑了下。 看似是对小梨，但是眼神瞟向苏小雪。 这眼神像是一粒石子，投进苏小雪的心间，泛开一圈圈涟漪。 “真的是我看错了吗？”熊大苦恼的抓抓头发。 “是啊。”小梨肯定的点头，“你不要乱点鸳鸯谱，坏了我们的合作好吧？” 熊大到底是担心蔡三娘的安危，忙转开视线，看着香喷喷的红烧鸡腿，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 小梨道：“都是晚上刚做的，你快吃吧。” 熊大强忍着没动，迟疑的瞪着顾景贤。 顾景贤泰然自若的拿起一只鸡腿，先闻了闻香气，然后大口撕咬下一块肉。 熊大看他嚼了嚼就咽下去了，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只鸡腿，两三下就啃得一干二净，连骨头都要嚼碎了咽下肚，“与三娘的手艺相比，差了一点。” 苏小雪无所谓，重要的是熊大肯吃肯道出实情。 这时候，小梨松开顾景贤，乖巧的坐在一边，她的心登时平静了不少。 熊大又拿起一只猪肘子，没吃，“三年前，我们奉饶州刺史之命，负责押送大批贡品进京，给皇上贺寿，路过安州之时，遭遇山路塌陷，不得不改道，一个砍柴老翁为我们指路，没想到……” “那老翁是贼匪假扮，将我们引入陷阱！我们走到一处山谷时，天上降下箭雨，我们人虽然多，但死伤惨重，好不容易逃出去的兄弟也遭遇追杀。” “最后只有七个兄弟侥幸逃脱，我们准备去报官，无意撞破抢劫贡品一事，居然是安州刺史与吉阳县令共谋！我们急急忙忙逃走，想要报官，没想到半路上发现我们成了劫走贡品的通缉要犯。” “我们赶紧回饶州，想要伸冤，可是我们的家人全部被抓走，有的受不住刑罚已经死了，剩下的被押送去了的京城……一个兄弟去刺史府，可刺史根本不信，将他也抓了起来，打了个半死……我们方才明白，丢失贡品的大罪，刺史需要其他人来顶罪！” “我们再去救家人，却因为一来一去浪费了时间，他们在半路上就熬不过折磨，先后死去了……我们巧遇同样被一些狗官害得家破人亡的人，建了山寨，劫富济贫，伺机找狗官报仇雪恨！” 说完时，熊大已经泣不成声，肘子也掉落在地上，他无心捡来吃。 “有何物可证明你们的身份？”顾景贤冷静的问道。 熊大从怀里摸出一块铜牌，“我原是饶州军的一个小伍长。” 顾景贤接过来看，铜牌两面都被打磨过，上面的字与花纹都不清楚了。 这东西，根本证明不了身份了。 熊大叹道：“我们不舍得丢掉铜牌，但是为了保命，只好磨掉上面的字。” 顾景贤翻过铜牌，看到底部有一道裂痕，上面还有暗沉的褐色痕迹。 熊大道：“也多亏这块铜牌，帮我挡住了一支冷箭，否则我哪里可能活到今日？” 苏小雪看顾景贤有些犹豫的看着铜牌，于是凑过去看，从痕迹与新旧程度上来看，是有几年的时间了，绝不是新近造假出来的。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顾景贤，后者将铜牌还给熊大，“我信你。” 熊大眼里的泪光更闪亮。 顾景贤又问：“那蔡三娘呢，她是何人？” 在熊大的故事里，没有蔡三娘。 熊大迟疑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她是王家灭门惨案里，唯一的幸存者。” 第一百零九章 我要她留下 三个人皆是一惊。 不过王是大姓，有钱人家也不少见，所以顾景贤问道：“三年前，城北王富商家一夜间被贼匪灭门的那个王家？” 熊大点头，“就是这个王家。” 顾景贤与小梨对视一眼，问道：“可蔡三娘自幼漂泊流浪，六七年前来到安州，很多人都见过她，王家小姐是如何变成蔡三娘的？” 熊大眼神飘忽，“自然是有办法了。” 顾景贤追问道：“王家灭门惨案，你知道多少？” 熊大面露难色，有点顾忌的飞快看他们一眼。 他有点后悔冲动说出三娘的真实身份，害怕稍有不对，会害了她。 小梨从怀中摸出一物，递给熊大，“你可以相信我们的。” 熊大看清楚，“你居然是……” 小梨点头，“你放心，我们是唯一可以帮助你们伸张冤屈的人了。” 熊大又看向顾景贤，“这么有能耐的女子，难怪和顾公子是一对……” 顾景贤咳嗽一声，打算熊大的话，“熊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多一刻耽误，蔡三娘便多一份危险。” 苏小雪听顾景贤打断熊大，没让他道出“一对什么”，心里感觉舒服点儿了。 顾景贤看她一眼，勾了勾唇角。 好像被看穿小心思，苏小雪脸颊一烫。 幸好背对着天色，就算脸红了，顾景贤也看不出来。 那边，熊大听顾景贤这么一说，不敢再迟疑下去，一股脑的说出蔡三娘的身世。 原来，王家行三的女儿自小爱好做菜，以孝敬爹娘。 起初她跟随家中厨子学习，渐渐地觉得厨子能教给她的东西不多了，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初到安州的蔡三娘。 她欣赏又佩服蔡三娘的本事，就算福和楼在隔壁县，一来一回要两个时辰，也阻止不了她那颗好学的心，渐渐地还和蔡三娘成了好姐妹。 本来日子过得快快乐乐，哪知道天降横祸。 那夜，王小姐请蔡三娘在家做客，睡前她们打算喝一碗甜汤时，蔡三娘阻止她，说是汤里加了料。 她们跑出厢房，惊愕的发现家里大部分人都晕倒了，不省人事。 蔡三娘说，很可能是水井被人下药了。 在她们还未做出其它反应之前，一伙穷凶极恶的蒙面人闯进来，见人就杀，到处放火。 蔡三娘赶紧掩护她逃走，但是半路上她们走散。 她躲到福和酒楼，过了一日，惨案传到隔壁县，才知道一家人被杀。 蔡三娘为了保护她，竟然披上她的衣衫，假扮成她吸引蒙面人往反方向去，但是没能跑多远，就被追上，残忍杀害。 而蒙面人已经逃之夭夭，没了踪影。 王小姐悲痛万分，心知这伙人十有八九是王家的仇人，自己贸贸然回去一定会被人认出并杀害，于是涂黑了面部，假扮成蔡三娘回吉阳。 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巧，她回到吉阳，但衙门已经草草将尸首都扔到了乱葬岗，她偷偷去祭拜之时，遇到熊大。 当时，熊大刚撞破刺史与县令的阴谋，要赶回饶州。 他发现她是王家小姐，但也知道劫案与她无关，而且刺史与县令更是凶残的杀人灭口，颇有点相互怜惜之意。 他们决心一起报仇后，熊大送她回隔壁县，从此之后冒充蔡三娘的身份。 因为王小姐与蔡三娘本就有三四分相识，身形也一样，加上蔡三娘天生肤色黑，又是一直埋头做事的性格，所以其他人竟是一直没有看穿她的身份。 安州刺史与吉阳县令恐怕都难以想到王家居然还剩一个活口！ 隐姓埋名三年后，因为一直找不到刺史与县令劫走贡品、灭王家满门的证据，趁着厨艺比试，王小姐准备靠厨艺引起狗官们的注意，下毒毒死他们。 熊大知道她的打算后，和两个同伴赶到吉阳。 如果王小姐失手，熊大立刻带她远走高飞。 苏小雪有些唏嘘。 熊大说完后，立刻抓住顾景贤的手，“我都说出来了，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救出三娘？” 顾景贤道：“我会叫人假扮成同伙，再度劫狱，趁乱时用死尸调换蔡三娘，并放火烧了，届时一具焦尸，也无人能看出不是真的蔡三娘了。” “你们有办法劫狱？”熊大沉声问道，“老许与我弟弟的武功都不低的……” “我既然这么说了，就不会失手。” 顾景贤捡起地上的肘子，剥去沾了泥土的皮，撕下一块卤得入味的肉放入嘴巴里，将剩下的递给熊大。 “既然她是王家唯一的活口，能够指证当晚行凶之人不是一般贼匪，我自然要她活着了。” 熊大听了这话，才接过肘子，“我真想再吃到三娘做的红烧肘子。” 顾景贤道：“我也很想见到你们山寨的人。” “救出三娘，自然可以见到。”熊大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 他知道很快可以和三娘相见，他不能因为不吃不喝而弄垮身体。 他还要带着三娘报仇雪恨，恩爱一辈子呢！ 风卷残云一般，几个碗碟都空了，连汤汁都不剩。 顾景贤有些惋惜的看着空荡荡的盘子，想着回头找个借口，再吃几回小雪做的饭菜。 “夜已深，我们不便久留，一有消息，便会来告诉你。”他对熊大拱拱手。 熊大问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消息，我能做些什么？” 顾景贤道：“你身形高大，太惹人注意了，且县令派人四处搜寻你，暂时留在此地。” “不行！”熊大断然拒绝。 顾景贤眸中闪着冷光，喝道：“你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死吗？” 像是一道闪电，劈进熊大的脑子里，他浑身狠狠一颤，不可思议的望着面前看似斯文的书生。 愣怔了片刻，他忽然笑道：“难怪年纪轻轻，如此有能耐。” “过奖了。”顾景贤客套的拱拱手，起身，“告辞。” “慢着。”熊大却又叫住他们。 顾景贤微微蹙眉，问道：“还有何事？” 熊大的目光在苏小雪和小梨身上来回两下，“我要她留下。” 第一百一十章 动手的时间 熊大抬起手，缓缓指向一个人。 是小梨。 “为什么？”顾景贤问道。 熊大也起身，试图用身高给他们压力感，“我怕你办不成事，选择把我卖了，谋求更大的利益。所以，你必须把你最爱的女人留下来，救出三娘，我就放了她。” 虽然暂时成了一路人，可在这么暴躁的人手里，苏小雪不免为小梨的安危感到担忧。 本该被熊大强留在这里，是她啊。 怎么能让小梨代自己受罪？ 苏小雪往前迈出一步，忽然胳膊被人抓住。 左边是顾景贤，右边是小梨。 小梨先松手，顾景贤不做痕迹地轻轻一拽，把她拽向他。 不能这样……苏小雪拼命用眼神示意。 顾景贤稍稍摇了下头。 “行啊。” 在他们无声交流之际，小梨已欣然答应。 “爽快！”熊大满意了。 苏小雪不由叫道：“小梨？” 小梨冲她眨眨眼，对熊大泼下一盆冷水，“不过，我忽然消失，必会引起县令猜疑，你给我半天时间。” 熊大隐隐冒出怒火，“你耍我？” “我怎么会耍你呢？”小梨无奈叹气，“可我天天在县令面前晃，乍然消失，你觉得县令会怎么想呢？” 熊大“吭哧”喘两声，想明白了，“好，我等你到明天中午，如果你没有出现，我一定杀下山，洗劫了芦山村。” 顾景贤立刻开口道：“你忘了你心中的正义了吗？！” 熊大顿时泄气了。 顾景贤沉声道：“你若是伤害无辜，我定不会轻饶你。” 熊大看到他眼中冷冷的光芒犹如刀锋，居然心颤了，“我说的气话。” “你该冷静一点，否则迟早要害死自己。”顾景贤一甩袖子，示意苏小雪和小梨一起下山。 熊大跌坐在地上，望向天际一轮孤月。 不知道三娘此刻是否也在看着同样的天空？ “太危险了吧？”在走出一段距离后，苏小雪担忧的开口，“熊大情绪变化不定，万一误伤了小梨，我心中有愧……” “小雪，原来你是知道的。”顾景贤含笑说道。 “啊，知道什么？”苏小雪迷茫的抬头望向他。 银白的月色下，顾景贤俊秀的脸庞如白玉一般，散发出温润光华，那一抹笑是如此的温柔深情，一眼望去都会舍不得挪开视线。 “你说呢？”顾景贤反问道。 苏小雪呆呆的眨眨眼。 小梨窃笑，伸出左右手，举起一根手指分别指向他俩，“当然是你们两个……” 她转了转手腕，两根手指贴到一起。 “这样啦！” 苏小雪顿时闹个大脸红，“胡说什么……” 她怎么就下意识的认为“顾景贤最爱的女人”是自己呢？ 顾景贤一脸无辜，“我可没说什么呢。” 苏小雪轻推了他一把，“还想不想吃夜宵了？” “有夜宵？” “当然啦，如果一路废话，走得慢了，可就没有了呢。”苏小雪加快脚步。 顾景贤赶上去，为她扫开挡路的树枝。 苏小雪问道：“且不说熊大，你要怎么骗过县衙的人？” 小梨道：“潜伏在安州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哦。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是有替身的。” 苏小雪看她是铁了心的要去南山，琢磨着说道：“我要天天做好吃的，补偿你！” “那我有口福了。”小梨得意的向顾景贤晃晃脑袋。 苏小雪道：“还可以点菜哦。” “苏姑娘，你真是太好了呢！”小梨挽住她的胳膊，亲密的蹭了蹭。 她们的笑声飘进顾景贤的耳朵里，他回头看一眼。 小梨故意说道：“顾公子，不用吃醋啦。” “我不吃醋。”顾景贤自信的一笑。 “哦？”小梨拉长了语调，笑吟吟的注视着苏小雪，“看来有的人已经真情流露了。” “咳咳。”苏小雪假装没听见，抱怨道：“下山的路怎么这么不好走？” 顾景贤踢开地上的枯树枝，“苏姑娘，请。” 苏小雪握住小梨的手，“快走快走，下山吃夜宵了！” 她从顾景贤身边经过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斜瞥去一眼。 月色，为他的容貌增添更迷人的光华，明明是清俊斯文的眉目，却有了魅惑的魔力。 苏小雪此刻心里有许许多多的问题。 可是，依他们目前的相处模式来看，顾景贤不选择明说，应该是有他的苦衷。 他们要做的是维持现状？ 苏小雪收回视线，脸上重新堆满笑容，与小梨说说笑笑的下山去，回到杂货店。 傍晚，她揉了面团，打算早上做面疙瘩当早饭，现在便宜顾景贤了。 热腾腾的面疙瘩下肚，说不出的舒坦。 苏小雪看顾景贤快吃好了，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最后一轮厨艺比试的时候。”顾景贤没有隐瞒。 “胜算有多少？”苏小雪更关心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熊大他们傍晚出手，蔡三娘已经逃出升天了。” 苏小雪盯着顾景贤的脸庞，那上面好像写着百分之百的自信。 “虽然我别怪泼冷水，但是……如果计划失败，如何逃脱想过了吗？” “这段时间，我们对县衙的布局已经了如指掌。” “难怪会在犄角旮旯的地方遇见你。” 顾景贤不舍的吃下最后一块面疙瘩，问道：“今天店里的生意好吗？” “县城被封了，周边村里的人只能到我们这里来买日常所需的东西。”苏小雪不由地道出自己的烦恼，“可是，我和杂货店老板闹翻了，至今还未找到合适的进货地方，眼见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 顾景贤慢条斯理的擦嘴。 苏小雪想到他近来要烦救出蔡三娘的事，后续安顿他们也够头疼的了，还是别拿这点小事麻烦人家了。 “不过，方婆婆打算去其它县或者州城，看看其它杂货店是从哪里进货的。” 顾景贤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卷文书，“这些地方，你挑挑。” “嗯？”苏小雪接过一看，是各种小作坊售卖物品的种类、价钱与老板的名字、性格喜好，连哪些店从他们这里进货都写得明明白白。 第一百一十一章 保送冠军 顾景贤道：“我做县丞，弄到这些轻而易举。” 虽然这样说，但顾景贤的工作效率也太高了吧？ 苏小雪满心惊喜，“欠你个人情，你想要我怎么还？” 顾景贤指着碗，“还有吗？” “当然！”苏小雪又给他盛了一碗。 顾景贤道：“这就当还了人情。” “这么简单？”苏小雪不好意思。 顾景贤点头，“你右手受伤，揉面很辛苦的。” 苏小雪看他那么爱吃面食，琢磨着每回碰见，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做些给他吃。 “在想什么？” 苏小雪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好像多看了顾景贤几眼，忙搪塞道：“我在考虑进货的事情。” “明天再考虑也不迟。”顾景贤特意带来小作坊的资料，便是希望她的注意力放在其它事上，而不是为救出蔡三娘的事操心。 苏小雪“嗯”了声，埋头归拢好资料。 顾景贤与小梨吃完面疙瘩后，趁着茫茫夜色，悄无声息的离开。 厨艺比试的决赛在五天后，这期间苏小雪没再上南山见过熊大，只有小梨每天会偷偷下山来，从她这里拎一篮子食物回去。 她便专心忙着打理农田，经营杂货店。 吉阳县城依然大门紧闭，她趁机多搞点优惠活动，由客人们一传十十传百，把名声打出去。 因为杂货店货物种类比较齐全，又物美价廉，所以迅速得到了大家的喜欢，天天顾客盈门。 虽然有麦冬来帮忙，但是总麻烦人家也不好意思，而且也不是天天能来，苏小雪意识到得请人手帮忙了。 可是有个外人在，就算让顾景贤去山脚下的破茅草屋谈事情，还是觉得不太安全。 “先请个兼职的，帮忙整理货物。”苏小雪如此琢磨着。 方婆子点头赞同，进货和收钱方面也不方便让外人来做。 最好是在庐山村里找，方婆子和一些妇人打好关系，通过她们看看村子里有没有不错的人选。 在厨艺比试这天，县城大门依然紧闭，苏小雪照常进城，来到群英楼时，发现只到场了一个厨子。 本该有六个人参加决赛，除去蔡三娘，共有五个人才对。 直到县令和观众们陆续入座，顾景贤当众宣布其他四个人被取消参赛资格。 她猛然明白，另外三个厨子都是外地人，也可能根本没有被县令收买，为了防止第二轮的意外出现，所以被拦在城门外，哪里能参加比试？ 苏小雪看向自己唯一的对手，他带着点巴结讨好的意味向她点点头。 好了，这人是县令的走狗。 苏小雪知道，自己这是被保送冠军了。 她又偷偷的看向顾景贤。 他眉眼淡定从容，仿佛一汪温柔的深潭将人轻轻包裹。 比试开始，也是救出蔡三娘的时候。 他那么镇定，是在无声的告诉她，万事俱备，一定成功过。 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免得被县令看出端倪。 尽管比赛变得毫无意义，但是苏小雪依然根据给出三个必选食材——橘子皮、山楂和蒲公英，精心做出三道菜。 橘皮粥、山楂红烧肉和蒜泥蒲公英，都是有治疗的功效，简单好做又美味。 另一个厨子随便应付，所以苏小雪的冠军毫无悬念。 县令笑呵呵将专门打造纯金锅铲和丰厚的奖金交给苏小雪，“恭喜苏姑娘，你还将代表我们吉阳县去刺史府，操办老夫人的寿辰，为我们吉阳争光呢！” 苏小雪早就料到了，堆着满脸假笑，答应下来。 “县令，大事不好了！” 在一片喜庆的爆竹声里，一名衙役慌里慌张的闯入大堂，直接冲上了舞台。 县令脸色一变，“怎么了？” “有人来劫走蔡三娘！” 苏小雪的心猛地一跳，感觉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她假装事不关己，冷漠的看着。 县令惊愕，“怎么会在大白天就动手，现在人呢！” 衙役战战兢兢，缩着肩膀，“已经……已经被劫走了……” “荒唐！”县令恼怒的一脚踹翻衙役，“回衙门！” 他率领衙门众人匆匆而去。 顾景贤从苏小雪身边经过的时候，递去眼神。 回芦山村，小心。 苏小雪看懂了，默不作声的收好锅铲和银票，叫上负责接送自己的衙役，要回芦山村。 “苏姑娘，怎么这么着急走啊？”县衙师爷在马车即将启程时，忽然跳上车辕，安安稳稳的坐着，像是要和她一起回去。 苏小雪搓搓肩膀，假装有点害怕，“第一天封城的时候，我被人陷害，差点被当成蔡三娘的同伙。现在出这种状况，我可不敢继续留在这里了。” “是吗？”师爷望向街头。 顾景贤策马而去的身影十分恣意潇洒。 苏小雪又道：“我们家的杂货店这些天生意好得不得了，我得赶紧回去帮忙呢。而且城中富商大户们都欣赏我做的药膳，我的药膳馆子也得筹备起来。” “这么忙，苏姑娘家缺人手的话，尽管和我说，我调拨衙门的人去帮你？” 苏小雪有点嫌弃的摆手，“那伙衙役粗手粗脚的，我真怕摔破东西，算错账。” 师爷笑道：“哪儿啊，也有聪明得力的。” “真的呀，那太好了！”苏小雪先是欢喜，接着露出苦恼的神色，“可我们杂货店是两个女人经营，有个男的跟着我们一起，怕是会传出闲话呢。” “对哦。”师爷像才意识到不太好，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是我失礼了，不过么，衙门里的丫鬟也多的是。” 苏小雪想到了小梨，但是她潜伏在衙门里做内应，还有很多是要做，不能把她带去芦山村的。 “比如，和你十分投缘的小梨。”师爷嘴角藏着坏笑。 苏小雪后背忽然冒出冷汗，这时候小梨在南山，留在县衙的是替身假扮。 偏偏师爷提起小梨，有种被识破的感觉。 “怎么样啊，苏姑娘？”师爷追问道。 苏小雪镇定的笑道：“小梨迷迷糊糊的，做事不利索，我可不敢叫她帮忙搭理杂货店。而且不是说她勾引过顾景贤吗？就让她留在县衙，烦着顾景贤，我看着可高兴了。” “哦？”师爷摸着胡须，“原来苏姑娘挺讨厌小梨的，怎么平时跟她相处挺不错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盯死 “嗐，这不是为了在衙门里竖立个好形象吗？”苏小雪颇为苦恼的揉着眉心，“可不敢给大家以为我是个背靠县令的草包呢。” 师爷摆手，“苏姑娘真是多虑，县衙里的人都喜欢你呢。” “喜欢我什么啊？”苏小雪故作单纯与好奇的问道。 师爷笑道：“你人和善好相处，谁不喜欢你呢？” 苏小雪叹气，“可是我和大家相处不多，还有还多人都不认识，大家怎么就知道我是个和善人呢？” 师爷微怔，有点尴尬。 这丫头是傻，还是故意的？ 能不能不要把话逼到死胡同里。 苏小雪一点儿也不尴尬，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求知若渴的模样。 师爷硬着头皮，答道：“虽然接触的人不多，可灶间的大伙儿会和其他人提起你的好呀。” “原来如此啊——那师爷是怎么知道大家都知道的？”苏小雪又问。 师爷发现他们的对话越来越偏了，用力咳嗽两声，强行转回话题，“苏姑娘，你不喜欢小梨，尽管可以把她打发了，不必委曲自己的，由我来给你做主。” “可别！”苏小雪忙叫道。 “哦？”师爷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 看看，小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吧？ 苏小雪道：“忽然间把她从我身边调开，肯定会被人误解，不知道以讹传讹成什么样子呢。” 师爷潇洒的一挥手，“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家都知道是小梨自己造孽。” 苏小雪摇摇头，“我只有打算，不劳师爷操心了。” 师爷道：“苏姑娘，别跟我客气。” “没和你客气。”苏小雪干脆摆出有点不耐烦的神色，“我们为什么要一直讨论小梨？我今天拿到比试第一名，师爷怎么不恭喜我？” 师爷打量着苏小雪，能从她的眼睛看出厌烦。 没能找到一点心虚与慌张。 他有些不爽，“我以为苏姑娘听腻了恭贺的话语呢。” “哦。”苏小雪一脸冷淡，认真的欣赏起自己的金锅铲，“师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师爷干笑，“没有了。” 苏小雪发现师爷根本没有下车的意思，难道他要跟自己回芦山村一探究竟？ 救出蔡三娘后，定会直奔芦山村藏匿，小梨和熊大都在，万一露出马脚…… 她不能拿大伙儿的性命安危来赌。 苏小雪东张西望，小小的县城又戒备森严起来，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那……是要我送你回衙门吗？”苏小雪抬下巴，示意他看看前面的路，“蔡三娘出事，衙门里一定忙成一团了，怎么少得了您？” 师爷摆手，“蔡三娘的同伙穷凶极恶，见了衙门的人就杀，我保护苏姑娘。” “你会武功？” “……”师爷笑得更难看。 他想狡辩，苏小雪忙道：“您还是快走吧，万一伤到您，我可担待不起。” “不会的。”师爷眼珠子一转，神神秘秘的轻声对苏小雪说道：“暗处有武功高强的人跟着我们呢，不把你安全送回芦山村，县令非劈了我不可。” 苏小雪一听，只能见机行事了。 到了城门口，她虽然能出城，但是遭到了更加严格的搜查。 官兵的架势恨不得把小小马车拆开了，木板里头都看看有无夹层，再给她拼回去。 苏小雪懒散的坐在路边的茶摊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检查。 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瞬间，她飞快地看一眼县衙的方向。 蔡三娘逃到哪里去了？ 顾景贤扛住了县令的多番试探吗？ 搜查结束，日头已经偏西，没有消息传过来，这或许算好消息了。 回到芦山村，马车一停下，师爷头一个跳下车，背着手东张西望，来到杂货店门口，往里头打量。 苏小雪当师爷不存在，向众人展示自己的金锅铲。 和方婆子交好的妇人们齐声夸赞。 “小雪，你可以自己开个馆子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你做的美味？” “小雪真是越来越了不起了，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 “谢谢婶子夸奖，等挑出一个吉日，我认方婆婆做干娘，一定宴请你们，好好吃一顿。”苏小雪笑眯眯的欠欠身。 一听说她们要认干亲，妇人们更兴冲冲的聊起来，积极的要帮忙。 “呵呵，你们想的也太好了吧？”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横插进来。 苏小雪循声望去时，注意到师爷仍在到处打量，仿佛要从这巴掌大的地方挖出宝藏。 她暂且没管，看向说话的人。 一个年轻妇人挎着竹篮，站在店门口，一脸不爽的瞪着她们。 “哟，这不是顾家二儿媳妇吗？”妇人们用讥嘲的语气叫道。 “怎么还有脸往这边跑，不会是一边霸占着人家的遗产，一边赶人净身出户，还要一边厚脸皮跟人要银子养老吧？” 苏小雪记起来了，她是顾方泽的媳妇甘青青。 她嫁给顾方泽后，没少哄顾王氏开心，仗着有婆婆撑腰，时不时找顾景贤的麻烦，欺负原主。 应该是想把他们都赶出顾家，好和顾方泽独占顾家的一切。 自打顾王氏偷窃村里财宝的事情被曝光，婆媳关系交恶。 之后顾王氏与顾方泽都挨了板子，只能瘫床上养伤，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落在甘青青身上，再看她这边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心里跟吃了柠檬似的酸吧。 甘青青对上苏小雪的视线，毫不客气的嘲讽道：“都忘了苏小雪以前是什么德行了？在村里骗骗人小钱，混吃等死还行，搁这儿开店做生意，早晚赔死你们！” 有人听不下去，“这是有人红眼病犯了，我闻着味儿真是酸死了。” “酸，我有什么好酸的？”甘青青尖声笑道：“你们不知道吧，村头老何家是怎么忽然不得不变卖所有家产，躲到外乡逃避追.债的？” 里头似乎有一桩大故事，引起所有人的好奇。 连帮苏小雪说话的妇人都忍不住问道：“不是说他家儿子不小心得罪了一个帮派老大吗？” “呵呵，”甘青青瞪向苏小雪，“那就要问他为什么会得罪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害人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苏小雪。 苏小雪回顾原主的记忆，确实与一个姓何的年轻人有过一次往来。 那次记忆并不好，小何馋原主的美貌，拿大猪肘子引诱到偏僻的草垛丛里，就扒光自己衣服，抱住原主一边在身上乱啃，一边撕扯原主的衣衫。 原主被吓得立刻就跑了，此后躲着小何。 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何家连夜逃离芦山村，再无音讯。 “小雪，到底怎么回事？”看她沉默，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甘青青讥笑，“被人揭破了丑恶嘴脸，说不出话来了吧？” 小何杳无音讯，对峙不了了，还不是随便她怎么说？ 她昂起脑袋，故意大声说道：“苏小雪和何家儿子苟且时，索要金银珠宝，可是一般货色已经入不了她的眼了，非说要鸡蛋大的珍珠，才肯与何家儿子做那种事。” “何家儿子也是被鬼迷了心窍，居然真去找珍珠。他打听到有个帮派老大手里有，变卖大半家财求.购回来，不想竟然看到……” 她手指着苏小雪的脸，一脸愤怒。 众人被她勾起好奇心，纷纷追问到底看到了什么。 甘青青看着一张张无比渴望知道真相的脸庞，跺跺脚，“太无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呗？”苏小雪利索地剥开花生壳，将又脆又咸香的花生丢进嘴巴里。 甘青青一看苏小雪看猴戏的架势，一阵阵冷笑，“苏小雪，你这是死到临头，吃最后一顿饭呢？” “你别管我，你先说。”苏小雪抬抬手，示意她尽管说。 其他人看苏小雪一点儿也不怕的样子，想的不是她厚脸皮，而是另有内情。 “对啊，方泽他媳妇，你倒是快说啊！” 甘青青被催的，不得不继续说道：“竟然看到苏小雪坐在帮派老大的大腿上，嬉笑调情！何家儿子当场就发疯的要打死帮派老大，结果被打了一顿不说，珍珠被一脚踩碎，说是要磨成珍珠粉给苏小雪美容。” “苏小雪告诉何家儿子，自己根本不喜欢他，都是戏耍他的。何家儿子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后来又去找帮派老大报仇，又被狠狠打了一顿，帮派老大还放言杀他全家呢。” “起初，何家儿子不信，直到老何进城卖货时，被帮派的人围殴，半夜房子还烧着了，要不是家中老狗忠心，叫醒他们，只怕早就葬身火海了，老何家可不得连夜跑了？” 着火这件事，芦山村的人有点印象。 “不是他家灶膛的火没熄灭，火星子飞溅出来，点燃了稻草和柴吗？幸好发觉的快，火很快就灭了呀？” “这种事的真相，哪敢对外说啊！”甘青青重重的叹气，“苏小雪玩死了何家，现在拿你这个婆子寻开心呢，你还要跟着她发疯，落得倾家荡产，远走他乡的下场吗？” 众人看向苏小雪。 甘青青摆出好心的模样，拉住方婆子的手，闻言劝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您若是不想棺材本都给苏小雪骗光，赶紧和她断绝关系，卖了货物和房子，再去庙里拜拜，去晦气，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住吧。” 方婆子冷冷的盯着她。 甘青青感觉后脖子扫过一阵阴风，吓得连忙松手，退回到门口。 苏小雪拍拍手上的花生碎，“甘青青，你不去当说书的，可惜了。” “苏小雪，别往我身上扯，你是心虚了吗？”甘青青厉声问道。 她看大家的脸色，对自己的说的好像都信了七八分。 相信只要再加把力，方氏杂货店必定关门大吉，苏小雪再度沦落为芦山村的笑柄。 苏小雪没看她，而是问其他人，“为什么你们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众人互相看看，纷纷摇头。 “只知道何家儿子得罪人，但是我们从没见过有人上门寻仇。” “对啊，我们从来没看到过那个帮派的人出现在芦山村。” 苏小雪等大家差不多发表完，好奇的问甘青青，“你一个芦山村的普通村民，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细节的？” 甘青青浑身一僵。 “对啊，为什么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那么多，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几个妇人回过神，大为不解。 她们平日里自诩村里一丁点的小动静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苏小雪勾搭帮派老大，挑的两个男人大打出手这件事，她们怎么就一点风声也没听见？ 她们皱着眉头瞪向甘青青。 苏小雪在这时候火上浇油，“扒着人家家墙头看的，还是夜半跟踪人家的？顾方泽同意你半夜不回家，跟踪外面的男人啊？” 甘青青的脸色顿时一阵白一阵红，摇晃几下，叫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做的很隐蔽，意外被我撞破的！” “怎么就被你一个人撞破了呢？”苏小雪起身，来到那几个妇人身边，亲密的挽住其中一个的胳膊，“夏婶子向来热心助人，谁家有个困难，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夏婶子第一个上去帮忙，怎么夏婶子一点儿也不知道？” 夏婶子被当众夸了，不好意思又骄傲的摸摸苏小雪的手，“甘青青，收起你那点龌龊的小心思，不然在芦山村过不下去的是你们！我们可没忘记你婆婆偷东西的事呢。” “又不是我偷的！”甘青青脸颊通红。 夏婶子翻白眼，“你婆婆拿偷来的东西换钱，给你们吃香喝辣，你没享受吗？” “我……”甘青青噎住。 苏小雪端起一盆洒扫用的水，“甘青青，就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她直接一盆水泼到门外。 “啊——”甘青青尖叫着躲避，被石块绊着脚后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周围响起哄笑。 “苏小雪，你太恶毒了！”甘青青胡乱地抓起地上的石子和泥巴，砸向苏小雪，“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就没人知道自己做的恶心事吗！你这种贱人，早晚被天打雷劈！” 苏小雪摊手，“你刚还说和我做生意要亏掉棺材本呢，怎么现在就聪明的能瞒住一件事，只叫你一个人知道？” “眼红你的疯婆娘，还在这里丢人现眼。” “顾家闹出的笑话还少吗？幸好小雪离开他们家了。” “唉，连以前斯文有礼的顾景贤都与狗县令同流合污了……” 一听顾景贤也被捎带上，苏小雪不由地打断众人的议论，“谢谢大家的信任，把这种造谣生事的小人赶走就行，免得浪费大家今天这么好的心情。”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掌嘴 “这倒是！” 众人扭头，给甘青青一个眼神都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夏婶子“呸”一个口，“下回再来诬陷害人，我把你们顾家干的好事让整个安州都知道！” 她一扭头，热心的安慰苏小雪。 甘青青成了人人嫌弃的“垃圾”，连芝麻都跑到她面前，龇牙哈气，接着一泡猫尿落在她的裙子上，骚.味刺激得她尖叫起来。 芝麻欢快地跑回院子里。 “苏小雪，我和你没完！”她跳起来，指着店门，大骂道：“等你亏得血本无归，流落街头，没衣穿没饭吃的时候，我会看你的笑话！若是我心情好，赏你一碗狗饭！” “还不走？”苏小雪端起第二盆水。 “啊——”甘青青惊恐的捂住脸。 苏小雪只泼到了她脚前，飞溅起的浑浊水珠落在她的裙摆上，画下脏兮兮的星星点点。 甘青青今天出门买东西，想着顺便找苏小雪麻烦，也是穿戴上最好的衣裙和首饰，结果现在都泡汤了，她想死的心都有。 “苏小雪，你等着！你这个小贱人，早晚会有报应！”甘青青只能放下狠话。 她正要溜走，一道“慢着”如惊雷劈下。 师爷眼见着这件闹剧即将结束，发现自己没能搞点事出来，有点不甘心。 “你什么东西，干什么？”甘青青没好气。 师爷捋着胡须，“我是吉阳县令身边的师爷，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跟我这么说话？” 甘青青一哆嗦，刚要爬起来，结果又摔在泥地上。 师爷背着手，一身威严的气态将甘青青吓得僵在泥地上，“苏姑娘可是顾县丞的结发妻子，是县令的座上宾，怎么能任由你这么个混账东西诬陷辱骂？” 他故意大声说话，声音极有穿透力的飘进杂货店里。 店门口顿时出现人影。 大家都知道苏小雪去衙门做事，但看她平时和和气气，做事又勤快能干，想来是没有更深的关系了，自然是更有好感。 可是这位师爷一张口，怎么觉得古古怪怪的呢？ 好像在说苏小雪与县令、顾景贤的关系都非常不一般。 苏小雪嗅出阴谋的味道，摆手道：“我就是个做饭的厨娘，谈不上座上宾，师爷莫要折煞我了。” 师爷笑呵呵，“苏姑娘莫要这么看低自己，县令可是很赏识你的。” 苏小雪回头看眼杂货店，“今天生意忙，就不继续招待师爷了，请回吧。” “不着急。”师爷指着甘青青，“还没处置这个女人呢。” “那是你衙门的事，和我没关系。”苏小雪翻个白眼，转过头去。 师爷伸手挡在她的身前，“何家与帮派老大的恩怨，我可是知情人。” 苏小雪蹙起眉头，这个狡猾的师爷到底在盘算什么坏水？ “到底什么情况？”夏婶子忍不住问道。 师爷道：“何家父子染上赌博恶习，甚至跑去跟帮派老大借钱，结果输了更多，还不起钱，这才逃去外地。帮派老大到衙门告状，现今还没把何家父子捉拿归案呢。” 众人恍然大悟。 甘青青没料到有知情人在场，吓得手脚并用，想要逃走。 师爷大步上前，一脚踩在她的后背上。 甘青青猝不及防，脸庞与泥土来了个亲密接触。 “师爷饶命啊！”她惨叫道。 师爷温和的笑道：“我想起这件事，还是为苏姑娘说清楚好，免得被人说闲话。”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苏小雪堆起一脸假笑。 “不谢不谢，我有能帮到苏姑娘的地方，也是想尽一份力。”师爷盯着苏小雪，希望能博得她一些好感，降低她的警惕。 夏婶子感叹道：“可不是，人言可畏，幸好师爷知道这件事，不然就算我们信小雪，也怕无耻之人到处乱说呢。” “是呢是呢。”苏小雪对师爷欠欠身，“您真是我的大恩人了呢！” 师爷心头一喜，立刻指挥负责驾马车的衙役，“这妇人嘴巴心思如此恶毒，给我狠狠地掌嘴！” “不要啊！”甘青青惊恐的大叫着，扭动着身躯与四肢。 可越是挣扎，师爷的脚越是用力，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踩断了，痛苦的叫起来。 衙役问道：“多少下？” 师爷看向苏小雪，“打到苏姑娘满意为止。” 苏小雪心中响起警铃声，摆手道：“就按律法上说的来吧。” 怎么和顾景贤一个味儿？师爷略略皱眉，打量着苏小雪。 “师爷不记得律法了吗？”苏小雪故作惊讶。 “怎么会不记得呢。”师爷干笑，“打五十下吧，叫她记住教训，以后谨言慎行，不敢再犯。” 衙役领命，一手揪住甘青青的头发，把脑袋拎起来，不等她开口求饶，另一只手狠狠地抽下去。 清脆响亮的嘴巴子声在田野上回荡起来。 夏婶子拍手，“活该，顾家人都活该！” 苏小雪心里忽然有点惆怅。 顾景贤也姓顾，要怎么和顾王氏等人彻底脱开关系？ 只怕在查县令的这段时间，被绑定的越来越死，想要洗干净名声怕是太难了。 “苏姑娘，您开心了吗？”师爷不放过一丁点机会，表达这么做是为了讨好她。 苏小雪没有回答，因为有一道策马而来的人影闯入视野里。 师爷没等到回答，有点不悦。 再看她紧盯着自己身后，于是回头望去。 “顾县丞，您怎么来了？”师爷有些惊讶，按理说这时候县令会把他牢牢的绑在身边，查清楚蔡三娘和他有无关系才对。 顾景贤冷眼一扫在场众人，“蔡三娘及其同党从一处十分隐蔽的城墙破损处逃出来，有人看见他们逃向芦山村这里。我奉县令之命，彻查芦山村。” “什么？！”众人大叫，惊恐地往后缩。 顾景贤道：“既然师爷在此，协助我一同搜查。” 师爷稍微想了想，顿时明白这绝对是县令故意安排出来的，笑着领命，“小的一定鼎力相助。” “走吧。”顾景贤调转马头，不想他继续骚扰苏小雪。 “顾县丞，”师爷嘴角藏着一点坏笑，“咱们先把芦山村所有人都集合起来，然后找个信得过的芦山村人带我们四处看看。” “我不就是？”顾景贤猜出她的小心思。 “顾县丞离别家乡多时，说不定有不少您不熟悉的变化，所以还是请一直在村里的人带路比较好。”师爷又回头，装模作样的看看众人，最后视线定格在苏小雪的身上，“我看苏姑娘是最适合的人选。”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最危险的地方 “难道不是村长吗？”顾景贤指向匆匆而来的人。 师爷摇头，“相比之下，我更信任苏姑娘。” 他殷切的注视着苏小雪，仿佛只要她出马，一定能抓到蔡三娘和她的同党。 苏小雪似乎在看着他，但视线飘忽到了顾景贤那里。 顾景贤眯了下眼，示意她不要掺和进来。 “行吧，师爷如此厚望，我怎好叫您失望呢？”苏小雪点头。 师爷得意，“苏姑娘识大体，不愧是县令赏识的人。” “不过，能不能不把村里的大伙儿都聚集起来？”苏小雪恳求道。 “为什么？”师爷紧盯着她，“聚集起来，才好查！” 苏小雪摇摇头，担忧的望向店门口的乡亲们，“大家都是普通百姓，遇到这么一遭，容易引起恐慌。万一那伙人真的藏在芦山村，被惊动而选择鱼死网破，我们这里谁能打得过他？” 师爷想起被打死的几个衙役官兵的惨状，打了个寒颤。 苏小雪道：“我建议咱们还是低调点，若是能顺利抓到那伙人，到了县令跟前也能领赏呀，对不对？” 师爷差点就被说动了，但是他没忘记自己的打算—— 引起村民恐慌，借此让村民憎恨顾景贤，也让村民们知道苏小雪也是县令那边的人，由此疏远苏小雪，让她过得不如意。 顾景贤能坐视不理吗？ 他翻翻眼睛，“怎么会呢，不聚集起村民，怕是那伙人会抓了无辜村民做人质，我们更难办啊！” 苏小雪嘟囔道：“聚集起来，岂不是容易把我们一网打尽？” 师爷有点怕了。 苏小雪看他有点动摇了，继续说道：“事不宜迟，万一我们磨磨蹭蹭的，叫蔡三娘跑掉了，县令要找个出气的怎么办？咱们赶紧去搜查吧？” 师爷无奈的撇撇嘴，“走吧走吧。” 苏小雪向杂货店打手势，示意他们安心待在店里，不要随意走动。 夏婶子感叹道：“小雪虽然在县令面前得脸，仍然为我们着想，真是个有良心的人呢。” “所以，我会收她这么好的姑娘做干女儿啊？”方婆子趁机夸赞。 夏婶子等人点点头。 “哎呀——” 一声痛呼，打断她们的对话。 循声望去，只见苏小雪弯腰扶着右腿，直抽冷气。 “小雪，你怎么了？”方婆子匆匆跑过去。 苏小雪带着哭腔道：“我踩到石头上，脚崴了。” “这……”方婆子稍微提起她裤脚。 师爷还没看清楚，她就松手了。 裤脚滑下去，他什么都没看见。 方婆子扶着她回店里，“得赶紧拿冷水敷着，我再用药酒给你揉揉。” “谢谢婆婆。”苏小雪擦擦眼角，不好意思的对师爷欠欠身，“我先处理一下，等舒服点就来找你们吧？” “这……”师爷看看周围众人，如果非要苏小雪过来，就显得他特别不近人情。 苏小雪摆摆手，“您快去吧，要是因为我耽误抓人，我完事难辞其咎呢！” “师爷，你爱和苏小雪拉扯就留在这儿拉扯个够吧！”顾景贤一挥手，示意村长跟上队伍，带人搜查整个芦山村。 师爷知道苏小雪一定不会来了，可是这一个个催促的，他又不能随便掀姑娘家的裤脚检查，只能无奈的跟上去。 苏小雪跟方婆子回去。 夏婶子等人纷纷关心她。 苏小雪微笑摇头，示意大家不用担心，“大家暂且都留在店里，等到县衙的人搜查完了再走，免得被那个急于邀功的师爷当成嫌犯抓走。” 夏婶子忙点头，“谢谢小雪为我们说话，不然全都给县衙的人赶过去，可要吓死人了！” 苏小雪拍拍她的手背，“只要我在，师爷定会卖我几分薄面，不敢对大家如何的，安心的嗑瓜子聊天吧。” “但是顾景贤……”夏婶子迟疑的开口。 苏小雪想了想，“顾景贤到底是出身芦山村，表面上不会做的难看的。我看他也是要点脸的。” 夏婶子拍着胸口，“但愿如此。” 苏小雪进了屋，正在书桌后练字的婉婉小跑上来。 “娘，外面好吵哦。” 苏小雪温柔揉揉她的脸颊，将顺手拿进来的金锅铲给她玩，“这是娘亲赢回来的。” “哇，娘亲好厉害！”婉婉抱着有些沉甸甸的金锅铲，来到床边，看着自家娘亲挽起裤脚。 雪白的脚踝上，一点青紫的痕迹也没有。 苏小雪道：“得用胭脂伪装一下。” “我有！”方婆子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子胭脂，“你看哪个能用。” 苏小雪打开盒子，被里面满满当当的胭脂给惊着了，“方婆婆，你有这么多胭脂啊！” “虽然年纪大了，可是爱美之心没死，喜欢攒些胭脂呢。”方婆子笑着解释，“如果小雪有喜欢的，尽管拿去，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家就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这本就是顾景贤准备给小雪的，但是小雪想来素面朝天，一直没机会送。 “天天要干活呢，哪用得上呀。”苏小雪笑着摇摇头，就像这些天方婆子送她不少漂亮的衣裙，但是她怕弄脏了，所以都不舍得穿。 方婆子道：“谁说干活就不能化妆？让杂货店的客人们都看看，我干女儿有多漂亮！” 苏小雪玩笑道：“是不是可以顺便给您招来一个干女婿？” “才不要呢。”方婆子立刻摇头，“我的宝贝干女儿，得有个最厉害最有才干的夫婿。” 苏小雪掩嘴“咯咯”笑，挑选出两盒胭脂，用手指沾取一些，涂抹在脚踝上，三两下就伪装出脚崴造成的淤血痕迹。 方婆子忧心的问道：“那个师爷定会趁机在村里闹个鸡飞狗跳，让大伙儿怨恨上顾公子，这可如何是好？还有，蔡三娘他们……” 她望向南山的方向。 “也不知道会不会上南山搜查。” “上是一定会上的，但是鉴于山神传说，不敢太深入。”苏小雪语气笃定，“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方婆子点头，“但愿如此。” 苏小雪整理好裤脚，放好胭脂后，舒坦的躺在床上，但耳朵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顾景贤那边，会是个什么情形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想做什么 顾景贤这边，率领一大队人马，挨家挨户的搜查。 他故意不下马，指挥师爷做这做那，不一会就把人累得瘫坐在地，直喘气。 “师爷怎么这么快就累得走不动了？”顾景贤故作惊讶。 师爷喘得说不出话。 顾景贤挥手，“带师爷去休息。” “不行！”一听说要被带走，师爷坐不住了，他不能辜负了县令的重托，“我还能走！” “那随便你。” 师爷心里忽然不是滋味，怎么就没点照顾、体谅他的意思呢？ 顾景贤催衙役们赶紧去下一家，自己也策马往前跑。 马蹄子扬起尘烟，呛得师爷连连咳嗽。 “顾县丞，等等我……”他好不容易咳完，顾景贤的身影都快消失在小路的前方。 难道他要有所动作了？他猛拍着胸口，连滚带爬的冲过去。 下一户人家在河边，支棱着许多张渔网，还有一道道一人高的芦苇丛，破破烂烂的木码头边，拴着一条蓬船，怎么看都像是藏人的好地方。 顾景贤的马在草地上悠然吃草，他的人影一晃，闪到屋子后面。 有问题……师爷猫着腰，悄悄地溜过去。 “你终于来了！” 一个惊喜的女声响起。 师爷大喜，莫非是和蔡三娘汇合？ 他按下激动，悄悄地从杂物堆后探出半个脑袋张望，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 她扑向顾景贤。 顾景贤救了蔡三娘的话，人家暗许芳心，想要托付终身太正常了。 不过……他皱眉看着顾景贤毫不客气的闪开。 那女子扑了个空，迫不及地的又往顾景贤怀里凑。 虽然有大夫医治，但是被施加严刑的蔡三娘哪有这个力气，跟个狗似的扑来扑去？ “景贤，你变了，你居然对我如此无情，我死了算了！”说完，女人跑向河滩。 没几步，她发现人家根本没有追的意思，尴尬的停下脚步，回到顾景贤身边。 这时候，师爷才发现不是蔡三娘，而是顾景贤的青梅竹马——冯艳翠。 她像一条水蛇似的扭动着腰肢，想要贴上顾景贤的身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再续前缘不好吗？” “来人！”顾景贤喝道。 师爷被吓得浑身一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搜查完上一家的衙役们匆匆跑来。 冯艳翠到底是要些脸的，见有人来了，红着脸退开一些，但不忘抛个眉眼给顾景贤。 顾景贤还给她一记眼刀，“此女子阻拦我搜查此地，十分可疑，很可能与蔡三娘等人勾结，你们速速搜查此地！” “是！”衙役齐声领命。 顾景贤又道：“若有可疑，立刻将所有人带回衙门，严加拷问！” 冯艳翠一听这话，踉跄后退几步，“景贤，你怎么能如此对待我？” “面对乱党同伙，我能做的更狠一些。”顾景贤冷冷道。 冯艳翠吓得花容失色，“我没有，我不是！” “查过就知道了。”顾景贤一挥手。 立刻有衙役押住冯艳翠，又从屋里赶出她的爹娘和弟弟妹妹们，第一家人瑟瑟搜索的站在门前空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衙役们东翻西找，整个房子都快被掀翻了。 师爷想了想，理了理衣袍走上去，假装才赶到，“顾县丞，可有收获？” “尚无，你那边呢？” “也没有。”师爷转头看向冯艳翠，“这是……冯姑娘吧？” 顾景贤没回答。 冯艳翠娇滴滴的应道：“正是民女，求您帮帮我们吧，我们和什么乱党压根没关系！” 师爷诧异道：“我听县令说，你们是青梅竹马，怎么闹成这样了？” 顾景贤沉声道：“我做事，无论亲疏。” “哎呀呀，不必如此。”师爷劝道：“冯姑娘，顾县丞心中有公事，也有个重要的人，你啊就看开一点，何必把大好的青春年华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重要的人？”冯艳翠的眼睛血红，“真是苏小雪？！” 顾景贤没搭理她。 冯艳翠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垂怜，“景贤，说好的你回来娶我的呢？你知道我看到你与苏小雪成婚，被那种下贱蠢笨的女人糟蹋，有多么心痛吗！” 她越说越激动，挣扎着要摆脱衙役的手。 冯家爹娘心疼女儿，骂起顾景贤是“狼心狗肺的负心汉”。 衙役们一边搜查，一边好奇的望过来。 顾景贤没看他们一眼，问师爷道：“搜查要犯之时，师爷挑起矛盾是想做什么？” “啊？！”师爷正等着看好戏，没料到火烧到自己身上。 顾景贤背着手，向他逼近，“师爷，你想做什么？” 衙役们都看过来。 “我我我……我只想说服冯姑娘不要闹了，”师爷赶紧解释，“好让我们专心搜查蔡三娘等人的下落，绝无其它意思！” “是吗？”顾景贤冷笑。 “真的啊！”师爷大叫着表示自己的清白，心道顾景贤实在太狡猾，如果告状到县令跟前，连他这种心腹都有可能遭殃。 顾景贤道：“师爷想要表忠心，只能更卖力的搜查了。” 师爷一怔，没想到顾景贤会这样说。 顾景贤冷声道：“还不快去？！” “是是是……”师爷怂的张望左右，有些懵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去南山。”顾景贤嘴角浮现出一抹阴森的笑。 师爷毛骨悚然，想起害了董家少爷的南山山神，“这……” 他也不敢去啊！ 顾景贤问道：“师爷推三阻四，是不是想隐瞒什么？” “绝没有！”师爷大叫，瞪着周围的衙役，“我对县令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大家可不要误会我。” “嘴上说没用，有实际行动，甚至抓回蔡三娘等人才行。” 师爷对离得自己最近的衙役使了个眼色，哭丧着脸离开。 冯家自然是查不出个什么，顾景贤兀自离去，冯艳翠踉踉跄跄的追上去，没几步被石子绊倒，哭成了泪人。 苏小雪远远的听见哭声，再看尘土里的漂亮女人和绝情策马而去的男人，“啧啧”摇头。 负心汉的架子太足了。 “在感叹什么？”顾景贤停马在她身边。 苏小雪扬起眉梢，“顾县丞人缘真好。” 顾景贤清湛的眸子凝望着她。 苏小雪从中读出一句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杂货店招工 她轻哼一声，扭头当没看见。 哼完，她感觉自己是不是显得有点傲娇了？ 她轻咳一声，“查完了？” “还没有。”顾景贤摇头。 “那还不快走？” “你的腿好了？” “没好。”苏小雪故意带了根手杖出来，走路时伪装成有点瘸。 顾景贤冷冷道：“那你还来添麻烦？” 苏小雪知道自己不来不行，一定会被县令与师爷怀疑。 “这不是怕你们这群狗官和走狗为祸乡邻，我要盯着你们一点！要是敢对乡亲们不客气，我下次去县衙做饭，故作做的很难吃，县令要是问起，我就说怪你们还了我的心情，所以做的不好吃了。” 旁边的衙役和官兵们一听，他们不知道县令根本不会吃苏小雪做的菜，只知道县令十分赏识她，忙好言巴结哄劝她。 顾景贤跳下马。 青袍被风带起，又悄然落下时，一股熟悉的味道扑入鼻间，苏小雪愣了下神。 “你上马。” “我？”苏小雪有些紧张的看看周围，顾景贤对自己这么好，他们会不会起疑？ 顾景贤道：“你腿脚不方便，不骑马的话是打算拖延时间吗？” “我可不敢。”苏小雪抓住马鞍，一只脚踩在脚蹬上，稍微使了使力，但是马太高，她又不方便右脚用力，身体顿时往后仰去。 两只手扶住她的胳膊，再用力一推，她稳稳的坐在马鞍上。 顾景贤道：“小心点，可别伤到哪里，跑去县令面前告状。” “看你们今天的表现喽？”苏小雪摇头晃脑。 顾景贤牵着马，往前走去。 冯艳翠的哭喊声，被他们甩在脑后。 苏小雪只能看到顾景贤的发顶，没有异能的她无法从通过脑袋，看看里面在想什么。 虽然知道蔡三娘现在很安全，但想知道她在哪里。 周围全是人，他们连眼神交流都不太方便。 苏小雪琢磨一下，问道：“怎么不见师爷？” “他去南山搜查了。” 苏小雪心里咯噔一下，转念一想，顾景贤会让师爷去南山，必有他的打算吧。 她定下心神，跟着县衙的队伍挨家挨户的搜查。 因为有她盯着，衙役和官兵们搜查的动作，盘问的态度温和许多。 “说起来，之前你们也是这么搜乡亲们的家吗？”苏小雪问道。 “当然了，我们可不敢打扰、麻烦乡亲们呢。”衙役搓着手，一脸奉承，“苏姑娘有什么指示，尽管告诉我。” “不信的话，您问村长！”另一个衙役拉出从别家赶过来的村长。 村长连忙点头，“是啊，县令是父母官呢，哪会粗暴对待咱们呢？” 苏小雪摇摇头，“这可不一定。” 村长拍拍胸脯，“小雪，若是他们做的有什么不对，我带头第一个抗议，怎么也要叫他们恢复原状。” 苏小雪叹气，“那是最好的了，我是芦山村的一员，不想看到大家被闹得鸡飞狗跳呢。” “一定一定。”村长与衙役官兵们连声答应。 顾景贤向苏小雪瞟来一眼，眼底含着一抹笑意。 苏小雪得意的晃晃脑袋。 县令和师爷藏着一肚子坏水，她可不想让他们得逞呢！ 又搜查了几家，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顾家门口。 甘青青正好走过来，她发髻散乱，脸颊红肿，衣裙沾满泥巴灰尘，狼狈不堪。 她特意去河边整理，可依然觉得浑身乱糟糟的，气冲冲的回家，准备好好教训那个老太婆，猛然看见顾景贤迎面而来，而苏小雪十分招摇的坐在马背上，不禁觉得很刺眼。 “这个家不欢迎你们，滚！”甘青青含糊不清的大叫道。 “这又不是我家。”苏小雪摊手。 甘青青噎住，瞪向顾景贤，“公公过世，这个家就和你没关系了顾景贤。” “搜。”顾景贤下令。 甘青青猛然想起他们是来村里搜查要犯的，顿时面色煞白，叫道：“我们家没窝藏犯人，你们不许乱动！” “有没有，搜查过才知道！”衙役粗蛮的推开她，“你再三阻拦，是不是和蔡三娘有关，挨了嘴巴子不够，还想被杀头？” 甘青青一个哆嗦，跪趴在地上，“我们没有！” “还不快搜？”顾景贤使眼色，“不必客气。” 村长不敢劝，衙役官兵们听出话里的意思，一脚踹开大门，呼啦啦的蜂拥而入。 顾景贤看眼苏小雪。 当初顾王氏不顾小雪母女死活，将身无分文的她们赶出家门，今日便是为小雪和婉婉出一个气。 苏小雪听见院子里传出不断的惊叫声，轻轻的叹息一声。 看狗咬狗，还挺有趣。 顾家被翻得一团乱，搬得动的东西都被扔出来，搬不动的被踹几脚，或者推到，东西散落一地。 养伤的顾王氏与顾方泽，以及甘青青都被赶到院子中央跪着。 衙役凶神恶煞的审问他们有无见过蔡三娘等人。 顾方泽和甘青青已经被吓傻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顾王氏以为顾景贤趁机报复，会栽赃陷害他们，急忙大叫道：“顾景贤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上次害了我们不够，现在还想诬陷我们！村长啊，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把顾景贤从族谱上除名，将他彻彻底底的赶出顾家！” 村长吓得一个激灵，不停地看着门外，“顾王氏，你别瞎说，顾县丞是秉公办事。” 顾王氏哪里听得进去，在地上撒泼打滚，“这个世道天黑了，没天理啊……” 村长和顾王氏认识多年，不忍心她再被用刑，这还不得打死了？ 他劝道：“也是怕歹人藏在你们家里，搜完就走了。” 顾王氏听不进去，继续在地上翻滚，她特意避开受伤的屁股，但嘴巴里发出尖利的惨叫。 院墙外的苏小雪都不适的皱起眉头。 顾景贤吩咐道：“让他们闭嘴。” 衙役立刻随便找来三条布，往他们的嘴巴里一塞。 顾王氏挣扎间，屁股撞在石子上，像是一把刀扎进血肉里，疼得她哭出来。 顾家被搜查完了，院子里一片狼藉。 顾景贤站在门口，连门槛都没跨过去，冷眼看着地上的珠宝与银票地契，“回头收拾的时候，正好算清出账，咱们好分家。”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分家 顾王氏被吓得打了个响亮的嗝，差点背过气。 “你说什么？”一直做缩头乌龟的顾方泽惊叫道。 顾景贤可没耐心重复一遍，直接说道：“如果你们算不明白，我可以叫衙门里负责账目的小吏过来，加上村长与有名望的叔伯一起，定能分的请清清楚楚。” 他原本不贪图顾家的这些钱，可是一来顾家蛮横无理，二来听说甘青青刚才编排小雪是非，他得给这家人刻骨铭心些的教训，不然不长记性，继续为非作歹。 顾方泽指着顾景贤的脸，愤怒的瞪大眼睛，“顾景贤，爹才过世多久，你就想着分家了？！” 顾景贤道：“正是因为父亲过世，我与你都成亲了，你们刚刚也说不想认我这个亲戚，不如早点算清楚，免得纠缠不休。” 顾方泽耍横，“不分，就是不分！我娘还活着呢，你这是咒我娘死吗？！” “话说难听一些，你娘无权分得顾家半分钱财。” 顾景贤冷冷的一句话，让苏小雪心头掠过一丝不舒服。 他对她挺好，可不能忽略他到底是封建社会中成长的男性，受迂腐陈旧的思想熏陶。 是不是他的潜意识里认为女性低人一等，而且将来会三妻四妾，喜欢的女人不止一个两个？ 失落感笼罩着苏小雪的心，垂下眼帘，摆弄着骏马柔顺的鬃毛，好像这样能分散心思，不想那么多。 那边，顾王氏听见顾景贤的话，“哇哇”大叫起来，“老头子啊，你在天之灵看看，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出畜生！” 顾方泽不信这鬼话，“不可能，我爹娘是结发夫妻，怎么可能一个铜板也没资格拿？” “村长，我没说错吧？”顾景贤问道。 顾方泽猛地转头去看村长，“村长，你不能为了巴结狗官，而胡言乱语啊！” 村长想冲他脸上吐口痰，“顾县丞没说错。” 顾王氏与顾方泽双双跳起来，冲上来，他们不敢对付顾景贤，便抓住村长的肩膀，一顿猛摇。 “说，你在说谎！你是不是收了顾景贤的钱，才帮他说话的？” 村长快被他们摇吐了，冲衙役招手，“这两个人太不对劲了，赶紧拉开！” 衙役上前，脱开顾王氏母子。 村长骂道：“不老老实实说话，故意吵架打人，说不定是为蔡三娘等人拖延，好好盘问盘问！如果不肯说实话，就狠狠的打！” 衙役们急着抓人领赏，摁住这对母子就是一顿拳脚相加，逼问他们蔡三娘的下落。 “说多少遍了，我们不认识什么蔡三娘，蔡四娘的，是顾景贤害我们！” “呜呜呜……别打了，要打死人了！” 顾景贤冷眼看着，衙役们看上去凶神恶煞，不过对草包一样的母子手下留情了，是打不死人的。 他吩咐县令，“分家一事，就麻烦村长了。” “不麻烦，帮大伙儿处理家事，是我这个村长应该做的。”村长对他点头哈腰。 顾景贤转身回到马边，发现苏小雪情绪低落。 “怎么了？”他不由柔声问道。 苏小雪看他一眼，便转开视线，“时候不早了，快点继续搜查吧，不要耽误大伙儿回家吃晚饭。” 顾景贤想追问下去，但一部分衙役已经跟出来了，小雪又一直避开视线。 不像是怕被人发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禁思考起刚才有没有说错什么话。 搜查的队伍继续向前走，在傍晚时分终于来到杂货店。 夏婶子等人都没走，忐忑不安的聚在院子里，手里的瓜子花生都不香了，也不觉得肚子饿。 听见门外的动静，胆子大的人来门口张望。 苏小雪向他们挥挥手。 “如何了？”夏婶子急忙开口问道。 苏小雪摇头，“大家只要配合衙门的搜查与盘问就好，没事的。” “真的吗？”夏婶子心惊胆战的望着顾景贤及其身后乌泱泱的衙役官兵。 顾景贤打手势，“搜！” 众人心头一惊，不由地缩着脖子往后退。 “等一下！”苏小雪叫道。 众人停下动作，都望向她。 她要从马背上下来，可是右脚还得装不便，她尝试了一下发现单靠自己不行。 “苏小雪。”顾景贤向她伸出手。 苏小雪下意识的看过来，不可避免的与顾景贤对上视线。 夜色降临，但月色依然能让他的眼眸里逸散出柔和而明亮的光华。 她的脸甚至清晰的倒映在里面。 苏小雪冷不丁地想起在冯艳翠家门口，从顾景贤的眼神里读出的话—— 可我眼里只有你。 苏小雪唇齿间泛着复杂的滋味，无声的叹口气，抓住顾景贤的手。 他的手很暖和，手指一收就牢牢的握紧了，小心的将她扶下来。 苏小雪拄着手掌，继续装脚瘸，“能不能麻烦大家站到门口空地上，院子里狭窄，我怕大伙儿磕着碰着了。” “对对对！”夏婶子也怕衙役们太粗野，推推搡搡的时候把货架给打翻了，那方婆子和小雪可不得亏惨了？ 大伙儿都理解她俩的难处，所以鱼贯从院门出来，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口，接受衙役的盘问。 另有一部分衙役进入杂货店里，苏小雪也跟进去，“你们小心点啊，要是弄坏了我的东西……” 她语气阴森，衙役们纷纷答应。 “苏姑娘放心，绝不弄坏了您的东西。” “若是弄坏了，我们按价钱的十倍赔给您！” “这还差不多。”苏小雪懒洋洋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只手环住婉婉，怕她跑出去看见顾景贤。 婉婉看到大家都聚集在门口，还有火把照来照去的，好奇的问道：“娘娘，婆婆婶婶们在看什么热闹呀？” “衙门的人来问点儿事情，很快就走了。”苏小雪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想着一定要教女儿自强独立，不能和顾王氏一类的妇人一样，丈夫死后，连一点财产也没有，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婉婉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 苏小雪怕顾景贤出现在门口，抱着她调转方向，“婉婉啊，晚上你想吃什么？” 婉婉摇摇头，“娘，婉婉想去门外看看！”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还有机会 苏小雪赶忙抱紧婉婉，哄劝道：“外面乱糟糟的，先别出去了。灶间有小点心，我们先垫垫肚子，好不好？” 一听有小点心，婉婉两眼冒光，立刻忘了要出去玩的事。 “好！” 苏小雪暗松一口气，瞟一眼店门口。 幸好顾景贤没有瞎转悠。 她拎着婉婉进灶间，从笼屉里拿出一只小巧可爱的猪脸小馒头，“看，是红豆馅的。” 婉婉抱着布老虎，“小虎，我们一起吃点心喽！” 她拿小馒头在布老虎嘴巴前比划两下，再自己吃一口，然后又送到布老虎面前，如此反复，一个小馒头不多时被消灭光了。 “娘。”她眼巴巴的看向娘亲。 可是娘亲双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 “娘？”她疑惑的唤道，自从离开祖母家，喊娘亲，都会第一时间答应的呀？ 等了等，看娘亲还没反应，她拉长了语调，扑进苏小雪的怀中。 苏小雪被香香软软的女儿一撞，回过神，“婉婉，还想吃吗？” 婉婉摇摇头，“娘亲，不知道爹爹能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馒头？” 苏小雪浑身一震，急忙又看向屋外。 院子里悄无声息，并无顾景贤的影子。 “你爹爹是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她回头，温柔的摸摸女儿的脑袋。 婉婉靠在她的怀中，盯着布老虎，软软的念叨着，“婉婉想和爹娘一起吃小猪馒头。” 苏小雪无奈的叹息。 婉婉跟着方婆子多学习这个时代的东西，那只是为了让她能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而且方婆子的个性豪爽开明，加上她自己的教养，不会让婉婉受到封建思想的污染，成个只知道三从四德的小女子。 顾景贤在这方面，怕是无法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虽是原主生的女儿，但她希望能把婉婉教养得自信开朗、聪慧能干。 苏小雪脑子里一时愁丝万缕，头疼的揉着额角。 “娘亲……”婉婉叫道。 苏小雪看着女儿水汪汪的大眼睛，那里面有对父亲深深的渴望与思念。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顾景贤、原主与婉婉在一起的场面。 顾景贤抱着婉婉，眉目间满是宠爱之情。 婉婉要吃梨，他便削好皮，切成小块喂给她吃。 婉婉要听故事，他便将她抱在腿上，一边说给她听，一边指着书上的文字与图案，教她识字。 婉婉年纪小小，说话比同龄人流利，会的词语多，功劳全在这上面。 忽然，邻居家养的凶恶大黑狗出现，扑向年幼的婉婉。 顾景贤这个文弱书生只叫原主快带着婉婉躲进屋子里，他拿起扫帚，毅然决然挡在她们的身前，驱赶大黑狗。 大黑狗龇牙咧嘴，尖利的犬牙咬住顾景贤的胳膊，然后拼命地拖拽。 这狗的体型巨大，怕是能将他这个成年男人也给拖走。 但是顾景贤没有一点害怕恐慌，一边叫着“小雪快带婉婉走”，一边与大黑狗搏斗。 一人一狗缠斗十数回合，最终是顾景贤一石头敲在大黑狗脑门上，然后拦腰抱起，丢出门外告终。 原主被恶狗吓傻，一直呆站在原地，他没有怪罪，问她们有没有受伤，然后带她们进屋里，自己处理伤口。 好在当时是冬天，衣服穿得厚，胳膊上被狗咬出两个牙印坑，渗出一些血，但不算太严重。 他只皱着眉，连一声痛也没叫，清洗、涂药、包扎，很快就做好了，跟无事人一样，抱着婉婉，安慰她。 这段记忆盘旋在苏小雪的脑海中，以前很模糊，她都想不起来，此时却格外清晰。 看着女儿的眼睛，她悄然打定了一个主意，俯身抱住她。 “婉婉，会有机会的。”苏小雪轻声道。 婉婉打个哈欠，“要等多久啊……” “说不定会有惊喜降临的呢？”苏小雪抱着女儿，慢慢的摇晃。 “好哦。”婉婉应下，靠在苏小雪的眼睛里，有点眼皮打架。 苏小雪听外面的动静，怕搜查还要点时间，哄婉婉在椅子上小睡会儿，然后从灶间出来，看到两个衙役从厢房出来，小声议论着。 “这个婆子可真有钱，看看那一箱箱东西……” “怎么就甘愿在这么个小村庄里，开杂货店为生呢？” 方婆子抱着手臂，“这个风光好，没熟人，我过得舒心不行吗？开个杂货店打发时间，和乡邻打好关系而已。” “当然可以！”衙役看苏小雪出现，忙点头哈腰。 苏小雪问道：“查好了吗？” 衙役指着她背后的灶间，“还差这里。” 苏小雪让开一步，“我女儿在里面睡觉，拜托你们不要吓着她了。” “不敢不敢。”衙役进去搜查。 苏小雪紧盯着他们的动作，直到搜查结束，再跟着一起来店门口。 衙役还在挨个盘问众人，夏婶子已经问完了，上前来抓住苏小雪的手，紧张的问道：“不会误会我们和那伙人有关系的吧？” “顾县丞明察秋毫，一定不会冤枉乡亲父老的对吧？”苏小雪怪腔怪调的开口，望向顾景贤的视线这一回却毫无闪避。 顾景贤感觉她的眼神和先前有点不同了，会心一笑。 苏小雪嘟嘟嘴，转过头去。 顾景贤板着脸，点头道：“诸位配合，自然不会有事。” 众人互相看看，只能暂且听信他的。 过了一阵子，搜查终于结束。 “就剩下南山了。”衙役指着夜色下黑沉沉的山峰。 顾景贤问道：“这么久了，师爷居然还没有回来吗？” 众人互相看看，然后摇头。 顾景贤道：“看住南山所有出入口，明日天亮了，我们再上去。” “可是……”衙役迟疑，“师爷怎么办，会不会已经遇到危险了？县令也在等我们的消息呢。” “天黑路难走，我们上去也是危险重重，很可能连自己的命都要搭上，就看师爷自己的造化了。”顾景贤无情的说道。 衙役官兵们一听这话，缩起脖子，谁都不想上山找人。 况且，搜查芦山村，他们也是糊弄人，根本不想找到蔡三娘等人。 万一那名熊一样的壮汉被找出来，把他们也劈成两半怎么办？ “今晚……”顾景贤又瞟向苏小雪那边，“就留宿芦山村，等天一亮就上南山！” 第一百二十章 藏身之处 村长赶紧安排这一大帮子人住宿吃饭，正好村里有几处空屋子，收拾一下就能住人，再每家每户做点米饭肉菜，送过来就成。 村民们终于可以回家，想到今天只受了点惊吓，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思来想去，觉得多亏苏小雪从中周旋，衙门才不敢胡来，对她的印象不禁再度改观。 夏婶子拉着苏小雪的手，邀请她们去她家吃饭。 苏小雪眼角余光瞄着顾景贤离去的方向，摇头婉拒，“我家饭快做好了，要不是只够三个人吃，真想留夏婶子你们一起吃饭呢。” “好吧，有空来我家吃饭啊。”夏婶子和其他几个人挥挥手，这才回家去。 杂货店内外恢复了平静，苏小雪关上店门，与方婆子来到灶间做饭。 简单吃过晚饭后，苏小雪怕顾景贤忽然出现，安排婉婉在厢房里练字，自己和方婆子坐在院子里，嗑瓜子聊天。 随着夜色更深，四下里一片寂静。 顾景贤终于来了。 苏小雪干等了大半天，迫不及待的问道：“蔡三娘呢？” 顾景贤径直走进灶间。 “你饿了？”苏小雪问道，从笼屉里拿出两个小猪馒头。 “心思真巧。”顾景贤笑着，伸手拿起的却是灶台上的一口大锅，轻轻地放到一边。 他古怪的举动，让苏小雪好奇的猜测，“这地下藏人了？”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电影，伸长脖子，看灶膛里头，可是除了烧成灰烬的柴与枯草外，别无一物。 而且真有人在里面，怕是要给烤死了吧？ 顾景贤用扫帚拨开灰烬，苏小雪看着他居然抬起了底部的石板。 石板很厚重，就是顾景贤去抬也有些吃力，她赶紧上去帮忙。 “没关系，我抬得动，你小心右手。”顾景贤温柔的说道。 苏小雪没应声，改用左手，没意识到自己换了手的同时，与顾景贤贴的更近了，“来，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用力！” 顾景贤稍稍垂眼，便能看到苏小雪的发顶，也能清楚的问到她身上皂角的香气。 “一……”苏小雪已经喊数字了。 顾景贤回过神，在“三”的时候一起用力，两人抬起石板，露出下方的黑洞，一条显得粗糙的绳梯做为进出的工具。 “我都不知道！”苏小雪震惊了，好歹在这里做了好些天的饭了。 方婆子笑道：“我整理房子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可能是前面的主人为了躲避贼匪抢掠，特意挖出来的地窖吧。” “原来如此。”苏小雪点下头，忽然觉得不对劲，“等等……” 方婆子看出她的意思，爽朗的笑道：“我出身镖门，也是江湖人士，行侠仗义是应该的。” 苏小雪有些迷茫的眨眨眼。 虽然她和顾景贤的来往没有瞒着方婆子，可是救下蔡三娘等人，意味着什么样的危险，她不知道吗？ 而且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就这么顺利的和顾景贤计划好在这里藏人？ 一肚子的疑问，随着顾景贤在石板上敲打三下，又吹了声口哨，她暂时按下去。 她看到绳梯颤动起来。 接着，她看到小梨的脑袋从洞口冒出来。 “苏姑娘。”小梨冲她挥挥手，灵巧如小猫一样，从洞里爬出来。 接着，她向洞里伸出手，帮忙拖出蔡三娘。 熊大把蔡三娘托出来之后，自己吭哧几声，有点费力的从洞口挤出来。 他看到顾景贤，立刻抱拳道歉，“之前误会顾公子，抱歉。” “误会解开就好。”顾景贤摆摆手，看向苏小雪，“现在放心了？” 苏小雪来到蔡三娘身边，她经过医治，脸色有一点点好转，不过仍然十分虚弱，甚至在靠近的时候，仍能闻到一些烤肉的味道。 想到那是烙铁烤焦了人肉，苏小雪心里泛起对严刑的恶心与憎恶。 蔡三娘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对他眨眨眼睛，好像在说很不好意思给他们带来麻烦。 苏小雪柔声道：“好好养伤，先不要胡思乱想了。” 蔡三娘点下头。 苏小雪回头问顾景贤，“大夫看过后怎么说？” 顾景贤道：“伤势很重，但幸好还未伤及要害，需要卧床休养，不宜劳累多虑。” 苏小雪又往洞里看看，“这么说，蔡三娘这段时间需要留在这里休养？” “我不太放心。”顾景贤摇摇头，“等时机合适，转移到其它隐蔽之处。至于熊大，身形太惹人注目，所以先返回寨子里吧。” 熊大当即拒绝，“我可以陪着三娘，躲在这个坑洞里！” “你饭量太大。” 苏小雪差点被顾景贤这句话给逗笑了。 她撇撇嘴角，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县令的人时不时的在外面盯着，万一看见她们消耗饭菜的数量翻了好几倍，定会起疑的吧？ “放心，”苏小雪怕熊大又被刺激的发怒， 忙帮腔道：“我们都会照顾蔡三娘的，我师父懂药材，我们能把三娘养得白白胖胖。” 熊大望着蔡三娘，眼中盛满了泪水。 苏小雪拍拍她的肩膀，“为了三娘好，为了你们能有一日沉冤昭雪，忍一时的分别是值得的。” 熊大攥紧拳头，“都是我没用……” “这时候不是讲什么有用没用的，”顾景贤打断他的自责，“与蔡三娘再说几句话，今夜就送你离开。” “今夜？！”熊大惊呆了。 顾景贤点头，熊大这脾气和体型，他不放心小雪母女。 “不行……”熊大眼泪汪汪的攥住蔡三娘的手，“我和三娘……” 苏小雪感觉即将上演琼瑶剧，怕是没完没了了！ 顾景贤这时候如同无情的王母娘娘，冷声道：“还有五句话的时间。” “不行，让我多陪陪三娘……” “四句。” 熊大看着顾景贤冰冷无情的脸庞，瑟缩了一下，赶紧转头和蔡三娘说话。 顾景贤向苏小雪点点头，两人来到一旁，“得要你忍两天，我安排好合适的地方，立刻接走三娘。” “我有个想法。”苏小雪摸着下巴，心中有了些打算，“能不能让蔡三娘留在这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私心 “那个！”小梨忽然举手。 苏小雪和顾景贤双双看向她。 小梨笑眯眯道：“师爷是不是还在南山上，没回来呢？” 顾景贤点头，“看来是迷路了。” 小梨拍拍手，“我去会会他。” “小心。”顾景贤叮嘱道。 “放心吧。”小梨脚步轻快地闪出灶间。 苏小雪看眼蔡三娘与熊大，立刻补充一句，“在确保她安全的前提下！” 顾景贤压低声音，“我更想要的是，你平安。” “你平安”三个字直入苏小雪的心间，令心头颤动不止。 她暗暗攥住衣角，“我想的是，她伤势严重，伤筋动骨要养百日，万一离开途中，身份暴露，遭到追杀，颠簸之中她随时小命不保，不如留在最危险的地方。” 顾景贤看她表情认真，不是一时兴起，便听她继续说下去。 “县令他们不会想到蔡三娘敢一直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加上那些衙役是饭桶，长时间的盯梢让他们疲累和松懈，就不会在意太多。” 苏小雪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顾景贤的脸色，感觉他没有立刻反对的意思，便继续说下去。 “蔡三娘冒充三年未被识破，说明她有点易容的小本事，你不也会吗？给她乔装改扮一番，伪造一个身份……”她又看看蔡三娘他们，又看向方婆子。 方婆子是外乡人，知晓她背景的人寥寥无几，伪装成她家亲戚再适合不过了。 方婆子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很容易，我们家亲朋好友很多，随便伪装一个，说是来投奔我的九成。” 苏小雪对着顾景贤猛点头，“所以，你看……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的让她留在原地休养，外乡的躲避之处可以做为不时之需。” 顾景贤思忖片刻，苏小雪考虑的已经很周全了。 “好。”他点头同意。 苏小雪开心的比出一个“V”字的胜利手势。 顾景贤没看懂，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苏小雪晃晃两根手指，“开心的意思啦。” 顾景贤被她逗得不禁跟着笑起来。 苏小雪拿起那两个小猪馒头，递给顾景贤，“给你。” “心思这么巧，可爱得我都舍不得吃了。”顾景贤笑道，像是欣赏珍宝一样，左右看看馒头。 “那你就饿肚子吧。”苏小雪笑嘻嘻的要收手。 顾景贤直接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带着点暖意的柔软嘴唇轻轻扫过她的指尖，像白羽毛撩过心间，又像是一股电流从指尖眨眼间传遍全身，她的手颤抖几下，下意识的要缩回去。 顾景贤抓住她的手，又咬了一口馒头，剩下捏在苏小雪手里，要么她喂，要么他拿走。 苏小雪的脸颊微微发红，催促道：“赶紧拿走吃掉啊？” 顾景贤一脸无辜的摊开手，“刚才拿锅和石板，蹭了灰。” “我好像也蹭到了……”苏小雪才反应过来。 “没事。”顾景贤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苏小雪脸颊更红，到底是想着他忙碌一天，小心翼翼的捏住馒头的边边，送到他嘴里。 确定他咬住了，她立刻松手，故意一脸嫌弃的在衣服上擦擦手。 顾景贤注视着她白中透出一抹嫣红的脸颊，吃进嘴里的馒头都带上一丝丝的桃花香甜。 “更好吃了。”他道。 “赶紧走吧，蔡三娘和熊大都快说了三百句话了。”苏小雪吐槽。 顾景贤也意识到得走了，“若有不便之处，随时通知我。” “我会的。”苏小雪认真点头。 顾景贤叫住熊大，“走吧。” 熊大依依不舍的望着蔡三娘，两人的手牢牢的牵在一块儿。 苏小雪安慰道：“养好了身体，咱们齐心协力斗垮狗官，到时候你们俩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不必再过东躲西藏的生活了。” 美好的未来随着她的话语仿佛铺展在眼前，蔡三娘与熊大注视着彼此，然后一起点了点头。 他们的手终于松开，熊大一步三回头的随顾景贤出去。 苏小雪也跟出去，“那个……” 她看眼厢房。 顾景贤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苏小雪迟疑着开口：“你要……” 顾景贤向门口的一个黑衣蒙面人打手势，那人抓住熊大的胳膊，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我也得走了。”他道。 苏小雪看他真的要走，顾不上犹豫了，干脆的问道：“你要看一眼婉婉吗？” 顾景贤露出惊讶之色，随后化为满满的喜悦，“好。” 苏小雪带着他来到厢房，做了个“嘘”的手势后，轻轻地推开房门。 床头点着一盏灯，昏黄的烛光落在婉婉稚嫩可爱的小脸上。 她正睡得香甜，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的爹娘。 苏小雪注意到顾景贤几乎是下意识的要踏进屋子里去。 那是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吗？ 她抓住他的胳膊，小声道：“不要吵醒婉婉。” 顾景贤刹住脚步，“辛苦你了，小雪。” “说什么傻话啦。”苏小雪关上房门，“婉婉是我的女儿，再辛苦都不觉得累。” 顾景贤特意强调道：“是我们的女儿。” 苏小雪轻哼一声，“快点回去，别衙役们找不着你人了。” “我不会让小雪担心的。”顾景贤笑道，冲她挥挥手，转身而去。 苏小雪关上院门，与方婆子一起把蔡三娘重新安顿在灶膛下的地道里。 她特意下去看，地窖里放着一张简易的木板床，容得下五六个人，角落里还放着水缸和架子，用来解决吃喝问题。 另外，地窖上方有隐秘的缝隙，能感觉到有风透漏进来。 苏小雪放心了，给蔡三娘盖好被子，柔声道：“你只管安心养伤，不要思虑过多。今次失败了，咱们吸取教训，再来一次，最终是邪不胜正的！” “谢谢你。”蔡三娘费力的挤出三个字，眼眶湿润了。 苏小雪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好好休息，我先上去了。” 她从地窖爬出来，盖好石板，把灰烬拨弄到石板上，最后放好大铁锅。 方婆子递来热毛巾给她擦手。 苏小雪盯着空荡荡的大铁锅，心里有点小激动。 收留蔡三娘，她是藏了小私心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凉凉 虽然蔡三娘在第二轮比试上，用了卑鄙的手段，但是她做菜的本事在和福楼是得到认可的。 她在做药膳方面，还需要多琢磨与学习。 蔡三娘经验丰富，她应该能学到不少，哪里能错过机会。 忙活了一整天，跟做梦似的。 苏小雪回古董店里，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舒软的大床上，举起厨艺比试的奖金。 奖金有城中富商大户赞助，所以奖金是一张崭新的一百两银票，全国连锁的钱庄可兑换。 县令故意搞这种惹人注意、勾起议论兴趣的巨额奖金，是想打响她的名声，更顺利的把她推进刺史府的大门。 如果刺史与老夫人对她充满过高的期待，结果她…… 县令这小算盘啊，打的是噼啪响。 苏小雪叹气，是福是祸，都看她的努力了！ 她折好银票，锁进小盒子里。 这笔钱怎么花，她已经做好计划——一部分给杂货店进货，一部分做开药膳店的本金。 她打个哈欠，钻进软乎乎的被窝里。 再醒来，是隐约有敲锣声响起，苏小雪揉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打开暗门，听外面的声音。 “怕什么，上回董家都没事，一个小小师爷也不会怎样的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南山现在变得这么古怪，只怕灾祸会蔓延到我们村子里啊！” “我们又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师爷出事了？苏小雪火速洗脸，穿好衣服，跑出来，只见顾景贤带领一帮子衙役官兵匆匆进入南山。 村长与村民们站在小路两侧，忧心忡忡的张望着。 苏小雪来到杂货店，夏婶子正与方婆子聊天。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道。 方婆子道：“一大早，有人上山捡柴禾，没一会儿就慌里慌张地跑下来，说是树上吊着个死人！” 苏小雪倒吸一口冷气，“我听他们议论，是县衙的师爷？” “好像是。” 夏婶子脸色惨白，担忧的搓着手臂，“县令会不会以为和我们有关，杀了我们给师爷陪葬？” “董少爷那事儿，不也不了了之了吗？”苏小雪安慰的拍拍夏婶子的肩膀。 夏婶子又道：“那是……昨天衙门急着抓的人杀的？” “这谁知道啊？”方婆子看眼苏小雪，“看那位顾县丞怎么查呗。” “娘——”婉婉从厢房跑出来。 苏小雪一把抱起女儿，亲亲她的脸颊，“婉婉昨晚睡得好吗？” “婉婉梦见爹爹了。”婉婉软软的声音里透出伤心与思念。 苏小雪故意装傻，“那就是没梦见娘亲了？” “也梦到娘亲了呢，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玩耍，婉婉好开心的！”婉婉一边说，一边搂紧苏小雪的脖颈，“娘亲，婉婉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爹啊？” 苏小雪不由地望向南山。 夏婶子感叹道：“以前，我有时候能看见顾县丞带着婉婉玩耍，别家小孩子都快羡慕死了，都说他是世上最好的爹了。” 苏小雪一怔。 这么说来，顾景贤好像没有遗憾过原主生的是个女孩，也没说过一定要生个儿子。 本来还能拿顾景贤对原主没有真实的男女之情，所以不在意这些。 然而至今种种，这个想法显然是错的。 苏小雪心绪波动，这时外面响起村长的喊叫声。 “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许走动，否则一律按嫌犯处置！” 所有人肩膀一震。 不过想到昨日的搜查也没怎么样，以为只是循例罢了，又放松下来。 不一会儿，一个衙役背着个用麻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匆匆忙忙的下山来。 他苍白的脸庞上写满惊恐，每走一步，腿肚子都颤抖更加厉害。 人们好奇那是有什么东西，但看衙役的脸色，又紧张的不敢问。 不过随着衙役腿脚发软，在踩到一粒小小的石子后，不用问了—— 衙役脚滑，发出尖利又恐慌的尖叫声，身体往前扑去，“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他后背上的东西顺势飞出去，恰巧一阵邪风吹来，抹布被揭开，露出一个稻草人。 这玩意儿在村里常见，人们常常放置在农田里，用来吓唬觅食的野鸟。 诡异的是稻草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眼熟。 “这……不是县衙的师爷穿的衣服吗？”夏婶子叫道。 其他人猛然想起，倒吸一口凉气，齐刷刷的往后退去。 接着，人们注意到稻草人的脸，用杂草做出了眼睛、鼻子和嘴巴，还有细细的两根青草做眉毛，细致的表现出恐惧的表情。 饶是看多了恐怖惊悚片的苏小雪，看到这一幕都有点后背发毛。 “废物。”顾景贤停马在稻草人身边，一鞭子会下去。 衙役抱着头滚到一边去。 鞭子落下，卷起麻布，重新盖在稻草人的身上，“还不速速送回县衙？” 衙役们怕他再抽鞭子，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匆忙用麻布重新包裹好稻草人，有人怕风再掀开麻布，有用绳子牢牢的包裹起来，这才抬着稻草人离开。 “你们审问逃出来的衙役，昨晚发生什么，我要亲自审问附近村民。”顾景贤吩咐道。 等衙役和官兵们散开，顾景贤才跳下马，不急不慢地走向杂货店。 这个时间，足够苏小雪安顿婉婉。 她本想留下婉婉，但是想到人前必须装模作样，怕他俩斗嘴伤害了婉婉幼小的心灵，于是让夏婶子带着婉婉进屋子里避一避。 顾景贤来到杂货店，这一次没看到婉婉，既有点失落，又安心。 “昨夜，你们听见什么异常动静了吗？”他板着脸，冷声问道。 方婆子摇头，“我睡得浅，但是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你呢？”顾景贤又看向苏小雪。 周围的人好奇的张望着他们，想从顾景贤或者苏小雪的眼神和脸色上，看出点什么来。 但是他俩的眼神都格外冷漠，仿佛一对陌生人。 只有苏小雪知道，在眼神接触的一刹那，她发觉顾景贤有点烦躁和恼怒。 是对师爷变成了稻草人，实则是被小梨抓走而感到不满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擅作主张 苏小雪同样摇头，“没有。” 顾景贤又问：“你们离南山这么近，真的是一点异常都没发觉到吗？” “我们又不是天纵奇才，武学高手，睡过去之后哪里有那么强的警觉？”苏小雪吐吐舌头，仿佛看白痴一样，瞪着顾景贤。 顾景贤冷冷道：“回答是不是就行，而不是耍嘴皮子。” 苏小雪翻白眼，“我如实回答而已。” 顾景贤环顾四周，然后假模假样的在各个屋子门口走一圈，又看看鸡圈，背着手从杂货店出来，问衙役们怎么样了。 跟随师爷一起进南山的只有三个衙役，他们也不想真的找到熊大，所以极其敷衍的随便在山里走走，就打算出来，让顾景贤再进去搜查一遍。 虽知道忽然一阵风起，尘沙迷住了他们的眼睛，就这样迷失方向，在林子里走来走去仿佛鬼打墙了，怎么也转不出来。 随着天色渐黑，恐惧降临。 在惊恐地找寻着出路的时候，他们走散了，误打误撞间在快天亮的时候，终于冲下南山，才发现师爷不见了。 其它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而昨天驻守在南山所有出入口的衙役官兵们，除了这三个衙役，没见过其他人，也没发觉任何异常之处。 恐惧在无声中蔓延，人们慌张地互相张望着，多么希望有人此时站出来，说师爷变成稻草人是他做的。 可惜，没有人站出来。 “今日再搜查一边芦山村及周边。”顾景贤下令。 一名衙役问道：“县丞，不搜南山了吗？” 顾景贤望向苍翠茂密的南山，反问道：“你想去吗？” 那名衙役缩起肩膀，再看村长等人，一个个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愿意。 顾景贤喝道：“还不速速搜查？” 衙役官兵们立刻四散而开。 又一遍的搜查，仍然没有收获，顾景贤率领众人返回县衙。 芦山村终于恢复了宁静，人们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阴沉的天空，乌云聚拢，细细的雨丝飘下来。 聚集的村民们不再议论山神，四散而去。 院子里搭了棚子，所以苏小雪检查一下有无漏雨，贴心的为来采购的村民们送上油纸伞。 “下次大家来店里采买，或是路过的时候还回来就行。” 村民们十分感激，想着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邻，哪里好意思贪图人家一把雨伞，下回过来一定要还了才行。 苏小雪倒不太担心人家会不还伞。 这些油纸伞都是从城北杂货店收来的，堆积在仓库挺长时间，落满了灰尘不说，还有些破损，所以老板算是半卖半送的给她了。 她拿回来后，清理修补一下，完全可以用。 这点小东西花出去，加强乡邻间的和睦和友谊，是值得的。 随着雨势变大，杂货店里清冷下来。 苏小雪赶紧来到灶间，热上米粥，检查地窖没有漏水，等米粥热好了，喂蔡三娘一点点喝下去，再去煎药。 等她忙活完了，从地窖上来，放回石板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帮了一把。 苏小雪抬头一看，是小梨。 小梨微笑着向她挥挥手。 “你把师爷带走了，然后弄了个稻草人，让人以为是山神把师爷变成了稻草人？”苏小雪急切的问道。 小梨爽快的点头，“是的，师爷是县令身边的人，他肯定知道不少隐秘之事。” 苏小雪却皱眉，“你不觉得这样是打草惊蛇了？县令一定会更加戒备，防范我们，我们之后做事将更加困难！” 小梨一脸无所谓的耸肩，“钱来山的秘密更重要。” 苏小雪知道说不通了，无奈的揉着眉心。 所以顾景贤会是那样的反应。 小梨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只要撬开师爷的嘴巴，知道钱来山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你也会得到朝廷丰厚的嘉赏。” “谢谢了哦。”苏小雪阴阳怪气的笑道。 小梨挑了下眉梢，“苏姑娘，你是聪明人，想要赚大钱，这点风浪是值得的。” “我当然知道。”苏小雪叹气，可是她在穿越前，冒过最大的危险都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 小梨脸上洋溢起更灿烂的笑容，“不愧是个生意人。” 她挥挥手，脚步轻快地离开。 苏小雪轻轻地拍着脑门。 看来这位小梨姑娘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同伴，而是危险的，充满了变数。 顾景贤要面对的，不单单是刺史和县令这一股势力。 怕是之后……还有更可怕的庞然大物。 方婆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雪？” “我没事。”苏小雪猜到方婆子听见小梨的话了，“顾景贤那边，应该也会有所打算。” 她脸上又堆满轻松快乐的笑意。 “我去忙了。” 她披上斗笠和蓑衣，来到田间打理雀花藤。 忽然，几个泥巴团子砸在她脚边，正好砸中了一颗长势旺盛的雀花藤。 看着绿油油的枝蔓折断，倒下去，苏小雪的心脏在阿黄的叫声中，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苏小雪回头望去，只见阿黄驱赶着三个熊孩子，他们躲避着阿黄，手里泥巴团子失了准心，落在田埂上。 “干什么！”她厉喝道。 对付熊孩子，她可不会手软，操起除草用小锄头，气势汹汹的走过去。 “苏小雪就是妖怪！” “以前南山太太平平的，她一住到这里就不对劲了，肯定是她带来的灾祸！” “我听说苏小雪脑袋撞在磨盘上，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活过来啊！肯定是妖怪变得啊！” 三个熊孩子叽叽喳喳，捡起地上的石子、牛粪和泥巴团子，继续往她这边砸过来。 苏小雪左躲右闪，但继续往前走着，“如果我是妖怪……” 距离熊孩子们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她停下脚步，阴恻恻的注视着他们。 熊孩子被她的眼神吓得僵住了。 “你们现在已经死了哦。”苏小雪勾起唇角。 一道闪电劈开云层，光亮落入苏小雪的眼睛里，迸发出嗜血的阴森可怖。 熊孩子们哪里见过这架势，当即尖叫着连滚带爬的逃走。 苏小雪顾不上他们回去之后，会怎么胡言乱语，赶紧回到田里，找到那颗折断的雀花藤。 还好只折断一半，剩下的部分还有枝叶，活是能活，但根部大小只能长成原本的一半了。 苏小雪一阵心疼，收拾好断掉的藤蔓，收拾掉杂草之后，雨停了，乌云散开，热辣的阳光落下来，让枝叶上的水珠格外晶莹璀璨。 在这片灿烂的光芒里，苏小雪心里升起不好的猜想。 第一百二十四章 提前去州城 那三个熊孩子在芦山村是出了名的顽劣，都有凶悍又不讲理的爹娘。 每回熊孩子闯祸，他们的爹娘就会大喊“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们做大人的不会让着点，非要斤斤计较干什么”。 诸如此类的话语，反倒让受害的那一方成了“小鸡肚肠、蛮不讲理”的人。 所以，人们一般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就自认倒霉。 熊孩子被她恐吓了，怀恨在心，定会到处宣扬她是妖怪，给村里带来灾祸。 虽然借由杂货店与县衙搜村一事，在人们心中竖立起好形象，可是面对鬼神之说，人们会选择哪一方，这个答案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 苏小雪拾起高粱刷子，扫去雀花藤上的水珠。 若是不扫，经过太阳暴晒，叶片很容易晒伤，严重的甚至会造成整个植株死亡。 她一边收拾，一边留意通往南山的小路。 尽管董少爷一事后，不少村民照常上山，但是这一次竟是连靠近都不敢了。 因为这次闹出了人命？ 苏小雪忧心。 芦山村一行，没有抓到蔡三娘，师爷变成稻草人，这两样加起来，不知道顾景贤要如何应付县令？ 这一回，她恨不得自己有个机器猫的任意门，一秒钟内就能到达县衙。 风吹过架子，雀花藤叶子上水珠落下，正好砸在她的脸颊上。 冰凉得她一个激灵，胡乱地用高粱刷子扫去上面所有的水珠。 “我该担心的是自己好吧……”她自言自语，加快动作，打扫好雀花藤田。接着去杂货店。 刚到门口，县衙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她面前。 “苏姑娘，县令好些日子没吃过您做的药膳了。”衙役笑眯眯的，十分和善，“请您过去呢。” 像是一盏明灯在苏小雪的心头亮起，假装关心的问道：“县令可有哪里不舒服？” “为了抓捕蔡三娘等人，少不得头疼。” “好，我和店里交待几句。”苏小雪和方婆子交待两句，尽量装作不是很着急，坐上马车来到县衙。 县衙里，气氛格外凝重。 施厨子等人都缩在灶间里，只有蔡老三一个人蹲在院子里，捣鼓着烤鱼。 她看一眼烤鱼的架子，从竹筐里挑选出几个小个的新鲜六月柿、两只鹌鹑和一副猪脑。 县令不一定会吃，但不妨碍她拿县衙的东西免费练手。 六月柿清洗好，放在蔡老三的火堆上烤，她将蒜头切碎，加入调料和碾碎的金不换，再将料汁全部倒在六月柿上。 一股甜甜的芳香，随着白烟飘散开，甚至盖过了烤鱼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蔡老三不禁问道。 苏小雪指着碗里残留的金不换碎末，“这东西不仅可以入药，做菜的时候可以拿来当调料。” 蔡老三好奇的闻了闻，“可以撒到烤鱼上吧？” “当然可以。”苏小雪拿了一碗金不换给他，“碾碎了撒上去就行。那些六月柿烤到皮皱就可以吃了，不过要留几个给县令哦。” 她狡猾的冲蔡老三眨眨眼。 “知道了，知道了。”蔡老三埋头碾碎金不换。 苏小雪回到灶间，清洗好鹌鹑和猪脑，焯水后放入大砂锅里，加入天麻、姜片和枸杞红枣，最后来一点黄酒去腥。 等半个时辰，汤就大功告成了。 她百无聊赖的来到院子里，接过蔡老三递来的烤鱼。 撒了辣椒面与金不换碎末的烤鱼，香味独特，正好她早饭都没吃，三两下就解决了，又吃了一颗六月柿。 酸酸甜甜，味道正好。 “你年纪轻轻，心思巧的很。”蔡老三夸赞道。 苏小雪谦虚的笑道：“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蔡老三瞥她一眼，“如果你能活着从刺史府回来，我倒是愿意传授你一点经验。”他拿起一颗六月柿，丢进嘴巴里，“就当是这些好吃好喝的回报。” 苏小雪笑得灿烂，“就这么说定了！” 蔡老三不知道是不是该笑她太天真，只摇摇头，继续烤鱼。 煮好鹌鹑猪脑汤，苏小雪跟在丫鬟身后，来到书房。 不出所料，顾景贤也在。 他们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错，在旁人发觉前已各奔东西。 苏小雪故作担忧的问道：“查清楚师爷是怎么了吗？” 县令伤心的叹气，“师爷定是被那些宵小之辈害了，伪装成山神作祟，想要吓坏我们！” 苏小雪适当的露出一点喜色，“那师爷还活着了？” “有可能，已经派人四处搜寻了。” 苏小雪暗自庆幸，衙役官兵们四处搜寻闹出的动静，足以打破熊孩子们散播的流言吧。 县令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将此时苏小雪与顾景贤的脸色全都收在眼底。 他俩都不看对方，让他感觉不太爽，决定来点儿狠招。 “不提他了，”县令冲她招招手，“今日叫苏姑娘来，有要事相商。” 绝对不是好事。苏小雪腹诽，笑脸问道：“什么事？” 县令道：“再过些天就到刺史老夫人的寿辰了。” 苏小雪点头，掐指一算只剩十日，不过吉阳距离安州城一天半的路程，不着急那么早出发。 “县令，您真的放心民女去吗？”她假装忧心。 县令道：“苏姑娘，厨艺比试上，你不是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 苏小雪“嘿嘿”假笑。 县令又道：“明日，苏姑娘便出发去安州，也好早日为寿辰做准备。” “明日？！”苏小雪有点没想到。 “没错。”县令搓着手，“你也知晓近来吉阳不太平，在刺史面前没脸的很，你先去抓住刺史的胃口，为我们县衙增光。” 在县令的紧盯下，苏小雪的视线硬是从他耳边掠过，与顾景贤对视一眼。 他也有些惊讶，显然县令不仅仍未信任他们，而且还不打算给他们一点准备的时间。 至今仍未查到老夫人脾气变差的原因，贸然跑去刺史府，与送死没两样。 苏小雪苦着脸，问道：“县令，是不是太急了？能不能缓几天，我好安排家里的事。” 县令眯眼笑，“不能。”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戏耍县令 “为什么不能？”苏小雪不管不顾的问道。 县令被她堵得一噎，差点想说“不行就不行”，然而为了长远打算，他只能憋着一股气，无奈道：“你头一回去刺史府，要看要学的地方有很多。” “就学学礼仪，认认地方吧？县令知道民女是聪明人，一天时间足够了。” “也要和刺史府后厨磨合。” “我自己做菜，和其他厨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磨合？” 县令说一句，苏小雪就堵他一句。 才两句话就让县令胸口闷得慌，本就为蔡三娘而烦神，此刻脑子又一抽一抽的疼。 他捂着额头，有点不想和苏小雪说话。 苏小雪假装贴心的盛了一碗鹌鹑猪脑汤，捧到县令面前，“俗话说以形补形，而且猪脑子和天麻都是缓解头疼的好东西呢。” 县令睁眼一瞧，碗里白花花的一团东西映入眼中。 虽说像豆腐似的，可是粗长跟面条似的挤成一团，又有点像硕大的蛆虫，看着怎么就令人反胃恶心呢？ “县令，苏小雪的一番好意，您怎么不尝尝？”顾景贤拿起勺子，放进碗里的时候，故意把猪脑戳成两半。 烂乎乎的猪脑子，更加恶心了。 “呕——”县令身体里一阵波涛翻涌，不禁捂住嘴巴，差点反胃吐出来。 苏小雪不客气的几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惊叫道：“县令，您没事吧？” 刺耳的声音，力道有些重的巴掌，让县令真的要吐出血来了。 顾景贤喝问道：“苏小雪，你怎么搞的？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 “我做的东西好的很，一定是你们办事不力，把县令给气着了！”苏小雪毫不示弱的瞪着顾景贤。 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的意图和自己是一样的，不由自主地微微勾起唇角。 顾景贤声音稍显尖锐的冷笑，“苏小雪，你不知悔改，强词夺理，这一回定要治你的罪了！” “我犯法了吗？县令还指望我去刺史府做酒席呢，你算老几！”苏小雪尖声叫道。 两道尖尖的声音钻入耳朵里，像是两把钝刀在切割着他的脑子，县令的脸色更加苍白痛苦。 苏小雪拿起勺子，把猪脑子戳得彻底稀巴烂，“这个猪脑洗的很干净，味道鲜美，只有顾景贤这个大蠢蛋不识好东西！” 县令看一眼，很想说别讲了，可是一张嘴就感觉有东西要吐出来。 苏小雪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捞起一勺子猪脑，笑道：“这东西对您的脑子大有好处，县令，您快吃一口吧？” 勺子送到面前，县令眼前一阵阵发黑。 “别……”他赶紧抬手制止。 苏小雪眨巴着一双单纯天真的大眼睛，问道：“县令，您是不是身体不适？民女去请大夫过来吧？” 县令深吸一口气，胡乱地用茶杯盖子盖住那碗猪脑汤，喝道：“不用了！” 苏小雪有点遗憾，县令的忍耐力太强了。 不然，大夫过来了，闹成乱糟糟的一团，就可以把去刺史府的时间往后拖一拖了。 县令直接拿起酒壶，一整壶冷酒下肚，勉强压下恶心感。 他盯着苏小雪，加重语气道：“我认为早点过去安顿下来，你才有心思琢磨做什么菜。” 县令摆出相当强硬的态度了，像是一把刀架在苏小雪的脖子上。 苏小雪为难道：“可是民女家中有年幼的女儿，有长势正好的农田，有生意兴隆的杂货店，这一样样如果不安排好了，民女没心思做菜啊！” 县令轻松地吐口气，“苏姑娘不必担心，赵暄阳不是你师父吗？让他照看着，是他这个师父应该的。” 苏小雪问道：“民女的女儿和杂货店怎么办？” “从县衙拨几个丫鬟过去，保证把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县令拍手，仿佛一锤定音了。 苏小雪想到灶膛下面的蔡三娘，哪里能让县衙的人过去？ 她摆手道：“太麻烦县令了，杂货店的事涉及银钱，民女怕陌生人过去，方婆婆不信任。” “那可如何是好啊？”县令将难题抛向顾景贤。 顾景贤冷声道：“麻烦女人，县令还是三思而后行，免得她闯出大祸。” 县令心头一喜，“顾县丞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为苏姑娘着想呢。” “您想多了。”顾景贤嗤笑。 县令一点儿也不在意被他揶揄，拍拍他的肩膀，笑得十分欣慰，“顾县丞，我知道你定是因为先前对苏姑娘的态度不好，如今不好意思起来了呢。” “哎呀呀——”苏小雪用手在鼻子前扇风，“县令，您可别恶心民女了。” 县令意味深长的看看他俩。 “县令，喝汤？” 他的眼神让苏小雪不爽，她揭开茶杯盖子，往他面前送去。 汤很鲜香，可县令分明闻到其中有一股腥臭味萦绕，喉咙间又咕噜噜的响，昨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拿开拿开……”他暴躁了。 苏小雪眼泪汪汪，“县令，是民女厨艺不精，做的汤不好喝了吗？” “这……”县令感觉自己要被踹进一个坑里。 苏小雪哽咽了，“原来民女的厨艺如此不堪，实在是辜负了县令厚望，老夫人的寿辰，民女还是不去了吧？” “不……”县令想说不行，但是喉咙间像有东西卡着一样，只能让他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苏小雪眨眼，晶莹的泪珠滚落脸庞，“算了，民女不去刺史府给您丢人现眼了。” 她一手捧着猪脑汤，一手捂着脸，眼看着就要大哭起来。 “不是不是。”县令不想计划落空，猛地抓过汤碗，一股脑的灌进嘴巴里，连嚼都没有嚼，直接咽下去。 虽然没嚼，可是从唇齿到喉咙，再到五脏六腑，随着汤的暖意，一股腥臭味直冲脑顶。 他想吐，但看苏小雪双眼含泪，死死的捂着嘴巴，硬生生的憋下去。 “好喝吗？”苏小雪满怀期待的问道。 县令不情愿的点头。 苏小雪欢呼雀跃，“民女再给您盛一碗！”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退让 县令的脸色顿时惨白，都冒出豆大的汗珠了。 眼看着苏小雪真的要再盛一碗猪脑汤，他急忙按住她的手，“不用了！” 他强烈的反应，似乎吓着苏小雪了。 她眨眨眼睛，睫毛上带着细碎的泪珠，脆弱又美丽。 顾景贤心头一动，多想吻上她的眉眼。 “县令？”她忧伤的问道：“您要是勉强……” 县令摇摇头，感觉猪脑子在自己的五脏六腑里晃荡，登时又捂住嘴巴。 “这么好的东西……”含糊不清的话语从他的指缝间透出来。 “是啊！”苏小雪认真的点头，“这么好的东西，您多吃点儿。” 县令想骂爹。 他深呼吸好几口气，勉勉强强又压下那股恶心感。 “这么好的东西，顾县丞也吃一碗吧。”他语速飞快地说道，又深吸好几口气。 猪脑和猪下水之类的，只有饿疯了的贱民才会吃！ 让他吃这种东西，表面上一句句的为他好，简直是在作践他！ 顾景贤关切的笑道：“近来县令操劳，还是多吃一些。” “这么好的东西，民女才不想便宜了顾景贤呢。”苏小雪斜瞪一眼顾景贤，满脸的厌弃。 县令受不了了，再吃下去，他的五脏六腑都要升天。 “苏姑娘，我想了想，启程的日子延后到大后天吧。” 苏小雪松口气，感激道：“县令，您真是个大好人呢！” 她挣脱开县令的手，去盛猪脑汤，“还有这个鹌鹑，炖烂了，吃起来味道也不错。” 看到鹌鹑皮上麻麻赖赖的小疙瘩，县令头晕目眩，“那个……苏姑娘，你不是急着安排家里吗，可以回去了。” “县令没吃好，民女哪敢回去啊？”苏小雪故意把汤往县令鼻子前凑。 鹌鹑猪脑汤这东西，美味是美味，可对接受不了鹌鹑与猪脑的人来说，与吃毒药没有两样，造成的心里伤害和阴影是极其强烈的。 县令白眼一翻，往后仰去。 “苏姑娘，我吃好了，你可以走了。” 苏小雪欣慰的一笑，“县令，您喜欢的话，民女去刺史府之前，再做一次给您吃哦。” 县令脸色苍白如纸，五脏六腑里又一阵翻江倒海。 他尽量不露出嫌弃，挥挥手，“快去吧。” 苏小雪笑着行礼，脚步轻快地跑出去。 县令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转向顾景贤的视线变得阴沉沉，“顾县丞，你说苏小雪是不是故意戏耍我？” 顾景贤面色淡然，“以苏小雪的脑子，可能是真的蠢。” 县令撇撇嘴，将鹌鹑猪脑汤推到顾景贤的明前，“那你尝尝看，味道到底如何？” 顾景贤摇头，“县令，您是知道的，我不会吃苏小雪做的东西。” 自从吃了几回苏小雪做的吃食，他心底感到了一丝满足，对于在县令面前，不能吃她的东西，没那么多遗憾了。 反正回头可以拜托小雪再做一些给他吃。 顾景贤的嘴角不着痕迹的稍稍勾起。 县令含恨在心，这顿饭吃的十分不爽，总觉得那猪脑子脏了自己的身体，浑身难受。 顾景贤悠哉悠哉的吃着饭，问道：“县令，接下来您有什么安排？” 县令猛灌下一口酒，反问道：“顾县丞指的是什么？” “自然是抓捕蔡三娘，搜索师爷下落，另外封城数日，对百姓生活造成困扰，一直封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县令有点失望，以为顾景贤话里话外会打听刺史府之行。 他抚着胸口，强压着萦绕不散的恶心感，“既然那些人已经逃出城外，继续封城没有意义，严查进出城的人就行。” 顾景贤点点头。 “师爷那边……”县令心中惶惶。 已经修书给刺史，告知这件事，得先开刺史怎么安排。 他瞄一眼顾景贤，总觉得与他脱不开关系，奈何没有证据。 顾景贤道：“师爷是您的左右手，多年来为您尽心效力，是否该加大力度搜查？也好安慰他的家人。” 县令潦草的点点头，“你说的对，再派些人手，若是不够，就在城里招人。若是知晓师爷下落，告知县衙必有重赏。” 顾景贤淡淡一笑，“我先替师爷和他的家人感谢县令了。” 县令心底冷笑，“不过，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何事？” 县令盯着他的眉眼，有着比寻常读书人更加温润斯文的气质，如江河大海般的宽旷沉静。 这样的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心机比谁都深沉。 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师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顾县丞为何会要师爷去南山？” “可不是我要他去。”顾景贤一口否认。 “哦？”县令不信。 顾景贤道：“师爷心知县令为蔡三娘一事焦虑不安，为了让您早日放心，这才主动上南山去搜查。” “哦？” 又是一个字，似乎要他无穷无尽的解释下去，看能说成什么样子。 顾景贤一脸淡然，“您是知道的，师爷有多么的忠心于您。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遗憾，但愿师爷能平安归来。” 县令思忖片刻，继而淡笑道：“是啊，这个傻师爷，这么危险还要去……” 这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县令，县丞！”一名衙役出现在门口，“县城外以西十里地的山谷里，发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从身形上看很像蔡三娘与那名身高六尺的同党！” 顾景贤故作惊讶，“其他同党呢？” “不见踪影。” 县令起疑，斜瞥着顾景贤，问道：“难道是他们起了内讧，将他们俩烧死了？还是……有人伪造死尸，想要瞒天过海？” 顾景贤道：“去现场看看，或许能查到蛛丝马迹。” “呕——”县令又干呕起来。 在顾景贤提起去看焦尸的时候，他肚子里的猪脑再度作祟，像是一只大手翻搅着所有脏腑，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 顾景贤轻抚着县令的后背，吩咐衙役，“带仵作去，务必要留意一切痕迹。” “那……”衙役看着他俩。 顾景贤叹气，“县令，您要过去吗？” 县令很想去，怕废物仵作忽略了什么，可是刚一起身，就觉得肚子坠坠的疼，脑子也抽痛的更加厉害。 他推开顾景贤，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几步，忽然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他挣扎着，想要自己清醒过来——必须叫人去盯着苏小雪！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安排后路 意识渐渐模糊，县令只想到四个字——自作自受。 这回去刺史府，他定要试出个真假对错。 若顾景贤不能成为他们的人…… 杀了他全家。 苏小雪先回的灶间，看到小梨正在收拾。 小梨看到她，笑呵呵的挥挥手。 苏小雪虽然为师爷的事儿不满，但没有流露出来，像往常一样笑着打招呼。 “过两天，我要去刺史府了。”她道。 “这么急？”小梨显得惊讶。 苏小雪用“你明白”的眼神看着她，“是啊，要赶紧安排好家里。” 小梨点头，“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应付得来。”苏小雪果断拒绝，不想看到小梨在芦山村贸然行事，被县令抓个正着。 小梨眨眨眼，清亮的眸子里透出善良与单纯，“苏姑娘，你不用和我客气。” “没和你客气。”苏小雪迅速收拾好多做出来烤六月柿与猪脑汤，“你查到刺史老夫人的消息了吗？” “尚未。”小梨摇头。 苏小雪略惆怅的长叹一口气。 这一刻，受到师爷一事的影响，她对小梨产生更多疑虑。 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但另有所图，所以不肯现在告诉她？ 苏小雪忽然觉得提早去刺史府，其实也有好处—— 在老夫人的寿辰之前，从府中之人或是州城百姓的口中，打探消息。 苏小雪自我安慰着，心情好些，“我先回家了，有需要的话，会来找你。” 小梨望着苏小雪匆匆而去的背影，扬起眉梢。 苏小雪搭马车来到城门口，才发现城门已经重新打开，百姓们经过严格的查问后，可以进出县城了。 他们的马车只有简单的询问和搜查。 苏小雪一抬眼就看见顾景贤坐在路边的茶摊，悠闲自在的喝茶。 两人对视一眼。 从顾景贤的眼中，她看到了温暖。 好像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将她温暖的包裹，隔绝开世间所有的危险。 搜查很快结束，马车继续前行，他们在无声中告别。 苏小雪发觉自己有些眷恋这双眼睛了。 她甩甩脑袋，赶紧思考起这两天的安排。 回到芦山村，她直接对方婆子提议，“关门歇业几天。” 方婆子有点担心，“现在村里大伙儿对你改观不少，突然歇业让大家多失望啊？” “我是怕您太操劳了。”苏小雪拉住她的手，“要照顾婉婉，店里，还有……” 灶膛底下的蔡三娘。 “我有办法。”方婆子叫上夏婶子等人，和她们说了苏小雪要去刺史府的事。 夏婶子道：“小雪放心去，有我们帮着照看杂货店，保准儿打理的井井有条。” “小雪，放心了吧？”方婆子揉着苏小雪的肩膀。 苏小雪眼眶湿润，不由地抱住方婆子。 方婆子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傻姑娘，你是有家人的。” 苏小雪点点头，嗅着方婆子身上皂角的香气。 大概是独立惯了，但有时也需要家人支撑，才能走更远的道路。 人手问题不用担心了，苏小雪第二天根据顾景贤给的资料，紧急进了一批货，重新规划了货物摆放的位置，方便方婆子和夏婶子她们拿取。 她又制作更大更清晰的价格牌，为一部分东西写明用途用法，减少客人们的问题。 再仔细打理过农田药田，再给报警器设定自动开关功能，免得大白天开着，赵暄阳他们进出给人吓着了。 出发的前一天，她专门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请赵暄阳和夏婶子她们吃饭。 赵暄阳送给她几瓶药，“伤药和解毒的，但愿你不会用上。” “谢谢师父！”苏小雪欢欢喜喜的收好药瓶。 赵暄阳看她神色轻松，问道：“准备的如何了？” “嗯？” “想好该做什么菜献给老夫人了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过来，苏小雪心里微微一抖，笑道：“当然，你们不是已经尝到了我的厨艺吗？” 赵暄阳紧盯她一眼，低头吃菜。 “我们小雪的厨艺这么好，一定能在刺史府拿到不少赏赐呢。”夏婶子冲苏小雪挤眉弄眼，“可别忘了咱们这些父老相亲。” “当然不会忘的。”苏小雪夹了大块的红烧五花肉给她。 夏婶子咬一口肥而不腻的五花肉，“去刺史府也好，那些流言蜚语传几天也就消停了。” 苏小雪笑笑。 昨天，熊孩子们开始报复了。 他们连同爹娘一起，在村里散播流言，说她是妖怪幻化，将害死所有踏入芦山村的人。 好在借着杂货店，和她熟识起来的人们都不大信，但是挡不住其他村民担心害怕，连带着店里的生意都受到影响。 要么干脆不来了，要么先在门口看看她在不在。 只有她不在家，才敢进来。 半天之后，衙门加派人手搜查师爷下落的消息，在浩大的声势中，传遍整个吉阳。 由此说明师爷变稻草人是人为，眼下师爷仍然活着。 不需要她做什么，流言已不攻自破。 到了今天，大多数人已经正常的出入杂货店。 熊孩子和他们的家人不太甘心，仍在村里到处蛊惑人心。 本身村里不少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眼馋嫉妒她现在过上好日子，指不定干出什么混事。 但那些人敢做坏事，先问问她手里的镰刀答不答应。 而且，她偏要把日子过得更加红火，就是要嫉妒死那些人。 吃过晚饭，送走赵暄阳和夏婶子，苏小雪不带停歇的把院子和自己的小窝内内外外都检查一遍，确保不会有外人随便闯入。 都检查完了，看一圈从热闹恢复寂静的院子，她来到灶间，盯着小炉子下红通通的火焰，忽然打了个冷战。 闲下来会后，脑子就有时间胡思乱想。 说真的，她对这趟刺史府之行，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条路的尽头，很可能是死路，还会牵连无辜之人。 “方婆婆，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让人为难，但是……”她郑重的望着方婆子，从怀里摸出一袋子钱，“如果我在刺史府出事了，拜托您带着婉婉赶紧逃走……” 第一百二十八章 意外之喜 这是她全部家产，除去进货的钱，还剩下不少，足够好一阵子开销了。 顾景贤这两天没出现，他们没有商量过如果出事，孩子要怎么办。 或许是顾景贤太信任她，或者是他已经有所安排，但她也得想好一条后路。 方婆子没接，“你这傻孩子，对付坏人的时候不是挺有信心的，怎么这会儿泄气了？” 苏小雪苦笑道：“这次太危险。” 方婆子把钱袋推回到她的怀里，“我相信你。” 苏小雪心头暖洋洋，但是她很清楚没有实质的解决方案之前，愿望只是虚幻的美好。 她紧盯着方婆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希望在刺史府时，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做事。” 方婆子轻叹，接过钱袋，“你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可要带着刺史府的赏赐回来啊？” 苏小雪笑了，“一定。” 方婆子帮她将药汤从锅里倒出来，两人一起打开灶膛下的石板。 苏小雪点燃一根新蜡烛，问道：“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蔡三娘已经能坐起来，靠在叠起来的被褥上。 要当个好厨子，强装的身体素质必不可少，所以她一直有锻炼身体的习惯，才能扛得住严刑，又能比常人恢复的快一些。 “来，喝药。”苏小雪捧在碗，坐在床沿。 蔡三娘盯着她，“你有心事？” 苏小雪也不瞒她，“我明天要去刺史府。” “为什么？！”蔡三娘有些激动。 苏小雪轻轻地搅动着药汤，舀起一勺子，递过去，“放心，这几天方婆婆会照顾你的。” “不是，”蔡三娘微微摇头，因为动作稍微大点，就会牵动到伤口，“刺史母亲的寿辰就快到了，这时候派你过去，难不成是叫你送死？” 苏小雪点头，“县令办厨艺比试的目的就是这个，他要借此查清楚一些事。” 蔡三娘蹙眉，“看来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想办法输掉比试？” “为了查清楚刺史和县令更多的秘密。”苏小雪露出苦笑，“本以为能找到办法博得老夫人欢心，可惜出了点小意外。” 蔡三娘喝下一口药，幽幽的注视着苏小雪。 苏小雪舀起第二勺药汤的时候，注意到她的眼神，“怎么了？” 蔡三娘有些迟疑，她怕自己说错了，反而误了苏小雪的性命，“没什么，觉得我们活着都不容易。” “这世道，那就打败坏人，让我们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苏小雪淡然的笑着。 “你一个小老百姓，活在世上如同蝼蚁，难道要撼动那些大树？”蔡三娘惊诧不已。 苏小雪认真的点头，做为孤儿的她也曾活得卑微艰辛，但是跨过那一座座大山之后，不是迎来了富裕自在的生活吗？ 现如今，只不过是换一个活法，继续翻越艰难险阻罢了。 况且，这一回，与她同行的，有很多很多人。 苏小雪这么想着，忽然宽慰了不少，“为了自己与亲朋好友，值得试一试，我不会错失任何一个机会。” 蔡三娘望着她的笑脸，忽然心生敬佩之意。 “快喝药，凉了药效就没那么好了。”苏小雪催她快喝药。 蔡三娘没动，盯着苏小雪，缓缓开口：“我或许知道刺史老夫人为何会在寿辰之日，大发脾气了。” “什么？”苏小雪以为自己因为太想知道原因，而出现了幻觉。 蔡三娘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苏小雪的心一下子提起，夹带着欢跃。 “但是，”蔡三娘加重语气，“我不能保证，我说的是真的。” 第二天清早，县令率领一队人马来到芦山村。 远远地，苏小雪就看见顾景贤了，想着是县令在临行前，想看看他们各自有什么反应。 她低头看看怀中的女儿，忽然间不想让她避开了。 如果刺史府之行不顺利，方婆婆带着婉婉远走他乡，他们父女再相见，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可是，婉婉看见顾景贤，一定欢呼雀跃，想要和爹爹亲近。 如果顾景贤对婉婉疼爱有加，县令就抓到他的把柄了。 但顾景贤对婉婉冷言冷语，不认这个女儿，人们看到他如此绝情，又该如何想？ 苏小雪权衡再三，示意方婆子带婉婉进屋，“等我们走之后，找个机会，让婉婉见一见顾景贤吧。” 方婆子略惊讶，“小雪？” 苏小雪对她笑笑，蹲下身抱住婉婉，“宝贝儿乖，好好听方婆婆的话，娘亲过几天就回来，会给你带好多好多吃的玩的，好不好？” 婉婉眨眨闪烁着泪光的眼睛，“娘，不能带上婉婉吗？” 苏小雪看眼越来越近的车马，用身体挡住婉婉的视线，“娘亲忙着做事，怕照顾不好婉婉呢。” 婉婉是个懂事的好姑娘，只好点点头，“您要早点回来呀！” “我会的。”苏小雪在婉婉的额头上亲一口。 方婆子心里有喜有忧，领着婉婉进屋。 她们前脚进去，后脚队伍在杂货店门口停下，村长率领一大帮村民跟过来看热闹。 “苏姑娘，你定要好好努力，为我们吉阳争光啊！”县令拍着苏小雪的肩膀，像是委托了一件天大的重任。 苏小雪应道：“县令放心，民女定会竭尽所能的。” “为了能让苏姑娘专心做事……”县令大手一挥，三名县衙里做事的丫鬟婆子小跑上前，“她们将会留在芦山村，照顾苏姑娘的女儿和农田店铺。” 那天被鹌鹑猪脑汤恶心的昏昏沉沉大半日，忘了派人监视苏小雪，后来再查，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现在，苏小雪得去刺史府了，他就派人留在这里搜个清清楚楚，顺便监视方婆子和婉婉，防止她们偷偷逃走。 苏小雪无语，县令真会给人送“惊喜”。 她瞄一眼顾景贤，有他留在吉阳，应该不会让是三个人搞出什么事。 县令接着说道：“另外，我们的顾县丞，会一同前往刺史府。”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同行 苏小雪硬是咽下一声咳嗽，视线又扫向顾景贤。 顾景贤淡然微笑着点头，仿佛早就料到了。 县令大笑着拍打顾景贤的肩膀，“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早点过去，多在刺史面前露脸，多仕途大有好处。” 村民们互相看看，心情复杂。 芦山村里，不少年长者是看着顾景贤长大的，觉得他斯文有礼，待人和善，将来考取功名做官，定能造福乡邻。 哪里知道等了多年，盼了多年后再看顾景贤，居然和狗官们同流合污。 太叫人失望了。 面对乡亲们复杂的眼神，顾景贤巍然不动，脸上连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没有，唯有温润沉静的气质半点不变，叫人更加五味杂陈。 “是，我不会辜负县令厚望，也不会……”他看向苏小雪，眼中透出轻蔑，“让某些人闯祸，危害到我们吉阳县衙。” 县令哭笑不得，“你啊！咱们得相信苏姑娘的实力。” 顾景贤讥笑一声，但是看向苏小雪时，眼底藏着温柔的笑意。 苏小雪向他递去夸赞的眼神，肯定他的演技不错。 两人默默的交流在一瞬间，县令毫无觉察，在为自己的小计划沾沾自喜。 “时候不早，你们早些出发吧。”县令挥挥手，恨不得伸手把他们直接推进鬼门关里。 “请等一下！”一声大叫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苏小雪看到麦冬架着马车，狂奔而来，差点没刹住，跑过头。 扬起的尘烟飘进县令的眼睛口鼻里，弄得他连连咳嗽，眼泪鼻涕一大把。 车帘子掀开，赵暄阳看到这一幕并无歉意，利索的将一只小箱子的布带子递给苏小雪。 “这是赵家药材铺最好的药材，你做药膳会用到。” 苏小雪知道他大张旗鼓的送药材，是做给县令看到的，让他们没机会在她要用的药材里动手脚。 县令咳嗽好几声，喘过气来，不满的说道：“刺史府多的是药材，无需少东家这么操心。” 苏小雪立刻背好小箱子。 赵暄阳冷声道：“赵家出的药材是整个安州最好的，刺史府有时候也会采购我们家的药材，难道县令不信任我们吗？” 好像被戳到了什么痛处，县令不自在的干咳一声，“好吧，就带着吧。” 苏小雪感激的向赵暄阳点点头。 赵暄阳道：“记得活着回来，不然满地的雀花藤就便宜我了。” 苏小雪“噗嗤”一声笑，“师父，可不带您这样的。” “那就不要给便宜我的机会。”赵暄阳缩回车厢里，“麦冬，走。” 麦冬立刻驾车离去。 县令扇着面前的尘烟，眯起眼睛。 看来得找赵老板好好的谈一回了。 “好了，出发吧。”他回过神，挥手示意。 苏小雪本来只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但方婆婆硬是塞给她不少漂亮的衣服首饰，说是在刺史府里不能穿的太寒酸。 方婆子又给她好些个小红包，有装了铜板的，有装了不大值钱的小收拾的，用来打点刺史府的丫鬟婆子和灶间的厨子打杂，方便和他们打好关系，探听消息。 所以，几天的行程，苏小雪带了整整一箱子东西。 两个衙役吃力的把箱子搬上马车，队伍向州城出发。 县令送他们到了岔路，笑眯眯的望着顾景贤的背影，“你们的命，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苏小雪翻了会儿药材笔迹，因为马车的颠簸而眼睛疲乏。 她只好掀开窗帘，看看外面的风景。 穿越过来有段时间了，还没出过远门呢，可以趁机看看安州的环境。 顾景贤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所以他们没办法交流。 苏小雪瞥一眼顾景贤的后背，他的身姿挺拔的像竹子一样。 连背影都挺好看的嘛？ 苏小雪摇摇头，自己为什么这么花痴？ 她从窗口缩回脑袋，打开药材笔记，和昨天连夜从网上抄下来的菜谱，仔细的研究。 到了中午，他们来到一处村庄，敲开村长家门，解决午饭问题。 苏小雪看到村长苦着张脸，无奈的抓院子里唯一一只母鸡，一条瘦巴巴的大黑狗跟在他身后赶鸡，似乎以为村长煮了鸡之后，自己会有美味的骨头吃。 她再看向屋子，快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村长都这个样子，村民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相比之下，芦山村居然还算不错了？ 苏小雪看着村长抓起母鸡的翅膀，一脸心痛与不舍，举起手道：“我来做午饭吧。” “这怎么好呢？”衙役搓着手，“苏姑娘好好歇息吧？” “让我练练手，不然几天不下厨，怕手生了。”苏小雪撸起袖子。 院子的竹筐里，正晾晒着一堆香菇，还有一些红心地瓜。 “那这只鸡……”村长怯怯的问道。 苏小雪笑道：“用不上。” 村长眼睛一亮，立刻丢下鸡，又担心的问道：“您需要点什么？” “香菇和地瓜就够了。” “您尽管拿！”村长大喜，这些都是山上采来的，就算被他们吃掉也不会太心疼。 衙役不太高兴了，“就让我们吃这些？村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村长缩起脖子，求助似的看向苏小雪。 苏小雪笑道：“这两样做好了，可比鸡肉更美味哦。” 她端起竹筐，大步走进灶间。 衙役只好看向顾景贤，“县丞，您劝劝苏姑娘吧？” “我倒要看看苏小雪能做出什么玩意。”顾景贤冷冷的说道，背着手跟进灶间。 衙役欢喜的搓着手，悄悄地溜到灶间门口，往里面偷窥。 倒要看看顾景贤和苏小雪有没有背着县令干坏事！ 苏小雪听见顾景贤进来的动静，没有看他，忙着清洗香菇和地瓜，“我那天出城，看到城门终于开了，是蔡三娘他们被抓住了吗？” 衙役一听他们谈论起这件事，更加兴奋。 顾景贤冷着脸，答道：“蔡三娘和那个体型巨大的男人，看起来殉情死了。” “死了？”苏小雪回头，一脸惊讶，“县令还没从他们嘴巴里问出点什么呢，怎么就死了呢？” “受不住重刑，所以逃命的半路上断气了，那个男人承受不住吧，抱着蔡三娘自焚而死。”顾景贤稍微露出不耐烦，故意让门口的衙役看见。 “真叫人感慨……”苏小雪摇摇头。 顾景贤冷笑，“与其在这里无意义的感慨，不如专心做菜。” 第一百三十章 给钱 苏小雪从水盆里捞出香菇，去掉蒂，切格子花刀。 “你瞧，我不用看，都能切得漂漂亮亮呢。” 刀锋飞快而灵巧地在香菇上切割着，衙役总觉得那刀就要切断手指，提心吊胆的看了几眼之后，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急忙捂住眼睛，背靠在墙上，打算用听的。 苏小雪和顾景贤不约而同的看一眼门口。 顾景贤握住苏小雪的手，无声的说道：“不错。” 苏小雪弯弯唇角，自从顾景贤帮她开发了左手的切菜技能后，她的刀工更上一层楼了。 顾景贤轻咳一声，装模作样的说道：“蔡三娘同伙的线索就此断了，此案不得不到此为止，县令为此很气恼，所以你在刺史府的表现可不能叫他失望。” “我知道我知道，你这个人好啰嗦。”苏小雪故意嚷嚷，“出去等着不行吗，非得看？” “我是怕你牵连到我。” “呵呵，顾大县丞多狡猾……聪明的一个人啊，哪儿会被我牵连？真要出事，早跟耗子见着猫，跑的远远的了。” “苏小雪，嘴皮子功夫帮不了你。” “有人阴阳怪气的说我，我还不能回嘴啊？” 门外的衙役想笑，两人斗嘴可真有趣。 他不知道的是，在其中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另一个人在用口型和手比划着，让对方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苏小雪靠着这个办法，把蔡三娘告诉自己的秘密，说给顾景贤。 顾景贤了然，向苏小雪打手势。 他会顺着这条线，查清楚。 至于县令安插在杂货店的三个眼线，只有办法把人赶走。 苏小雪又感觉到顾景贤与方婆子关系不浅。 她深深看一眼一脸坦然的顾景贤，迅速切好地瓜，与洗好的米饭一起，倒入大锅里蒸。 然后，她将香菇焯水，油锅里放入蒜末炒香，再放入香菇，翻炒几下后，倒入调好的料汁，差不多后出锅装盘，撒上葱花。 “怎么样？”苏小雪炫耀似的把盘子送到顾景贤跟前。 衙役半天儿只听见做饭的声音，猛地听到苏小雪开口了，好奇的往里面张望。 盘子里装着一块块肉，散发出酱料的浓香与鲜味。 哪里来的肉？衙役惊奇了，不由地溜进屋子里，“苏姑娘，难道您会法术？” “我只会做菜。”苏小雪把盘子塞进衙役手里，“端出去吧，等饭熟了，就可以开饭了。” 衙役想偷吃，但见顾景贤阴沉沉的眼神，没敢。 他在两人身上来回看几眼，没瞧出个所以然来，郁闷的出去了。 顾景贤也背着手出去，借口要用茅房，溜达到屋后。 苏小雪又熬了葱油，等米饭一蒸好，就把葱油倒进去。 “开饭啦！”她瞟一眼站在院子中央的顾景贤和殷少侠，将一大碗米饭摆上桌。 衙役们闻到香味，眼睛都瞪直了。 苏小雪笑道：“趁热吃。” 她把米饭拌好，每个人盛一碗的时候，特意加了一点锅底的锅巴。 “太好吃了！”衙役迫不及待的吃一口地瓜饭，加上葱油之后，米饭的口感层次更丰富，还有香喷喷的锅巴，令人光吃米饭都能吃掉一整碗。 接着，衙役好奇的夹起一块“肉”塞进嘴巴里，色香味都像肉，不禁惊奇。 “说起来，苏姑娘拿走的香菇，做成什么菜了？” 苏小雪指向他筷子上的“肉”，“就是这个，这叫做素鲍鱼，是用香菇做成的，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和鲍鱼十分相似。” 衙役们一片惊呼，他们只在县令宴请贵宾的时候，见识过鲍鱼。 奈何这玩意儿珍贵的很，他们无福享用，没想到从这香菇身上体味了一回鲍鱼。 衙役们大有风卷残云之势，要将地瓜饭和素鲍鱼吃得干干净净。 苏小雪看着故作矜持的顾景贤，“县丞不吃吗，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哦。” 衙役们劝说一番，顾景贤这才不情不愿的动筷子，但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不过如此。” 衙役们暗暗想，是不是顾县丞好东西吃多了，才这么想？ 苏小雪向顾景贤使了个眼色。 顾景贤借口喝水，来到灶间，看见大锅旁边的竹编饭罩子下放着一碟素鲍鱼，一碗地瓜饭，正好是他一个人的饭量。 他心里暖洋洋的，简单的饭食吃起来也特有滋味。 他想多品尝会儿，又怕衙役发觉异常，匆匆忙忙的吃完后，若无其事的从灶间出来，“速速吃完，好上路了。” “这就急着走了啊？”苏小雪望向缩在院子角落里的村长一家，“咱们吃喝了人家这么多东西，好像还没给钱。” 衙役们很想说，不用给钱。 苏小雪扫视一圈衙役，目光落在衙役班头钱龙的身上，“钱班头，没有他们提供这么新鲜的食材，我们哪有这口福啊，是不是应该给点儿呀？” “孝敬县衙，是应该的。”钱龙嘿嘿笑。 苏小雪皱眉，“哎呀，这我都不好意思了，下回可不敢拿人家的东西做饭。” 钱龙一听苏小雪不愿做饭，想着今天晚饭和明天的早午饭岂不是没着落了？他看看碗里仅剩的素鲍鱼汤汁，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嘴唇。 苏小雪摇头叹气，“白拿人家东西，我真是太丢人了。” 她捧着脸，往外面走去。 衙役们纷纷望着钱龙，眼里透出无尽的渴望。 钱龙咬咬牙，拿出自己的钱袋，给村长一些铜板。 村长受宠若惊，向门外的苏小雪不停地鞠躬道谢。 苏小雪心情好，舒坦的伸个懒腰。 顾景贤看过来，递给她一个温柔深沉的笑意。 “顾县丞，不好了。”牵马吃草的衙役匆匆跑回来，“马不知道吃了什么，口吐白沫，不行了。” 众人过去一看，先前好端端的骏马此刻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白沫缓缓地从微张的嘴巴里流淌出来。 殷少侠上前查看，对顾景贤摇头。 钱龙无奈道：“再回县衙取一匹马来，太耽误时间了。咱们都是走路，也没其它马匹供县丞使用，只能……” 他指向苏小雪搭乘的马车。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辆马车 “不行！”苏小雪第一个反对。 钱龙道：“苏姑娘，实属无奈，反正明天晚上就到州城了。” 苏小雪嘀咕道：“男女授受不亲，不好这样的。” “你们不是夫妻吗？！”钱龙惊呼，敢情都有闺女了，还不拿对方相公呢？！ “你可以选择走路。”顾景贤率先跳上马车，站在车辕上傲慢的看着苏小雪。 “凭什么，这是县令给我的马车！”苏小雪手脚利索地爬上车辕，踮起脚尖，瞪着顾景贤，“你下去。” “我不。”顾景贤钻进车厢里，“你不服气，和衙役们一起走路不就行了？” “是你的马没了，该走路的是你。”苏小雪指着地上，“你给我下去，不然我不去刺史府了！” 钱龙使了个眼色，一名衙役立刻跳上车辕，鞭子一挥，赶马车前行。 车轮从石子上滚过去，一个颠簸，苏小雪趁机身形不稳，栽进车厢里。 衙役扯好帘子。 钱龙在外面笑道：“苏姑娘，既来之则安之嘛！咱们抓紧时间上路，莫要耽误了。” 苏小雪看着扶住自己胳膊的手，抬头望向顾景贤亮晶晶的眼睛，抿嘴一笑。 顾景贤扶着她坐稳后才松手。 苏小雪不满的吵吵囔囔几句，直到钱龙答应路上留意有无马匹或者驴子，一买到就不让他们同车。 “你离远一点。”顾景贤命令道。 “说的好像自己多香，所有人都愿意巴结你似的，不要脸。”苏小雪从帘子缝隙，往外面看看。 钱龙也坐在车辕上，他们之间仅仅一道薄薄的帘子隔开，就算车轱辘转动发出声响，但是有心者多留意的话，还是能听见他们讲话。 顾景贤示意苏小雪摊开掌心。 苏小雪疑惑了一下，向他摊开手掌。 顾景贤慢慢地在她手心写字。 他问她打算做什么菜。 苏小雪摊开笔迹和食谱，给他看。 风吹来，掀起车帘。 钱龙顺势回头看一眼。 苏小雪早有防备，笔迹和食谱是背对着背的，手腕一垂下，都摊在她的大腿上，看起来是在翻阅笔记。 钱龙看他们各坐一头，一个望着窗外，一个在看笔记，显得十分嫌弃彼此。 他多审视了几眼，等到风暂时停歇，帘子重新垂下来后，才收回视线。 车帘子轻轻飘动，苏小雪抬起头，对顾景贤做了个鬼脸。 顾景贤伸长脖子看她的笔记，打手势想多看看。 苏小雪故技重施，让顾景贤看了个明白之后，在他手心里写道：可以吗？ 顾景贤点头，不过他不是专门的厨子，所以又在她的手心里比划几句：我联系了州城的大厨，可以听听他们的建议。 苏小雪竖起大拇指，表示开心和感谢。 顾景贤微微一笑，又写道：我们是夫妻。 苏小雪忽然耳垂发烫。 她瞪一眼顾景贤，埋头看笔迹。 过一会儿，看得眼睛累了，抬头一看就发现顾景贤趁着钱龙不注意，不知从几时开始，盯着看呢。 她回瞪一眼，然后闭目眼神，谁知耳边爆发出钱龙惊恐地叫声。 “快让开，让开！” 马车陡然提速，变得异常颠簸。 苏小雪感觉自己快要从座位上滑出去，匆忙间她胡乱地伸手一抓，抓到了什么东西之后就牢牢地攥着，防止自己被甩出马车。 “怎么了？！”她叫道。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马车猛然打弯，耳边尽是车轮“咕噜噜”的轰鸣声，接着整个车厢倾斜了！ 苏小雪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眼看着就要和坚硬的车厢木板来一个亲密接触，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人影，紧接着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顾景贤牢牢的环住她，手掌轻抚过她的后脑勺，“没事吧？” “没事。”苏小雪紧张的看一眼车帘子。 钱龙正好回头看来，大叫着问道：“顾县丞，您照顾好苏姑娘！我们会稳定住马车的！” 顾景贤沉声道：“刚说废话无用。” 钱龙被他的语气吓着了，慌里慌张地拽紧缰绳。 又一阵颠簸后，马车终于平稳下来，他赶紧回头再看向车厢里。 苏小雪与顾景贤互相嫌弃的推开了对方，又坐在了车厢的两头。 “怎么回事？”顾景贤盯着钱龙。 “呃……”钱龙从他的的眼中看出对苏小雪的嫌弃，以及对这桩意外的不满和恼怒，似乎看穿了这是他们的小把戏。 “还不快说？”顾景贤喝道。 钱龙吓得一个激灵，忙答道：“迎面来了一辆跑得很快的马车，我们差点撞到一起！” 顾景贤掀起床帘，往后看一眼。 果真有一辆马车飞奔而去，扬起的尘烟都快遮蔽了天日。 苏小雪也看到了，明白这不管是意外还是刻意安排，钱龙他们会抓住一切机会来试探她和顾景贤的关系。 这算什么另类月老啊！ 钱龙笑呵呵的回头望来，壮着胆子笑道：“顾县丞，苏姑娘，这么一看，你俩真的很般配呢！” “你希望再发生一次差点撞车，只为了满足你再看一看的心愿？”顾景贤冷声发问。 “没有，绝对没有！”钱龙无辜的大叫。 “那就专心驾车。”顾景贤阴森森的注视着他。 苏小雪轻笑一声，“钱班头啊，我看还是赶紧的给胆小如鼠的顾县丞买一头驴，让他自个儿骑着走，是死是活都看他自己的。” 钱龙扫一眼顾景贤的脸色，“苏姑娘，不好这么咒顾县丞的吧？” “那等着他骂你吗？”苏小雪耸肩，反问道。 钱龙无话可说，转过头去，但是他仍然可以从缝隙往里面窥探。 苏小雪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瞟向顾景贤，在四目相对的时候，都不由地弯起唇角。 钱龙没有买到马匹或者驴子，但接下来路途还算顺畅，苏小雪和顾景贤同坐一辆马车，直到队伍停在临县的一家客栈门前。 苏小雪看着钱龙热情的和掌柜要客房，心里忽然升起一点不祥的预感—— 不会出现言情剧里的常见剧情吧？ 男女主一同住酒店，好巧不巧地只剩下一间客房，不得不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准上床 很快，苏小雪的猜想在钱龙纠结的脸上，得到了印证。 “真不凑巧，客房只剩下两间，一间是大通铺，我们衙役可以随便挤挤，凑合一晚上，至于……”他搓着手，望着她和顾景贤。 两人双双答道：“我不和他同一间房！” 钱龙哭笑不得，“你们是夫妻。” “哼。” 两人又同一时间发出不屑的冷哼。 “谁和他是夫妻。” 又是一起说话。 钱龙感叹道：“你们好有默契啊！” 苏小雪偷偷的看眼顾景贤，有时候默契并不会有好的结果。 她干咳一声，“你想多了，不如去和掌柜商量看，能不能腾出一间客房。” 钱龙猛摇头，“真的没有了！” 苏小雪和顾景贤冷眼瞪着他，看起来并不打算退让。 他劝道：“整个县城只有这一家客栈，客房也是最好最大的，您俩大可以一个睡床上，一个打地铺，互不影响。” 顾景贤冷冷问道：“钱班头，你认为我和苏小雪，哪一个应该睡床上？” 钱龙没想到他把这种问题抛给自己，愣住了。 顾景贤不依不饶，“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呃……”钱龙看看他，又看看苏小雪。 “别为难人家了。”苏小雪挥挥手，“拿一床被褥来，我睡在马车上。” 钱龙瞅着顾景贤，叹气，“苏姑娘，您一个姑娘家怎么能睡在马车上，太危险了吧？”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呢？”苏小雪抱着手臂，看他。 又回到顾景贤的问题上，钱龙觉得他挖了一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苏小雪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你倒是说说看啊，钱班头？” 钱龙忽然有点害怕这个小姑娘了，他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就在他无比尴尬的时候，顾景贤道：“将被褥给我，我睡马车上。” 这时候居然这么好心？钱龙打量着顾景贤，“您是县丞，这样不好吧……不如让小的去一趟此地县衙，让他们准备一间客房给您。” 顾景贤摆手，“他们知晓我们来，少不得摆酒招待，一番应酬之后，你觉得明天我们几时能上路？” 钱龙噎住，接着有点赌气的说道：“那小的们睡马棚里，大通铺让给您或者苏姑娘。” 他想着但凡有点人性，不会让他们几个人去睡简陋肮脏的马棚，没想到顾景贤点头了。 “这是个好主意。” 衙役们哀怨的视线齐刷刷的投过来，钱龙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就这样吧。”顾景贤一锤定音。 他和殷少侠前往客房。 苏小雪对钱龙等人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大家早点睡吧，反正也就一个晚上。” 她脚步轻快地上楼，去客栈最好的房间。 衙役们气愤的盯着钱龙，心里多多少少的埋怨他多事。 “看他们一路上的反应，真的不像是正常两口子。” “我也这么觉得，他们应该是厌恶着对方的，所以有什么好试探的呢？” 衙役们唧唧喳喳的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吵得钱龙脑子疼。 “够了！”他咆哮一声。 衙役们顿时噤若寒蝉。 钱龙阴狠的目光落在楼梯上，“县令交待的事，半点差池也不能有……要我们紧盯着他们，就一个个的打起精神给我看好了！若是出了问题，小心你们的狗命！” 衙役们不敢说话，他点了其中两个人。 “守在他们门口，不准睡觉。” 被点到的衙役蔫蔫的上楼。 苏小雪洗漱好，就躺下了。 马车颠簸了大半天，身体跟散架了似的，现在躺在被褥柔软的大床上，感觉舒服极了。 那些靠两条腿走的衙役们只能睡在稻草堆上，想来明日就打不起精神监视他们了。 再赶一天路，等到了刺史府也累得跟一条条死狗似的，要好几天才能缓过来，哪儿还有力气观察他们的动静？ 他们说话就会方便很多。 但难保刺史府没有安排人手继续盯着他们。 苏小雪裹紧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 那就休息好，打起精神来消灭一切困难险阻！ 这时，窗户上响起三下轻轻地敲打声。 苏小雪立刻坐起身，蹑手蹑脚的来到窗边，先打开了一道缝隙往外看。 不出她所料，是顾景贤。 “你怎么来了？”苏小雪压低声音。 他们白天的时候，已经偷偷摸摸的谈完所有事情了吧？ 顾景贤可怜兮兮的搓着手臂，“夜风很冷。” 苏小雪往外看了看，才发现顾景贤赤脚站在墙壁凸起的砖块上，砖块的宽度至多十几厘米，他随时会从二楼掉下去。 顾景贤含笑问道：“还要我继续站在这里吗？” “败给你了。”苏小雪推开窗户，示意他进来。 顾景贤轻巧地翻窗进来，落地的时候，脚步忽然一滑，扑向苏小雪。 苏小雪下意识的要躲，但是手臂已经抬起来，扶住顾景贤。 “谢谢。”顾景贤笑意深深。 苏小雪以为他会借机做点什么，但是顾景贤退开，胳膊主动脱离开她的手。 她感觉怪怪的，顺口一句“小心点吧”，然后去关窗户。 “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她回头，发现顾景贤向床榻走去。 “你……”苏小雪疾步上前，率先坐在床上，张开手臂，撑在床面上，宣示着自己的主权，“这是我的床，你不许上来。” “小雪，大通铺的床板很硬。”顾景贤依然往前迈出一步。 苏小雪板着脸，“那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反悔了。”顾景贤脚步往侧面一闪，抢在苏小雪做出反应之前，在床尾处坐下，并瞬时后仰躺下来。 然后，他扯过一只枕头，横在床榻中央。 “放心，我只想找个能睡个好觉的地方，绝不会越过这个枕头的。” 苏小雪眯眼瞧着他那张好看的脸，此刻摆着正人君子的样子，仿佛一只温柔可人的小白兔，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她才不信这只披着兔子皮的老狐狸呢。 “我打地铺了。”她刚要起身，手腕被人抓住。 紧接着在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下，她整个人栽倒在床铺上，与顾景贤仅仅隔着一只单薄的枕头。 她一抬眼就对上顾景贤清湛明亮的眼眸。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一时忘却了挣扎。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十万个为什么 她注视着顾景贤的眼睛，脱口问道：“为什么？” 顾景贤反问：“什么为什么？” 苏小雪愣了愣，发现自己差点把心中的疑惑吐露出来。 她纠结了。 是继续自己胡思乱想下去，还是从顾景贤的嘴里知道真相？ 现在是个机会，日后还有没有，很难说。 她再看顾景贤清亮的眼睛时，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攥紧拳头，猛地将疑惑问出口：“为什么死缠着我？” 话一问出来，她紧张起来，同时心里冒出小小的期待。 顾景贤也望着她，“因为你是苏小雪。” 一股无名火从苏小雪的心间窜起来，她猛地用力挣脱顾景贤的手，坐直身子，“因为苏小雪是你盲婚哑嫁的妻子，是你女儿的亲生母亲吗？” 顾景贤感觉到了她的怒意，惊讶了一瞬后，在眼中化为温柔的笑意，“确实……” 两个字让苏小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坐不住了，有些暴躁的要起身。 顾景贤再次抓住她的手。 牢牢地握着，不想松开。 他意识到是时候告诉苏小雪真相了。 他们配合得那么有默契，叫人看不透，所以他一开始的担心是多余的。 就算小雪知晓，他们也能在需要的时候，表现出“敌对”。 刺史府之行，危险重重。 就算有所准备，也怕就此远隔天涯，再难有机会倾吐衷肠。 在他心绪涌动之际，苏小雪想甩开他的手，她占据了原主的身体不错，可也不想做替身，将感情建立在盲婚哑嫁带来的基础上。 这只是责任带来的牵缠，笼罩着一层虚无的情感。 她不需要这样的感情，当断则断，否则只余下痛苦。 顾景贤感觉到她要挣脱自己的手，赶紧补充道：“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 苏小雪暂时停下动作。 她愿意为他的回答等一等。 顾景贤继续说道：“我离开芦山村，再回到这里，不仅是有些事要做，更想要的是带着你和婉婉，我们一家三口去过安稳快乐的日子。” 他目光和声音有种安抚人心的魔力，苏小雪心中的暴躁消散一些，问道：“还有一部分原因呢？” 顾景贤正要回答，她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因为我是你某个不可告人的计划里，一枚还算重要的棋子……”她抢着问道，心里发疼。 “不是！”顾景贤打断她。 看着她闪闪着盈光的眼睛里，透出的叫急切焦虑，他捧住她的脸颊，倾身过去，在红润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印下一个吻。 一股电流从嘴唇窜入心间，抚平了心痛感，接着窜到全身，苏小雪愣怔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他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如玉，风采卓绝。 顾景贤缓缓的说道：“起初我们之间，更像是亲情。但是再回到这里之后，我发现这种感情起了变化。” “变化？”苏小雪有点紧张。 “我现在，很清楚的知道，”顾景贤的语速放慢，一字字敲进苏小雪的心间，“因为苏小雪是你，因为你这个人，所以我喜欢你。” 苏小雪心头一颤，那股电流还在身体里到处作乱，让顾景贤短短的话语在她耳边不停地回荡着，有时模糊，有时清晰。 “知道了吗，小傻子。”顾景贤揉揉她的脸颊，手感好极了。 念想了许久许久的桃花呀，这回终于在手心里了。 “你才是傻子呢。”苏小雪骂了句，又问：“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我？” 顾景贤笑道：“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 “我还有十万个为什么呢！”苏小雪瞪他。 顾景贤点头，“好，你尽管问，我啊……”他又凑近苏小雪，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的脸庞，“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解答。” 他的语气太温柔，承诺太郑重，苏小雪的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红发烫。 她挣扎几下，“不许岔开话题。” 顾景贤收敛起一些笑意，显得严肃认真，“因为你的一切，令我着迷。” 苏小雪摸摸下巴，“我怎么没觉得？” “我觉得就够了。” 苏小雪的唇角弯了弯，接着假装凶巴巴的一巴掌轻拍在他的手背上，“拿开你的狼爪。” 顾景贤舍不得撒手。 苏小雪假装挣脱不开，又问道：“董少爷半夜来我家捣乱，像个蝙蝠似的从天而降的人，也是你，对吗？” 顾景贤有些惊喜，“你知道的？” 苏小雪稍显得意，“我的鼻子很灵，闻到了一样的墨香味，都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有……” 她重新对上顾景贤的双眸。 那双眼睛里此刻仿佛有星辰大海，将她温柔包裹。 “你的眼睛。” “原来，我早早的就让小雪记在心里了。”顾景贤颇为骄傲。 苏小雪轻轻地“呸”一声，“少臭美。” 顾景贤笑着揉揉她的小脸，白皙的皮肤染上淡红，美得不可方物。 他顺势问道：“你怎么想的，小雪？” 苏小雪的心颤抖几下，呼吸也不由地停了停。 “什么？”她装傻。 顾景贤道：“你对我的想法……” 苏小雪眼神飘忽，不敢看他。 顾景贤的真情实意，她哪里看不出来。 可是他生长在封建社会，受到过荼毒。 他今天可以爱她，明天也可以爱另一个女人爱到死去活来。 娥皇女英，对他来说或许正常不过。 她接受不了，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注定一塌糊涂的感情上。 苏小雪猛然从顾景贤的手里挣脱开，抓起被子把自己裹紧，背对着他躺下。 “我还要考虑一下。” 苏小雪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顾景贤问道：“考虑什么？” 苏小雪张了张嘴巴，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嘴巴上的山盟海誓谁不会呀，关键是行动。 “不告诉你。”她夸张的打个哈欠，“我要睡觉了。” 顾景贤安然的仰躺在枕头的另一边，“我会等你。” 他侧头望着。 苏小雪只露出头顶，散开的头发像海草一样杂乱，但是他就是喜欢看，心里充满了甜蜜的欢喜。 本以为小雪会像个鸟儿，离开他，自由的飞翔。 他也做好了尊重她决定的准备。 幸好他没有放弃，结果是他在小雪心里依然有位置，这份惊喜已然叫他满足。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记在心里 翌日清早，苏小雪醒来时，顾景贤已经不见踪影，原本挡在他们中间的枕头也放在原位。 她坐起身，有些恍惚的抓抓头发。 昨晚与顾景贤的一切浮现在脑海中，他深情的话语又在耳边回荡。 可是……她为什么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苏小雪用冷水洗把脸，昨晚的画面更加清晰。 抛开原本的夫妻关系不谈，顾景贤对她的感情是真的。 苏小雪双手轻拍几下脸庞，冰冷的水珠从皮肤上滑过，刺激着她的神智。 她没体验过亲情、爱情，尽管内心十分向往，但也知道感情的珍贵之处，所以格外的谨慎小心，不会被甜言蜜语轻易迷惑。 她会好好的验证，不辜负顾景贤的情意，也不让自己错失幸福的机会。 苏小雪对着铜镜做加油的手势，换好衣服后，溜达到楼下大堂。 钱龙和衙役们个个哈欠连天，黑眼圈快比上熊猫了，有几个人的脸和手上冒出不少红疹子和抓痕，看来被蚊子叮的很惨。 他们都没注意到苏小雪来了，唯有顾景贤向她微微点头。 苏小雪眨了下眼，便坐在桌边吃早饭。 “你们这副模样成何体统，去刺史府给我们吉阳县丢脸吗？”顾景贤冷声问道。 钱龙一肚子委屈，很想说“还不是被你害的只能睡马棚”。 其他衙役抱怨起来。 “这里的蚊虫太毒了！” “我还被跳蚤咬了，肿起好大一个包！” 顾景贤见他们一个都没动，面色更冷，“是要我找大夫来给你们看？” “当然不是……”钱龙的症状稍微轻点儿，巴巴的看着顾景贤。 昨天付给村长饭钱已是一阵肉疼，难道今天还要他出钱给所有人治病？ “还不快去？”顾景贤催促道。 钱龙看看其他人，指望着谁能提一句钱的问题。 哪只衙役们都可怜兮兮的看着，嘴巴里除了痒和难受，没有其它词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大夫。 顾景贤眼角余光瞟向正在啃肉包子的苏小雪。 苏小雪看出他是故意拖延时间，于是三两下吃掉包子，问道：“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上不了路了？” 顾景贤点头，“你要是着急去刺史府，可以先走。” “我怎么走？”苏小雪摊手，“我又不会赶马车。” 她打个哈欠，起身往楼上走去。 “你也赶紧买匹马去吧，我可不想和你这种人挤一辆马车。” 顾景贤目光阴沉。 衙役们感觉背后一阵阵阴风，一个个往后缩，想让自己不存在。 苏小雪潇洒的挥挥手，“我先睡个回笼觉。” 她闪回客房里，将后窗打开一些，方便人进出。 不一会儿，一道人影轻盈的从后窗跳进来。 “你翻后窗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娴熟了。”苏小雪玩笑道。 顾景贤认真点头，“为了见到你，总要多加练习的。” 苏小雪眉眼里染上笑意，问道：“是有什么新消息吗？” 顾景贤摇头，“没有。” 苏小雪一头问号，“那你……” “我只是想和你自在的多待在一起。”顾景贤如实说道。 明媚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一棵傲然翠竹，英挺俊逸。 苏小雪努努嘴，“让我白欢喜一场。” “谁说的？”顾景贤从怀里摸出一包蜜饯。 没打开纸包，就闻到一股酸角糕的酸甜味，嘴巴里不由地分泌出口水，让苏小雪吞咽了一口，“你怎么……” 原主也爱吃蜜饯，不过口味偏甜，例如糖冬瓜和堂荸荠等。 但是她更喜欢酸甜口味，开胃又不会吃腻。 顾景贤怎么会准备酸角糕，而不是含糖量高的蜜饯？ 顾景贤拿起一块酸角糕，送到苏小雪的嘴巴前，“我看杂货店里，酸角糕、山楂条的数量比其它甜味足的蜜饯要多，猜到你现在爱吃这种味道的。” 苏小雪有些怔怔的望着顾景贤，下意识的张口咬住酸角糕。 酸角糕不难做，但这块好像偏甜了点？ “好吃吗？”顾景贤问道。 苏小雪点点头。 顾景贤把一整包都推到她面前，“一边看书一边吃。” 苏小雪感叹道：“你对我这么好，该如何报答你呢？” 顾景贤摇头，“对你好是应该的。” “应该的？”苏小雪眼里闪烁着奸计得逞的亮光，“那……” “你之前欠我的，不算。”顾景贤立刻堵住她的小心思。 “你！”苏小雪被看穿了小心思，指着他的脸，“老狐狸。” 顾景贤张嘴要咬她的手。 苏小雪赶紧缩手，“你属狗的啊？！” 她的手是及时缩回来了，但是顾景贤依然倾身过来。 一个温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苏小雪脸颊顿时红了，跳起来就要掀开股顾景贤的衣袍，“我看看你狐狸尾巴藏哪儿了！” 顾景贤没躲，在苏小雪靠得更近时，环住她的腰身。 “喂……”苏小雪局促的扭动几下身体，“你这个登徒子！说好会等我的答复！” 顾景贤没松手，“我会等，可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苏小雪抬头，望着他洋溢着欢笑的脸庞，看得有些出神。 如果他们是在她的时空相遇相知的话，就不会瞻前顾后太多了吧？ 她克制着内心的冲动，抬手抵在顾景贤的胸口上，“晚上就到刺史府了，我要赶紧看书去了。” 顾景贤笑着松手。 苏小雪一跳三步远，随手抓起笔记，挡在自己的面前，不给顾景贤看自己红通通的脸颊。 顾景贤含着笑，静静的陪在一边。 没过一会儿，房门上响起轻轻地的三声响。 “我要下去了。”顾景贤起身。 “嗯。”苏小雪的脸依然藏在笔记后面。 听见后窗开了又关的声响，她猛地放下笔记，大喘几口气，直往脸上扇风。 该死的顾景贤，怎么这么会撩人？ 她看到纸包里的酸角糕，拿起一块吃。 味道为什么还是偏甜的？ 不过，她才发现原来偏甜的也挺好吃的？ 苏小雪双手捧起纸包，直勾勾的注视着。 她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探明顾景贤的真心会不会分给第二个女人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渐渐靠近的心 “苏姑娘，该出发了。” 外面，响起钱龙的声音。 苏小雪猛地回过神，也不知道她思考了多久。 “马上就来。”她来到铜镜前，整理了一番，收拾好包袱，打开房门。 钱龙伸长脖子，往房里看了看，笑道：“苏姑娘，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开门啊？不是不舒服吧？” 苏小雪一脸淡定的答道：“女孩子家，喜欢打扮，讲究仪容，总要多花点时间的。” 钱龙没在房间里看出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干笑两声，“苏姑娘，请吧，咱们得早点赶到刺史府。” 苏小雪随着他下楼，看到大堂里的衙役们看过大夫，涂了药，肿痛发痒的症状都缓解了一些，不过因为犯困，而一个个依然精神萎靡。 钱龙也没好到哪里去，出发后，随着马车的颠簸，他也打瞌睡了。 没了紧盯的一双眼睛，苏小雪和顾景贤在车厢里安逸许多。 当苏小雪再度因为眼睛疲惫而放下笔记的时候，顾景贤凑过来，宽厚温暖的手掌落在她的发顶，力道适中的按摩着。 “这是百会穴，按摩可以缓解疲劳乏力，这个力道可以吗？” 苏小雪赶紧看眼外面。 赶车的衙役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马鞭，钱龙靠在车厢门边睡得正香。 两侧走路的衙役们像被霜雪打蔫的菜，垂着脑袋，步子拖拖拉拉。 “可以。”她的安心的深呼吸一口气。 不知道是按摩穴道起了作用，还是心理作用，她脑子里的昏沉和压在眼皮子上的沉重感都减轻不少，真的舒服很多。 “你还有这一手啊？” 顾景贤道：“你忘了吗，曾经为了孝顺父亲，学过一些手法。” “呃，一时没想起来。”苏小雪搪塞道。 顺着原主的记忆，她想起顾景贤的父亲在世时，对顾景贤和原主不好，但顾景贤仍然跟随大夫学习按摩的手法，给老爷子捶肩揉腿，伺候的舒舒服服。 孝字当头的情况下，老爷子怎么折腾子女都是可以理解的，做儿女的不可以有一点怨言，更不能弃爹娘不顾。 因为村子里人言可畏，敢不孝顺？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她没有亲人，一个人活在世上尝尽孤独。 顾景贤虽有家人，却也活在痛苦中。 他们都像是风雨中漂泊的小船，终于渐渐靠近，相互扶持着一起走向光明吗？ 苏小雪心里尽是感慨，抬起手，挡住顾景贤的胳膊。 “嗯？”顾景贤不解。 苏小雪道：“再按下去，我都要睡着了。” “那就睡一会儿吧。”顾景贤柔声道，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苏小雪靠过来。 苏小雪摇摇头，“我还在纠结一些菜的做法，想多琢磨琢磨。” 顾景贤的手掌按在她的笔记上，“等见到州城的大厨，再琢磨也不迟。” 苏小雪依然摇头，“没有万全的准备，见了大厨也是白搭。” 她拿起一块酸角糕，一口吃掉大半。 “有这个，我一点儿也不困。” 顾景贤笑意深深。 苏小雪不自然的咳嗽两声，一边小口啃着酸角糕，一边紧盯着笔记。 一天的奔波后，他们终于在宵禁之前赶到州城。 钱龙终于要从困倦中清醒过来。 顾景贤见状，立刻握住苏小雪的手，“按着你的想法，安心做事就好。” 苏小雪轻松淡然的微笑道：“所以你会默默的扫平我前前后后的障碍吗？” 顾景贤摇摇头，“我们小雪这么聪慧，我能做的事情很少。” “托你吉言了。”苏小雪眨眨眼。 望着那双盛满星光的眸子，顾景贤不由自主地凑过去。 眼看着就要亲上去，钱龙忽然大喝一声。 两人立刻各自后退，位置又恢复一头一尾。 钱龙猛然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只闭了闭眼睛，为什么天色都黑了？ 他慌张的连懒腰都没来得及伸，急忙回头望向车厢里。 那两个人好像一天都没动过，嫌恶之意表现的满满当当。 他有些恍惚，感觉自己白天的时候应该还算清醒，一直有盯着顾景贤和苏小雪的，只是断断续续的打过几次瞌睡而已。 他不太分得清是做梦，还是真实的。 “钱班头，快到刺史府了，叫大家准备好。”顾景贤冷漠的吩咐道。 “是……”钱龙再看向走路的衙役们，一天下来他们也都疲惫的很，只有殷少侠昂首阔步，黑沉沉的冷脸让人不敢搭话。 他自我安慰着肯定没问题，吩咐衙役们打起精神。 苏小雪与顾景贤飞快地对视一眼，嘴角挂起调皮的笑意。 队伍来到刺史府后的巷子里，苏小雪环顾左右，连后门都比县衙气派许多。 因为临近老夫人的寿辰，门口小石狮挂上大红花，红灯笼上金灿灿的“寿”字，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苏小雪不会被这么好的气氛给蒙蔽，她清楚的知道这是个巨大的、吃人的陷阱。 夜色已深，刺史以及大部分人都歇下了，所以他们先在刺史府里安顿下来，顾景贤等第二天再去拜见刺史。 苏小雪被安排在丫鬟婆子们居住的大院子里。 虽然她是吉阳县令特别推荐来的，但并没有受到格外的优待。 单间没有，等待她的是一间大通铺。 领路的婆子指着大通铺中间的空位，“你睡这里吧。” 苏小雪点头道谢。 婆子冷着一张脸，扭头就走，快出门的时候，踢到地上的木盆，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惊醒了好几个人。 “大晚上的闹什么鬼，让不让人睡觉了？” 怒气冲冲的眼神，都聚集在苏小雪身上。 苏小雪不想吵醒更多的人，引起更多麻烦，瞥眼若无其事的走出去的婆子，向其他人欠欠身，“不好意思。” 几个人在抱怨中，继续睡觉。 苏小雪放下包袱，轻手轻脚地去外面，院子里有小灶间，但锅里的水早就冷透了，灶膛火也熄灭了。 她只好用冷水洗漱，然后爬上大通铺，尽量轻的拉过被子。 不想，她身边的丫鬟还是醒过来了。 丫鬟张嘴就骂：“果然是个没教养的泼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恶名远播 此话一出，苏小雪心知不好。 果然，刚睡下的几个人又动了动，响起抱怨声。 “新来的，懂不懂刺史府的规矩？” “呵呵，这种人不可能懂的。” “吃了猪肝想猪心，吃了白银想黄金，”丫鬟鄙夷的瞪着苏小雪，“相公当上县丞了还不满足，勾搭县令，又踩着吉阳县令来这儿勾引刺史了呢。” 嚯，这儿开始就有坑在等着她呢！苏小雪耳边响起哗然声，更多的人坐起来了。 人们仿佛天生对八卦有着极高的热情与兴趣。 “也不照照镜子，这蓬头垢脸的样子，给刺史倒夜壶都不够资格！” 苏小雪抓抓自己的头发，因为不太会梳发髻，所以一向都编个简单的样式，在打扮精致的丫鬟眼里可不就是邋遢吗？ “尽管让她勾引去，刺史夫人眼里可向来容不得沙子。” “就像上一个小浪蹄子，从钉板上滚三圈再赶出去。” 又一阵哄笑响起，那片不善的眼神中，仿佛可以断定苏小雪将死于酷刑。 她们做为看客，喜欢这样的刺激场面，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做谈资。 苏小雪扫视一圈，在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大部分人已经没了睡意。 她在一片非议中，迤迤然的来到屋子中央的桌边，给所有茶碗倒了水，然后回到大通铺前。 几个人正骂得起劲。 丫鬟说得在兴头上，“据说，她在吉阳同时勾搭了六七个男人，一晚上能在三个男人家里呆过呢。” “天啊，是什么瞎眼男人才能看上她？！” “在我们这里，就是后院倒夜香的也看不上如此下贱的乡野村妇。” “我呸，怎么把这种人找到府里，真晦气。” 苏小雪微微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挨个的掀开她们的被子。 特别是掀到那个丫鬟的时候，她直接手臂用力一甩，被子掉到对面床铺上。 她的动作太快，在这些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掀完了。 “啊——” 惊叫声响起。 夜风有些凉，从窗纸、墙壁的缝隙与瓦片的缺漏处透进来，从她们身上刮过，透过单薄的衣服，渗入皮肤骨肉里，她们冷得直打哆嗦。 “苏小雪，你在干什么！”丫鬟暴怒，从床上跳起来，就向苏小雪扑过来。 苏小雪往旁边一闪，顺势坐在桌边，指着茶碗，“来，坐下来。” 丫鬟扑了个空，为了找回面子，嫌弃的掸掸自己的衣服，“我才不要和你这么脏的人坐一起！” “因为，我看大家都兴趣听你讲一讲故事。”苏小雪抬了抬下巴，示意众人看向门口。 刚才的惊叫声快把屋顶给掀翻了，院里其它屋子的人也被惊醒，一边打哈欠抱怨，一边聚集过来。 一个管事打扮的嬷嬷站出来，喝问道：“大半夜的，闹什么？！” 苏小雪一脸无辜，指着丫鬟，“你们得问问她了。” 门口的人齐刷刷的看向丫鬟。 管事嬷嬷问道：“如香，怎么回事？” 苏小雪一看她没有直接偏向丫鬟她们，知道有戏。 名叫“如香”的丫鬟被众人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某一刻感觉错的好像是自己。 她急忙要解释，苏小雪抢先开口，“她说我勾引完吉阳县令，又来这里勾引刺史，我咋自己都不知道呢？” 她抓抓头发，面露苦恼，“我看她们议论的挺热闹，所以特意倒好茶，想听她们说个清楚。” 如香嚷嚷道：“你少装傻！我有亲戚在吉阳，把你的好事都告诉我了。” 苏小雪摆出请教的谦虚样子，“是谁说的，你讲清楚点？” 如香不由地看向房间一角。 苏小雪顺着她眼神望去，看到一个中年妇人，面容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中年妇人不打算站出来。 苏小雪心思一动，抓住如香的手就往外面走，“不愿说也行，你跟我到刺史面前，看我是不是要勾引他！” “放开我！”拉扯之下，如香的衣服领口散开，露出里面的肚兜。 她羞红了脸，死命地甩着苏小雪的手。 谁知苏小雪力气挺大，跟鹰爪似的紧紧扣着她的手。 “怎么，刚才说太多，嘴巴干啦？”苏小雪拿起一杯茶，硬往如香嘴巴里灌，“来，润润嗓子！” 冷水泼在脸上，如香难受的躲开。 然而，结果是更多的水洒在脸上。 “不要浪费，快喝啊？！”苏小雪一副好心善意的语气，又拿起一杯往如香脸上泼。 其他人看苏小雪如此疯狂的架势，一时不敢上前来劝，眼睁睁的看着如香被泼了三四杯茶。 如香被水呛到，连连咳嗽。 “喝够了吗？”苏小雪冷笑着问道。 “咳咳咳……” 水呛得鼻子刺痛，如香说不出话。 “喝够了就把这事儿说清楚，你乱编排刺史和我，我名声是小，有损刺史威严可不得了！”苏小雪稍稍用力一扯，如香就跌跌撞撞的来到门口，差点撞在管事嬷嬷身上。 如香勉强缓过来，哭叫道：“嬷嬷，您管管这撒野的死丫头啊！”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如香的脸上，在白皙的额面上印了个五指山。 “嬷嬷……”如香被打傻了。 管事嬷嬷冷声喝道：“胆敢在刺史府内造谣生事，胡说刺史是非，我看你是越发没规矩了！” “嬷嬷，您听我说……”如香含着泪，望向角落里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依然一脸冷漠，事不关己。 “够了！”管事嬷嬷打断她，“念你在刺史府好些年，这次既往不咎，敢再犯，定不轻饶！还有你们一个个，闭紧嘴巴，不许在老夫人寿辰前后惹是生非！” 众人互相看看，蔫蔫的应了声“是”。 管事嬷嬷道：“还不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要是打瞌睡，我手里的鞭子可不会留情。” 众人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床位。 苏小雪看这件事平息下来，松开如香。 如香仿佛受了奇耻大辱，恶狠狠的瞪一眼苏小雪，抱回自己的被子，在被窝里哭泣。 其他人听得难受，上前来小声安慰，看向苏小雪时，毫不掩饰眼里的憎恶。 苏小雪明白了，管事嬷嬷表面上公正，其实是在挑拨，让所有人都对她这个卑微渺小的存在感到厌烦憎恨。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还有我 很可能是县令料到她会找刺史府的下人打听老夫人的口味，所以一早安排好的。 她与刺史府的下人们关系不佳，更无可能打听清楚。 到时候瞎子摸鱼，碰运气的话，胜算还剩多少？ 苏小雪决定明天再看看情况，她坚信天无绝人之路，定能找到办法。 “睡觉了，睡觉了。”她打着哈欠，来到床铺前。 谁知道，她另一边的人忽然转了个身，大半个身体压在她床位上，呼呼大睡。 “麻烦让一下。”苏小雪好言好语。 那个丫鬟装死，鼾声更响亮。 如香的小姐妹冷哼，“咱们这里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不欢迎外头来的牛鬼蛇神。” 苏小雪看一圈四周，收获许许多多不善的眼神。 在这样的环境里睡觉，怕是做一夜噩梦。 她抱起自己的枕头被子，来到灶间。 刺史府用的稻草还挺干净，也没异味，她给自己整理出一个临时床位，安安稳稳的睡下。 她睡得不是太安稳，噩梦盘桓不散。 她梦见自己没有能哄住老夫人，被剁掉了十根手指，老夫人还狞笑着叫人把手指塞进她的嘴巴里，硬吞下去。 又梦见她勾引刺史的事越穿越真，被刺史夫人抓去，在全身扎满了铁针。 血腥味萦绕在鼻尖，那么的真实。 她挣扎着想从噩梦里醒过来，可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头，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一股寒意弥漫，渗入骨髓，仿佛无形的手将她推入阴曹地府。 迷迷糊糊间，一片暖意忽然落下来，驱散身体里的寒气。 噩梦倏忽间消散，血腥味也不见了。 一瞬间，她从地狱回到人间。 “唔——”她发出舒服的喟叹，缩起身体，裹紧那片温暖。 忽地，她伸出手，往前面一抓，然后睁开眼，“我就知道是你……” 她抓住的是顾景贤的手。 顾景贤柔声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事，”苏小雪摇头，“我也没睡太着。” 外面的月光撒进来，落在苏小雪的眉眼间，添上一层银色的光华，有些落寞与孤单。 顾景贤问道：“你怎么会睡在这里？” 苏小雪简单的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实在不行，就按蔡三娘说的，赌一把。” 顾景贤哪里舍得她拿命去赌，“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嗯？” 顾景贤凝望着她，“你还有我。” 四个字从耳朵落在苏小雪的心间，化为一片带着暖暖的春水。 她悄然弯起唇角，“那我们万能的顾大县丞，今夜入住刺史府可有什么收获？” 顾景贤摇头，“我没见到刺史，或是他手底下的人，所住的客院四周都是眼线，不过殷少侠武功高强，瞒过他们进出不是难事。” 苏小雪点点头。 顾景贤看她头发上夹了一根稻草，笑着摘去之后，忍不住摸了一把她的头发。 苏小雪微微一颤。 “在刺史府要待上好些天，我想办法让你有个安稳的住处。”顾景贤道。 苏小雪笑得轻松，拍拍身边的稻草，“既来之则安之，我没那么多穷讲究，不必太分心。” 顾景贤握住她的手，心疼的看着她。 在来到芦山村前后，她一定吃了不少苦，才会有这样的话。 苏小雪做加油的手势，“最重要的是拿下这一仗，我的药膳店生意火爆，数钱数到手抽筋！” 顾景贤被她小财迷的样子给逗笑了。 “你还不回去？”苏小雪担心的问道。 “担心你，所以一定要过来看看。”顾景贤干脆的在她身边坐下，“甚至……想和你一起睡在稻草堆上。” 苏小雪忍着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而且稻草堆有什么好睡的，别跟我挤啦！” “因为这里是有你的地方。” 昏暗的光线里，苏小雪也能从顾景贤的眼睛里看到足以投入人心间的光彩。 她微微失神。 顾景贤看着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苏小雪觉察到他的视线，轻轻地推了她一下，“早些休息吧。” 顾景贤看眼窗外的月亮，依依不舍的点头，“嗯，你也是。” 顾景贤多看她几眼，松开她的手时，将被子拉扯到她的肩膀处，才乘着夜色离开。 苏小雪低头看着好好盖在身上的被子，舒服的伸个懒腰，裹紧被子再度入睡。 当最早起床的下人来小灶间烧水时，苏小雪立刻被她们发出的动静惊醒。 两个粗使丫鬟看她醒了，慌张地避开视线，然后小声嘀咕。 “如香说的无耻下贱的荡妇，就是她吧？连我们都不如，怎么进来的？” “这不是老夫人寿辰，招了不少人做事吗？肯定是想办法混进来的吧。” “这种混子，要是给夫人看见，一定打死她。” “也算是为如香姐姐出口气了吧？” 苏小雪当没听见，收拾好枕头被子，发现外面的天色还没亮，她来到井边打水，漱口洗脸，又对着水面整理头发。 “再怎么打扮，也是副下贱模样，改不了你那一声骚狐狸味儿。” 一道讥笑声，随着清晨的冷风飘来。 苏小雪抬头望去，是昨日如香不停去看的中年妇人。 看着眼熟的容貌，她乍然想起她是谁了。 那个被她当街用防狼喷雾和镰刀吓唬的跪地道歉的阿月，已经好久没见着了，没想到居然在刺史府见到她老娘。 阿月家境还算不错，按说家里也有两三个下人伺候的，没想到她老娘居然会跑到刺史府，和丫鬟婆子们挤在破破烂烂的大通铺上？ 苏小雪抬手鼻子前扇扇风，“谁口气这么臭？” 阿月的母亲叫于花氏，一听自己反被苏小雪羞辱，顿时恼了，“苏小雪，你这下贱玩意儿，竟敢在我面前放肆……” 她扬起手，就要抽一巴掌。 苏小雪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 于花氏的手动不了了，一瞬间心头涌上一股恐惧感，“苏小雪，你想在刺史府行凶吗？！” 苏小雪轻笑一声，“为了点小钱，跑到刺史府奴颜婢膝，可一点儿也不比别人高贵到哪里去。” 于花氏脸色发红，争辩道：“为刺史做事，是我等的荣幸！” 苏小雪“呵呵”两声，瞥眼屋门口的人影，“看你还是挺能说话的嘛，怎么昨天任由如香一个人出头？你也不帮帮她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谁不会挑拨了 刚从屋里出来的如香听见这话，脚步稍稍一滞。 脑海里浮现出昨日受委屈的画面，她咬紧牙关，身体颤抖不止。 苏小雪不等于花氏作答，逼近一步，挡住她眼角余光里的视线，不让她发现如香。 她继续问道：“你自己做缩头乌龟，让她当出头鸟，如果掀起流言蜚语，让我被刺史夫人打死，或受不住羞辱，一头撞死，你坐享其成，为阿月报了仇，是吧？” 于花氏没想到苏小雪看出自己的心思，毫无准备的她慌得一时说不出话。 苏小雪眯起眼睛，阴森森的注视着于花氏，“然而，你也怕事情不顺利，那么如香这只出头鸟被人一棒子打死了，也和自己没关系，你还是清清白白的，对不对？” 于花氏脸色煞白，这种被看穿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 她强装镇定的骂道：“苏小雪，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苏小雪耸耸肩，“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反应，花花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呢！” 于花氏慌张的捧住自己的脸，“才没有！” “别装啦！”苏小雪笑眯眯，在于花氏的脸上比划着，“这里，这里，都写着呢。” 于花氏踉踉跄跄地后退。 苏小雪每指一下，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用刀子彻底的剖开，深藏在心底里的黑暗都被挖掘出来，那种恐惧感令人感到压抑与窒息。 “别指了，别指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叫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尖利。 她逃也似的转身要逃，脚忽然踩空。 “啊——” 她从水井的石台上摔下来，脚正好踩在几颗石子上，随着“咔嚓”一声，脚脖子折了，狼狈的跌趴在地上，震起一片灰尘。 苏小雪像是才发现如香，叫道：“哎呀，有人摔倒了，快来扶一下吧？” 于花氏抱着脚脖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痛呼声不断。 忽然地，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扶坐起来。 她睁眼一看，发现是如香，心里先是一慌，“如香，你……” “花婶子，我扶您起来。”如香温和的说道。 于花氏松口气，幸好如香没听见苏小雪的话，不然…… 她借着如香的帮助，强忍着痛，吃力的单脚站起来。 “这个苏小雪好凶残！”于花氏哭哭啼啼，一脸委屈，“快去请管事嬷嬷来做主，治一治这个小蹄子。” “是吗？”如香冷冷一笑。 于花氏感觉不太对劲，忙道：“如香，快扶我回屋里，再给我找个大夫过来。” 如香没动，盯着于花氏，问道：“昨晚，怎么不见您站出来？这会儿使唤人做这做那，挺顺口的嘛？” 于花氏一愣。 就在这是，如香松手了。 于花氏失去支撑，又摔倒在地上，脑门正好磕在水井石台上。 “咚”的一声，她的额头上浮现出青紫的淤痕，鲜红的血渗出来。 “哎呀，不好意思，我是不小心的。”如香一脸无辜的摊手，也没再扶起于花氏的打算，就冷冷的看着她哀声呻吟不止。 闹出的动静，让院子里渐渐有人聚集，苏小雪悄无声息的后退，站在晾衣服的架子后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香……”于花氏痛得感觉自己要死了，无措的向如香伸出手。 “为了点儿赏钱，为了好和左邻右舍吹嘘自己去过刺史府，宁愿来做奴婢，就该有奴婢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在家里当使唤人的主子呢？”如香抱着手臂，冷漠的看着她。 其他人发觉有好戏可看，自然不会立刻上前帮忙。 于花氏身上更疼了，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哀叫。 如香直接踢她一脚，“少在这儿装死了，还不赶紧起来干活？！” “嗷——”于花氏快要晕过去。 如香想到自己昨晚的屈辱，半点同情心也没有，粗暴的抓起于花氏的胳膊，对走过来的管事嬷嬷叫道：“您看看，这一大清早的就在这里撞装死偷懒了呢！咱们刺史府钱就这么好骗的吗？” 身体从地上摩擦过，全身像是要撕裂般的疼，于花氏痛呼的更大声。 管事嬷嬷怕惊扰到外面，立刻示意丫鬟拿抹布堵住于花氏的嘴巴。 “唔唔唔——”于花氏被臭抹布熏得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 如香问道：“嬷嬷，您看这人怎么处置？” “丢出去。”嬷嬷冷喝道。 “是！”如香立刻叫上几个粗使丫鬟。 她们直接拖着于花氏往后门走去，心里盘算的是于花氏带来的包袱里，好像有点值钱东西，她们可以据为己有了。 清晨的闹剧，随着日头渐渐升起而平静。 如香昨夜被打脸，今早于花氏被赶走，两件事并没有让苏小雪的待遇有丝毫好转，甚至院子里的人们都躲着她走，生怕和她靠的太近而沾染上晦气。 “哟，你们看，苏小雪按耐不住寂寞，出去了！” “她还没到刺史跟前，就得被大卸八块了吧？” “不会的，好歹是个女人，落进府里那些做杂活的粗人和浑身酒臭味的衙役小兵的手里……” “噗，苏小雪不是喜欢吗，那就让她好好尝一尝这些男人的滋味！” 苏小雪抛下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迈着轻快地脚步从院子里出来，左右张望两眼后，抓住一名路过的衙役。 “我是吉阳县来的厨娘，麻烦你带我去灶间吧。” 衙役上下打量她，露出淫笑，“您就是苏姑娘吧……” 苏小雪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关于她的坏话不止在丫鬟婆子们之间流传。 “苏姑娘求我办事，我当然答应的，不过嘛……”衙役舔了下嘴唇，色眯眯的视线落在她的胸口上，“只要苏姑娘陪我……保准让你爽到……” 说着，衙役伸手抓住苏小雪的胳膊，另一只手就要搭上她的胸口。 苏小雪当即要来一个过肩摔。 忽然，衙役领口一紧，瞪大了眼睛，舌头也吐出来，却依然无法顺畅的呼吸，接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 苏小雪踉跄一步，甩开衙役的手，抬眼望去。 在衙役的身后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抓住衙役后脖领的殷少侠。 一个是沐浴着晨光，如竹子一般清雅傲然的顾景贤。 视线越过衙役与殷少侠，四目相对的一瞬，两人露出一样灿然的笑。 第一百三十九章 聪明绝顶 笑容转瞬即逝，旁人看不见，只留在彼此的心间。 苏小雪看向快被勒死的衙役，他脸涨得通红，舌头都快掉到地上。 “他快死了。” “是吗？”殷少侠不以为意，丢垃圾似的把衙役往旁边一扔，“他挡着我的道了。” 衙役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只能大喘气，说不出话来。 殷少侠毫无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我是习武之人，下手不小心重了点。” 他捏几下手指，关节处发出“咔嚓”声，吓得衙役的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聚集到院子门口的丫鬟婆子们一看这架势，再有看热闹的心，也敌不过失望的恐惧，顿时作鸟兽散。 苏小雪有看向顾景贤，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景贤背着手，目空一切。 说话的是殷少侠，“按规矩，今日我们吉阳来的所有人去拜见刺史，你快点。” “那也不必麻烦顾县丞亲自来吧？”苏小雪表现出疏离与嫌弃。 殷少侠道：“还不是怕你闹出祸端？顾县丞可不想惹火烧身。” 苏小雪撇撇嘴，“那走吧？” 殷少侠像是个仗着背靠老虎，乱耍威风的狐狸，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苏姑娘，你定要谨记本分，否则休怪顾县丞对你不客气！” “知道啦知道啦。”苏小雪不耐烦的答应。 院墙里的丫鬟婆子们听见这番对话，互相交换眼神。 如香得意的说道：“你们看看，我说的吧？这下贱荡妇连给倒夜香的提鞋都不配，反倒嫌弃起一表人才的顾县丞，还巴望着勾引刺史呢！” “我都嫌她待在咱们院子里太脏了，得想个办法把她赶出去，否则定会坏了咱们的名声！” “没错，我们谁不是清白人家出来的？她能跟我们相提并论？” 如香听着大伙儿自发的想办法赶走苏小雪。 有的说泼开水，有的说拿剪刀把她头发、衣服给剪烂，还有的说要打一架。 不过是女人们争斗时的寻常手段，一点儿也不刺激。 如香溜出院子，打算找衙役商量商量。 据说囚犯蹲大牢、干苦活的时间久了，脾气火爆，容易闹事，不好控制，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每过一阵子，会把犯罪的妇人或者青楼女子送进大牢，供他们发泄兽欲。 不如把苏小雪弄进去，就说是她自己耐不住寂寞去找男人的。 如香觉得自己简直是聪明绝顶，步伐轻快许多。 墙外的小道上，在走出一段路后，顾景贤回头看来，眼中带着些许庆幸。 偌大的刺史府，到处是坑，幸好他有所防范。 苏小雪冲他笑笑，边走边摩拳擦掌，表示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顾景贤微微弯起唇角。 再黑暗的道路，他们会并肩同行。 两人的视线交汇一瞬，又分开，因为前面有个负责带路的衙役。 苏小雪问道：“我这副样子去见刺史，不会失礼吧？” 殷少侠讥笑道：“你是想精心打扮一番？” 这话说的，好像她精心打扮是为了博得刺史好感，勾搭为奸。 苏小雪似笑非笑的反问道：“拜见比自己地位高的人，注意仪容仪表不是分内之事？怎么在殷少侠嘴里，好像多龌龊似的？” 殷少侠看眼顾景贤，“安的什么心，苏姑娘自己最清楚了。” 此时，有几个衙役迎面走来。 顾景贤故意高声说道：“你等舟车劳顿，精神不振，还不赶紧收拾好了再去拜见刺史？” 殷少侠指指衣衫整洁的自己，觉得顾景贤在说胡话。 “老夫人寿辰在即，一生黑衣，不吉利。”顾景贤责备道。 殷少侠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 顾景贤问道：“我有说错吗？” 殷少侠冷哼。 衙役们从他们身边经过，连礼都不行，只点点头就走过去。 钱龙带着一班衙役在一处院门前等候，看到苏小雪与顾景贤一前一后走来，琢磨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扫。 苏小雪坦然的接受审视的目光，一边走一边偷偷打量四周，从墙上的漏窗窥探另一边的世界是怎样的。 待到了近前，钱龙作揖，“县丞，刺史那边派人来，叫我等在花厅等候，刺史清早按例与大小官吏议事，等结束了便会叫我们过去。” 顾景贤道：“殷少侠要去换衣服，你们也检查一下仪容是否得体。” 苏小雪问钱龙道：“我的那一箱衣服呢？” 昨天太晚了，不方便搬运箱子去女人们住的院子，所以她只带了随身的包袱。 钱龙顶着一对黑眼圈，困惑的抓抓头发。 “快点找出来吧，总不能穿成这样去见刺史吧？”苏小雪急道，扯了扯身上的普通的细麻衣裙。 钱龙叫人去找，很快发现那口箱子混在顾景贤的行李里，一起搬到客院去了。 他警惕的瞄着两人，感觉要发生点什么了。 顾景贤点头，“正好让殷少侠把这身晦气的黑衣换了，不必到处跑了。” 钱龙暗暗激动，跟在他们身后来到客院。 苏小雪在厢房门口找到她的箱子，正要打开来翻，忽地瞪向钱龙，“你要看我换衣服？！” 钱龙尴尬的看眼顾景贤，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他赶紧退出去，但守在门口，因为顾景贤没走。 顾景贤问道：“你要穿成什么样子？” 苏小雪没好气，“你管我？” “我有这个资格。”顾景贤强硬的说道，伸手用力揭开箱子。 “砰”的一声响，箱子差点翻倒，吓得钱龙虎躯一震。 “干什么啦！”苏小雪冒火。 顾景贤看眼地上的影子，飞快地从一堆衣服里抽出一条月白色的裙子。 裙摆上漂亮精致的白色莲花纹，让人眼前展开一幅画卷——一汪池水中，莲花开得正好，让裙子更显得温柔静美。 接着，他又摸出一条轻纱披帛，一件白色对襟衫衣，领口也绣着银色的莲花纹，看起来与裙子是一套的。 苏小雪吃惊的看着他如此熟练的掏出一套衣裙，接着又从首饰盒里拿起几朵淡淡粉白色的绢花，连这个也是莲花模样的。 “你为什么会如此熟悉这些衣服首饰？！”她惊讶的悄声问道。 第一百四十章 观音座前龙女 顾景贤微笑道：“因为我聪明吧。” 苏小雪瞥眼钱龙，不敢多问，从他手里接过衣裙，“今天要做一朵白莲花？” 她本来也想选颜色淡雅点的衣裙，在大思路上，他们撞到一块去了。 但苏小雪没想扮演白莲花，而是打算选没花纹的，尽可能的避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东西。 虽然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但让自己渺小的不起眼，尽量减少麻烦。 而顾景贤不仅熟悉她带来的东西，而且显然带有目的。 顾景贤点头，“老夫人信佛，我听闻应山县令送给她的生辰贺礼是一尊观音像，请了高僧开光。” 苏小雪忧虑，“那她是不是爱吃素……” 她递给顾景贤眼神，担心蔡三娘提供的情报会有问题。 顾景贤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就不许人家贪嘴了吗？” 苏小雪掩着嘴，藏下笑声，“不过，以我们的身份也见不着老夫人吧？” “难说，”顾景贤摇头，“有备无患的好。” 苏小雪心想刺史与县令狼狈为奸，处处挖坑，确实得有个万全准备。 “赶紧换上吧，不要耽误时间。”顾景贤起身，冷喝道：“刺史若怪罪，第一个推你去送死。” 苏小雪“哦”了声，“那你还不滚出去？” 顾景贤板着脸出来，顺手带上房门。 钱龙看他脸色，缩着脖子问道：“苏姑娘没事吧？” 顾景贤冷哼，“你这么关心她，自己不会去问吗？” 钱龙不爽的撇嘴。 苏小雪迅速换好衣裙，头发直接盘在头顶偏后的位置，将绢花别在发髻上。 接着，她从箱子里拿出一只盒子，里面装的是这个时代的化妆用品，也是方婆子给的。 她先描了柳叶细眉，又用珍珠粉加碳粉等物制作成的“眼线膏”，在自己的眼睛上描画，稍稍拉长眼角，让自己看起来更慈眉善目些，最后挑了颜色比较日常的唇脂，涂抹在嘴唇上。 “好了没有？”外面响起不耐烦的拍门声。 “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啊？”苏小雪骂道，收拾好东西后，打开房门。 打开房门的一瞬，清风徐来，吹扬起绢花上的月白色发带与披帛，裙摆如流水般颤动，莲花摇曳生姿。 顾景贤舍不得眨眼，直勾勾的望着苏小雪。 这一瞬，他仿佛看见观音座前的龙女正向自己走来，唇角不由地微微扬起。 钱龙也看呆了。 他知道苏小雪姿色出众，所以勾得住那么多男人的魂，但此刻的出尘脱俗仍然惊艳了他。 在他惊讶的时候，苏小雪与顾景贤已经交换完眼神。 “可以闭嘴了吧？”苏小雪笑问道。 顾景贤没说话，转过身去，往斜前方走了一步。 这样，只要瞥眼，从余光里仍然能看见苏小雪。 苏小雪得意的摇头晃脑，“顾大县丞没话说喽，终于能闭上臭嘴了。” 殷少侠也换了件宝蓝色带云纹的衣衫，看着没那么沉重了。 “还行。”顾景贤这回开口了。 殷少侠扬了扬眉毛，仿佛这两个字是种侮辱。 “走了。”顾景贤背着手，不急不慢地往院门走去。 苏小雪知道他在想什么，脚步轻快地跟上去。 又是一番七拐八绕，他们来到小花厅，有丫鬟候在此处，但与雕像似的一动不动，没有给他们端茶、送早饭的意思。 不一会儿，花厅里有“咕噜噜”声响起，是有人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那人尴尬的往柱子后面缩。 接着，又有人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钱龙想问丫鬟能不能拿点馒头来，可是想到刺史随时叫他们过去，不敢开口。 苏小雪衣袖盖着手，捂嘴打哈欠，偷偷地将一小块馕丢进嘴里吧。 虽然路程只有一天半，但是她怕出意外，所以特意准备了一些烤馕，容易饱腹不说，因为馕里的水分少，在天热的时候也能保存好些天。 她把馕拜城小块，放进干净的布袋子里，揣在怀中，需要的时候偷偷吃上一块，谁也发觉不了。 借着打哈欠，揉鼻子，她悄无声息的吃下两块，感觉有五六成饱了，等待也不会太煎熬。 她看向一本正经的端坐着的顾景贤，又看看其他人。 她和顾景贤之间有点距离，贸然走过去太惹人注意了。 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看顾景贤饿肚子等，她有些舍不得。 苏小雪看向站在他们中间的殷少侠。 换了个颜色跟要了命似的，殷少侠的脸色更难看，透着股谁来烦他，杀谁的可怕。 钱龙那帮人和丫鬟们都不敢和他对上视线。 苏小雪可不怕，“殷少侠，我看我头上的绢花没松动吧？” 殷少侠不悦的皱眉，“你自己不会看？” 苏小雪不客气的反问道：“你眼睛长头顶上？” 殷少侠无语。 “等会儿在刺史面前失仪，我猜我会怎么说？”苏小雪在绢花上胡乱摸一通。 殷少侠没办法，只好来到苏小雪面前，“不许乱动了，不然我给你剃个秃头！” 苏小雪轻哼，老实的垂下手，借着殷少侠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将小布袋塞进他的怀里，“拿去和顾景贤吃。” 殷少侠微微惊讶一下，理好苏小雪头上的绢花，退回到顾景贤身后，抱起手臂，悄悄摸了下怀里的东西，分辨出是烤馕后，碰碰顾景贤的肩膀。 顾景贤问道：“怎么？” “我有话要和顾县丞单独说。” “好。” 两人在众人视线里，转到柱子后面，避开所有视线。 “给。”殷少侠掏出小布袋，递过去。 顾景贤打开，一股芝麻与麦香味扑鼻而来。 殷少侠忍不住抢走一块。 顾景贤也拿一块吃，馕烤得脆脆的，嚼几下还挺劲道。 “顾公子，好吃吗？”殷少侠意味深长的问道。 顾景贤抬眼，对上他阴鸷的双目。 “看来你是吃饱了，”顾景贤攥紧布袋子，塞进自己怀里，“都是我的了。” “你！”殷少侠盯着顾景贤胸口微微鼓起的一块。 顾景贤没理他，不紧不慢地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回到之前的位置上。 苏小雪的视线似有若无的飘过去。 顾景贤抚了抚胸口。 苏小雪会心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糕点小动作可真有趣。 顾景贤想再偷摸吃一块烤馕的时候，一名衙役懒懒散散的走进来，“顾县丞，刺史有事要忙，没空召见你们。” 第一百四十一章 白等 苏小雪毫不意外，她没穿越前做买卖的时候，可没少白等过。 倒是钱龙等人窒息，饿着肚子等来这种结果？ “不过……”衙役大喘气。 钱龙立刻眼冒亮光，谁不想在刺史面前露脸呢？ 衙役道：“娄判司请顾县丞过去喝杯茶呢。” “好。”顾景贤应道。 刺史之下六曹判司是七品官，比他整个八品县丞略高一等，算是给足了面子。 钱龙指着自己，好言问道：“小的们是否要陪同顾县丞？” 衙役低笑道：“这么多人，是要扰了娄判司与顾县丞的清静吗？” 钱龙讪讪的扭过头去。 顾景贤起身，“走吧。” 衙役没动，又看向苏小雪，“倪姨娘请苏姑娘去她那儿坐坐。” 从获取的消息里可知，倪姨娘是刺史纳的第一个妾室，原是刺史夫人的陪嫁丫鬟，这些年来唯刺史夫人马首是瞻，替她分忧解难。 老夫人的寿辰，倪姨娘自然跑前跑后，最后出力，免得刺史夫人操劳。 但他没来得及告诉苏小雪这么多，于是问道：“不知倪姨娘是哪位？” 衙役道：“自然是刺史的妾室了。怎么，苏姑娘莫非以为要老夫人与夫人亲自见你？” “不敢。”苏小雪低眉顺眼，“烦请指派个人带路。” 她微垂下头的时候，看向顾景贤那边。 顾景贤的手垂在身侧，先伸出一根手指，又在自己身前背后点了两下，然后攥紧成拳头，如同一颗心脏颤动着。 苏小雪看明白了。 顾景贤在说倪姨娘在妾室里排行第一，是个面向和善但心思深沉的两面派，是刺史夫人的心腹。 她抬起头时，对顾景贤眨了下眼。 顾景贤跟随衙役离开。 一名丫鬟上前，冷漠道：“你跟我来。” 苏小雪微微欠身，“劳烦姑娘了。” 丫鬟不拿正眼看她，径直往前走去。 刺史府占地是县衙的数倍，更加豪华气派，就连小路边上盛水的大缸都是好窑子出的上等货，描画着寓意吉祥如意的花纹，价值不低。 苏小雪估摸着大约走了有二十分钟，她们终于来到一座院落门口。 “你在此候着。”丫鬟命令道，自己进了院门。 苏小雪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 院子里传出女人们的说笑声，还有个少年朗朗背诵古诗的声音，配合着明媚的阳光，枝头上蹦跶歌唱的鸟儿以及庭院草地上悠闲散步的孔雀，多么和谐安宁的一副画卷。 苏小雪不敢有丝毫懈怠，眼神也不乱瞟，本本分分的垂首站着。 等了好一会儿，丫鬟终于出来了，“进来吧。” 苏小雪小步迈入院中。 丫鬟叮嘱道：“见到倪姨娘，定要恪守规矩，若是胆敢放肆，直接拖出去打死。” “谢谢你提醒。”苏小雪不冷不热的开口。 穿过庭院时，孔雀盯着她看。 苏小雪看它羽毛鲜艳，在阳光下都能折射出五彩光芒，想必被照料的不错。 刺史的姨娘都能养得起孔雀，那刺史夫人是要养老虎狮子当宠物吗？ 她暗暗咂舌，刺史脚下是踩了多少人的尸体，才能这般富贵滔天？ 到了屋门口，丫鬟便示意苏小雪跪拜。 她瞟见屋里有个雍容华贵的女子，依言下跪行礼，“民女苏小雪见过倪姨娘。” “起来吧。” 叫她起来的是倪姨娘身边的嬷嬷，也没让她跨过门槛，一屋子的人就这么打量着她。 苏小雪泰然自若的接受刻薄又刁钻的审视。 倪姨娘点下头。 嬷嬷道：“打扮的还算守规矩。” 每逢这样的时候，少不得一些狐媚子打扮的花枝招展，指望攀上刺史或贵客，飞上枝头变凤凰。 但看苏小雪和和气气的，一副乖巧模样，挑不出错来。 “嬷嬷过奖了。”苏小雪轻轻开口。 嬷嬷问道：“听说你是吉阳县令推荐来的，都会做什么菜？” 苏小雪答道：“一般的家常菜，面食和药膳。” 听到前两个回答时，嬷嬷一脸鄙夷，不过药膳勾起了她的兴趣，“会做些什么药膳？” 苏小雪举例了几样自己拿手的，“……可以根据各人的身体状况，做出调整，长期使用有益健康。” “倪姨娘，这倒是有点儿心思。”嬷嬷终于露出点笑意，对倪姨娘点点头。 “嗯。”倪姨娘摆摆手，“让她去灶间做两样，让我尝尝味道。” “是。”苏小雪跟丫鬟来到西边小灶间。 倪姨娘的庭院、屋里都尽显奢华，可是小灶间里食材寥寥，连调料也没几样。 “请问只能用这些食材做吗？”苏小雪问丫鬟。 丫鬟翻白眼，“我不知道，别问我。” 苏小雪看向外面。 丫鬟立刻侧身一挡，“看什么看，这儿是你能乱看的吗，小心挖了你的狗眼。” 苏小雪会到桌边，又看了一圈食材后，先淘米，放入姜片，大火煮开后，捡出多余的柴，用小火慢煮。 接着，她挑选出两根脆嫩的黄瓜，去皮去心，切成薄片备用。 她又拿了一些新鲜的藕、胡萝卜与苹果，先切成小块，倒入干净的捣臼里捣烂，倒出汁水后，调入少许蜂蜜。 等米煮到软烂，她把黄瓜片倒进去，再煮到一锅东西黏稠，放盐调味。 “好了。”她把一碗黄瓜粥，一碗果蔬汁放进托盘里。 丫鬟瞧了一眼，发出嗤笑，“这东西也配端给倪姨娘？” 苏小雪道：“倪姨娘并未规定我不能用什么食材吧？” 丫鬟轻哼一声，端起托盘，“等会儿有你好看。” 苏小雪不慌不忙地回到屋门口，看到丫鬟将两样食物摆在倪姨娘面前。 果然，倪姨娘面露不悦，有点儿嫌弃的意思，但是很快她脸上展开和善与惊喜的笑容，问道：“这都是什么，看起来十分勾人食欲呢。” 苏小雪答道：“夏日炎炎，容易损伤皮肤，黄瓜粥不仅味道清淡，而且黄瓜有消斑美白的作用。” “这碗三味美颜汁是用藕、胡萝卜与苹果做成，长期食用可令皮肤细腻有光泽。” 倪姨娘点点头，“真有心思。” 嬷嬷却皱眉，阴狠的瞪着苏小雪，“全都是美容养颜的方子，你这小蹄子，难怪一进院子，我就闻到骚狐狸味儿！”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进退两难 苏小雪正要解释，倪姨娘唤道：“奚嬷嬷，苏姑娘做这些也是为内宅女眷们着想，莫要乱猜了吧。” 奚嬷嬷道：“奴婢听闻这小蹄子在……” “听闻什么？”倪姨娘摆摆手，“不过是坊间乱嚼舌根，这种话不要拿在刺史府里说。” “是。”奚嬷嬷没有继续争辩，斜瞥一眼苏小雪，警告她不许乱来。 看倪姨娘活菩萨似的模样，要不是顾景贤暗中提醒，她又抓住倪姨娘脸上稍纵即逝的厌恶之色，怕是要有几分信她是个好人了。 苏小雪淡淡笑道：“民女来刺史府，只愿一展所长，为老夫人的寿辰宴出一份心力，不敢有其它妄想。” 倪姨娘点头道：“老夫人年纪大，口味清淡，你就按着这样的法子准备药膳吧。” 苏小雪瞟去一眼，她连尝都没有尝一口。 如此草率的决定，与蔡三娘的话大相径庭，要把她推向死亡的悬崖吗？ 她没有立刻应下，倪姨娘的问话随之而来，“有什么问题吗，苏姑娘？” 苏小雪欠欠身，“没有，民女多谢您提点。” “你这小姑娘真懂事，”倪姨娘叫丫鬟捧过去一个小盒子，“这是赏钱，等老夫人的寿宴结束，另有一笔重赏。” 丫鬟来到她面前，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两片金叶子。 这只是一部分赏赐，足够丰厚了。 换做没心眼的人，已经死心塌地按照倪姨娘的话做事了吧。 “如此厚礼，民女不敢收。”苏小雪假装客气。 奚嬷嬷喝道：“叫你收下就收下，怎么那么多废话？” 她唱黑脸，倪姨娘则继续装好人，“我也是希望大家尽心尽力，你们只要拿出真本事，便有资格拿到赏赐。” “多谢倪姨娘。”苏小雪收下盒子。 倪姨娘又向带苏小雪来的丫鬟打手势，“如菲，苏姑娘初来乍到，诸多不熟悉的地方，你这几日帮衬着些她。” 如菲脆声答应。 苏小雪微微呼吸一滞，这就意味着自己一切行动都会在倪姨娘的监视中！ 倪姨娘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挥挥手，“快去准备吧。” “是。”苏小雪退出院子。 她瞟眼盒子，两片金叶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是会压死人的玩意儿。 她望向湛蓝的天空，不知道顾景贤的那杯茶，喝的如何了。 接下来，如菲带着她去灶间。 走到半道上，看到一群女人迎面而来。 为首的是个头发银白的老年妇人，从她的穿戴与气质上可以很轻松的猜到她一定是刺史的老娘。 顾景贤说得对，万事皆有准备，说不定真有惊喜。 如菲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和惊讶，看来她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老夫人。 苏小雪只知道这位老夫人是个喜怒无常，血腥残酷的人，立刻规矩的屈膝行礼。 老夫人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落在苏小雪身上，眼中荡开一丝光亮。 “这就是厨艺比试里拔得头筹，吉阳县令推荐来的人？”她问道。 苏小雪答道：“是的，老夫人。” 老夫人靠近一些，瞧着她素雅的打扮，越看越是有种亲近感。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苏小雪依言抬头，柔柔善善又不卑不亢的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望着和善清丽的面容，心头一震。 这和自己供奉的观音像也太神似了。 老夫人看眼左右，亲密的拉起苏小雪的手。 如菲见状，伸长脖子紧盯着她们的手。 老夫人稍微侧身挡住她的视线，“你与我年轻的时候，长得可真像，难怪一见着你就有种熟悉感呢。” 苏小雪略显惶恐，“民女不敢当。” 老夫人搓揉着她的手，笑道：“年纪轻轻能有这番能为，届时我可要细细品尝你做的菜。” “民女定当竭尽所能。”苏小雪垂下头，表现的十分恭顺。 忽地，她发觉自己手心里多出一样东西。 她定睛一看，是个薄薄的小玉牌，上面镶嵌着一张金色的猪脸，还挺俏皮可爱。 苏小雪心中掠过一丝惊喜，假装不明所以的望向老夫人。 “辛苦你了。”老夫人意味深长的在玉牌上敲打三下。 苏小雪看明白她的意思了。 老夫人不仅要吃猪肉，还得是重口的。 这可和倪姨娘口中的“饮食清淡”大相径庭了。 不管按哪一方的吩咐做，另一方都不会轻饶了她。 苏小雪堆起一脸假笑，迅速将玉牌藏进袖子里，“不辛苦，是民女的本分。” “好。”老夫人看眼她手中的盒子，“去忙吧。” 苏小雪欠身，等老夫人一行人走远之后，才对打量自己的如菲说道：“和灶间的大伙儿打过招呼后，我想去外面走走。” 如菲阴阳怪气的问道：“苏姑娘还有这个心情？” 苏小雪道：“尽心尽力让老夫人满意，我要从器具、食材上下功夫，连烧火用的东西都有讲究。” 如菲眼珠子一转，倒想看看苏小雪耍什么花样，“那就去吧。” 苏小雪先去灶间，见过刺史府的大小厨子后，又被送到了后门。 正巧，顾景贤和一个山羊胡须的男人走过来。 “我带你好好看看州城的好山好水……”山羊胡男人视线扫来，看到苏小雪时，直接招呼道：“苏姑娘也一起来吧。” 想来他就是那位娄判司了。 苏小雪摇头婉拒，“民女想在市集上走走，不敢耽误了你们的雅兴。” 娄判司左右看看，观察着顾景贤与苏小雪的脸色，“怎么会呢？了解了安州的风土人情，才能做出美味的食物。” 苏小雪只想一个人逛逛，找到让老夫人与倪姨娘都满意的方法。 时间紧迫，她可不想浪费在游山玩水、吃喝作乐上。 顾景贤没动，“娄判司，有她在，必会毁了我们的好心情。” 娄判司笑道：“你们可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呕——”苏小雪毫不客气的干呕，表现出十足的嫌弃。 “那就成全我一次，做个和事佬。”娄判司并不打算尊重她的个人意愿，径直往前走去，“来吧。”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车厢四面不是木板，而是半高的栏杆，垂下薄雾一样的轻纱，方便欣赏四周的风景。 娄判司一个人独占一边的位置，苏小雪看看另一边。 她和顾景贤得挤着坐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撮合一桩姻缘 苏小雪和顾景贤都没迈出一步。 娄判司笑呵呵的招招手，“小两口成婚几年了，还这么害羞吗？” 苏小雪斜眼看着顾景贤，“顾县丞请上车，我这种身份的，坐在车辕上就行。” 顾景贤一点也不客气，上车后直接往位置中间一坐。 “你要是这样，干脆我坐车辕上。”娄判司起身，无比心痛的说道：“怎好让一个小姑娘家在外头日晒风吹？” 他本以为顾景贤要点脸的话，听见这话也该同意三个人都坐在里面。 然而，无论是苏小雪还是顾景贤，没有半点同他客气的意思，甚至他们的眼神都是带着期待的意味，干等着他从马车里滚出来？ 娄判司顿觉如鲠在喉，坐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民女不跟着您凑热闹了。” 苏小雪善解人意的模样，让娄判司微微恍惚。 她趁势拔脚要逃。 “苏姑娘！”娄判司叫住她，往里面挪了些，空出些位置，“坐这里吧。” 苏小雪见他非得带上自己，只能硬着头皮上车。 她缩着肩膀，双手夹在两腿.之间，屁股只有小半边搭在位置上，好像要尽力缩得小小的，能够与他们保持最大的距离。 顾景贤目不转睛的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市。 尽管先前喝茶挺愉快，但娄判司并不打算就此信任顾景贤，目光在他们身上转悠一圈后，吩咐车夫上路。 马车走得飞快，苏小雪都来不及看清楚街边的店铺与商贩。 顾景贤皱起眉头，手扶着栏杆，问道：“颠簸的有些难受，可否慢一些？” “慢了就赏不到真正的好风景了。”娄判司从袖中摸出一个小锦囊，“吃些山楂丸，能让你舒服些。” 顾景贤摆手。 苏小雪便假装差点被颠出车厢。 结果，娄判司毫不避讳的抓住她的胳膊，“顾县丞，您扶着点。” “我嫌脏。”顾景贤看都不看来一眼。 苏小雪从娄判司的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我真怕一会儿命丧马蹄。” 娄判司看他们互相嫌弃的样子，轻咳两声。 马车的速度陡然加快，苏小雪身体往后仰去，忽然脚侧被一样东西抵住了。 她垂眼一看，似乎是顾景贤借着衣袍下摆的遮掩，用脚抵住了她的脚，尽力让她不摔到车外。 苏小雪暗暗一笑，扶着栏杆，不让顾景贤担心。 街市是看不成了，马车直接飞奔出城门。 城外只有大片的农田与山丘河流，苏小雪依然没能看清农田里的作物，就被带到河边空旷的草地上。 天气晴朗，此处聚集着一些游客。 娄判司不紧不慢地介绍这里的景色，讲述千百年来流传的鬼神故事。 苏小雪本想着鬼神故事也能透露一地的风俗人情，奈何娄判司讲得十分俗套乏味，根本听不出个什么来。 忽地，娄判司叫车夫停车，向车外某处挥手，“真是巧。” 苏小雪望过去，只见凉亭里坐着一对母女。 她们看到娄判司，点头问好。 “她们是刺史堂弟的妻女，韦夫人和韦小姐，我们过去打声招呼吧？” 苏小雪发现那对母女在看到顾景贤时，眸色一亮，透出几分惊喜。 虽然这里的民风不至于封建恶臭到女人不能出门抛头露脸，但是也没两个大男人特意过去和女人们打招呼的。 她知道怎么回事了，默默的与顾景贤、娄判司拉开六七步的距离。 “这位就是顾县丞吗，果然是一表人才。”韦夫人上下打量着顾景贤，笑得脸上像盛开了一大朵花。 顾景贤脸色冰冷，淡漠的拱拱手，“夫人好。” 韦小姐对他暗送秋波，他全然不见。 娄判司瞥眼苏小雪，叹气道：“顾县丞得京里的大人物看重，年少有为，也该好好考虑自己的仕途，早些锦上添花了。” 果然如此……苏小雪背着手，假装看周围风景，对他们的谈话漠不关心。 顾景贤看向娄判司，“娄判司，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难道……”娄判司意味深长的看看他，又望向苏小雪。 顾景贤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娄判司搓着手，一改之前的嘴脸，做起了月老，“顾县丞，我看得出来，你与妻子早已没有感情，所以不如爽快和离，另寻一段良缘。” 他又看向韦夫人母女。 “她们知晓你有过家室，但并不介意。像你这样的年轻才俊，应该配上更优秀、家世雄厚的千金小姐。” 顾景贤冷淡又谦虚的向他们再拱手，“多谢娄判司看得起在下，也多谢韦夫人厚爱，但如今重任在身，下官不敢有丝毫懈怠，也为韦小姐终生幸福着想，婚娶之事日后再议论吧。” 韦夫人不悦的皱起眉头。 在她看来，这个年轻人要么不识抬举，要么与妻子旧情难断。 娄判司叹口气，高声唤着“苏姑娘”，“顾县丞与你好聚好散，你也劝一劝顾县丞吧？” 苏小雪冷笑，“我巴不得他死，祝福他攀高枝？我可没那么好心，娄判司您看错我了。” 娄判司哑然。 “你会说人话吗？！”韦小姐愤怒的叫道。 她脸颊绯红，像怒放的娇艳玫瑰，有着足以令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美丽。 “韦小姐，您就不怕顾景贤今日抛弃糟糠之妻，来日也能为了抱住更高的枝头，休弃您吗？”苏小雪看似好心的劝道。 “你不配与我相提并论！”韦小姐叫道，想要上前来理论，但想到自己的身份，顿时要收回脚。 但是重心已经前倾，她收不回来。 “啊——”韦小姐慌张地尖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下。 “小心。”顾景贤忽然伸手，扶住韦小姐的胳膊。 韦小姐顺势倒入她的怀中，娇羞地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俊朗的脸庞，小心脏“突突”乱跳。 “顾县丞……” 罩在顾景贤脸上的冰层，因为这朵娇艳玫瑰而开裂融化了。 他轻声道：“韦小姐没事吧？” 韦小姐像个见到偶像的迷妹，娇滴滴的“嗯嗯”两声，在顾景贤的怀里乱蹭。 娄判司高声笑道：“哎呀，这么一看，更觉得你俩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呢！” “娄判司说的是。”顾景贤一字一句的说道，注视着韦小姐的脸庞。 娄判司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小雪，“苏姑娘若是需要，我也可以为你牵红线，搭上一门好亲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是味儿 苏小雪“呵呵”冷笑，“刚才还装模作样的拒绝人家，现在美人送入怀中就大变脸了，真是会装正人君子啊？” 韦小姐抬起脸，恳切的求道：“你们好聚好散不成吗，偏要作对找不自在，你的人生有快乐吗？” 苏小雪指着顾景贤的脸，“我就见不得这种人过上好日子！” “我忽然想通了。”顾景贤注视着韦小姐，“韦小姐专情于我，又愿意为我出头，这份情谊着实令人感动。” “顾县丞……”韦小姐软软的叫道，手掌覆上顾景贤的胸口。 韦夫人对女儿的举动没有丝毫不满。 唯有苏小雪感觉不是味儿。 “我偏要娶一位如花娇妻，再在仕途上大展拳脚，从此平步青云，大富大贵，一定能气死你吧。”顾景贤微笑道，手掌温柔的抚过韦小姐的长发。 韦夫人与娄判司眼中透出欢喜。 苏小雪看到顾景贤的神色变化，心间忽然产生一丝异样。 她明知道顾景贤是在演戏，可是看着他对韦小姐那么自然，那么温柔，感觉特别变扭。 这样的场面在反复提醒她——顾景贤出生生长在封建社会，见多了男人上青楼，三妻四妾，他迟早也会走到这一步。 她不想自己在商场上重新大展拳脚之时，背后还有个感情烂摊子。 苏小雪怕自己情绪不对，在咯偶盘式面前露出马脚，于是假装气呼呼的要走。 “苏姑娘！”娄判司不准她走，“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回去就把和离的事儿给办了。” 苏小雪眼珠子一转，笑得奸诈狡猾，“我偏不和离，韦小姐您愿意嫁入顾家做妾吗？” 几个人愣住。 娄判司叫道：“你这是何苦？” “我高兴，反正我又不需要靠男人过活。”苏小雪笑眯眯的耸耸肩。 娄判司看向顾景贤，“看来只能休妻了。” 苏小雪“噗嗤”一声笑，“我又没犯七出之条，怎么休得了我？” “你嫉妒心太强，完全可以休妻。”娄判司恨不得现在就掏出纸笔，看看顾景贤到底敢不敢写休书。 苏小雪摇摇头，脚步轻快地来到韦小姐身边，抓住她的胳膊就用力一扯。 她做惯粗活，而韦小姐娇滴滴的一朵花儿，轻而易举地就被她拖出顾景贤的怀抱。 “你干什么呀，顾县丞救我！” 韦小姐看苏小雪凶巴巴的一张脸，好似要打人了。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泼妇，当即向顾景贤哀声叫着。 谁知眨眼之后，苏小雪亲密的挽住她的胳膊，柔声唤道：“好妹妹，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了呢，要一起尽心尽力的伺候好相公哦？不过……” 她摇摇头。 “我是妻，你是妾，你还得伺候好我。我天天事多忙碌，脚都走得酸痛，你要记得打热水给我洗脚呢！” 韦小姐听不下去了，使劲甩开苏小雪的手，捂着耳朵，小跑躲到顾景贤的身后。 “顾县丞，她怎么能这样？” “瞧瞧，我可是接受这个妹妹了，但是谁嫉妒我这个正妻啊？”苏小雪叉着腰摇头，“韦小姐啊，记得带着我一起享受富贵荣华呢！” “你做梦！”韦夫人怒目注视着苏小雪，喝使丫鬟，“赶紧将这个泼妇赶走！” 在顾景贤的眼中，只觉得苏小雪格外俏皮可爱，嘴角不着痕迹的弯了弯，然后小心翼翼的护着韦小姐后退。 韦家丫鬟上前来赶人。 苏小雪挥挥手，“纳妾的日子记得告诉我，我等着妹妹给我磕头敬茶呢。” 她好汉不吃眼前亏，脚底抹油，利索地顺着小道跑远。 接下来，就让顾景贤独自演戏吧。 苏小雪望着湛蓝的天空，微微叹口气。 “苏姑娘，要回城吗？” 她的心思还没来得及百转千回一下，如菲的声音横插过来。 苏小雪回头，像见鬼了似的看着站在一棵树下的如菲。 从刺史府出发的时候，如菲被落在后门口了，没想到她居然跟上来了。 “你怎么来的？”她立刻兴冲冲的问道。 “牛车。”如菲冷冷答道。 “在哪儿呢？”苏小雪左右张望，“我们回城吧。” 如菲道：“去附近庄子收新鲜的蔬菜水果，搭不了我们回城了。” 这是非逼着她办不成事啊！ 苏小雪撇撇嘴，又问：“往州城怎么走？” 如菲指了方向。 苏小雪不放心，又找了个路人问清楚后，她们来到官道上，一边走一边留意经过的牛马车。 她等如菲走得两腿酸软，拦下一辆去城里进货的牛车，付给车主一个铜板就爽快的同意她上车了。 “等一下，你还没给钱呢。”车主拦住如菲。 如菲道：“她不是付过了吗？” “她是她，你是你。”车主摆手，“一个铜板想坐两个人？你也不厚道了吧？” 如菲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钱，只有几样首饰，可不止一文钱，给了车夫，她嫌肉疼，望向苏小雪，“麻烦苏姑娘帮我垫付一下，回去给你两文。” “我就一文钱。”苏小雪摊手，“要不你继续走吧。” 如菲哪里还走得动了，眼见着车主不耐烦，要赶车离开，狠狠心拔下一支发簪，丢给车主，“给你了。” 车主终于同意她上车了。 牛车比两条腿快多了，苏小雪趁着搭车，休息了一阵子，回到城里后仍有精神逛一逛街市。 但如菲不行了，揉着酸疼的腿，叫住苏小雪，“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苏小雪指了指天空，“还早着呢，难道你想要我敷衍了老夫人的寿辰？那也行，我会如实告知老夫人和倪姨娘的。” 如菲气得脸白，直接喝问道：“苏小雪，你在耍什么花样？！” 苏小雪一脸无辜，“冤枉啊，我只想尽心尽力的做好菜。” 她懒得和如菲纠缠下去，抓抓头发的时候，顺手摸下一只绢花，用尖的那头偷偷的戳向牛屁股。 牛“嗷呜”叫一声，撒开脚丫子就跑。 “苏小雪——” 大街上，如菲尖叫声久久回荡。 苏小雪微微一笑，迈着轻快地脚步，逛街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想不出办法 安州城比吉阳繁华热闹数倍，大街上的人们衣着更加光鲜亮丽，也有着各种各样她在吉阳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苏小雪有随身带纸笔的习惯，从细竹筒里摸出来，将所见的东西记录下来。 溜达完州城最繁华的街市后，她拐进隔壁街的菜场。 听本地人说，这里的菜肉种类与数量是整个州城最好最多的，连刺史府平日里也会从这里购进一些食物。 苏小雪看着各种肉类和瓜果蔬菜，品质上乘又新鲜。 可是要怎么将它们一起呈现在老夫人面前？ 她按照蔡三娘的提示，找寻到的菜谱，此时在倪姨娘的要求下，无法派上用场。 看着笼子里活蹦乱跳的鸡鸭，她想到了“开水白菜”这道菜。 开水白菜颜色清淡，但用鸡鸭、排骨等熬制成的高汤，味道鲜香浓厚，一点儿也不油腻。 可是看着过于清淡雅致，老夫人肯动筷子尝一口吗？不会立刻把她拖出去，剁手指吧？ 向来只有把素菜做得像肉，鲜少有肉做成素菜的。 她知道幼儿辅食里有这样做的，但问题和开水白菜一样。 苏小雪又回到街市上。 她毕竟不是专业大厨，在吃的上找不到突破点的话，只能看看能否在盛放食物的器具上找到新思路。 “苏小雪在那里！”如菲的叫声传来。 苏小雪循声望去，如菲坐在一辆牛车上，后面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 她们一看到她，跟警察看到逃犯，冲上前来，一左一右夹住苏小雪。 “苏姑娘，该回去了。” 苏小雪道：“我想在街上走走都不行吗？” 如菲冷笑，“可以走，但也该有个度。” 两个婆子跟着帮腔。 “一整天在街上闲逛，想吃刺史府的白饭吗？” “守好本分，老老实实的待在刺史府的灶间，不然赏你一顿鞭子！” 苏小雪争辩道：“我还想找找看，有无办法给老夫人献上点新花样呢！” “刺史府什么东西没有？”如菲挥手示意两个婆子，“赶紧回去。” 苏小雪能对付得了如菲，可面对力气惊人的婆子那是束手无措，被“拖”回刺史府。 从角门经过的时候，她看到一辆马车慢腾腾的过来。 刺史府的衙役殷勤的摆好脚凳，紧接着就见顾景贤从车厢里出来。 “顾郎，明日再见。”车窗露出韦小姐娇美的脸庞，冲顾景贤挥挥手。 顾景贤欠欠身，淡淡的笑着，仰望着韦小姐，“在下静候韦小姐。” 韦小姐羞涩又甜蜜的一笑，钻入旁边母亲的怀中。 如菲讥笑道：“瞧瞧，人家才是般配的一对，你这乡野泼妇若是不想自取其辱，赶紧的麻溜滚蛋。” 苏小雪问道：“刚不是你非要把我请回来的？” 她甩开两个婆子的手，扭头往大街上走。 “既然你这么不想看到我，那我继续逛街去了。” “诶诶诶！”如菲急了，慌张地伸出手去阻拦苏小雪。 她要是好又上街晃悠，暗地里干了什么好事的话，倪姨娘非打死她不可。 但是她忘了自己腿脚酸痛，刚迈出两步就狼狈的摔倒在地。 她们这边的动静，吸引顾景贤的注意。 苏小雪冲他挥挥拳头，“我等着韦妹妹来敬茶！” 顾景贤嗤笑一声，但清湛的眸子深深看她一眼。 接着，他一甩袖子，大步走进角门，只留下无情的背影给苏小雪。 “别忘了啊！”苏小雪开怀大笑。 “没见过你这么下贱的。”如菲直翻白眼。 “你就是那种嫉妒正室的恶毒小妾吧，不要脸。”苏小雪昂着头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故意用肩膀狠狠地一撞。 如菲没站稳，又摔了个狗吃屎。 苏小雪脚步轻快的往后门走去，对要扶起如菲的婆子招招手，“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带路啊？” 婆子为难的看看如菲，又看看苏小雪，到底是怕后者在刺史府里乱窜，惹下大祸牵连自己。 如菲看两个婆子都跑向苏小雪，恨恨地捶着地面。 苏小雪回到灶间，这里的仓库有着各种各样的食材，还有专门的冰室，存放容易腐坏的东西，另外连千里之外的海鲜水产都有。 她的脑子里蹦出各种花样的菜肴，但依然不能叫老夫人与倪姨娘同时满意。 她想回古董店，用电脑查查线索，可周围全是人，她不能凭空消失。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她对婆子说道。 婆子冷哼，“你又想偷懒？” 苏小雪打哈欠，“我要是累得迷迷糊糊，不小心往这儿的锅里多放了盐或者其它调料，可不关我的事。” 婆子撇嘴，“跟我来吧。” 她们从灶间出来，回到丫鬟们的住处时，看到管事嬷嬷正往丫鬟身上抽鞭子。 “叫你们偷懒，洗不干净倪姨娘的衣服！” 丫鬟的后背被打得鲜血淋漓，但管事嬷嬷并不打算停手。 其他丫鬟都被吓得脸色煞白，缩得像鹌鹑。 这让苏小雪更深刻的意识到，这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管事嬷嬷打累了才停手，喝口茶看到苏小雪，指着院门，“你不住这里了。” “那我住哪里？” 管事嬷嬷道：“你是顾县丞的妻子，可不能委屈在我们这里，自然是搬去顾县丞的客院了。” 又在搞什么鬼？苏小雪以为她们打算让她在这里接受各种人身攻击，变成一个一点就炸的炸药包，惹出祸呢。 婆子扯扯她的衣袖，“快走。” “我拿行李。”苏小雪跑去小灶间，从干草堆后面拿出自己随身的包袱。 拍着包袱上的草屑，她看到管事嬷嬷又要动鞭子。 她看不下去，劝道：“老夫人的大寿在即，莫要闹出人命，很晦气的呢。” 管事嬷嬷道：“这些皮糙肉厚的下贱蹄子，哪容易死？” “诶。”苏小雪扶住她拿鞭子的手，“您也累得嘴唇发干，不如今日就算了，等老夫人的大寿过去，再算账也不迟。” 管事嬷嬷重哼一声，丢开鞭子。 苏小雪冲受伤的丫鬟眨眨眼，跟着婆子来到客院。 顾景贤住在正屋，分给她的是正屋对面的倒座房，阴冷潮湿，光线也不好。 她不大在意，看眼院子里磨磨蹭蹭洒扫的家丁，关上门窗，摸出怀里的玉佩。 回到古董店，她立刻查资料，打印出来，约莫十几分钟后就赶紧从店里出来。 这时，敲门声响起，“苏姑娘，吃晚饭了。” 苏小雪应了声，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将打印的资料扔到衣柜顶上后，打开房门。 家丁欠欠身，请她去正屋。 “不会是和顾景贤一起吃饭吧？”苏小雪嫌弃的往后缩脚。 家丁笑道：“还有娄判司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哄媳妇儿开心 苏小雪悄悄吐了吐舌头，又是一场鸿门宴。 “我不去！”她断然拒绝，“饭菜送到我房间就行。” 家丁“嘿嘿”笑，“这可由不得您呢，苏姑娘。” 这时，娄判司不紧不慢地走进院子，手里提着一壶酒。 “苏姑娘，我这里有好酒，一起来尝尝看吧。” “我不喝酒。”苏小雪微笑。 谁知道他是不是想把她和顾景贤灌醉了，然后做点什么下作变态的事！ 娄判司轻笑，“那么苏姑娘今晚怕是要饿肚子了。” 话音未落，苏小雪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两声。 她今天就吃了点儿烤馕，其它时间马不停蹄的找办法，哪有闲心吃东西？ 娄判司扬起眉梢，“来吧？” 饿肚子哪能想出办法，苏小雪只能一脸不情愿的来到正屋。 顾景贤正在窗边看书，看他们来了，对娄判司拱拱手，并不搭理苏小雪。 她已经习惯了表面上的冷淡与嫌恶，自顾自的坐在桌边，端起饭碗，埋头干饭。 娄判司给自己与顾景贤倒了酒，斜瞥一眼苏小雪，问道：“顾县丞，与韦小姐相谈甚欢吧？” “是，韦小姐温柔可人，知书达理，是为良伴。” 顾景贤的话飘进苏小雪的耳朵里，她感觉嘴巴里的红烧五花肉泛着苦味。 就算是真的，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吃醋的人吧？ 虽然还没恋爱经历，不过如果遇到渣男，她秉持着狠狠甩开，再一脚踢中命.根子，然后潇洒说再见。 苏小雪咽下红烧肉，摸了摸嘴巴，“看来这杯茶，我很快就能喝到了呢。” 娄判司叹气，“苏姑娘，你这是何苦？” 苏小雪耸肩，目光有意无意的掠向顾景贤，“我想问问看，按照咱们的律法，妾室可以转正当正妻的吗？” 娄判司摇头，“没有，纵使妾室是良籍，也不允许抬做正室。若是敢这么做，官职不保，还会被罚钱，送去做苦力三年。所以，苏姑娘啊……” “那真好。”苏小雪欢喜的拍手，亮晶晶的眸子盯着顾景贤，“等喝完这杯茶，我就和你和离。你们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也不会在意身份的，对吧？” “苏小雪……”顾景贤攥紧拳头。 苏小雪有点感谢韦小姐的出现，让她可以试探顾景贤的心意，“不用太感谢我成全你们啦，毕竟我是受不了二女共侍一夫这种事，只想将来找个对我一心一意的男人。” 她看到顾景贤的眼底出现了些微变化。 但是她看不大懂。 至少她的意思，他是明白的了吧。 苏小雪继续干饭。 娄判司唉声叹气，“苏姑娘，要不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青年才俊？” “能是也年纪轻轻，长得不错，得京里的大人物看重的吗？是做正妻吗？”苏小雪一股脑的问道。 娄判司差点翻白眼，凭苏小雪这副德行，顶多给人当个玩物似的姨娘。 苏小雪看他眼神，就知道要光画大饼了，笑道：“娄判司先给我介绍好了，订好了婚约，我再和顾景贤和离也不迟。”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顾景贤都先和韦小姐勾勾搭搭的了。” 娄判司郁闷的喝下一口酒。 苏小雪一口气吃完饭，拍拍肚子，“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娄判司道：“还请苏姑娘三思吧。” “我思考的很清楚了呢。”苏小雪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她挥挥手，快步回到倒座房。 房间里，有被人翻动过，留下的细微痕迹。 苏小雪毫不意外，叫人送来热水，草草梳洗好后，从衣柜顶上拿下资料。 搜房间的人没想到东西会藏在高高的衣柜上。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她也没细看，觉得有用就一股脑的全打印出来，现在再做整理。 她怕点太多蜡烛，会让外面监视的人知道她没休息，所以只留了一盏烛台，在昏黄的灯火下，坐在床铺上，整理着资料。 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夜色已深，苏小雪疲惫的打个哈欠，勉强撑起眼皮子。 这时，只听十分细微的“吱呀”一声，一道清风扫进屋内。 苏小雪心知不好，立刻拽过被子，盖在资料上，然后看向屋门。 顾景贤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掩上房门。 苏小雪抱着手臂，冷哼道：“大半夜跑过来做什么，不留着点精力，多想想明天怎么哄韦小姐高兴？” “哄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顾景贤来到床前。 苏小雪心里“咯噔”一跳，急忙看眼被子是不是盖好资料了。 那些打印出来的文字与彩色图片，怎么也不像是人手写出来的。 顾景贤会不会觉得她是什么妖魔鬼怪？ “我有什么好哄的。”苏小雪扭头，不看他。 顾景贤自然而然的坐在床沿，将手里的东西摆在他们中间，“我们小雪不会是吃醋了吧？” 苏小雪的脸颊顿时有点发烫，“我才没吃醋，我知道你和那个韦小姐是在演戏呢。” “是吗？”顾景贤按住她的肩膀，强行的掰正过来，好互相望着彼此的眼睛，“小雪，我喜欢你，便会一生一世只守护着你一个人。” 苏小雪眨眨眼，“你……说什么？” 顾景贤抱住她，温柔的笑道：“你是我这辈子的唯一，如果真的存在来生，我也一定会找寻到你。” 苏小雪的心间像是炸开了无数烟花，轰轰然的让她的脑袋也晕乎乎的，感觉自己身处在梦幻之中。 “可是……你看刺史除了妻子以外，还有好几个妾室呢。你将来若是平步青云，是不是也……况且，你会想要更多的助力，让自己更顺利的爬到更高的位置上。”她意乱心烦的说道。 “小傻瓜。”顾景贤侧过头，轻吻在她的耳垂，细嗅着发丝间的清香。 “我又不是那种喜欢三妻四妾的男人，而且我如果无法靠着自己的能力大展宏图的话，不如早点跟你回老家开杂货店……”他轻声笑着，“我忽然担心你会嫌弃我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奇奇怪怪的点子 苏小雪被他逗弄得心间痒痒，扭动几下肩膀，“好好干活，谁会嫌弃你呀？” 顾景贤松口气，“我一定好好干活！” 苏小雪抓住顾景贤的手，望着他清俊的脸庞，心中感慨万千。 她是何其幸运。 顾景贤问道：“现在，是不是不担心了？” 苏小雪有点害羞，干咳两声，迅速转开话题，“你带的什么东西来？” 顾景贤打开包袱皮，“为了哄你开心，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哦？”苏小雪兴冲冲的盯着看。 包袱里是一只八宝盒，打开后七个格子里放着七种蜜饯。 山楂片、糖桔饼和各种果脯。 光是闻到淡淡的酸甜味，她就直流口水。 顾景贤拿起一块杏脯，“从安州城最好的铺子里买到的，你尝尝看，说不定能做出更好的味道，风靡吉阳。” “哪有这么厉害。”苏小雪笑着就着他的手，咬一口杏脯，眯起眼睛享受着。 “怎么样？”顾景贤笑问道。 苏小雪假模假样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就这样吧。” 顾景贤捧起八宝盒，“苏姑娘再尝尝看别的，有无让你满意的？” “都不满意怎么办？”苏小雪嘟囔道。 顾景贤道：“那我再去找更好吃。” 苏小雪甜甜的一笑，被人宠着的感觉原来是这么好。 她此刻可以放一万个心，与顾景贤走这条路了。 苏小雪垂眼看着八宝盒，拿起一块糖桔饼，正要塞进嘴巴里，忽然像被人封住了穴道，一动不动的盯着八宝盒。 “怎么了？”顾景贤问道。 苏小雪从他手里抢过八宝盒，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遍后，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折射出灿烂的光芒，“我想到办法了！” “哦？”顾景贤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她。 苏小雪将今天见过倪姨娘与老夫人的事都告诉他，然后从怀里摸出老夫人给的猪头玉牌，“蔡三娘说的对的，老夫人爱好吃浓油赤酱的猪肉类菜肴，特别是猪下水。” “她数年前意外吃过一次，从此爱上这一口。奈何猪下水是贱民吃的东西，对于地位尊贵的他们来说，吃这个实在是有辱身份，所以上次县令吃我做的猪脑鹌鹑汤跟要杀了他似的。” “她本来想着平日里吃不到，寿宴应该遂自己心愿才对吧，谁知道刺史夫人与倪姨娘她们认为猪下水有失体统，丢刺史的脸面，不准厨子做给她吃。老夫人奈何不了刺史夫人，还罚不了厨子？” “可怜的厨子，成了刺史夫人与倪姨娘的替死鬼。而现在，这个难题落到我们头上了。” 顾景贤担忧的注视着苏小雪，“那你有何办法，能两全其美？” “这个办法，就在这个盒子上。”苏小雪点点八宝盒。 她从床上下来，摸出细竹筒，拿出纸笔画图。 顾景贤举着灯盏为她照亮，看着她一笔一划勾勒出一个新的八宝盒图样。 “用陶瓷来做，可以盛放食物……” 顾景贤仔细打量着图样，“真是奇奇怪怪的点子。” 苏小雪挑挑眉梢，“可是有用呀？” 顾景贤笑道：“这都能被你想到。” “多亏了你带来的八宝盒。”苏小雪拿起一块山楂片，丢进嘴巴里。 顾景贤张开嘴，邀功似的。 苏小雪又拿起一块山楂片，喂给他吃。 顾景贤指点着一两处，“这里可以有些花纹，好看又好吃，让人一开始的注意力都在花纹与清淡的美食上，从而忽略掉小机关。” 苏小雪轻轻地拍手，夸赞道：“我们顾景贤可真聪明！画点什么好呢……” 顾景贤拿起她的那只小毛笔，“交给我吧。” 苏小雪捧着脸，看他画画。 寥寥几步，三幅图展现在眼前。 一个是仙鹤，一个是海浪，还有一个是山岳。 “仙鹤代表长寿，海浪与山岳是祝福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对不对？”苏小雪笑问道。 顾景贤点头。 “现在唯一头疼的问题是，怎么找人来做这个？”苏小雪掐指算着日期，“时间是够的，可是我们都被人监视着，不能随便出去，而且要是被人发现我想到的这个点子，一定会阻拦我。” 顾景贤拿起图纸，“交给我来办吧。” “你可以？”苏小雪有些担心，“万一暴露行踪……” 顾景贤摇摇头，“你看我是怎么悄悄来你这里的？放心吧。” “不能逞强啊？”苏小雪叮嘱道。 “好。”顾景贤一口答应。 苏小雪长舒一口气，最忧心的事随着顾景贤的“意外之举”终于解开了，她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打个哈欠。 “早点休息吧。”顾景贤拿住被子。 苏小雪一个激灵，连忙按住被子，“我等下就睡，你也快回去吧，免得被发现了。” 顾景贤觉得有些奇怪，好像被子下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苏小雪不愿意说，他便不多问，“明天见。” “才不见呢。”苏小雪嘟囔道：“看你和韦小姐多么亲亲爱爱吗？” 顾景贤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一口，“我的心，只在你这里。” 苏小雪冷哼一声，嘴角确实弯起，“快睡觉啦。” 顾景贤摸摸她的脸，这才离去。 等屋门关上，苏小雪等了会儿才掀开被子，利索地将资料整理好，又放回到衣柜顶上。 她打个哈欠，钻进被窝里，舒服的睡大觉。 第二天一大早，苏小雪就被家丁的敲门声惊醒，“苏姑娘，该去灶间干活了。” “不是吧……”苏小雪抓抓头发，“我是来给老夫人做寿宴酒席的，平常的活也要我干吗？” 家丁冷笑，“苏姑娘不会以为在刺史府挣钱很容易吧？而且未通过大厨认可，你做的菜休想被送到老夫人面前。” 苏小雪皱眉，“倪姨娘已经看过我做的菜了，很满意。” “苏姑娘这样就骄傲自满了？倪姨娘也会听大厨的意见，你到底行不行，还是要得到认可的。” 苏小雪吐口气，看来刺史府还有很多坑再等着她呢，“行吧，走吧。” 她迅速梳洗好，换上颜色清雅的衣裙，跟着家丁来到灶间。 天色刚亮，灶间里已经忙活好一阵子了。 一个虎背熊腰的厨娘撸起袖子，走到苏小雪面前，一副要干架的气势。 “怎么现在才来？去，把那些柴都劈好！” 苏小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柴火足有半人多高，如果要她一个人劈完，怕是手都要废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累死她 她左看右看，没找到第二个劈柴的人。 “就我一个，劈完所有？”苏小雪指着自己，问道。 “不然呢？”厨娘翻白眼。 苏小雪不太抱希望的为自己争取，“我是来做菜的……” “不会劈柴的不是好厨子。”厨娘凶狠的打断她的话，将一把斧子塞进苏小雪的手里。 斧子乍然落入手里，苏小雪的胳膊差点被一股沉重的坠力弄脱臼。 这斧子比她自己买的，方婆子家的都沉很多，她提起来十分费劲，更别说劈柴了。 厨娘恶狠狠地催促：“快点干活，如果半个时辰内干不完，小心吃鞭子！” 苏小雪注意到她的腰间别着一条鞭子，已经被暗红色的血迹浸透了，不知道沾染过多少条人命。 她想到被管事嬷嬷打的奄奄一息的丫鬟，又想到某些人眼巴巴的等着抓她把柄。 “我去我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苏小雪吃力的拖着斧头来到柴火堆前。 她先竖好一根柴火，想象自己是满身肌肉，强壮无比的美国队长，拼尽全身力气，勉强举起斧子之后，踉跄两步，好不容易对准了，再重重的劈下去。 按说这种斧子能把柴火劈成稀巴烂了，但是斧子诡异的卡在柴火三分之一处。 她觉得奇怪，往下使了使劲儿，斧子纹丝不动，试图抽出斧子，也是不动。 斧子尴尬的被柴火夹住了。 苏小雪无语，八成是斧子刃已经钝了。 她只好再去找厨娘，“能不能换一把斧头？” 厨娘看眼插在柴火上的斧头，鼻子里发出鄙夷的沉闷哼声，“给了你一把好斧头都不顶用？苏姑娘祖上烧了高香，有幸进刺史府做事，居然有脸挑三拣四？” 苏小雪道：“多备一把也不行吗？” “不行。”厨娘强硬的拒绝。 苏小雪叹气，“给我一把菜刀也行啊……” 厨娘想着菜刀不比斧头，劈柴更费劲，坏笑着顺手指向案上的一把剁骨刀，“拿去吧。” 苏小雪垫了垫菜刀的重量，又看刀刃锋利，不过刀刃与刀背偏薄一些，按常理来说不适合劈柴，很容易就卷刃了。 她看眼抱着手臂等着看自己笑话的厨娘，拎着菜刀回到柴火堆边，挑拣出一些长又硬的柴火，用手指丈量好位置后，用菜刀在其中四根上开凿出凹口，然后插进泥地里，形成的圆圈足够塞进各种大小的柴火。 “不好好劈柴，在捣鼓什么呢？”厨娘站在灶间门口，叉着腰大骂道。 苏小雪耸肩，“只要我半个时辰内能做完就行，你不必在意我在什么。” 厨娘冷笑，“别以为耍滑头就能蒙混过关，到老夫人和倪姨娘跟前求情也救不了你。哦对了，听说你相公是吉阳的顾县丞……” 周围的人都看出来。 苏小雪的手没停下，摇晃几下柴火，确定它们是否足够稳当。 “哎呀呀，可是顾县丞巴不得你死吧哈哈哈……” 厨娘的狞笑声响彻整个院子。 其他人有点幸灾乐祸。 县丞的结发妻子好歹也是个官夫人，居然沦落到和他们一样为奴为婢的境地里，任由人宰割。 他们忽然对自己的境遇有了些宽慰。 地位更高之人的灾祸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慰藉。 苏小雪微微一笑，“你可别为了我，耽误了你自己的事，等会儿受罚的人是你哦。” 厨娘脸色一僵，丢下一句“等着挨鞭子”吧，折身回到灶间。 其他人对苏小雪指指点点，迫不及待的想看她被厨娘抽打的浑身鲜血淋漓。 苏小雪不在乎那些目光，柴火往泥土里按了按，再下面应该是混合了石块与卵石的硬土层，所以柴火不能继续深入土层了。 她又捡起其它几根偏细一些的柴河，插在架子上部的凹口，再用两根夹住菜刀，用草绳绑缚结实后，刀刃向上，固定在中间位置的凹口。 到了确定她这个简易装置能不能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苏小雪紧张又期待的拿起一根柴火，放进架子里，柴火的底部正好顶着刀锋。 没有锤子，她随便捡起一根柴火，用不轻不重地力道敲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两半柴火跌落在架子底部。 她又拿了几根尝试，全都轻松劈开，架子和菜刀也都稳稳的。 “成功！”苏小雪兴奋的欢呼。 柴火本身没有多重，而她又不用举起沉重的斧头，可以省下不少力气。 一眨眼的功夫，她脚边已经积起一小堆柴火了。 忙活了一小阵子的厨娘本来要看苏小雪的笑话，手已经按在鞭子上蠢蠢欲动了，可是一踏出灶间，看到她脚边的柴火，不可思议的瞪大一双牛眼。 “这不可能！” 苏小雪摇头晃脑几下，“没有什么不可能，只是你想不到。” 不过这并非她的原创，多亏看店清闲时，喜欢刷点儿有趣的小视频，无意中记住的。 相比原版用钢筋做成的架子，她这个粗糙简陋多了，但凑合着能派上用场就行。 厨娘如一头发疯的野牛冲过来，要一脚踢翻架子。 苏小雪护在架子前，“我半个时辰内能够劈完柴，却有人蓄意破坏，你说这笔账应该算在谁头上？” 厨娘噎住，她收到的指示是要合情合理的找苏小雪的麻烦，不能被人反抓住把柄。 周围人本来以为厨娘要抽鞭子，眼睛都亮起来了，可厨娘反而跟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感觉很扫兴。 厨娘阴狠喝道：“你最好祈求上天，保佑自己真能在半个时辰里劈好。” 她恼火的往灶间走去，招呼几个人到近前来。 不一会儿，那几个人背着好几捆柴火过来，全都丢在苏小雪的面前，还有意无意的在苏小雪的架子附近晃悠。 还有的人试图跟苏小雪搭讪，问些有的没的。 苏小雪见他们想捣乱，重重的一敲柴火，阴森笑道：“要是脑袋不小心磕上头，也跟柴火一样要成两半了吧？” 几个人顿时觉得头发发麻，脑子真像劈开了似的疼，急忙作鸟兽散。 时限即将结束，厨娘迫不及待的冲回来。 苏小雪听见动静，懒洋洋的劈开最后一根柴火，“时间到了吗，真是赶巧了。” 她才不会说她是故意等时限快到，才劈开最后一根柴呢，免得厨娘有借口说她偷懒。 厨娘气得脸颊发红，手指头捏得“咯咯”作响，“别闲着来了，再把院子里所有水缸都打满水！” 这时，一名家丁跑进来，“娄判司和顾县丞要在园子里烤肉，你们派人送点柴火过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好媳妇的标准 家丁看到苏小雪就站在柴火边，指着她的脸，“就你吧，快点儿！” 厨娘看出点门道来，呼喝道：“叫你呢，还不快去？天生的懒胚子，要人戳一下次动吗？” 苏小雪捡起一个竹篓，装了些柴火，跟着家丁来到园子。 刺史府的院子也修建的相当奢华，隐隐间能听见一阵虎啸，令人背后发毛。 她问家丁，“园子里有老虎？” “是啊。”家丁炫耀道：“方圆几个州城，只有咱们刺史有能耐从山上抓到大老虎，带回来驯养，现在乖顺的跟猫一样。” 苏小雪故作好奇的问道：“老虎如此凶猛，是百兽之王，是如何抓到的？” 家丁道：“带上十几个猎户，又征集了一大批壮丁，在山上挖坑设埋伏，围追堵截了七天七夜，有的人被老虎咬得四分五裂，有的人被老虎抓得肚破肠流，还有的人侥幸活命，但缺手缺脚……总之十分惨烈，终于抓到一只半大的老虎。” 苏小雪发现家丁在讲这些的时候，神色是兴奋的。 无数人的伤亡不值一提，重要的是刺史如何风光的捉回一只大老虎。 那样草菅人命的狗官，真是令人不齿，无辜百姓们不知道哪一日就会丧命在他的一时兴趣之下。 苏小雪又想起钱来山的惨剧，多希望顾景贤已经抓到很多狗官们的罪证，早日将他们一网打尽该多好。 她想着想着，听见说话声音。 池塘边的凉亭里，娄判司笑眯眯的望着一对璧人。 顾景贤与韦小姐坐在临水的栏杆边，有说有笑。 韦小姐一副迷妹的神情，仰慕的望着顾景贤，仿佛他是她的神明。 苏小雪走到近前，娄判司故意高声打招呼，“真是麻烦苏姑娘了。” 韦小姐看见她，脸色又红又青，轻哼一声，冲顾景贤撒娇。 “不同她一般见识就好。”顾景贤安慰道。 虽然这句话屁用也没有，但韦小姐听得心里甜丝丝，“顾郎，你真好……” 娄判司看他俩你侬我侬，等苏小雪放下竹篓后，笑问道：“苏姑娘厨艺绝佳，烤肉不在话下吧？” 苏小雪点头，“是。” “那就麻烦苏姑娘为我们做一回烤肉吧？”娄判司盛情邀请。 这是要让她在顾景贤与韦小姐面前，做低贱的下人？ 不过也比回灶间，打水磨破手强的多。 而且……苏小雪热情的向韦小姐招手，“韦妹妹，你一起来吧？” 韦小姐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炸毛了，“谁是你妹妹了？！” 苏小雪掩嘴一笑，“你害羞什么呀，等选定了良辰吉日，咱们就是姐妹了呢。” 韦小姐抓住顾景贤的胳膊，“顾郎，快叫她滚吧，免得脏了你我的眼睛。” “娄判司留的人，我怎么还赶走呢？”顾景贤无奈。 娄判司笑道：“不过今日顾县丞没说苏姑娘碍眼了？” 顾景贤摇头，“我若是在这儿说苏小雪做的是猪食，岂不是折了老夫人与倪姨娘的面子，不好。” 娄判司微微挑眉。 “韦妹妹快来吧，”苏小雪招招手，“做顾家的媳妇儿，勤劳能干是必备的，虽说有下人操劳，但自己做出来的到底更贴心甜蜜，是不是？” 韦小姐一怔，居然觉得苏小雪说的很有道理。 她娇滴滴的问顾景贤，“顾郎，你想吃我做的东西吗？” “当然。”顾景贤欣然点头。 韦小姐欢欢喜喜的提着裙摆，来到苏小雪的身边，“我可不是你的妹妹，但要怎么做，你必须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苏小雪飞快地与顾景贤对视一眼，压下笑意。 “要烤肉，需显得将这些柴烧成碳。”苏小雪问娄判司，“可有土窑？” “有。”娄判司指着假山那边，“有时做些烤肉什么的。” “韦妹妹，我们走吧。”苏小雪提起竹篓的一根背绳。 韦小姐虎着脸，“不许再叫我妹妹！我叫韦心柔，我准许你唤我心柔。” “好吧，”苏小雪显得十分大方，“心柔，走吧？” 韦小姐自顾自的往前走去，却被苏小雪叫住。 “一起提呀？” “你……”韦小姐跺脚，她哪里干过这些粗活。 苏小雪挑挑眉，“怎么，连这点东西都提不动，还怎么照顾好顾县丞？” 韦小姐看眼顾景贤，横下心，拿起另一根背绳。 虽然有苏小雪分担了一半的重量，但是对她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来说，仍然很吃力。 没走几步，她就娇.喘连连，直喊“拎不动”。 苏小雪苦口婆心的劝道：“心柔，你要多多锻炼，对你身体也好呀？这不就能长伴在你心爱的顾郎身边？” 韦小姐瞪眼，“你怎么忽然这么好心？” 苏小雪抿嘴一笑。 韦小姐猛然明白她又要提“姐姐妹妹”那一套来羞辱自己，恶狠狠的瞪一眼，加把力，提着竹篓继续往前走，“苏小雪，你这乡野出来的村妇，力气这么小的吗？” 苏小雪笑而不语，一两步就追上韦小姐，与她并肩来到土窑边。 她把柴火都丢进去，用搁在门边的火折子点燃。 韦小姐是第一次烧炭，好奇的在洞口张望。 不多时，滚滚黑白烟雾从窑口冒出来，熏得她一头一脸。 她掩着嘴巴，一边咳嗽不止，一边连连后退。 土窑边上就是水池，韦小姐就差几步即将落入水中。 去找封堵土窑的东西的苏小雪回来看到这一幕，急忙冲上前，拉住韦小姐的手。 “咳咳咳……”韦小姐的脸都快被熏黑了，泪花不停地往外冒，咳得肺都要吐出来。 苏小雪扶她在水池边的一块大石头堆砌成的凳子上休息，用帕子沾了水，拧干，给她擦眼睛。 “不要你好心。”韦小姐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人是苏小雪，一把推开她，“都怪你。” “是你非要跟来学习的呀。”苏小雪耸耸肩，回去将窑口封堵上。 她也不算是多好心的救下韦小姐，只是不想她落水后可以黏黏糊糊的缠着顾景贤。 这会让她很不爽！ 等柴火烧成碳的功夫，韦小姐对着池水收拾干净自己，回到土窑的时候注意到地上的脚印，发现有一双脚印就差两步就会跌进水池里。 她下意识的对比了一下自己的绣花鞋，惊愕的发现这个人是自己。 苏小雪扯她那一下，原来是…… 她望眼苏小雪的背影，撇撇嘴走上前去，“那个……” “嗯？”苏小雪头也不回。 韦小姐揪着衣角，“谢谢你啊。” 苏小雪知道她在谢什么，轻笑一声，“不客气。” 炭烧好了，苏小雪用火钳子夹出来，放在铁桶里，回到凉亭边。 刺史是个绝顶会享受的人，凉亭边有架子，各种肉类与竹签子都准备好了。 苏小雪给肉类抹好调料，腌制的差不多后，串在竹签子上。 韦小姐在旁边又是嫌弃，又是认真的学着她。 娄判司笑看着这副场景，对顾景贤道：“说起来，老夫人的大寿不久之后，就到太后娘娘的七十大寿了呢。” 顾景贤点头，“不知刺史是否需要下官等人的协助？” 娄判司叹口气，“刺史已经想好了寿礼，唯一担心的是……”他靠近顾景贤一些，表情神神秘秘的，“其它地方运送寿礼进京，路过咱们安州的时候，又遇到劫匪。” 第一百五十章 一件好差事 苏小雪听见娄判司提起这茬，手上的动作没停，耳朵已经支棱起来偷听了。 顾景贤神色一凛，“三年前的事情后，安州一带还算太平，且有重兵巡守，他们还敢来吗？” 娄判司的脸色变得凝重。 “每逢这些京城里的大贵人们过寿，或是逢年过节的，都是咱们这些地方官露脸的大好机会，叫大贵人们记住了，才能爬上更好的位置！” “所以，各州城准备的一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万一贼匪们为了这笔钱，愿意铤而走险呢？” “上一次的事，侥幸未得到京里的怪罪，刺史可不敢再发生第二次，所以一边高高兴兴的为老母亲操办寿辰，一边还要烦忧哪里做的不够周到，引发灾祸。” “若是东西再在咱们安州地界上丢失，上至刺史，下到一个小书吏，怕是都要撸个干干净净。你得大贵人们看重，前途无量，可不能毁于此事啊！” 顾景贤面露为难，“还请娄判司指点下官，该如何做才好？” “当然是为刺史尽心尽力，守护好所有路经安州的宝物。”娄判司拉起顾景贤的手，不轻不重地拍打着，仿佛在交托一项重任，“顾县丞是个能干人，若是愿意鼎力相助，我自当把你推荐到刺史面前。” 来刺史府两天，顾景贤到现在都未曾见过刺史，只有不停地试探与监视。 比起吉阳县令，刺史可以说是万分谨慎。 不过，说起劫匪这件事，何尝不是又一次试探？ 他不能有半分急躁，不能露出丝毫马脚，让刺史觉察到他的心思。 顾景贤严肃起来，对娄判司恭恭敬敬的拱手，“烦请娄判司引见。” 娄判司很是欣慰，“顾县丞真是聪明人。” 顾景贤谦虚，“娄判司过奖了。一来是不负京中贵人重望，二是身为下属，应当为刺史分忧解难，第三……” 他含情脉脉的望向凉亭外。 视线似乎落在韦小姐的身上，但是他真正看着的人是苏小雪。 娄判司捋着胡须，十分满意，“我明白，你也是想与韦小姐更门当户对，给她更好的生活。” “是。”顾景贤简单的应道。 娄判司当他还是害羞了，笑着没有多问，“等吃完这顿烤肉，便看看刺史愿意几时见你。” 苏小雪精神稍稍一振。 终于有机会接近刺史了，钱来山的秘密，《法华经》里的图纸碎片，全可以在刺史身上找到答案吗？ “好，麻烦娄判司了。”顾景贤再恭敬的作揖。 娄判司扶住他的胳膊，深深吸一口空气中浮动的烤肉香，“这味道真香啊……” 韦小姐兴冲冲的举着几串五花肉，跑回凉亭里。 肉片丰厚均匀，切得薄薄的，所以烤一会儿就熟了，加上调料的激发下，香味能飘出十里地。 “快尝尝看我烤的！”韦小姐邀功似的把五花肉一股脑的塞进顾景贤的手里，“这可是我十七年的人生里，第一回亲手烤肉呢。” 顾景贤知道活儿基本是苏小雪干的，韦小姐只是串好肉罢了，连几时要翻动，几时要撒调料都不知道。 他欣然吃下一串肉，“真好吃。” 韦小姐的脸上顿时腾起一片绯红。 她容貌姣好，绯红的脸如芍药一般艳丽，可在顾景贤的眼里远不如苏小雪这多娇俏可人的桃花。 韦小姐瞥眼娄判司，轻声道：“顾郎，你可以不去见刺史，插手劫匪的事吗？” 娄判司皱了下眉头，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韦小姐浑然不觉，劝道：“太危险了，我怕你出事……你有那份心意就好，我们韦家可以帮你平步青云的。” 顾景贤温柔的拍了拍韦小姐的肩膀，“韦小姐不必担心，我应付的来。” “顾郎……”韦小姐软软的叫道，泫然欲泣。 顾景贤道：“我若是这点本事也无，怎能叫韦小姐倾心于我呢？” 韦小姐哭笑不得。 苏小雪听了这番话，却是暗暗一笑。 看来顾景贤对能否找到《法华经》，查探到刺史秘密很有信心啊。 她不紧不慢地继续烤肉。 韦小姐看顾景贤吃完五花肉，回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会儿，嘀咕道：“你就干等着看顾景贤协助刺史，捉拿贼匪，守好上供的宝贝，从此仕途更加顺畅吗？” “呵呵，我看他那副蠢样，斗不过狡猾的贼匪的。”苏小雪漫不经心。 “那也是个死！”韦小姐气鼓鼓的瞪着她，“你看着不觉得生气，不爽吗？” “所以，你要我劝顾景贤不要插手？”苏小雪给烤肉翻身。 韦小姐点头，“插手的结果不管是好是坏，对你来说都太便宜顾景贤了，不是吗？” 苏小雪笑呵呵，“不插手也有你们韦家帮他平步青云，插手死了的话，我还耳根清净呢。” “您！”韦小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苏小雪拍拍她的肩膀，“我啊，巴不得顾景贤早点死，做为他的妻子，能够霸占他的遗产呢！” “你太狠心了！”韦小姐带着哭腔扭过头去。 苏小雪更嚣张的冲凉亭里的男人挥挥手，“顾景贤，我等着人来给我报丧哦！” 顾景贤冷冷的望着她，“就算要死，再死之前我也会留下遗嘱，将所有一切留给韦小姐。” “看你有无这个本事了呗。”苏小雪摇头晃脑，将一大串烤肉放进盘子里，再烤下一份。 顾景贤对娄判司道：“这丫头嘴巴太臭，让她到别处地方烤肉去。” 娄判司心想要说的事已经说完，这会儿也没苏小雪什么事了，于是挥挥手，“今天麻烦苏姑娘了，你早些回灶间准备老夫人的寿宴吧？” “我现在哪能准备的上老夫人的寿宴啊……”苏小雪柳眉蹙起，委屈巴巴。 娄判司知道灶间里在搞什么鬼，故意装作不知道，“怎么会呢，苏姑娘的手艺那么好……” “那么能请娄判司帮个忙吗？”苏小雪兴冲冲的望着他，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我想做点餐后点心，送给老夫人，请她尝一尝，心里好有个底，不至于寿宴时闹出笑话。” 第一百五十一章 去评理 娄判司发觉自己中了小丫头片子的圈套，有些羞恼。 苏小雪眨巴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娄判司，您是大好人，就帮帮忙吧……大不了您给我接受青年才俊的时候，我稍稍降低一下要求？” 娄判司故作苦恼状。 “难道娄判司不想老夫人的寿辰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吗？”苏小雪眼泪泛滥，揪着衣角。 韦小姐道：“就让她去吧，或许早点知道自己入不了老夫人的眼，麻溜地滚出刺史府，省得妨碍顾郎与我。” 娄判司真是服了，韦小姐为什么偏要在不该开口的时候，帮腔呢？ 他干咳几声，“行吧，老夫人愿不愿意见你，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多谢娄判司！”苏小雪麻利地继续烤肉。 烤肉的间隙，她趁着另外两个人都不注意，偷望顾景贤好几眼。 虽然昨晚才确定八宝盒的图纸，今天一大早就要人去找工匠太强人所难了，但是她仍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最新消息。 好不容易，他们的视线终于越过千难万阻，相撞在一起。 顾景贤温润一笑。 苏小雪见过各种上好的玉器，价值过亿的和田玉都有，它们润泽温和的光华却都不及他这一笑。 她有点儿理解古代那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君王了…… “这个调料怎么做的，你再给我看一遍呗？” 韦小姐的声音打断苏小雪荡漾的心绪，好在她分了心留意左右，很快回过神。 不过她没有立刻答应，让韦小姐觉得她要故意为难自己，压低声音道：“你不是想试试自己的手艺合不合老夫人的胃口吗？我保准儿让你的点心能送到老夫人面前。” “你这么好说话，让我害怕起来了。”苏小雪往旁边挪了点。 韦小姐跟上去，“我不想欠你人情，假山边的事儿算是我还清了。” “行吧。”苏小雪手把手的教韦小姐怎么做刷在烤肉上的调料。 韦小姐发现她教的十分认真，知道不会有假，认认真真的记下步骤。 做好的调料撒在烤肉上，香气逼得人快要流口水。 苏小雪自己拿了一串吃，“我就先回灶间了，韦小姐可别忘了这笔人情账。” “快滚吧。”韦小姐踢踢脚，“少在我跟前碍眼了。” “韦妹妹还是早点习惯吧，毕竟以后我们是一家人呢。”苏小雪尖声笑道，最后看了眼顾景贤。 顾景贤微微点下头，示意她安心。 苏小雪暗暗吐口气，与家丁离开园子，返回灶间。 厨娘见她终于回来了，骂道：“终于知道死回来啦？出去这么久，是不是躲哪儿偷懒去了？” 苏小雪惊讶道：“原来为娄判司做事是偷懒？那你们前前后后为他做饭也是在偷懒吗？” “强词夺理！”厨娘抓起门边的一个木桶，砸向苏小雪，“打水去！” 苏小雪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机敏地往旁边一闪。 飞出去的木桶差点砸到走过来的人。 “啊——” 来人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厨娘定睛一看，脸上闪过些微尴尬，就把锅推到苏小雪头上，“都怪姓苏的小贱人，自己犯贱，差点伤到其他人！” 她快步上前，费了好些力才把来人扶起来，“如菲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如菲怨恨的瞪一眼苏小雪，昨天被她害得够呛，今天又被她吓得摔倒，感觉半个身子都麻了。 “我看你就是个灾星，走到哪儿都会搅得一团乱！” 苏小雪抓住如菲的手腕，“你说我是灾星？那好，咱们到老夫人面前评评理！” “喂，你干什么！”如菲觉得自己像个落入鹰隼爪子里小鸡仔，徒劳地扭动着身体。 苏小雪冷笑，“老夫人大寿当前，你说有灾星出现，这可不得了，得赶紧请老夫人，夫人出来处置了！” 如菲图一时嘴上快活，哪敢真到老夫人面前评理？ 她可没忘了老夫人昨天亲密的拉着苏小雪的手，说她长得像自己呢！ “老夫人叫你做个点心送过去，别闹了！”她赶紧岔开话题。 苏小雪却不依不饶，“不道歉吗？” “我要道什么歉？！”如菲怪声叫道，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小雪抓她手腕的力道更紧，“看来你不觉得自己有错，走，今天必须在老夫人面前说清楚！” 厨娘赶紧叫人上去拉扯开两人。 谁知苏小雪狠狠一瞪，竟将他们吓得缩腿。 在他们眼中，苏小雪仿佛一头长着牛角、獠牙，面目狰狞凶恶的妖魔。 “你们也觉得府里有灾星？”苏小雪轻飘飘的问道。 厨娘和其他人闷声不说话。 “走吧，别耽误我做点心。”苏小雪用力一扯。 如菲被她扯得跌跌撞撞两步就脚软摔在地上，跪在苏小雪的面前。 苏小雪见状，停下脚步，“这么真诚的道歉啊——” 如菲的两颊顿时通红，摇摇晃晃地要起来。 苏小雪道：“给我磕头认错，我就不闹到老夫人那里去。” 如菲羞愤的连寻死的心都有了，叫厨娘过来搀扶自己。 “诶？”苏小雪侧身一挡，“我还没听见对不起三个字呢。” “苏小雪你……” 苏小雪改抓手腕为扶胳膊，“你道歉，我大人有大量，立刻既往不咎。” 如菲感觉自己的胳膊在她的魔爪下快被折断了，疼得“吱哇”乱叫，“苏小雪，我……” “快说啊！”苏小雪对着她的耳朵吼道，“清清楚楚的说出对不起！” 在剧痛中，如菲屈服了，“对，对不起……” “我没听清楚。”苏小雪掏掏耳朵。 如菲哭着大叫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行了吧！” 苏小雪没急着放手，“所以说，不可以在刺史府……不对，不管在哪里都不可以胡言乱语，对吧？” “对对对！”如菲捣蒜似的点头。 苏小雪微笑着望向四周，对每一个人微微点头，“我们啊，都要谨记着祸从口出哦。” 其他人下意识点头。 苏小雪这才甩开如菲，对厨娘说道：“麻烦带路？” 厨娘刚才也被她的气势给镇住了一下。 可别说，真有三四分像老夫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没来由的亲近感 厨娘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 什么像不像，一个卑贱的臭丫头哪有资格同老夫人相提并论。 “就这里。”她带进苏小雪进了一间小屋，“食材随便用，但若是敢偷拿偷吃，定会剁了你的手！” 苏小雪随口“哦”一声，从竹筐里拿起几个鸡蛋，叫上一个打杂的，从冰室拿到一只椰子和几块冰。 椰子剥皮，倒出汁水，她喝了一口，还挺清甜。 产自最南边海岛的椰子，刺史府却能储藏的如此新鲜。 苏小雪暗暗摇头，将椰肉削下来，切碎，烘干再研成细末，与鸡蛋、白糖等搓揉成小团，在木桶里放入冰块，将丸子放进去，盖上木盖。 接着她挑了几个皮红的桃子，清洗过，将削下来的皮放入水里煮，得到一碗粉色液体，用它来揉水油面，又搓了一些干油酥。 一切准备就绪，她手脚麻利将几样东西包成一个个小团子，再在上面切出公正的十字花刀。 厨娘进来瞧她做的怎样时，嫌弃的哼声，“就这包子不像包子，馒头不像馒头的东西也好意思做出来？” 苏小雪微微一笑，狠狠地一巴掌抽在厨娘要拿起团子的手，“还没做完呢，急什么。” 等油锅热了，她把小团子一个个放进去油炸。 “滋啦啦”声中，油星子在团子周围翻滚。 厨娘还要嘲笑几句，忽然瞪大眼睛。 毫不起眼的小团子在油锅里，顺着十字花刀慢慢绽开了。 一层层粉色花瓣，仿佛莲花沐浴着清晨的阳光，缓缓盛放，最后露出中间黄嫩嫩的花蕊。 “这叫荷花酥，你不会没见过吧？”苏小雪将炸号的捞起来，放进盘子里。 厨娘嘟囔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做的太丑罢了。” “丑？”苏小雪笑吟吟的望着盘子里的“荷花”。 虽然是油炸过的食物，但是淡淡的粉色清新柔嫩，一点儿没有油腻感。 苏小雪拿了几片菜叶子，剪成圆形，装点在荷花酥边。 正常人谁也说不出个“丑”字来，但厨娘此刻偏要倔强。 “丑死了。” 其他在门口窗口探头探脑的人，不敢多话。 苏小雪懒得与他们争执下去，小心翼翼的将荷花酥装进食盒，对门外喊道：“如菲，咱们该去见老夫人了。” 厨娘看她信心满满，忍不住给她泼凉水，“有这小心思又如何，老夫人是不会喜欢的。” “喜不喜欢，老夫人说了算。”苏小雪对她吐吐舌头，催如菲快点带路。 如菲不敢再乱来，用手帕挡着大半张脸，不情不愿的从院子出来。 快到老夫人住的慈云堂，她忍不住嘟囔道：“你拿这种东西给老夫人，以为能得到富贵荣华吗？小贱人太天真了，等着被打死吧！” “嗯？”苏小雪斜瞥来一眼。 如菲立刻噤声。 到了慈云堂门前，有淡淡的檀香味飘散出来，庭院里安静极了，也没见有孔雀散步。 苏小雪没等多久，便被丫鬟叫进去了。 屋子里没什么人，老夫人正坐在窗边，一脸虔诚的擦拭一尊观音像。 等苏小雪行过礼，她抬头笑着看过来，“是什么样的点心，快让我瞧瞧。” 苏小雪从食盒里拿出荷花酥，放在老夫人面前。 果然，老夫人看见荷花酥后，笑容微微僵了，眼中露出些微不悦。 “怎么就是这个？” 旁边的大丫鬟责备的瞪一眼苏小雪，赶紧就要把荷花酥撤下去，“你是不长记性吗？” 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似乎很是失望。 大丫鬟一听，神情更加严肃，“来人，将这不知好歹的小蹄子拖出去掌嘴！” 苏小雪不慌不忙，语速飞快地说道：“蛋黄椰蓉馅的，揉面时加了猪油，虽然样子清淡，但民女相信味道不会让您失望的。” “哦？”老夫人见她比寻常人镇定许多，挥手让门口的丫鬟出去。 苏小雪见机会大大增加，“老夫人，补偿一下下的话，会有点可惜的哦。” 老夫人瞧她调皮的模样，脸色缓和些，“猪油放了多少？” “不多不少，恰恰好。”苏小雪笑道：“保准让您满意。” 老夫人这才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入口酥脆，清甜中夹裹着猪油的浓香，她眼睛一亮，一口吞下剩下的半块。 大丫鬟震惊的差点忘了倒茶给她。 “真好吃！”老夫人又拿起一块，“你是如何做的？” 苏小雪看老夫人满意了，不紧不慢地将做法告知老夫人，末了才问道：“可否请老夫人告知您的口味、习惯与忌口？” 大丫鬟道：“老夫人身体康健，没有任何忌口，就按老夫人昨日交待您的来做就行。” “好，民女明白了。”苏小雪加重语气道：“老夫人，民女一定会遵从您的口味，或许外表不大起眼，但恳请您尝一尝味道吧。” “我知道了。”老夫人点点头，“我更加期待寿宴那一日，您会呈上什么样的惊喜了。” 苏小雪欠欠身，“民女还有一个请求，能否在寿宴当日，由民女亲自将美食献给您？” “自然可以。”老夫人爽快同意，“往年也是如此。” 苏小雪松口气，“民女定当竭尽所能，不负老夫人厚望。” “好。”老夫人只吃了两块，有些惆怅的望着剩下的。 大丫鬟明白她的意思，将荷花酥放进食盒，收起来。 老夫人擦过手，继续擦拭观音像，“你回去吧，若是旁人问起，就说虽然不合我胃口，但念在你初来乍到，我又在擦观音像，所以饶过你一回。” 苏小雪感激道：“多谢老夫人体恤。” 老夫人也是个聪明人，知晓倪姨娘那边肯定盯着她们这边呢。 如果她的荷花酥得到老夫人的肯定，倪姨娘便会有所动作，找各种花样来对付她，所以不如撒谎遮掩过去。 老夫人笑了笑，盯着观音慈悲的面容，叹口气，“大概是觉得你面善，便容易心生亲近之感。” 她转头盯着苏小雪，越看，脸上皱纹里的笑意越深。 “仔细看，你与我的女儿更像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后一次试探 苏小雪注意到老夫人眼中浮现出泪光，心头一惊。 老夫人的这个女儿是已经过世了吗？ 大丫鬟递上帕子，柔声安慰着。 老夫人轻轻叹气，发觉自己说得有点太多了，对苏小雪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苏小雪乖顺的退出院子。 如菲在门口等她，看她有点蔫蔫的，像是被人臭骂过一顿，顿时喜上眉梢，“就说老夫人不可能会喜欢你做的糕点吧？” “失败一次有何关系，下一次定能博得老夫人欢心！”苏小雪捏紧拳头，斗志昂扬。 如菲一个白眼翻上天，嘲笑道：“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老夫人怎么没叫人打死你？！” 送苏小雪出来的丫鬟冷哼，“老夫人慈悲为怀，不想在观音菩萨的面前动杀念，不然他已经被打得满地找牙了，快滚吧！” 苏小雪抬脚就走。 如菲的精神头很快回来了，将苏小雪的荷花酥没能博得老夫人欢心这件事，传遍整个灶间。 不少人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等着看苏小雪在寿宴那天，被老夫人下令剁掉两只手。 苏小雪假装伤心，在灶间来躲了会儿，倪姨娘那边派人来询问了情况后，厨娘派她去剥豆子。 这可比挑水轻松多了，苏小雪手里不停，脑子里也不停，琢磨着昨天收集的资料。 “你不赶紧想想逃出去吗？”如菲幽幽怂恿道。 如果苏小雪敢逃，被抓回来也是个被虐杀的下场。 “逃？”苏小雪剥开豆壳。 看似完整的外壳里，谁能想到居然睡着一只胖乎乎的青虫。 她直接把虫子丢向如菲，“什么玩意儿！” 虫子落在如菲的眼皮子上，正准备大骂苏小雪是胆小鬼的她冷不丁地发现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吓得目瞪口呆。 黑影扭曲几下，滚落在她的嘴唇上，留下一行粘液。 她还未反应过来，黑影掉进她因为惊讶而长大的嘴巴里。 “噫——”苏小雪一脸嫌弃的往后退。 如菲下意识的咀嚼几下嘴巴里的东西。 软软懒懒的，还有苦中带酸的汁液在口腔里弥漫，带来一阵阵恶心感。 “什么东西！”她惊慌地吐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赫然是个支离破碎的青虫尸体，登时干呕声此起彼伏。 如菲脸都青了，抠嗓子干呕了半晌，仓皇跑去漱口。 苏小雪继续剥豆子。 如菲没有再回来，灶间内外也安宁许多，连厨娘都没来找麻烦了。 在灶间简单吃过晚饭，她回到客院的倒座房，继续整理菜谱。 半夜，顾景贤又来了。 “给你。”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对红烧大鸡腿。 “其实老夫人那边很顺利呢。”苏小雪一手撑着下巴，笑嘻嘻道：“我今天之所以做荷花酥，就是希望她明白吃菜不要光看外表。” 顾景贤笑了，“原来是先给她一颗定心丸，不至于看到菜色就发火杀人。” 苏小雪拿起一块鸡腿，深深的吸了口气，“是的。老夫人尝过荷花酥，明白了我的用心，很喜欢。” 顾景贤凑过去，距离大鸡腿只有一指头的距离，“早知道这么顺利，这么美味的大鸡腿，我就独自享用了。” “啊呜——”苏小雪撕咬下一大块肉，津津有味的嚼着。 顾景贤看着她红润的嘴唇，猛地亲一口。 苏小雪傻乎乎的眨眨眼。 顾景贤被她逗笑，用帕子擦去她鼻子上的一点油光。 苏小雪享受着甜蜜的滋味，美美的啃着鸡腿，含糊不清的问道：“今天你见到刺史了吗？” 她后来也没见刺史的晚饭要加菜加酒，摸不准情况。 顾景贤点头，“见到了。” “怎么样，怎么样？”苏小雪顿时来了精神。 顾景贤怕她噎着，也不卖关子，将今天午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午饭后没过多久，娄判司说修葺堤坝的工匠，在浅滩处挖出一块奇石，邀请我去看看。” “我心中有准备，果真去到的地方根本不是刺史府的库房，而是刺史本人的书苑。当时，刺史在庭院里舞剑，我们走进去的时候，他手里的剑掷向了我们。” 苏小雪手里的鸡腿顿时不香了，霍然起身，绕着顾景贤走了一圈。 “没受伤。”顾景贤拉住她的手，让她回去坐下，“那剑从我与娄判司之间飞过去，扎进门对面的墙里，然后刺史说他是不慎手滑，叫我们别在意。” 苏小雪不爽的哼道：“以后往他身上扔刀子试试，也别在意。” 顾景贤笑着揉揉她可爱的脸蛋，继续说道：“之后，刺史与我聊起京里与吉阳的情况，一起品茶看奇石，其乐融融，在短短一两个时辰里成了多年挚友，直到谈论起防范贼匪再度在安州境内作乱。” “大家都变得很严肃，刺史认真听了我的建议后，给我看了一份地图，说是根据线报，贼匪很有可能出没的地方。除了三年前抢劫的地方外，还有一处离吉阳不远，刺史怕县令分身乏术，叫我负责。” 苏小雪放下光溜溜的一根骨头，“像是在试探你，到时候肯定会有一伙贼匪出现，表露出与刺史、县令都有关联的样子，看你抓还是不抓。” 这种剧情，她在谍战剧里看多了！ 顾景贤点头，“他们屡次试探，但耐心不会太多。” 这一次，将决定他的生死。 苏小雪急忙问道：“你打算做双面间谍？” 顾景贤轻松淡然的笑着，“很有趣的样子，不是吗？” 苏小雪气呼呼的，当即要找东西敲顾景贤。 顾景贤一把抱住她，“我想趁机挑拨刺史与县令的关系，进而取代县令，掌管吉阳县，届时查案与钱来山的秘密便能便捷许多。” 苏小雪轻叹一声，点点头。 顾景贤揉揉她的头发，又在额头上亲吻一口，笑道：“到时候，也能给你的生意提供更多帮助了……” 他知道苏小雪不屑于“县令夫人”这个名头，而是个小财迷。 苏小雪在他怀里蹭蹭，“你小子真上道儿！” “你小子？”顾景贤对这个称呼表示不满。 苏小雪轻咳几声，笑容灿烂，“那相——” 她故意拉长语调。 顾景贤的眉梢高高的扬起。 这时，外面忽然冒出一声轻响，像小石子从地面滚过。 顾景贤当即抱紧苏小雪，两人一动不动，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一声响后，外面又平静了。 顾景贤压低声音道：“我先回去了。” “那……” 苏小雪想问问他有没有找到《法华经》，顾景贤已经在她脸上亲吻过，匆匆走向房门。 第一百五十四章 累死她的第二个办法 顾景贤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县令把《法华经》藏得那么严实，刺史这边肯定不会好找。 苏小雪伸个懒腰，继续研究菜谱。 第二天她依然去灶间，厨娘叫打杂的抬来满满五竹筐的菜和肉。 “为了让老夫人满意你的厨艺，今天就拿这两筐东西做菜，所有厨子品评，给你意见。” 厨娘像一座山，矗立在苏小雪面前，像是要堵死她所有的路与未来。 苏小雪估量了一下，起码能做五六十盘菜。 “有帮手吗？”她刚问完，就看到打杂的全都出去了。 厨娘大声讥笑，“帮手？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不从最基础的开始，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本事，谁知道你哪个地方做的不行？” “多久之内要做完？” “这么新鲜的蔬菜和肉，放到第二天还能吃吗？”厨娘束起一根手指。 苏小雪定睛看去，怕自己眼花看错了。 “只有一天？” 厨娘理所当然的点头，“不然呢？” 苏小雪看着竹筐。 她要自己洗菜、摘菜、配菜，怕是不吃不喝从早忙到晚，不能喘上一口气，也做不完。 厨娘狡猾的笑道：“顶多三样东西做成一盘菜，不许做大杂烩，不许浪费，不许乱做，别想着偷偷扔掉或者藏起菜肉，我们会盯着你的。” 苏小雪脑子里的一点小念头在这句话下，化为泡影。 厨娘抱着手臂，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悠然自在地看和苏小雪，“也别想着去老夫人跟前告状，你练习做菜是应该的。” 苏小雪微笑道：“是啊是啊，老夫人知道我如此努力，一定会很感动的吧？” 厨娘皮笑肉不笑。 这片心意怎么可能让老夫人知道？ “别光耍嘴皮子了。”厨娘开始嗑瓜子，“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才能休息。” 苏小雪撸起袖子，先过一遍有哪些菜肉。 从最后一个竹篓里拎出一条半死不活的鱼时，发现鱼嘴处好像塞了个东西。 她看眼一边嗑瓜子，一边和窗外人闲聊的厨娘，迅速掏出来，原来是个薄薄的一个竹片，上面刻着仙鹤图案。 苏小雪认出这和顾景贤前夜画的仙鹤几乎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竹片上的仙鹤翅膀稍稍展开，准备乘风飞去。 她微微勾起唇角。 竹片的意思是顾景贤已经找到工匠，可以按照她的想法制作出来。 苏小雪松口气，捏碎竹片，继续查看竹篓里的东西。 这些天研究菜谱给她带来极大好处，很快制定出一份菜单。 但是，她并不打算真的把这五六十道菜做出来。 就算真的能一天做完，胳膊和腿都要过劳损伤，三五天好不了。 眼看老夫人寿辰就要到了，她因为损伤而做不出满意的菜肴，还不得剁手？ 苏小雪在衣袖又一次滑落下来的时候，抱怨道：“太碍事了，我要回去换件衣服。” 厨娘狐疑的打量她，“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我换件衣服而已，能干什么？”苏小雪无辜的摊手，“再说了，活还摆在这里，我又不会跑的。” 厨娘一口瓜子皮呸到苏小雪脚下，“反正你不做完，别想睡觉。” “我知道了。”苏小雪回到客院，换好衣服后，从赵暄阳给的药箱里摸出一物，揣进袖子里。 她回到灶间时，发现如香正和厨娘聊天。 看到她，如香高傲的昂起下巴，“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干活？小心拿鞭子抽你！” 苏小雪从下人院子搬走后，她没办法对她下手，但感觉现在又有机会了。 苏小雪没看她一眼，径直走进灶间，开始做菜。 她先做炖煮时间长的肉菜和汤，特别是那些打算做给老夫人吃的，算是趁机做练习了，然后处理其它菜。 厨娘见她没抱怨，做事还挺麻利，找不出错处来，只能冷哼一声。 如香道：“瞧她那样，真是天生的贱蹄子。” 厨娘嗤笑，“还有脸往老夫人面前凑呢，结果闹了个天大笑话，我看要不了多久，她能把自己坑死。” 如香凑近厨娘，耳语几句。 两道尖利的女人笑声在灶间里回荡开来，眸光闪烁的瞟着苏小雪。 当事人可顾不上她们不怀好意的视线，尝了尝肉菜的咸淡。 味道不错。 她却有些惋惜的看着锅里油亮亮的五花肉，夹起一块，塞进嘴巴里，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袖口掏出一个纸包，抠破一角。 黑绿色的粉末从破口处落进锅里。 她面无表情的搅合几下，粉末完美融化在汤汁里，找不到痕迹。 把丢进灶膛里，看着化为灰烬后，苏小雪盛出一部分五花肉，放在窗边的桌子上，“做好了，你要来尝尝看吗？” 浓香飘进厨娘与如香的鼻子里，让她们都忍不住深吸好几口。 她们想拿出点骨气说“不吃”，但苏小雪夹起一块肉，闻了闻就往嘴巴里送。 “真好吃啊——” 她俩忍不住了！ 厨娘快步上前，一巴掌推开苏小雪，“你吃屎都说香，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 苏小雪趁势将快进嘴的肉往后丢出去，落在一堆干稻草里，没了影子。 厨娘和如香夹了五花肉吃，双双眼睛一亮。 “怎么样？”苏小雪故意问道。 厨娘发出不屑的嗤声，“就那样吧……” 说着，她又吃了一块。 有人窗口探头探脑，“什么东西这么香？” 味道究竟如何，无需多言。 苏小雪继续去忙活。 如香看她不在意，狼吞虎咽好几块。 厨娘不高兴的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少吃点，回头园子里打杂的阿五要看不上你了！” 如香眼巴巴的看着厨娘将剩下的五花肉，一扫而空。 苏小雪斜眼看着，扬起唇角。 “我觉得味道一般般……嗝！”厨娘话没说完，先打了个响亮的嗝。 她尴尬的撇下嘴，提高声音继续说道：“所以，剩下的你先别拿出去丢人现眼了。” “哦。”苏小雪也不想伤及无辜。 她去忙别的菜，厨娘急吼吼的把锅里所有五花肉都盛到大碗里，等不及回到桌边，直接手拿起一块就吃。 如香瞪直了眼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能不能……” “不能！”厨娘拿起第二块肉。 她正要塞进嘴里，忽然腹部一阵绞痛，如狂风海啸席间向全身。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制造出机会 “砰”，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漂亮的五花肉块滚落四处，沾满了灰尘。 如香一阵心痛，就是府里的狗也不会吃了。 厨娘捂着肚子栽倒，才引起如香的注意，“你怎么了？” “疼，疼死我了……”厨娘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很快苍白的脸上的冒出的豆大的汗珠，看起来快死了。 如香被吓呆了，“怎么会这样？” 她瞪向一脸懵的苏小雪，尖叫道：“你在菜里放了什么？！” 苏小雪摇头，“我也不知道……” 如香正要再责问，她的肚子像是被重重的打了一拳，然后一双手搅合着她的五脏六腑，要从身体里拉出来一般。 她也在厨娘身边打滚。 窗外的人都惊呆了。 苏小雪叫道：“快请人来看看！” 一声喝终于惊醒外面的人，有人慌慌张张跑去找管事的。 等人来了，苏小雪也假装不舒服的捂住肚子。 来的是主管灶间的大厨鲁富贵，一瞧见这架势，当即喝问道：“你们吃了什么？！” 苏小雪指向地上的肉。 鲁富贵一看肉都沾了灰尘，脏的看不出原样，知道查不出什么，又来到锅边。 锅里，已经放了水和刷子要清洗了。 剩余的零星酱料漂浮在水面上，他直接用手指沾了一下就放进嘴里。 能尝到很淡的红烧五花肉味，更多的是白水的味道。 他无法判断这锅肉到底有无问题，只好去尝其它菜。 尝了一遍，他什么问题都没找到，反而挺欣赏那小姑娘的厨艺。 “叫大夫过来，给她们看看……” 话音未落，随着两声尖叫，接着又响亮又长的放屁声响彻整个灶间，恶臭弥漫，瞬间掩盖了喷香的菜香。 鲁富贵脸色一僵，大步走出灶间。 其他人看他脸色不好，一个个不敢喘气，脸都瘪成猪肝色。 苏小雪也赶紧跑出去了，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鲁富贵问道：“你没吃？” 苏小雪摇头，“我尝了一丁点咸淡，所以只觉得肚子有点点疼。” 鲁富贵下令，“所有人都停一停手里的活，不许踏出院子一步！” 众人知晓情况严重，连忙规规矩矩的聚集在院子里，一个个低垂着头不说话，生怕被当成造成这场面的元凶。 苏小雪缩在人群后，回想着刚才做菜的手感，加入药材后的味道。 很快，大夫赶到，先后给厨娘和如香诊治，又检查了锅里的菜。 “很像是食物腐坏，引起的腹泻。” 苏小雪偷笑，赵暄阳给的泻药是特别调配而成，只有很淡的青草味，找不出下毒的痕迹，一点剂量就能让人腹痛腹泻半天。 鲁富贵道：“都是今天刚进的蔬菜和肉，新鲜的很，怎么会腐坏呢？” “这……”大夫很为难的看着竹筐里还没处理的菜，“有些变化，是人眼很难看出来的。” 鲁富贵思忖片刻，“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是不是有人趁机要害刺史，所以寻来无色无味有不会令人觉察到的毒药？” 众人一惊。 苏小雪倒是挺高兴。 刺史府里掀起波澜，闹哄哄一团，顾景贤就有机会去查《法华经》的下落。 大夫不想掺和这件事，“是的，是的！” 让那些当官的调查去吧。 鲁富贵叫衙役看住整个院子的人，急匆匆地出去了。 不一会儿，更多衙役包围灶间，开始里里外外的彻底搜查，还要男女分成两列，进屋去搜身。 苏小雪身上自然搜不出什么东西来，她故意跑过一趟茅厕后，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子下，看着心惶惶的一群人。 有专门的人检查过所有食物，虽然没查出问题，但不敢大意，全部拖去销毁。 鲁富贵头疼的揉着眉心，对身边人低声说道：“刺史怕府里也混入歹人，所以正在搜查各处，你我都小心点，可不能再让内鬼出现在这儿。” “以前逢年过节，进出府的人都严格盘查，也出过几次这种事，怎么这次闹得这么人心惶惶的？” 鲁富贵摆摆手，“还不是因为……” 他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因为才发现葡萄架正好挡住的人影。 他打了个手势，两个人到其它地方说话。 苏小雪猜到了，他想说的是因为顾景贤的到来。 他关系重大，刺史一派既想拉为自己人，又担心他要搞出事。 “苏小雪苏姑娘在吗？”一个衙役跑进来，问道。 苏小雪起身，“我在。” 衙役向她招手，“跟我来一趟。” “去哪里？” 衙役嫌弃的翻白眼，“尽管来就是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鲁富贵催促道：“让你去就快去，别耽误了主子们的事。” 苏小雪只好跟着衙役从灶间出来，柳眉蹙起，泪眼汪汪，“衙役大哥，我一个小小平头百姓，在刺史府里真是胆战心惊极了，您看起来是个好心人呢，透露一点点给我吧？” 她双手合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衙役，像个无家可归的小狗。 衙役冷冷一笑，毫无可怜之意，“你大祸临头了，少来和我套近乎，牵连了我。” 苏小雪立刻慌张起来，“什么大祸临头？！” “有问题的菜出自你手，当然是你来承担责任了。” “又不是我买来的！” “那又如何呢？”衙役脸上透出坏笑，色眯眯的瞧着她的脸庞，视线慢慢下移，“这么好的货色，不知味道如何……” “啪”，苏小雪抬手就是一巴掌。 衙役难以置信的捂着自己火辣辣疼的脸颊，“你！” 苏小雪叉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如此无礼！” 衙役讥笑，“下贱荡妇，装什么冰清玉洁！” 苏小雪耸肩，“你能骂我，我也能打你。” 衙役恼火，伸手就要揪住苏小雪的衣领。 苏小雪敏捷地躲到一边。 衙役扑了个空，更觉难堪，“臭婆娘，看我怎么教训你！” “住手！”一声冷喝传来。 衙役吓得浑身一震，差点摔个狗吃屎。 苏小雪循声望去，来到是倪姨娘身边的嬷嬷。 “钟嬷嬷？”衙役立刻摆出恭敬的模样。 嬷嬷来到苏小雪面前，跟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怎么能对苏姑娘如此无礼！”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个局 这位嬷嬷的嘴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苏小雪都有点震惊。 嬷嬷转身，牵起苏小雪的手，一脸慈祥的望着她，“苏姑娘，没事吧？” 苏小雪摇摇头，“嬷嬷，您怎么会在这里？” “把这狗东西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嬷嬷指挥路过的衙役，又温声对苏小雪道：“待会儿见到娄判司，不要害怕，照实回答就行。” 苏小雪有点不习惯嬷嬷这副口气，这不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吧？！ 嬷嬷笑着揉揉她的手，“别怕，有人会保护你的。” “啊？”苏小雪迷茫。 嬷嬷笑而不语，带着她来到一处院子。 娄判司坐在书案后，面前摆着灶间的拿来蔬菜和肉类，插着几枚银针。 他摸着下巴，看来看去，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小雪没发现顾景贤的踪影，这两天他们跟连体婴一样的缠在一块儿。 娄判司一个人坐这里，还挺令人不习惯的。 但愿是和刺史在一起，虽然充满危险，但也有着无数机遇。 苏小雪收敛心思，对娄判司行礼。 娄判司抬起头，面色十分冷峻严肃，“苏小雪，你务必要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道来。” 苏小雪一脸无辜的道出前后。 娄判司冷笑，“真不是你受到什么人指使，在饭菜里下药了？” “冤枉啊！”苏小雪眼圈红了，“娄判司，民女一介普通百姓，没什么亲友，只想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和孩子，哪能认识什么歹人，且有胆子往来？” “我看你胆子可不小。”娄判司觑着门外，“你恨顾县丞抛弃你们母女，憎恨我们这些为他前途谋出路的人，所以和歹人一拍即合，想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苏小雪委屈的哭了，“您也看到了，我就图嘴上骂个痛快，顺便烦死了顾景贤，好让他为了堵住我的嘴巴，多赔钱罢了！” 娄判司“嘿嘿”阴笑，忽然狠狠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苏小雪像是被吓着了，惊恐地瞪大眼睛。 “大胆苏小雪还敢在此狡辩！”娄判司看到院门外有人影出现，立刻喝道：“来人，将这意图谋害刺史的罪人拖下去严刑拷打！” “是！”两名衙役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揪住苏小雪的胳膊。 苏小雪觉得古怪。 娄判司看起来是真的很愤怒，要法办了她这个嫌疑犯。 衙役也是真的用力，要把她拖出去大刑伺候。 可是……苏小雪觉得他们演戏用力过度了。 她敏锐的觉察到身后有脚步声，一边哭着求救，一边趁机回头看去。 来的果然是顾景贤。 他们的视线相撞。 顾景贤眯了下眼，示意她不要害怕。 娄判司叫道：“还愣着做什么，这小贱蹄子不受酷刑，是不肯老实招认的！给我打到老实说话为止！” “娄判司？” “嗯？”娄判司像是才发现走进来的人是顾景贤，尬笑一下，“顾县丞，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你昨日还在头疼怎么摆脱苏小雪，今日这贱妇就自寻死路了。” 顾景贤惊讶道：“灶间出问题，与苏小雪有关？” “可不是？”尽管没证据，但娄判司的语气已经肯定了苏小雪的罪过，“小贱人真是心思歹毒，这种人就该扒光了衣服，拖到大庭广众之下，活活凌迟！” 他满嘴污言秽语，饶是顾景贤这样能忍耐的，心中都有火气蹭蹭往上冒，快要表露在脸上了。 “娄判司，且慢。”他暗暗攥紧拳头，强忍着怒气。 娄判司眼睛一亮，“顾县丞，你不会是要为苏小雪说话吧？” 顾景贤摇头，“只是苏小雪与我目前仍有夫妻之名，若是将她投入大牢，严刑拷打，消息传扬开，恐怕对我十分不利。” “怎么会呢，大家都知道苏小雪配不上你，巴不得她死了才好呢。”娄判司笑道，“况且谋害刺史，罪不可赦，人人得而诛之。” 顾景贤仍是坚定的摇头，“百姓们可不一定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说我不仁不义，看着妻子冤死牢狱。这之后，我还如何为刺史效力？真怕也有损刺史的名声。” 娄判司不爽的撇嘴，“那行，你们感觉把和离办了去。” 顾景贤拱拱手，“那我立刻派人回吉阳，接来证婚人。” “什么？！”娄判司怪叫，一来一回至少两天半，顾景贤想耍什么花样吗？ 顾景贤叹道：“反正我与韦小姐的婚事商定下来也要一些时间，不急于这一时吧？” 娄判司差点接一句“说的也是”。 他赶紧咳嗽两声，咽下这四个字，改口道：“不如直接写休书，反正苏小雪现在犯了大罪，你也有理由休妻了。” 顾景贤的手猛然收紧，指甲扎得手心生疼。 娄判司似笑非笑的问道：“顾县丞，你不会不愿意休妻吧？” 苏小雪望着顾景贤挺直的后背，他在强力克制着什么，像一座尽快要爆发的火山。 这是一场局，将他们引入其中，探得真心。 娄判司一再的紧逼，是要顾景贤失去理智，踏入陷阱。 她不能顾景贤一人挡在前面，连忙大叫道：“你们这群狗官，草菅人命，制造冤狱，我就是死也不会承认我有谋害刺史之心，你们休想给我定罪！” “苏小雪！”娄判司喝道。 苏小雪放声大笑，“我就要顾景贤，还有你们这些和他有牵连的人都染上污名，被人破口大骂，让你们抬不起头做人！” 不是最爱骂她是泼妇的吗，她就撒泼给他们看！ 苏小雪像一头发狂的丧尸，一边奋力扭动着身体，一边“哇哇”叫着要去咬身边的衙役。 衙役被她吓得下意识松开手，连退几步。 这么疯的女人，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苏小雪张牙舞爪的扑到顾景贤面前，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臂，凶狠地瞪大眼睛盯着他，“顾景贤，我不好过，你也别想潇洒的活着！” 可惜这个世界还没摩斯密码，所以苏小雪只能往下按顾景贤的手，示意他要沉着冷静。 顾景贤也望着苏小雪，猛然回过神。 娄判司看顾景贤的反应没到自己的预期，呼喝道：“发什么愣，快将这疯子拖下去打死！” 更多衙役上前来。 苏小雪丢开顾景贤，扑向娄判司，“要我死，我就先杀了你们！” 衙役蜂拥上来，抓住她的肩膀，猛地往后拖。 苏小雪飞快地向顾景贤递去眼神。 顾景贤硬生生的将喉咙处的话语咽下去。 苏小雪被拖到院子里，三个人分别按住她的肩膀与腿脚，另外两个衙役举起厚重的板子就要打下去。 “慢着慢着！”嬷嬷着急忙慌地冲进来，“你们不能打她！”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失散的外孙女 她拼死挡住木板子，对按住苏小雪的衙役们喝道：“休得无礼，还不快放开苏姑娘！” 衙役们面面相觑，最后看向娄判司。 “晋嬷嬷，你这是干什么？”娄判司不满的叫道，背着手大步走来，“你虽是倪姨娘身边得力的人，但也不能在此放肆！” 晋嬷嬷摸一把眼泪，哭叫道：“你们若是敢动她一根汗毛，小心刺史要你们的狗命！” 衙役手上的力道没那么重了，苏小雪侧躺着，迤迤然的看着他们唱戏。 “这是什么话？”娄判司冷笑，“我还处置不了一个罪犯滔天的泼妇了？” 晋嬷嬷一脸眼泪鼻涕，顾不上擦去，猛地抓住苏小雪的手。 苏小雪肩膀一僵，感觉晋嬷嬷看着自己的眼神，特别的含情脉脉。 “那个，我不喜欢……” 她甚至怀疑晋嬷嬷是个蕾丝，爱上了她，才愿意为她出头。 晋嬷嬷把她的手攥得更紧，哭成了泪人。 娄判司很不耐烦，喝使衙役分开两人，“晋嬷嬷，你再阻拦，我连你一块儿打！” 他一把抢过衙役手里的板子，对着苏小雪就要狠狠打下去。 他特意看向顾景贤。 这一板子气势汹汹，保准皮开肉绽，顾景贤能忍受的住？ 板子已经下去一半了，他只看到顾景贤的面容平静的像一汪深潭，步伐连动都没有动过。 “不能打啊！”晋嬷嬷眼疾手快，挡在苏小雪的身前。 一板子结结实实的落在她的后背上。 一声闷响，一声惨叫。 苏小雪瞥眼连声咳嗽，虚弱的快要死去的晋嬷嬷。 晋嬷嬷激动的摸着她的手臂，问道：“苏姑娘，您没事吧？” 苏小雪摇头，假情假意的反问道：“你呢？” 光听刚才的闷声，苏小雪就知道晋嬷嬷后背上绝对裹了东西，加上娄判司看似凶狠，实则真正的力道不重，晋嬷嬷的皮肤可能都没红。 晋嬷嬷安慰道：“我没事的，只要你安好就行。” “为什么？”苏小雪看不下去他们的戏了。 晋嬷嬷飞快地瞟一眼娄判司，更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因为你是老夫人的外孙女啊！” “呃……”苏小雪有点没想到他们唱的是这一出。 娄判司惊愕的动作僵硬，“你说什么？！” 晋嬷嬷仿佛因为背伤而行动艰难，但是她咬牙坚持着，转身站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苏小雪是老夫人的外孙女！” 院子里寂静了。 连风吹过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顾景贤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不可能！” 娄判司心头一喜，凌厉的视线横扫向顾景贤。 在他的脸上，他终于看到神色变化。 顾景贤眼中透出惊愕，快步上前来，“苏小雪怎么可能是老夫人的外孙女？” 苏小雪不太确定，原主本身的记忆很模糊，根本记不得被拐前后的事情，连出生在哪里也不知道。 不过事情哪有这么巧，昨天老夫人一句她和她的女儿想象，今天就要认亲了？ “怎么不可能了？”晋嬷嬷抹着眼泪，“顾县丞，你是不想老夫人找回失散多年的外孙女吗？” 顾景贤道：“我是认为此事需得慎重。” “顾县丞，”娄判司叹口气，“这也是好事，你和苏姑娘放下从前的恩怨，好好过日子，再来必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顾景贤“呵呵”冷笑，“苏小雪也配？” “你说的什么疯话？！”晋嬷嬷呵斥道，“请顾县丞谨言慎行，否则老夫人知晓了必不会轻饶你。” 顾景贤冷哼一声，甩袖背过身去。 晋嬷嬷颤颤巍巍的扶苏小雪起身，“来，先跟我见倪姨娘，收拾漂亮了，咱们去拜见老夫人。” 苏小雪怯怯的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这世上找不到比你更像你母亲的人了。”晋嬷嬷感慨万分，牵着苏小雪的后往外走。 苏小雪微蹙着眉头，“可我记不清楚以前的事，或许真的有哪里弄错了呢？” 晋嬷嬷回头看眼顾景贤，扬起唇角，笑得开心，“怎么会呢？快走吧。” 她那架势恨不得立刻拎着苏小雪跪拜在韦家的列祖列宗面前。 娄判司留在院中，抑扬顿挫的感叹好几声，然后拍打几下顾景贤的肩膀，“也不是坏事，是不是？苏小雪有了身份家世，刺史一定会好好栽培你的。” 顾景贤冷笑。 娄判司诧异，“你怎么不高兴？就算日子过不下去，你俩和离便是，刺史一定会给苏小雪找到一门好亲事，不再纠缠着你，你和韦小姐也能疏离双宿双飞了。” 顾景贤道：“如同苏小雪不想我飞黄腾达一样，她从此成了千金小姐，我看了岂能舒服？” 娄判司失笑，敢情这位顾县丞这么小鸡肚肠呢。 他又拍拍他的肩膀，“事已至此，以后放下那些有的没的，打算好自己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 顾景贤眉梢一挑，“我知道了。” “灶间的菜出问题，咱们再查一查，得确保大喜日子到来之时，整个刺史府太太平平。” 顾景贤点头。 娄判司走了两步，忽然问道：“来这里之前，你在刺史那里？” “是的。”顾景贤道：“刺史交待我一些事，另外想一起吃顿午饭的，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娄判司笑道：“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苏小雪来到倪姨娘住处，直接穿过院门，来到正屋。 倪姨娘微笑着迎上前来，“这就是缘分吧？” 相比上一次来这里，左等右等，又是冷脸辱骂，又是各种使坏相比，今天这几个人仿佛也是被魂穿了，亲切和蔼的不像话。 苏小雪要行礼，被倪姨娘拦住，“这可使不得。” 她一招手，一群丫鬟婆子把苏小雪簇拥到侧屋，热水与衣服首饰全都准备好了。 丫鬟来解衣带，苏小雪抬手挡住，问道：“何以确定我是老夫人的外孙女？有胎记信物或者人证吗？” 倪姨娘笑道：“确定确定，你快梳洗吧，老夫人等着见你呢。” 不管是晋嬷嬷还是倪姨娘，都是满嘴肯定，要她们拿出证据又拿不出来。 苏小雪怕她们接下来有阴招。 如果她被脱光了衣服，舒舒服服泡澡的时候，忽然闯进来十几个大汉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八章 认亲就是这么简单？ 看她们的阴狠劲儿，肯定能做出这种事！ 苏小雪摇头，“我真不太可能是老夫人的外孙女，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莫要叫老夫人白高兴了。” “不会错的。”倪姨娘笃定的说道，推一把苏小雪，“快来吧，水要凉了。” 苏小雪双手交叉在胸前，“我不喜欢这么多人在旁边。” “你以后是咱们刺史府的小姐，要习惯有成群的丫鬟伺候你的饮食起居。”倪姨娘笑道，拉着苏小雪的手来到浴桶旁边。 苏小雪抵死不从，“还是都出去吧，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来。” “小雪——”倪姨娘拉长语调，笑望着苏小雪，一副慈母做派。 “要么出去，要么我不洗了。”苏小雪嘟嘴，态度强硬。 倪姨娘差点翻白眼。 她脾气上来了，“行吧，你自己洗，好了喊我们。” “好。”苏小雪等所有人都出去后，插上门闩。 “苏姑娘，要帮忙吗？”晋嬷嬷在外面问道。 苏小雪小心翼翼的插好窗户上的细木棍，防止从外面被打开，“不用，你先去看看背伤吧。” 房门“哐当”一下，是有人试图从外面推开门，“苏姑娘，你怎么把门闩插上了？” “我害羞，不好意思。”苏小雪踮脚望着房梁，没藏人。 外面响起笑声，很快又安静下来。 苏小雪检查完衣服和收拾后，随意的用巾子擦了脸和手臂，抱起一套干净的衣裙，躲到屏风后面换了。 “小雪，好了没有？”倪姨娘耐心有限，在外面催促道。 苏小雪系好衣带，走过去打开门闩，“不好意思，让倪姨娘久等了。” “没事，是怕我们照顾不好你。”倪姨娘恢复笑脸，招呼晋嬷嬷给苏小雪梳头。 丫鬟捧在一副画像，晋嬷嬷照着画上女子给苏小雪画眉描唇，梳好发髻。 苏小雪好奇的看过去，画像从纸质与颜色上来看，有些年头了，画中女子温婉娉婷，于莲花池中遗世独立，自有一股翩然仙气。 更关键的是，女子的长相与她有五六分相似。 说是亲母女，没人会不信。 “她是……”苏小雪故作不解的问道。 “就是老夫人的小女儿，刺史的亲妹妹，你的母亲啊！”倪姨娘笑着感叹。 晋嬷嬷将漂亮径直的珠钗插在苏小雪的发髻上，“你们母女可真是太像了。” 又不是头一回见面，怎么现在才感叹她们相似？苏小雪更确定她们在昨天之前可能都不知道这位姑奶奶长什么模样，是在偷听到老夫人讲话之后，临时起意搞这么一出。 至于目的……要么是拉近的顾景贤，要么是留她在刺史府做的人质，要么是挑拨她与顾景贤的关系，总之没有一样是好的。 要破开这个局，首先要了解这位姑奶奶的情况。 苏小雪好奇的问道：“那她……现在在何处？” 倪姨娘与晋嬷嬷对视一眼，“姑奶奶已经过世了。” 苏小雪料到了，但先愣怔一下，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倪姨娘轻抚着苏小雪的肩膀，“二十多年前，姑奶奶与一个乡野村夫相爱，私奔去了他乡，伤透了老夫人的心，不准家里头的人再提起他们一字半句。” “过了几年，老夫人派人终于打听到姑奶奶的消息，想要接他们回家，他们却不愿意，连夜逃走。半路上，狂风暴雨，掀翻了船，姑奶奶与姑老爷葬身江底，听闻他们唯一的女儿侥幸得救，但是上岸后也没了音讯，又找了几年一直没有音讯，以为孤女生活艰难，早已不知死在何处。” 苏小雪皱眉道：“我记得父亲是个厨子，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倪姨娘摆摆手，“听说你在拐子手里待过，定是他们折磨虐待你，让你脑子不清醒，记忆也混乱了。” “可是，究竟如何就确信我是老夫人的外孙女了？”苏小雪又把话题回到纠结的老问题上。 倪姨娘明面上闪过一丝不快，笑吟吟道：“从你的年纪，被拐卖的时间，再到模样来看，绝对不会出错的。” 苏小雪意味深长道：“倪姨娘真是了解我呢。” 倪姨娘理所当然的点头，“进入刺史府的人，自然是要详尽调查过的，以防万一罢了，小雪不要太在意。” “好。”苏小雪草草的点头。 倪姨娘瞅着她的面色，哀伤的叹息一口，紧紧地牵着苏小雪的手，“老夫人年纪大了，享受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膝下也儿孙成群，颐养天年了。但是，姑奶奶和她的女儿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心结，无力论如何，小雪都要帮一帮老人家，莫要叫她有遗憾。” 一座“大山”就这么压在苏小雪头上。 她要是不答应，是不是得落一个不尊老的骂名？ “好了，我们去拜见老夫人吧。”倪姨娘笑道，“老夫人知道自个儿的外孙女竟然已经回来了，一定高兴坏了。” 苏小雪淡淡的笑了笑。 一行人前往慈云堂，半路上遇见顾景贤和一群人迎面而来。 他身边有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给人感觉是个笑面虎。 苏小雪心想此人便是韦刺史了吧。 倪姨娘等人恭敬行礼，笑问道：“老爷，您也是来看看外甥女的吧？” 韦刺史和善的视线落在苏小雪身上，捋着胡须大笑道：“这可真是天赐的缘分啊！”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冥冥之中会相遇的呢。”倪姨娘笑着说话，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韦刺史点头，“来吧，让母亲与她的外孙女早点儿团聚。” 他示意倪姨娘带着苏小雪走在前面，笑意深深的看着顾景贤。 “顾贤弟，咱们以后可是一家人了。” “刺史您就别看下官的笑话了。”顾景贤皱着的眉头里有深深的无奈。 韦刺史道：“哪有一辈子的冤家，早日解开，安心太平的过日子才好呢。” 顾景贤摇头，“绝无可能。” 他的语气里，一点余地也没有。 韦刺史仍是乐呵呵的，“到底是年轻人，太意气用事了。” 对刺史来说，这是好事，容易抓到顾景贤的错处，便能轻易操控。 他拍几下顾景贤的肩膀，好像很希望他能改变。 顾景贤还没开口，院子里乍然传出瓷器摔碎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九章 认亲戚 一声脆响，惊得所有人肩膀一颤。 韦刺史赶紧走进慈云堂，“母亲？” 他进屋，看到老夫人红着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苏小雪，缓缓地抬起双臂。 “来，到近前让我仔细瞧瞧。” 倪姨娘推一把苏小雪。 她有些踉跄地来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泪水一下子打湿了衣衫。 “我的乖孙女儿，你终于回来了，外祖母思念的你好苦啊——” 苏小雪知道自己不太可能是老夫人的亲外孙女，但是面对一个老奶奶深深的感情，哪能做到铁石心肠，毫不动容。 她抚着老夫人的后背，哽咽道：“您别哭，小心伤了身子。” 老夫人听话的连连点头，“傻丫头在外面受苦这么多年，这时候还只会关心别人。以后啊，外祖母要给你世上最好的，让你再也不会受苦了。” 苏小雪的眉头纠结起来，老夫人居然没有仔细盘问，就这么的轻易的相信了她是她的外孙女？ 她觉得太不可思议，像在做梦，有点无措的看向倪姨娘。 “看看，外祖母是多没关心你啊！”倪姨娘对她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那么多废话和疑问，哄好老夫人最重要。 苏小雪只能硬着头皮接话，“谢谢老……外祖母。” “和我客气什么。”老夫人揉揉她的头发，“我们可是一家人。” 老夫人说得是那么真情实意，苏小雪心里发虚又有点愧疚。 虽说是某些人硬把她推出来的，但是她没找到好办法避开这件事。 老夫人哭了一阵子，好不容易被众人劝住，又忙着亲自带苏小雪认识韦家人。 表小姐被找回来了，韦家上上下下的人齐聚慈云堂，客气中带着审视的意味，打量着苏小雪。 苏小雪礼貌又大方的和他们一一打招呼。 韦刺史看着苏小雪和自己的小儿子打完招呼后，抓住顾景贤的胳膊往前一推。 “还有这一位，也得认识认识。” 顾景贤压低声音道：“刺史，下官就不必了吧，免得扫兴。” 韦刺史不这么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可心柔……” “忘了她吧。”韦刺史再用力一推。 顾景贤站在了苏小雪的身边。 两人嫌弃的扭过头，谁也不看谁一眼。 论谁都能看得出两人势同水火，在老夫人面前装都不想装。 不过，谁也不会在老夫人面前指出来，落得个讨人嫌的下场。 倪姨娘像没看见，笑道：“这是小雪的相公，顾景贤，目前任吉阳县城，是个年轻有为的大才子呢。” 顾景贤和几个长辈问好，对其他人只是点下头。 “对了。”倪姨娘忽然眼睛一亮，“小雪和顾县丞有个女儿，如今住在吉阳乡下，赶紧接过来，给曾外祖母磕头。” 苏小雪心一惊，手心里沁出一层汗。 她们的手都伸到吉阳，伸到婉婉身上了！ 婉婉也落入刺史府成为人质的话，变数和牵绊就太多了！ 苏小雪轻声道：“外祖母，婉婉年幼认生，小雪怕她被吓着了，不如等到寿辰之后，再将婉婉接来，给您磕头吧？” 倪姨娘摇头，“小姑娘家远在吉阳，不能日日和爹娘在一起多可怜啊？若是认生不高兴了，咱们刺史府有的是院子，让她安安静静的自个儿玩耍就是。” 她揉着老夫人的肩头，满是感慨。 “老夫人，您也想早点见到曾外孙女吧？” 苏小雪的心高高提起，脑子里盘算着劝说的话语。 老夫人望着人群中央的一对璧人，“我是很想见一见曾外孙女，不过孩子年纪小，乍然到了陌生地方，吵吵闹闹的怕是要生病。不如就按小雪说的，等寿宴结束之后再接过来也不迟。” 苏小雪有些诧异。 看来，老夫人真的不知道这场局，不然一定会顺势要求接来婉婉。 倪姨娘的笑容有点僵，不自在的看眼一直安安静静的刺史夫人，又瞟眼刺史，干笑道：“老夫人忍得住？” “这几天就好好的与小雪相处，弥补这些年的缺失吧。”老夫人注视着苏小雪，一脸的宠爱，仿佛其他人对她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苏小雪甜甜的应道：“小雪也陪着您，外祖母。” “真乖。”老夫人笑容满面。 倪姨娘无奈的对刺史使眼色，又道：“今日咱们在云上楼定几桌酒席，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顿团圆饭。正好老夫人的寿辰宴也要到了，趁此机会将小雪介绍给所有亲朋好友。” 老夫人没应声儿，只管看着苏小雪，舍不得眨眼。 苏小雪愧疚的低下头。 如果真有“老夫人的外孙女”这个人，她岂不是霸占了人家的位置？ 老夫人拉着苏小雪的手，嘘寒问暖，亲自安排她在慈云堂的东厢房住下，又叫刺史夫人挑选附近的院子，好好收拾出来给苏小雪长住。 苏小雪满脑子想的是回芦山村，她的一地宝贝雀花藤，她和方婆婆风生水起的杂货店啊…… 而且，住在慈云堂的话，会不会不方便和顾景贤半夜幽会，互传消息？ 还有，对于她的新身份，他又有什么想法与盘算呢？ 她不由小心翼翼的望向顾景贤。 他在屋子里像个异类。 所有人都端着笑脸，而他板着个脸，看向窗外，仿佛枝头上蹦跶的麻雀更有趣。 但是他能明日的感应到苏小雪的视线，及时的转过眼珠子，瞄向她这边。 两人的视线在热热闹闹的氛围中交汇，短暂的接触后又滑向别处。 苏小雪心神平静下来，含笑哄老夫人开心，“先前说好给外祖母的寿辰准备菜肴的，小雪仍想为您做几道菜。” 老夫人瞥眼刺史夫人与倪姨娘，她们都没有反对的意思。 “小雪的孝心，真是令人感动呢。”倪姨娘一手按在苏小雪的肩膀上，手指慢慢地收紧，“莫要忘了我的叮咛。” 苏小雪点头，“小雪明白。” 她知道，就算有“老夫人的外孙女”这个身份，依然不能随心所欲的为老夫人准备吃食。 老夫人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但没说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快吃晚饭的时辰，云上楼把饭菜送来，有专门的人一样样验过有无问题后，才送到饭桌上。 在倪姨娘的可以安排下，苏小雪与顾景贤自然坐在一起。 两人依然谁也没看谁，老夫人像是依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奇怪的夫妻关系，一个劲儿的给苏小雪夹菜，示意她多吃一些。 苏小雪一边埋头干饭，一边手偷偷的伸向顾景贤。 刚碰触到他的大腿，她的手就被捉住。 她的心像小鹿乱撞，感觉到手指像蛇一样滑进她的指缝间，然后紧紧相扣。 苏小雪弯起唇角。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娄判司带人冲进来。 “刺史，有人闯入您的书房！” 第一百六十章 没那么容易 众人停下手，齐刷刷的看向韦刺史。 苏小雪猛地攥紧顾景贤的手。 是他趁着刺史府里乱糟糟，派人去刺史书房一探究竟吗？ 顾景贤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揉了揉。 “怎么回事，抓到人了吗？”韦刺史喝问道。 娄判司道“共有三人闯入，功夫了得，但是刺史您的机关技高一筹，被我等发现，仓皇逃窜，下官已经派人追捕他们。” 韦刺史冷冷一笑，“先是饭菜下毒，后是夜探书房，我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娄判司一脸谄笑，“追捕他们的都是高手，想必今夜会有结果。” “也让顾县丞见识一下。”韦刺史似笑非笑的看向顾景贤。 苏小雪和顾景贤动都不敢动一下，后者颔首应道“烦请韦刺史、娄判司多多指点下官。” 娄判司捋着胡须，“一定叫顾县丞大开眼界。” 苏小雪心头微微一颤，感觉前面正有一个大坑在等待着顾景贤。 她斜瞥着眼，尽量瞄到顾景贤一点下巴。 他不动如山，气定神闲。 “走吧。”娄判司走上前，亲密的要揽顾景贤。 顾景贤偷偷的捏了捏苏小雪的手，起身自动靠近娄判司，方便他揽住自己的肩膀。 瞧着俨然好哥俩的两人，苏小雪搓搓双手，平复下心神。 顾景贤临危不惧，她可不能后院失火。 韦刺史对老夫人拱拱手，“母亲，你们尽管吃喝说笑，不必担忧。” 他加派人手看顾好家眷们的安危。 一行人离开，倪姨娘笑吟吟的给苏小雪夹菜，“来，我们继续吃饭。” 她的眼里有笑，但藏着锋利的钉子。 苏小雪有些怯怯的问道“那些小贼不会跑到我们这边来吧？” 倪姨娘摆摆手，“不会的，咱们府里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些小毛贼跑进来就是找死的。” “一等一的高手？”苏小雪眼睛亮起来，兴冲冲的问道“我可以去看看吗？” 她真的太想去看看顾景贤有无危险了。 “你当是看街头杂耍呢？”开口嘲笑的是韦刺史的三女儿，韦锦兰。 苏小雪对着手指，“我没见过高手，想看看他们是不是跟书上说的一样，会飞檐走壁、撼天动地。” 韦锦兰掩嘴笑，与几个姐妹对视一眼，差点不藏起眼底的鄙夷了。 在她们准备揶揄几句的时候，老夫人干咳一声，“这会儿乱糟糟的，别去看了。你若是想看，明儿叫他们到你跟前来舞。” 韦锦兰一听祖母那么护着苏小雪，真把府里护院当杂耍的，不服气的撇嘴。 “谢谢外祖母！”苏小雪拍手，心里却失落。 “快吃饭吧，别惦记着你的好夫婿了。”倪姨娘怪腔怪调的笑道。 韦锦兰看出苏小雪和顾景贤的关系不好，听倪姨娘的语气像要纠缠不休，笑吟吟的火上浇油，“哎呀，难怪刚才要去看高手们抓贼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围响起笑声，听着让人不太舒服。 苏小雪本来想假装没听见，专心干饭，现在是不行了。 “高手们多有趣，不然还能怎样？” 倪姨娘道笑得声音发尖，“小雪，都是一家人，还害什么羞呢！” “没有的事。”苏小雪面色淡淡，直到吃下一块香酥小鱼的时候，才露出满足的笑。 她的态度很明显了，但是倪姨娘并不想放过她，“说起来当初你和顾县丞也没好好办婚事吧？芦山村那种乡下地方，一切都粗陋简单，可能连一套像样的婚服都没有。” 说话间，韦锦兰等人又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倪姨娘继续说道“我看啊，不如在刺史府补办一回，给你们最大最好的排场，最精美华贵的婚服与用具，让大家好好看看老夫人的宝贝外孙女有多风光，也弥补了你们小老两口的遗憾吧？” 苏小雪微笑摇头，“都办过了，没听说过还能再办一回的。倪姨娘的好意，我心领了。” “哪有什么不能的呢？小雪别担心，以我们刺史府的人力财力，一定给你办得让全城女人嫉妒不已。”倪姨娘瞥眼刺史夫人与几位小姐。 她们没有露出不满，更多的是不屑。 苏小雪摇头，“有这个钱，不如拿来救济贫困百姓，行善积德，为外祖母增福增寿呢。” 倪姨娘还没开口，老夫人点头赞同，“这个提议好。” “老夫人！”倪姨娘略表不满，“小雪没个像样的婚仪，多丢人啊？” “谁敢说我的外孙女丢人？！”老夫人的声音提高一些。 韦锦兰脸上的讥笑都收敛起来。 倪姨娘听出她语气不善，干笑道“小雪说的是，小雪真有孝心。” “那是。”老夫人慈爱的注视着苏小雪，“多吃点，少说些有的没的。” 倪姨娘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嘴角抽搐好几下。 苏小雪感觉出气氛一度有点尴尬，她泰然自若的继续吃菜。 这家酒楼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她要好好品尝，从中学到点什么。 这时，有人来了，让气氛终于松动些。 来人带来好消息—— 闯入书房的贼人被捉拿住一个，已经押在重重看守的大牢里，韦刺史亲自审问。 至于另外两个人，都负伤逃出城外，捉拿回来只是时间问题。 苏小雪笑嘻嘻的挽住老夫人的胳膊，“外祖母，我们都可以安心睡觉了呢。” 倪姨娘又活跃起来，“瞧，我说的吧，小贼闯进来无异于飞蛾扑火。” “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无耻之徒胆敢冒犯父亲。” “我觉得此人定在府中，不过不管藏在哪里，伪装的有多好，也逃不过父亲的眼睛。” “呵呵，等揪出来必将此人碎尸万段！” 说话的几个人是韦刺史的儿子，脸上洋溢着兴奋又得意的笑容，对即将到来的酷刑充满期待。 苏小雪不寒而栗。 倪姨娘对她道“小雪，你也能安心了吧？” 苏小雪笑着点点头，但是她的心已经飞到顾景贤那边去了。 不知道顾景贤有没有过了刺史这一关。 “小雪，在想什么？” 她只要没有立刻回应，倪姨娘便开口问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老东西 苏小雪揉揉眼睛，“吃饱了有点犯困。” 韦锦兰张口嘲笑，“你这样跟猪……” 话还没说完，老夫人打哈欠，“是呢。” 韦锦兰赶紧把后半句话咽下肚子里，结果被口水呛着，捂着嘴连连咳嗽，小脸都通红了。 老夫人不搭理她，对苏小雪招招手，“扶我走一走，然后我想歇下了，你们也各做各的去吧。” 苏小雪轻轻地扶起老夫人，在屋后的小园子里走一圈后，回到厢房。 她体贴的服侍老夫人梳洗，扶她上床，掖好被角。 忙完了，她正要开口，冷不丁地发现老夫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不光是这么盯着，脸上半点慈祥的笑容也没有，阴冷的令人感觉恐怖。 如果下一秒老夫人叫人把她拖出去，剁了手，她都信。 “外祖母，有什么吩咐吗？” 苏小雪眨了下眼，发现老夫人的脸上又满是笑意。 “虽然你是我的外孙女，但某些事情上仍要顾及身份。”老夫人抓着苏小雪的手臂，揉了揉。 苏小雪懂得她的意思，笑道：“小雪知道该怎么做。” 老夫人点点头，“家里亲戚太多，不必都搭理，借口困倦就早点休息吧。” “是，外祖母。” 胳膊上的手松开了，苏小雪静悄悄地退到外间。 “老夫人睡下了？”倪姨娘问道。 “是的。” 苏小雪话音未落，一些人起身要走。 上一刻还在欢声笑语，下一刻变脸比翻书还快。 “别以为翻身成韦家的表小姐就能飞上枝头，你和我们可不一样。”韦锦兰高傲的昂着下巴，连正眼也不给苏小雪。 苏小雪满不在乎的打哈欠，“那我睡觉去了，各位请便。” 韦锦兰本以为这泼妇要耍横，哪知道她真就懒洋洋的要去睡觉，仿佛她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让人浑身难受。 “你站住！”她哪儿受过这种气，当即喝道。 苏小雪挥挥手，留给她一个背影。 “你！”韦锦兰示意丫鬟把人抓回来，被刺史夫人抓住胳膊。 “行了，和这种低贱之辈计较，也儿不嫌贬了自己身份。” 韦锦兰跺脚，“您看祖母对她的态度！” 怕是什么值钱宝贝都要分给那臭丫头了吧！ “一个老不死的东西罢了，她的态度重要吗？”刺史夫人低声讥笑。 周围响起附和的笑声。 刺史夫人掸了掸袖子，迈步往外走，众人跟随在她身后。 倪姨娘一脸谄媚的望着她，“且让老夫人高兴两天，看她这回又不如意，气不气死得了她自己。” 刺史夫人勾唇一笑。 “届时，老夫人屋里的那些宝贝东西都是您的了。”倪姨娘更加兴奋的注视着刺史夫人，巴望着她手里会漏点值钱东西给自己。 “给我盯紧点，少不了你的。”刺史夫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是！”倪姨娘连连点头。 一行人出了慈云堂，热闹了半日的院子寂静下来。 苏小雪从窗后探出半个脑袋，张望着院门口晃动的人影。 这婆媳关系真是太可怕了。 表面上顺从恭敬，实际上找各种机会想把人活活气死。 既显得与她们没关系，又能顺利拿到老夫人的遗产。 苏小雪摇摇头，又缩回到窗户下面，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夜色渐深，偌大的刺史府依然宁静，除了巡逻的护院的脚步声外，听不到其他人发出的动静。 她无从得知顾景贤到底怎么样了。 一夜在煎熬中过去，苏小雪陪老夫人吃过早饭，借口想去园子里走走。 老夫人便带着她去园子，但是前面官署与后院隔着高高的墙，仿佛一道结界，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开。 府里看起来依然太平，昨天的事好像从没发生过，各人照常做各人的事。 苏小雪一边应付着老夫人，一边偷偷的观察四周。 除了跟随的丫鬟婆子盯着她们以外，没有其它眼睛在看她了。 或许是个好事？ 说明顾景贤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没有被刺史怀疑，所以还没来抓她？ 今天晴空万里，清风徐徐，小湖边的柳树下，几个小姐正吟诗作对，玩得开心。 她们到来，笑声低下去一些。 昨晚母亲的话对韦锦兰来说，没有起到太大的安慰作用，所以再见到苏小雪时，眼皮子狠狠地跳动几下，“苏小雪你也逛园子啊，来和我们一起画画作对子吧。” 苏小雪拿头和从小学习琴棋书画的贵族小姐们比啊？ 这么过去，简直是自找不痛快。 她摇头婉拒，“我没兴趣，你们自己玩吧。” “很好玩的。”韦锦兰炫耀似的举起自己的画，“也让我的姐妹认识一下你。” 她嘴角含着坏笑，向几个姐妹点点头。 “不会是你什么都不会吧？”见苏小雪不过来，她惊讶的掩着嘴，“所以不敢和我们一起玩儿？” 苏小雪扭过头，亲密的挽住老夫人的胳膊，“我想陪外祖母多走走。” “别害羞，”韦锦兰装没听见她这话，“你不会的话，我们可以教你。” 她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得意的望着在她看来一文不值的乡野村妇。 老夫人蹙起眉头。 苏小雪眼珠子一转，笑道：“看你们作画作诗有一阵子了，不如我们玩点新花样？” “不会是想教我们怎么玩泥巴吧？”韦锦兰讥笑道。 苏小雪摇摇头，“园子里花花草草多美，大家平时也侍弄花草，修身养性吗？” 几个小姐互相看看，点点头。 对于这些千金小姐们来说，养出漂亮的花朵，插花装点也是必修课。 苏小雪继续说道：“园子里不少有趣的花草，我们来说名字？” 韦锦兰眼睛一亮，觉得她简直是不自量力。 她指着旁边几盆花草，“你说说看，那都是什么？” 苏小雪扫视一圈。 韦锦兰抱着手臂，“不知道就直说，不用装模作样，比猴子还可笑呢。” 几个小姐互相看看，快要笑出来了。 “莲瓣兰、花鹤翎茶花、五宝珠杜鹃……” 黄莺一般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 韦锦兰笑脸僵住。 第一百六十二章 钓鱼 苏小雪如数家珍，一一道出花草的名字。 她开的虽然是古董店，但也会买入卖出一些珍贵稀有花草，像是一盆莲瓣兰，她卖出过二百万的价格，赚了不少。 她发现这几种花都不在开花时节，但在花匠精心的照料下，盛放的正灿烂。 精心培育而出，价值不菲的花草就这么如同寻常货色一样，摆放在湖边，供人看个几日。 苏小雪暗暗咋舌之际，韦锦兰的脸色不太好看。 山野间根本看不到这些花草，没想到苏小雪全都说出来了。 “怎么全都知道啊，不是说她出身乡野，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泼妇吗？” “本以为能看一场猴戏呢，哪知道有些人啊，把自己给耍了……” 身边响起揶揄声，韦锦兰脸上火辣辣的疼。 苏小雪看韦锦兰一脸不自在，微笑道：“轮到我出题了吧？” 韦锦兰不屑的冷哼，这园子里的花草，她跟着花匠看过不少，没有不认识的。 苏小雪前天在院子里烤肉时，已经大概的观察过，所以随手就从旁边的石头缝里摘到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草。 “比如说，这是什么？” 几个小姐面面相觑，这紫花小草太普通，她们平时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韦锦兰怔住，随后嗤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野草，也只有你会认得了。” 苏小雪笑着看向老夫人，“这叫远志，有安神益智之效果，外祖母若是夜间失眠咳嗽，可煮水来喝。” 韦锦兰噎住。 苏小雪又拿起旁边一丛白花黄蕊的植物，“这个呢？” 众人又是沉默。 苏小雪道：“这是马兰，也可治疗风寒咳嗽。” 老夫人脸上洋溢起满意又欣慰的笑容。 苏小雪又摘了几种花草，一一介绍它们的名字与用处，然后用一根细草扎成一束。 “虽然是不起眼的小花，但是散落在园子各处，增添一抹别样色彩。” 花束扎好，各种颜色的花错落有致，犹如天上色彩斑斓的星星。 苏小雪在老夫人面前展示过后，给韦锦兰等人看，“而且还大有用处，所以应了一句老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不错。”老夫人赞许的点头。 韦锦兰的脸颊更红。 这祖孙俩是在嘲讽她没见识，气量小？ 老夫人感叹道：“看来你认识不少药草，这些治病救人的都是好东西，可比只能看不能吃用的废物强多了。” 周围的目光有些复杂，韦锦兰恨不得跳进湖里。 老夫人抓住苏小雪的手，“来，再说些有趣的药材给外祖母听听。” “是。”苏小雪跟随老夫人的步伐，离开湖边。 韦锦兰深吸一口气，“小贱蹄子，我绝对会要她好看的！” 苏小雪又跟老夫人说了些药材的趣闻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外祖母，我想去街上走走，好准备您寿宴上的食物。” 老夫人道：“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下面人准备就好，我想你多陪陪我。” 说的好像只能留几天，然后她就不再是她的外孙女似的……苏小雪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有种模糊的感觉。 老夫人又道：“你去慈云堂的小灶间做些点心给我，我可就馋你这一口。” “好吧……”苏小雪只能答应，可是她更想去打探顾景贤的消息。 她们准备回慈云堂，娄判司带着几个衙役出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老夫人不悦的皱起眉头。 苏小雪感觉攥着自己手腕的手猛然收紧了一些，有些不解的望向老夫人。 “又怎么了？”老夫人语气不好的问道。 娄判司行礼后，看向苏小雪，“刺史有些话想问问苏姑娘。” 苏小雪一听，又惊又喜。 能见到顾景贤了！ 老夫人没松手，“上哪儿问，问什么？” “刺史的书房，至于问什么……小的现在不方便说。”娄判司欠欠身，“苏姑娘快去快回，老夫人也不会担心。” “我跟着一块儿去。”老夫人强硬的说道。 娄判司一愣，“这……” “刺史没说不可以吧？” 娄判司缩起脖子，“老夫人，苏姑娘请……” 老夫人慈祥的对苏小雪笑道：“自从找回外孙女，真是眨眼的功夫也不想与她分开呢。” 苏小雪能感受到无比真实的长辈的爱，心被暖意包裹着。 她知道韦刺史找自己，十有八九是为了闯入的小贼和顾景贤，十分镇定的跟随在娄判司的身后，来到书房。 一进屋，她看见顾景贤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 但是有两个人高马大的衙役站在他身边，显然是严加看管起来了。 苏小雪不免心重重一跳，面色如常的向韦刺史行礼，甜甜的唤了声“舅舅”。 韦刺史微笑着招手，示意她与老夫人坐在顾景贤对面的位置上。 老夫人主动问道：“找小雪过来是要问什么？” “这个么……”韦刺史看向顾景贤。 苏小雪声音发冷的问道：“不会是顾景贤闯祸了吧？” 韦刺史爽朗的笑起来，“昨日抓到的小贼经过严刑逼问之后，道出一个人名，说是他指使自己潜入我的书房，搜寻所谓的罪证。” 苏小雪无语。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人名绝对是“顾景贤”。 顾景贤的人会这么蠢吗？ 只怕是韦刺史故意放个人出来钓鱼呢！ “这个人是顾景贤吗？”她幸灾乐祸的看向顾景贤。 “正是。”韦刺史点头，又打量起来苏小雪，“当然，顾县丞否认，但是我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否则无法服众，所以再来问问小雪。” 苏小雪道：“舅舅请问。” “顾县丞回到吉阳之后，你们应该是见过几面的，也一路同行到州城来，可有见过他不寻常之处？” 苏小雪摸着下巴，做认真回忆的样子，“他和以前确实有些不一样。” 老夫人眸色深沉，看眼苏小雪，又紧盯着顾景贤，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顾景贤倒是依然老神在在，对着苏小雪就是冷冰冰的警告一眼，“苏小雪，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再说话。” “哦？”韦刺史饶有兴趣的问道：“哪里不一样？” 苏小雪不怀好意的看向顾景贤，“本来一个谦谦君子，回来之后与青楼娘子饮酒作乐，巴结奉承县令，对乡邻那叫一个耀武扬威，啧啧。” 第一百六十三章 和我无关 韦刺史扬眉，“就这样？” “是啊。”苏小雪惋惜似的摇头，“我可不喜欢这种拈花惹草，欺软怕硬的男人。” 韦刺史笑了，“那是寻常的应酬罢了，况且不拿出点官威来，有些刁民会认为你好欺负，不会顺从你。” 苏小雪不太认同的撇撇嘴。 她就像个单纯又无知的小民。 韦刺史又问：“可看到过顾县丞见奇奇怪怪的人？” 苏小雪想了想，耸肩，“没有。” “确定？” “他要见奇奇怪怪的人，肯定不会被我发现吧？” 韦刺史陡然露出笑脸，“好了，顾县丞没有可疑之处，必然是那小贼为了引起我们内讧，故意栽赃给顾县丞。” 顾景贤起身作揖，“多谢刺史还下官清白。” “胆敢陷害我们顾兄，我要给他点好看！”娄判司气冲冲地要往外走。 韦刺史注视着顾景贤，吩咐道：“若是问不出什么了，便将他的头颅割下来，尸体悬于城门口，要人知晓敢在安州城作乱的下场。” “刺史威严，震慑小贼，保一方平安。”娄判司拍起马屁。 顾景贤跟着他一起向韦刺史作揖。 韦刺史笑了笑，“母亲，小雪，你们回去吧。” 苏小雪转身时，看向顾景贤那边。 他眨了下眼，示意她不用担心。 苏小雪松口气，虽然韦刺史并未完全信任顾景贤，但至少这一关没让他阴谋得逞。 她陪着老夫人回到慈云堂。 “在观音菩萨面前拜一拜，请菩萨保佑你平平安安吧。”老夫人带着她来到佛堂。 轻烟缭绕中，观音像面容慈和，温柔的注视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人们。 苏小雪学着老夫人虔诚的叩拜，然后上香。 观音像旁边放着一些佛经，受檀香熏陶，佛光照耀，念诵这样的佛经好像可以保佑虔诚的信徒。 苏小雪不由地扫过两眼，最后停留在一本蓝色封面的经书上。 《妙法莲华经》。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差点伸手去拿。 但一想到那么重要的经书不太可能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她及时按耐住内心的冲动。 “外祖母，可以借用您这儿的灶间吗，我想练习做菜。” “去吧。”老夫人依然盘坐在垫子上，转动着手里的一串佛珠。 苏小雪先去厢房，拿来自己整理的资料，然后开始练习制作药膳。 灶间里有各种各样的食材，除了名门贵胄们认为肮脏的食物。 就算做的再美味，他们仍会认为不配进他们高贵的嘴巴里。 在苏小雪看来，他们这叫不懂享受。 做好了明面上要呈给老夫人的菜肴后，丫鬟们将一样样东西送到老夫人面前，请她品尝。 苏小雪询问过老夫人的意见后，问道：“小雪想明天去街上逛一逛。” 老夫人点头，“去吧，不过为了你的安全，肯定有人跟着你，你自己也小心点。” “小雪知道了。” 老夫人拿出一个荷包，塞进苏小雪的手里，“拿去尽快花，不够我再给你。” 苏小雪有点不好意思。 老夫人笑道：“你也是为了让我过寿辰更开心，应该花的。” 苏小雪便不客气了。 有了老夫人的同意，她第二天顺利走出刺史府，但是身后跟着四个丫鬟两个护院，还有一个负责赶车的车夫。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感觉还好，反正再烟雾缭绕的灶间里，有的是办法遮掩。 车夫正要挥鞭子，有人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娄判司拍着身边人的肩膀，“昨日发生诸多不愉快，今天便出去走走吧。” 苏小雪听见说话声，挑起车窗帘子一看，果然是顾景贤。 “不会是要跟我一起去吧？”她满脸的不情愿。 娄判司笑道：“昨日苏姑娘的话让老夫人不太高兴，你俩还是多走动走动为好。” 苏小雪皱眉，“我怎么没发觉外祖母不太高兴？” “这不是不想让你多想吗？”娄判司笑眯眯，“老夫人希望家宅安宁，夫妻和睦，所以你们好歹装个样子吧。” 他伸手按在顾景贤的肩膀上，想用力推一把。 谁知这个男人如扎根在此的树，他没推动，自己反而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顾景贤抚了抚肩膀，“娄判司，也不用这么心急。” 他不急不慢地跳上车辕，坐在车夫身边。 娄判司愉快的冲他们挥挥手，“玩得开心！” 马车上路，一个丫鬟坐在苏小雪的身边，其他人跟在车边走。 丫鬟叫如铃，她左看看苏小雪，右看看顾景贤，“还是奴婢坐外面，不耽搁表小姐与表姑爷说话吧？” “不用，你陪我说说话吧。”苏小雪缠着丫鬟询问州城的情况。 如铃有些莫名其妙，但一一回答。 苏小雪认真的记录下来，说不准她的生意哪天就做到州城来呢？ 说话间，他们来到州城最繁华的街市。 顾景贤忽然叫车夫停车。 “干什么？”苏小雪不爽的问道。 顾景贤冷硬的答道：“既然是出来走走，当然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苏小雪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手指动了动，立刻从车厢钻出去，“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在耍什么鬼把戏，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顾景贤冷哼一声，径直走进一家陶器店。 苏小雪招呼上如铃，“快跟上，盯紧顾景贤。” 如铃被她的语调带的万分紧张，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死死的瞪着顾景贤。 苏小雪环视四周。 店铺里各种餐具、装饰物与器皿琳琅满目，店老板热情迎接顾景贤，向他介绍几件精美的陶器。 顾景贤的手仍背在身后，忽然手指慢慢收紧成拳，最后一个小拇指有意无意的指向某处。 苏小雪让如铃盯紧点，然后看向顾景贤所指的地方。 那是柜台旁边的一个小架子，摆放着一些有破损的瓷器。 她不明所以，但还是走过去，仔细一看。 在与她视线平齐的一层上，放着一只素色八宝盒，从制作精细程度来看，应该是个样品。 她仔细的观察一圈八宝盒，手指按在盒子上，轻轻地一推。 看着八宝盒的变化，她笑了。 要的就是这个！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练习 这里的工匠还挺手巧和有效率，她现在无比期待成品了！ 苏小雪慢悠悠的溜达回如铃身边，“这儿的东西真不错，改天我要多带点钱过来，淘一些宝贝。” 顾景贤回头看来，两人视线相撞的一瞬，眼底展开笑意。 在如铃发觉之前，他们的视线岔开。 苏小雪问道：“顾景贤干坏事了没有？” 如铃摇头，“并未发现顾县丞有任何异常之处。” 顾景贤冷笑，“苏小雪，你还挺闲的。” “跟我们顾大县丞不能比，我要走了，你没马车就走路吧。”苏小雪打个哈欠，叫上如铃离开。 顾景贤瞥眼她们，语速飞快地说道：“就按那张图纸去做吧。” “是，我们会尽快做好的。”店老板恭敬的欠欠身。 顾景贤指着两样瓷器，“这两样派人送去刺史府。” “是。” 他从陶器店出来，看到车夫正要驾车离开。 他加快脚步，潇洒地轻轻一跃，身姿如燕一般落在车夫的身边。 跟车的丫鬟们惊叹一声，羞涩又仰慕的望着他。 顾景贤抱着手臂，摆着一张冷脸，谁也不看。 苏小雪道：“我听说这条街上有家酒楼的菜不错，我想和大厨学学。” 如铃问道：“哪家？” 苏小雪指挥车夫往前走，拐到隔壁的菜市场，指着街头一家不大起眼的店门，“就是那个。” 如铃瞪大眼睛，“表小姐，这种又脏又臭的地方，不适合您……不如奴婢带您去云上楼吧，那里的厨子才有真本事呢。” 苏小雪摇头，“厉害的厨子不一定在大酒楼里，有些特别的小技巧，是这种小店的厨子才有的。” 如铃看他说的头头是道，将信将疑。 反正不管苏小雪做什么，她只要都看着就行。 马车在店门口停下，苏小雪作势要往堵在车辕上的顾景贤身上踢。 顾景贤不得不跳下来。 苏小雪嬉笑道：“我看丫鬟们都挺喜欢你，不要错过机会哦。” 顾景贤微微叹口气，“你这是……” “美男计啊！”苏小雪无声的对他说道。 顾景贤挑眉。 苏小雪笑嘻嘻的，“真是便宜你了呢。” “坏丫头！”顾景贤哭笑不得，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往店里去。 如铃等丫鬟要跟上去，他抢先一步，从她们面前闪过，坐在小店旁边的茶寮里。 青色的衣摆如竹叶般轻飘飘的落下，姿态翩然。 再看那剑眉星目，顺着俊挺的鼻梁往下看，下颌线条利落精致，修长的脖颈再往下的风光都掩在衣衫之下，丫鬟们眼睛都看直了。 店家送来茶水，丫鬟们争抢茶壶，要为他倒茶。 只有如铃克制了对美色的向往，跟着苏小雪来到后面的小灶间。 离饭点尚早，所以苏小雪花点钱就包下这家小店，让店老板在门口挂上“今日休息”的牌子。 灶间很小，苏小雪和店老板往里头一站，如铃想再挤进去都嫌困难。 她只好站在门口，看着俩人嘀嘀咕咕。 苏小雪很满意的看着案上的食材，这家店主要做贩夫走卒的生意，做体力活的人饭量大，可又舍不得花钱，那些贱卖的猪下水和边角料就成了主要食材。 她能在这里找到所有想要的东西，于是拿出一些钱和一张单子给如铃，“把这些买来，我要用。” 如铃疑惑道：“表小姐，这么小的地方，您真能学到东西吗？” 苏小雪立刻点头，“当然。” 她冲即是店老板，也是这家店唯一厨子的男人挤挤眼。 店老板收了钱，当然一拍胸口，十分肯定的点头，“我看这位姑娘诚心诚意，自然愿意将一身本事尽数告知姑娘。” 如铃差点被说服了，但更觉得苏小雪是在瞎胡闹。 她多看两眼已经撸起袖子开干的苏小雪，快步来到茶寮，叫住一个正向顾景贤大献殷勤的丫鬟。 “把这些买来，快点儿，表小姐要用。” 她把钱与单子丢在丫鬟身上，立刻回到小灶间。 热烘烘的雾气缭绕，让原本又乱又脏的灶间恍若仙境。 如铃伸手在眼前挥了挥，雾气散开一些，可以看到苏小雪正认真的切菜，店老板在旁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她看不出问题来，寻了个干净板凳，坐门口看着。 苏小雪回头瞟了眼，又雾气的遮掩，如铃几乎看不出她在做什么。 她愉快的拎起洗干净的猪大肠，菜刀迅速地切下去。 这一忙活，时间过得挺快，天色渐渐地暗沉下来。 苏小雪将最后一盘菜盛出来，舒坦的伸懒腰。 店老板尝过，直夸她的手艺不错。 苏小雪谦虚的笑笑，还要多和老夫人相处两天，彻底摸清楚她的口味与偏好，再做一些调整。 她解下围裙，从店里出来，看到顾景贤不知何时与丫鬟们有说有笑。 看来这家伙轻而易举的就俘获了女孩子们的心。 连护院和车夫都坐在隔壁桌，听他们说话。 “你怎么还在这里？”苏小雪嫌弃的皱眉。 顾景贤道：“这么双眼睛盯着，回头让老夫人知道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怕是老夫人与韦刺史都饶不了我。” “哎呀，顾县丞也有怕的呢？”苏小雪笑嘻嘻，冲他眨眨眼。 顾景贤不置可否。 苏小雪脚步轻快地爬上马车，“回家喽。” 这回如铃可以慢了两步，示意顾景贤先上车，“天色暗了，夜风凉，顾县丞请进车里坐吧。” 顾景贤一副毫不亏待自己的模样，钻进车厢，坐在苏小雪的对面。 苏小雪正抱着手臂，一脸傻笑。 顾景贤等车帘垂下来之后，向她打手势。 苏小雪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切顺利。 顾景贤却摇头叹气。 苏小雪倾身过去，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因为这点刺激，脸上浮现出绯红色。 “不生气了吧？”她无声问道。 顾景贤挑两下眉梢，很是不满。 苏小雪嘴角扭动两下，忍住笑意，打手势问：那你想怎样？ 顾景贤捉住她的手，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扯，紧接着吻上她柔软水润的嘴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偷带入府 马车停在刺史府角门，如铃掀开车辆，“表小姐，到了。” 相对而坐的两个人，仿佛素不相识，视线各在不同地方，透着深深的冷淡疏离。 如铃感觉一股寒意渗入骨髓，不由地搓了搓手臂。 “快走快走。”苏小雪像是怕沾染到晦气，飞快地跳下马车。 如铃急忙问道：“表姑爷欺负您了？” “他有那个胆子吗？”苏小雪讥笑，头也不回的往慈云堂去。 老夫人这边已经备好晚饭，看她回来，脸上绽开比太阳更灿烂的笑容。 若不是剁人手的事真实发生过，苏小雪实在难以把血腥残忍与面前这个慈祥的老太太联系上。 虽然现在有“外孙女”这个BUFF加持，但苏小雪不能松懈，特别是慈云堂里也有刺史夫人的眼线，怎么把需要的食材运进来就成了最大的难题。 晚饭后，祖孙俩在园子里散步，她把这个问题抛向老夫人。 “你有什么主意吗？”老夫人问道。 苏小雪摇头，“因为多少有气味，想偷偷带进来不太容易。” 老夫人忧愁的叹口气，“虽然荣华富贵了一辈子，儿孙成群，婢女无数，却也不是能随心所欲的。” 苏小雪无奈，这算是凡尔赛式炫耀吗？ “小雪请今天认识的店家帮忙进货，然后找点东西夹带进来。”她暂且只有这个办法。 老夫人点头，“当天你在慈云堂的灶间里做。” “好。” 老夫人抚摸着她的手背，笑中含着宠爱的意味，“还是你这个外孙女最为贴心。” 苏小雪苦笑，为了一口肉，有人丢了命，有人劳神费心。 “猪身上到处都是宝，能做出各种美味佳肴，何必呢……”她真是不懂，难道就没人臣服在美味之下，大家从此抛弃成见，放开来吃吗？ 老夫人摇摇头，一脸无奈。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教条礼数如枷锁一般沉甸甸的压在人身上，难以挣脱。 苏小雪不屑的撇撇嘴，她偏要打破这些约束，让大家认识到美味就是美味，食物不分高低贵贱。 只有这样，她的生意才好做嘛。 新的一天到来，苏小雪继续去那家小店，但这回顾景贤没跟着来。 据说逃走的另外两个小贼摔下悬崖，尸骨无存。 吉阳县令今天到达刺史府，顾景贤这个县丞自然要迎接。 苏小雪没急着去小店，先在街上转悠几圈，买了两筐新鲜水果，说是要送给店老板的。 等她回刺史府时，又借口店老板不好意思收那么多，水果清甜好吃，她想带一筐回去给老夫人尝尝。 如铃翻了翻框子里的果子，“府里不缺这些的，而且无论是大小、模样，还是味道，都会比这些更好呢。” 苏小雪的脸色顿时冷下来，“不管如何，这也是我的一片孝心。” 如铃愣怔一下，随即道歉，“是奴婢思考不周。” 苏小雪看她又拨弄几下果子，知道想在底下藏东西不容易，更别说带着这些东西混入刺史府。 她又试了两天，都是如此，就在寻思着换个方法的时候，她路过顾景贤去过的那家陶器店，灵机一动。 她来到陶器店，挑选了一些餐具，放进一口大箱子里。 “这尊观音像好好看啊。”苏小雪驻足在一尊一尺多高的观音像前。 虽然不大，但胜在做的精致，观音的面容栩栩如生。 “这个我也要了。” 老板立刻为她包裹好，装进箱子里。 如铃道：“麻烦老板送到……” “不，这可是送给外祖母的观音，我要亲自送到她手里。”苏小雪摇头。 如铃低头，“是奴婢思考不周。” “没关系，包裹好了，小心放在车厢里，咱们慢些走。”苏小雪吩咐道。 如铃照做。 接着，她来到胭脂店，试了各种花露和胭脂，买了一小堆。 “外祖母的寿辰就要到了，得打扮的漂漂亮亮。” 苏小雪现在浑身香喷喷的，连木箱子里也散发出一阵阵香味。 估摸着能遮盖住肉味，她才来到小店，店老板指着灶间角落里的竹筐，对她微微点头。 她要的货，已经备好了。 苏小雪先将食材清洗，切割，放进芭蕉叶里包裹好，用草绳仔细扎进，再用长绳串起来，每一串的长度大约半米。 就老夫人一个人吃，所以用量不是太大。 她串了三串就足够了。 她趁着蒸煮米饭和炖汤，灶间陷入无边无际的白烟中时，撩起裙摆，将穿三串食材的一头绑在腰带上，迅速正好裙摆。 动作一气呵成，店老板都看呆了。 苏小雪转一圈，问道：“看得出来吗？” 店老板呆呆的摇摇头。 “很好。”苏小雪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多谢店家这几天借我场地。” “要是姑娘能留在我这里……”店老板甩甩头，自己简直是痴人说梦。 苏小雪笑了笑，迤迤然的从如铃面前走过。 感谢这个时代宽松的襦裙，行走间注意一些，根本看不出来暗藏玄机。 如铃只闻到一股有点刺鼻的胭脂味，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苏小雪，快步跟上。 到了店门口，苏小雪对店老板笑道：“老板过奖了，祝你生意兴隆。” “您也是，心想事成，顺顺利利。”店老板送苏小雪出门，一脸遗憾的看她登上马车。 除开第一天，后面苏小雪一早过来，不包场地了，做出来的饭菜直接卖给过来吃饭的贩夫走卒，引起不少好评。 他跟着学了点，心想以后生意一定会更好。 苏小雪一本正经的坐在车厢里，因为顾景贤不在，所以如铃不会时不时的偷看车厢里，她将食材从裙子里扯下来，装进箱子里，拿一大包袱的胭脂花露遮挡在上面。 她看了看，眉头微蹙起。 回到刺史府，丫鬟抬着箱子跟在她身后，一行人往慈云堂去。 虽然距离老夫人的寿辰还有两天，不过食材放在冰室里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小雪正盘算着，丫鬟们忽然惊叫起来。 几个护院像疯狗一般冲过来，如一道厉风从她们身边扫过，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护院直接撞在箱子上。 丫鬟们哪里吃得住这股力道，摔了个人仰马翻，箱子也砸倒在地，瓷器碎裂声瞬时响起。 箱盖没上锁，那护院“吭哧吭哧”的爬起来时，又撞在箱子上，箱盖倒地，里头的东西的滚落出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挡不住我的路 苏小雪眼皮子狠狠一抽。 丫鬟和护院们爬起来，连声向她道歉。 “一群饭桶，连路都不会走吗？”一个管事嬷嬷大步走过来，直接甩了一个丫鬟耳光。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里，一名妙龄少女从人群里走出来，高傲的注视他们。 苏小雪一看，是韦锦兰来了。 韦锦兰皱眉看着一地东西，用帕子掩起口鼻，“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往府里带，成什么样子了。” 管事嬷嬷立刻叫道：“奴婢这就叫人收拾干净。” 几个人立刻上前，那架势是要把一地东西全当垃圾扔出去。 等他们扒拉两下，苏小雪才冲上去。 她宝贝似的捡起包裹起来的观音像，扯开布，露出观音的脑袋，怪叫道：“哎呀，送给外祖母的观音像碎了！” 众人僵住。 苏小雪泪眼婆娑，痛心的抚摸着观音的脸庞，“外祖母心心念念等我送她一尊观音，这下子要如何同她交待？” 韦锦兰冷笑，“一尊破观音像，坏了再去买就是了。” “买？说的轻巧。”苏小雪双眼通红，幽幽的注视着韦锦兰，仿佛一头随时会发动袭击的恶狼，“这可是我头一回买礼物给外祖母，意义非凡。” 她一手抱紧观音像，冲向人群，另一只手去抓韦锦兰。 “你跟我去见外祖母！” 韦锦兰被她吓得浑身一震，随便抓了个人挡在自己面前，“苏小雪，你发什么疯！” “当然是到外祖母跟前说清楚！”苏小雪更加面目狰狞。 韦锦兰被吓得不轻，“拦住这个疯婆子！” 说完，她拎起裙摆，扭头就跑。 “你们主子跑了，换你们跟我去？”苏小雪阴森森的盯着面前的人。 韦锦兰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不知道府里阴暗血腥的事，但管事嬷嬷清楚得很。 她知晓老夫人有多看重佛像，对她来说比满屋子的黄金都重要。 之前有个丫鬟洒扫的时候，一滴水不小心落在观音像的脸上。 老夫人一个眼神，丫鬟被拖出去打死了。 本来看苏小雪箱子里都是绫罗绸缎与瓷器、首饰，以为她拿着老夫人的钱出去挥霍，所以故意搞破坏，哪里知道小丫头片子居然在里头藏了一尊观音像。 管事嬷嬷叫道：“是那群护院撞翻了表小姐的箱子，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大手一挥，韦锦兰手下的丫鬟婆子顿时作鸟兽散。 护院们可不想担下这样的罪责，一边道歉一边脚底抹油，溜了。 苏小雪叫道：“别以为躲得了初一，就能逃得过十五！” 这群人落荒而逃。 如铃战战兢兢的举手，“表小姐，和奴婢们没关系吧？” “你们记着他们的脸，回头跟外祖母告状时，老老实实说出来就行。”苏小雪小心翼翼的把观音像放回箱子里。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小命重要，如铃等人捣蒜似的狂点头。 缓过神，如铃看散落一地的东西，积极的帮苏小雪收拾。 苏小雪斜瞥一眼，随手将一摞布料丢进箱子里，那些碎裂的餐具直接用簸箕铲起来，丢掉。 如铃问道：“布料都脏了，瓷器也碎了，这箱子东西都丢了吧？” 苏小雪摇头，“还有些完好的东西呢。” 如铃在箱子里一顿乱戳，“这样的东西，与您的身份不符，莫要用了吧。” 说着，她自顾自的招呼其他人将整个箱子的东西都扔出去。 苏小雪眼皮子抖三抖。 这要是扔出去了，几天的心思岂不是都白费？ 苏小雪不悦，“我说可以就是可以，还用你们教？” “老夫人看见，该多心疼您呀？”如铃挡在苏小雪面前，挥手示意其他人赶紧把东西抬走。 “滚开！”苏小雪抓住如铃的胳膊，用力往前一推。 如铃像个保龄球似的，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撞在抬箱子的人身上，差点又撞了个人仰马翻。 苏小雪大步上前，正要一脚踩到箱子上宣布主权之时，一道如山一般的人影降临眼前。 “苏小雪，果然有你在的地方就没有安宁。” 顾景贤冷冷的讥笑声从头顶传来。 苏小雪依然一脚踩在箱子上，抱着手臂，问道：“跟你没关系，滚一边儿呆着去。” 顾景贤看她土匪似的，不由地嘴角抽搐几下，差点笑出来。 他不屑的打量着箱子，“我倒要看看，刺史府的表小姐宝贝什么玩意儿。” 话音未落，他伸出手指，猛戳几下苏小雪的肩头。 苏小雪觉察到他的眼色，一边大叫着“就不给你看”，一边双手挥舞，努力地平衡着身体，却仍是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直接往地上一倒。 “哎呀——”她清丽的五官纠结成一团，痛苦的仿佛身体都要散架了。 如铃等人吓一大跳，急忙围住苏小雪。 观音像的事就算不会落在她们头上，表小姐要是受伤了，她们一样没好果子吃。 “我头好疼……”苏小雪大叫着，吸引如铃她们的注意。 顾景贤迅速从殷少侠的手里夺过一个包袱，放进箱子里，用一摞绸缎盖上。 随后，他讥笑着，重重地盖上箱子，“果然守财奴的本性是改不掉的！” 苏小雪被如铃扶起来，一手捂着自己脑门，一手指着顾景贤的脸，“该乱碰我的东西，我跟你拼命！” 她像一头对猎物发动攻击的狮子，冲向顾景贤。 如铃赶紧拉住她，“表小姐，老夫人知道了会伤心的！” 顾景贤不屑一顾，“看紧点这个疯娘们，可别冲撞到老夫人与韦刺史。” 说完，他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苏小雪冲他挥舞拳头，“胆小鬼，有本事吃我一顿老拳！” 顾景贤只留下背影给她们。 苏小雪闹腾的差不多了，骂了句“晦气”，然后指挥如铃等人，“还不赶紧给我抬回去？！” 如铃等人刚见识到苏小雪为了这一箱东西能疯成什么样子，也不敢再劝了，老老实实的抬着箱子，跟她回到慈云堂。 “这是送给您的寿礼。”苏小雪拿出观音像，捧到老夫人面前。 观音像被包裹的很好，其实根本没碎。 老夫人喜笑颜开，“小雪真是有心，我觉得今天能吃下三大碗饭。” “那我现在就去给您做好吃的！” 老夫人点点头。 苏小雪从箱子里拎出装胭脂水粉的包袱，抖开来后，里面却是用芭蕉叶裹好的食材。 第一百六十七章 瞒天过海计 “这是……”老夫人惊讶。 “我买到了食材，藏在装胭脂水粉的包袱里，如此一来，就算有人半路上搞鬼，查我的木箱子，也找不到这些食材。” 老夫人夸赞道：“我们小雪真是聪明。” “有您这样的外祖母，我这个外孙女当然跟着聪明啦？”苏小雪笑嘻嘻的拍马屁。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道异色，脸上依然洋溢着慈爱的笑容，看着苏小雪将食材重新系在裙子里。 苏小雪冲她比划“V”字胜利手势，“外祖母，您就等着寿宴上大快朵颐吧。” “真是个好姑娘。”老夫人爱抚着苏小雪的头发。 苏小雪笑笑，借口取用食材，去小冰室里，将肉类藏在的隐蔽处，然后随便拿了点东西去灶间。 等她给老夫人做好两样药膳点心，一起吃过饭后，又叫如铃把一直放在老夫人屋里的木箱子，搬回自己的厢房里。 “这块料子做裙子一定很漂亮吧？”苏小雪随手摸出一块料子，炫耀似的在如铃面前挥舞。 如铃干笑，“料子掉地上，都蒙上些灰尘了。” “是吗？”苏小雪抖了抖料子。 如铃又道：“穿上这样的料子出去，会给刺史府丢脸的。所以，奴婢劝您还是丢了好。” 苏小雪不以为意，“既然如此，那我也可以把料子卖给不在意的人啊？回收了这笔钱，我还能买点别的好东西呢。” 如铃差点笑出声。 这副掉进钱眼里的愚蠢模样，真是太好笑了。 苏小雪瞄她一眼，将几块料子都丢到她身上，“就你拿去卖了吧，拿到的钱分三成给你当辛苦费。” 三成也不少了，如铃的脸色顿时一变，“多谢表小姐，奴婢这就去。” 她麻溜地跑了。 苏小雪又拿出一包胭脂水粉，摊开在妆台上，假装研究这些东西，其实视线与手都落在箱子里一只包裹上。 解开素色包袱皮，里面是一只盒子。 看方方正正的形状，她猜到里面是什么，会心一笑。 她打开盒子，扒开用棉花与干稻草做成的防护层。 看清楚中间的东西，她的眼睛亮晶晶，仿佛无数星星落进眼底。 “真是手巧……”她小心翼翼的抚过那东西上的花纹，怕稍微用点力就会损坏了它。 她松口气，重新包裹好东西，愉快地挑选胭脂水粉。 睡过午觉起来，苏小雪打算去灶间练习药膳，看见如铃捂着心口，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她揶揄道：“不会是料子没卖出去吧？” “不是。”如铃来不及喘气，压低声音说道：“奴婢刚回来，就听说吉阳县令与表姑爷大吵了一架。” 他俩虽然暗中各有目的，有言语上的不快，但总体上保持着一团和气，居然会在刺史府里吵架，还搞得府邸上上下下都知道的架势？ 苏小雪掩嘴笑，“是不是顾景贤又作死了？” 如铃小声道：“奴婢是觉得吉阳县令不满表姑爷在刺史面前得宠，所以故意找茬吧？” 苏小雪“啧啧”摇头，“顾景贤就是太嚣张了，目中无人，早晚得罪所有人，且看他还有没有今日的风光。” 她整理好衣服，挽起袖口，来到小灶间。 “您不去劝劝？”如铃跟过来，“万一刺史知道，他俩都要被怪罪的。” 苏小雪叹气，“县令可真是惨，喜气洋洋的跑来刺史府，结果闹成这样。” 如铃问道：“您就心疼县令？” “不然呢？”苏小雪仿佛听见一个好笑的问题。 她认真的清理起食材，摆出不想说话的态度。 顾景贤会和县令在刺史府吵起来，必然是有他的目的。 她根本不需要担心。 如铃看话说不下去了，从怀里摸出钱袋子，丢在苏小雪面前，“料子想卖出去还不容易？” 苏小雪点在手里，掂了掂，十分满意，小心翼翼地把钱袋子收在怀中。 如铃嗤笑摇头，难怪脏了的料子也要拿回去呢，这守财如命的样子比府里最低贱的奴婢都不如。 她拿出一把瓜子，坐门口监视苏小雪。 晚上，苏小雪与老夫人去园子里散步，府邸里安安静静，没一点风言风语，好像如铃说的事根本不存在。 迎面，倪姨娘陪着刺史夫人走来。 双方相见，各自行礼。 “就快到老夫人寿辰，家里处处都安排的妥当，但不知道老夫人还需要些什么？”倪姨娘笑吟吟的问道。 这大晚上的，半路遇见了才问起，敷衍的意思表露无疑。 老夫人倒也不生气，“你们看着安排就是了。” 倪姨娘看向刺史夫人，“夫人精心安排，不想老夫人留有遗憾呢。” 这话说的，好像老夫人过完寿辰就要死了，不想在人间留下遗憾。 苏小雪再看老夫人，面色平和淡然。 “不会的。” “那就好。”倪姨娘又看向苏小雪，“表小姐为老夫人准备好贺寿的菜肴了吗？” “准备好了。”苏小雪点头，“这些日子以来，我都有专心练习做菜呢。” 倪姨娘一脸惊喜的“哦”了声，又意味深长的问道：“可有按照我叮嘱的去做？老夫人年纪大，身子金贵，容不得半点差错。” 苏小雪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就算有人检查过食材，就算她用的是赵家的药材，倪姨娘依然打算见缝插针，在她做的饭菜里动手脚？ “您的话，我一直记着呢。”苏小雪挽住老夫人的胳膊，显得无比亲昵，“我一定会让外祖母的寿辰过得高高兴兴，宾主尽欢。” “那就好。”倪姨娘走上前，轻轻地拍几下苏小雪的肩膀，“可得都记住了哦。” 苏小雪点点头。 “我和小雪还有话要说，你们继续逛你们的园子吧。”老夫人脸色如常，但声音透着股冷意。 刺史夫人这时候才开口，“母亲，儿孙们都很敬重您，许许多多夫人小姐们视您为榜样，寿辰之日，您仍会做出表率，对吧？” 老夫人的面色有些僵硬。 刺史夫人微微欠身，与倪姨娘离开。 她们走后，老夫人面露些许倦意，恨声道：“过个寿辰也不让人安逸。” 苏小雪正色问道：“外祖母，家里有多少您信得过的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要一切顺利 转眼到了老夫人寿辰这天，各路人马齐聚刺史府，鞭炮声，说笑声，热闹的快把屋顶给掀翻了。 苏小雪一早给老夫人磕头拜寿，拿到一个大红包之后，安安静静的待在灶间里。 本来倪姨娘有意让她留在花厅，认识与韦家相关的亲朋好友，但是被老夫人一句话给打发了。 “时日尚短，我觉得小雪还没准备好，再过些日子吧，反正都是一家人，不急于一时。” 倪姨娘劝道：“可是消息都传出去了，大伙儿也都想见见您这位宝贝外孙女呢。” 老夫人摆摆手，“早晚都能见到的。” 倪姨娘觉得古怪，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老夫人又道：“小雪第一次为我贺寿，就让孩子专心准备寿礼吧。” “是。”倪姨娘无话可说，在苏小雪出去之时，眼色示意丫鬟婆子盯紧一些。 所以，在苏小雪来到灶间时，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紧盯着自己。 她悠然着处理着食材，倪姨娘根据她给的菜谱，叫人送来最新鲜的蔬菜瓜果。 就算是贵族们能吃的肉类，哪怕一块上好的猪里脊、牛腩，连根毛也没有。 本是高高兴兴过生日的日子，非要来这一出，上年纪的人一旦顺不过气来，后果不堪设想。 苏小雪有模有样的处理食材，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笑声。 几个丫鬟婆子捧着食盒过来，里面装满各种蜜饯和点心，分发给监视苏小雪的人们。 府里的下人们只有在这类时候，才能吃到美味的蜜饯点心。 一见到这些，他们如同抓到猎物的猛兽，一拥而上，争抢着，将这些食物塞进嘴巴里。 苏小雪趁着这闹哄哄的时候，从冰盒里拿出开水白菜用到的火腿、排骨和老母鸡，焯水后，加上干贝一起丢进大锅里，加葱姜片，小火慢煮。 接着，她继续若无其事的将党参、白术和茯苓加水煎煮，然后挑拣出质量最好的芡实、莲子、薏仁等，捣成碎末，再加上去核的红枣、糯米、药汁，一起蒸。 窗外，丫鬟婆子们吃完蜜饯点心，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继续在廊下闲聊。 今天天气不错，大片的云朵飘浮在湛蓝的天空上，所以落在身上的阳光不会令人觉得热，惬意极了。 丫鬟婆子暂时吃饱了，聊了会儿天就开始犯困。 苏小雪看差不多了，从冰盒里拿出一块猪肚，与山药、干荔枝肉、制附片等一起放在一个大碗里，加入两勺高汤，放进蒸锅里。 接着，她拿出一条洗干净的猪大肠，塞入马齿苋，再切成小段，用姜片、料酒腌着。 最后她拿出一块灵芝，洗净后加水煎熬。 灵芝水需要熬制一个半小时，所以苏小雪继续去做口味清淡的药膳。 “进展如何了，表小姐？”一个管事嬷嬷一脸关切的走进来。 “站住。”苏小雪用菜刀指着她的脚。 管事嬷嬷下意识的缩脚，生怕在往前踏出一步就会被剁掉手脚。 她干笑着，搓搓手，“奴婢也是来看看表小姐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苏小雪摇头，“你身上香粉味道太重了，影响我分辨食材的气味，若是我做的不好吃，定叫人剁了你。” 管事嬷嬷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再往前迈出一步，只能踮起脚尖，盯着冒着热气的锅看，“您在做什么？怎么用到这么多锅啊，而且好香……” 怎么感觉药味里，混杂着肉香？ 苏小雪冷冷的瞥来一眼，“外祖母都还不知道呢，你就想知道？” 管事嬷嬷讪笑。 菜刀在苏小雪手里快速旋转，有厉风扫来，她赶紧往后退，“那就不打扰您了。” 她走几步，又放心不下，随手抓住一个粗使丫鬟，“去灶间看看苏小雪到底在做什么。” 丫鬟不敢有异议，跑去灶间，脚还没跨过门槛，只听“砰”的一声。 她低头一看，差点尿裤子。 一把细长的菜刀直挺挺地插在门槛上，如果她刚才走快了一步，这把刀必然插进她的腿脚里。 丫鬟吓得一身冷汗，踉跄后退，“表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哎呀，不好意思。”苏小雪一脸歉意，上前拔起菜刀，“我剁菜用力过度了。” 丫鬟想看看锅里的东西，苏小雪身体一挡，“有事吗？” “没，没……奴婢是路过的。”丫鬟落荒而逃，生怕表小姐一个手抖，菜刀真落在自己身上。 管事嬷嬷一看丫鬟跑了，骂了句“不中用”，准备再找个人去看看时，忽然不远处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扬起的尘烟直冲云霄，地面都抖了三抖。 她吓得面色发白，问道：“出什么事了？” 灰尘飘散开，四周一下子变得雾蒙蒙，还有一个火药味钻入鼻子里，刺激得脑壳发疼。 苏小雪听见爆炸声，还有闹哄哄的声音，但是不为所动，有条不紊的将腌好的猪大肠，用番椒、木耳，加各种调料爆炒。 很快，一道香喷喷的爆炒猪大肠出锅了。 “好香啊。” 她刚把猪大肠装进温碗里，一道人影落在眼前。 “尝尝看？”苏小雪笑眯眯的举起锅里剩下的。 顾景贤拿起一块猪大肠，丢进嘴巴里。 少放油和重口味调料，加上马齿苋，口味清淡一点，也不腻人，非常适合老夫人这种上了年纪又贪嘴想吃重口味食物的。 顾景贤点头，“我想老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这么了解老夫人的口味啊？”苏小雪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顾景贤一把抱住她，缠绵又深情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很快加重了几分力道，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给吞下去。 不过几天没见，斯文君子变得像头恶狼。 苏小雪趁着一次喘息，坏坏地咬一下顾景贤的嘴唇。 “嘴巴都要肿了。”她抱怨道，但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顾景贤轻柔地揉着她的嘴唇，“我有办法消肿，你要不要试一试？” 苏小雪的手在他后背上不老实的抓几下，“外面有人盯着呢。” 顾景贤不屑的轻哼，在她鼻尖上轻吻一下，“我搞出来的爆炸，没那么快缓过神。” 第一百六十九章 烽火戏诸侯 苏小雪看看灰蒙蒙的外面，又看看淡淡笑的顾景贤。 搞得跟核爆现场似的，这么大阵仗！ “你胆子可真大。”苏小雪惊叹道。 顾景贤耸肩，“不然你怎么安心做饭？” 苏小雪“噗嗤”笑出声，怎么有种烽火戏诸侯的味儿呢？ 她嘟嘟嘴，“上回有人闯进刺史书房，韦刺史找人假扮成你的手下诬陷你，忘啦？” “所以，这算是对这件事的一点报复。” 瞧着他狡猾的笑容，苏小雪捏捏他的脸，“收拾干净了吗？” 顾景贤点头，“今夜为老夫人准备了烟火，但是储存不当，故而造成爆炸。” 苏小雪安心的拍拍胸口，“那就好。” 顾景贤往锅里看，“在做什么？” 苏小雪递给他一杯果蔬汁，“肯定少不了你的。” 顾景贤喝完清甜的果蔬汁，从怀里摸出一只锦囊，“那我现在投一份钱到你的店里，还来得及吗？” 苏小雪不在乎挑挑眉，“这点钱就够啦？” “不够么……”顾景贤靠近一步，“加上我这个人呢？” 苏小雪“切”一声，转过身，“你本来就是我的啊？” 话音未落，她的腰身被环住。 苏小雪扭动几下肩膀，“碍着我做菜了！” “我是你的人，可不得死死的粘着你？”顾景贤说得理所当然，手调整了位置，更方便苏小雪切菜炒菜。 苏小雪甜甜的一笑。 “不用去人前露脸吗？” 顾景贤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想与你多待一会儿。” 趁着宝贵的机会，她一边继续做菜，一边问起这几日的情况。 顾景贤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那日刺探书房，由殷少侠带人去，确实误中了韦刺史的陷阱，但在其他人赶来之前，他们已经悄然撤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韦刺史气不过，便叫人假扮小贼，诬陷他。 再之后，书房的防备明显比以前更加森严，他再没找到机会刺探。 至于她忽然成了老夫人的外孙女，韦刺史打的什么算盘，他们都清楚。 “可是，老夫人寿宴之后，我岂不是回不去芦山村了？”苏小雪一阵心痛，狠狠地剁开一颗小白菜。 顾景贤看着那颗可怜的小白菜，“舍不得你田地里的宝贝和杂货店？” “当然，那可是价值万金呢！”苏小雪一脸伤心。 顾景贤皱起眉头，“居然不是舍不得我？” 苏小雪转过身，揉捏他的脸，“因为你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啊？” 顾景贤失笑，亲了下她的嘴唇，“我派人去收集证据，尽快证明你并非老夫人的外孙女。” 苏小雪叹口气，对于一位上年纪的老人来说，这个消息打击不小，但是她更想去过自己的生活，何况她也不能冒充人家身份。 外面依然闹哄哄的，唯有灶间里一片安宁。 “幸好我不是韦刺史的外甥女。”苏小雪玩笑道：“不然，咱俩成死敌了可怎么办？” 顾景贤注视着她的侧脸，“才不会呢。” “哦？” “我们都会秉持着自己的真心。”顾景贤十分肯定的说道。 苏小雪勾了勾唇角，“是啊。” 她才不会为了荣华富贵，为虎作伥呢。 顾景贤的手牢牢地将心爱的女人锁在怀中，细嗅着发丝上的清香。 苏小雪觉得有顾景贤在身边，自己更有干劲，十分耐心的处理着高汤。 直到外面的声响小下去一些，后窗上响起轻轻地敲打声。 “等着吃饭吧。”苏小雪笑眯眯。 顾景贤依依不舍的抱着她晃几下，“舍不得离开你怎么办，一小会儿都不行。” 苏小雪觉得他跟个小奶狗似的，笑得合不拢嘴，“等到回芦山村……”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发觉顾景贤又在引诱她说出羞羞的话。 “哼！”她用肩膀一顶顾景贤的下巴，“快去干活，不然没饭吃！” “是，顾夫人！”顾景贤恭恭敬敬的作揖，然后翻后窗离开。 苏小雪抚了抚胸口，趁着闹剧彻底平息，丫鬟婆子们回来之前，将洗净的猪心放入灵芝汤里，再加葱姜与花椒炖煮。 然后，她揭开锅盖，用筷子在猪肚上轻松地戳出洞来，便拿出来，稍微凉一些，迅速切片。 猪心也差不多卤好了，她同样切片。 外面响起隐约的说话声，丫鬟婆子们都没见过那么惊天的爆炸，这会儿都没缓过来。 老夫人指派的婆子拉着她们说话，吩咐她们等下开席的时候要做的事。 在发生闹剧之后，只有按计划开席，才能让人们尽快从惊惶不安中缓过来。 苏小雪估摸着快开席，从竹篓最底下拿出一个包裹，拿出八宝盒，先后用清水、热水清洗过后，将每样药膳放进格子里。 她舀了一锅高汤出来，将切好的小白菜煮到七成熟，捞出，过凉水，放在八宝盒中间的格子里，再浇上一勺滚烫的高汤。 白菜缓缓展开，在清亮澄净的高汤里犹如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她再在白菜心里，放上一颗枸杞子。 “大功告成！” 她一边走出灶间，一边舒坦的伸了个懒腰。 “表小姐，您一直在这里？！”一个丫鬟惊叫道。 其他人纷纷看来，无不惊愕的瞪大眼睛。 “不是说表小姐跟着一起跑出来，到安全的地方待着了吗？” 苏小雪瞟眼人群里的一个婆子，笑道：“我看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不想耽误了给外祖母做饭。” “您没事吧？”丫鬟跑上来，但分明是往灶间里看的。 她注意到桌子上的瓷器，里头装着四样颜色素雅，想来口味也十分清淡的菜肴。 没有荤菜。 她暗暗松口气。 这时，一个精心打扮过的丫鬟跑过来，“要开席了，表小姐这边快上菜吧。” 苏小雪点点头，“那口大锅里的果蔬汁，还有笼屉里的八宝饭里是给宾客的，你们分装一下，那只陶瓷宝盒单独给外祖母。” “是！”丫鬟招呼一起来的，分装食物。 苏小雪不太放心，整理过仪容后，跟随在丫鬟身后，来到举办寿宴的园子。 大草地上，宾客相谈正欢，欢快悠扬的丝竹之声缭绕不停，烟火爆炸的阴霾已然散去。 “小雪，你来啦，给老夫人做了什么好吃的？”倪姨娘拦住她们的去路，问也不问就揭开了大食盒。 第一百七十章 药膳是个好东西 苏小雪也没阻止的，大大方方的给她看。 入眼的是只四个格子的宝盒，围绕在中间一朵漂亮的“莲花”外的三个格子之间，是惟妙惟肖的仙鹤、海浪、山岳图案，寓意不错。 “看来，这个盒子是特别做的？”倪姨娘轻抚过花纹。 苏小雪点头，“第一次为外祖母贺寿，要拿出自己满满的心意，是不是？” “可是，我怎么没听人说你订做了这么个东西？”倪姨娘狐疑的打量着苏小雪，修剪精细的指甲敲打着瓷器表面。 奈何周围太嘈杂，她根本听不出下面是不是中空的。 苏小雪假装诧异，“我去过几次陶器店，就是为了这个呀，倪姨娘不知道吗？” 倪姨娘噎住，若说知道，岂不是承认一直在暗中监视苏小雪？ 她讪笑两声，到底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心里头不甘心，就怕苏小雪背后捣鬼。 去年寿辰，老夫人大发脾气后，心口一直疼，卧床休养好些时日。 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决不能让老夫人再动气，否则眨眼间一命呜呼都有可能。 老夫人在娘家是千娇万宠的嫡女，出嫁时娘家怕她受夫家欺负，给了极为丰厚的嫁妆。 之后，夫君疼爱她，什么宝贝都给她搜罗来。 听闻老夫人自己的库房里，金山银山数不清。 可就是作用如此多财富的老夫人，却一个子儿都舍不得给夫人。 要知道夫人娘家在京里，依附宰辅，掌握权势可是要花不少钱的。 这也是为了韦家的将来好，谁知道老夫人如此糊涂。 她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暗中谋害了老夫人的性命，哪知这老东西命硬的很，这几年下来硬是坚挺着。 倪姨娘心头一阵烦躁，差点抓起食盒就往地上摔。 “饭菜要冷了。”苏小雪按住食盒，微笑着注视着她。 倪姨娘一个激灵，下示意的松手。 苏小雪示意丫鬟把宝盒送到老夫人的桌子上。 草地上摆放着不少矮桌，与韦家关系亲近的都坐在这里，其他宾客则被安置在花厅里。 老夫人一个人坐在主桌，韦刺史与夫人桌子在她左下手，有大概一米多的距离，在老夫人身后站着而几个服侍的丫鬟婆子，也都是信得过的人。 所以宝盒摆在老夫人面前时，苏小雪像只小狐狸，冲她神秘的一笑。 老夫人看看宝盒，做工不错，上面的花纹也很漂亮，当中一朵白菜做的莲花，着实惊艳，再看周围三个格子里，八宝饭、韭菜炒核桃仁和佛手蒸蛋，再来一壶果蔬汁，就没了。 “这……”她闻到淡淡的又好闻的中药香，想到苏小雪提醒过自己不要只看表面，所以按下心头的不满，望着苏小雪。 苏小雪瞟一眼周围，手指按在仙鹤图案上，稍微用力往旁边一转。 老夫人眼睛一亮，原来这三幅图案是一层盖子，遮掩了下方的玄机。 爆炸猪大肠，猪肚片，卤猪心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雪……”老夫人感动的快要落泪。 苏小雪笑道：“考虑到您的身体，所以添加药材的同时，口味也做的比较清淡，希望您喜欢。” 老夫人拿起筷子分别尝了一口，最后喝了一口开水白菜的汤，满足的眯起眼睛。 “老夫人喜欢吗？”苏小雪问道。 老夫人点头，“很好吃。” 比她之前吃过的用重油重酱料炒出来的猪下水更美味。 “老夫人，小雪做给您的菜如何，满意吗？”倪姨娘走过来。 苏小雪迅速旋转盖子，三样猪下水都掩藏在图案之下。 她与老夫人对视一眼，狡猾的一笑。 倪姨娘走到桌前，扫一圈。 老夫人的桌子上，摆放着美味的各种荤菜，但都没有新意，而且在众多宾客面前，她也不能尽情的大快朵颐，只能每样都尝一小口。 虽说寿星最大，可在各种规矩的束缚下，比在火上烤还煎熬。 倪姨娘看不出花样，只能看向顾景贤那边，“趁着亲朋好友们都在，表小姐与表姑爷来给外祖母磕头拜寿吧。” “一会儿再说，刚才汤汁掉在我裙子上，我要去换一件。”老夫人示意丫鬟扶起自己，去后面的楼阁里换身衣服。 倪姨娘撇撇嘴，招呼苏小雪在顾景贤身边坐，“你们小两口准备准备，等会儿给外祖母贺寿，顺便让大家都认识你们。” 苏小雪恶狠狠的瞪一眼顾景贤。 顾景贤不屑的冷哼，转开视线。 倪姨娘视若无睹，按着苏小雪的肩膀，让她坐在顾景贤旁边的位置上，还想趁着她不注意，把她人往顾景贤身上推。 好在苏小雪一直有防范，她不仅没推动，自己差点摔个跟头。 “晦气。”倪姨娘低声骂了一句，给县令递个眼色，抬脚就走。 县令脸上堆着假笑，与苏小雪说话。 苏小雪敷衍的回答着，看向四周的宾客。 给他们的三样饭菜和果蔬汁，与老夫人是一样的。 量都并不多，三两口就吃完了。 在诸多山珍海味中，这几样的食材着实不起眼，但清新的配色，加上和老夫人的菜是同时上的，听闻老夫人新认的外孙女有给老夫人准备药膳，所以纷纷先吃了这些。 食物下肚，他们只觉得意犹未尽，而且面对油腻的山珍海味，他们忽然都有了食欲。 “是怎么做的”，这个问题在人群中散开。 倪姨娘趁机招呼上苏小雪，“就让我们的表……” 苏小雪主动起身，打断倪姨娘，“菜是我做的，我姓苏。” 倪姨娘轻咳一声，示意苏小雪将自己的身份介绍完整。 苏小雪不搭理她，“果蔬汁是用胡萝卜、苹果和黄瓜榨成汁，加入神曲、麦芽研成的粉末，口味清甜，有健脾开胃之效……” 她站在场地中央，清脆婉转的嗓音如黄鹂鸟一样，不慌不忙地介绍着。 除了果蔬汁，其他三样味道都清淡，开胃又养胃，最适合这样的大酒席时吃了。 众人听了，纷纷赞赏苏小雪很有心思，难怪一向今日暴躁的会杀人的老夫人都开开心心的呢。 有人问道：“看你小小年纪，居然懂得这么多药膳食疗的法子，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拜师吉阳赵家药材铺的少东家，赵暄阳，学到不少知识，打算着将来开一家药膳店，造福乡邻呢。”苏小雪趁机做广告。 有人猛然想起什么，“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吉阳举行厨艺比试时，拔得头筹的那个苏姑娘！大伙儿可都等着你的药膳店开张呢！” “等我回去……” “诶！”倪姨娘感觉不对劲，急忙抓住苏小雪的手，笑着大声说道：“怕是要让大家失望了，因为苏小雪是我们老夫人的……” “贵客。”一个洪亮又沉稳的声音及时接住倪姨娘的话。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什么都知道 老夫人换了衣衫，缓缓走过来。 苏小雪感觉她身上有股天生的霸气，震得倪姨娘这样的鼠辈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老夫人来到苏小雪身边，恢复慈祥的笑容，拉起苏小雪的手，“我与小雪是忘年交，相见恨晚啊！我待她如亲孙女一般，真是恨不得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宾客们面面相觑，不是说她是老夫人的外孙女吗？ 怎么这会儿从老夫人嘴巴里说出来，像俩人没有亲缘关系似的？ 韦刺史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本想拿捏住苏小雪，以此要挟顾景贤，可没想到破坏自己大计的居然是亲娘？！ 刺史夫人给倪姨娘一记阴狠的眼神。 倪姨娘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问道：“可是，老夫人……小雪是您的……” 她又看眼刺史夫人，更大声的说道：“您的外孙女啊！” 宾客们差点点头，急吼吼的等着答案。 老夫人笑着摇摇头，凝望着苏小雪的眼眸里依然是长辈对晚辈的宠爱，“我日日夜夜盼着能找回外孙女，以至于一时糊涂，因为小雪与我女儿容貌相似就认定她是我的外孙女。” 倪姨娘猛点头，“容貌，年纪什么的都可以证明她是啊……” “不，她不是。”老夫人十分肯定的说道，眼中透出遗憾，“我知道，她绝对不可能是的。” “您何以如此笃定？”韦刺史都受不了了。 老夫人看看四周，来到韦刺史两口子面前，“我本不想说，但现在不得不说了……你妹妹年幼时得过一场大病，虽然好了，但是大夫说她无法生育自己的孩子。” 韦刺史等人一怔。 老夫人哀叹，“我寻了不少大夫，都无药可医……我怕说出去，你妹妹会被人嗤笑，也无人会迎娶你妹妹，所以一直死死瞒着。事已至此，不得不说出来了。” 韦刺史差点吐血，看看宾客们，又盯住老夫人，压低声音道：“既然你们如此投缘，就当她是您的亲外孙女又能如何？” “我本来也想装傻，就当小雪是我的亲外孙女，可是我终究是骗不了自己。” 老夫人摇头，眼中闪烁着泪光。 “韦家的血脉不能乱了，与我们毫无血缘，终究是不能成为韦家人的。” 她无比惋惜的看向苏小雪，揉了揉她的手。 “不过，我们还可以做忘年交的，是不是，小雪？” 老夫人的眼神是那样的真挚，苏小雪顺势应道：“是的，老夫人。” 老夫人抱住她，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我知道，他们都想利用你。”她轻轻地在苏小雪的耳边说道：“我不想看你深陷在漩涡里。” 苏小雪的眼眶湿润了，不由地抱紧老夫人。 老夫人又道：“等你的药膳店开张，一定要请我去。” “我一定会的。”苏小雪认真答应。 老夫人笑得开心，松开苏小雪，对宾客们说道：“我看大家都喜欢小雪做的药膳，记得到时候要去捧场。” 宾客们连声答应。 老夫人对苏小雪点点头，“去吧。” 苏小雪福了福身，离开园子时瞄了一圈周围。 大家的视线都在她的身上，这广告效果真是满满！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展开图纸，仔细打算她的药膳店了！ 苏小雪一边盘算着，一边回到慈云堂。 她仰望着湛蓝色的天空，揉了揉眼睛，觉得像做梦。 不久之前，她和顾景贤还在头痛怎么回芦山村，没想到解开这个局面的居然是老夫人。 苏小雪轻松的吐口气，回到厢房收拾东西。 老夫人的寿宴结束，闹剧也完了，她想要的效果也达成了，该回芦山村了。 “苏姑娘，这是老夫人送给您的。”管事嬷嬷走过来，身后的丫鬟抬着两口箱子。 “这是……” 管事嬷嬷示意丫鬟打开箱子，里面是一盒金元宝，几批布料，州城最流行的胭脂水粉与花露，还有些精巧的瓷器摆设，一只用金子打造的算盘。 除开这些，全都是药材，质量上乘，价值不菲。 管事嬷嬷笑道：“老夫人感谢您的用心，送给您的礼物，祝愿您的药膳店可以早日开张。” “这也太贵重了……” “您应得的，就收下吧。”管事嬷嬷拍拍她的手，“反正东西就在这了，您不拿走，就一直放在这里，等到您回来拿。” 苏小雪可不太想再回到刺史府这个狼窝，除非知道法华经的下落。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万分感谢老夫人。” 管事嬷嬷看她床上的包袱，“马车也准备好了，您早些回芦山村，也好早些准备。” 苏小雪微微惊讶。 管事嬷嬷意味深长的注视着她，“老夫人什么都知道。” 苏小雪一怔，继而微笑道：“麻烦嬷嬷代我谢过老夫人。” “我会的。” 管事嬷嬷直接送苏小雪坐上马车，由护院和会武功的车夫护送。 马车轻快地跑出刺史府，苏小雪回头看了一眼，愉快地伸了个懒腰。 只是可怜了顾景贤，还要面对那么些纠缠纷扰。 苏小雪摸摸下巴，那就用一顿美味的药膳宴来犒劳他的辛苦吧。 一天半的奔波后，苏小雪在细雨蒙蒙的上午回到芦山村。 远远的，她看见杂货店开着门，有人进出，不由地扬起唇角，现在她恨不得赶紧把婉婉搂进怀里，好好的亲一亲她的乖乖女儿。 马车终于在门口停下，苏小雪等不及车夫放好脚凳，直接从车上跳下来，冲进门里，“婉婉，方婆婆，我回来啦！” “小雪！”方婆婆的笑声从屋里传来。 还没见到她人影，苏小雪先注意到三个县衙丫鬟打扮的少女，全都苦兮兮的，一个在打扫鸡圈，一个在整理货架，还有个在和客人介绍货物。 看到她回来，三个丫鬟缩着肩膀，规规矩矩的向她问好。 苏小雪乐了。 本该在杂货店里搞事的三个人，居然乖顺的像小白兔？ 苏小雪快步走进屋里，一个娇小的人影扑过来。 她都没看清楚，直接一把抱起，旋转一圈，“我的好婉婉，娘亲想死你啦！” 婉婉在她脸上亲亲，“婉婉也想娘亲。” 方婆子笑着走过来，看眼外面，“这么快就回来了，一切顺利吧？” 苏小雪刚要作答，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敲打声。 “老板，滚出来！” 苏小雪精神一振，刚回来就搞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劣质商品！ 苏小雪给婉婉手里塞个玩具，和方婆子一起来到院子里。 砸门的是个面相凶恶的妇人，大约四五十岁，看着有些面生。 妇人看到她们，气势汹汹的大步冲到她们面前，举起手里的东西，“你们要害死人吗？！” 其他顾客好奇又小心的围拢过来。 苏小雪定睛一看，是一个被切成两半的小瓮，店里有这样包装的酱料售卖。 瓮内侧，酱料已经被倒干净了，但一团棉絮一般的灰绿色霉菌格外显眼。 “天呐——”顾客们发出惊叹。 霉菌的一侧沾着些酱料，看起来像是因为酱料有问题，导致发霉。 妇人指着苏小雪的脸，叫道：“要不是我们两口子打架，一菜刀切碎了瓮，这酱料就要吃下肚，明年今天就是我们的忌日了！” 一些顾客纷纷放下手里的食物，纷纷看向苏小雪，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小雪接过小瓮，仔细观察一圈，看起来很像是从酱料里长出来的。 但小瓮是清洗过，并开水烫过，擦拭干净，酱料经过严格发酵，能够保存较长时间，加上分量小，在它变质之前发霉，几乎没有可能。 妇人骂道：“我就知道你苏小雪没好心，先给乡亲们一些甜枣，然后拿破烂东西高价卖给我们，敷衍我们……” 苏小雪打断她，“在调查清楚之前，你的话对我们是污蔑诽谤，我会向你索要一大笔补偿。” 妇人不是吃素的，抱着手臂冷笑，“少吓唬人，明明是你解释不清楚，就想恐吓我！” 她往人群里一站，颇有自己能代表所有人意见的架势。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咱们把所有酱料都打开看看，是不是已经有发霉的了！” 顾客们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村头的李大娘劝道：“一样样的看过，确定没问题了，大伙儿也好放心，不耽误你做生意。”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妇人狡诈的一笑，撸起袖子要动手，“我亲自来。” 苏小雪伸手挡住，“等一下！” 妇人道：“你不会是不敢吧？” 苏小雪很清楚她的算盘—— 那些酱料一旦打开封盖，有些讲究的顾客是不会买的。 而且看妇人的架势，极有可能借着检查，砸碎小瓮，让她亏一笔钱。 虽然她从刺史府挣来不少钱，可也不想遂了坏人心愿，浪费好好的粮食。 苏小雪问道：“你何时从我们店里买的？” “也就三天前，当时有人和我一起来。”妇人向顾客里几个人挥手示意。 那几个人点头，证明她三天前确实来过杂货店买东西。 苏小雪翻过小瓮，仔细观察底部，接着交给方婆子过目。 方婆子笑了，把小瓮举到妇人面前，“这不是我家的东西。” 妇人脸色微微一变，“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想认账吗？” 苏小雪摇摇头，“且不说我们家的东西都经过严格把关，伪劣变质的货品不太可能出现在相亲们面前。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我们一定会承认并严肃处理的。但是……” 她加重语气，指尖点着小瓮的底部，示意大家都看仔细些。 “为了及时处理放置时间长的食物，我会在器皿的底部烫一行小字，标明它们制作出来的日期，到一定的时间没有卖出去，会收起来，我们自己尽快吃掉，或者扔掉。” 妇人和顾客们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看来看去，什么都没有。 苏小雪随手拿起货架上的两只小瓮，将底部展示给他们看。 底部有芝麻粒大的一行字，很小，但还算清晰。 泰安二十年七月二十七。 妇人撇撇嘴，强硬的说道：“肯定是你们漏印了一个！” 苏小雪微笑道：“大伙儿可以检查所有小瓮，看看有没有漏印的。” 妇人不服气的冲上来，抓起一个小瓮。 苏小雪提醒道：“轻拿轻放，如果有损坏，需要照价赔偿。” “你！”妇人恶狠狠的瞪着她。 苏小雪脸上绽开灿烂笑容，“有什么问题吗？” 妇人噎住，拿起几个小瓮时，看起来气势汹汹，但格外小心，生怕给苏小雪讹上了。 连翻好几个，都印了日子。 她不信邪，这么多瓶瓶罐罐，怎么可能没有疏漏？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抓起最后一只小瓮，满怀期待的看向底部。 现实狠狠地给她一记耳光。 小小的一行字，谁能注意得到？ 她以为来一趟杂货店买东西，有人证，就能顺利的栽赃陷害，哪知道小丫头片子竟有如此巧心思？ 其他顾客跟着检查完，看向妇人的眼神变得微妙。 “该不会是看杂货店生意好，想来讹钱吧？”有人小声说道。 妇人那股嚣张的气焰顿时偃旗息鼓，浑身跟针扎似的难受，还要想着怎么能让自己不那么丢人。 苏小雪看她脸色发红窘迫，将发霉的小瓮塞回她手里，“是不是买了其他家的酱料，记混了？快仔细想想，找店家算账去吧。” “是，是吧……”妇人见有台阶下，麻溜地跑了。 “误会解开了，大家放心购买！”苏小雪拍拍自己的心口，露出诚意满满的笑容，“方氏杂货店，品质保证！” 很快，说笑声又在杂货店里响起。 方婆子小声问道：“就这么放过那个女人？” 苏小雪摇摇头，“这不是顺便给了我们一次宣传的机会？” 大伙儿爱说八卦，今天的事不用一个时辰，邻村都能知道了。 “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方氏杂货店卖的都是好东西。”她耸耸肩，“所以，这回暂且饶过她。而且我刚回来，事情那么多，不如多一事少一事。” “说不定气不过，回来寻仇。” “那就真的是蠢到把自己扔进大牢里。”苏小雪拉住方婆子的手，问道：“我不在这几天，有人来店里捣乱吗？” 方婆子摇头，“你刚走两天，正巧村里最有钱的姓楚的那家儿子娶妻，我去吃酒，顺便在大伙儿面前舞大刀，耍得他们都惊呆了，耍得鼠辈们不敢从臭水沟里冒头。” 想象着方婆子身形矫健的耍大刀的模样，苏小雪乐得合不拢嘴，“所以，县衙的三个丫鬟也被您吓着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解决人手问题 方婆子挑了挑眉。 苏小雪拍拍胸口，又急忙去田里转悠一圈。 方婆子道：“少东家每隔一天来一趟，很仔细的打理你的宝贝呢。” 雀花藤的长势不错，叶子油亮，代表根部的情况喜人。 苏小雪捧起一片枝叶，贴在脸上深吸一口，满心欢喜。 方婆子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顾公子呢？” “虽然出了点波折，不过一切都还算顺利，”苏小雪望着绿油油的雀花藤，宝贝似的轻抚着，“他也好，需要多留几天。老夫人不忍我在那里受苦，送我提前回来。” 方婆子叹道：“看来其中有很多故事呢。” 苏小雪笑得轻快，“以后慢慢说给您听。” 她亲密的挽住方婆子的胳膊，两人往杂货店走去。 “蔡三娘怎样了？” “伤势好转，能自己起来走动会儿了。” 苏小雪点点头，“等顾景贤回来，找人帮忙给她易容，方便留在咱们这里。” 方婆子对她眨眨眼，“我就会，交给我来办。” 苏小雪笑着伸懒腰，“这么说来，我唯一需要操心的事，就是早日让药膳店开张？” 方婆子拍拍她的肩膀，“可不是？我等着跟你吃香喝辣呢。” “我一定好好孝敬干娘您呢！”苏小雪亲密的在方婆子的肩膀上蹭蹭。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杂货店。 苏小雪闲不住，先从老夫人给的东西里，挑出一些价格适当的收拾和药材，送给夏婶子等要好的乡邻，回来后迅速了解这些天杂货店的情况后，对货物做出调整，然后去田地里整理。 赵暄阳来了，不过脸色有点难看，就算是面对郁郁葱葱的雀花藤，也没好转。 苏小雪偷看麦冬。 麦冬摇头，打手势噤声。 苏小雪便没有多问，转而提起雀花藤接下来的养护问题。 临近傍晚，她开始做饭。 方婆子和婉婉好些天没吃到她做的饭菜，闻到香味就直喊肚子饿。 苏小雪做了一大桌子饭菜，招呼三个丫鬟也来吃。 丫鬟们受宠若惊，怯怯的不敢上前。 “来吧，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们了。”苏小雪白天看到她们做事还挺认真勤快，就算方婆子没看着，也没摸鱼耍滑。 她有点小想法，打算试试看。 丫鬟们见她和善，规规矩矩的在空位上落座。 “来，别客气。”苏小雪热情的给丫鬟一人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尽情吃。” 饭桌上的气氛最轻松快乐，丫鬟渐渐放下拘谨，吃着美味的饭菜，一脸满足。 吃到七八分饱，苏小雪随口一般问起丫鬟们的名字与家乡来历。 前县令夫人分别给她们取名叫若珠，若梅和若月，她们五六岁大的时候被家人卖给县令夫人娘家，早就忘了家乡和爹娘是谁。 随着县令夫人出嫁，她们跟随来伺候，但是在县令夫人给县令戴上大绿帽之后，她们这些娘家来的人日子更不好过。 他们全都被指派去做粗重的活，遭受非人的折磨，只比县令执意要打死的芝麻好一点。 这次她们被派到杂货店监视，也是战战兢兢，既怕县令怪罪她们做不好事，又怕方婆子一个不高兴，耍大刀削了她们。 在这样黑暗的日子里，苏小雪做的一顿饭，是她们这辈子吃到过最美味的。 她给她们的关怀，仿佛观世音菩萨终于眷顾了自己。 苏小雪微笑道：“县衙那边有给你们工钱吗？” 丫鬟们摇摇头。 若珠带着哭腔说道：“不打死我们已经是万幸了，哪还可能给我们一个铜板……” 若梅点头，“说我们签了卖身契，卖命做事是应该的，被打死也不该有怨言。” 苏小雪同情的怕拍两人的肩膀，“在我们杂货店做事，哪有不给工钱的道理？” 她给方婆子使个眼色。 方婆子道：“每个人每月三百钱吧，做的好另有奖赏。” 苏小雪眯眼笑，“如何？” 三百钱对于没拿过正经工钱的若珠等人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当即点头答应。 苏小雪鼓励道：“加油吧，大家一起干活一起发大财！” 钱对于人的吸引力永远是那么强烈，若珠等人猛点头。 苏小雪示意，“继续吃饭吧！” 现在就掏心掏肺的对她们三个人，当自己人看待，太危险了，苏小雪决定考察一段时间。 如果顺利的话，杂货店与药膳店的人手就不用愁了！ 第二天清早，苏小雪趁着店里来顾客之前，给田里浇水施肥除草，阿黄和芝麻欢快地跟随在她身边，但是它们十分懂事，避开雀花藤，防止踩坏。 “一会儿煮好吃的给你们。”她收拾完，揉揉阿黄，抱着芝麻，蹦蹦跳跳地往杂货店走。 她打算吃过早饭就去找村长，商量在杂货店旁边买一块地的事情。 “苏小雪！” 一个尖利的叫喊声扎进苏小雪的耳朵里，几乎要划破她的耳膜。 苏小雪皱起眉头，看到一个人影飞扑过来，直接坐在杂货店门口，捶打着胸口，痛哭流涕。 这鬼哭狼嚎的，不是顾王氏又能是谁？ 苏小雪冷声问道：“您大清早的来别人家门口哭嚎，是家里死人了吗？” 顾王氏差点被这句话气得噎死。 她强按住火气，一手胡乱地摸着脸上的泪水，一手指着苏小雪的脸，“你个死乌鸦嘴，怎么这么毒！” 苏小雪耸耸肩，阴阳怪气的说道：“您这架势就很像啊？若珠，你们快把这个老婆子请走，再在门口撒盐，去去晦气。” 若珠和若梅忙不迭地上前，一左一右抓起顾王氏的胳膊。 顾王氏跟八爪鱼似的，疯狂挥舞扭动双手双脚，一巴掌抽在若珠脸上，又用指甲在若梅脸上划下三道血痕。 若珠和若梅被吓得退开。 方婆子干脆的操起一把镰刀，气汹汹的走过来，“闹什么闹，还不赶紧滚！” 顾王氏直接昂起下巴，伸长脖子对着方婆子的镰刀，“你来啊，你来砍我脖子啊！” 方婆子作势要砍，谁知顾王氏真的躲都不躲。 苏小雪看出顾王氏今天是要闹一场大的，冷声喝问：“您到底想怎么样？” “你还有脸我问怎么样？”顾王氏尖叫道：“我是老爷子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这个做儿媳妇的，就该给我养老！”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死赖着不走 苏小雪翻白眼，“您年纪也不大，记性这么差？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你死活与我何干？” “什么断绝关系？” 顾王氏直接翻脸不认，耍泼耍赖起来。 “是你勾三搭四，水性杨花，败坏了我们顾家的名声！现在我给你认错赎罪的机会，你怎么还不识相了？要全村人都知道你苏小雪不仅死性不改，还要当不孝子孙吗！” “我好心好意给你脸面，你可别不识好歹！还不赶紧把我扶起来，扶进屋子里，好茶好水，好衣服好首饰送上？” “把我伺候好了，伺候舒服了，我给你说好话，救一救你那破烂名声！苏小雪，你可别把我这好心当驴肝肺，让你和顾景贤都成了全天下唾骂的狗男女！” 顾王氏的嗓门大，很快吸引了早起出门的村民来看。 村长也来了，一瞧见苏小雪，面色纠结，头疼的猛拍自己的脑门。 苏小雪环顾一圈，居然没找到顾方泽两口子。 想来也是，先放老娘在这里撒泼闹事。 等到事儿成了，坐享其成便可？ 她走过去，一把抓住村长的胳膊，往顾王氏面前带，“村长，当日您见证我与顾王氏断绝关系。今日，顾王氏在我家门前撒泼，还请您做主。” 村长艰难的开口，“是……” 苏小雪发觉不对，问道：“村长，可有不妥之处？” 村长干咳两声，叹道：“小雪啊，和气为贵，一家人不至于闹得那么难看。” “我们断绝关系了，可不是一家人。”苏小雪嫌弃的掸掸自己的衣袖，“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来攀关系，讹银子。” 她的话说得很难听了，然而顾王氏与村长都没听进去。 顾王氏唉声叹气，仿佛自己是个大发慈悲的活菩萨，偏遇上苏小雪这个乱咬好人的疯狗。 村长劝道：“小雪，你不单为自己，也要为婉婉着想啊！婉婉有个名声不好的娘亲，将来婚嫁都不顺遂，正经人家谁会要你这样的亲家？” 顾王氏一直支棱着耳朵，听村长这么一说，忙接话道：“可不是？难道你苏小雪要看自家女儿要么嫁不出去，要么只能嫁三教九流之人？真是狠心啊！” 周围响起议论叹气声，显然是觉得村长和顾王氏说得没错。 “小雪，好歹也是一家人，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呢？不如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所谓家和万事兴呢！” “对啊，将来十里八乡都会夸赞你孝顺和善，你的生意才会更好！” “村长，到底怎么回事？”苏小雪紧盯着村长的眼睛。 仿佛一把刀扎进眼里，村长浑身一颤，不自在地搓搓手。 苏小雪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更严肃的说道：“村长，有话直说吧。” 村长躲闪着苏小雪的视线，犹豫着说道：“其实……上回顾县丞说要分家，我按着他的吩咐，盯着顾王氏他们清点家产，本来一切顺顺当当，哪里知道……” “怎么？”苏小雪追问道。 村长无奈道：“顾方泽小两口偷偷卖了宅子，连夜卷了所有银钱和值钱东西，跑得无影无踪了！” 难怪没看见顾方泽…… 想来是他们被逼分家之后，就想好的办法—— 一个卷款潜逃，一个到她跟前死缠烂打，不仅不用给顾景贤钱，还能倒敲他们一大笔！ 稳赚不赔！ 苏小雪问道：“报官了吗？” 村长摊手。 苏小雪猛然想起衙门都是饭桶玩意儿。 真要抓人，也得等顾景贤回来。 村长道：“顾王氏孤苦无依又身无分文，只能……来投靠你们了。她也是有心悔过，同样也是你扭转名声的好机会，何不两全其美呢？” 苏小雪嗤笑一声。 村长见她不买账，立刻板起脸，“小雪，你该懂事了！” 苏小雪问道：“当初顾王氏将我们母女赶出家门，分文不给，要叫我们饿死的时候，村长怎么不叫她懂事些？” 村长一脸尴尬，掩嘴咳嗽好几声。 顾王氏见村长有点不顶用，捶着地又大声哭叫起来。 “哎呀，我真是命苦，嫁进顾家，含辛茹苦养大两个孩子，结果一个个不孝顺，一个个抛下我不管，要我孤零零的饿死在荒郊野外！” “苏小雪，我好心好意的给你机会，你怎么能这般狼心狗肺，你这是要逼死我这个老婆子啊！行，既然你不识这份好心意，我今日就一了百了，让你这辈子都省心了吧！” 说着，顾王氏跳起来，就往院墙上撞。 方婆子眼疾手快，抓住顾王氏的胳膊，牢牢地钳制在自己的怀中。 顾王氏奋力挣扎，“让我死，让我死！我死了，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快快活活的过日子去吧！” 眼看要闹出人命，围观的人群也沸腾起来。 “小雪，你快和你婆婆和解吧！” “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是啊，以后和和气气的过日子多好，对你在芦山村的名声也大有好处。” 几乎是一边倒的要求苏小雪立刻接纳顾王氏。 零星有反对的声音，但都被盖过去了。 顾王氏见情势，也不寻死了，得意的顶开方婆子的胳膊，就要大摇大摆的进杂货店大门。 “还不赶紧的把好吃好喝的送过来，再烧好热水，准备赶紧的衣服首饰？” 方婆子抓住她的胳膊，不准她进院子。 “干什么！”顾王氏恶狠狠的瞪她。 苏小雪指着门上方的牌匾，“您瞧瞧杂货店叫什么名字。” “方氏……”顾王氏下意识的开口。 “你姓王，小雪姓苏，这杂货店不是你也不是她的，而是我的，我不欢迎你这种人进门。”方婆子甩开顾王氏。 顾王氏踉跄几步，摔了个狗吃屎。 苏小雪咧嘴一笑，指着山脚下的破茅草屋，“那是我暂住的地儿，您问问村长可不可以借你住？” 村长点头，“当然可以了。” 顾王氏一脸不情愿的来到茅草屋，瞧着四下里乱糟糟的，想起上回和儿子他们一起来砸门，所有值钱不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砸了个稀巴烂，连个能躺的床也没有！ 第一百七十五章 借钱 鬼知道方婆子没来芦山村之前，苏小雪是怎么活的。 可能下贱货自有下贱的活法吧。 顾王氏嫌弃的在口鼻前扇风，“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居然叫老娘住这猪圈，有你们这么当孝子贤孙的吗？” 苏小雪惊讶的望向村长，“原来村长叫我住猪圈？！” “怎么可能！”村长埋怨的瞪眼顾王氏。 顾王氏发觉说错话，狡辩道：“还不是苏小雪不会收拾，把村长给的好好一间屋子糟蹋成这样？所以说，家里缺了长辈真的不行。” “是啊，是畜生们把这儿搞成这样的。”苏小雪摊手。 顾王氏气得脸色涨红，“苏小雪，你！” “怎么了？”苏小雪无辜的眨眼。 顾王氏瞥眼村长，又哭起来，“我年纪大了，怎么能叫我住这种地方？” 村长和苏小雪商量，“要不你出点儿钱，把房子修整一下。” 苏小雪一脸为难，“我这杂货店开业没几天，进货又做优惠活动，实在是腾不出闲钱来了。” “也要不了几个钱，真拿不出来？”村长不信，杂货店的生意有多好，乡亲们可都看在眼里的。 苏小雪摇头叹气。 方婆子道：“刚开业，勉强温饱，先赚上些吆喝罢了！” “放屁！”顾王氏受不了她们推三阻四，“你跑去刺史府一趟，肯定得到不少赏赐吧？居然还有脸在这儿哭穷，真是我给你脸，你反而不要脸了！怎么有你如此蠢笨的女人！” 苏小雪双目登时发红，“刺史府的传闻，想必大家都有点耳闻，我能活着回来已属不易，哪能奢望什么赏钱？” 说着，她抽出帕子，半掩着脸面，低声哭泣。 哭声悠悠转转，反复有诉说不尽的委屈。 围观众人不禁心生同情。 顾王氏今日是拼上一条老命也要赖着苏小雪，挖空了心思，定要叫她好看，所以这副架势哪会难倒她。 她眼珠子转了转，冷哼道：“钱没有，东西你们杂货店没有吗？不是吹嘘货物齐全，没有买不到的吗？” 苏小雪摆摆手，“我们不做违法生意。” 顾王氏健身叫道：“少废话，直接从杂货店搬东西过来！” 若珠和若月挡住顾王氏的去路。 苏小雪道：“那是方氏杂货店，东西又不是我的，你若拿了，方婆婆铁定报官抓你！” 方婆子盯着顾王氏，语气阴狠，“定叫你屁股开花。” 顾王氏只觉得自个儿身上隐隐的疼，整个人好像要从屁股那里裂开了，鹌鹑似的缩起肩膀。 她嘴上依然放狠，“那就把你用的床和被褥拿到这里来，再把房顶修修，等以后一有钱就赶紧把东西置办齐全！” 苏小雪也不提自己怎么办，直接搬出婉婉博同情，“你是要冻死顾家唯一的孙女儿啊！” “你们仨挤一块儿睡就是了，还暖和呢。”顾王氏说的理所当然。 她才不会管床够不够大，被褥够不够用呢。 苏小雪揉了揉眉心，俗话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顾王氏拿准了她们不能杀人，所以干脆的耍横不讲理。 不管是在哪个时代背景下，“孝”字如同一座大山，哪怕爹娘不是个东西，非人手段虐待子女的，都有圣母站出来说“子女必须孝顺父母”。 可一旦迫于眼前舆论，被顾王氏赖上，那可就跟狗皮膏药一般，难轻易甩掉。 夏婶子从人群里走出来，看看左右后挽住苏小雪的胳膊，低声劝道：“随便敷衍糊弄她得了，顾县丞肯定见不得顾方泽卷款跑了，等人抓回来，你也解脱了。” 看，连夏婶子都想她收留顾王氏。 纵然顾王氏偷窃乡邻财物，名声也不好，可人的心思就是怪，这会儿“圣母心”通通发作。 苏小雪略略思量之后，与方婆子对视一眼，计上心头。 “要不这样，咱们问方婆婆借一笔钱，给你把东西都置办全。钱么……咱们总能有法子还上的是不是？” 方婆子大方的点头，“这点东西的钱，我还是能借的，利息按一分算你，连市价的一半都没有，够厚道了吧。” 她立即叫若珠取了笔墨来，大笔一挥写好借据。 顾王氏一看借据，再看苏小雪。 反正这笔钱要苏小雪去还。 “行。”顾王氏一个借钱的，却摆出大爷的架势，“苏小雪，还不赶紧签了？” 苏小雪没动。 “谁用谁来签。”方婆子把借据举到顾王氏眼前。 顾王氏有点不乐意，“凭什么我签？！” 方婆子冷笑一声，扭头，“那你就睡破稻草堆上吧，是你自个儿不愿意，怨不得小雪了。” 一见人真的要走，顾王氏急忙抓住她的胳膊，“行吧，我签！” 顾王氏恶狠狠的瞪眼苏小雪，示意她来还钱。 苏小雪微微一笑，似是答应了。 顾王氏美滋滋的摁下手印。 方婆子十分爽快，把钱袋子交给苏小雪。 “诶！”顾王氏一把抢过钱袋。 “你这是做什么？”方婆子不悦的皱眉。 “不是苏小雪孝顺我的吗？”顾王氏护着钱袋。 方婆子道：“不给钱，怎么给你买吃的用的？” 顾王氏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从钱袋里摸出一些铜板，丢给苏小雪，“拿去，给我搞的舒舒服服点，不然跟你没完！” 苏小雪掂量几个铜板，这点钱连置一全套被褥都不够。 再看顾王氏，双手捂着钱袋，宝贝似的往茅草屋里走。 “等一下，你住这间吧。”苏小雪指着另一间屋，“那屋有灶台，有烟熏味，还闹耗子呢。” 最重要的是，她的小天地就在那间屋子后面，若是顾王氏住那儿，她进出就不方便了。 两间屋的破烂程度差不多，不过苏小雪指的那间更宽敞一些，而且朝南，通风阳光都不错。 顾王氏傲慢的冷哼，仰着下巴，走进去，“快点给我拿点饭菜来，饿死我了！” “谢谢大家关心，时候不早，杂货店要开门了。”苏小雪没搭理，转而招呼乡亲们。 热闹看完，众人便散去了。 方婆子带着若珠她们去开店门，苏小雪拦住村长。 村长以为她要追究顾方泽的事，吓得肩膀一颤，“我是真没办法找到顾方泽，只能托人打听。” 第一百七十六章 难伺候 苏小雪懒得计较这件事，自有顾景贤来收拾。 加上借据在手，她可不会让顾王氏母子嚣张快活太久。 “我是想问村长买下杂货店周边的地，方婆婆与我合计着再开一间药膳店。” “你不是没钱吗？”村长脱口而出。 苏小雪道：“方婆婆有啊？” 村长尴尬。 苏小雪道：“况且先前厨艺比试，多少人盼着我开药膳店呢，不好拂了大家一片热情，是不是？” “是是是，你要用哪块地，尽管和我说。”村长变得积极。 苏小雪早就想好了，指着杂货店后面的一块空地。 这里视野开阔，可是看到苍翠的山林与田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而且可以和杂货店互相引流。 “哦，那是楚员外的地，我给你问问去。”村长找到借口，抬脚就跑了。 若珠拿来昨天吃剩的馒头和小菜，“方婆婆叫我拿来的。” “给她吧。”苏小雪心想着不浪费粮食也挺好。 杂货店现在多三个人手，而且经过昨日初步接触后，三个人干活更加认真卖力，所以苏小雪得了空闲，可以忙其它事情。 她从杂货店屋后翻出做货架剩下的竹子与木板。 有制作货架的经验，一张单人竹床轻而易举。 方婆婆拿来水，将借据递给她，“顾王氏定会小动作不断，不让你过好日子。” 苏小雪不以为意，“大伙儿是不是都在想看看顾王氏住这里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是。” 苏小雪喝口水，用几种药材和花草泡出的水味道清甜，又带着恰到好处的一点酸和苦，令人忍不住一口气喝完。 “咱们的花草水得多准备一些了。”苏小雪眨眨眼，“还有瓜果，方便群众们吃瓜看戏。” 方婆子被她新鲜的说词给逗笑了，“任何赚钱机会都不会被你错过。” “那是！”苏小雪抖了抖借据，“还有这个，顾王氏这是挖坑埋了自己！” 竹子搭成床的形状，把木板搭在上面，一张简易的床就做好了。 苏小雪翻出一床被褥。 这是从城北杂货店拉回来的，仔细检查时，发现被面破了好几道口子，棉絮也露出来一些，还回潮了。 她本来晒干了，准备拆了给芝麻和阿黄做窝的，现在倒是便宜顾王氏了。 铺好被褥，布带里塞满稻草做成枕头。 “好了。”她舒坦的伸个懒腰。 方婆子伸手推了推竹床，还挺结实。 苏小雪和若珠把竹床搬到茅草屋，顾王氏吃完东西，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打量着不远处的田地。 她感觉顾王氏看雀花藤的眼神不太对劲，恐吓道：“那里也是山神保护的地方，可不要乱来，除非你想被山神撕成碎片。” 顾王氏难以抑制的打了个哆嗦。 苏小雪放好床，捡拾来一些干秸秆，铺平后用竹片夹好，一片片的盖在茅草屋顶上，再压上石头。 “好了，您就慢慢住这儿吧。”苏小雪拍拍手，扭头就走。 “等一下，我的午饭呢？”顾王氏叫住她，“我要吃烤鸡，我要吃酱肘子，还有红烧肉！” 早饭吃馒头小菜就算了，午晚饭她可不能容忍这么粗陋。 苏小雪冲她摊开掌心。 “干什么？”顾王氏像条炸毛的狗。 苏小雪道：“我和婉婉每日的饭食都是方婆婆给的，没有多余，您想要吃东西，得花钱。” “把你们吃的喝的先供我吃就是了！”顾王氏重新躺回到竹床上，心想苏小雪还算识相，收拾的床铺还挺舒服。 苏小雪皱眉，“饿死我和婉婉，你还能这么舒坦的躺在床上吗？” 顾王氏“呵呵”两声，“古时候还有埋儿奉母呢，婉婉死了又如何？你多赚啊，能被乡亲们夸成大孝女呢！” 苏小雪真是被顾王氏的无耻震惊了。 “没钱没饭吃。”她冷冷的甩下一句话，回杂货店做事。 顾王氏追出来，大喊大叫道：“你要饿死老娘啊，丧尽天良的畜生啊！” 上午来杂货店的人挺多，听见顾王氏的哭喊声，兴致勃勃的望过来。 方婆子往她面前一堵，“想吃饭简单，交伙食费。” “你把苏小雪和婉婉的饭菜给我就行。”顾王氏叉着腰，趾高气昂。 方婆子问道：“那小雪和婉婉吃什么？！” “她们在你这里做工，不会没给钱吧？自己买了吃就是了。” 方婆子摇头，“小雪没钱，她的工钱都投到店里了。” 顾王氏看她们如此固执，便一屁股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不给我吃的，我就坐在这里，把我饿死了正好给来来往往的乡亲们看看！” 苏小雪和方婆子对视一眼，指指自己的衣襟。 方婆子了然于心，微微一笑，“我看，要不这样，你继续在我这里借钱。” 顾王氏眼睛一亮，瞪向苏小雪，“好在你要有个还算大方的老板，跟着你这没出息的儿媳妇，早晚全家饿死。” 苏小雪不在乎的笑笑，抬脚进了店里。 赵暄阳又来了，给她带来好些药材和书籍，要她好好学习。 外面，顾王氏爽快的签了借据，一日三餐都由方氏杂货店负责，每月算两百钱，利息仍是一分。 “你回去等着吧，要不在我们杂货店做事抵债？”方婆子收好借据。 “那是苏小雪该干的事。”顾王氏重重的哼一声，扭头回茅草屋睡大觉。 不止是方婆子，连四周看热闹的都摇摇头。 要说现在的芦山村第一泼妇，那是非顾王氏莫属了！ 大伙儿正感叹之时，若珠等三人端着花草水出来。 “清甜可口的花草水，消暑解热，清凉爽口，大家来尝一尝，喜欢的话可以买一些回去！” 看了会儿热闹，大伙儿早被太阳晒得有些口干了，纷纷聚拢上来品尝。 下午，苏小雪打算去找村长，问问楚员外的意思，发现一队县衙的人马不疾不徐地奔来。 按说县令与顾景贤都还在刺史府“大献殷勤”，这会儿会是谁来？ 她不由地停下脚步，张望着。 很快，车队在杂货店门前停下，车夫迅速放好脚凳。 帘子掀开，一个身穿绸缎衣衫的中年男人从车厢里出来，笑呵呵的向周围的乡亲们挥挥手。 苏小雪不记得在衙门见到过这么个人。 接着，又有一人从车厢里出来。 她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因为太思念一个人而产生幻觉。 揉了又揉，那道人影稳稳的映入她的眼帘。 顾景贤真的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建宗祠 苏小雪心头洋溢起喜悦感，表面上却是翻个大白眼。 “我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了，一个个晦气玩意儿找上门。”她扭头进杂货店里，眼角余光瞥着顾景贤那边的动静。 他没往杂货店这边走，而是在那个中年男人的指引下，一行人绕过杂货店，去看后面的地。 她感觉不对劲，不由地刹住脚步。 不少人好奇的跟着去看，她混在队伍之后。 中年男人指着一大片杂草丛生的地，“我找高人算过，这可是一块风水宝地，最适合建宗祠和土地公庙了。” 顾景贤背着手，环顾四周。 中年男人继续说道：“正因为有山神传说，此地也沾染了灵气，可以保佑您顾家世代昌荣，子孙仕途顺畅，富贵荣华享用不尽。另外，建起土地公庙，同时供奉山神，请求他们保佑整个芦山村太平顺遂，粮食丰收，不愁温饱。” “地方确实不错。”顾景贤点头。 苏小雪心里咯噔一下，建了宗祠和土地公庙，那她的药膳店怎么办？ 杂货店后面只有这么一大块平坦的地，周边不是小树林，就是小河和小土坡，如果另寻其它地方开药膳店，互相引流的效果将大打折扣。 可是那中年男人想必就是楚员外，人家有意把这块好地给顾景贤盖宗祠，明面上她不好把地给要过来吧？ 苏小雪暗暗叹口气，摊上这事也没办法。 她回到杂货店，寻思着要不把药膳店开在河滩上，风景也不错。 “小雪，你这里有无解渴的吃食，快点端上来给顾县丞和楚员外。”村长快步走来，嚷嚷道。 苏小雪指着门口木桶，“哪儿有，自己拿。” “小雪！”村长跺跺脚，责怪的眼神像钉子一样扎在苏小雪身上，“你是不是生气楚员外把后面那块地给了顾县丞？” 苏小雪问道：“怎么回事？” 村长一脸无辜，“我提了，但是楚员外不愿意。” “我们又不是出不起钱，那块地反正也是空着的。” 村长像听了个笑话，发出短促的一声笑，“可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有钱了不起？能给人家带来什么好处和人脉，人家缺你这点钱吗？” 苏小雪无奈又无语。 卖给谁，确实是主人家的权利，一般强求不来。 “而且顾县丞正好要盖宗祠和土地神庙，你和顾县丞，傻子也都知道选谁啦？” 苏小雪厌烦的皱眉，嘴里嘀嘀咕咕的，像是在骂人。 “小雪啊，土地庙建起来，保佑你的生意红红火火。”村长有点怕她闹事，开解道：“而且大家来拜土地神，顺便在你这里买买东西，不是很好吗？” 苏小雪撇嘴，“偏这么凑巧和我抢地，天生的仇人。” “好啦，咱们村里还有些闲置的地，我给你找一个最好的地方。” 苏小雪叹气，“都没屋后的好。” 村长苦笑，“我劝你和顾县丞还是早日和解的好。” “做梦！”苏小雪扭头。 村长觑着她的脸色，见她满脸写着憎恨，摇摇头，取了碗来接了花草水给顾景贤和楚员外送去。 转眼，杂货店关门，苏小雪给顾王氏送了一碗煮的烂乎乎的红烧肉面条，披着夜色回到店里。 若珠她们三个和方婆子、婉婉在院子里吃饭。 方婆子递给她一个眼色。 苏小雪心领神会，借口要先洗洗身上的臭汗，关上灶间门。 一个人从灶台后面起身，望着她时，脸上浮现出温柔深情的笑意。 苏小雪咧嘴，无声大笑，张开手臂，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鸟，飞扑进顾景贤的怀抱里。 顾景贤一把抱起她，原地旋转几圈，放下她的时候，吻也落在了她柔软的嘴唇上。 苏小雪不由地勾紧他的脖颈，偷偷地踮起脚尖，吻得更缠绵。 顾景贤发觉她的小动作，轻轻的笑声从嘴角溢出，眼中盛开更多的星光。 苏小雪脸颊发红，一拳头捶在他的胸口上。 顾景贤握住她的手，将人牢牢的扣在自己的怀中。 “呼——”苏小雪觉得自己得加强锻炼下肺活量。 顾景贤抬手轻抚过她的唇角，问道：“这几天还顺利吗？” “嗯！”苏小雪点头，接着脸颊贴紧顾景贤的手掌，问道：“我走的匆忙，你哪里呢？后来有没有人发现我给老夫人做的菜，暗藏玄机？” “我借口想早点布置下来，尽快捉拿劫匪，也提前回来了。” 苏小雪一怔，“可是劫匪是假，你这么认真的布置……” “按说，我现在还不知道劫匪是假呢。”顾景贤轻柔的捏一把苏小雪的脸，“而且，我知道你想早点开药膳店，可不得先送上一份大礼？” “大礼？”苏小雪不解。 顾景贤指着屋后的方向，“那块地，其实是给你的。” 苏小雪惊讶，“建宗祠和土地神庙是假的？！” “如果有多余的空地，可以建个土地神庙，这样大家来烧香拜神的时候，能给你带来生意。” 苏小雪掩嘴笑，“你可真了解我的心思，本来我就打算问楚员外买下这块地的。” “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呢。”顾景贤笑着，又抱紧她。 “可是人家不卖给我呢。”苏小雪幽怨的点着他的肩膀，“还是托了顾大县丞的福气，才能到手这么好的一块地。” 顾景贤有模有样的作揖，“为夫人赴汤蹈火，我顾某人义不容辞。” 苏小雪甜甜一笑。 顾景贤从袖口抽出一幅图纸，“宗祠和土地神庙打算这么布局，不知道合不合你药膳店的想法。” 苏小雪接过来看，毕竟是要先装装样子的，但是顾景贤的这副布局图也是尽力往她的药膳店上靠了。 “你不会是连房子都想替我盖好了吧？” 顾景贤道：“我是你相公，这不是分内之事吗？” 苏小雪摇摇头，“顾方泽带着全部家产跑了，你分不到顾家的钱，手里有闲钱？” “当然有。”顾景贤故作神秘，“我在刺史府，可也发了一笔财呢。” “有多少啊？”苏小雪挑挑眉梢。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最会算计 “不多不少，盖房正好。” 苏小雪伸长脖子，往他身上乱瞧，“让我看看，有无藏私房钱。” 顾景贤一把捞住她，就往怀里带，“光看有什么用。” 苏小雪笑呵呵的上下其手，“这位俊朗小哥哥，让我好生瞧一瞧……” 话音未落，外面响起敲门声。 “苏姑娘，您洗好了吗？” 是若珠的声音。 苏小雪顿觉扫兴，懒懒的答道：“热水好舒服，我要多泡会儿。” 说着，她抱紧顾景贤，在他身上小猫儿似的蹭。 “可饭菜要凉了呢！”若珠叫道。 “没事，我再热热就成。” 门上的人影这才离去。 苏小雪心知若珠仍会向县令禀告异常之处，自己与顾景贤不能久处，“我给你包些点心带回去。” 她知道顾景贤夜里一定会来，所以做晚饭时特意多做了些点心。 顾景贤深情的注视着怀中的女人，以前的苏小雪从不会如此主动的在他怀中磨蹭撒娇，惹得他心神荡漾，眷眷不舍。 他看着苏小雪往干净的盒子里装点心，箭步上前，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细嗅着她身上的清香。 “楚员外急着巴结我，所以这两日找齐了工匠就开工，图纸上有你不满之处，便改一改，我这两日晚上得空就来。” 苏小雪问道：“不过这地最后落到我手上，你要怎么和楚员外解释？” 顾景贤道：“他说请了高人看过，那我也可以请更厉害的高人来看，说不合适。” “可这地，也不一定舍得卖给我吧？” “那时候房子都盖起来了，下家买来还要拆除，多麻烦？我再叫高人说这块地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能镇住，不就到你手上了？” “我这样的人？”苏小雪摸着下巴，紧盯着顾景贤，“我什么样的人啊？” 一般来说，镇得住地方的要么命格带火、人中龙凤，要么命带凶煞，克全家。 “当然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非凡聪慧，心地善良，这样如菩萨一般的人自然能够镇住凶地，并给四方带来平安。” 听着他一顿夸，苏小雪笑得合不拢嘴，将一只蛋黄酥塞进他的嘴巴里。 “你这小嘴啊，实在是太甜了。” 顾景贤津津有味的吃着蛋黄酥。 “这是怎么做的，我还是头一回吃到。” “想学啊？”苏小雪挑挑眉。 顾景贤问道：“那你教不教？” “学费呢？”苏小雪摊手。 顾景贤失笑，“你个小守财奴。” 苏小雪调皮的冲他做鬼脸，“看来，你还要为我正一正名声呢？” “对你做生意大有好处，何不趁此时机呢？” “真会算计。”苏小雪打包好点心，递给他，“对了，顾王氏打算死缠着我们，给她养老呢，如今暂时安顿在我那两间破茅草屋里。” 顾景贤蹙眉，“我已听村长说了。” 苏小雪摸出两张借据，得意的对他晃一晃，“等着吧，有这个在手，她就是笼中小鸟，对付她轻而易举。” 顾景贤道：“她不是要荣华富贵吗，我将她安置在县城里头，免得打扰你。” “不用啦，你要做大事，何必因她分心费神呢？”苏小雪又拿了两块蛋黄酥放进盒子里，“有她在杂货店天天唱戏，看客多，还愁店里生意不好？” “鬼灵精。”顾景贤不舍的轻抚过苏小雪的脸颊，手指滑落到她的下巴上，轻轻地捏住，抬起，吻住。 甜蜜一吻后，两人挥手道别。 顾景贤轻车熟路的翻窗而去，苏小雪草草的用热水擦过手脸，换了身衣服，来到院子里。 若珠往灶间里张望。 苏小雪大大方方的让她看，端起碗吃饭。 翌日，顾景贤和楚员外又来了，看来顾景贤昨夜就住在楚员外家。 他冲苏小雪挤眉弄眼一下，然后有模有样的和楚员外讨论着宗祠和土地神庙该怎么修建。 顾王氏过来要早饭吃，瞧见顾景贤，跟黄鼠狼见了鸡似的。 “你小子可总算回来了，放着老娘不管，怎么有你这么不孝的畜生！”她大步走过去，理直气壮的架势像全天下都对不起她似的。 听说昨天顾景贤就来过，奈何她睡大觉，知道的时候人早就没影了。 本想着去县衙闹一闹，没想到人又送上门，这不是天助她也吗？ 周围的人兴冲冲的望过来，摩拳擦掌，等着看好戏。 方婆子熟练的吩咐若珠她们在人群间穿行，兜售花草水、蜜饯点心和瓜子。 苏小雪本也想做个吃瓜群众，但正事要紧，提上锄头来到田间，躲在枝叶茂盛的架子后面，从怀里掏出图纸，仔仔细细的琢磨着。 顾王氏的大嗓门隐隐约约的传来，伴随着围观群众们的起哄声。 苏小雪伸长脖子张望，奈何杂货店挡着，瞧不见情形。 过了会儿，一个鸡贩子赶着牛车过来。 因为生意兴隆，鸡蛋的供应怕跟不上，以及药膳有时需要鸡汤打底，所以托人给附近养鸡的捎话，要一批三四个月大的鸡过来。 她再网购现代科学配比的饲料，精心养一养，让食物更加美味。 苏小雪收好图纸，快步迎上去。 “苏姑娘，这是你们要的鸡。”鸡贩子跳下牛车，骄傲的指着笼子里羽毛鲜亮，精神抖擞的鸡。 苏小雪绕着笼子走一圈，点头称赞道：“您家的鸡果然名不虚传。” “那是。”鸡贩子提起一个笼子，“而且这一批鸡，给您实惠价钱，只要一两银子。” “多重？” “每只大概两三斤，一共三十多只。” “不如大致的过个称吧。”苏小雪提议道。 “嗯？”鸡贩子一脸受辱的表情。 苏小雪笑道：“不是怕您缺斤少两，而是怕您算错了重量，少算了价格，不是吃亏吗？我们可不能乱占人家便宜。” 鸡贩子跟着乐呵了，这样的小姑娘还真是少见。 苏小雪拿出称，又倒了一杯水，“正好你也坐着歇歇。” 鸡贩子坐在竹椅上，听见屋后传来吵闹声，“这是怎么了？” “泼妇闹事呢，您顺道看戏解闷吧。”苏小雪开始给鸡称重。 不仅仅是重量的问题，她还要一只只的检查，确保其中没有病鸡。 一只鸡得病，那可是全家遭殃！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又出问题了 除了药草煮水可防治疾病，她又用卖碗的钱，网购现代的药物，虽然有了万全准备，但也怕出了什么小疏漏，导致禽流感发生。 亏损事小，万一感染人，那可就完了。 鸡贩子津津有味的听热闹。 虽然是半道才来看热闹的，但没两句他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后娘苛待继子，霸占家产，完了还要继子养老送终。 周围看戏的人起哄，非要继子赡养后娘。 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继子不是吃素的，平平静静的三言两语，换做他是这个后娘，已经被气死了。 也就是这脸皮被城墙拐弯还要厚的后娘，生龙活虎的骂骂咧咧。 他听了会儿，回头瞧见苏小雪还没称完，乐呵呵道：“苏姑娘放心，头回做你家生意，我那是千挑完选出来的好鸡，绝对不会出问题。” “我有点手生。”苏小雪笑笑，指着碗里的蜜饯，“那是我们自己腌的，解渴开胃，你尝尝看。” “好吧。”小姑娘挺热情和气，鸡贩子便耐心的继续等待。 一笼子鸡快清点完，苏小雪迅速出手，掐住最里头那只鸡的翅膀。 之前抓鸡的时候，个个多少受到惊吓，胡乱地扑腾着翅膀，需要费些力气才能抓牢。 可这只鸡像是被吓傻了，在她手里老老实实，像个玩偶。 苏小雪打量着这只公鸡。 它有着大大的鸡冠子，鲜艳的羽毛带着油光，长长的尾羽随着清风飘，扫过她的手，痒痒的，想让人揪下来做个漂亮的鸡毛毽子。 病鸡一般精神蔫蔫，羽毛黯淡杂乱，显然与现在不太一样。 苏小雪不敢大意，仔仔细细的观察公鸡的冠、眼睛口鼻与肉髯，眼睛都正常，也无水肿。 鸡贩子见她紧盯着这只鸡，笑道：“许是被吓着了，所以有些不精神，等缓一缓就好。” 苏小雪“嗯”了声，仍多打量几眼。 这一眼，她发现公鸡的鼻孔有点东西。 她凑近了一看，鼻孔有一点都没芝麻大的灰黄色粘液。 登时，她心中警铃大作，连忙走开好几部，随手摘了一根草，戳戳那点东西。 粘液跟脓鼻涕似的，粘在羽毛上。 苏小雪查过资料，禽流感的表现症状之一就是鼻孔流粘液性鼻汁。 她不放心把草往公鸡鼻孔里捅几下，草尖上果然沾了更多鼻汁。 “这只鸡有鸡瘟。”她严肃的对鸡贩子说道。 鸡贩子震惊，顾不得听那边的热闹了，快步走上前，“这怎么可能，我每日都检查，且按时在鸡舍内烧艾叶和苍术，平日里旁人都不给进鸡舍的，怎么会有鸡瘟呢？！” 苏小雪指着公鸡鼻孔，“那你看这里。” 鸡贩子接过公鸡，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这不可能！” 他把公鸡塞回苏小雪手里，着急忙慌地去检查其它鸡。 很快，他又回到苏小雪身边，翻了翻鸡毛，又查看鸡脚。 “这不是我家的鸡！” 苏小雪也没见鸡身上有特殊印记，问道：“你如何确定？” 鸡贩子指着鸡脚，“您看这上面的泥巴，可我鸡舍地上都是细沙。” 苏小雪去看其它鸡，果然如此。 鸡贩子有些糊涂了，“别人家的鸡……为什么会混在我的笼子里？为什么要把病鸡丢给我？” 苏小雪眸色一沉，只怕是冲着她来的。 她把病鸡拴在一棵树下，取来用草木灰做成的皂角，一盆金银花泡水，叫鸡贩子一起去河滩洗洗手。 这两样东西可以消毒，确保手上不会有病菌。 “老板，您来的路上，可遇到过什么人，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吗？” 鸡贩子苦思冥想，等折腾半天洗完了手，也没想出可疑之处。 苏小雪问道：“鸡是什么时候装笼子的？” “今早才装的，装好了之后，就放在牛车上，用布罩着。” “没人来看过？” 鸡贩子忽然一个激灵，“对了，村头的王婶子路过过，与我娘子闲唠嗑。婆娘们就爱说家长里短，我也没放在心上。” “王婶子？”苏小雪下意识的望向杂货店。 这个姓氏，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顾王氏。 鸡贩子点头，“家里种地的，有个儿子在县城里开馄饨摊，夫妻俩偶尔拌嘴打闹，不过大致也是老实本分的人家，您不会是说她把病鸡塞进笼子的吧？” 苏小雪问道：“王婶子长什么模样？” 鸡贩子比划着，“大约这么高，大脸盘子，再寻常不过的乡村妇人。” “脸上没痣？” 经苏小雪这么一提醒，鸡贩子忙应道：“有的有的，在鼻子旁边，不大明显。” 苏小雪微微眯眼睛，回到杂货店门口时，猛然抬头，环顾四周。 顾王氏哭丧着脸，灰溜溜地从杂货店后面走出来。 苏小雪发现她有些瘸腿，身上也一块块的灰尘泥巴，想在泥地里打过滚似的。 看来顾景贤给了她不少苦头吃。 苏小雪偷偷一笑，忽地重咳一声。 顾王氏浑身一颤，差点栽跟头。 “苏小雪，你要吓死人啊！”她张口就骂。 苏小雪问道：“怎么吓成这样，是做了亏心事吗？” 顾王氏噎住。 她望着远处，视线忽然顿住。 “老娘以后再收拾你！”她扭头就走。 苏小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小路上人影重重，看不出有什么门道。 她冲正在门口打扫的若月，“你去茅草屋看看，顾王氏见了什么人，鼻子旁边是不是有痣，别给她们看见了。” 若月点点头。 苏小雪笑道：“晚上给你做点心吃。” 若月欢喜的往茅草屋走去。 苏小雪看她一边走一边警惕的张望四周，寻找掩护，笑了笑。 鸡贩子却忧愁不已，自家的鸡和病鸡相处了一路，人家铁定不要了。 他就算拖回去，也只能挖坑都埋了。 三十多只鸡值不了多好钱，却也叫他心疼。 苏小雪道：“老板，麻烦您帮我在河滩上这边和那边，各搭一个鸡窝，病鸡与其它鸡分开圈养。” 鸡贩子惊讶，“都得了瘟病，您还要留下？！” “现在还不严重，其它鸡也无症状表现出来，说不定能救过来，不然您精心养得这么漂亮的鸡，全都活埋了多可惜啊？” 鸡贩子眼眶湿润了，“明日，我再拉十只鸡过来，送给您！” 第一百八十章 原来是一家人 苏小雪摆摆手，“老板，您真是太客气了。” “还不是苏姑娘您爽快人，我就喜欢您这样的。”鸡贩子二话不说，麻利的捡拾来竹子与干稻草什么的，和苏小雪一起搭好两个鸡圈。 放好鸡后，苏小雪对鸡贩子拱拱手，“我来照顾便好，您忙去吧。” 鸡贩子又对苏小雪在三道谢，这才赶车离开。 苏小雪看眼四周，快步来到茅草屋，从顾王氏那间经过的时候，特意看一眼屋里。 顾王氏今天在顾景贤那里也碰了一鼻子灰，此刻却安安稳稳在床上睡大觉，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苏小雪轻哼，回到她的小屋，找出之前买的瘟毒清，装进一个葫芦瓶里，又提了一袋饲料，来到鸡圈。 她把饲料倒进石槽，撒上瘟毒清，拌一拌，放进鸡圈。 鸡们围聚过来，欢快地吃起来。 苏小雪又放了清水进去，仔细观察这些鸡。 包括那只病鸡，都能吃能喝，只要情况没有恶化，便可放心了。 苏小雪拍拍手，往杂货店走进。 “苏姑娘这是做什么呢？”一个人影挡住她的去路。 苏小雪抬头一看，不正是那日说她酱料发霉的妇人吗？ 她没半点意外，似笑非笑的问道：“您又来了。” 妇人像是压根不记得自己搞出的闹剧，笑呵呵道：“这不家里原来的梯子彻底烂了，不能用了，我家老头子没本事做新的，只好过来买个。” 苏小雪道：“我们店里的梯子结识牢固，您挑挑看。” 妇人却没进店里，视线越过苏小雪的肩膀望向河滩，“苏姑娘在河滩上捣鼓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宝贝？” “没有。”苏小雪看了又看她的脸，“问隔壁村鸡贩子买了一批鸡，先养在那边。” “养？”妇人眼中掠过一道喜色，“怎么不养在家里，小心夜里被黄大仙给叼走了。” “叼走就叼走吧，孝敬了黄大仙，保佑我们生意兴隆，也挺好的。”苏小雪不以为意。 妇人弯起嘴角，“苏姑娘真是想得开。” “做生意嘛，最希望神佛保佑了。”苏小雪撸起袖子，“我还要忙，您随便逛。” “好。”妇人不怀好意的望了眼河滩。 苏小雪冷笑一下。 河滩与雀花藤田地靠的近，阿黄耳朵尖，晚上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怕妇人半夜来捣乱。 她进了杂货店，立刻叫来若月，“怎么样，顾王氏见过谁没有？” “见过！”若月点头，“是个年纪比她轻一些的妇人，鼻子旁边有一颗痣，不显眼，若不是您叫我注意，我都不会在意呢。” 苏小雪扬起眉梢。 这时，若月兴奋的指着院子里的一个人，“就是她！” 苏小雪望过去，不是那妇人又能是谁？ 果然，无缘无故跑来闹事的人，原来是顾王氏的亲戚啊！ 若月急切的问道：“苏姑娘，要不要我做点什么？” “不用了，忙你的去吧。”苏小雪不着急。 现在没证据，很难将王氏治罪，不如放长线钓大鱼，给她和顾王氏一网打尽。 这些恶毒娘们，不来点儿狠的，让她们终身难忘，是不会收敛做坏事的贼心的。 苏小雪洗过手，准备做午饭。 院子里忽然有人大声说话，以为是王氏又闹事，她急忙脑袋伸出窗口看。 几个人穿过院子，往正屋去。 为首的是顾景贤与楚员外。 方婆子迎上去，与他们说了两句话，便将人带到灶间来。 “小雪，顾县丞和楚员外说要吃你做的药膳，中午给张罗点儿？” 楚员外一挥手，下人立刻送上一吊钱，“这是辛苦钱，菜钱另算。” 顾景贤对苏小雪使了个眼色。 苏小雪欣然接下，“外面人多，您二位不嫌弃的话，就坐在灶间里吧？” 楚员外有些嫌弃。 顾景贤道：“虽然杂乱了些，但免得来回跑，就坐这儿吧。” “行吧。”楚员外只得答应，看苏小雪忙碌起来了，问道：“苏姑娘找着开店的地方了吗？” “还没。”苏小雪不大在意，“反正村里风景好的地方多，我问问村长就是了。” 楚员外松口气，可不想被这等泼妇给缠上。 苏小雪麻利地做好几道菜，摆在桌上，“苦瓜厚蛋烧，荷叶茯苓粥，都是消热解暑的佳品。还有白术党参炖牛展，二位建土地神庙，保佑芦山村，辛苦耗费精力，这道菜可健脾补气，最适合二位了。” 色香味俱全，楚员外满足的点点头，“难怪那么多人期待你的药膳店，我可以帮你找一块合适的地方。” 苏小雪摇摇头，“楚员外已经那么忙碌了，不敢用这点小事打扰您。” “那行吧。”楚员外本就是客套两句，苏小雪不赏脸，他自顾自的吃饭。 顾景贤不紧不慢地品尝着苏小雪做的饭菜，香味流连在唇齿之间，让他满足不已。 “您二位慢用。”苏小雪转身，要再多两道供自己人吃。 忽地，她的手被抓住。 某人的手指温柔的抚过她的手背，又揉捏几下。 随后就松开了。 苏小雪没去看顾景贤，但笑意已经爬上脸庞了。 顾景贤和楚员外吃完饭，爽快的付了饭菜钱，又去屋后规划宗祠与土地庙的位置。 到了晚间，苏小雪毫不意外顾景贤再次出现。 她把图纸交给顾景贤，“其实都没怎么改。” 顾景贤仍仔细的看过，“我知道了，保准让娘子满意。” 苏小雪莞尔一笑，满心期待着药膳店开张。 顾景贤看她的笑脸，吃味道：“在某人心中，我不是头一位了吧……” “小醋缸子，”苏小雪笑嘻嘻的捏捏他的脸颊，又重重的亲了一口，“你最重要，行了吧？” 顾景贤搂住她的腰，又要亲上去，“不够。” 就在他要亲到苏小雪的嘴唇之时，灶间门被人敲响。 “娘亲——” 婉婉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苏小雪轻咳一声，两人居然怪不好意思的松开彼此。 她轻声问道：“要不要见一见女儿？”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家团聚 顾景贤望向紧闭的门，心已经从门缝钻进去，包裹住女儿了。 不久之前才见过婉婉，却漫长的像是过去了无数岁月。 他思念极了女儿，却小心翼翼的问道：“现在可以了？” 苏小雪脸颊微微发烫，“你是婉婉的父亲，当然可以，难道你不愿意？” “自然愿意。”顾景贤含笑说道。 苏小雪向他打手势。 顾景贤转到柱子后面。 苏小雪看他藏住身形，这才快步去开门。 小小的人影飞扑进来，钻进她的怀里，“娘亲，若珠姐姐说还想吃您做的小点心！” 小丫头片子还挺狡猾，知道拿婉婉作掩护……苏小雪瞥眼外面，“婉婉，想不想和娘亲一起点心啊？” “想！”婉婉大声应道。 “那婉婉可要好好学哦，我的独家秘方……”苏小雪一边说，一边观察院中动静，故意提高嗓音，“只能传给我的亲生孩子，绝不外传！” 说着，她关上门。 婉婉欢呼着“好耶”。 门关好前，苏小雪特意从缝隙流言外面。 若珠她们没过来。 估计是怕引起警惕，想着容易从小孩子的嘴里套话，所以她们不必过来。 苏小雪抱起女儿，“婉婉，今天带你见个人，不过你要小声说话，不能让外面的姐姐们听见，好不好？” “谁呀？”婉婉好奇。 “婉婉。”顾景贤从柱子后现身。 婉婉瞪大眼睛，差点大叫一声“爹爹”，可是想到娘亲的叮嘱，立马低声叫道：“爹爹”。 顾景贤大步走上前，从苏小雪的怀里接过婉婉，举高高，原地旋转两圈。 “真的是爹爹。”婉婉欢喜不已，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婉婉好想你！” “爹爹也想婉婉。”顾景贤紧紧地抱着女儿，望向苏小雪。 “咱们一家三口总算是团聚了。”苏小雪笑道。 顾景贤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一左一右，是他深爱的妻子和宠爱的女儿，不由地发出长长的一声喟叹。 苏小雪靠在顾景贤的怀里，手按在婉婉的肩膀上，一股温情暖意包裹着自己。 这一瞬，她觉得自己有了完整的家，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这一次的团聚十分短暂，他们都怕稍有不慎就会暴露关系，招惹杀身之祸。 “婉婉，喜不喜欢这个？”顾景贤拿出一只锦囊，上面绣着一对雪白可爱的小兔子。 “哇——”婉婉双手捧着锦囊，眼睛里闪烁着星光，欢喜的翻来覆去的看。 顾景贤道：“婉婉有什么小梦想都可以放进锦囊里，未来某一天爹爹会帮你一一实现，好不好？” “嗯！”婉婉点头。 顾景贤看眼苏小雪，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再说定一次，今天见到爹爹的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好吗？” “好！”婉婉乖巧的答应。 顾景贤挺放心的，因为看样子婉婉没有告诉小雪，他们曾经见过。 他宠溺的抚摸着婉婉的头发，像是对待举世无双的珍宝。 婉婉眯起眼睛，心里的快乐都写在了脸上。 苏小雪故意吃醋，“我的礼物呢？” 顾景贤收紧胳膊，牢牢地抱着苏小雪，“我都是你的了。” 苏小雪脸红，示意他婉婉就在旁边呢。 顾景贤嬉笑，“难道我说错了吗？” 苏小雪笑起来。 虽说是生长在这般环境里，但顾景贤这张甜嘴，一点儿也不输现代人。 她轻轻地捶一把顾景贤的胸口。 顾景贤不舍的松开她和婉婉，“改日再来。” “嗯。”苏小雪揉捏几下他的手。 顾景贤又对婉婉挥挥手，跳窗离开。 苏小雪不放心的搂住婉婉，帮她收好锦囊，盯着道：“婉婉，爹爹有重要的事情，所以不能常回来，你也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吗？” “娘亲放心，婉婉不会说的。” “乖婉婉。”苏小雪在她脸上香香一口。 婉婉被痒痒的感觉逗得咯咯笑。 母女俩拿面团玩闹了会儿，放入锅内蒸后，从灶间出来。 婉婉欢欢喜喜的去找方婆子。 若珠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瞟过来，苏小雪吩咐一声“看着点锅里的东西的”，便回房休息去。 若月蹑手蹑脚地来到若珠身边，小声嘀咕道：“里里外外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劲啊？” “明天问问那个小丫头才知道呢。”若珠紧张地绞着衣角，“如果我们始终找不到她们一点儿错处，你说县令会如何处置我们？” 若月和若梅吓得都脸色一白。 但若梅仍有些犹豫，“苏姑娘待我们不错，我觉得还不如……” 三个女孩子互相看看。 若珠舔舔发干的嘴唇，“等几天再看看吧。” 一夜寂静。 苏小雪没听见狗叫，一早去河滩上的鸡圈时，鸡们精神不错，悠闲的踱步，时不时的啄地上的小虫。 再看那只病鸡，窝在草堆上，眼睛眨啊眨的打量四处。 她走近观察，病鸡有点害怕的跳起来，躲到一边去。 显然精神比昨日要好些了。 苏小雪将鸡赶到鸡圈角落，用竹栅栏格挡好后，在鸡圈每一处都洒上水，然后仔仔细细的撒上生石灰。 遇水后的生石灰，生成氢氧化钙，具有消毒作用。 接着，她将药粉搬进饲料里，放鸡们出来。 做好这些，她洗过手，来到田地里，一边整理一边背诵赵暄阳教她的药材和药效。 她干农活越来越顺手，早早的做完之后，开始整理药膳菜谱。 保准起见，她编写好后，再给赵暄阳过目。 也算是对这段时间学习成果的一个考核。 她坐在柜台后边，思考着菜谱，时不时的看一眼婉婉。 婉婉柔软细嫩的小手拨动起算盘珠子却是利索的很，不一会儿就算出顾客购买的东西总价多少。 人人都夸婉婉聪慧，院子里的笑声就没停顿过。 两天后，随着宗祠与土地神庙正式动工，杂货店的生意迎来一波高峰。 楚员外的动作非常快，已经召集齐全需要的全部工匠，建筑材料在杂货店后面堆成了小山。 县令回到吉阳，受邀来主持开工仪式。 不光芦山村人，周边村子和县里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杂货店里备货充足，所以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不够卖的。 她将放凉的花草水和绿豆汤端到门口，一文钱一大碗，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你瞧，顾王氏又在哪儿打什么坏心眼？”方婆子示意她看不远处。 苏小雪抬头一看，顾王氏躲在一棵树后，眼巴巴的张望着，显然是想趁着人多，给顾景贤闹一场大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敲贪官一笔 她纠结了好半天，没从树后跨出过一步。 大约是想起上回挨板子的事，让她有所顾忌吧。 苏小雪讥笑，“不必在意她。” 方婆子道：“顾王氏与王氏二人消停了两天，总让人觉得在密谋更大的坏事。” “那就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呗。”苏小雪无所谓的耸耸肩膀，盛出一碗碗汤水，让若珠她们售卖给看热闹的人们。 方婆子乐呵呵的笑。 苏小雪示意方婆子接手，自己小跑到县令面前，“好些天不见县令，您满面红光，看来在刺史府玩儿的很开心呢！” 县令看她居然主动找上来，皮笑肉不笑道：“多亏苏姑娘哄得老夫人开心，我们底下人才能喘得上一口气。” “说到开心……”苏小雪环视四周，“今天也是个开心的好日子呢，县令与大伙儿顶着大太阳给乡亲们谋福祉，渴了累了吧？” 县令捋胡须，“这么一说，还真有点。” 苏小雪伸出两根手指，“我们杂货店的花草水和绿豆汤可消暑解热止渴，今日给县令特惠优价，两文钱一碗，您可要来几碗？” 两文钱对县令来说不值一提，欣然点头，“那就给我……” 他看看顾景贤与楚员外，和县令的几个小吏、楚家的亲朋、村长。 “来个二十碗吧。” 苏小雪吃惊，“就二十碗？” 县令不解，“不然呢？” 苏小雪指着围聚在一棵大榕树下的工匠们，“最辛苦的莫过于那些动手的工匠们，天天风吹日晒的只是辛苦了，县令不给他们一些奖励吗？” 如果不给，好似他十分不近人情，跟个禽兽似的。 县令粗略算了下工匠的人数，大概一共要花一百多文钱。 一下子飙升到三位数，他莫名的心疼，嘴角抽搐几下。 可周围人都看着呢，他只好手伸向钱袋。 “县令！”楚员外擅于察言观色，忙拿出自己的钱袋，“还是我来吧。” 县令一喜。 苏小雪故意扯起嗓子说道：“多谢楚员外惠顾小店！” “嗯？”县令皱眉。 百姓们交头接耳。 汤汤水水的才一文钱一碗，怎么县令跟割肉似的舍不得啊？ 这也太小气了吧？ 苏小雪看周围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吩咐若珠，“来啊，给县令，顾县丞与楚员外，以及那边辛苦的工匠们送上花草水和绿豆汤五十份！” 县令眉头皱的更深，怎么听起来跟楚员外发善心，送汤水，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呢？ 他看周围眼神，忽感尴尬。 好像不少人在嘲笑他吝啬，没人性。 县令立刻按住楚员外的手，“都是本县令治下的百姓，我做父母官的应该最先做出表率，这个汤水应该由我来请大家喝！” 他立刻爽快的付了一百二十文钱给苏小雪。 其他人有点不乐意了。 不知是谁抱怨一声，“难道我们就不是了？” 此话一出，不少人起哄。 “呃……”县令的脸色顿时绿了。 苏小雪笑眯眯的望着县令，不言语。 这叫挖坑把自己埋了的典范啊！ “这……得多少钱？”县令下不来台，艰难的问道。 苏小雪掐指一算，“四五百号人呢，算多了比算少了好吧，不然有人没喝到得多尴尬啊？” 县令喉咙里一股血腥气，“五百个人，就是……” “谢谢县令，一两银子！”苏小雪奉上双手。 县令嘴角抽搐。 顾景贤叹口气，“那我来吧，县令。” 县令挡住他，这不是叫他更没脸面吗？ “给你。”他咬咬牙，掏出一两银子给苏小雪。 “谢谢县令，您真是厚爱善待百姓们呢！”苏小雪攥紧小小一粒银子，行礼道谢，“小店多送您二十碗吧。”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苏姑娘。”县令勉强挤出笑脸。 苏小雪灿烂的笑笑。 楚员外仍是把掏出来的钱给了苏小雪，“明日的汤水钱，我请工匠们喝。” “谢谢楚员外。”苏小雪脚步轻快地往杂货店走去。 碰巧，赵暄阳来了。 “你要的药材，都在车来。” “谢谢师父！”苏小雪招呼若珠，把车上的几筐药材搬进灶间。 赵暄阳道：“以后，你亲自到药材铺挑货。” “知道啦，不敢麻烦师父。”苏小雪笑嘻嘻。 五百份汤水可不少，苏小雪不敢耽搁，先叫若梅去问楚员外家借冰块，然后听着后面传来的爆竹声，利索的清理药材，按比例放入烧开水的锅里，大概一刻钟就能出锅，但要放凉还需要时间。 她叫若珠和若月两个人，将锅里的汤水倒进另一口大锅，再倒回来，如此反复，热气便能很快散去。 最后，加入切成小块的冰，一碗碗凉爽可口的花草水与绿豆汤就可以送到每个人的手里了。 正当她忙得不亦乐乎，连额头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的时候，一队人马忽然来到杂货店门前。 “这家的店的老板在何处？”为首的老头急切问道。 众人一指，老头踉踉跄跄地跑到方婆子面前，“前两日，你们是不是从我们村的贩子手里定了一批鸡？” “没错。”方婆子点头。 “鸡呢？！”老头瞪大眼睛，仿佛即将发生十分可怕的事。 方婆子指向河滩，“养在那里了，小鸡们个个羽毛鲜亮，个头也大，真是不错呢！” “哎呀！”老头急得直跺脚，“大事不妙了！” 方婆子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老头急得双眼发红，冒出泪花，“咱们村的鸡发瘟病了！大夫看过，说是好几天前其实就有症状，怕是送到你这里的鸡也有瘟病！” 方婆子蹙眉，“可我们的鸡一个个都好好的，也没病啊？” 老头拍着大腿，“过两日保准发出来！你这里这么多人，小心人也染上！” 方婆子“呵”笑一声，小雪那么精心的看护鸡，有问题才叫见鬼呢。 “来，我带你去看看。”她拉住老头的胳膊，“给你眼见为实！” 他们刚要往河滩走，若梅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不好了，顾王氏晕倒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开工受阻 方婆子不耐烦，“她又怎么了？” 若梅喘两口气，“我也不晓得，忽然就晕过去了，满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不一会儿后背都湿透了。” “不好！”老头脸色一变，吓得躲到方婆子身后，“这是染上瘟病了！” 方婆子甩开老头，吩咐若梅，“请赵少东家过来。” 接着，她快步来到顾王氏身边，抓住她的胳膊，把脉。 脉象浮紧，确实是寒邪入体的症状。 可以是风寒，也可能是瘟疹。 “你你你，你怎么能碰她啊，要死了！”老头跟过来，离了三步远就不肯靠近了，袖子捂着口鼻，咋咋呼呼的。 方婆子狠狠的瞪他一眼。 老头跟被人掐住咽喉似的，缩着肩膀不敢说话了。 赵暄阳赶来。 方婆子道：“少东家，你拿帕子掩着口鼻再过来，我怕是瘟病。” 赵暄阳依言，用帕子蒙住口鼻这才来到近前，给顾王氏把脉。 他诊断出的结果与方婆子一样。 两人互相看一眼，立刻一头一脚搬起顾王氏往茅草屋走去。 老头哭喊道：“你们要把感染瘟病的人搬去哪里啊，你们不要害人啊！” 他放声大叫，正巧爆竹声停歇，不少人来杂货店要汤水喝。 这话在天地间，格外响亮。 人群里顿时一片哗然。 苏小雪听见外面的动静，放下药材，赶出来看。 “怎么了？” 老头抹着眼泪，嗓音嘶哑了都要吼着，“我们村鸡贩子家闹鸡瘟，你们村杂货店前两天不是进了一批鸡吗，怕是也有瘟病！刚刚那边有个老太婆，已经发病了啊！” “啊——”人群哗然。 恐慌迅速在人群里蔓延，人们争先恐后地逃离。 有人不慎撞在门口的小桌上，货物洒落一地，人们根本顾不上捡，无数只脚踩在上面。 “碰——”的一声巨响，装着花草水与绿豆汤的两个大锅也砸在地上，汤水横流一地。 “哎哟哟——” 几个人踩在泥泞的地上，脚底打滑，一跟头摔在地上。 后面的人来不及刹住脚步，被绊倒之后，直接摔在先前的人身上。 再后面的人也来不及反应，眼看着就要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层层摔倒，引发严重的踩踏事件！ “大家不要慌！”苏小雪大吼一声。 紧接着，她疾步飞扑过去，抓住两个人，用力往旁边一扯，再用肩膀发力顶开几个人。 麦冬见状，有样学样，疏散开人群。 众人后退几步，随着她的叫喊声也缓过神来，急忙相互搀扶着刹住脚步。 苏小雪扶起摔倒的人，“大家先不要慌，我家的鸡一直有喂药预防，加上天天打扫鸡舍，用生石灰清扫，所以我家的鸡都非常健康，并无瘟病，大家不信的话，可以随我去看看。” 众人互相看看，没人敢去看。 老头指责道：“你这小姑娘好狠的心，不想损失几十只鸡，就要全村人陪葬吗？” “我只是如实相告，况且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苏小雪十分平静，瞄着人群，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头更生气，“我们村已经封锁起来，与鸡贩子家有接触的人，都被赶到土地庙，现在看着好好的，但这病早晚是要发出来的啊！至于几百只鸡也全都杀了埋了！你倒是舍不得自己的几只？！” 夏婶子站出来劝道：“小雪，瘟病可不得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杀了埋了吧？” “是啊是啊！”平日里与杂货店走得近的几个大娘婶子附和道。 苏小雪理解她们的心情，可是乍然杀掉几十鸡，那就说不清楚它们到底有没有瘟病了，这导致的后续问题，不可估量！ 她料想到这件事八成和顾王氏姐妹脱不开关系，只是没想到她们居然敢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这要是被揭发了，不只是打几个板子，坐几天牢能了结的吧？ 所以，她们必然会有十分周密的计划…… 这时，县令他们得到消息，从杂货店后走出来。 县令看看顾景贤又看看苏小雪，嘴角挂着一抹复仇的快意，“苏姑娘，先把你的鸡杀了，不可拿芦山村上前千百号人的性命不当一回事。” 苏小雪道：“县令，是否为瘟病还未查清楚，我认为先不要引起恐慌为妙吧？” “没错。”顾景贤站出来，附和道。 村长急得不顾礼数，直接指着他的脸，“顾县丞，你也是芦山村人，多少叔伯婶娘看着你长大的，难道你要看他们都染上瘟病，痛苦病死吗？” 顾景贤斜瞥苏小雪，嗤笑道：“若是查到最后不是瘟病，怕苏小雪要大闹县衙了，给刺史老夫人知晓，你我都不太妙吧……” 县令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不爽之色。 但顾景贤说的也有道理，他干咳几声，抬手示意周围的百姓安静，“大家先听我一句，咱们吉阳一向太平，上回闹鸡瘟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病不可能忽然冒出来的。” 有人嘀咕，“之前不是闹过疫病？” “那是鼠疫，和鸡有什么关系啊？”县令硬着头皮安抚众人，“本官先叫最厉害的大夫来看，一定能断出个所以然来，若是一场误会，大家今日继续看热闹，完了各回各家。” “真有瘟病呢？”有人叫道。 县令道：“本官自会立刻叫人处置病鸡，并且好生为病人医治，在分发药汤，预防大家染上瘟病，可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么一看，好像也确实行。 苏小雪看众人有些犹豫，急忙说道：“而且顾王氏住在那茅草屋里，平日也不去河滩，接触不到那些鸡。我这个照料鸡的人都没得病，她是如何染上的？” “没错没错，”县令示意大家都好好看看苏小雪，“苏姑娘都一切安好呢……” “不行！”有人站出来，大叫打断县令。 苏小雪定睛一看，是王氏。 王氏恨恨的等着苏小雪，指着她的脸，指尖都快戳进她的眼睛里了，“定是苏小雪故意把病鸡煮了，给我堂姐喝下，好叫她早日死了，她就不用劳心劳力的赡养婆婆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讨要说法 苏小雪与顾王氏的仇怨，在芦山村是有目共睹的。 连亲儿子谋害爹娘的都有，儿媳妇杀一个所谓“婆婆”又不是不可能。 有些不自觉的往后退一步，仿佛苏小雪在他们俨然是杀人犯。 苏小雪轻笑。 她还舍不得拿那么好的鸡喂顾王氏呢。 不过这话不能明说，她看向方婆子、若珠她们，“县令，您可以问问我们杂货店的人，这些天煮没煮过鸡汤。” 县令还没开口，王氏大叫：“她们与你是一丘之貉，当然会撒谎偏袒你。”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手帕包裹的东西，利索地展开来。 “你们看，这是从我堂姐屋门口捡拾到的鸡骨头，苏小雪，你还敢撒谎？！” 帕子里是几根鸡腿骨和胸骨，还有一个稀烂的鸡头。 苏小雪道：“这绝对不是我家的鸡，不信可以去河滩上数一数，再问问鸡贩子到底送来多少……” 话未说完，她自己先顿住了。 鸡贩子被隔离，一般人不敢靠近，无法对证了！ 果然，王氏丝毫不慌，“我堂姐的钱财都被那不孝子卷走了，身无分文，她哪里有钱买鸡吃？我来看她，至多拿几个鸡蛋，下河捞几条鱼，不到过年过节，半只鸡也舍不得！” 县令一看这是要把苏小雪置于死地，兴奋起来，偷瞄着顾景贤，喝问道：“苏小雪，对此你有何辩解？” 苏小雪道：“县令明察，您让大夫们看看我的鸡到底有无问题，谜底不就解开了吗？” 她不提那些弯弯绕绕，直点正题。 反正再怎么解释，杠精王氏总有话说。 县令有点不爽，还想看她们多吵几句呢。 王氏冷哼，“再怎么查，也是你谋害婆婆！我劝你早点老实交代，说不定县令还能从轻处罚，否则这桩大罪，是要杀头的吧？” 她强忍着笑意，看向县令。 有人给自己杆子，县令当然顺杆往上爬了，“是啊，谋害人命，且散播瘟疫，罪当斩首！” 接着，他故意看向顾景贤。 “顾县丞，我没说错吧？” 顾景贤冷漠的点头，“确实没说错。” 县令暗暗一笑，靠近顾景贤一些，“若真有瘟病，且与苏小雪脱不开关系的话，顾县丞要如何是好呢？” “我还可以娶韦刺史的侄女。”顾景贤淡笑。 县令嘴角抽搐几下，想到顾景贤能得到如花美眷，又深得韦刺史信任，就非常不爽。 “县令，请便吧。”顾景贤转开视线。 “哼。”县令瞪向苏小雪，“苏姑娘，你可要考虑清楚啊。若是自首，是可以从轻发落的。” 苏小雪耸耸肩膀，“我没做过，我不会承认。” 王氏拍掌，“行，苏小雪，算你狠！老娘就等你身首异处的时候！” “可若是有人栽赃，又该如何呢县令？”苏小雪不搭理她，问县令。 “这……”县令瞅几眼王氏，巴望着她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给苏小雪一顿好看才好，“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这么含糊？”苏小雪抱怨。 县令假装没听见，转头指挥衙役看好现场的百姓，再派两人回县城，一人负责调集更多兵马过来，一人请来全县最好的大夫们。 所有人不得返家，只能三五成群的找地方坐下来歇息。 原本热闹喜庆的动工吉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取而代之的是人心惶惶。 大家无不恐惧的猜测瘟病若是真的，芦山村是否会遭殃，祸事会不会扩散到周边州县，让好好的人间变成阴曹地府。 恐惧的情绪飞速蔓延，已经有人被吓得大哭，还有人起身要逃走。 衙役拦住逃跑的人，呵斥着，叫他们老实待着。 人们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 恐惧之外，怨气开始蔓延。 “都怪苏小雪，好好的买什么隔壁村的鸡，把瘟疫带到我们村！” “这个丧门星，就做不成一件好事！” “我们都要被她害死了啊！” 王氏一脸愧疚的拱火，“都怪我不够关心堂姐，不然早点发现异常之处，大伙儿也不会被看在此处，生死堪忧。” 大家又反过来安慰她。 “是那小丫头心思歹毒，谁知道能干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这件事，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定会和苏小雪讨要说法和赔偿！” 提到赔钱，众人纷纷点头。 王氏得意的望向杂货店，顾景贤不让堂姐母子好好过日子，她就把顾景贤相关的一切搅得天翻地覆！ “诶，说起来，苏小雪呢？” 此话一出，众人环顾四周。 县令等人大概是躲进杂货店里，图个清静。 苏小雪连个影子也不见。 “好啊，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躲起来了！” “太过分了，咱们不能轻饶了她！” 众人跳起来，纷纷涌到杂货店门口就要砸门。 就算县令怪罪，也可推卸到苏小雪头上，怪她躲进来的。 “苏小雪，开门，滚出来！” “别以为你做缩头乌龟，就能逃避了！” 为首的人正要敲门，没想到门先从里头打开了。 他差点没稳住身形，栽进去。 “小心。”苏小雪扶住他。 温柔的嗓音，与含笑的双眸，让这人神情恍惚了会儿，只觉得是观音座前的仙童下凡了！ 王氏看那人的脸色不对，叫道：“苏小雪，你给我站出来好好解释清楚！” “麻烦让一让，不然耽搁我们打扫，真出了事，要全怪罪在你头上。”苏小雪看向王氏，声音与眼神都冷锐如刀子一样。 王氏叉着腰，非要拦着路，“小丫头片子，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推卸责任，我看她是不打算给乡亲们一个交待，也不打算赔大伙儿的损失了！” 这句话像石块投进水池里，激起波涛翻涌。 众人激愤，吵嚷声比之前的爆竹声还要刺耳。 方婆子手持一根竹竿走出来，在身周耍了个花样，厉风顿时扫在周围人的身上，逼得他们退开几步。 王氏手心里全是汗，勉强镇定，喝问道：“怎么，打算直接打死我们这些乡亲，你就可以逃脱干系了，是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预防 苏小雪向身后的麦冬与若珠三人点头。 他们每人手里提着一个水桶，腾腾的热气，伴随着药味飘散开。 苏小雪将厚厚一叠纸卷成喇叭状，高声说道：“乡亲们，这是用苍术、艾叶、陈皮、雄黄等药材，煮成的药汤，撒于四周，可防止瘟病扩散蔓延，以及降低人感染上瘟病的可能。” 说话间，麦冬他们开始洒水，每一处地方都仔细洒过，绝无错漏。 赵暄阳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在洒过水的地方，撒下生石灰。 苏小雪也没闲着，将一摞摞帕子或者纱布分发给乡亲们，“大家将这些布裁成合适的大小，蒙住口鼻，各人之间保持一些距离，说话时掩住嘴巴，防止口水飞溅，也能减少染上瘟病的可能。” 虽然和正经的医用外科口罩不能比，但好歹有一点点用处，那就用上，断绝一切可能。 众人见她神色温和，语气笃定，便按着她的说法来做。 苏小雪利索的分完“口罩”，“另外，我们用甘草、连翘、金银花等十味药材，煎煮药汤，服用此药汤也有预防之效。” “苏小雪说的没错。”赵暄阳站在她身边。 恐惧、悲观的气氛在这些动作之后，渐渐地消散一些。 王氏一看情势偏向苏小雪，心里极为不乐意，“苏小雪一个乡野村妇，怎么懂得这么多？别不是随便拿点东西出来糊弄人，蒙骗我们呢！大家不要上了那小狐狸的当！” 苏小雪正贴心的帮一个胳膊有风湿病，不方便抬手的老婆婆系好“口罩”，安慰旁边两个年幼的孩童不会有事。 如春风般舒服的暖意在人群里蔓延。 居然没人附和王氏了。 苏小雪将一只手帕递到王氏面前，“给你。” 王氏甩头，还抬起一巴掌打飞苏小雪手里的帕子，“你的脏东西，我不要。” “如果我没记错，你和鸡贩子是一个村的吧？” 王氏心头重重一跳，怎么感觉苏小雪早就知道她和顾王氏的关系了？ 她攥紧拳头，“干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鸡贩子和我说，他送鸡过来那天，你和他娘子闲聊，说明也接触到那些鸡了。” 王氏顿时脸色一白。 旁边的人听见，不约而同的往后避让。 苏小雪赶紧用“口罩”蒙住自己的口鼻，高声叫来衙役，“她前几天与鸡贩子家说过话，肯定接触过病鸡，赶紧找个空旷的地方，把她隔离起来！” 衙役赶紧跑过来，抓住王氏的胳膊，把人拖到临时搭建的草棚。 从隔壁村来报信的老头等人也被看管在此。 愁云笼罩在每个人苍白的脸上，仿佛是在这里等死。 王氏吓得心头震动，吵闹着要离开。 衙役可没耐心，直接一个手刀敲在她后脖子上，把人打晕就丢在地上，赶紧跑了。 苏小雪这边，有赵暄阳肯定她说的药方，众人自然愿意相信苏小雪，喝下药汤。 几百份的药汤是大工程，苏小雪拿出杂货店里所有家伙事，热心肠的人帮忙，一起煎煮防疫药，仍然无法满足需求。 一来炊具柴火有限，二来药材也不够。 因为药膳店还有一些时日才开张，所以备货的药材不多。 就算赵暄阳带着麦冬去南山上先摘，也是杯水车薪。 偏县令怕真的有瘟病，不敢叫赵暄阳回药材铺里拿，甚至他等不及大夫确定出现症状的人是否是瘟病，自己叫人偷偷摸摸的准备好马车，溜回去县城。 “顾县丞啊，庐山村是你出生成长之地，你要格外爱惜这里和每一位乡亲。”他语重心长的拍着顾景贤的肩膀，无形中将救治瘟病之事交给他来承担。 顾景贤面色冷淡，“该是下官的职责，下官绝不退缩，否则不是猪狗不如了吗？” 县令有点不自在，顾景贤这是拐着弯儿骂他呢？！ 他嘴角暗藏一抹冷笑，为自己的离开找理由，“这不是缺药材吗？我身上洒了药水，又喝了药，应该万无一失了，我亲自回去，方便叫上更多人手，征集到更多药材，来救这里的百姓！” 顾景贤抓住县令的胳膊，“这一来一去劳神费力，不如下官来吧？” 县令如被火烧着，立刻甩开顾景贤的手，“我是吉阳的父母官，理应由我出面！” 说完，他逃也似的冲向屋后的院墙。 几个衙役在这里搭了梯子，把防盗用的玻璃渣子全都拔掉。 院墙另一边，停着一辆马车，也有衙役接着县令。 “县令，请。”衙役毕恭毕敬。 县令看看顾景贤，眼底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 顾景贤被困在芦山村，就没办法通过刺史的考验。 韦刺史耐心有限，保不准就没有下一次了。 他宁愿在那桩大事上少一个得力助手，也不想顾景贤踩在他脸上，得韦刺史及其背后大人物的赏识，取代他的位置。 县令轻哼，手脚利索地爬上墙头。 “我很快会回来。”他挥挥手，正要翻过墙头，抬起的一条腿从尖利的东西上扫过，顿时划开一道大口子，鲜血涌出来，染红裤脚。 县令惨叫一声，疼得支撑不住，从墙头栽倒下去。 院墙外，响起衙役们的惊呼声。 顾景贤不急不慢地爬上墙头，看到县令狼狈的趴在地上，鲜血已经染红了地上的青草。 衙役慌张地问道：“小的这就给您请大夫过来！” “啪！” 县令直接甩给他一个巴掌，“把我抬上车，不许声张，赶紧走！” 衙役迟疑，“您这伤若是不赶紧处置，日后会瘸的……” 瘸也比得瘟病死在这里强多了！县令又甩了几个巴掌，“再不把我送上马车，我砍了你们狗头。” 衙役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马车。 刚放稳，县令催促车夫上路。 车夫挥舞马鞭，骏马奔驰而去，掀翻周围的衙役。 一片叫痛抱怨声里，顾景贤看向不远处的一棵树。 茂密的枝叶后，粗壮的枝干上坐着个冷冰冰的黑衣青年。 他向殷少侠打手势。 枝叶颤动几下，人已经不见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应对措施 顾景贤料想贪生怕死的县令一定会丢下所有人不管，待在安全的县城里发号施令，最后将所有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向朝廷讨要赏赐。 甚至于，若真有瘟病，他会毫不留情的放火烧村。 至于会死多少人，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只要他自己和城里的富豪贵人们保住性命，就足够他一辈子吃香喝辣。 顾景贤立刻从梯子上下来，找到苏小雪。 “县令溜了。” 苏小雪看眼四周，这会儿四周都乱糟糟的，所以没人在意他们说话。 她急切问道：“确认是瘟病了吗？！” “尚未，大夫们谨慎，想要多观察一会儿。” 苏小雪又问：“不会回来了？” “是的。”顾景贤点头。 苏小雪深吸一口气，“那他怎么打算芦山村和隔壁村？” “如果有瘟病，一定会封村封城，确保瘟病不会扩散开。如果没有，为了安全起见，也会封锁一些时日。” 苏小雪点头，“这个做法是对的，但是后续保障必须供应及时。” 顾景贤摇头，“以他的品性，绝对会放任芦山村不管，任由我们自生自灭，甚至放火烧村。” 苏小雪的拳头硬了，“确保日常所需的食物、药材和生活用品，这么简单和基本的事情都办不到吗？” “县令有多吝啬，你卖花草水的时候也看到了。” 苏小雪一拍额头，“这个禽兽。” 现在，他们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 如果王氏不是下毒伪装，而是真的从哪里弄来病鸡，搞出了瘟疫…… 他们必须在县令下令烧村之前，完成自救！ 顾景贤道：“我已经派殷少侠回城了，在封闭县城大门前，尽可能的采买所需的各种东西，运送到这里来。” 苏小雪看向货架，“我昨天刚进了不少货，也能确保一段时间的基本生活。” 她用火钳子在火堆里翻动几下，确保柴火都能烧着。 “还好住在山村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算庄稼没有成熟，我们也可以采摘野菜，捕捞鱼虾蟹，能减少一些食物的压力。” 顾景贤欣赏的望着苏小雪的侧脸，若不是旁边有人，真想捧住她的脸，亲吻一口。 “说起来，你是如何懂得这么多的？” 大概是有段时间对末世很感兴趣，所以了解一些末日生存手段，挪用到眼下这副情形也完全可以？ 苏小雪抓抓头发，“这不是做生意的人，要有长远打算，所以我看得多也想得多嘛。” 顾景贤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在别人看过来前，迅速收手。 “我会保护好你和婉婉的。” “我也会保护你们的。”苏小雪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顾景贤心间暖意洋洋，做事的动力十足，“我去问问大夫，情况如何了。” “小心一些。”苏小雪叮嘱道，“起码保持半丈的距离，防止对方的口水喷溅到你身上，也不要随便碰触什么。” “我会的。”顾景贤认真答应。 苏小雪仍不太放心，取了一些消毒药汤，灌进葫芦里，“见完面，在身上洒一些，再洗洗手。” “好好好。”顾景贤满口答应，攥紧葫芦，去找大夫。 苏小雪望着他的背影，吐口气，接着赶紧招呼大家把煮好的药汤灌入所有瓶瓶罐罐里，方便及时拿出去给人喝。 人用过的药汤容器收回后，先泡进药汤里消毒，再用开水冲泡几遍，才能再次使用。 她忙活了一阵子，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顾景贤忽然回来了。 “怎么样？”她满怀期待的问道。 顾景贤摇了一下头。 苏小雪的心顿时跌到冰川里。 顾景贤忙说道：“大夫的意思，是症状与瘟病有七八分相似，最好再观察两日。” 苏小雪哀叹一声，“咱们得做好应对了。” “是的。”顾景贤望向小路，“我本想拦住回城通报的衙役，但是担心县令起疑。” “他那么怕死，肯定会先封了再说的。” 顾景贤忧心忡忡的望着乌泱泱的人群，“我担心，群情激奋之下，会怪罪到你头上。” 苏小雪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到底是想偷偷的把她和婉婉送出去，他自己扛起接下来的一切。 苏小雪看看左右，拉起顾景贤的手，“要送也是送婉婉走，我要和你一起承担。” 顾景贤的眼眶酸涩了，“小雪，婉婉不能失去你我，起码得有一个人活着，抚养她长大。” 苏小雪固执的摇头，“谁说我们会死在这里的？人多力量大，我们众志成城，一定会穿过这道难关。” “小雪……”顾景贤轻抚过她的脸颊。 岁数也不大，可像是经历过无数风霜，有着这个年纪极为少见的沉稳机智。 “好啦好啦，有我们这个废话的功夫，不如赶紧送婉婉离开。”苏小雪晃晃他的手，撒娇道。 顾景贤点头，去安排人马。 苏小雪去厢房里找婉婉。 哪知婉婉听说爹娘都不走，她也不愿意走。 她的小脸很快沾满泪水，死死地抱着苏小雪的胳膊，“婉婉不要离开娘亲，婉婉要永远和娘亲在一起。” “可是婉婉将来如果遇到心仪的小伙子，嫁给他了，也是要离开娘亲的呀？”苏小雪柔声劝道。 婉婉摇头，“那婉婉就不嫁人了！” 苏小雪哭笑不得，“那婉婉一个人多孤单啊？” “就让婉婉的相公也和爹娘住在一起！” “真是人小鬼大。”苏小雪轻点一下她的鼻尖。 回想初见时，婉婉很怕她，又木讷内向。 现在呢，她们如此亲密，婉婉那么聪慧能干。 苏小雪心底挺满足的，她以前都没想过拥有一个家，拥有一个女儿，会是如此美好的感觉。 “婉婉，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苏小雪越加珍惜女儿。 婉婉哭得更厉害，“婉婉不要，婉婉不要！” 哭声越来越响亮，苏小雪忙顺从她，“好好好，不送婉婉走了，婉婉一直和爹娘在一起。” 她怕哭声引来外面的注意，继而被人发现她和顾景贤的这点私心。 苏小雪给婉婉擦擦眼泪，柔声哄劝了会儿，婉婉终于在床榻上甜甜的睡着了。 她无奈的摸摸女儿的脸颊，从厢房里出来。 “婉婉呢？”顾景贤走过来。 苏小雪摇摇头，“她不愿意走，我怕哭闹声引起其他人注意。” 顾景贤微蹙着眉头，望着紧闭的厢房门。 忽地，他抓住苏小雪的手，牢牢地十指相扣。 “那我们一起走下去，永不分离。”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封村 药汤还没煮完，不少人喊起“肚子饿了”。 他们想贿赂衙役，至少回家吃点东西。 结果，衙役们粗暴推搡他们，“不许乱动，否则格杀勿论！” 这是县令走之前，下的命令。 衙役们都不敢违背县令，生怕被怪罪下来，一顿板子都是轻的，生不如死才叫绝望。 他们不想自己受苦，对普通百姓们下手就极狠了。 刀连带着刀鞘，直接狠狠地打在百姓们身上。 “啊——” 惨叫声连连，吓得其他人不敢乱动。 一个班头握刀出鞘半分，呵斥道：“谁敢乱跑，我就削了谁的脑袋，再一刀刀割断他家人朋友的手筋脚筋，没人给他收尸！” 百姓们被吓得往后缩，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班头眼神狠毒，扫视一圈周围，在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时，忽然像是有一把刀扎进自己的心窝，透心凉的他差点被口水呛死。 “在干什么？”顾景贤喝问道。 “小的只是让百姓们安静点，不要到处乱跑……” “哦？我刚才可是听你要杀人呢！” “没有，绝对没有！”班头拨浪鼓似的摇头，“小的……就是学县令恐吓几句，不然怕有人不老实……” 顾景贤挥挥手，不想听他废话，“既然隔壁村出事有几天了，村里的大伙儿平日都有接触往来，就不必拘于这么一小块地方。” “可是！”班头急了。 “你们立刻撤到芦山村各个出口，牢牢看守住，禁止任何人进出。”顾景贤不给他“可是”下去的机会，语气强硬的吩咐道：“至于这里的百姓，各回各家，如无必要，不要出门，你们安排好人巡逻各处。” 班头急得快把佩刀折断了，“没有县令的指示，小的们不太敢……” “难道忘了县令走之前，是如何说的吗？”顾景贤大手一挥，指向百姓们，“聚集在这里，若真有瘟病，更容易传播，造成的后果，你能承担吗？” 班头迷茫的“呃”了半天。 顾景贤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发什么愣，还不快去办了！” 班头被抽醒，看顾景贤那股震慑人的气势，缩着脑袋，叫上其他班头，按他的吩咐行事。 一部分衙役散去，有人满怀希望的问道：“是没事了吗，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大家先听我说。”顾景贤跳上堆成小山的砖块，示意村长到自己身边。 人们好奇的聚拢过来。 看着那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顾景贤转开视线，与站在杂货店墙角的苏小雪对视一眼。 时间紧迫，他与苏小雪刚刚商量了下应对措施，确保伤亡可以降低到最小，甚至没有。 “我知道大家都很担心瘟病，我也是。” 顾景贤润朗清湛的嗓音在空地上回荡，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目前，河滩上的鸡也都精神的很，进食、屎尿都正常，疑似的病患顾王氏，她的正常与瘟病并非完全相同，所以大夫无法确定是否有瘟病存在。” 人们一听，喜上眉梢。 “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是可以回家了，但暂时不能离开芦山村。” “什么？！”人们惊叫起来。 恐慌又开始蔓延，总觉得顾景贤是不是刻意隐瞒了什么—— 先哄骗他们没事，降低他们的警惕，再在他们毫无防备之时，杀光全村，永绝后患！ 顾景贤见人群要暴动起来，示意衙役维持秩序，“做为吉阳县丞，和芦山村人，我会守在此处，与大家共进退。” 人们一听顾景贤会留在这里，心里稍有安稳。 顾景贤继续说道：“大家现在各自回家去，没有必要，请不要出门，不要走亲戚聚会，至于日常所需的食物与汤药，会由县衙提供，大家无需担心。” 苏小雪走过来，微笑着向乡亲们点点头，“我们方氏杂货店会鼎力支持县衙。” 顾景贤道：“因为县衙人手有限，想要在村里征集健壮之人，负责每日煎煮药汤，洒扫，给各家送粮食药物。村长，您最了解村里，这件事可否麻烦您？” 村长看看乡亲们，拱手道：“自然可以，我不嫌麻烦的。” “乡亲们，此等困难之时，我们更该万众一心，这世上便没有我们越不过去的困难险阻。” 他字字铿锵有力，如敲鼓一样捶打在人心上。 恐慌在消散，人们的内心因为他的话语而坚定。 人心被振奋起来，人们互相安慰着，也有积极站出来要为村民们做事的。 “可以走了？”楚员外带着一家人出来，看顾景贤点了下头，立马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其他人除了要找村长报名的，也都渐渐散去。 芦山村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苏小雪与顾景贤对视一眼。 顾景贤让工匠们暂停原本的计划，选了一块空旷的地方，用盖宗祠和土地公庙的建筑材料，搭建简易的房屋。 苏小雪搜出店里所有的被褥，放在这里。 如果真的出现感染病人，就把人挪到这个地方医治，避免传染给健康的人。 临近傍晚，殷少侠率队回来了。 一箱箱的物资清点完毕后，放在杂货店后墙下，又有建筑材料遮挡，再叫人看顾着，避免被有心人盗窃、毁坏。 苏小雪又扯来一些防雨布，盖在物资上。 “隔壁村该怎么办？”苏小雪一边整理防雨布，一边问道。 顾景贤轻抚着她的肩头，“我会把芦山村的办法，照搬到隔壁村去，放心吧。” 苏小雪点点头，几个村子都在吉阳县治下，可谓一荣共荣，一损俱损，她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她的生意才能做得长久。 刚整理好，一队人马带着县令的命令来了。 芦山村与隔壁村全部封锁，禁止任何人出入，否则格杀勿论。 整个吉阳的兵力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 顾景贤站在村口，冷漠的看着官兵用尖头的木柱子交叉固定成架子，足足三重架子，死死的挡住进出村庄的道路。 如果谁敢擅自跑到架子前，怕是一个不慎就会被木柱洞穿，戳个透心凉。 “顾县丞，县令拜托您好好的看着点两个村子，切莫出岔子啊！”班头钱龙也来了，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件事已经上报刺史府，若有半点差池，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第一百八十八章 没有特权 顾景贤冷声道：“那么就请钱班头按着我的吩咐，好好做事。” 钱龙噎住。 “你可以去隔壁村吗？”顾景贤问道。 “能。”钱龙刚被噎着，嗓子有点疼，艰难的回答道。 顾景贤指着南山，“你去方氏杂货店，问老板娘领取药汤，泼洒在隔壁村每一处，再撒上生石灰。另一份药汤是喝的，若是不够隔壁村人喝，就按着方子自己煮。” “这么麻烦……”钱龙小声嘀咕。 顾景贤斜瞥去一眼，“我刚听人说，稍有差池，是要诛灭九族的。” 钱龙浑身一颤，冷得背后发毛。 “还不快去？”顾景贤冷喝道。 钱龙撇撇嘴，一脸不情愿。 顾景贤转身要走的时候，看到一辆马车匆匆而来，是楚员外带着一家老小。 钱龙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指挥看守的士兵立刻撤开拦路的架子。 “等一下。”顾景贤抬手阻止。 钱龙不解，“顾县丞，这可是楚员外啊！” “楚员外这是要上哪儿去？”顾景贤故意问道。 楚员外道：“我大哥住在州城，我们打算去那边走亲戚。” “这是要离开芦山村了？”顾景贤阴恻恻的看向钱龙，“钱班头，你刚才说若是瘟病之事稍有差池，会怎么样？” 钱龙哑住。 顾景贤讥嘲，“年纪轻轻，这么快就健忘了？看来不能委以重任了啊……” “不，不是……”钱龙躲闪着楚员外的视线，犹犹豫豫的说道：“稍有差池，杀光九族……” 楚员外不由地缩起脖子。 顾景贤叹气，冲出楚员外摊手，“您看，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楚员外迟疑的回头看看自己的妻妾老小，还有最宝贝的儿子。 楚家人互相看看，脸上多少露出恐惧和犹豫之色。 顾景贤好言劝道：“楚员外，村子里其实很太平，我看您还是不要冒险了吧？此事已上报刺史府，若是叫韦刺史知晓有人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州城，危害到他的性命，怕是县令也保不住你了……” “要不……我们还是别走了，关上家门，谁能害得了我们？”楚夫人劝道。 楚员外还在犹豫。 钱龙压低声音对顾景贤说道：“这可是楚员外，您怎么能拦着人家？还是放行吧，不然给县令知道……” “楚员外可以走，芦山村其他人为什么不能走？”顾景贤问道。 钱龙嗤笑，“那些穷酸百姓算得了什么……” “都是芦山村百姓。”顾景贤一字一句的说道。 “呃……”钱龙有种和死脑筋说不通的难受感觉。 顾景贤道：“今日这个要走，明日那个要走，钱班头是打算放走多少人？” 钱龙不说话了。 这时，楚员外重重的叹了口气，“回去吧。” 到底不敢拿一家几百口人的性命来赌。 车夫赶车调头，返回楚家。 顾景贤背着手，冷冷望着看守路口的官兵们，“都给我听清楚了，没有我的命令，谁敢任由人进出，一律当场斩杀！” 官兵们立刻答应。 钱龙心底冷笑，顾景贤又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此处，真要放走放进来谁，他哪里能知道？ 顾景贤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不要以为我不时时刻刻盯着此处，就不知道你们做过什么。” 钱龙和士兵们怔住。 等他们回过神来时，顾景贤已经潇洒的转身，扬长而去。 顾景贤在村里四处走走，最后回到杂货店。 钱龙已经拿走药汤，但苏小雪还在忙着切药。 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若珠她们三个都被安排出去做事了。 顾景贤倒了杯茶，送到苏小雪的嘴边，喂给她喝，“你要注意休息，千万不能累着了。” “放心吧，我身强力壮的很呢！”苏小雪笑着说道。 顾景贤放下茶杯，从她手里接过刀，继续切才切到一半的猪苓，“你先休息会儿，大功臣。” 他自己无法做到如此周详细致的计划，多亏了苏小雪出谋划策。 苏小雪干脆的跳到桌子上坐着。 对末世感兴趣的那段时间，还幻想过自己若是落入末世世界，该怎么办，有多少胜算。 后来，她自嘲绝对不可能，好好享受当下美好生活。 哪里知道，不久之后，她就穿越到异世界，亲身体验一把“末日”的感觉。 “光凭我一个人耍嘴皮子有什么用呀，是大家齐心协力才有平安的日子。”苏小雪不愿领功，“对了，外面有什么情况吗？” 顾景贤巡视四周，为的就是看县令有没有什么秘密安排。 “尚未发觉异常，县令派来的人只封锁了所有出入口，且有人严密巡逻监视，怕是一只鸟儿也飞不出芦山村的地界。” 苏小雪望向厢房，“但愿不会走向极端。” 顾景贤放下菜刀，握了下她的手，“婉婉怎么样了？” “吃过晚饭，看了会儿书，练了两页字就抱着那只布老虎，玩儿的不亦乐乎。” 顾景贤微微一笑，接着问道：“那你吃过饭了吗？” 话音未落，两人的肚子同时唱起空城计。 两人相视一笑。 “你等一下。”苏小雪跑进灶间，拿了两个白黄相间的馒头，其中一个塞进顾景贤的嘴里，“黄色的是山芋。” 吃在嘴巴里，除了麦香还有山芋的香甜味道，一个馒头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两个人继续忙碌，一锅锅的药汤煮出来，留着明日洒扫消毒用。 “杀千刀的苏小雪啊，这是要害死我们啊……我连我的宝贝孙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呢，就要被苏小雪害死了！” 屋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叫声。 苏小雪一听，就认出是王氏的声音。 她不想搭理，和顾景贤一起处理药材。 “有人来了。”坐在房顶上的殷少侠忽然开口。 顾景贤只好避到货架后面。 苏小雪一抬头，看到若珠跑进来。 “王氏吃饱喝足，有了精神就大吵大骂，大夫的额头都被她打破了一个口子，血流了半边脸呢！” “那她白天的时候怎么不吵不闹？”苏小雪头也没抬。 若珠道：“听说是衙役打晕了她，就一直睡到两刻前才醒过来。” “那就再打晕她。” 第一百八十九章 准备充足物资 若珠怔住。 “没听清楚我的话？”苏小雪没有抬头，但没听见离开的脚步声。 若珠犹豫，“这……不好吧？” “不好吗？”苏小雪像是认真思考，但很快接着说道：“那你们继续听她骂街，看她打死大夫，没人给咱们看病治疗了吧。” 若珠立刻撒开脚丫子，跑了。 顾景贤又回到苏小雪身边，“娘子威武！” 苏小雪顽皮的对他做鬼脸。 他们头顶上传来轻咳声。 顾景贤掏出一只钱袋，用力往天上一抛。 苏小雪没听见钱袋落地的声音，回头看去，是房顶上的殷少侠接住了。 “趁着夜色，你再去买一些药材以防万一。”顾景贤吩咐道。 殷少侠道：“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吃不完就留着药膳店用。”顾景贤笑着看向苏小雪，“药膳店也有我一份，是不是？” 苏小雪轻点他鼻尖，“是是是，年底分红少不了你的。” 殷少侠不屑的轻笑一声，人影一闪，消失不见。 王氏的吵闹声不知何时没有了。 四下里一片安宁。 苏小雪不是铁打的身躯，干活时间久了也会觉得累，可是想到自家人与两个村庄人的安危，她强打起精神，将明天需要内服的药材全部整理出来。 夜色渐渐深了，顾景贤扶着苏小雪进屋，端来热水，方便她洗漱。 苏小雪洗完脸，问道：“你晚上住哪里？” “我让村长找了一处空屋，住在那里。” 苏小雪点头，“那你好好休息。” “我会的。”顾景贤在她脸上亲吻一下，又看看床榻上睡熟的女儿，不忍将她吵醒，蹑手蹑脚地离开。 没一会儿，方婆子回来了。 “顾王氏还昏睡着，大夫强灌了药汤，又针灸，烟熏，就看她明日能否醒来了。” 苏小雪有些紧张，“若是醒不过来……大夫会确定是瘟病吗？” “这……”方婆子递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么凶险的症状，大夫也怕有问题，所以宁可弄错，也不疏漏的。 苏小雪攥紧拳头，“他们派人通知县令了吗？” 方婆子点头。 苏小雪叹口气，“看来我们要打起十二万的精神，以防突变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忙碌了一天而格外困乏的苏小雪却毫无睡意了。 她生怕自己睡的好好的呢，外面忽然燃起熊熊大火，将了芦山村千百号人统统烧死。 她戳戳发寒的手臂，穿好衣服，先做了早饭，就去准备内服的药汤。 赵暄阳和麦冬也早早的来了。 他们昨晚和顾景贤一起住在村长安排的空屋里。 “顾景贤去村里各处巡视了。”赵暄阳看到她张望自己身后，如此说道。 苏小雪立马收回视线，笑道：“师父，您怎么也起这么早啊？” “睡不着。”赵暄阳抓起一把连翘，放在煮药用的大锅里。 他都不用称，直接凭手感，按比例配好了一锅药汤所需要的药材。 “先吃早饭吧？”苏小雪揭开锅盖，里面是热腾腾的绿豆粥，还有一些双色馒头、咸菜。 赵暄阳点头。 苏小雪惦记顾景贤有没有好好吃早饭，碍于不能在人前表露真情，只能放在心间。 天亮之时，村长领着一队人马过来，他们胳膊上扎着蓝色的布条，是专门负责给村庄各处撒药消毒的。 苏小雪让他们拿走撞在木桶里的药汤，又叮嘱一遍该怎么用。 接着，又来一批老少都有的女人，她们扎着绿色布条，是负责熬煮内服药汤的。 有她们帮助，加上赵暄阳坐镇监督，苏小雪和方婆子顿时轻松不少，可以腾出手去干别的事。 她找到村长，“我想大致的统计下各家还有多少吃食，缺不缺日常所需的用具。” 村长道：“统计这个做什么？难道顾县丞是不打算分发粮食了？！” “顾景贤敢饿死我们？他不想混了！”苏小雪道：“了解下大家的需求，避免这种时候浪费粮食。” “行吧。”村长是想不通这个小姑娘咋那么多弯弯绕绕。 反正她和顾景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正要出事，就是他们这些做事的冲在前头顶罪。 如果没事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他们又能沾上光，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苏小雪用帕子蒙住口鼻，带上一本空白册子就挨家挨户的走访。 不走不知道，在走完十几家之后，她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有的人家图新鲜，都是现吃现买，粮食蔬菜储备不足。 虽然各家多多少少养了鸡鸭鹅，还有一些猪和羊，但是就算面临食物短缺问题，也舍不得杀了吃。 而宰杀耕牛，在这个时代是犯罪，没人敢贪那一口牛肉。 无论怎么劝他们保命要紧，先吃了家禽猪羊，可人家死活不愿意。 “今天熬过去了，没了这些牲畜，我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所以瓜果蔬菜、肉类都有着不小的缺口。 过两天，村子仍不解封，这些饥饿的聪明肯定会闹起来，他们必须早做打算。 苏小雪一直忙碌到中午，然后撕开册子，把没写字的那版本交给村长，“剩下的就麻烦您了。” “啊？”村长呆住。 苏小雪问道：“难道村长跟了我一上午，还没弄清楚怎么做吗？” “不是不是。”村长摇头否认，要是说他没能清楚，搞得他好像多笨一样。 “那就好。”苏小雪笑道：“村长，麻烦您好好统计，这可关系到芦山村能否太太平平的熬到解封，半点都不能马虎呢。” “哦。”村长其实很想回家睡大觉。 苏小雪一手按在村长的肩膀，“这件事您做好了，我想大伙儿都会感激您的，您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继续当村长，不怕有人抢您的位置了吗？” 村长精神一振，立刻继续统计去。 苏小雪狡猾的一笑，回到杂货店。 还有一批扎着红色布条的人，他们属于机动队伍，随时待命。 按已经调查的人家，苏小雪火速估算出全村人一天需要多少粮食，然后招呼上机动队伍，一部分下河撒网，一部分上山采野菜，抓野兔之类的小动物。 在山里长大的村里人，能够迅速分辨出哪些野菜野草能吃，哪些是有毒的，以及能吃的这部分味道如何。 苏小雪趁机多多学习，寻思着将来指不定能派上用场。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有乌云聚集。 有人笑道：“下雨也好，林子里能冒出不少蘑菇呢，煮汤可鲜美了！” 众人纷纷应和。 苏小雪有点发愁，会不会采到毒蘑菇，看到小人跳舞啊？ 第一百九十章 死无对证 众人说得高兴，她不忍败了他们的兴致。 大不了打印出常见可食用和毒蘑菇的照片，仔细分辨过再吃吧。 眼下这情形，多一口吃的也挺珍贵。 仔细扫荡了一圈地方，每个人的背篓里都装满了一大堆野菜，几个年轻健壮的男子还猎回来一头野猪，五六只野兔。 回到山下时，天色已晚。 村长刚回来，气喘吁吁的拍着胸口，然后拿起一碗水，一口气灌完。 “给你，快累死我了。”村长指着桌上另外半册。 苏小雪大致翻看几页，村长为了自己的前程还挺认真的，没有半点马虎。 “多谢村长，我想乡亲们一定会牢记您的帮助呢！” “但愿如此。”村长想多霸占这个位置几年，积攒些好处。 苏小雪先吩咐青壮去河边清理干净野猪和野兔，自己整理好另外半册的数据，制作出一份表格—— 每家的人数，现存粮食够吃几日，以及简单的要求。 她在调查的时候特意说明了，基本的日常所需可以尽力满足，但太多太高的要求，在这个时候必然是办不到的，还请乡亲们多多体谅。 大部分村民可以理解，只有一小部分叽叽歪歪，意思是既然办不到的，衙门就不要夸口，顾景贤就别扯什么和他们共进退了。 天知道顾景贤是不是躲到哪儿吃香的喝辣的，放任他们饿死呢！ 苏小雪知道必然会有不同的声音，但是绝不会破例，否则一切都乱了。 只能请村长和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出面劝说，另外就是安排顾景贤和县衙的人同村民们一起吃饭，让他们知道大家都是一样的，谁也搞不了特殊。 青壮清理好野猪和野兔，苏小雪和他们一起把肉剔下来，猪和兔子骨头分别焯水，然后分别放入几口大锅里，加葱姜，炖煮。 至于肉，剁碎了将葱姜末和香料，另一部分人已经洗好野菜，切碎，搅合在一起。 苏小雪又召集人手揉面，擀包子皮。 几只动物肯定不够全村人吃的，只能加上蔬菜，制作成大包子，才够分一分。 将肉菜馅料包进面皮里，做出一个个不到巴掌大的包子，等蒸好以后会膨胀一些，一碗骨头汤一只肉包子，够一个成年人吃了。 又是忙活到半夜，杂货店里终于清静下来。 顾景贤赶来蹭晚饭，闻到菜肉包子与骨头汤混合的香味，馋得肚子开唱空城计。 不过，看两样食物都准备的很多，知道是分给村民们吃的，他强忍住，没去拿一个。 “以后再做给我吃，好不好？”他笑问道。 苏小雪道：“我数了数，正好够全村加衙门人吃的，也包括你的一份。” “你呢？”顾景贤没动。 “我已经吃够了。”苏小雪给顾景贤盛一碗汤，“不尝过味道，我可不敢给乡亲们吃呢！” 顾景贤笑着捧起汤碗，喝了一小口，鲜味在唇齿间蔓延。 这骨头可以说是煮到家里， 汤色都是白的，精华可谓是都在汤里。 苏小雪又递来一只包子。 顾景贤却把包子送到她嘴边。 “嗯？”苏小雪疑惑。 顾景贤道：“你不先吃一口，我是绝对不会吃的。” 苏小雪吐吐舌头，“那就饿死你！” “你不准死。”顾景贤往前一送，包子都快贴到苏小雪的嘴唇上。 苏小雪无奈，瞪他一眼后，咬下一口包子。 虽然包子皮挺厚，但是肉汁快要浸透包子皮，不仅口感劲道，吃起来也十分有味道。 “真好吃。”顾景贤赞叹道：“我还是头一次见皮这么厚的包子，味道居然这么好。” “难道里头不是因为有爱情的魔力吗？”苏小雪调皮的眨眼。 顾景贤被逗乐了，“娘子说的是。” 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个说法，真有趣。 苏小雪轻咳一声，“因为馅料根本不够全村人分的，只能出此下策。好在我想到用肉汁浸透大半包子皮，这样吃起来同样有滋有味，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单调了。” 顾景贤一口气吃完包子和骨头汤，满足的轻拍几下自己的肚子，“娘子，你做的食物永远是如此美味。” 苏小雪捧住脸，“好啦，再夸我得长出翅膀，飞上天了！” “那我娘子就是飞天的仙女。”顾景贤认真说道。 苏小雪的脸颊更红，幸好殷少侠被顾景贤打发走了，不然她的脸要跟火烧似的了！ “今天怎么样？”她急忙转开话题。 两人都忙碌一天，基本上没怎么碰面。 顾景贤道：“顾王氏醒了，但是迷迷糊糊的，大夫说情况仍然很棘手。隔壁村的鸡贩子及其家人、往来之人都出现差不多的症状。” “你去过隔壁村了？”苏小雪激动的问道：“鸡贩子家的鸡呢，有没有抓几只剖开肚子？如果它们真的得了瘟病，脏腑会有明显的变化。” 顾景贤摇头，“他们挖了大坑，把鸡全部丢进去，一把大火烧了后埋了。” 苏小雪瞪大眼睛，“谁提议这么做的？！” “隔壁村长，在隔壁村来报信的那一天就这么做了。” 苏小雪蹙紧眉头，“这也太诡异了……” 那些鸡杀了埋了，撒上生石灰就行，为什么还要放一大把火烧了？ 好像在毁灭证据。 现在那些鸡到底有无瘟病，已经没有办法证明了。 是王氏怂恿的结果吗？ 苏小雪望去河滩的方向，她的那些鸡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抓住顾景贤的胳膊，“那就杀一只我这儿的鸡，这都多少天了，我家鸡如果真有瘟病，这时候也该表现出来了。” 顾景贤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之一，但是仍然无法解释隔壁村与顾王氏为何病了。” 苏小雪揉着眉心，“大夫没办法查查他们是什么中毒症状吗？” 顾景贤无奈，“显然是的。” 苏小雪哀叹一声。 “我会叫殷少侠去找更厉害的大夫，一定会查出真相的。”顾景贤抓住苏小雪的肩膀，“尽我一切可能，护你和婉婉周全。” 苏小雪淡淡一笑。 就在这时，外面又响起王氏的叫嚷声。 “看来衙役还没给她吃够教训。”苏小雪眼珠子一转，“不过，既然她清醒了，就问一问她，看能否从她的身上找到突破口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死鸭子嘴硬 顾景贤点头。 “不过这么大的罪过，她必然不会轻易承认，需要用点手段。” 苏小雪盯着顾景贤，他并不是那种会动用酷刑，来逼供的人。 她好奇的问道：“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顾景贤道：“她的家人在隔壁村出事之前消失不见了，我已经派人去寻找。她最在意的莫过于这些人。” 苏小雪明白了。 她不远不近的跟在顾景贤的身后，来到临时搭建的草棚。 王氏一边躲避衙役，一边骂骂咧咧，声音震得茅草屋顶都要塌了。 隔壁村其他人被她那股疯劲儿吓得缩在角落里，抱着头，连劝都不敢劝一句，生怕声音吸引了王氏的注意，自己成为她的攻击目标。 衙役呵斥道：“再不老实，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是苏小雪晚上把你们都伺候舒服了吗，居然这么护着那死丫头片子！你们这群恶臭下贱的畜生，我要把你们干的好事，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王氏从扑过来的衙役胳膊下钻过去，冲到草棚门口，抓起一只火把。 “我要烧死你们这群畜生！”她吱哇乱叫着，挥舞火把。 火星子四处乱飞，衙役生怕自己被火星子点着，急忙避让开。 王氏找到空隙，冲出草棚，跑向河滩。 苏小雪心头一跳，她是要烧了鸡圈，毁灭一切的证据！ “快拦住她！”苏小雪大叫道。 衙役被惊醒过来，呼啦啦的冲向王氏。 王氏跟一只猴子似的，窜得飞快。 “你们追不上我的，你们这群畜生和贱人苏小雪就该被活活烧死，尸骨化成灰烬，永世不得超生！” 她回头看一眼，火光落进她眼里，折射出刺目的恶毒。 “你们这些……” 王氏的骂声戛然而止，仿佛时间忽然静止。 苏小雪看到一道人影飘忽走进火光里，拾起了掉在地上的火把，温暖的光芒照耀着他俊朗的眉目。 顾景贤掸了掸衣袍，吩咐衙役，“将她绑起来。” 王氏刚才顾着去河滩上烧鸡圈，根本没有注意到昏暗中，有人伸出一只脚。 她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浑身痛得像是要散架了一般，手脚挣扎着却爬不起来。 衙役们粗暴地抓住她的胳膊，从地上拎起来，接着拇指粗的绳索将她牢牢捆绑，跟裹粽子似的。 顾景贤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将她拴在那儿，我有话要问，你们回去看顾其他人。” “是！”衙役可不想和这个满嘴污言秽语的老女人多待，将人绑在树上后，退回到草棚。 王氏稍微缓过神，盯着顾景贤，低沉的“嘿嘿”笑，“顾景贤你怎么还有闲心站在这里，怎么不去打死苏小雪那个浪荡贱妇！你看看你头上的绿帽子，都要比这树都高了！” 她试图激怒顾景贤，让这个看起来翩翩如竹又温文尔雅的公子火冒三丈，情绪失控，杀了苏小雪！ 杀人偿命，县丞又如何，一样要斩首示众。 那么就没人抢堂姐的家产了。 她也能从堂姐手里得到一点好处，小儿子的婚事就不必再愁了。 她骂得嗓子都快冒火了，定睛一看顾景贤。 他依然平静淡然，仿佛任何风雨都无法摧毁。 王氏非常不爽，气得直跺脚，“顾景贤，你等着喜当爹，等着被所有人嘲笑吧！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没出息，没志气的男人！知道在我们老家，这种红杏出墙的贱妇是什么下场吗？” 顾景贤没有说话，冷淡的注视着王氏。 王氏继续叫道：“男人砍死荡妇，就跟杀猪一样一刀刀分割！大家不仅没有辱骂男人，没有将他送去官府，所有人都在赞赏他，说他做的对，贱妇们都该是这样的下场……” 苏小雪掏了掏耳朵。 王氏就是个恶魔，蛊惑着人走向灭亡。 她的尖叫，激起的是人心最可怕的念想。 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能抵挡。 在王氏叫嚷的越来越兴奋之时，顾景贤忽然开口了。 “我找到了你的家人。” 王氏的叫声猛然刹住，她不可思议的瞪着他，“这不可能，他们躲在钱来山……” 顾景贤扬起唇角。 王氏的呼吸猛地一滞，怎么感觉被这个小畜生给骗了？ “是啊，钱来山有鬼怪传说，谁敢去哪里？”顾景贤淡淡的笑道，“躲在那里，是最安全的，我怎么会想不到呢？” “你！”王氏明显紧张起来，拼命地挣扎，想要脱离绳索。 顾景贤点着拇指粗的绳索，“你该知道，这是徒劳，不如留点力气，老实交代一些事，你的家人便不会因为你鲁莽的罪行，而受到伤害。” “你敢动他们，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王氏瞪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如恐怖的恶鬼。 顾景贤道：“我不怕鬼。” “……”王氏差点被咽不下的一口气给噎死。 顾景贤道：“你的家人告诉我，你做了一些事，导致两个村庄陷入如今的境况之下……” “你胡说什么！”王氏挣扎着叫道。 顾景贤继续说道：“在出现伤亡，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之前，你若是清清楚楚的交待，罪不至死，你的家人也不必受到伤害。” “我什么都没做过，你这个狗官要为苏小雪那个贱妇屈打成招吗？你们这些畜生，死后必下十八层阴曹地府，日日被火烤拔舌剥皮！” “你在说你自己的下场吗？”顾景贤问道。 王氏看他油盐不进，狠狠地咬着牙，誓死什么都不说。 顾景贤幽幽的叹口气，“看来只好对你最疼爱的小儿子最先下手，问问看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了。” 他转身要走。 王氏死死的盯着他，“你敢伤害无辜，以为自己能难逃罪罚吗？” 顾景贤耸耸肩膀，“无辜，哪里有无辜？” 王氏心神一震，“顾景贤，你不得好死！” “还是先想一想你全家能不能得一个好死吧。”顾景贤脚步缓缓，夜风送来他冰冷低沉如蛇一般的嗓音，“县衙里，有数不清的手段，保准一个月里，每天都会有不同的花样。” 第一百九十二章 心灵手巧的人 顾景贤已经说得很恐怖了，但王氏没有崩溃。 她的心理防线如同世界上最坚固的堤坝，凶猛的洪水无法摧毁。 苏小雪有点诧异。 王氏那么爱护家人，顾景贤如此威胁，她都没有动摇，绝不说出一个字，这个时候甚至让人怀疑瘟病的事不是她促成的。 顾景贤回到苏小雪面前，“看来，得更狠一点。” 苏小雪抱着手臂，“干脆我用面粉做个假手指，就说是从她儿子手上切下来的？” 狠是狠了点，但相比之下，两个村庄无数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顾景贤道：“我去问问隔壁村的人，她儿子有无特别之处。” 万一手上有颗痣，他们没做出来，岂不是被狡猾的王氏给识破了。 苏小雪道：“那我们分头行动！” 她回到杂货店，先回自己的古董店拿了些颜料来，然后取来一小块面团，一顿搓揉，大致做成手指的形状。 顾景贤很快回来，“一般庄稼汉的手指会比较粗，上面有一层老茧，肤色较黑，之前被火烫伤过，在指关节这里有一小块红色的伤痕。” 苏小雪再根据他说的做了些调整，“你看这样差不多吗？” 顾景贤拿在手里仔细看，“你的手可真巧，是学过吗？” 苏小雪做为古董商，专门学习过如何修补一些残破古董，捏泥巴对她来说还挺简单。 “厨子不是会拿萝卜雕花的吗？这个啊，小菜一碟啦。”她解释道。 顾景贤道：“我们小雪天资聪颖，到底是学了多少本事。” “不告诉你。”苏小雪调皮的做鬼脸，“快看看还有什么要修改的啦！” “好。”顾景贤把“断指”捧在手心里，稍微靠近蜡烛仔细看。 苏小雪看他脸色。 她从一个小傻子，摇身一变成“十项全能”，顾景贤对此好像没有多疑。 说到底，这种事太诡异，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像是鬼怪附身，带来的是无尽的灾祸。 她总觉得这会是他们之间的隐患，说不定哪一天就爆发了。 望着顾景贤的眉眼，她希望这一天不会到来。 顾景贤观察完了，问道：“形状上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了，然后怎么做？” “放在火上烤，要小心一点，不能烤糊了。” 苏小雪本来盘算着哪天在院子外面盖一个土炉子，试试看能不能烤肉、烤点心，但眼下是没空了，只能在火上烤了。 顾景贤又问：“需要多长时间？” “其实表面烤好了就差不多吧？然后上颜色，你再放到一个小盒子里，等天色阴暗的时候再去吓唬王氏，给她看一眼就行，绝不能多看了，试试能不能骗过她。” 顾景贤点头，“但要如何上色？” “呃……”苏小雪略心虚的瞟一眼藏在盒子里的颜料，“用蔬菜汁吧。” 顾景贤笑道：“只有你才有这样的巧心思。” “好啦。”苏小雪挽住他的胳膊，“劳累了一天，你不累的呀？” “不累，只想和你守在一起。” 苏小雪揉揉他的脸，然后在他的唇上重重的亲一口，“这叫晚安吻，还不赶快去睡觉？” “是，娘子，你也要早点歇息。”顾景贤笑着离开。 苏小雪烤好假手指，用颜料上色后，放在窗台上晾干，便赶紧去休息了。 第二天果然下起绵绵细雨，衙役从杂货店买了两把雨伞，盖在王氏的头顶上。 她仍被绑在树上。 那副疯狂的模样，连同村人都害怕，不想她回到草棚里。 “顾景贤呢！让他滚出来，他没理由这么对我，我要上县衙，我要上刺史府告状去，你们不松开我，就等着被株连吧！” 衙役“呸”一口痰，冷冷转头而去。 王氏喘几口，发现自己的辱骂没用之后，平静下来。 她的眼睛如恶狼，幽幽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伺机而动。 苏小雪把颜料干透了的假手指放进盒子里，托方婆子交给顾景贤。 然后，她随机动队伍来到河边，渔网和渔笼昨天都放下去了，这些人最熟悉哪儿的鱼最多，所以她还挺期待今天的收获。 她帮忙拉起渔笼，看到大大小小的鱼在笼子里挣扎。 人们欢呼起来。 苏小雪捡起一条还没小拇指长的鱼苗，“大家，这么小的鱼没肉，不好吃，丢回河里吧！” “可以炸小鱼干的吧？”一个中年男人道。 苏小雪拿起另一条大一些的鱼，“这么大的炸鱼干，是最鲜美的。” 谁都知道她在县城的厨艺比试上拔得头筹，她说的肯定是对的。 “这么小的鱼呀，”苏小雪把小鱼丢回河里，“我们等它长大一些，肉更多更好吃的时候再捞上来也不迟啊，大家觉得呢？” 人们觉得有道理，纷纷将鱼苗丢回河里，其它鱼按照不同大小，放进木桶里。 最后根据各家的需求，用草绳串起来，由蓝布条的队伍在洒扫消毒结束后，和包子、骨头汤送到各家去。 骨头汤里可以再加入绿叶菜，根茎类的蔬菜等等煮，既美味又能饱腹。 多余的鱼养在水缸里，可惜现在天太热，不能做咸鱼。 今天下雨，地不用浇水，她巡视一圈雀花藤田地后，和若珠她们一起把店里的米面拉出来，又清点一边。 除去他们这些人的口粮，其它的按户数分好。 如果出现粮食短缺问题，这些可以拿出来暂时救命。 若珠问道：“这不是卖给村里人的吗？” 苏小雪摇头，“这个难关上，各家都被困在家里，没办法外出做活，哪儿来太多的钱买东西。就当是我为了博取好名声，做一回善事吧。” “那可亏大了啊……”若珠看着满地布袋子，一脸惋惜。 方婆子道：“我这个大老板都不觉得亏了，你们这些小丫头啊，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反正工钱是少不了你们的。” 提到工钱，若珠三人笑颜如花，卖力的继续分装大米和面粉。 方婆子看她们几眼，拉着苏小雪到窗边说话，“我把假手指交给顾公子了，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嗯。”苏小雪看看外面的天色，确实如此。 方婆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另外，我怀疑大夫为何很快会确定……顾王氏得了瘟病。” 第一百九十三章 自生自灭 苏小雪脸色僵住，“大夫究竟什么意思，怎么说的？” 方婆子道：“大夫说顾王氏的病情一直没有起色，不管吃什么汤药都没用，再这么撑下去恐怕也无济于事……他们都很担心自己和顾王氏接触太多，也会染上瘟病，所以干脆上报县令，证明这就是瘟病，他们就可以撤出芦山村。” “大夫走了，病人怎么办？”苏小雪记得芦山村里只有一个赤脚大夫，医术麻麻，肯定治不了这种疑难杂症，更查不出是不是中毒。 方婆子叹道：“自然是任由这里的人自生自灭。” “县令就好有借口放一把火烧了这里？”苏小雪攥紧拳头。 方婆子点头，“就是这样吧。” “大夫就没查出顾王氏有没有中毒？” “没发现。” 苏小雪又望向窗外。 方婆子道：“你师父是不是也没说什么？” “是啊。”苏小雪道：“师父虽然精通药理，却也没见过这样的。” 两人无语的 看着若珠她们忙碌。 苏小雪又问：“大夫有没有说顾王氏还能活几日？” “按目前情形来看，恐怕最多也就五六日吧。” “王氏应该不会希望她的堂姐死掉，不然她不会这么帮着顾王氏。”苏小雪摸着下巴，琢磨着，“会不会王氏身上有解药，到时间给顾王氏吃下，确保她不会有性命之虞，再接着吃毒药？” 方婆子眼睛一亮，“我去搜搜王氏身上，说不定会有惊喜。” “顾王氏那间屋子里外也找一遍，说不定会收获惊喜。”苏小雪卷起袖子，用手绢蒙面，又带上一壶消毒用药汤，“我去好了。” “你去？”方婆子摇摇头，“还不别见顾王氏了，免得坏了你心情。” “哪儿会啊，我得扮演一下以德报怨的好形象呢。”苏小雪狡黠的眨眨眼，拿了一碗清淡的野菜汤，一只双色馒头，来到茅草屋。 两个大夫蹲在门口，一脸苦相。 看到苏小雪来了，他们立刻停止讲悄悄话，戒备的盯着她。 苏小雪主动说道：“我是来看望顾王氏的。” “那你小心点吧。” 两个大夫互相拉扯着，走到更远一点的地方说话。 苏小雪走近茅草屋，一股恶臭混合着苦涩的药味，透过帕子，钻进她的鼻孔里。 差点让她背过气去。 茅草屋破归破，可她也稍微整理过，确保出入的时候不会闻到恶心的气味。 可这才几天，茅草屋里充满粪便、体味与腐败的臭味，加上浓浓的药草味道，她没吐已经是奇迹了。 她退出茅草屋，深呼吸好几口才进来。 顾王氏躺在床上，被褥上沾满呕吐物的残渣，地上有可以液体和物体，显然大夫们没心思，她也没能力自行解决生理问题，于是直接呕吐、拉尿在了床上。 顾王氏病倒，这间茅草屋一般人不敢靠近，而且她昏迷不醒，苏小雪也不需要送吃食给她，都不知道居然成了这副“惨状”。 苏小雪摇摇头，将吃食放在药碗旁边，然后仔细检查茅草屋的每一个角落。 顾王氏回过顾家宅子，把自己的衣服都拿过来了，杂乱的堆放在两个竹筐里。 苏小雪踢倒竹筐，衣物散落一地，她一件件抖一抖，丢回竹筐。 没有东西掉落出来。 她又找寻墙缝，也没见塞了东西。 “难道在王氏身上？”她自言自语，在找寻过每一寸角落后，望向顾王氏的床榻。 一床的屎尿和呕吐物，就算有解药也泡烂了吧？ 苏小雪并没有那么圣母的心肠，给顾王氏整理干净。 她转念一想，飞快地从茅草屋冲出来。 两个大夫似乎刚讲了什么亏心事，正好与苏小雪的视线对上时，心虚的飞快转开。 苏小雪懒得搭理他们，直接来到绑着王氏的树下。 方婆子已经搜身完了，从她的表情看，也是一无所获。 她走过去，一脸嫌弃的将一块布条丢到王氏面前。 虽然只是一块布，但它所散发的恶臭也扑入王氏的鼻子里。 她胡乱地蹬腿，“苏小雪你这个贱人，在干什么！” “这是从你亲爱的堂姐身上扯下来的一块布，你能想象到她现在已经脏污成什么样子了吗？”苏小雪冷声问道。 王氏瞪大眼睛，“这才几天，怎么可能！” “顾王氏病得非常严重，估计没两天好活了。”苏小雪将消毒药汤倒在自己的手上。 药汤哗啦啦落下的声音，王氏大骂道：“都是你害的！” “行吧行吧，既然你嘴巴这么毒，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苏小雪向方婆子打手势。 方婆子解开树上的绳索，但王氏仍被几圈绳子牢牢的绑着，无法将她的爪牙伸向苏小雪。 “走！”苏小雪抓住绳索的一头，狠狠地往前一拽，“我大慈大悲的让你们堂姐妹死在一起，对我来说啊，这个世界可就清静快活很多了。” “苏小雪，你不得好死！”王氏咒骂道。 苏小雪淡淡的笑笑，“放心，我要比你晚死很多很多年呢。” 王氏低沉的“嘿嘿”冷笑，“苏小雪，别最上逞能，顾景贤会容忍你给他戴上那么多绿帽子吗？早晚有一天，他会乱刀砍死你这个臭婊子，把你的肉一块块切下来，丢去喂野狗！” 方婆子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在王氏的屁股上，“胡咧咧什么呢，滚去和你的堂姐一块儿死吧！” 王氏摔倒在地，鬼哭狼嚎。 但是这会儿大部分人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只有少数负责熬煮药汤的人在杂货店的院子里。 叮叮当当切药声，柴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以及说话声里，没人有注意到院子之外发生了什么。 方婆子抓起王氏的胳膊，直接使轻功，三两步就把王氏带到茅草屋前。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大夫戒备的盯着她们。 “她们是堂姐妹，来给顾王氏收拾收拾，不然你们照顾顾王氏时也很痛苦，不是吗？”苏小雪道。 两个大夫互相看看，让开路。 方婆子把王氏丢进屋里，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黄泉路上，不会寂寞了你们。” 苏小雪站在床边，透过破破烂烂的帘子缝隙，往里头偷窥。 王氏看到顾王氏的惨状，会不会拿出解药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可没那么好骗 苏小雪和方婆子都有些紧张，屏气凝神的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只要王氏拿出解药喂给顾王氏，方婆子就立刻抓来大夫，让他们好好看看这场瘟病就是王氏搞出的一场闹剧！ 屋里，王氏捂住口鼻，迟疑着慢慢靠近竹床。 就着黯淡的烛光，她好不容易才分辨出床上半死不活的人是自己的堂姐。 她有点吃惊，没想到这些畜生居然这么对待一个病患。 “姐，我来看你了……”她靠近的竹床一些，但是没有靠的太近。 顾王氏在昏睡中，脏兮兮的脸庞让她看起来像是死了。 王氏用袖子裹住手，按在顾王氏的额头上，接着挪到脖颈上，发觉脉搏还在跳动之后，微微的松口气。 窗外，苏小雪的眼睛都有些酸涩了，仍然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蛛丝马迹。 王氏一直站在窗前，除了摸过顾王氏的额头和脖颈之后，一直啜泣、咒骂。 “姐，苏小雪把你害成这样，咱们姐妹俩做了厉鬼之后，日日夜夜来纠缠那两个畜生，折磨的他们生不如死，再慢慢地将他们折磨死……” 除了这些，她再无动作。 如果说，王氏有所顾虑，不敢随便动作，可以理解。 但是这都过去一刻了，王氏依然在哭骂着，戒备心这么强的吗？ 她正想着，忽然王氏扑回门前，用力砸门。 “姓苏的贱人，你给我开门！你想让我们死也行，总得给我们一点体面吧！” 苏小雪向方婆子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两人齐齐后退，躲到不远处的树后。 王氏仍在砸门，闹得两个大夫受不了，过去开门。 “干什么呢，赶着去投胎吗？” 王氏喝道：“你们两个不知道伺候好病人，是要活活折磨死她吗？” 大夫讥笑，“那下贱妇人算什么东西，我们给她煎药、针灸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还敢索要这么多？” “这帮子贱民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我呸！” 王氏道：“你们不愿意清理，我来总行了吧！” “那你自便。”大夫让开了，继续到旁边说悄悄话。 方婆子向苏小雪打手势，两人绕到茅草屋后。 王氏到隔壁屋子烧了热水，又扯了一些顾王氏的衣服，当做巾子给顾王氏擦身体。 她没有被褥，只能把脏被褥全丢了，然后拿衣服当被褥，铺在床上，又给顾王氏换上干净衣服，这才把她安置在床上。 人和床是收拾干净了，但屋子里的臭味缭绕不散。 王氏想开窗通风，被大夫喝止。 “你是想让瘟鬼从屋子里跑出来，害死全村人吗？” 王氏只能一边拿破蒲扇扇风，一边坐在床边继续哭诉。 从始至终，苏小雪依然没发觉一点蛛丝马迹。 她看向方婆子。 她也是。 王氏根本没拿出什么解药给顾王氏，难道给她清理，真是要让她死的好看一点。 “呕——” 忽地，顾王氏坐起来，浑浊不堪的液体从嘴巴里喷涌出来，正好落在王氏的脚边。 “脏死了！”王氏跳起来，后退好几步，看着顾王氏的眼中终于露出嫌恶。 有道是“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堂姐妹呢。 苏小雪眯起眼睛。 “你去死算了！”忙碌大半天的王氏此刻有些崩溃，“我会告诉你儿子，你是被顾景贤和苏小雪害死的，我尽心尽力帮你了！” 如此一来，也能从顾方泽的手里要到点好处吧？ 昏睡的顾王氏没有反应，丝毫不知与自己合谋的堂妹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王氏转身，但没有迈步。 她冷不丁地想起什么，猛地转头看看茅草屋的窗户。 刚才她拿衣服的时候，发觉竹筐好像被人翻动过。 虽然顾王氏人有些邋遢，但竹筐里不至于那么乱，而且她记得有一件宝蓝色绸缎的裙子本来是放在最上面的，可她刚刚拿衣服的时候，却在最底下了。 她之所以记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她非常喜欢这件裙子，想找机会据为己有。 王氏眼珠子转一转，“姐……” 她回到竹筐边，拨弄着竹子。 苏小雪的心顿时高高的提起，莫非是要拿出解药了？！ 方婆子已经蓄势待发，只要王氏一拿出解药就揪来大夫，来一个人赃并获！ 王氏拨弄了会儿，苏小雪看到她手里好像攥了个东西，回到了床边。 方婆子飞奔出去，抓住一个大夫的胳膊，冲回茅草屋前，一脚踢开房门，大喝道：“王氏，你不许动！” 床前的人回过头，“你们干什么？” 方婆子箭步上前，抓住王氏的手腕翻转过来，“要问问你在干什么！” 王氏的手心向上，方婆子定睛一看，呆住。 她手心里，空无一物。 方婆子不敢相信，又抓起她另一只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又从头到脚搜一遍王氏的身，接着在顾王氏床上一顿乱翻。 王氏嘴角含着一点坏笑，故意问道：“方老板，您这是在找什么呢？” 方婆子眯起眼睛，不说话。 大夫一脸迷茫，“你们这是闹得哪一出？本大夫看起来很清闲的样子吗，可没空和你们胡闹！” 王氏道：“那就要问这位方老板究竟在搞什么鬼了，是不是看不惯我堂姐走的体面安宁，非要来大吵大闹？跟着苏小雪这种人啊，好人都染黑了呢！” 大夫冷着一张脸，“再敢胡闹，我叫你们统统死在芦山村！” 说完，他背着手，快不出去。 王氏挑衅似的冲方婆子挑眉，“苏小雪呢？做起了缩头乌龟，不敢站出来了是不是？诶，我说她叫你冲锋陷阵，叫你难堪，她这种毒妇就没安过好心，你何必与她交好呢？” 方婆子心里知道这是上了王氏的当，冷冷开口：“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送给你。” “那我也送给你！”王氏狠狠推一把方婆子的肩膀。 结果，她低估了方婆子，不仅没有推开她，反而自己被弹开了，差点踩在顾王氏的呕吐物上。 “你们等着，必将被雷劈死！”王氏放下狠话，气冲冲的绕过方婆子往外走。 “慢着，你要去哪里。”顾景贤出现在门口，挡住王氏的去路。 王氏毫不畏惧的昂着头，“黄毛小子少来唬人，滚一边儿玩泥巴去！” 顾景贤举起一只巴掌大小盒子，“我有一样东西，给你看看。” 王氏嗤笑，“什么玩意儿？” “你看看便知。” 王氏翻白眼，随手揭开盒盖。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往里头一瞧，惊骇的瞪大眼睛。 第一百九十五章 骚动 盒子里，赫然是一根小拇指！ 顾景贤在王氏再看仔细之前，“啪”的一声关上盒盖，藏在身后。 王氏扑过去，“让我再看看！” 顾景贤闪身躲开，冷笑道：“怎么了，爱儿如命的亲娘，居然一眼认不出自己儿子的手指？” 王氏神魂俱裂，“顾景贤，你把我儿如何了？我要和你拼命！” 顾景贤道：“你觉得呢？” 王氏伸手去抢盒子，顾景贤左右躲闪，灵敏地避开，“我说过，我在钱来山抓住你全家了，如果你还不肯老实交代，下回切的可就不止是手指了。” “你！”王氏指着顾景贤的脸，忽然冷静下来。 “呵呵，你敢再给我看两眼，说明这根本不是我儿的手指吧？你从哪儿造假来的，来诓骗我？这些账，我会一笔笔记着，等到了县令与刺史面前，我会一笔笔算清楚！” 顾景贤一点儿也不慌，“你不信？” 话音未落，他随手将盒子扔出去。 盒子飞出去时，盒盖敞开，断指掉出来。 王氏冲过去，瞪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 “汪汪！”阿黄飞奔过来，叼起断指就跑。 似乎有“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响起，阿黄吃得津津有味。 王氏瞪眼，眼皮子都快裂开了。 田野上，伴随着一道闪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一道划破阴沉的天空。 “顾景贤，我和你拼了！”王氏踉踉跄跄地跑回顾景贤面前，挥舞这拳头就要暴揍一通。 顾景贤微笑着让开。 小雪教养出的小狗真是聪慧，简单教上两遍，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顾景贤，你有种就别躲！” 顾景贤道：“王氏，你每挥一下拳头，我就在你儿子身上割一刀，看谁最后死于非命吧。” 王氏一听，委顿在地，捂脸大哭，“你们这些恶毒凶残的狗官，你们都不得好死……” “骂人是没用的，可你却乐此不疲。”顾景贤拍拍手，转过身，“既然你宁愿全家惨死，也不愿道出实情，那我只能下狠手，让你看看，我并非说笑了。” 王氏继续大哭。 顾景贤往前走去，默默的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哭声，咒骂声，交缠在一起，围堵没有他想听见的东西。 苏小雪手心里都是汗。 到了这个份上，王氏仍要死撑着吗？ 直到顾景贤走远，王氏依然没有坦白。 她像条落水狗，狼狈的趴在地上哭嚎不止，紧攥着的拳头，从缝隙里深处森森鲜血。 她在强撑着，在赌一把那根手指不是真的，也在赌一把顾景贤其实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雨又下大了，苏小雪回到杂货店，换上一身干爽衣服。 “还得来一次更狠的。”她对冒雨前来的顾景贤，如此说道。 顾景贤掸去衣服上的水珠，这才进屋里来，“我倒是未想到王氏的心性如此坚定。” 苏小雪道：“所以，她能做成这回的事吧。” 上次酱料发霉，轻轻松松地解决掉，竟让人看轻王氏。 她又道：“大夫打算上报县令，这次真的是瘟病，你知道了吧？” “我知道了，所以在你们试过王氏之后，我就立刻出手了。”顾景贤不用问也知道，王氏没有露出蛛丝马迹。 苏小雪忧愁的望着冒着腾腾热气的灶台。 这点烟火气是多么的温暖，让人留恋，不忍破坏。 “我们没时间了。” “我先派人截住衙役，能拖一时是一时，就怕县令在此地另有后招。” “断肢也能用面粉做出来了，但真假很容易分辨出来，怕是骗不过王氏了。”苏小雪纠结，这会儿网购个电影道具也来不及了。 顾景贤道：“而且，看王氏的疯狂之态，我怕拿一颗猪心出来冒充，反而会逼得她想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苏小雪忧愁，“收买那两个大夫呢？隔壁村的大夫怎么说？” “隔壁村的大夫一样。” 苏小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着手臂，气鼓鼓的像河豚鱼，“如此草菅人命，夜里还睡得着吗？” “大概是杀的人多了，无所谓吧。” 他们想在就像被困在滑坡上，下面是无尽深渊。 不管如何挣扎，他们所有人都会滑落进深渊里，永世不得超生。 雨天的寒气透过窗户缝隙透进来，苏小雪搓了搓手臂。 顾景贤上前来，将她揽在怀中。 暖意驱散了寒气，苏小雪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对了，南山山神之说，一直震慑人心。若县令真是凶残至极，要放火灭村，我们便组织人手，让大家都去南山上避祸。” 顾景贤点头，“这是个好办法。” 苏小雪道：“若是他们敢把火烧到南山，咱们就灭了他们，就说是触怒山神，降下天罚！” “不。”顾景贤摇摇头。 苏小雪不解，“怎么了？” 顾景贤道：“还没烧到杂货店，我就杀了那些人。” 小雪宝贝似的杂货店与雀花藤，怎么能遭到损毁呢？ 苏小雪“噗嗤”一笑，在顾景贤的怀里乱蹭，“既然如此，不如他们一旦放火烧村，就将他们制服吧。不然，快到杂货店的时候杀人，一定会起疑是你做的。” 她是希望村里的大伙儿都不要受到伤害才好。 顾景贤在她额头用力亲一口，“都听你的。” 苏小雪微微一笑。 顾景贤道：“我去加派人手巡逻，防止他们暗中行动。” “嗯！”苏小雪拿了两个馒头，包好了给顾景贤带着，又拿出斗笠和蓑衣，给他穿戴好。 顾景贤从杂货店出来，直接去了楚员外家。 门房见是他，立刻笑脸相迎，“顾县丞，您有什么事吗？” “就问问你家老爷好不好，有无所需之物？”顾景贤问道，视线有意无意的往门里瞟。 有家丁正在清理庭院里的落叶。 门房拱手，“多谢县丞关心，我家老爷一切都好，尚无所需之物。” “那就好。”顾景贤又垂眼看了看脚下，“那我就不打扰了，关好门窗，不要随便出入。” “是。”门房再三鞠躬。 顾景贤转身，往村口走去，一路观察着地上。 下雨天，地面泥泞，有些脚印，没有车马印。 他又绕到旁边小道。 楚家也没从后门跑路。 以楚员外和县令的交情，肯定不愿意他被烧死，在放火前定会通知楚员外一家离开。 目前看来，他们尚且安全。 但祸事，不知何时一触即发！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作乱 顾景贤交待完巡逻的人手后，他来到村长家。 村长自出生起，六十年从未离开过，对这片山水有着深厚的感情。 再者，他一个小小村长，绝不会被县令记挂着。 这就意味着，如果县令放火烧村，村长一样会葬身火海。 稍微聪明点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村长家正在做晚饭，一股肉香味从灶间飘散出来。 但对顾景贤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和小雪的厨艺相比，相差甚远。 他才发觉自己的口味被苏小雪养得刁钻了。 顾景贤不由会心一笑。 “顾县丞，您来了？正好，留在我家吃晚饭吧？”村长热情的迎接出来。 顾景贤拿起放在门口的竹筒。 竹筒上方凿出一些细孔，摇晃几下就有消毒药汤喷洒出来。 他在自己身上洒了些，又洗过手，这才走进村长家的院子。 “不了，我身上带了吃食，这时候不好浪费食物。”顾景贤环顾四周，“我有事要和村长单独谈，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然可以。”村长给自家孙子塞了一只寿桃，请顾景贤到里头一间屋子里。 “只有您一家子人在家？”顾景贤特意问道。 “是啊。”村长道：“这不是提倡大伙儿都尽量待在家里，不要聚集吗？所以也而不敢走亲戚，或是叫亲戚上门来吃饭。” 顾景贤点点头，忽然脸色严肃得像是罩上一层寒霜，“村里的大夫打算上报县衙，说顾王氏得的确实是瘟病。” “什么？！”村长惊骇的猛地站起身，“真的是瘟病吗？！” 顾景贤按住他的肩膀，“不，极有可能不是瘟病，但大夫没有能力诊治，也不愿意留在芦山村，照顾顾王氏。我刚去看，顾王氏浑身粪便，恶臭不堪。” “这……”村长虽然厌恶顾王氏这等泼妇，但听顾景贤这么形容，惊讶的下巴快要掉地上。 顾景贤道：“县令一旦知晓这是瘟病，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村长紧张的搓手。 顾景贤慢慢引导，“你看这两日，除了加派人手看管芦山村外，县衙还做过什么吗？” 村长心头一凉，“难不成不管不问，任由我们自生自灭吗？” 顾景贤没说话，只挑了下眉梢。 村长感觉自己像被扔进冰窖里，彻骨的寒冷，因为他忽然想到更可怕的可能。 “为了防止村逃散，一定会严加看管，但官兵们也怕染上瘟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我们所有人，再一把火烧干净？” 顾景贤仍是不置可否。 他很满意村长的想象力如此丰富，稍微提点就想到了这么多。 村长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我们也是吉阳的百姓，是无数条鲜活的人命啊！” 他嘴上说这不解，可心里头明白。 对那些贪生怕死的达官贵人来说，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的性命，与蝼蚁毫无区别。 顾景贤握紧村长的肩膀，“芦山村这么多人，我们怎能坐以待毙，应当团结一心，再克难关才是！” 村长品着这句话，半天回过神来，立刻起身，郑重的对顾景贤作揖，“单凭顾县丞吩咐。” 两人商谈到晚饭时分，村长的妻子和儿媳妇将饭菜摆在桌子上，当中摆着一大碗红烧肉，油汪汪的，肉香四溢。 村长道：“顾县丞，就留在这儿吃饭吧。” “不了不了……”顾景贤往外走，“我还有事，交托于村长的事也切莫耽搁了。” “绝对不会！”村长立刻答道。 芦山村是他的家，他不能看着这片好山好水被狗官毁了！ 顾景贤正要离开，村长家门口吵吵嚷嚷起来，火把的光影摇晃中，有数不清的人影。 按说乡亲们都避在家中，村里不该有这么多人聚集。 “发生何事？”顾景贤走上前。 为首的几个是村里的年轻人，平日里游手好闲，不种地，又爱伸手问家里要求去赌。 此刻，他们跟赌钱赢了一大笔似的，情绪激昂，喊打喊杀。 “好啊顾景贤，我们在家里吃糠啃树皮，你倒好，躲在这里吃香喝辣！” 随着骂声，一窝蜂人冲进村长家，看到桌上的五花肉，跟饿狼见到肥鸡一般。 村长一家吓得连忙后退，几个女人把孩子护在后面。 “你们看看，又是肉又是菜，还有大白米饭！ “呵呵！做起了县丞真是好风光啊！” “我就说嘛，留在芦山村里，不过是做做样子！谁真的会和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吃苦啊！” 吵吵声中，有人伸手，打算直接用手抓起肉吃。 “啪！” 一竹棍狠狠地敲在那只手上。 “嗷呜——”那只手的主人原地乱蹦跶，杀猪似的乱叫。 顾景贤挡在那伙人与饭桌之间，傲然挺立如竹子。 他的气势，吓得这伙人往后一缩。 “顾景贤，你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有人很快反应过来，指着他的脸，大骂道：“大伙儿，我们今天就替天行道，打死这个狗官！” 怂恿之下，这伙人纷纷举起手里的家伙事，砸向顾景贤。 “小心！”一个女声响起，接着顾景贤被人狠狠推开。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落下，手中长剑未出鞘，只身前横扫，带起的剑气让这伙人纷纷觉得身上像被割裂了似的疼，被震得退开三五步。 顾景贤后退几步，扶住柱子，转头望向推开自己的女人，脸色顿时更加冰冷。 那女人，是冯艳翠。 “景贤，你没事吧？”冯艳翠关切的娇声问道。 顾景贤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多谢冯姑娘。” 看着他如此生疏，冯艳翠眼圈儿发红，“上回你带的官兵将我家翻得一团乱，我不曾心生怨恨，我知道你是在办公事，无可奈何之举……” 她表现的十分懂事，又一副娇艳脆弱的模样，像博得顾景贤的一丝怜悯。 然而顾景贤眼中根本没有她。 虽是青梅竹马，但如今没有半点情谊。 若是给冯艳翠半点好脸色，她便会无休止的贴上来，对他们双方都是伤害。 所以，不如绝情一些。 顾景贤大步来到殷少侠身边，看着这群男女老少。 他们虽然惧怕殷少侠的武功，但眼中的愤怒没有熄灭。 “干什么，被我们发现真相，就想杀人灭口了吗？”有小年轻扯着嗓子大叫。 “到现在还不知悔改，连一口肉都舍不得分给大家，这还是人吗？大家不要怕，一起冲上去，不然这狗官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你们也太看得起顾景贤了吧？”一道讥笑声响起。 苏小雪背着手，不慌不忙地来到顾景贤与这伙人之间，“他这种人，只配吃白馒头。” 第一百九十七章 良言 顾景贤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暖意，目光虽落在村民身上，只有他自己和苏小雪才知道，他们留意着彼此，也只有对方是最记挂着的。 “小荡妇觉得给相公戴绿帽了，心里过意不去，于是给他说说好话？” “呵呵，我早就说了小荡妇和顾景贤绝对是一伙的，表面上装得像个大好人，结果呢？分给我们的包子皮那么厚，肉那么一丁点，说的好听是肉汤，结果连个肉渣子都没有！” “就是啊，给我们吃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躲在这里吃好吃的，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苏小雪已经对各种辱骂百毒不侵了， 她懒洋洋的掏了掏耳朵。 这副反应，激怒了这伙人，他们甚至被气得一时哑口无言。 苏小雪拍拍手，“说完了？” 人们互相看看。 “小荡妇，你在耍什么花样！” 苏小雪道：“我都说了，顾景贤这种狗官只配吃白馒头，村长家的红烧肉不是给他的。” “证据呢？！” 顾景贤指着村长孙子，“村长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平日里十分宠溺，有求必应，大伙儿都是知道的。在如此艰难的日子里，正好碰上孙子过寿，高兴一下都不行吗？” “啊？”众人怔住。 顾景贤走过去，抓起村长孙子的手，让大伙儿看清楚手里的寿桃，“你们看。” “呃……”众人忽然有点尴尬。 顾景贤又指着门口，“门外梁下，挂着半扇小猪和一个猪头，应该是村长杀了自家小猪吧？” “是的。”村长点头，忙挥手示意大家平心静气一些，“我孙子前不久生病了，好不容易好转，这不又过生辰了，我寻思着杀一头小猪给孩子补补，剩下的肉明天拿去分给困难的人家。” 顾景贤从怀里掏出布包，展开来，露出两只巴掌大的白馒头。 “这是我从方氏杂货店买来做晚饭的，大家还有什么好说？” 众人又互相看看，发觉自己错怪人家，理亏的很，不好意思的琢磨着赶紧跑路。 偏有人嘴硬，“呵呵，演戏给谁看呢？” 苏小雪叹口气，捧起那碗红烧肉，拿起一双筷子，“来，我们数一数有几块肉。” 她问村长儿媳妇要了干净的碗，夹起一块肉，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一、二……” 看起来挺大的一个碗，其实很浅。 所以看起来红烧肉很多，但苏小雪很快就数完了。 “一共十二块肉，再看看村长家有多少人。” “七口人。” “也就是说，一人连两块肉也没有。” 苏小雪放下碗筷，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 “村长好意思拿这么点红烧肉请顾景贤这个狗官吃饭吗？” 有些人已经开始悄悄往门口退去了。 为首的几个人还坚挺着。 “呵呵，那是他们舍不得自己吃，要全给了顾景贤吧？” “小荡妇，不要以为你给顾景贤说话，他就不追究你给他戴绿帽的事儿哦。” 苏小雪忽然在为首的一排最左边那人面前，停下脚步，“你叫贾三对吧，年龄二十有五，读过几年书，却一事无成，不种地也不去城里找个活计，天天在家啃老，娶不到媳妇，只会怨天尤人。” “你呢，”她往前一步，来到旁边一人面前，“是贾三的表哥，年纪相仿，经历也一样。” “还有你们两个，是堂兄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宁愿躺在床上睡觉。” “你这个李成，去年赌钱差点被人废了一条胳膊，却不知悔改，依然天天赌博作乐，知道家里老母已经快为你哭瞎了眼睛吗？” 苏小雪一五一十地点出这些个活闹鬼的姓名与家庭环境，听得他们瞪大眼珠子。 “苏小雪，你那么了解我，是想勾引我吗？！” 苏小雪夺过顾景贤手里的竹棍子，抽在那人身上。 “你们一个个不肯劳作，身无分文，只想着靠别人，全天下人都是你亲爹亲娘吗？！那你们喊我一声‘娘亲’，我大发慈悲赏你们几个馒头吃吃？” “苏小雪，你没资格在这里放肆！”贾三吼道，动手就要打人。 苏小雪举起竹棍，挡住，“你们看看村里其他人，缺衣少食的在村里帮忙，给大家找寻食物，四处洒扫，换取来食物，还有的人家互帮互助。他们抱怨过一句吗，他们只会想着大家携手度过难关，一定会好的！” “你们呢，只会怨天怨地，只会喊打喊杀，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你们和其他村民不一样，为什么要活不下去了！你们啊，真是可悲呢，如果哪一天真的到了绝境，先死的绝对是你们，而我们呢，众志成城，攻克难关，活的比你们好。” 说到此处，苏小雪故意“嘻嘻”笑出声，嘲讽意味满满。 贾三等人被她说得满脸通红，转身就要逃。 “站住！”苏小雪喝道。 “干什么！”贾三叫道。 但他的气势与刚进门时已经不同了，像个纸老虎。 苏小雪抬抬下巴，示意他们去看村长，“村长家的好日子，被你们破坏成这样，扫兴极了，不该给人家道歉的吗？” 贾三等人左看看右看看，像被石头压住舌头，说不出道歉。 苏小雪用竹棍敲打着地面，“你们如果道歉了，明日一早就来杂货店集合，我们上山采蘑菇去，会分给你们一些做为酬劳。” 几个人又犹豫了片刻，含含糊糊的冲村长道歉，然后看向顾景贤，琢磨是不是也要给他道歉，不然他以后拿县丞身份折腾他们可如何是好？ 苏小雪瞟一眼顾景贤，“他这种狗官，有什么好道歉的，各回各家吧。” 一伙人顿时作鸟兽散，村长家内外恢复了安宁。 苏小雪冲顾景贤眨下眼，对村长说道：“明日上山采野菜蘑菇，我怕采到毒蘑菇，所以想和村长商量一下。” “好好好。”村长拍拍胸口，有点感激的对苏小雪点点头。 家里差点闹出人命，还好苏小雪一番慷慨陈词，给制止住了。 顾景贤对村长点下头，大步走出去。 “景贤！”冯艳翠叫道，提起裙摆追出去。 苏小雪有点不爽的皱起眉头，这女人怎么还死皮赖脸的缠着顾景贤啊？ “冯姑娘，小心！”她一把抓住冯艳翠的胳膊，往屋里扯。 冯艳翠厌恶的甩手，“苏小雪，你发什么疯！” “你看，地上有个死老鼠，你差点猜到了！”苏小雪指着门口。 门外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哪有？！”冯艳翠怀疑她吓唬人，又害怕的不敢动。 苏小雪走到门口，看看篱笆墙外面，然后随便往虚空一踢，“好了，踢走了。” 冯艳翠立马冲出去，可哪里还见顾景贤的身影。 她发觉自己被苏小雪耍了，气急败坏的折回身，扬起巴掌，“苏小雪，你这个贱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采蘑菇 苏小雪往旁边一跳。 冯艳翠的巴掌扑了个空，没来得及收住，脚下踉跄几步，一头撞在柱子上。 “哎哟。”她捂着额头痛呼，后退两步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村长，赶紧看看冯姑娘有没有撞坏脑子吧。”苏小雪提醒道。 村长也怕家里闹出人命，招呼妻子和儿媳妇去看看。 几个女人围住冯艳翠，苏小雪趁机开溜。 “诶，小雪，不是说有事情要和我说的吗？”村长追出去。 苏小雪摆摆手，“我看又要下大雨，我先回去了，明早再说也不迟。” 村长盯着苏小雪的背影，疑惑的捋着胡须。 怎么感觉苏小雪是特意跑来给顾景贤解围的呢？ “老头子，快来看看，冯家姑娘磕破脑袋了！” 身后的叫喊声，打断村长的思绪。 他转身回屋，恨不得踹冯艳翠一脚。 孙子过生辰的大好日子，居然摊上她这个灾星！ “赶紧抬回冯家去，别坏了我宝贝孙子的好日子。” 村长儿子直接把人往肩膀上一扛，儿媳妇心疼他会淋雨，给他戴上斗笠，至于身上…… 反正有冯艳翠给他挡着！ 苏小雪回杂货店的路上，顾景贤从一棵树后冒出来，与她并肩同行。 “是特意来的？”顾景贤轻声问道。 “正好要去给孤寡老人送馒头和汤，瞧见贾三他们气势汹汹的去村长家，感觉不太对劲，就赶紧跟过来了。” 顾景贤从蓑衣下伸出手，一把将苏小雪搂进怀里，蓑衣撑在她头顶上，避免毛毛细雨落在她身上。 而且，靠的这么近，又有夜色的正当，旁人不仔细看，都不知道蓑衣下还有个人。 苏小雪安逸的靠在顾景贤的怀中，两人步调一致的往前走。 两人低声交谈着，顾景贤把苏小雪送回杂货店。 “早点休息。”顾景贤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一口。 “你也是啊，都有黑眼圈了呢。”苏小雪抬手抚上他的眼皮。 顾景贤攥紧她的手腕，“这么暗你也看得出来？” “因为我关心呀。”苏小雪娇声笑道。 “哦？”顾景贤亲亲她的手指，“知我者，苏小雪也。” 苏小雪向他抛了个飞吻，笑嘻嘻地跑进院子里。 顾景贤看看左右，也飞快地离开了。 他再度来到楚员外家，仔细检查过没有离开的痕迹后，方才回到暂住的农舍。 赵暄阳正在房檐下煎药，小锅子里“咕噜噜”的响，冒出苦涩的气味。 顾景贤来到他身边，问道：“少东家可有眉目了？” “尚无。”赵暄阳摇头。 顾景贤无声的叹口气，“若是村中有异变，少东家早日离开吧。” 他意味深长的瞥眼赵暄阳。 “你认为我父亲会请县令给个面子吗？”赵暄阳冷声问道。 顾景贤负手望着深沉的夜空。 赵暄阳道：“所以，我这条命也靠着顾县丞了……” 他抬起头，望着顾景贤冷峻的侧脸。 “放心。”顾景贤低头回望着他，“我想知道的秘密尚未挖掘出来，怎么舍得少东家出事呢？” 赵暄阳挑了下眉梢，垂下头，往锅子里又添加了两味药材。 雨后天晴，清早的空气里有清甜的草木味道。 苏小雪听着人们兴奋的议论上山采野菜、蘑菇，环视一圈。 没找着贾三他们的身影。 苏小雪原本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那一顿嘴炮本就是用吓人的气势来暂时唬住他们的。 这群败家子、小流氓哪有那么容易就明白“羞愧”两个字怎么写，彻底的洗心革面啊？ 他们回头一平静下来，说不定觉得丢人—— 怎么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吓住了呢？ 苏小雪忽地有些担心，低声对方婆子说道：“方婆婆，您在杂货店的时候，稍微留心些，我怕有人回来捣乱。” 方婆子拿起一把锄头，“放心，谁敢捣乱，我给他屁股打开花。” 苏小雪乐了，唤来阿黄，揉了揉狗头，“阿黄，你也要格外注意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哦，等我回来给你大骨头吃！” 阿黄猛甩着尾巴，“汪汪”两声。 苏小雪亲一口狗头，随后将昨夜整理好的常见可食用和有毒菌类表格，分发给他们。 她特意P了图，让菌类图片看起来像画出来的一样。 “原来这个不能吃啊，难怪我家老头吃了之后说看见无数小人在自己身边跳舞呢！他还高兴的不得了，说不要钱看美女跳舞，多值啊！” “幸好没多吃，不然命都没了！” “这么说，前年村头老张忽然病死了，是因为吃了毒蘑菇？” 旧事一重提，众人有点战战兢兢。 “还是小雪心细体贴，把什么能吃不能吃都告诉我们了。” “是啊，不然咱们没得瘟病死，反而被蘑菇毒死了。” 苏小雪微笑挥手，示意大家不用太客气，再度叮嘱道：“大家谨记，颜色鲜艳，柄上有一圈子东西的，采摘下来变色的都极有可能有毒，大家为了安全，不要轻易冒险。” “好！”众人异口同声的答应。 “如果不慎食用了毒蘑菇，立刻拿筷子压住舌根，尝试将蘑菇吐出来。”苏小雪举起随身携带的两个水囊，“我带了糖盐水和淘米水，可以解毒。” “这两样就可以解毒吗？”有人不大信居然这么简单。 苏小雪笑着点头，“其实最简单的办法，有时候是最管用的。” 夏婶子拍拍那人的肩膀，“小雪和赵家药材铺的少东家学习那么久，又要开药膳店了，能不懂这些吗？” 众人笑起来。 “上山吧！”苏小雪一挥手，“听说这个时候还能采到鞭笋？” 夏婶子点头，“是啊，煮汤特别鲜美呢！” “走喽！”苏小雪率先迈开步子。 一行人上山去，有经验的人很快找到几大丛蘑菇。 看起来像最常见的平菇，但苏小雪不放心的和大家一起仔细辨别。 有的种类的伞菇和平菇十分相似，但伞菇是有毒的。 苏小雪摘了一朵蘑菇，翻来覆去的检查后，确定真的是平菇后，才招呼大家一起采摘。 有人在旁边的竹林里发现鞭笋。 山林间响起欢快的歌声，毫无最初封村时的惶恐不安。 两个时辰后，大家满载而归，寻思着接下来两三天不用担心吃饭问题。 苏小雪哼着歌，蹦蹦跳跳地来到杂货店，惊奇的看到贾三等人。 他们在门外，将被雨淋湿的柴火劈开，放在太阳底下晾晒。 这是转性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偷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老话在苏小雪的脑海里盘桓。 苏小雪走过去，微笑着打招呼，“你们来啦？” 贾三一脸憨厚的点头，“为了娘老子搞点吃的，不能坐等家里饿死不是？” “是啊，大家一起努力，都有饭吃。”苏小雪笑眯眯。 贾三一斧头劈开一根柴火，“苏姑娘忙去吧，我们赶紧把这活干完了，不然大家怎么煮药早饭呢。” “嗯。”苏小雪斜眼看看他们。 昨晚还一口一个“小荡妇”，今天就亲切的喊“苏姑娘”，这不是暗藏鬼胎，就是被人魂穿了吧！ 苏小雪想了想，拿了几个大箩筐出来，“院子里地方小，咱们在这儿把东西都清理一下吧。” 门外地方开阔，大家点头同意。 苏小雪一边清理平菇，去掉泥土和根部，一边偷偷的张望贾三。 他们几个人砍了两根柴火后，有点心不在焉，看看忙碌的人群，又看看周围。 看样子，像在寻找着什么。 苏小雪观察了一会儿，也没发现他们找的东西。 难道是随便看看？ 苏小雪的防备心重，又留意了片刻。 方婆子出来，“你们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怎么干活这么慢啊？” 贾三抓抓头发，“没劈过柴，手生。” 方婆子摇摇头，抢过斧头，手起刀落，一声脆响，柴火劈成两半。 “看见没有？麻利点！” “是是是，您真厉害！”贾三竖起大拇指。 苏小雪觉得他语气有点怪，不像是真心佩服方婆子。 方婆子把斧头还给贾三，回到院子里。 贾三撇下嘴，对几个狐朋狗友说道：“我再去搬点柴火过来。” “我和你一起去！”有人积极举手。 两人凑到一起，交头接耳一番，溜达到杂货店后面去。 苏小雪感觉不对，放下平菇，小心翼翼的跟过去。 贾三两人在建筑材料边停下脚步，忽然回头。 苏小雪赶紧躲到墙后，屏住呼吸。 “看，就在那边。” 贾三冷哼一声，“嘘嘘”两声，“来来来，这里有肉吃。” 肉？苏小雪皱眉，贾家只有三五只鸡，贾母跟宝贝似的，看得非常严，不准贾三碰一下。 要是鸡不见了，村里这会儿能这么安静？ 难道贾三偷了谁家的鸡，跑到这里来开小灶？ 苏小雪慢慢地探出半个脑袋，张望过去。 贾三拿着一只生鸡头，对着不远处小声叫着。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竟是阿黄？！ 阿黄没靠近，戒备的盯着他，连看都不看一眼鸡头。 “快来，这里有香喷喷的鸡肉哦，你过来，我就给你吃！”贾三耐心的逗着阿黄。 随贾三一起来的人就站在旁边，双手背在伸手，其中一只手里，赫然是一根粗长的柴火！ 苏小雪顿时明白他们的意图。 想到他们会把阿黄杀了吃掉，她恨得摩拳擦掌，恨不得一巴掌抽飞这两人。 可是贾三两人身材还挺强壮，她若是贸然出手，怕不是直接被一棍子抽晕。 她也怕阿黄在争斗中受到伤害。 苏小雪想了想，对阿黄打手势。 阿黄听话的慢慢靠近贾三。 贾三乐了，眼里冒出精亮的光芒，“快，乖狗狗快过来……” 阿黄继续慢慢地靠近。 贾三的同伙忍不住舔嘴唇，“我都闻到红烧狗肉的香味了！” 贾三“嘿嘿”怪笑，“叫那个小荡妇逞能，老子不单要吃掉她的狗，还要把狗头挂在她家门口！让她知道敢惹老子的下场！” 同伙跟着笑起来，“看那小娘们非得吓破胆不可，叫她再也不敢在我们面前撒野！” 苏小雪强忍住怒火，迅速后退，对着院墙喊道：“方婆婆！” 方婆子的身影如鸟儿一样飞过墙头，轻松地落在苏小雪面前，“怎么了？” 苏小雪低声与她交待一番。 方婆子顿时恼了，“这些狗崽子，看我怎么……” “方婆婆，捉贼捉赃。”苏小雪拦住方婆子，“就按我说的这么办吧。” “我就是怕阿黄……” 苏小雪信心十足的笑道：“阿黄可是很聪明的狗狗呢。” 方婆子跟着她笑起来。 随后，两人散去，一个回到店门口，一个继续在空地上挑拣平菇。 不一会儿，贾三偷偷摸摸的从墙后探出半个脑袋，张望了一小会儿后，冲身后的人招招手。 两人一前一后，用胳膊死死地夹着个麻布包裹的东西从屋后小跑出来，看都不敢再看空地上的人们一眼，就飞快地溜走。 没跑走几步，一道黑影如鬼魂一样忽然落在他们面前。 贾三吓得差点魂飞了，“啊——”的一声惨叫。 叫声立刻引得周围人全都看过来。 “怎么了？” “贾三这么快就吃不消，要回家睡大觉了？” “这是做什么？”顾景贤面色冷峻的站在路中央，阴沉沉的盯着贾三。 方婆子见状，刹住脚步，把舞台留给顾景贤。 顾景贤的语气让贾三的腿肚子抖三抖。 他身后的人吓得腿软，直接栽倒在地上，胳膊下的东西当然松开了。 麻布下面有什么东西乱起来，贾三一个人吃不住力，被带翻在地上。 麻布散开，阿黄蹦跳起来，“汪汪”叫着，冲回到苏小雪身边。 众人明白缘由，骂起来。 “这贾三原来是来偷狗的啊！” “我就说这人绝对没有好心！” “阿黄，你没事吧？”苏小雪一把抱住阿黄，揉着它的脑袋和身体。 阿黄又“汪汪”两声，好像在告诉她自己没事。 “真乖。”苏小雪抱紧阿黄，眼泪汪汪的，“差点就失去你了，怎么会有人忍心偷走杀害这么乖的小狗狗。” 她可怜的模样，引起大家的同情，纷纷辱骂贾三和他的狐朋狗友。 贾三缓过神，大叫道：“小荡妇不是要给大家找吃的吗，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不会饿着大伙儿的吗？！我他娘的饿了好几天了，吃掉一只贱狗怎么了？” 他的同伙也缓过来，急急忙忙附和道：“就是啊，一条狗而已，怎么就舍不得了？苏小雪，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了！” 贾三更来劲了，跳起来指着村民们，“大家有多少天没好好吃一顿肉了？把这条狗做了，大家好歹能尝个肉味呢！” “没错，吃狗肉！”同伙振臂高呼。 第二百章 炸平菇 这一瞬间，情绪被鼓动了。 有人看向阿黄时，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嘴巴。 家里养的牲畜都不舍得吃，平日里也就买上一丁点肉，尝尝味儿罢了。 这几天虽然有骨头汤和野菜猪肉包子，可是在贾三的挑唆下，对大块大块的肉有了更激烈的冲动。 他们的眼前仿佛出现一大盆香喷喷的红烧狗肉，令人垂涎三尺。 “苏小雪，吃你一条狗，让大伙儿都高兴高兴，你不会舍不得吧？”贾三似乎看到了希望，继续高声怂恿。 “你要是舍不得给乡亲们吃，就直接说呗，别扭扭捏捏的，尽让乡亲们失望了。” “对啊，大不了以后再养一只呗？”贾三阴恻恻的坏笑道：“难不成你和这狗感情很深吗？” “能有乡亲之间的情谊深？” “这可说不准，有人啊……欲求不满的话，可能会和狗……” 看着他俩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且话语越发的下流，苏小雪抓起一把泥土，冲上去，塞进贾三的嘴巴里。 贾三先是一愣，下意识的咽下去一口，差点被黏糊糊的泥巴给噎死。 他“呸呸呸”的吐掉泥巴，可怎么也吐不干净，嗓子像是被黏住了，“呜呜呀呀”的说不出话来。 他恼火的瞪大眼睛，抬手就要抽苏小雪。 顾景贤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 贾三扯了扯胳膊，没能动一点。 “不问自取，是为贼也。”顾景贤冷冰冰的话语声，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恍然意识到这件事的根本——贾三偷偷摸摸的抱走别人家的狗！ 顾景贤继续说道：“本官依法办事，你再胡言乱语，只是罪加一等！” 夏婶子得了方婆子的眼色，站出来骂道：“小雪尽心尽力帮助大家，这两日来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不仅不知道感恩，还要盗窃人家的看门狗，你是不是打算接着偷人家杂货店的东西啊？！” 和夏婶子交好的妇人们站出来附和。 “大家可别忘了贾三是个什么德行！偷偷抱走狗，他一个人大饱口福，怎么可能想着我们其他人？” “就是，不过是想拉着大伙儿给他挡箭，大伙儿可被着了他的道！” 在劝说中，大家缓过劲儿，对大块肉的渴望没那么深了。 几个身体健壮的汉子大步上前，直接揪住贾三和他同伙的胳膊。 “顾县丞，这等可恶的偷狗贼，您看要如何处置？！” 顾景贤眯起眼睛，似乎在认真思考如何严惩贾三。 贾三其他狐朋狗友见状，拔腿就溜。 顾景贤指挥衙役拦住所有人，“朋友有难，你们见死不救？” 这伙人差点哭出来，跪下来给顾景贤磕头，不停地说自己全然不知偷狗的事，全是贾三一人的主意。 贾三一听，“呸”出最后一口泥，火冒三丈的大叫：“你们一个个馋狗肉的嘴脸，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呢！你们这群没义气的狗崽子！” 顾景贤吩咐道：“原来是同伙，那就一并杖责二十，绑在树上三天三夜。” 贾三等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哀求哭声不断。 顾景贤铁面无情，只对苏小雪使了个眼色。 苏小雪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他们记住教训，但好歹三天不来添乱。 这个时候，村里太平最重要。 而且看样子村里人对于贾三的行径气愤不已，以后他们在村里也抬不起头做人，说不定会逃去外乡，也能得到些安宁了。 她松口气，看着汉子把贾三等人按在地上，衙役的板子毫不留情的打下来。 “啊哟——哎哟哟——” 杀猪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围观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活该，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在村里横行霸道，为非作歹！” “哼，最好滚出芦山村！” 二十板子过后，贾三等人的裤子都浸透了血，奄奄一息的了。 顾景贤示意衙役将他们带去村口绑着，免得吊着一口气，又在苏小雪面前胡言乱语。 然后，他问方婆子有无早饭可吃。 方婆子没啥好脸色的丢给他一个馒头和一碗比水浓不了多少的米粥。 众人看他与自己吃的没什么两样，继续各做各的事去。 苏小雪注意到有些人时不时的看阿黄一眼，眼中透出急切的渴望。 贾三的话，到底是影响了一些人。 只怕有人受不了内心诱惑，再度对阿黄下手。 那时候乡亲之间必然会闹得挺难看。 苏小雪看着筐子里的平菇，想到了一个点子。 她拎起筐子，去河边，将平菇清洗干净，然后撕成小条，回到杂货店的灶间后，取出面粉、鸡蛋和各种调料。 顾景贤嘴里叼着个馒头，好奇的凑过来，看着她往平菇里撒了好多盐。 “这是做什么？” “尝试一道据说比肉还好吃的素菜。” “哦？”顾景贤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往面粉里加入各种调料，打入鸡蛋，调成面糊糊，然后挤干平菇里的水分，放入面糊糊里。 锅里油烧热，裹好面糊的平菇下锅油炸。 炸到金黄后捞出，等油温升高一些，再下锅复炸一遍。 灰白色的平菇变得金黄，像一条条炸酥肉。 苏小雪拿起一条平菇，吹了又吹，然后送到顾景贤的嘴边，“尝尝看？” 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神，顾景贤也不管是不是还烫，张嘴就吃。 外表酥脆，里头还有平菇的韧劲儿，菌类的鲜味混合香辛调料，真的和肉一样的口感！ 顾景贤眼睛一亮，“未曾想到，平菇还能这么做。” “我聪明吧？”苏小雪眨眨眼，把炸平菇端出去。 香味引起大家的注意，她把炸平菇分给众人。 夏婶子道：“小雪，你哪里弄来这么多肉？” “这不是肉，是用平菇做的。”苏小雪笑道。 “平菇？！” 众人感到不可思议。 苏小雪点点头，一五一十地把做法告诉大家，“……一般蘑菇都可以拿来这么做。” 夏婶子道：“以后可以靠这个解解馋了！” 苏小雪一脸认真的叮嘱道：“不过大家要谨记对照我发的图解，不可以吃有毒的蘑菇哦！” 众人大笑起来，谁也没有再去看阿黄。 第二百零一章 又来闹事 干完活，众人各回各家。 村子里一片宁静，仿佛瘟病与封村都不存在。 但是巡逻的人，以及清脆的铜锣声，无比提醒的人们——瘟病可能就在身边。 苏小雪整理好殷少侠带回来的药材，感觉自己像是被药水熏过了，从内到外都是一股苦涩的药味。 整个村子都是如此，每天早晚撒消毒药汤之外，各家还焚烧艾草等物。 做活的时候，大家还议论过两句药味太浓，有些刺鼻。 可一想到能避免染上瘟病，抱怨两句也就过去了。 苏小雪又交待若梅她们布置好货架，清点库存，保证乡亲们日常生活所需用品供应正常。 留下来帮忙的夏婶子道：“现在大伙儿都被困在村里出不去，不少东西都指望来你这里买呢，何不趁机涨点价格，多赚上一笔钱呢？” 旁边若梅跟着点头，“对啊，往年粮荒时，一斗米的价格日日飞涨，大家也都抢着买呢！苏姑娘涨点钱，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吧？” 苏小雪摇摇头，“发灾难财，有损阴德。况且乡里乡亲的，又不是那群狗官，我哪能这么做呀？” 夏婶子笑了，竖起大拇指，“我们小雪真是善良厚道。” “您过奖了，我也是做点分内之事。”苏小雪谦虚的笑道，挥挥手，去田间干活。 她自己捡来牛粪和干稻草沤好的肥料，撒给庄稼和雀花藤，顺手摘掉枯萎的叶子和弱小的分枝。 农活干多了，越来越得心应手，苏小雪还能悠闲的哼着歌。 就在她干到一半的时候，轻快的歌声被叫骂声粗暴的打断。 “都给我滚出来！一群骚娘们聚集在这里，干什么，开窑子的啊！” 苏小雪起身，视线越过郁郁葱葱的雀花藤望向杂货店。 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站在店门口，指着门破口大骂。 若梅一脸懵的走出来，无措的看着。 直到方婆子和夏婶子一起出来，后者认出她。 “贾三他娘，你怎么还有精神头往这儿跑？” “你还有脸问我？！”贾母恼火的扑上去，揪住夏婶子的头发就猛扯。 夏婶子痛得发出惨叫。 苏小雪加快脚步冲过去，一棍子敲在贾母的手肘上。 贾母吃痛，手不受控制地松开了。 苏小雪趁机拉开夏婶子，喝道：“那是你儿子咎由自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该做的，是回去教好你的儿子！” 夏婶子疼得两眼冒泪花，不忘给苏小雪帮腔，“你成天说当自己没生过这个儿子，憎恶他每次回来偷家里的钱，前几个月还拿着锄头满村子追着打他，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怎么这会儿倒护起这个小畜生了！” “你们算什么东西，不许骂我儿子！”贾母顾不得手疼，又要冲上来打人。 苏小雪赶忙护着夏婶子往后退。 贾母扑了个空，干脆绕过她们，直扑杂货店里，随手抓起东西就往地上砸。 “你们这些祸害精，把我儿子害得那么惨，我叫你们也活不下去！” “乒乒乓乓”声炸响，贾母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货架间乱窜，拿起东西就往追赶自己的人身上砸。 若梅被一个瓜果砸中额头，“啊”一声整个人往后倒。 眼见着就要倒在货架上，方婆子眼疾手快，扶住若梅，转手交给若月。 “你给我站住！”方婆子喝道，大步追向贾母。 “呸，你们这个害人的地方，我要砸烂了，不然芦山村没有安宁了！” 贾母个子矮小，灵巧地像个猴子，躲过村里巡逻的队伍，来到这里，又能在狭窄的货架间来回窜。 她还跑到院内的鸡圈旁边，两脚踢烂围栏。 “叫你们害人！”贾母凶神恶煞，抬脚就往鸡鸭身上踢。 鸡鸭受到惊吓，喳喳乱叫着四散逃开。 方婆子怕踩死小鸡小鸭，急忙跳着躲开。 贾母见鸡鸭逃得飞快，转身回到货架前。 “吃你们几口肉怎么了，居然害别人性命，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顾王氏要把你埋了的时候，我第一个往你头上盖土！” 夏婶子怕被误伤，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叫道：贾三他娘，别砸了！回头你一样样的要赔的！” “你们做亏心事，害惨我儿子，我还没找你们赔钱呢！”贾母抓起一摞碗，毫不犹豫地狠狠往地上砸。 刺耳的碎裂声，像一把刀子划破人的耳膜。 苏小雪看向方婆子，她怕撞倒架子，有顾忌，身手就不够那么敏捷了，一时没能抓住贾母。 眼看着损失在近一步扩大，必须尽快阻止贾母。 苏小雪观察几秒，唤道：“方婆婆！” 方婆子回头看她。 苏小雪双手做包抄的手势。 方婆子点头，对贾母叫道：“泼妇，休得在我这里撒野，看我怎么教训你！” 她面色透出一股杀人的狠劲儿，贾母回头一看，手一抖，几个盘子几乎是贴着自己的脸掉在地上，摔得个粉碎。 碎片飞溅到她的腿脚上，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一股痛感。 她顾不上揉揉，转头就跑，拐过一排货架，就往正屋里钻。 刚迈过门槛，她眼前忽然黑了。 “怎么回事……”她慌了，抬手一摸自己的眼睛。 摸到的却是麻布。 “嗯？” 她还没反应过来，腿前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直挺挺地跌趴在地。 “杀千刀的，什么东西！”她大叫，挣扎着要起来时，背上被压住。 “小雪，怎么样？”方婆子急匆匆地赶过来，定睛一看，差点笑了。 贾母被麻袋套住脑袋和肩膀，狼狈的在地上瞎扑腾。 因为苏小雪压在她身上，让她起不来。 方婆子拿来绳子，把贾母捆个结结实实，才拽开麻袋。 光亮乍然落入眼睛里，贾母不适的扭头躲避，等她适应一些，回过神，再往身前一看。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贾母“啊”的惨叫一声，晕过去。 方婆子挑眉，“怎么办？” 苏小雪头疼的揉眉心。 在村里做过那么多回调查，所以她知道贾家就几亩地，两个年长的儿子在有钱人家里做活，本来还算能够温饱，偏有个爱好吃喝嫖赌的小儿子，把家里的积蓄糟蹋了个干净。 叫他们赔偿店里的损失，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 第二百零二章 夫妻吵架 不可能结了仇，还白白损失一笔钱。 苏小雪可不做亏本买卖，得像个法子让贾家心甘情愿的赔钱，还不再闹事。 她看着满地狼藉，琢磨了会儿，“我把损失的货物列个清单，随她一起送回去吧。” “要她赔钱吗？”方婆子问道。 苏小雪摇摇头，“钱的事先不提，我另想个法子解决。” 她先把到处乱跑的鸡鸭赶回鸡圈里，修好围栏，再拿了一个竹筐，清理院子，损坏的放进主框里，还能继续用的就弄干净后放回货架。 整理完，她亲自带着贾母回家。 路上，她先是遇见顾景贤。 顾景贤带着一小队人沿着路，仔细检查。 两人远远的对视一眼。 走近一些后，苏小雪没好气的冷哼，“村里的巡逻那么松懈吗？居然有闲人大摇大摆的跑到我们杂货店了。” 顾景贤停步，“说清楚点？” 苏小雪扭头，径直往前走，“没空。” 顾景贤等她走出一段距离后，示意一部分人继续巡逻，他带着剩下的人跟在后面。 苏小雪走了几步，看到有一户人家在篱笆墙后探头探脑。 那家人一看贾母被方婆子背着，人事不省，吓得脸色发白。 苏小雪明白了，他们八成是贾三那些狐朋狗友的爹妈，指望着贾母给自家儿子出头呢。 她轻咳两声，故意高声对方婆子说道：“您之前在楚员外家耍大刀，估摸着贾婶子没看清楚呢，不知道您的厉害。” “等村子解封了，干脆在咱们店门口摆个杂耍摊子，一边挣点小钱，一边叫大伙儿好好瞧瞧我的本事。”方婆子斜瞪一眼篱笆墙后的人，“咱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几个人缩在篱笆墙后，连发顶都不敢露出来。 靠近贾家，苏小雪又看见几家明显在等消息。 贾家门前，一个面容憔悴的老汉来回踱步，一看见她们，脸色先是一白，然后眼神躲闪着迎上前来。 老汉怯怯的开口，“我叫老婆子别去，偏不听我的，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您就是贾叔吧？”苏小雪面色平淡中透出一股冷意，示意方婆子把贾母交给贾父，然后把清单和一竹筐毁坏货物放在他面前。 “这，这是……”贾父不认识几个字，但数字看得懂。 苏小雪环视一圈，提高嗓音，“贾婶子砸坏了我们杂货店不少东西，按说要照价赔偿的。” 老汉愁眉苦脸，“可是我们家……” “等村子解封后，我们再详谈吧。”苏小雪道：“这笔钱，我们……” “呸！”贾母忽然醒过来，麻溜地跳起，抓起清单就撕个粉碎，“你们要敲诈我们的钱，给你们买棺材吗？！” 贾父一脸尴尬，抓住贾母的胳膊往自己伸手拉扯，“你少说两句吧，本来就是老三闹事偷狗，做得不对……在全村人面前被打板子挨罚，咱们家还不够丢人吗？” 贾母更恼火，甩开贾父的手，就使出“九阴白骨爪”往他脸上乱挠，“都被欺负到头上了，还顾及脸面做什么！我们家被害成这样，全怪你窝囊！” “你还有脸怪我，要不是你宠溺老三过了头，会成现在这副德行吗？！”贾父抬手阻挡。 可他架不住贾母气势汹汹，很快脸上被挠出一道血痕。 贾父的气势顿时弱了，被贾母按着头打。 “你要有点出息，家里有点钱，还怕老三糟蹋吗？” 贾母一边嚎哭，一边乱拳捶着丈夫的脑袋。 “我心疼我自己儿子，要给他出口气，反倒一个个怪我，我这个当娘的怎么这么命苦啊！” “乡亲们啊，都出来评评理吧，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个不中用的相公，还给村里人欺负！” “要找，就找我评理。” 顾景贤不急不慢地从小路上走过来，冷冷的注视着贾母。 “此等非常时刻，贾三等人闹事、偷狗，行为恶劣，是本官判的责罚。” 贾母又捶了两拳才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盯着顾景贤。 顾景贤站在苏小雪的身边。 “你……”贾母的拳头都攥紧了，可到底顾忌他的身份。 顾景贤问道：“你对此判罚，有何不满吗？” 贾母揍不了顾景贤，只能捶打自己的胸口，可怜兮兮的哭泣，“你们就会欺负我们这些穷苦百姓，你们不怕遭雷劈吗？” “昨日下雨，怎么不见雷劈我？”顾景贤反问道。 贾母噎住。 苏小雪向顾景贤使眼色。 顾景贤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一路去方氏杂货店，可有遇见巡逻的衙役和官兵？” “没有。”贾母没好气的回答。 顾景贤加重语气，“您如实道来，否则要追究你此时在村中闲逛，危害其他人的罪过。” 贾父忙劝道：“老婆子，先消消气，你要是也挨板子了，我们可心疼死了。” 贾母撇嘴，“没怎么遇见，我以为多严呢。” 顾景贤微微蹙眉，意味深长的与苏小雪对视一眼。 苏小雪从怀里又摸出一份清单，“别撕了，我多的是。” 刚要动手的贾母呆住。 苏小雪继续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总为儿女多烦忧，我也是做母亲的，理解你关爱宠溺孩子的心。” 贾母嘴唇抽搐几下，被苏小雪的语气勾起泪意。 苏小雪缓慢靠近两步，真诚的注视着老两口，“我相信贾叔和贾婶子都希望儿女有出息，对吧？” 贾父和贾母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可是这小子顽劣成性，这辈子怕就是这样了……”贾父无奈。 苏小雪微笑着摇摇头，“只要有改正的心，就不会迟。” 贾父愣愣的注视着苏小雪，“你是说……老三还有机会……” 苏小雪指着清单，“我可等着收钱呢。” 贾父的眼睛湿润了，激动的握住苏小雪的胳膊，“苏姑娘，你有什么办法吗？” “先等村子解封。”苏小雪笑道。 贾父看她没仗着有孔武有力的方婆子撑腰，对他们家不客气，还好言好语的说话，信她真是为他们好。 他握住贾母的手，“您看，苏姑娘不计前嫌，愿意帮助我们，咱们就不要闹人家了。” “你这个傻子……”贾母狐疑的瞟着苏小雪，“就不怕她按了坏心思！” 第二百零三章 可疑的痕迹 苏小雪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反正被败家子坑得倾家荡产的，不是我。” 贾父赶紧拉扯几下贾母，“老三都那样了，还能再坏到哪里去？” 他拿起清单，愁眉苦脸的看着最后的数字，对于不富裕的家庭来说，起码要省吃俭用半年才能还得上。 贾母心里堵着一口气，重重的哼一声，扭过头去。 她没再说什么，已经是默许了。 “过两天见。”苏小雪笑着挥挥手，转身往回走。 她走得很慢，观察四周的状况。 昨日一天的雨，经过今日太阳晒，水迹干了一些，道路仍有些泥泞。 苏小雪拉下“口罩”，深吸一口气，能闻到浓浓的药草味道，苦涩的刺鼻。 她来到一处农舍背阴的墙角下，趴在地上仔细的嗅着。 方婆子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一股尿骚.味。” 苏小雪也闻出尿骚与药味混合出来的气味，一言难尽。 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泥土，“我心里发毛，咱们不能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方婆子郑重的点头。 顾景贤一派悠闲的跟在后面，过了会儿，才无意一般的靠近苏小雪。 “可有什么发现？” 苏小雪摇摇头，“我本来以为贾婶子身形瘦小，又对村里地形熟稔，所以才避开巡逻的人来杂货店。可是，听她的话，很像是有人在偷懒……” 顾景贤道：“我要求严格，那些衙役和官兵虽有抱怨，但也知晓瘟病不容有半点疏漏，且我会按军法处置违背命令之人，所以一直尽心尽责。” “可他们今天忽然一反常态？”苏小雪摸着下巴，琢磨起来，“他们是偷懒，还是做别的事去了……” 她的心重重一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难道真的是……”苏小雪猛然转头，与顾景贤四目相对。 顾景贤也盯着她看。 两人不说话，眼神已经证明他们想的是一样的。 苏小雪压低声音说道：“会这么快的吗……可如今这情况，难以分辨……若是我们猜错了，引起恐慌，县令便有由头来对付你。可若是猜错了……” 她不寒而栗。 “宁可信其有。”顾景贤认真的开口。 苏小雪不由地停下脚步，注视着顾景贤，“那我……” “顾县丞？” 苏小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钱龙从一处农舍后面跑出来，诧异又猜疑的看看苏小雪和顾景贤。 顾景贤冷着脸，问道：“去哪儿了？” 钱龙委屈巴巴的解释道：“我刚瞧见一头野猪跑进村里，想抓来给手底下兄弟们解解馋。” 顾景贤又问：“野猪呢？” 钱龙一脸失望的举目四望，“跑太快了，没抓着。” 顾景贤道：“刚才有人在村中乱走，你们没看见吗？” 钱龙慌了一瞬，看眼苏小雪，忙道：“小的看见了，以为是去方氏杂货店帮忙的，这才没有多问。” “去杂货店帮忙的人，都有记录姓名，其他人一律不得在外走动，若是让瘟病蔓延，你能担得起罪责吗？”顾景贤严厉的喝问道。 钱龙眼中划过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在与顾景贤那双锐利的眼睛相撞时，赶紧小心掩藏，“小的不敢了，请顾县丞饶过小的一回！” 顾景贤冷冷的注视着他，“忙你的事去吧。” “是。”钱龙挺恭敬的作揖，“不过……小的有点好奇苏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苏小雪叉腰冷笑，“这不是把你们疏忽掉的人，全须全尾的送回去？顺便看看村里还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人家？谁想到啊，碰到个倒霉玩意儿，惹得一声晦气。” 钱龙的视线转回到顾景贤身上，看到他脸上隐隐的照着一层愠色。 苏小雪摇头晃脑，“还一脸痴笑的捧着个香囊，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送的定情信物，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钱龙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顾景贤，没发现香囊，“顾县丞，是什么香囊，哪个姑娘送的啊？您这样的青年才俊，真是惹人喜欢呢！” “呵呵，”苏小雪怪笑，“当然是被我扔了呀！” “扔了？！”钱龙立刻望向周围。 苏小雪冷笑，“顾景贤，可别负了人家小姑娘的心哦，慢慢找去吧！” 她挥挥手，潇洒的转身。 “苏小雪！”顾景贤阴沉着脸，快步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你以为自己可以一走了之？” 苏小雪飞快地看眼钱龙，压低声音对顾景贤说了一句话后，立刻调高声音，“顾景贤，你再不去好好找找看，被野猫野狗叼走了，看你怎么和心爱的姑娘解释哦。” 她用力甩开顾景贤的手。 方婆子警告道：“不要跟过来，小心我的拳头！” 顾景贤阴恻恻的盯着她们离开的背影。 钱龙感觉气氛压抑的可怕，小心翼翼的走过来，“顾县丞，是什么样的香囊，需不需要小的帮您找找看？” 那个香囊根本不存在，所以顾景贤随口瞎编，“墨绿色的香囊，上面有暗云纹，绣着一对鸳鸯，系着红色的穗子。” “苏姑娘丢到哪里去了？”钱龙问道，“对了，是哪位姑娘送的呀？县丞您是有好事将近吗？” 顾景贤板着脸，没好气的说道：“谁知道那疯婆子抢走了之后，扔哪儿去了。” 钱龙不敢多问，干笑两声，立刻去找。 顾景贤等他走远了，召集自己信得过的人，将事情吩咐下去。 “记住，一定要快！” 芦山村所有人，或许就在今晚决定生死了！ 顾景贤眉头紧锁，又来到楚员外家。 开门的依然是门房，打着哈欠说道：“都好都好，劳烦顾县丞关心了。” 顾景贤没在地上找到可疑的痕迹，若有所思的又看一眼门内。 庭院里，没有洒扫的家丁，地上有零星的枯叶。 还挺正常。 隐隐的，有笑声从后面的院子传来。 楚家人丁兴旺，笑声很寻常。 顾景贤觉察不出异样，告别楚家门房后，立刻去找村长。 另一边，苏小雪回到杂货店后，对方婆子说道：“今晚咱俩都别睡，警醒着些。” 方婆子问道：“今晚就要动手？” 第二百零四章 扰乱视线 “有可能。”苏小雪望向南山脚下的茅草屋。 王氏目前被关在茅草屋，顾景贤派人紧盯着。 然而，王氏应该决定赌一把，所以既没有屈服于顾景贤的恐吓，也没有拿出解药给顾王氏。 两个大夫贪生怕死，又没本事确定到底是什么病，满脑子都是如何尽快逃离芦山村。 至于他们的谎言，会害死多少人，他们不会在意。 “我回来路上检查过，可惜水迹，药味和臭味很容易掩盖火油。”苏小雪吐口气，村里的狗都没异常，显然钱龙那班人做事非常谨慎小心，没有多洒火油。 况且村里到处是易燃可燃的东西，一点火油借着风，也能有燎原之势。 方婆子好奇的问道：“到处都是水，他们想放火没那么容易吧？” “水是扑不灭火油的。”苏小雪摇头。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古董店里有三瓶干粉灭火器，借口去茅房，拿出来用布包裹好，以备不时之需。 接着，她拿出店里所有人丹。 人丹既能消热解暑，也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苏小雪数了数，不够分村里所有人。 她只能自己留小半瓶，剩下的打算分给顾景贤和他信得过人。 让大家保持清醒，能够在出事的时候，及时反应过来。 她托方婆子把药丸偷偷拿给顾景贤。 之后，村里似乎一直很太平。 但随着日头渐渐西斜，苏小雪感觉某种不可名状的紧张与压迫感充斥在周围。 方婆子道：“我武功好，出去探探情况。” “也好。”苏小雪也想看看顾景贤那边有无新发现。 不想方婆子很快折返回来。 “出事了。”方婆子神色紧张，“有人发病了。” 苏小雪一震，“人在哪里？” “被抬去临时搭的棚屋。” “和顾王氏一样的症状吗？” 方婆子点头，“是个十多岁的男孩，平日里最爱在村里到处闲逛闯祸，所以他们都说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碰过咱们的鸡，遇见过顾王氏才会得病。” 苏小雪不敢相信，“隔壁村和我的鸡都没事，怎么可能再有人发病？！” 方婆子也是疑惑，“对啊，王氏也被看管起来，按说大家都没可能染上瘟病。” 苏小雪的眉头深深皱起，“在这个节骨上闹出这种事，只有一个可能……” 怕他们有所发觉而戒备，于是想办法搞出第二个病例，乱了他们的阵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更是好让县令坚信芦山村发生瘟病，毫无负罪之心的下令放火烧村。 这时，外面响起阿黄的吠声。 她和方婆子赶紧出去看，只见阿黄一边狂吠，一边追着一群人往河滩跑去。 苏小雪望向他们前方的鸡圈，心知不好，赶紧追赶上去。 “你们干什么？！” 为首的人身穿官兵的衣衫，一看是苏小雪来了，立刻举起佩刀，“站住，你等若是再敢往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你们要做什么？”苏小雪喝道。 官兵道：“村里瘟病蔓延，你的鸡是罪魁祸首之一，我们为了保护村中百姓的安危，必须立刻杀了那些鸡，并焚烧掩埋。” “谁下的令？”苏小雪不觉得是顾景贤。 他肯定不会那么急着下令杀鸡，否则没有瘟病的证据之一就被销毁了。 官兵向县城的方向拱拱手，“自然是县令了。” “他在这里？”苏小雪问道。 “不在。” “那他怎么下令？”苏小雪往前走几步，挡住这伙人的去路。 官兵噎了一下。 苏小雪更理直气壮，“白纸黑字的命令拿出来，不然我不允许你们再动一下我的鸡！” 官兵厌烦的挥舞着手臂，“滚开，老子要杀鸡，你们这些贱民滚一边去！” 苏小雪寸步不让，方婆子也站在身边，锄头往身前一摆。 “没有县令的命令，你们怎么敢如此骚扰百姓，随意处置我们的家产？！” 官兵直接抽出刀，指着苏小雪的脸，“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劈成两半？回头县令问起，只会说你阻挠衙门办差，活该被砍死！” 方婆子看眼苏小雪，两人的手紧紧握住，如一堵墙挡在官兵的面前。 “你敢动手，小心我手里的锄头不长眼睛！”方婆子的厉声喝道。 官兵被她凶狠的眼神吓到了，打了个冷颤。 “苏小雪，你有没有良心，还是不是人！为了几只鸡，居然不顾村里百千号人的性命安危，要大家都染上瘟疫，全部死掉吗！” 官兵身后的人叫骂起来。 “就是！”官兵反应过来，呵斥道：“苏小雪，你不要不识好歹，就算今天你事拦住我了，等事后追究起来，你就等着发配边疆，去军营里当一辈子营妓吧！” 苏小雪面不改色，如山岳般巍然不动。 有人讥笑，“别以为能吓着她了，去当营妓以为她会害怕吗？” “她才不怕呢，一夜和几个，十几个男人快活，她这种小淫妇巴不得呢！” 又一片笑声响起。 苏小雪拿过方婆子手里的锄头，挥舞着冲向官兵，“今天老娘就砍烂你们的狗头。” 官兵起初不屑，可苏小雪挥舞锄头挥得厉风阵阵，气势惊人。 眼看着锄头真的往自己脑袋上砸，他吓得抱头鼠窜，其他人也四下里逃散。 “苏小雪发疯啦，苏小雪杀人啦！” 叫喊声在安静的村落里回荡，格外凄厉。 苏小雪追着他们，“有种就站住！你们不是挺会骂人吓唬人的吗，怎么现在跟老鼠一样四处乱窜了？有本事停下来，和我过两招啊？” 官兵看她的疯劲儿，哪有胆量真的停下脚步。 但是他跑了几步之后，忽然调转方向，冲向河滩。 “小雪！”方婆子发觉不对，急忙喊道，疾步冲去追官兵。 苏小雪反应过来，也追过去。 官兵撒腿狂奔，来到鸡圈前，看着圈里活泼的咕咕叫的鸡们，随手傲气一只，就要掐断脖子。 “住手！”方婆子大喝，纵身飞扑过去，攥住官兵的手腕，将人扑倒在地。 官兵痛呼一声，手松开了。 鸡惊慌失措地逃出去。 苏小雪箭步上前，抓住鸡翅膀，放进鸡圈里。 官兵一边在方婆子手底下挣扎着，一边破口大骂：“苏小雪，你不是人！” “你们还有脸骂别人不是人？”方婆子直接一拳揍在官兵的脸上。 官兵的牙齿都被打飞了，嘴巴里一口血，“咕噜噜”的叫喊着污言秽语。 苏小雪正想给他两拳。 忽地，她眼角余光闪过一道火光。 第二百零五章 惹得起她吗？ 苏小雪猛地抬头，只见一个人拿着火把站在鸡圈边，对她们一阵狞笑。 “去死吧！”那人松手。 火光投进苏小雪的眼睛里，苏小雪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她甚至没想过要怎么做，身体已经飞纵过去，胳膊拼命地伸长，希望能够牢牢地抓住火把。 方婆子也看到了，甩开官兵就要过来帮忙。 “想走？没那么容易！”官兵不挣扎了，反而双手双脚像树藤一样缠住方婆子的身体，“烧吧烧吧，让这些祸害全村，甚至整个江山的鸡全部烧死！” 话音未落，“啊”的一声痛呼盖住他的叫骂。 方婆子和官兵齐刷刷的望过去。 苏小雪的手穿过火焰，抓住木棒，就往河里扔去。 她顾不上手上的疼痛，用力跺着脚，踩灭地上的火星子。 好在鸡们还挺聪明，在火星子飞溅的时候，远远的躲开了。 很快，火星子被踩灭，除了一些被烧黑的干稻草，没有任何损失。 苏小雪舒口气，这才反应过来手被火燎红了一块，刺骨的疼。 但她怕这伙人再动手，不敢走开，戒备的瞪着他们。 官兵依旧死死的缠着方婆子，他知道这人有点本事，只要缠住她，剩下的小娘们好对付的很。 “快，抓住苏小雪，今天必须把这害人的地方烧得干干净净！” 几个人见方婆子暂时动弹不得，狗胆子又回来了，纷纷冲过。 有人要抓苏小雪，有人掏出火折子。 吹几下，火折子上立刻冒出红艳艳的火星子。 只要拿起干稻草，一点。 苏小雪心里发凉，左闪右避，躲开那些人的魔爪，一肩膀撞在那火折子那人身上。 那人猝不及防，火折子从手里飞脱出去。 苏小雪一脚踢飞火折子。 “苏小雪，你个小贱人！”那人要抓苏小雪的头发。 苏小雪后仰躲开，同时抬脚踹在他两腿.之间。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河滩。 那人捂着裤裆，不停打滚。 震得其他人一时不敢上前。 苏小雪面容姣好，身形窈窕，看起来文文弱弱，谁能想到如此凶悍，竟是要人断子绝孙！ “杀，杀了她！”那人的牙缝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其他人反应过来，急忙围聚过来。 “你们敢杀苏小雪？知道她是什么人？” 一个冷冷的问话声横插进来。 有人不屑的答道：“一个乡野泼妇罢了。” “蠢货。” “什么人，居然敢骂我？！”被骂的大叫起来，瞪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顾景贤闲庭散步一般，不不急不慢地走过来，冷冷的望着所有人。 这些人不由地缩起脖子。 顾景贤冷漠的看向苏小雪，“这位可是被刺史老夫人认作外孙女的女人，我都不敢惹她，暂且忍着了，你们居然敢对她喊打喊杀，也不怕刺史老夫人听闻，怪罪下来？” “呃……”几个人互相看看，一时不言语了。 官兵不屑，“顾县丞，苏小雪的鸡害得村里又有人染上瘟病，为了防止瘟病扩散，必须尽快处置了她的鸡！老夫人知道，只会感谢我们的！” “感谢？”顾景贤嗤笑，指着苏小雪，“她三言两语，挑拨得老夫人发怒，你们能有好果子？” “哼。”官兵干白眼，“反正……” 反正过了今晚，你们都得死。 难道鬼魂跑老夫人面前挑拨去啊？ 怕不是直接被老夫人请来的法师给超度了。 “反正什么？”顾景贤往前几步，来到官兵的身边，靴子差一点点就踩在官兵的脸上。 官兵心神一震，慌乱搪塞道：“反正老夫人明辨是非，明察秋毫……” “收起你拍马屁的劲头。”顾景贤冷声打断他的话，问道：“那是不是要将隔壁村的人全部屠戮，烧干净了？” 官兵冷不丁地感觉他话中有话，瞬间全身发冷。 他惶恐的盯着顾景贤的眼睛，感觉那仿佛是一面镜子，将他的内外都照得清清楚楚，一点儿小心思都藏不住。 “人是人，鸡是鸡，不能相提并论吧。”官兵心虚的转开视线。 “先别动手了，反正此地也没人过来。”顾景贤假装关切，“免得你们劳心劳力的保护好了芦山村，结果不仅没有得到赏赐，反被老夫人责怪，丢了性命。” “可是……”官兵有些急。 此地离芦山村里人群聚集的地方比较远，大火蔓延不过来，况且临着河流，不一定能烧死这些鸡。 如果这些鸡活着，就会被人发现它们根本没有瘟病，到时候县令的人头可就不保了。 官兵犹豫着。 顾景贤不客气的在他身上踢两脚，“很闲吗，那就赶紧去干活！” 官兵吃痛，挣扎几下。 方婆子赶紧挣脱出来，也往他身上踹几脚，“兔崽子，有本事去和我过几招。” 官兵跳起来，后退好几步，和方婆子保持距离，“我没空，你滚一边儿待着去。” 接着，他又看向顾景贤，瞄了一眼苏小雪，阴笑着问道：“顾县丞，您这么关心苏小雪做什么？” 顾景贤蹙起眉头，“你是猪脑子吗？” “什么玩意儿？”官兵一脸懵逼。 有个人小声提醒道：“顾县丞不说了吗，苏小雪背后有刺史老夫人当靠山。” 官兵翻翻白眼，招呼上同伙离开。 “大不了等乱起来的时候，到这边来再放一把火。” “可是……太危险了吧？” “蠢货，旁边不是河吗，能有什么危险？要是办不成事，小心县令将你大卸八块！” 几个人窃窃私语着走远。 顾景贤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路上，一个箭步来到苏小雪身边，小心翼翼的捧起她被火燎红的手，一边轻轻地吹着，一边带她往河水走去。 微凉的气息喷在手背上，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苏小雪不由地弯起唇角。 “还笑，不知道危险，不知道疼的？”顾景贤语气略带责备。 “这不是要保护好我们的物证嘛。”苏小雪眨巴眨巴眼睛，水汪汪的望着顾景贤。 “傻丫头。”他眼神瞬时如春风般温柔，将她受伤的手放进冰凉的河水里。 流动的河水抚过手背，疼痛感近一步减轻。 苏小雪舒服的眯起眼睛，在顾景贤的嘴上轻啄一下。 尽管危险近在咫尺，可一点温情也在握在手中。 第二百零六章 一家人吃顿饭 顾景贤轻抚过她的脸颊，抹去一些灰尘，“好点没有？等下回去再涂一些药膏，还好不太严重，不会留下伤疤的。” “有你在，一点儿也不疼。”苏小雪的脸上绽开更灿烂的笑容。 “你啊你。”顾景贤凑过去，额头蹭着额头。 苏小雪道：“真的没事啦。” 她抬手，红印子已经减淡不少的。 虽然还有些疼，但完全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你看，都不怎么红了。” 顾景贤仔细的看了又看。 夕阳西斜，光线有些昏暗，他看得格外仔细。 今夜，决定生死的时刻即将到来，他想多看几眼。 苏小雪问道：“村里现在什么情况？” “幸好有你提的办法，乡亲们不出来走动，消息就不会扩散的那么快。我与村长布置好了人手，假装寻找香囊，偷偷拿沙土掩盖有水迹的地方。” “沙土可以扑灭火油燃起的火焰。”苏小雪道。 两人起身，慢悠悠的往杂货店走去。 “不过，那些人狡猾的很，我不能确保看顾住了每一个地方，所以你夜里一定不要睡着，若是出事，立刻往南山上跑。” “嗯，我已经和方婆婆说好了。”苏小雪笑道：“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你做事的时候，不用担心。” 顾景贤握紧她没有受伤的手，“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聪明能干的娘子呢？” “是啊，你多走运一个人呢。” “所以，我要牢牢的握着。”顾景贤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苏小雪冲他放了个电眼。 顾景贤只觉得有股酥麻的力道直击心口。 路过雀花藤田的时候，苏小雪停步。 夕阳给雀花藤染上一层漂亮的金色，仿佛成堆成堆的金子摆在那里。 先是想到为了雀花藤，付出多少心力，接着苏小雪的脑海中不仅冒出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过的许许多多的事。 再到即将发生的事。 苏小雪依然有种做梦的感觉。 “你这田离得远，周围又有水渠，应该无碍。”顾景贤安慰道。 苏小雪轻松笑道：“所以说，我这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地方。” 她去通水口，想把挡水的石板往上提一些，好让流水进来更多，就算漫到田里，一时也是无碍的。 受伤的手一用力，皮肤好像要裂开一般的疼。 她皱了下眉头。 顾景贤已经伸出手，搬开石板。 流水“哗啦啦”的涌进来。 苏小雪会心一笑，“我更安心了，走吧。” 两人回到杂货店，躲过若梅她们，钻进厢房。 婉婉正在练字，看到爹爹，欢喜的扑过来。 顾景贤抱住婉婉，高高的举起，不快不慢地原地旋转几圈，逗得婉婉“咯咯”笑不停。 “你们父女俩玩一会儿，我去做几道菜，晚上一起吃饭。”苏小雪道。 现在各家各户都还没睡觉，巡逻的人也还有精神，所以县令的狗腿们不敢这么早动手。 “你手受伤了。”顾景贤心疼。 苏小雪悄声道：“可是方婆婆做的菜不太……” 她递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所以，这顿饭，你想怎么吃？” 顾景贤专注的看着她的手。 苏小雪晃晃自己的手，“我好的很呢，就等着吃吧，我决定好了，不许反对！” 她对顾景贤眨眨眼睛，出去，关好房门。 婉婉晃悠着顾景贤的手，“爹爹，来看婉婉写的字，好不好？” 顾景贤去看婉婉写的字，年幼的孩子笔力稚嫩，不过在这个年纪能写成这样，实属不易。 “婉婉真聪明。”顾景贤抱起女儿，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握着她的小手，“来，爹爹陪婉婉一起写字。” “好！”婉婉开心的笑着。 苏小雪三下五除二做好饭菜，各留一部分给赵暄阳主仆和若梅她们，剩下的和方婆婆拿进厢房。 顾景贤放下婉婉，主动帮她摆好碗筷。 “手疼吗？”他又捧起苏小雪的手，就着灯火仔细看。 手背上只有淡淡的红印子，还有一股药草的清香。 “我涂了药膏，好多啦。”苏小雪笑道：“从赵家药材铺进的药膏，刀伤、擦伤、烫伤什么的，都可以涂抹这个药膏，在咱们店里卖的不错呢。” 顾景贤仍是又给她吹了吹，“吃完饭，我帮你洗脸洗脚。” “真是二十四孝老公。”苏小雪咧嘴笑。 “二十四孝老公？”顾景贤觉得这个词新鲜的很。 “说你很疼妻子呢。”苏小雪招呼他们快吃饭，“等下我把这种药膏都收罗起来，但愿不会派上用场。” 一家人坐下来吃饭。 苏小雪吃得格外香，加上有顾景贤给她夹菜，吃得比平日里还多。 吃过饭，方婆子帮忙端来热水。 顾景贤拿巾子泡过热水，拧干了后给苏小雪擦擦脸，然后试了试脚盆的水温，觉得合适后，才把苏小雪的腿脚放在自己的腿上，卷上去裤脚，脱去鞋子，将她的双脚放进热水里。 “合适吗？”顾景贤问道。 “嗯。”苏小雪满足的点头。 顾景贤用手撩起一些热水，浇在苏小雪的小腿上。 那感觉舒服极了，苏小雪发出一声喟叹。 顾景贤又给她按摩小腿，“娘子这两天辛苦了，芦山村的险境很快就会解开的。” “嗯！”苏小雪对他是十足的信任。 她望着顾景贤的发顶，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然后顺势而下，滑过他的脸颊，直到下巴。 现在的感觉温馨极了，真希望不会有任何事会破坏这一切啊。 水凉之前，顾景贤给她擦好脚，“我该走了。” “小心。”苏小雪叮嘱道。 “我会的。”顾景贤温柔的抚过她的脸颊，笑道：“我还要和你过好日子，看着婉婉长大呢。” 苏小雪点头。 顾景贤起身离去。 苏小雪又帮婉婉洗漱好，让她先睡会儿，自己和方婆子坐在窗边。 等待令人感到煎熬，还要防止犯困。 刚到子时的时候，还好，苏小雪以前为了做生意，通宵好几天都有过，仗着年轻，感觉没问题。 等到丑时末，也就是快凌晨三点，就算吃过人丹，仍然压制不住困乏一阵阵的袭来。 苏小雪掐着自己的胳膊，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好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四周一直悄然无声，仿佛时间凝固。 苏小雪打哈欠，吃了颗人丹，清凉的感觉从口腔弥散到大脑。 她深吸一口气，忽见方婆子面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她紧张的问道。 她没听见一点动静。 方婆子推窗，翻身出去，利索地如白鹤，跃上房顶。 苏小雪蹑手蹑脚地推门出来，望着方婆子，急切的等待着答案。 方婆子悄无声息的跳下来，面色冷峻，“动手了。” 第二百零七章 自救 苏小雪呼吸一滞，“让我看看。” 方婆子揽住她的腰身，再轻盈一跃，跳上房顶。 火光映入苏小雪的眼帘，她脸上透出惊愕。 火势比她预想中的要大，燃烧着几座房舍，很快借着风势，火星子落入旁边的田间，茂盛的庄稼瞬时被火焰舔舐，如恶魔吞噬无辜的羔羊。 她看到一条火龙在夜色里腾跃，将小半个天空照亮。 这个时辰，绝大部分人都在熟睡中，若不赶紧叫醒，只怕要被活活烧死。 苏小雪的心紧紧的揪住。 这伙人的歹毒与狡猾，比想象中的更可怕。 方婆子按住苏小雪的胳膊，“你看，烧得最厉害的是田地。” 苏小雪借着火光仔细看，果真如此。 方婆子又安慰道：“莫急，顾公子定有安排。” 苏小雪点点头。 又有几处火光亮起。 苏小雪心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一声惨叫划破天际，铜锣声响起。 从村头响到了村尾，震得土地都在颤动。 “走水了，走水了！” “大家快醒一醒，立刻随村长前往河滩避难！” 铜锣声，叫喊声有序的交织，两道声音没有互相掩盖，半夜里的村庄很快沸腾起来。 顾景贤与村长组织起来的人手，敲开一户户人家。 有的人被惊醒后，看到外面火光，直接拖家带口就逃。 有些人着急忙慌地要收拾家里值钱的财物，有的人哭嚎着心疼被烧着的房屋和农田，闹哄哄成一团。 村长和一些人赶紧劝说，连拖带拽，把人带向安全的地方。 苏小雪看安排还算有序，和方婆子跳下房顶，唤醒若梅她们和婉婉。 赵暄阳和麦冬今晚都在这里休息，苏小雪比较安心的将婉婉托付给他，“我们出去一下，你们若是发觉不对，立刻躲去南山。” “店里怎么办？”若梅急急问道。 苏小雪指着几个箩筐，“把这些带上就行。” “可……”若梅环顾偌大的杂货店，“大火若是烧到这里，您可是损失惨重啊！” “那也不能让大家冒着生命危险啊。”苏小雪真挚的望着若梅她们三个。 她们心头微微一颤。 在芦山村这个地方，在这寻常不过的杂货店里，她们却能感觉到真切的人间温暖。 苏小雪叮嘱道：“保护好自己。” 她对方婆子打手势，“我们赶紧去河滩。” “嗯！” 两人飞快来到河滩上，果然有一群人鬼鬼祟祟的靠近鸡圈。 “有偷鸡贼！”苏小雪大叫，“打断他们的狗腿脏手！” 那些人本以为这边人少，村里陷入一团慌乱中时，更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僻静的河滩。 这猛然有人跑出来，他们被结结实实的吓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落下，无尽的黑暗随之压顶而来。 苏小雪平静的看着几个人摔倒在地上，没再爬起来。 “是白日里来过的那个官兵。”方婆子拍着手走过来。 苏小雪走近。 他们都穿着夜行衣，以为在夜色里可以很好的掩藏身形。 然而凄惨的月色与耀眼夺目的火光，完完全全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苏小雪道：“没穿衙门衣服，那好办了。” 她从鸡圈附近的草垛里掏出捆绑货物用的粗绳子。 盯着鸡圈，不让火烧开一丁点的原因，不仅是要保存好重要证据，也是藏有火药的草垛就在不远处。 万一火星子飞过去，稍有不慎，点着了烟花爆竹，后果不堪设想。 她们用绳子将这些人串联起来，用破布塞住嘴巴，拖到旁边的林子里，两头分别绑在两棵树上。 这些人双脚悬空，被吊在绳子上，就算醒过来，也只能像被晾晒的鱼干儿，听天由命。 苏小雪检查过鸡圈，鸡们都安然无恙。 她怕那些人还有后招，将小鸡们赶进简易的笼子里，搬到草垛边，用干稻草盖住。 此刻村里喧闹声不停，掩盖了小鸡们的“咕咕”叫声。 苏小雪做完这些，还没来得及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就听不远处响起惊叫。 “是隔壁村人住的草棚失火了！”方婆子叫道。 苏小雪抬头一看，不仅是草棚，南山脚下的茅草屋也失火了！ 那两个大夫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浓浓的黑烟升腾起来，缭绕在周围，火舌无情的舔舐.着，可是草棚和茅草屋都叫人上了锁，只见门板被人疯狂拍动，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方婆子赶紧冲上去，一脚踹在草棚的墙上。 草棚的墙是用竹片夹着茅草做成的，看似坚固，但一脚猛踹之下，直接破开一个洞。 苏小雪看看如雪一般纷纷落下的火星子，赶紧招呼里面的人，“快出来！” 草棚里的人争先恐后地钻出来，很快两个人堵在洞口，吵起来。 “让我出去，我年纪大，我先出去！” “你个老不死的，死就死了，该给我们年轻人一条活路！” 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若是再争执下去，大火烧到支架，草棚直接塌了，这些人就要全部葬身火海了。 “你俩想死就去死，别挡了其他人的活路。”苏小雪作势要踹。 两个人吓一跳，赶紧躲开。 苏小雪还是踹下去了，将洞口开得更大一些，然后揪住一个人就往外面拖。 里面的人求胜欲强烈，也挺配合，手脚扒拉着地面，顺畅的从洞口钻出来。 “还有人在里面吗？”苏小雪朝草棚里喊道。 隔壁村的人互相看看，清点了下人数。 “糟了，偷偷跟着我们来的张家小子还在里头吗？” 草棚顶部已经全部燃烧，火势往下蔓延，人们不得不连连后退，站的远远的，怕自己火星子落在自己身上。 苏小雪趴在地上往里面看，火光照亮茅草屋每一处。 她看到一丛爱稻草后面好像躺着个人。 “这孩子怎么了？” 几个人互相看看，“这孩子向来淘气，爱四处捣乱，被关在这里闷坏了，晚上睡觉前忽然发狂，拿自己的脑袋往地上撞，脑门都磕破了，发泄完了就睡下了，大伙儿也没想一回事。” “现在这般情况，我们又不是他亲爹娘，哪有心思管那么多？” 话音未落，随着一声轰鸣，草棚角落忽然塌陷！ 第二百零八章 屠杀 众人惊叫着连连后退，苏小雪就势往旁边一滚，躲过掉落下来的燃烧稻草。 “快跑快跑，草棚了要塌了！”人们惊慌失措的大叫着，顾不上苏小雪，连滚带爬的跑远。 苏小雪道：“方婆婆，我白天用黑色布袋包起来的东西，麻烦您拿来。” “好！”方婆子一去一回极快，眨眼间就把布袋子交到苏小雪手里。 苏小雪顾不得灭火器在这个时代太过诡异，从布袋子里掏出来，猛晃几下，拔掉保险销和金属环，就对着火焰一顿狂喷。 干粉落在火焰上，嚣张的火舌挣扎几下，减弱下去。 方婆婆看得瞪目结舌。 “救孩子！”等火势小下去，苏小雪立刻喊道。 方婆子回过神，钻进草棚里，抱起孩子就冲出来。 “还活着。”她的手按在孩子的脖子上，探到强有力的跳动。 苏小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后响起惨叫。 两人忙回头。 隔壁村那帮人逃出不远，几个黑衣人拦住他们去路，手起刀落。 刚逃生的人又倒下去。 方婆子冲过去，三两下夺过其中一人的刀，与那些人厮打。 苏小雪紧张的望着。 那些人是来杀手无寸铁的村民，所以武功并不高强，没多久就被方婆子杀到只留下一个活口。 方婆子执刀抵着那人的咽喉，喝问道：“你们为何要杀无辜村民，是谁派你们来的！” 苏小雪将孩子放在安全地方，飞奔过去，在那人身上一番搜索。 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也没有。 看来背后之人老奸巨猾，生怕此事有疏漏，所以不让他们除了这身衣服和刀，什么都不许带在身上。 那人瞪着她俩，“我们自然是正义之士，见不得你们这些染了病的祸害兴风作浪，危害全天下的无辜百姓！” “祸害？”苏小雪恼怒的指着死伤的村民，“你看看他们，哪有半点染病的样子！” 那人“呸”一口痰，“你们就是祸害，杀你们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挣扎几下，想躲过方婆子的刀，逃之夭夭。 但方婆子一直留意着他的动静，稍有动作，刀尖立刻往前一松，刺破他的皮肤。 那人吓得尿裤子，“别杀我，别杀我！” “那你就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方婆子凶狠的问道。 那人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泄露了背后之人，同样是死路一条。 方婆子见他犹豫，刀尖继续慢慢地往前送，就差一点便能刺破他的咽喉，让血喷涌出来，顷刻间取人性命。 “你别抖，不然我掌握不好分寸，你就死了。”方婆子阴森森的说道。 豆大的汗珠从这人的额头滑落。 “还不说吗？”苏小雪问道。 那人咬咬牙，想到死在刀锋上来的爽快，比生不如死的折磨不强度了？ 他瞥眼方婆子，忽然身子往前倾。 方婆子心叫一声“不好”，飞速往后退去。 那人扑倒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就要逃。 方婆子抓住他的后脖领，又把人拎回来了。 那人如一只被人翻过来的乌龟，四肢疯狂挥舞，“不如给我一个痛快吧！” “就不。”方婆子一个手刀，敲晕他，然后用绳子捆起来。 苏小雪道：“留个活口，或许还有用处。” 她赶紧去检查隔壁村的人。 都是普普通通的庄稼汉，只有种地的大力气，哪里躲得过这些人。 只有两个人腿脚跑得快，恐惧地躲在树后。 “你们过来。”苏小雪喝道，“安全了。” 两个人犹豫着，慢吞吞地走过来。 “他们是你们的乡邻，帮忙收尸，给点体面吧。”苏小雪又指着杂货店，“问那边要白布什么的，遗体也找个地方放好吧。” 两人对视一眼，感激的应下。 “这些人应该是来这边收拾我们的。”方婆子踢了踢杀手的死尸，“恐怕村里还有其他杀手残害村民，我们也赶紧躲进杂货店里，保护好婉婉。” 她看出苏小雪想去帮忙，但是不同意。 顾公子叮嘱要保护好苏小雪和婉婉，现在不知村里还有多少杀手横行，她不能让她去冒险。 苏小雪迟疑了一下。 方婆子抓住她的手，“快走吧！” 苏小雪也怕自己拖后腿，抱上昏迷的孩子，回到杂货店。 赵暄阳看过孩子，说可能是撞击之下，导致脑内出血，淤血聚集，导致的昏迷。 他只能煎煮汤药，消肿化瘀，但必须尽快找到大夫施针，不然性命危急。 安顿好孩子和隔壁村民，苏小雪又爬上房顶。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可以看见本来有序逃跑的人影变得杂乱无章。 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濒死的惨呼。 显然，他们发觉村民们早有防备，怕今夜之事真相败露，不止隔壁村人和她的鸡，索性屠戮干净整个芦山村的人！ 苏小雪的心揪起来。 本绿水青山，美好祥和的村庄，在此刻如人间炼狱。 她的心在颤抖，整个人也哆哆嗦嗦的。 生长于和平年代的她，哪里见过这般惨烈的景象…… “方婆婆，我们该怎么办……”苏小雪脑子里空白，颤声问道。 尽管和一部分村民的关系并不融洽，却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景。 方婆婆按住她的肩膀，“可恨的是残忍无情的县令，小雪不要自责。” 苏小雪攥紧拳头，仍然无法控制眼泪汹涌而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人……” “我们没办法的。”方婆婆摇头，“世界之大，人如蝼蚁，能救多少人呢？” 苏小雪见多人间冷暖，哪里不知这个道理。 可她也是血肉凡胎，没有钢铁之心。 方婆子安慰道：“如今这个状况，最重要的是保全这个院子里，所有人的活命啊。” 苏小雪叹口气，捂住眼睛，不敢去看。 多么希望奇迹能在此时降临…… “小雪，你看那是什么！”方婆子忽然叫道。 苏小雪下意识的松开手，只见火光中，跃出十数道人影，起起落落间，更惨烈的痛呼声响起，那些追杀村民的杀手接连倒下。 第二百零九章 救兵 “这是……”她瞪大眼睛，想看得更仔细些。 难道是顾景贤搬来的救兵？ 那些人身手不错，对付杀手绰绰有余。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村庄里震天的尖叫声，哭喊声终于平息大半。 苏小雪抓住方婆子的手，“我们去看看！” 方婆子发抓住她的手，“再等等，我知道你担心顾公子与乡亲们的安危，但婉婉年幼，你俩不容有失。” 苏小雪只能强按着焦急的心情，等到方婆子观察完四周的情况之后，两人终于落地，奔向那漫天的火光中。 她拼尽全力往前跑，恨不得脚下生风。 跑到第一个路口时，她缓缓的停下脚步。 迎面有个人，披着火光而来。 背着光，他的面容很模糊。 苏小雪只要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份。 “顾景贤！”她高声唤道，蹦跳着，挥舞手臂。 来人走来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是飞奔过来，一把将苏小雪搂在怀中。 他身上有烟火的味道，但是她能闻出最熟悉的墨香。 “有没有受伤？”苏小雪还能闻到血腥气，在他身上轻轻地摸索着，生怕不小心碰疼了伤口。 “殷少侠不敢让我有事，自然是护得我周全了。”顾景贤按住她的手，让她好好摸摸。 苏小雪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按住他的肩膀，原地转半圈，好让火光照亮他的脸庞。 “怎么样，我说没伤着吧？”顾景贤笑道。 苏小雪这才松口气，“我们这边都没事，村里现在如何？” 顾景贤牵着苏小雪的手往前走，“村里大部分地方的火油都被沙土掩盖，只留了几处房舍，但借由村长帮助，悄悄提前转移了那几家人。” “所以，起初火势看着挺大，但都是唬人的。火势一起，立刻敲锣打鼓，叫醒所有人，跟随村长从小路前往空旷的河滩。” “我本派人护送，但是衙门的人混在乡亲中，见情况不对，便见人就杀。我们虽尽力抵抗，但那些人十分狡猾，仍然造成乡亲们死伤……” 苏小雪急切的问道：“那岂不是死了很多……” “万幸，紧要关头，来了一伙人救下乡亲们。”顾景贤安慰是的轻抚着她的后背，“衙门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现下已经安全了。就算县令再派人来，也不敢再动手。” “为何？”苏小雪惊奇，“来的不是你的人？” 顾景贤摇头，盯着苏小雪，“是来找你的。” 苏小雪迷茫了， “谁会来找我？” 两人继续往前走，看到惊魂未定的村民们继续往河滩上撤离，留下胆子和力气都大的人，用扫帚扑打火焰，还有的人从河边打来水，往庄稼地里浇。 顾景贤道：“没有料到的是，那些人怕人闻出火油的气味，不敢在村中房舍边浇太多，又怕带着火油会烧到自己，于是偷偷的将多余的火油扔进了农田。” 苏小雪看着烧焦的一片，就算不是自己家的农田，但看到这般惨状，感到一阵阵心痛。 这样的损失对于普通的农家来说，不仅白忙活了半年，还要忧心日后该如何生活。 若是心理脆弱的，说不定寻思的心都有了。 县令当真是恶毒至极！ 顾景贤道：“现在组织起尽可能多的人手，扑灭火，好在有人帮忙，应该很快。” “到底是谁啊？”苏小雪好奇不已。 顾景贤带着她来到楚员外家。 这一路走来，到处乌烟瘴气，惨况不断，围堵楚员外家内外太太平平，安宁如旧。 顾景贤没敲门，直接进屋。 苏小雪发觉不对，问道：“楚员外呢？” “跑了。”顾景贤想了想，“应该是官兵去烧鸡圈，缠住我们的时候，偷偷溜走的。” 苏小雪道：“这人跑的可真快，就一点儿也不顾念认识几十年的乡邻吗？” “他们认为自己的命金贵，其他人算什么呢。” 苏小雪摇摇头，“县令不是爱好欺压百姓，敛财无数吗？得想个法子，叫他拿出财产来，补偿乡亲们！” “就像你跟他要绿豆汤的钱？” 苏小雪用力点头，“这次该掏出无数倍。” “我也这么认为。” 两人说话间，来到堂屋。 东西都原原本本的放在各处，但楚家人全都不见踪影了。 此时，一个人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空地上摆着十几口箱子。 “这是把楚家的钱都装起来了吗？”苏小雪轻声问道。 “不是。”顾景贤看向屋内坐着的那人。 那人起身，恭恭敬敬的向苏小雪作揖，“小人王延，奉刺史老夫人的命令，来给苏姑娘送开店的贺礼。” 苏小雪惊讶了一下，客客气气的向王延点头，“都是老夫人送给我的？” “是，老夫人说干外孙女要开店，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原先送您的那些东西哪里够，所以又派小人等送来一批。若是苏姑娘不喜欢，您尽管告诉我们，再送一批来。” 苏小雪随手打开面前的一个箱子，里面都是药材。 再打开一个，里面是绫罗绸缎。 又开一个，里面是些古董字画。 苏小雪眼睛都直了。 顾景贤道：“万幸王兄赶到的及时，帮了我们大忙。” “竟有畜生干出这等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也怕危害到苏姑娘的安全。” 苏小雪道：“别让老夫人担心，我没事。只是村里死伤不少百姓，我可否能用这些药材给他们治疗？” “这些都是送给苏姑娘的，单凭您随意处置。” 苏小雪摸出一个钱袋，“劳烦您了，请您和其他人喝茶，再代为转告老夫人，感谢她的礼物，我十分喜欢，只是不敢再这样收老夫人的礼物，小雪担待不起。” 王延摆摆手，“老夫人便是知道你会这样说，便叮嘱小人一定要转告，您与老夫人一见如故，老夫人十分喜欢，所以这些钱语气叫畜生们浪费了，不如给你有大用处。” 苏小雪心中感慨，老夫人这笔钱来的真及时，她就可以帮助受灾的村民了。 她满心欢愉之际，一个疑惑在心间升起。 这伙人怎么来的这么巧？ 第二百一十章 生活仍是问题 难道是老夫人听闻什么风声，所以特意叫武功不错的人在这个时候送礼物过来？ 她不仅有些感动，自己和老夫人不过相处几日，虽说用心为她准备寿辰的食物，但回报给她的感觉是这份用心的千百倍了。 苏小雪琢磨着又开口，“这些钱财虽能补偿乡亲们的损失，可是那些伤亡的无辜之人，谁又来赔他们的命呢？” 她说着，与顾景贤对视一眼。 作恶之人，重要付出代价，告慰那些亡者的在天之灵。 王延看着他们。 顾景贤冷冷道：“这事办的莽撞且不利索，极容易留下把柄。唆使之人将来遭了天谴也就罢了，但这是刺史治下，若牵连到刺史身上，影响刺史仕途前程，这可如何是好？要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还为儿孙担心吗？” 王延点头附和，“顾县丞说的有道理。” 顾景贤道：“烦请王兄将我之担忧也一并转告，莫让那蠢笨鲁莽之徒，坏了刺史的大事。” 他递给王延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王延明白了，拱手道：“一定转告。” 苏小雪与顾景贤又对视一眼。 这件事，定要狗县令给个交代。 在王延发觉之前，他们错开视线。 但是王延猛然回过神，狐疑的看着他俩。 苏小雪道：“能否麻烦你帮我把东西送到南山那边的杂货店？” 王延暂停了某种猜想，毕竟他们的关系好与坏，其实老夫人并不关心，重要的是苏姑娘想干嘛就干嘛。 “好。” 顾景贤看出王延不会说出自己与苏小雪的关系，放心的对苏小雪点下头，“此地一会儿用来安置受伤和房屋损坏的乡亲们，让他们看到这些不好。” 苏小雪赞同的点头。 这个时候，这笔价值不菲的东西，容易让人心变得邪恶。 争抢谋算，都算是轻的了，万一害人性命怎么办。 王延招呼手下人，将这些箱子搬到杂货店。 苏小雪按照清单，将能用得上的放在院子里，其他的一律藏在厢房里。 这场灾祸，一般伤病都是火伤、擦伤和刀剑伤，或者有的人受到惊吓，导致旧病复发。 她和赵暄阳、麦冬准备熬药，制作药膏，药丸。 顾景贤先派人去周围寻找大夫，然后继续组织人手，灭火，搬运伤亡者到楚家院子里，清点受损情况。 王延等人也不休息，在村周边巡逻，防止县令再派人来捣乱。 另外，顾景贤手底下的人在村内外搜查，防止县令的人躲藏在人群里，伺机再做坏事。 这一忙活直到天色亮起，都还没完。 苏小雪望着升起的日头，有些恍惚。 远处，还有大火熄灭后的黑烟，袅袅绕绕飘向天空，提醒着她昨夜经历的一切不是噩梦。 又一批汤药做出来，是给吸入烟火的人服用的，那些滚烫的烟气很容易灼伤喉咙和气管，危害到五脏六腑，甚至是性命。 所以，服下这些汤药可以缓解伤情。 还有拿面粉做的疙瘩汤也好了，一并送到楚家。 “累死我了……”最后一批负责灭火的人一进屋就瘫坐在地上。 他们一个个脸被熏黑了，衣服上有被火烧灼的痕迹，累得只能喘气了。 苏小雪叫人分发药和粮食后，和其他人烧了热水，端过来给这些人洗脸擦身，检查有没有受伤，尽快擦药处置。 等她好不容易闲下来，喘上一口气，猛然发觉天色居然又黑了，肚子唱“空城计”不知道唱了多久。 她随便吃了半个馒头，喝了点水。 这时，旁边的花厅传来哭声。 她探头张望。 一对头发霜白的夫妻，一个额头和胳膊被包扎起来，一个腿瘸了，纱布上渗出淡淡的血迹，但是他俩相互搀扶着，死命地要往外冲。 “让我们出去，我家田都被烧了，让我们可怎么活啊！” “两个孩子都在县城里读书，没有收成，给不起束脩，咱们孩子可怎么办呐……” 其他人拦着劝，两人还是哭成泪人。 他们哭得凄惨，惹得那些家里房舍田地也遭殃，或是家里人被杀害的跟着发声大哭。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让我们死了算了！” “不如化作鬼魂，去找那些杀千刀的畜生报仇雪恨吧！” “呜呜呜，我们当家为了保护我们，被那些人杀了，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哭声回荡在楚家宅院里，在那些富贵堂皇的雕栏画栋相衬下，格外凄凉。 那些没怎么受损的人家不由跟着心酸，宅院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他们都侥幸活下来了，可是瘟病的阴云依然笼罩着这个村子，不知道衙门的人会不会再度对他们下杀手。 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苏小雪望着他们，心里琢磨着，直到顾景贤来到面前。 “有十二位乡亲不幸遭到毒手，另有一百多人受伤，损毁的房舍有三十七间，农田六十亩。” 苏小雪从他手里接过一份清单，看完之后面色也有些难看。 “隔壁村呢？”她问道。 顾景贤道：“县令的重心在这里，所以派到隔壁村的人不多，我也早就派人提醒过。所以，三两下之后，就摆平了，没有人伤亡，只是毁了几处房舍。” 苏小雪拍了拍胸口，“那就好。不过，村里染病的人呢？” “都好好的看顾着。”顾景贤抚过的她的脸颊，“别担心。” 光一个芦山村就有的操心了。 顾景贤不想她操心劳力太多。 他提起旁的，“消息已经传去刺史府，韦刺史有何动作，很快便会有信。” 苏小雪轻哼，“这些狗官，可不敢指望他们会帮助我们。” 若是会帮，就不会把他们困在村子里，要活活烧死。 顾景贤道：“明日，组织人手重建房舍，清理农田，只要努力下去，生活一定会变好的，不是吗？” 苏小雪挽住他的手臂，“是啊，我相信只要肯努力，会有好日子的。” 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顾景贤。 顾景贤想了想，赞同她的做法。 “还有一件事，我已在钱来山发现王氏家人的行踪，很快便能将他们带回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重建家园 王氏是证明根本没有瘟病的关键人物，所以不管如今事情进行到了什么地步，都必须从她嘴巴里，把事情说明白。 “钱来山那么恐怖的地方，他们还活着？”苏小雪紧张的问道。 “是，不过我认为尽快带回为妙。”顾景贤道。 苏小雪点点头。 第二天，苏小雪和村长召集大家来楚家前院集合。 一夜过去，依然愁云惨淡。 苏小雪扫视一圈，高声说道：“大伙儿，咱们必须振作起来，那些作恶的人还没有受到惩罚呢！” 这句话注意让所有人集中精神，看向她。 苏小雪举起手臂，“我们重建房屋，收拾农田，重新播下种子，这世间有无数种活法，我们要好好的活下去，看着狗官受尽生不如死的折磨！” 人群里有人跟着举起手臂，“苏小雪说的没错！” “对，他们要杀人，我们就偏不如他们意！” 更多人的附和起来。 苏小雪向顾景贤眨眨眼，这是他安排好的“托儿”。 在愁闷悲观的人群之中，最需要这些“托儿”带动情绪，来激发人们的斗志。 一个人，两个人……渐渐地一传十，十传百，更多人的人被带动起来。 不过也有理智的人站出来，问道：“话说的好听，可接下来要怎么办？不知道那群畜生什么时候会杀回来，咱们房舍田地都被被烧毁，盖房打家具，还有以后吃饭挣钱都是问题，该怎么解决？” “是啊，漂亮话谁不会说！可别让我们大家再空欢喜一场了。” 哀叹声又传开了。 村长示意大家安静，“这些天封村，大家怕没吃没喝的时候，可是小雪想到办法，不然大家早就饿得没力气，瘫在家里头被火烧死了。” 乡亲们互相看看，暂时安静下来，等苏小雪有个什么说法。 苏小雪道：“楚家为了支持顾县丞盖祠堂和土地神庙，买来大批木柴、砖块和瓦片等，山上也又不少竹子、茅草，都是盖房子的好材料。” “咱们可以先用了这些，来修补烧毁的房屋，顾县丞也同意我们这么做。楚家买的多，应该足够修补了，当然了，若实在不够的话……” 顾景贤站出来，对大家说道：“楚家答应过我，若是那些不够，就直接从这里拿。” 楚家知道他是从京城回来的，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奉承巴结，想在他更飞黄腾达的时候，谋得更多的好处。 昨夜，他检查过。 楚家这两天把能随身携带的财物带走了，剩下的锁在石库里。 这些东西不动也罢，那就拆了这里的房屋用到更有用的地方去。 乡亲们有些迟疑。 楚家可是所有人都惹不起的大户。 村长站出来，“楚家几代前就在芦山村扎根，与乡里乡亲们来往这么些年，结果呢？出了事，甩开我们，偷偷的溜走了，我们对他有什么好客气的！反正这儿，他也不要了，他还有脸回来吗？” 这件事后，村长是开看了。 那些狗官是一个个都指望不上，有什么好巴结的，还不如与乡亲们齐心协力呢。 村长都这么说了，乡亲们眼中顿时有了希望。 苏小雪继续说道：“正好楚家请来的工匠都在村里，他们可以指教大家如何修盖房屋。在修好房子之前，大家可以暂住在这里，无需担心日晒雨淋。” 房子的事解决了，接下来是安全问题。 这个轮到顾景贤来回答，“那些畜生，一部分已在前夜被杀，另有一部分被查出来，绑起来看着了。” 多亏苏小雪挨家挨户的调查过，所以多出来的人，就算用泥土灰尘涂抹脸，也很容易被揪出来。 “县衙不少人手折损于此，县令已经无人可派。另外，我派人日夜巡视，确保乡亲们的安危。此事也已经上报刺史府，很快会有解决之法。” 有人担忧的问道：“可我们村不是有瘟病吗？刺史府不会也想杀了我们吧？” “瘟病？”顾景贤不屑的讥笑，“根本没有瘟病，是有人要害我们村。” “什么？！”乡亲们又惊又喜。 顾景贤道：“我手上有些证据，可以证明没有瘟病。刺史是明理之人，怎会残害无辜呢，所以大家无需担心了。” 村长感激的对顾景贤作揖，“多亏顾县丞，大家也不用担心再有人来杀我们了。” “至于往后的生计。”苏小雪提起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乡亲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苏小雪道：“火烧过的土地经过整理，十分肥沃，我们可以播种白菜、萝卜等收成快，且不需要太多人力照料的，这样我们就有空闲的时间，去做别的活计。” “咱们先把生活稳定下来，温饱不愁之后，明年就可以回到正轨上了。” 乡亲们听了，面上闪过喜色。 苏小雪微微一笑，说到种田，其实很多乡亲们都比她有经验的多。 但经历过这次大灾难，人们都懵了，深陷在悲伤的心情里，需要一些人和办法点醒他们，让他们知道有很多种活法。 “另外，我打算开一家药膳店，就在杂货店后面，这盖房子、粉刷墙面、打家具，还有布置店面，以及开业之后都需要不少人手，欢迎有兴趣的人加入我们药膳店，工钱好商量。” 这样一来，有解决了一部分人的生计问题。 乡亲们看到希望，眼睛里的阴霾驱散开，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苏小雪拿出几本空白册子，“还是同前两天一样，大伙儿分成几组人，分别负责看护这里的伤病，收集食材为大家制作每日的粮食，修建房屋，整理农田，还有一组人巡视村内外各处，严防意外。” 乡亲们有了干劲，积极报名。 还有一些平日里就爱游手好闲的，懒懒的缩在廊下，不知从哪里摸来的瓜子花生，吃的开心。 另有些人看到他们懒洋洋的不做事，且家里没多大损失的有点不高兴了。 “诶，我们又没损失什么，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的给别人做事，还捞不到半点好处啊？”一个钱姓大娘不满的翻个白眼。 她自个儿抱怨完了，还不够，拉扯上身边的人。 “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要么给钱，要么啊，屁事都免谈！”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愿意留就滚 她周围几个人有点迟疑了。 钱大娘“呸”出一口瓜子壳，“你们这群呆鹅，白给人做事呢，不知道背后都怎么嘲笑你们。” 有人被她挑动起来，“就是啊，凭什么我们要给你们当佣人，有这个功夫，我在家躺着不舒服吗？反正也没人拦着我们进出村子了。” 更多人被说动了心。 村长主动出面劝道：“咱们乡里乡亲的，不是应该互帮互助吗？往后，你家有个什么事，大家也会热心帮你的呀！” 钱大娘差点给村长一个耳光，“你这是什么乌鸦嘴，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就是，这是咒我们家都出事吗？怎么有你这么狠心的村长！” 几个婆娘叫骂着就围住村长。 眼看着要揪住村长就一顿暴揍出气，苏小雪赶紧上前阻拦，“钱大娘，您消消气，您动手打人，自己手也疼不是吗？” “呵呵，苏小雪，您可少在这里装好人了，谁不知道你心里装的什么坏水！” “就是，村里的瘟病就是你带起来的，你就应该把所有钱拿出来赔偿全村人，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装好人，听听刚才说的多么感人哦！” “都说了没有瘟病，你非要在此造谣生事吗？”顾景贤走出来。 说话那人被吓得往后缩。 趁着被顾景贤的气势吓得安静下来，苏小雪指着大门口，“咱们也没说非要强迫您来做什么。不愿意的就回家去，自行解决起居饮食呗。” 钱大娘等人互相看看，不屑的哼几声，扭头要走。 “提醒一句，暂时不要出村。”顾景贤高声说道，“芦山村没有瘟病的消息尚未传开，也无衙门证明，所以外头有的人可能不会不待见芦山村出来的，小心受到伤害。” 钱大娘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之后头也不回的出去。 苏小雪看向其他人。 她本来就不指望村里人真的能同心同德，齐心协力的共筑美好未来。 人嘛，有私心，正常。 又有些人离去。 贾父贾母这时候站出来。 贾父问道：“苏姑娘，上回说的事……” “贾三身上有伤，你们好好照料，一好了就告诉我。”苏小雪笑眯眯。 贾父点点头，扶着逃跑时扭伤脚的贾母进屋里去。 事情都安排好了，苏小雪出门去，看到顾景贤安排车马，送隔壁村的人带着遗体回去。 顾景贤回头望向她。 本来需要在人前装成斗鸡冤家一样的两人，忽然间不需要演戏了。 大家对她们的关系和默契，已经默默的形成了共识，谁也不多言语。 “要不要回家歇会儿，你这两天睡觉的时间，怕是都没两个时辰。”顾景贤温柔的问道。 苏小雪笑笑，“我年轻，精神好，三天三夜不睡都没问题。倒是你，黑眼圈好像更严重了呢，长得好像熊猫。” 她捏捏他的脸颊。 “真可爱！” “淘气！”顾景贤轻轻的点了下她的额头。 苏小雪吐吐舌头，“你有空，也要睡会儿，知道吗？” “是，娘子。”顾景贤恭敬的作揖。 苏小雪轻拍一下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回杂货店去。 她绕到后面的空地，望着这块地，满心的欢喜，幻想着二层小楼和庭院平地而起，她的药膳店生意兴隆。 她看了会儿，就去杂货店里，把锅和药材都整理出来，送去楚家，改在这里直接配药，煎药。 大夫已经请回来了，负责看病治病，开药方。 赵暄阳监管这里，指导一些稍微懂的人煎药。 苏小雪煮了一碗药，加上两个馒头和一碟萝卜干，送回南山下的茅草屋。 那两个大夫逃走前，把门锁了，窗户也用木条封起来，顾王氏堂姐妹被困在里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苏小雪只来送过两次药和饭，除此之外，没理过她们。 把东西从缝隙里塞进去，苏小雪就听见王氏在里头拍门大叫。 “放我们出去！苏小雪，你这个贱妇，是要把我们关到死吗，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你不得好死！” “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倒是你……”苏小雪靠近门，透过缝隙直勾勾的盯着王氏。 她的眼睛幽深，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王氏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苏小雪道：“你也看见了吧，你谎称瘟病，把我们困在芦山村也就罢了，结果呢……” “县令丧心病狂的放火烧村，死了很多很多人，还没到头七，他们的冤魂就在村子里游荡，找寻那个……” 王氏嘶吼道：“是你，是你把病鸡带到了芦山村，害了自己婆婆，害了整个芦山村的人！” “哦？”苏小雪低低的笑着。 那声音犹如鬼魂低吟，听得人心颤。 王氏心里清楚地很，到底是谁害死了人。 苏小雪道：“那就等着吧，看那些鬼魂回去找谁报仇。” 王氏强装镇定，“我就等着你的死讯！” “嘿嘿。”苏小雪兀自继续说下去，“对了，你死了之后，还没人能为你收尸，知道为什么吗？” 顾景贤和苏小雪这两天没拿她儿子的事来要挟，王氏想着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抓着她的家人，还嘲笑了一阵子呢。 “你们这些废物，根本不知道我家人在哪里。” “非也非也，你以为钱来山的闹鬼传闻只是传闻吗？”苏小雪笑嘻嘻的说道。 王氏冷哼。 那些鬼怪传闻，不过是吓唬胆小如鼠的人，不过是山上有些瘴气，毒死了人罢了，避开就是。 苏小雪听王氏满不在乎，低声说道：“钱来山，是真的有杀人恶魔，他们会把你全家的生吞活剥了。哦不对，皮太脏，他们不吃，剥下来之后挂在悬崖上，任由风吹干，但是脸上保留着身前最可怕的恐惧。” 王氏撇撇嘴，觉得是这小姑娘编故事吓唬人。 苏小雪以前最爱半夜听恐怖惊悚广播剧，将配音演员那阴森森的让人背后冒冷汗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那些人啊，剥皮的手法十分精巧，整张皮被剥下来后，人还活着呢，然后肉被一点一点的挖下来吃掉，血被一点点的吸干，在这样剧烈的疼痛中，活生生的疼死过去。” 王氏听到这里，不由地打个冷颤。 苏小雪继续说道：“至于骨头和内脏，就让野狗啃食干净，没有人能逃得过钱来山的恶魔，那些自以为有小聪明的人，也是……” 她靠近门扇，嘴巴都快贴在门缝上了。 “你以为你很聪明吗？” 她故意“吗吗吗”了好几声，制造出回音的感觉，让恐怖感觉加倍。 明明是朗朗晴天，王氏的后背愣是出了一层冷汗。 她的脑海里陡然浮现出苏小雪所说的场景。 第二百一十三章 回到正轨 恐惧在心间生根发芽，然后就不可抑制的发疯蔓延。 隔着门板，苏小雪听见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以前被恐怖广播剧吓得半夜不敢上厕所，也算是值得了。 苏小雪“嘿嘿嘿”的低笑声，仿佛钱来山的恶魔来到这里，又如被杀死的无辜村民来索命了。 王氏受不了了，被吓得抱住脑袋尖叫，“闭嘴，苏小雪你闭嘴！” 苏小雪仍笑了几声，才收住。 “我没笑啊？” 王氏又尖叫起来，用头撞着门扇。 苏小雪没有继续吓她，生怕把人给吓死了。 “不过啊……”她语气变回正常的，“顾景贤派人去接回他们，若是你还没被村里冤魂弄死的话，还是有人给你收尸的。你真该好好谢谢顾景贤呢，没有他，你们一家在相见的时候，便是在阴曹地府之下了。” 王氏哭起来。 “想说点什么吗？”苏小雪问道。 王氏继续哭。 苏小雪叹气，“看来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那就祝福你全家在黄泉相见吧。” 她一说完，起身就走。 王氏没有叫住她。 苏小雪预料到了，径直回到杂货店，先找了没人的地方回到古董店，上网订购最优质的萝卜、白菜等农作物的种子，明天一早就能拿到。 然后，她去杂货店后面。 乡亲们分好组之后，负责修盖房屋的人们赶着牛车，过来拉走建筑材料。 苏小雪打算在农舍修好之后，再盖自己的药膳店，所以帮忙分发好材料之后，跟着一队人马来到一处被烧毁的农舍。 她一边帮忙，一边观察工匠做事。 在这个世界里，多学点本事傍身，永远没有坏处。 转眼三天过去，村子里一派井然有序，欣欣向荣。 田地已经整理，翻土，萝卜和白菜种子也刚刚发芽，乡亲们热火朝天的把苗子栽进土里。 烧毁的房屋清理过，一些破损木头拿去烧柴禾，破碎砖头和石块碾成枣子一样的大小，铺在村子的小路上，这样一来下雨天就不用走泥泞路了。 原地收拾好后，在工匠的指导下，乡亲们重新挖地基，砍竹子、木头。 还有的去盖土窑，挖泥巴，烧制瓦片。 苏小雪还专门去小度了一下如何制作出更结实、不易碎的瓦片，工匠看了都说只有京畿才找得到质量如此上乘的瓦片。 乡亲们都说，种地之余，还能烧制瓦片，卖给周边的有钱人家，想来能发一笔大财呢！ 因为天气还热，所以死者在做完法事后，早早的下葬。 顾景贤特意赶去外县买来棺材、香烛值钱和贡品，让死者得以体面的下葬。 而伤者们的情况都在逐渐好转，那些轻伤的人都能起来干活了，说是大家热火朝天的干活，他们没那个脸皮一直躺在床上享受。 想来过不了多久，芦山村便能恢复往日的安宁祥和。 村长觉得，经过这一难，芦山村会比以前更好。 这天傍晚，顾景贤找到苏小雪，“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好的。” “那就先听那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苏小雪道。 “明日午前，韦刺史会达到县衙，亲自主持瘟疫一事。” 苏小雪紧张起来，“韦刺史什么想法？” 顾景贤摇头，“坏就坏在，无人知晓他打算怎么做。至于县令那边，火烧一事后，一直躲在县衙不出来，也再无动静了。” “他是知道自己即将狗命不保，打算收拾了钱财，悄悄溜走。”苏小雪嘲笑道，往锅里的红烧鱼身上撒了些调料。 顾景贤道：“他狡猾的很，目前还没走，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保命办法。” 他慢慢地攥紧拳头。 “但我不想让他继续活着，为祸乡邻，在刺史试探我之前，他死了，我做事更轻松些。” 苏小雪了然的点点头，“那好消息呢？” “今晚，王氏的家人会被送过来。” “回来的正是时候啊！”苏小雪拍手，“王氏被我吓唬过后，这几日惶恐不安，总觉得有冤魂要来害她，还担心家人是不是被钱来山恶魔生吞活剥了呢。” 顾景贤笑了，“她终于要吃撑不住了？” “是啊，再不回来，我真怕她要被自己吓死了。”苏小雪又往锅里撒了一把葱花。 鲜香味扑鼻而来。 “他们还挺命大，没有要钱来山的恶鬼吗？” 顾景贤道：“他们带足了干粮，一直躲在钱来山脚的洞里，没有乱走过，因此才逃过钱来山上的东西吧。” 苏小雪点点头。 今夜拿家人说动王氏，明日刺史一来，把事情说清楚，坏人们恶有恶报，也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红烧鱼做好了，苏小雪盛出锅，“走，吃饭了！” 夜里，一辆马车悄然来到南山脚下，停在茅草屋前。 顾景贤敲了敲紧锁的房门，“王氏，我带来你的家人了。” “你少来哄骗我！”王氏喝道。 “真的。”苏小雪站在门的一边。 王氏怔住。 顾景贤向车夫打手势。 车夫跳下马车，打开车门，招呼里面的人出来。 几个男女依次跳下马车，有些惶恐紧张地来到茅草屋前。 苏小雪道：“来，打声招呼吧。” “……娘？”一个年轻男人迟疑着开口。 门内的王氏顿时激动起来，拍着门板，“儿啊，你怎么回来了，你还好吗？” 王氏的小儿子扑到门上，委屈的哭道：“娘啊，您给我们找的是什么地方，我们夜夜看见山洞外面有鬼影晃荡，若不是死死的捂着嘴巴，怕是尸骨早已七零八落了！” 王氏惊恐不已，“这不可能……一定是瘴气让你们产生了幻觉！” “是真的！”王氏的家人纷纷表示。 王氏的小儿子哽咽道：“多亏这位顾县丞，将我们偷偷送出钱来山，否则我们真的没命了！” “是不是他恐吓了你们，才这么说的！”王氏叫道。 “王氏啊，钱来山的恶魔呜呜呜……”苏小雪有学起恐怖广播剧的强调。 王氏被吓得尖声大叫。 苏小雪向顾景贤使眼色，后者示意车夫一刀砍断门锁。 紧闭今日的房门终于打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苏小雪甚至有点同情顾王氏。 第二百一十四章 拉个垫背的 到了这个份上，王氏依然不愿意拿出解药，让顾王氏能够舒坦点。 不过这份同情稍纵即逝，光是想到顾王氏对原主和顾景贤做的事，她就不值得同情。 这都是报应啊！ 王氏和家人们抱成一团，放声大哭，颇有劫后余生的味儿。 苏小雪和顾景贤站在旁边看，只和车夫小心围住了，防止这家人逃跑。 估摸着差不多了，苏小雪问道：“王氏，你是打算恩将仇报，不得好死呢？还是打算回报这份恩情，说出真相？” 顾景贤一把揪住王氏最心疼的小儿子的后脖领，把人拽到自己身前的同时，将一把刀横在小儿子的脖子上，“你再敢耍花样，这儿就会被割开了。” 王氏尖叫，“不行！” “那就看你的打算了。”顾景贤一字一句的问道。 他眸色冷冷，折射出杀气。 苏小雪感觉他此刻的气质，跟古装电视剧里迷死人的反派大魔头，那是一模一样的。 王氏这下子终于被吓住了。 以前言语刺激，假手指吓唬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最有用的还是当面来个狠的。 “我找你儿子喝杯酒，明天见。”顾景贤抓走王氏小儿子，叫车夫看住其他人。 苏小雪道：“明日韦刺史会到此处，你知道该怎么说吗？说对了，你救了全村的人，让狗官遭到报应，并且啊……你心爱的小儿子也会没事。” 王氏哭成了泪人。 苏小雪挥挥手，往杂货店而去。 进了店，她立刻关上门，问顾景贤：“你认为王氏明天会老实配合的几率大不大？” “此人狡猾的很，很难说。”顾景贤摇头。 苏小雪抱着手臂，“看来，今晚我们还得吓唬吓唬她！” 翌日中午，一大队人马整齐有序的进入芦山村。 顾景贤提前打好招呼，所以乡亲们看到衙役和官兵时，没有感到惊慌，期待又紧张的看着他们依次站在村中的大路上。 接着一辆马车停在楚员外家门前，车夫没搬来脚凳。 车窗帘掀开，露出小半张脸，还用扇子遮挡的只剩下一双眼睛。 “娄判司。”顾景贤认出此人身份，上前行礼。 “顾县丞，我们又见面了。”娄判司点点头。 乡亲们更紧张了，不是说刺史要来的吗，怎么就派来个判司，不会是要敷衍了事，还要将他们关在村里吧？ 娄判司又道：“麻烦顾县丞带我去看看那位染病的妇人。” “请。” 顾景贤在前面走路，马车跟在后面。 一边走，一边有衙役在马车前后撒水和生石灰。 娄判司都如此怕死，尊贵的韦刺史更不可能在搞清楚没有瘟病前，亲自来到芦山村。 到了茅草屋前，顾景贤叫人带出王氏，再用担架把顾王氏抬到空地上。 “王氏，将你如何伪造瘟病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娄判司吧。”顾景贤冷冷的盯她一样。 王氏咬着嘴唇，攥紧拳头，似乎并不想说出真相。 顾景贤也不着急，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金锁，在手指间把玩两样，又塞回去。 王氏自然认得，那是小儿子出生时，特意用家里大半的钱财打造的平安锁，希望儿子能一生健康平安。 想到这里，王氏又哭了，尽管这几天哭得眼睛生疼，但挡不住眼泪直往下冒。 她跪在顾王氏身边，向马车磕头，“娄判司，民妇也是被逼无奈啊！” 苏小雪的心“咯噔”一下，这王氏还要闹幺蛾子吗？ 娄判司还挺和善，“王氏，你有何委屈，全都道来吧。” 王氏“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道：“都怪那苏小雪，欺压自己的婆婆，民妇看不过去，想给她一点教训，没想到闹成这样！苏小雪这始作俑者，不仅毫无悔过之意，还将民妇与重病的婆婆软禁在此，受尽苦楚，请娄判司一定要为民妇讨回公道！” 苏小雪挑了挑眉梢，这番话居然一点不出乎她的意料。 王氏这是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就算垫不成背，那也是搞臭她的名声。 苏小雪在王氏投来恶毒的目光时，淡然一笑，摆出不在乎的态度。 王氏恨得咬牙切齿。 “你且将瘟病一事到来，其它的本官自会主持公道。”娄判司道。 王氏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些微的难堪，慢慢的开口说道：“因为苏小雪，民妇偷偷给村里鸡贩子的鸡下药，然后带到芦山村，接着又给村里一些人和民妇的堂姐下药，让他们的症状如同染了瘟病一般……” “民妇真的只是想让大家都厌恶苏小雪，绝无其它害人之心……哪里知道会变成这样，这也要乖县令心狠手辣……民妇可从没想过要害死那么多人……民妇仅仅是想给苏小雪一点苦头吃罢了……请娄判司看在民妇有悔过之心的份上，饶过民妇吧！” 娄判司颇为无语，“这是什么药，你从哪里得来？” 王氏从头发上拔下来一支铁打的小簪子，拔开顶端的小花，原来花里是中空的。 “民妇去年上山时，无疑中被一棵长着倒刺的野草割破手腕，回来之后就像得了瘟病似的……” “哦？”娄判司稍微掀开一点帘子，但还是看不清的小簪子里的东西。 顾景贤上前查看，从里面倒出绿色的粉末。 他向娄判司点点头，后者问道：“你可有解药？能否让那妇人病情好转？” “有的。”王氏拔下另一根小簪子，同样的小铁花里倒出灰色的粉末，“民妇无意中发现，羊屎蛋磨成的粉可以解开这病症。” 她把粉末倒进顾王氏的嘴里，又灌了水进去。 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看。 不一会儿，昏迷不醒数日的顾王氏竟然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这是……哪儿？” 娄判司示意跟车的大夫上前查看。 大夫望闻问切，慎重再慎重，等的人们都快不耐烦了。 “怎么样？”娄判司都忍不住催促道。 大夫深皱着眉头，似乎有口难言。 这面相，让人感觉不好—— 难不成，瘟病成真的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王氏伏法 众人快要窒息了。 脑子里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有尖利的声音不停地回荡着，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谁都不想在一起好转的时刻，再经历一次封村、失火、屠杀了。 大夫忽然转身，拿起两个簪子，倒出剩余粉末，仔细研究。 顾景贤道：“我们这里还有鸡贩子的鸡，都活蹦乱跳的，大夫可以杀一只看看脏腑。” “也好，抓两只过来吧。”大夫道。 顾景贤看向苏小雪。 苏小雪点头同意。 事关全村性命，杀两只无妨，反正回头还能炖了吃。 殷少侠抓来两只鸡，其中一只便是最开始疑似有病的那只鸡。 给大夫观察完鸡的精神状态后，他将那只病鸡割喉放血，一道劈成两半，又端来一盆清水。 大夫将鸡放在清水里，清洗过后，检查五脏六腑。 “还挺干净，一定很好吃。”他不禁说道。 顾景贤微笑问道：“这么说，鸡没有瘟病了？” “确实。”大夫十分肯定。 这是一个好消息，众人内心不由地生出几分欢愉。 大夫又把剩余的药喂给另一只鸡，很快那只鸡精神发蔫了，再喂羊粪蛋粉末，鸡又“咯咯”叫着，活蹦乱跳。 “确实不是瘟病。”大夫终于做出结论。 “太好了！”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欢呼。 接着，乡亲们激动的叫喊起来。 轻松欢快的气氛迅速蔓延到村庄的每一个角落。 娄判司却十分谨慎，“大夫，真的吗？” “我行医三十年，从未诊断错过，娄判司可以相信我。”大夫板起脸。 娄判司吐口气，骂道：“县令是什么庸才，找的什么庸医，居然看不出这不是瘟病，平白无故的闹出这么一场祸事！” 顾景贤走到马车边，压低声音对娄判司说道：“下官很是担心这件事会对韦刺史造成影响。” 娄判司脸色有些不好。 顾景贤示意他去看周围欢欣鼓舞的乡亲们，他们跟疯了似的舞蹈着，欢庆着苦难终于要结束了。 “现在乡亲们有多高兴，当村庄被封锁时，他们就有多绝望。”顾景贤幽幽叹气，“还有那些家里死了人的，一定会找罪魁祸首报仇，甚至被愤怒冲昏头脑，而牵扯到我们这些无辜的官吏身上啊。” 娄判司的眉头锁起。 “而且……”顾景贤抬抬下巴，指向苏小雪，“差点害死了苏小雪，正巧被刺史老夫人派来的人瞧见……您说老夫人知道了要多生气？我都害怕被牵连进去。” 娄判司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膀，“顾县丞莫慌，这件事定要给百姓们一个交待。刺史在等我回话，我先回去了。” “那我……”顾景贤想跟去。 娄判司摆摆手，“你先换洗衣衫，收拾干净了，等待刺史找你吧。” “也好。”顾景贤点头。 娄判司叫衙役抓住王氏，关进囚车里，带她回衙门。 “苏小雪呢？罪魁祸首是她，怎么不抓她？！”王氏大叫道。 娄判司放下帘子，像是没听见。 王氏扯着嗓子，叫的更大声，“乡亲们，你们不愤怒的吗？如果不是苏小雪，你们的亲人、朋友和兄弟，根本不会死！你们要把她抓起来，用火烧死，用石头砸死，才能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啊！” 有人从地上抓起一块泥巴砸在王氏的身上。 “顾王氏怎么对待苏小雪的，我们村里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居然还有脸来报复苏小雪！恬不知耻的毒妇！该是把你砸死了，才能让乡亲们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话音未落，更多泥巴石头砸在王氏身上。 王氏尖叫：“你们怎么不去砸县令啊！是他下令害死你们的！光砸我有什么用！” 她的叫声淹没在人们愤怒的叫喊里。 她被拘在囚车里，无处可躲，没一会儿就成泥人了。 顾景贤这时候才站出来，安抚乡亲们。 “该是律法严惩此等恶人，莫要脏了大伙儿的手。” 众人这些停歇下来，看着囚车走远，“呸”一口去去晦气。 顾景贤来到苏小雪面前，“你的办法，真管用。” 苏小雪调皮的做鬼脸。 昨日半夜，他俩拿破床单裹在身上，炉灰抹在脸上，又解开发绳，披头散发的出现在王氏的面前，将她吓得半死。 他们扮演无辜枉死的村民，逼迫王氏一定要说出真相，不然不仅日日夜夜来骚扰她，最后还会连带着她最心爱的小儿子一起，拖到阴曹地府里。 今日娄判司来了后，顾景贤便让王氏的家人站在人群中。 王氏经过这一遭，终于老老实实的说出真相。 他们看向惴惴不安的王氏家人。 幸好乡亲们不认识他们，所以没被乡亲们的怒火淹没。 但是看到乡亲们是如何对待王氏的之后，他们也吓得要找地方躲起来。 顾景贤拦住他们的去路，“我准备好牛车了，随时可以送你们回去。” 王氏的家人一听，对他是感激涕零。 顾景贤却没让步，“不过，顾王氏只有你们这些亲眷了，你们需把她带走，而且不得告知任何人，你们去过钱来山。” “这……”王氏的相公徐大迟疑，他和顾王氏又没血缘关系，一点儿也不想带上那个臭烘烘的累赘。 顾王氏是那些晚辈们的堂姨，可他们也都不想和顾王氏牵扯上。 看出他们嫌弃的意思，顾景贤强硬的说道：“那你们自己考虑怎么回家吧。” “又没多远，走回去都用不了多久。”徐大满不在乎。 “好，祝你们能顺利回去。”顾景贤示意他们去看附近村民，“你们在这里面生的很，他们一定会问你们是谁。消息也会很快传回隔壁村，你们能在吉阳待的下去吗？” 徐家人想到王氏被押走时，是怎么被村民们对待的，个个呆若木鸡。 顾景贤叹息，“只要你们带走顾王氏，我可以在消息传过去之前，送你们回家收拾好行囊，再送你们离开吉阳。从此诸位隐姓埋名，无人知道你们的家人做过什么，怒火便烧不着你们。” 徐家人缓过神，有些迟疑。 顾景贤微微一笑，“相比之下，养个顾王氏算得了什么呢？” 第二百一十六章 弄死县令 这么一想，好像很划算。 徐家人小声讨论了会儿。 徐大出面同意，“行吧，但是你们要确保我们能够躲得远远的，不会被人认出来。” “那是自然。”顾景贤点头，利落的吩咐人准备好两辆马车，把半昏不醒的顾王氏搬到马车上，然后低声吩咐车夫几句。 除了两个车夫，他又派一个人跟着，防止许家人半路上把顾王氏丢下。 很快，徐家人上路，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芦山村。 苏小雪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挽住顾景贤的胳膊，问道：“他们与顾王氏的关系不太好，会不会等到你的人离开，就把她丢下？” 顾景贤冷漠的说道：“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苏小雪扬起眉梢，慢慢的点点头。 “重要的是，以后没人来骚扰你。”顾景贤揉揉她的手，“你可以专心打理杂货店和药膳店了。” 苏小雪勾起唇角，在他的胳膊上蹭蹭，“走吧，洗漱下去见韦刺史了。” “好。” 顾景贤洗过脸，换了身赶紧衣衫，去见刺史。 村长找到苏小雪，笑道：“多亏有你们，我们整个村子才躲过一劫，大伙儿合计着一起做顿丰盛的，聚在楚家，高高兴兴的吃顿饭。” 苏小雪想着能够鼓舞士气，大家更发奋的建设村庄，赞同这个想法。 “正好顾景贤留了点钱，我们多买点好吃的。”苏小雪怕有人打主意，所以不敢说是此时老夫人送的。 村长感慨万分，“唉，咱们芦山村出了你们两个人，真是几代人攒下的福气！” “为村里做事，是应该的。”苏小雪拿出一些碎银。 这些钱够买不少鸡鸭鱼肉，村长喊来一对夫妻，让他们带着钱，赶牛车去县城买菜。 顾王氏走了，苏小雪将她用过的东西全都扔到空地上，一把火烧了，又内外消毒，开窗通风。 然后，她带着一些鞭炮和药材，前往楚家。 路上，她看到跟随娄判司来官兵们，用牛车运走一堆堆死尸。 那些都是县令派来，要屠灭芦山村的人。 结果丢了命的反而是他们自己。 尽管身上都没有证明身份的物件，但是做为重要罪证之一，都会被运送到县衙。 还有些人随机询问村民，记录下他们这些天的遭遇。 看来，韦刺史这回真的要“壮士断腕”了。 苏小雪舒坦的伸个懒腰，来到楚家。 气氛比过年时还热闹。 她让人把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的炸裂声，让气氛更加热烈。 苏小雪接着去帮忙做饭，特意做了些药膳，给操劳的乡亲们好好补一补。 晚饭时分，顾景贤回来了。 “还以为你会留在刺史那里吃饭。”苏小雪知道顾景贤肯定是特意赶回来的。 顾景贤温柔笑道：“家中有娇妻等候，我哪舍得晚点回来。” 苏小雪带着他到一张桌子边落座，“怎么样，县令倒霉了吗？” 他回来，不少乡亲都围聚过来。 “狗官要是没有下大牢，对不起我们这些天来吃得苦！” “就是！不严惩这个狗官，我们就去京城告御状！” 乡亲们如论如何，也要为这段时间的委屈，讨回一个公道！ 顾景贤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道：“县令被关入大牢了。” 这是一桩天大的丑事，韦刺史必然及时撇清干系。 就算县令从前如何的鞠躬尽瘁，到了关乎自己身家性命与名声的时候，韦刺史可以狠决无情。 况且及时问罪县令，便能显得他公正无私，心系百姓，可以扭转形势，博得个好名声，韦刺史自然乐意牺牲掉一个小县令。 顾景贤道：“刺史下令彻查此事，必会叫县令付出应有的惩罚。我是芦山村人，定不会让县令被轻饶了，按律法，这般残害百姓，是杀头的重罪。” “另外，韦刺史听取了我的建议，在定罪后，会立刻查抄县令家产，取一部分做为补偿，分发给乡亲们。” “太好了！” 乡亲们欢呼的同时，有的人激动的抱头大哭。 好一会儿，大家才平复下心情，高高兴兴的吃饭喝酒。 “县令定罪之后，是在这里被砍头吗？”苏小雪问道。 顾景贤给她夹菜，“押送到京城，复审复核之后，按照律法是死罪。但是……”他眯起眼睛，“我认为，县令活不到离开安州地界。” 县令知晓刺史诸多秘密，为了防止被查问出来，定要及时杀人灭口。 他想试试借此机会，挑拨县令与刺史的关系，让县令决意拖着刺史一块儿下阴曹地府，吐出更多的秘密。 苏小雪紧张的问道：“那你呢？” “我？”看她那么关心自己，顾景贤的嘴角扬起。 苏小雪道：“自然是你真的谋得刺史信任了？县令离开之后，你代任县令之职吗？韦刺史会把一些秘密告诉你吗？” “若是顺利，确实都如此，之后便能更顺利的调查这块土地上的秘密了。”顾景贤轻松的笑道，“你相公厉害的很，无需担心。” 苏小雪夹了一大筷子菜，放在顾景贤的碗里，“到底厉不厉害，我还得再看看。” “哦？”顾景贤挑眉。 苏小雪忽觉这句话有点容易让人想歪了，干咳一声，埋头狂吃顾景贤夹给自己的菜。 顾景贤凑过去，悄声问道：“说起来，原来的顾家宅子被卖掉了，我在芦山村可没地方住了。” “那就住县衙去。”苏小雪含笑嘟囔道。 顾景贤可怜巴巴，“你就这么忍心相公孤零零的在外面啊？” 苏小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且等着吧。” 杂货店的厢房虽然大，但是他们母女与方婆子同住一屋，有时候会觉得不太宽敞，而且顾景贤过来的话，也不方便。 随着药膳店动工的日子临近，她琢磨了些小想法。 顾景贤眨眨眼，“那我就等着了？” 苏小雪想到以后的日子，轻咳一声，绯色悄然爬上她的脸颊。 芦山村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切都慢慢的回到正轨上。 苏小雪的药膳店终于可以开工动土了，开工仪式重新举办，苏小雪挖下第一铲子土，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 分发过小红包后，工匠们涌到空地上，开始做事。 苏小雪拿起图纸，展望未来生活。 “我特意选了块地方，做为我们将来的起居之所，就不用挤在杂货点里了。”她指着图纸某一处对若梅她们三个说道。 若梅她们受宠若惊。 自从来到杂货店做事，她们晚上都是在正屋里打地铺，从没想到会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到时候怎么布置，就随你们喜欢了。”苏小雪道。 若梅三人对苏小雪再三道谢。 苏小雪摆摆手，示意不用那么客气。 “我可喜欢婉婉了，得留在我屋里住啊？”方婆子笑吟吟从旁边走过来。 “那是一定，婉婉也喜欢您呢。”苏小雪点头。 方婆子往图纸上看了一眼，指着某处，问道：“那这里是谁住？” 从图纸上看，这块地方是个独立的小院子，有三个房间，在东南处，位置不错又僻静。 苏小雪脸颊微红。 第二百一十七章 凭什么道歉 南山脚下的茅草屋，一间后面有小秘密，一间顾王氏住过。 尽管彻底打扫过，可隐隐约约间，总觉得有股顾王氏身上的恶臭味，令人不舒服。 苏小雪嫌推翻屋子重建，麻烦多多，索性在药膳店旁边多盖个小院子。 这片空地不小，给她和顾景贤留个二人世界的空间绰绰有余。 “到底是什么呀？”方婆子明知故问，用肩膀顶了顶苏小雪。 苏小雪搪塞道：“是我住的地方啦。” 方婆子故作惊讶，“你一个人住三间房啊？” “方婆婆！”苏小雪跺跺脚，撒娇道：“您知道的，还非要问我！” 方婆子强忍着笑，“好了，不逗你了。听说，你定的那批木材和砖头运到村口了，不过被楚员外家的人给挡住了。” 苏小雪道：“楚家人居然回来了？” 楚家一直在村里标榜自己是仁善之家，说是会造福乡里，保护大家不受流匪骚扰，逢年过节时把家里吃不完的食物拿去分发给村里人。 虽然每回都能发现变质食物，流匪仍会跑到这里作恶，但是大家都当是楚家人没注意。 这次的事后，众人明白过来了。 楚家那是喂他们泔水，还要他们感恩戴德呢！ 还以为楚家趁此机会就搬到城里住了，而且那样偷偷溜走，一般人也没脸回来。 方婆子道：“听说县令被问罪后，他们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因为他在县令的人放火杀人之前，得信偷偷溜走了，知情不报，所以韦刺史下令，打了楚员外三十大板，赶出县城。他们一时没地方去，只好回来了，看见自家居然被拆的七零八落，差点没气死。” “不是他跟顾景贤夸下海口的吗？”苏小雪从兜里摸出一些瓜子。 方婆子摇头，“真到这个份上，心疼的直说当初没说过这话。可现在房子被拆了，还有些人逗留在院子里，楚家人进退不得，傻站在路上，可不把我们的道给挡住了吗？” 苏小雪摇摇头，“咱们去把货给接回来。” 她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药膳店和新的小窝建成，所以一点耽误也不想有。 来到楚家附近，几辆马车堵在路上，楚家人愁云惨淡。 周围不少看热闹的乡亲们，指指点点，骂他们没有良心。 有家人死去的乡亲更是激愤的举起手中的农具，就要冲上去和出家人理论，被其他乡亲和楚家家丁拦着。 苏小雪踮起脚尖，看到运送建筑材料的车队堵在后面，走上前，问道：“现在楚家哪位当家？” 楚夫人抹着眼泪，“什么事？” “你家临走前，藏在石库的宝物，我们是一样没动。” 楚夫人眼睛亮起，她们回来时看到这场景，还以为内外都给洗劫空了呢。 苏小雪继续说道：“你们也看到如今这情况了，悄悄地绕到后面，拿走石库里的东西，去外地开始新生活吧。” 楚夫人犹豫的看向周围的人，生怕自己拿出财宝，就被那些粗野乡民抢走。 “我会散开人群的，只要你们配合。”苏小雪道。 楚夫人眼中透出希望，“要如何做？” 苏小雪指向乡亲们，“先向乡亲们道歉。” “这不可能！”楚夫人尖叫道。 “不可能什么？！”一个脑地上绑着白布条的妇人激动的大叫。 楚夫人被她吓得跌坐在车辕上，畏畏缩缩的指使家丁拦在自己身前。 “我凭什么给这些乡野村夫道歉？我们楚家又没做错什么！” 苏小雪抓住她的胳膊，“你在激化矛盾，想死在这里不成？” 有家丁拦着，楚夫人冷傲的哼道：“你这个小贱人少在这里对老娘指指点点的了，你没这个资格！你给我们家丫鬟舔鞋都不配，滚一边儿去，一股臭味！” 苏小雪叹口气，“你正要这么做？” 楚夫人撇过头，“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这臭丫头赶走，脏了我的眼睛！” 家丁立刻驱赶苏小雪。 苏小雪无奈的叹口气，县令的那笔赔偿还要等不知多久呢，她想着从楚家身上在为乡亲们讨一笔。 “那你们试试看能不能走出芦山村吧。”她对楚夫人摊手，转头对乡亲们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很激动，但切记不能闹出人命，很不值！” 乡亲们点点头。 “我们只堵着他们，什么时候道歉，我们什么时候散开！” “至于楚家院子，等我们房子最后一点地方修好，立刻就搬走，我们才不想在这缺德人家的地方待着呢！” 苏小雪不放心的又叮嘱一句，“有事喊村长或者顾景贤，再不行也能来找我。” 乡亲们对苏小雪十分信任，纷纷点头。 苏小雪看向楚夫人，幽幽问道：“肚子饿吗？” 楚夫人一愣，尴尬的捂住自己的肚子。 苏小雪笑笑，楚家人被困在这里，进退不得。 车上的干粮应该没多少，而且也不好吃，他们撑不了多久。 她穿过人群，来到后面的车队前，指挥车夫从旁边的小路绕行。 回到杂货店后面，一个打扮妖艳的红衣女子从牛车上跳下来，烟杆在手里流畅的旋转两圈，一口烟雾喷在苏小雪的脸上。 “送到了，付钱吧。” 苏小雪忍着有点刺鼻的烟味，“我先检查下货物，没问题的话，一个铜板都少不了你的。” 红衣女子不耐烦的蹙起眉头，“放眼整个安州，就没说我们木料不好的，少磨磨蹭蹭，耽误老娘时间。” 苏小雪没有听她的，坚持来到牛车前。 “小丫头片子，少在这儿充千金大小姐。”红衣女子对车夫们挥手，“你不爽快付钱，我们就走了，反正这批好货，不愁卖家！” 看她那么急着要钱走人，苏小雪直觉木柴有问题。 “那你们去卖给别人呀？”她无所谓的耸耸肩膀。 红衣女子又往苏小雪的脸上吐烟圈，冷笑道：“都给你送到这里了，你不赔我们辛苦费吗？” “你也没说要运费啊？”苏小雪招呼来懂行的工匠。 红衣女子噎了一下。 苏小雪微笑道：“看你和手底下人赶路这么累，不如坐那边喝口茶，吃点凉果吧。” 赶车来的车夫们都累得满头大汗，可怜巴巴的瞅着红衣女子，后者瞥眼木材，扭头往凉棚走去。 她的态度转变，苏小雪并没有松懈，示意工匠开始检查，“每一根都要检查仔细，特别是用作支柱和房梁的，不容半点差池。” 第二百一十八章 买卖做不成了 “苏姑娘放心，咱们几十年的经验，木头上有只蚂蚁都给您揪出来。”工匠木虎拍着胸口打包票。 苏小雪笑说道：“有你们，我放心。” 前些天，她跟着工匠和乡亲们盖房子，东看西学，摸到点门路。 所以，她跟在木虎的身后，一起检查木材。 夏婶子过来给他们送水，看苏小雪跟木虎问东问西，笑道：“小雪啊，你不仅要种药、开杂货店药膳店，还要做起木柴生意吗？” 苏小雪拍拍木柴，“有道是技多不压身，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呢？” 夏婶子把水杯交到他们几个手上，“派上用场的时候，是不是能跟着你发大财了？” 苏小雪神秘的眨眨眼。 “对了，我家儿媳妇想来你的药膳店做事，可以的吧？”夏婶子兴冲冲的问道。 “有您家的帮助，药膳店那是如虎添翼呢。”苏小雪点头答应。 封村时的调查，让她知晓夏婶子的儿媳妇勤快能干，所以不用担心那种“空降熟人”会仗着关系，不干活吃白饭了。 夏婶子欢喜不已，这回轮到她缠着苏小雪，详细的询问在药膳店该做些什么。 苏小雪怕分心，检查不仔细，忙道：“夏婶子，您儿媳妇能干的很，不必太担心她在药膳店做不好的。外头太阳毒辣，您先回屋里喝完绿豆汤吧。” 夏婶子缓过神，连连点头。 她走后，苏小雪指挥人卸下一辆牛车的木材。 红衣女子一脸不耐烦的回来了，“怎么还没有检查完，太磨蹭了吧！” 苏小雪问道：“是我们杂货店的小点心不好吃吗？” “你要是怀疑我们木料不好，想压价就直说，少在这里装腔作势。”红衣女子脾气火爆，手里的烟杆差点砸在苏小雪的脑门上。 苏小雪示意木虎他们抓紧时间检查，自己与红衣女子周旋。 “你看都快中午了，不如留在我们这里吃顿药膳？”她笑脸相对。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然而红衣女子并不买账，对手下伙计挥手，“快点，把咱们的货都搬到马车上去，不卖给他们了。” 伙计们听是听见了，但舍不得挪开脚步。 一早赶路到这里，早就饥肠辘辘了。 以为中午只能在路边啃馒头喝冷水了，谁想到居然有冰凉爽口的绿豆汤和味道独特的各式点心吃。 一块块下肚，根本停不下来！ 冷场了。 红衣女子瞪着一步都没动的伙计们，脸都快气歪了。 “你们一个个的，是猪吗？就知道吃！老娘不发工钱给你们，你们就留在这里慢慢吃吧！” “老板，真的好好吃！”伙计委屈的叫道。 “不信，您尝尝这个？”另一个伙计甚至胆大的把一块点心送到红衣女子面前。 “啪”！ 红衣女子一巴掌抽在伙计手背上，点心飞出去。 点心在地上滚几滚，沾满灰尘。 无论是伙计们，还是乡亲们，都大呼“可惜”。 杂货店的小点心样子新奇，味道又好，最近在搞特价优惠，可惜每日限量供应，来迟的买不到。 更何况对于刚经历九死一生的芦山村人来说，“要珍惜粮食”这句话已经深深的刻印在他们的脑海里，怎么能容忍一块美味的点心就这么浪费了？ 如此暴殄天物，真是人神共愤！ 夏婶子第一个站出来，“你就算不想吃，也不能这么干吧？！” “怎么了？”红衣女子冷笑，一口烟喷在夏婶子脸上，“苏小雪请我吃的，我想怎样就怎么样，你算老几？” 夏婶子被烟味呛得连连咳嗽，“可是你……” “你们芦山村前些日子传言有瘟病，好些人不敢来这儿，我好心好意的跟你们做生意 ，结果要受这等怨气，那我还不如另找买家呢。”红衣女子吼道。 到了这个份上，如果是以前，苏小雪不想做这门生意了。 但是正如红衣女子说的，虽然韦刺史主持公道，严惩县令，并宣告并无瘟病，但是早就传开的谣言哪有那么容易被澄清。 仍有人蒙在鼓里，不愿意靠近芦山村一步。 芦山村人出门，也会受到一些人的歧视与驱赶。 前期，大家在村里热火朝天的重建，没感觉到多少，等开始外出走动才发觉。 顾景贤说，这都是前任县令干的“好事”。 为了让他火烧两个村子名正言顺，师出正义，所以打从封村一开始，就时不时的派人出去散播流言蜚语，造成恐慌。 之后，大夫的谎言，让他干脆利落的下令烧村，毫无负罪之感。 流言总是散播很快，而辟谣则艰难无比。 这个时代，通信不发达，全靠人力。 吉阳县衙的衙役和官兵死伤不少，县令的亲信也都被投入大牢，能用的上的人手不多。 在组织人手，走街串巷辟谣这件事上，韦刺史不太积极。 “我学了你的经验，会组织起愿意出力的人，早日平息谣言。”顾景贤如此安慰她。 辟谣需要时间，她的药膳店动工在即。 只有让芦山村的一切欣欣向荣，吸引更多的人来这里游玩吃药膳，才能更彻底的平息谣言。 所以，她仍然按照原计划，跑建筑材料的事。 苏小雪其实跑过两家木材行。 一家开价挺高，死活不愿意降价。 现在想来，是根本不想做她这门生意。 红衣女子姓汪，是另一家愿意与她合作的。 价钱挺便宜，供货量也大。 如果没有问题，药膳店与住房用木材都能在她家解决。 但是她的态度和第一次见面时截然不同。 不允许他们检查木材，急吼吼的要钱走人。 是人都会怀疑木材里掺杂了劣质货。 “你们就留在这里，等着苏小雪给你们发工钱吧，我是半个铜板都不会给你们的！”红衣女子愤愤的扭头，却见所有苏小雪趁着他们吵架，把所有木材都卸下牛车了。 苏小雪在吼叫声里，回过神。 伙计们委委屈屈，慢吞吞的走过来。 “快点！”红衣女子一脚踹在一个伙计的屁股上。 她又扭头对苏小雪冷笑，“除了我，没人愿意卖木材给你，你们全都等着西北风，孤独的死在芦山村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诱惑 一般来说，再这样特殊的情况下，买方不得不赶紧答应下来，和卖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苏小雪一点儿也不慌张。 她吐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份文书，“汪老板，您是不是忘了这个？” 红衣女子皱眉，伸手就去抢苏小雪手里的东西，“给我！” “诶？”苏小雪敏捷地往旁边一躲，“汪老板手里有份一模一样的，为何一定要抢我的呢？” 红衣女子猛吸好几口烟，她身周顿时烟雾缭绕。 但挡不住她一脸的恼怒与焦虑。 往日卖货，随手写个单子，盖上她的印鉴，以辨真伪就完了。 偏苏小雪是个麻烦货。 整出一个什么“购买合同”，上面列明一些条款，一式两份，最后双方签字盖章。 她真是钱迷了心窍，觉得没什么不妥，便签下了，哪里知道…… 这死丫头片子如此多疑狡猾。 红衣女子不安的捏了捏干瘪的烟袋。 苏小雪发觉她有些浮躁，又深深吸一口烟。 缭绕的烟雾，让空气都刺鼻难闻了。 苏小雪谨慎的往后退一步，“汪老板，这份文书咱们谈好的，也有您签字，若是您未能按时将货品交给我们，是要赔偿违约金的。” “去你娘的违约金！”红衣女子暴躁的扯嗓子吼叫。 除了伙计们，其他人都被吓一跳。 那吼叫声，嘶哑，像猛兽。 实在难以想到如此美艳动人的女子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苏小雪淡定的望着她，“再怎么叫骂，也改变不了事实哦。” 红衣女子攥紧拳头，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着，“行吧，你们查，慢慢查！” 众人惊讶她的转变。 红衣女子在诸多目光中，有些不自在的扭动肩膀，喝道：“怎么，给你们检查了，你们也有一大堆屁话的吗？” “谢谢。”苏小雪微微一笑，示意木虎他们继续检查。 木虎怕红衣女子再改主意，不停发疯，加快速度检查木料。 苏小雪客气的做出请的手势，“汪老板，说了好一会儿话了，去坐坐，喝一碗绿豆汤吧。” “不用了。”红衣女子攥紧烟杆，来到木虎身边，“不盯着，只怕你们会偷偷作怪，说我们的木料有问题，好趁机压价。” 苏小雪笑笑，随她打算。 她换了个工匠跟着检查，一边留意红衣女子的举动。 红衣女子烦躁的抽着烟，呼喝木虎不要在木材上动手脚。 苏小雪看着面前的一根木材。 它们是否合格，要检查有无死节子、腐朽和开裂等情况，有时候不自然的弯曲与面积大一点的外伤都是不行的。 她的手掌一点点抚过木材表面。 有时候，一个毫不起眼的针眼大的洞，可能代表着木材中心有成千上百只害虫。 当这根木材成为支柱，成为房梁，一旦哪天彻底被虫子蛀空了，断裂倾倒，后果不堪设想。 恨不得拿放大镜出来，慢慢的检查清楚呢。 不过，木虎他们这些老工匠都有经验，所以检查的速度还挺快。 就算红衣女子再如何聒噪，都搅不乱他们检查的节奏。 苏小雪注意到红衣女子有些愣怔，然后苦恼的揉着眉心，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 “汪老板，怎么了？”她故意问道。 红衣女子干咳一声，“都怪你们太磨蹭了，我晒的有些头晕。你们能不能快点，不然要你赔医药钱，怕是开十年药膳店赚的都不够赔！” 夏婶子正好过来送绿豆汤，听见她这话，直接把托盘往她手里一送，“不是你不愿意做到阴凉地方的吗？” 红衣女子冷哼，一口灌下一整碗绿豆汤，冰爽的感觉让她更有劲去骚扰木虎了。 “木师傅，我看你能有能耐的嘛？”她向木虎抛媚眼，身体有意无意的往他胳膊上蹭，“等干完这单活，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 有的工匠十分羡慕，也想与这样美艳的女人勾搭。 红衣女子扯了扯肩头的衣衫，露出一小片雪白酥胸，“大伙儿也都是呀，我们汪家木材行，欢迎大家加入呢！” 几个男人的眼睛都直了。 他们好像都忘了之前她有多暴躁。 苏小雪轻咳两声。 他们还没缓过来。 只有木虎推开红衣女子，“汪老板，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家婆娘不打算搬家。” 红衣女子扬起眉梢，“木师傅的娘子有我好看吗？” 她抖抖肩膀，本就宽松的衣衫继续往下滑。 有人的鼻血都快喷出来了！ 接着，她媚眼一转，视线落向苏小雪身后，挥挥手问道：“那位才俊青年可是顾县丞呀？” 苏小雪回头望去，只见顾景贤缓步而来。 “不对不对，咱们该改口称呼一声顾县令了呢！”红衣女子叫声笑道，如一只快乐的花蝴蝶，翩然跑向顾景贤。 从苏小雪身边经过时，浓烈的烟味刺得她鼻子发痒，猛力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鼻子，再看去时，红衣女子已经站在顾景贤身前。 “之前远远见过两回，只觉得您身姿风采非凡，今日靠近了再瞧，我都要被您的光芒亮晕了呢。”红衣女子揉着额角，扭动着水蛇腰就往顾景贤怀里靠。 顾景贤没立刻让开。 苏小雪平静的望着。 就在他们身体即将接触的那一刹那，顾景贤让开了。 红衣女子来不及收住，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顾县令！”她的叫声娇媚极了，百转千回，直入人心。 工匠们的耳朵都跟兔子一样直起来。 顾景贤冷漠的从她身边走过，“我不是县令，只是暂代罢了。” 红衣女子瞥眼苏小雪，想都不想地扯自己的衣衫，露出更多春光来，“很快就会是的了，容我先向您道声喜呢！” 她利索地爬起来，又往顾景贤身上扑。 顾景贤听见脚步声，抓住苏小雪的手，脚步一拐。 红衣女子再度扑倒，震起的尘烟，呛得她直咳嗽。 “这儿将来是药膳店，不是青楼妓馆，还请这位姑娘自重。”顾景贤说着，笑吟吟的望着苏小雪，摸出一份文书给她。 苏小雪打开一看，是这块地的地契。 楚员外将这块地送给顾景贤，后来因为封存耽搁了过户手续。 直到把楚员外抓去衙门打了一顿，才顺便办好过户的文书，免得将来起争执。 苏小雪高兴的将文书捧在怀里，笑着低声问道：“专门来送这个的吗？” 顾景贤眨眨眼，“其实是来看你的。” 苏小雪心里如蜜一般的甜。 “顾，顾县令……”这次红衣女子摔得有点惨，才踉跄地爬起来，不死心的继续往顾景贤身上凑。 顾景贤看都不看她一眼，“你真要自讨没趣？” 第二百二十章 隐患 尽管顾景贤没看过，甚至一点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可红衣女子感觉像有无数把刀子扎在自己身上，疼得要命，也难堪极了。 她慌乱地看眼四周的工匠们，只有他们还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她又偷瞄一眼苏小雪与顾景贤，拽好自己的衣衫。 一片雪白隐藏在红衣之下，那红中透着白的隐约，令人无限遐想。 红衣女子站到一边的树下，向几个工匠放电眼。 工匠们感觉魂都要飞出去了。 木虎喝道：“一个个的，仔细干活！不然，对得起苏姑娘给的给的工钱吗？” 工匠们自知理亏，急忙要去做事。 可那一抹春光仿佛刻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红衣女子很懂男人，将垂在胸前的长发撩到身后，又往前一挺，冲工匠们莞尔一笑。 工匠们顿时气血上涌，恨不得立刻结束手上的活，迅速跟着这位风骚老板干活呢。 苏小雪明显感觉到他们被红衣女子诱惑的心猿意马，干活没那么仔细了。 她示意顾景贤在旁边等等，去找来若梅，“你给汪老板扇扇风，免得热着她，咱们得赔医药钱。” 若梅得了她的指使，拿着一把大蒲扇在她面前扇风。 “你挡着我了！”红衣女子再度焦虑。 苏小雪笑道：“这不是怕晒着你吗？” 若梅挡得更严实了。 苏小雪快步回到工匠面前，“大家先喝一碗绿豆汤，解解暑热。” 众人依言，拿了绿豆汤喝。 楚家有冰窖，苏小雪每天会弄一些冰块回来，放在绿豆汤里，清凉解火。 一碗绿豆汤下肚，一股冷意窜遍全身，从内而外透着股凉爽感，工匠的鼻子们没那么疼了。 木虎凶巴巴的喝道：“还不赶紧干活？” 木匠们心虚的互相看看，赶紧老老实实做事。 红衣女子的脸都白了。 苏小雪挑衅的看她一眼，要求工匠重新的检查刚过手的木材。 工匠们自知刚才盯着美女看，没认真做事被人看出来了，自己理亏的很，于是老老实实的重新检查。 红衣女子脸上半点血色都无了，“怎么还要重新检查，你是故意折腾人，耽误我时间吗？” 她气势汹汹的冲向苏小雪。 半道，一条胳膊伸出来，挡住她的去路。 “顾县令呀？”红衣女子立刻变脸，娇滴滴的冲顾景贤抛媚眼。 顾景贤不为所动，背后打手势，示意苏小雪继续检查。 苏小雪放心的招呼大家。 顾景贤道：“买家检查好货物再付钱是理所应当，也免得将来出问题闹矛盾，影响你自己的名声。” 红衣女子眼圈发红，委委屈屈道：“可苏小雪耽误了我一上午的时间，害我少赚了很多钱呢！” “少赚了多少？” 红衣女子愣住，没想到顾景贤问的如此直白。 她有些慌张的吸口烟，“赚多少钱的事，不好当着买家说吧？” “那你可以偷偷告诉我，本官查得清清楚楚，才好为你讨回公道，是不是？”顾景贤十分耐心。 红衣女子发觉有机会，立刻又靠近顾景贤，一边嚣张地看着苏小雪，好像在告诉她—— 眨眼之后，顾景贤便是她的囊中之物。 苏小雪不屑的耸肩，转过头去。 红衣女子咬咬牙，对顾景贤勾手指，“来，靠近点儿，我全都告诉您呢。” 顾景贤没动，“旁边没人。” 红衣女子就没见过顾景贤这样不动如山的男人，她靠着美色做成了多少生意，怎么这块硬石头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她试图再靠近一些，但是顾景贤后退了。 “顾县令啊……”她眼中浮起一层水雾，“您这个男人，就一点儿也不懂女人心吗？” 顾景贤不由地看眼苏小雪。 她正忙碌着。 如果他早点摸懂苏小雪的内心，他们可以更早的团聚吧？ 红衣女子很是受伤，捂着心口，“顾县令，求您多看看奴家一眼，可好？” 顾景贤收敛心虚，冷漠的反问道：“这和你赚多少钱有关系吗？” 红衣女子知道今天是踢到硬石头了。 “若是姑娘打算勾引我，来搅乱苏小雪的心，借此让他们不能好好检查木材……我劝你省点心，别浪费力气了。”顾景贤幽幽开口。 红衣女子的身体忽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直勾勾的望着苏小雪他们，眼中透出无措。 “说不出来吗？”顾景贤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最后盯着她的烟杆，若有所思。 “我……” “苏姑娘，您快来。” 木虎的叫声打断她的话。 苏小雪迅速上前，“怎么了？” 木虎拿出两根细铁棍，分别钉入两根木材内，“您看有何不同？” 两根木材都是同一种木头，但是右边一根钉入铁棍的时候明显要吃力一些。 苏小雪上前，问道：“为何这根很难打入铁棍？” “因为泡过水。”木虎严肃的瞪向红衣女子，“该问一问这位汪老板了。”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红衣女子。 “我……我不知道！”红衣女子的脸上半点血色也不剩了，慌张的叫道。 木虎冷哼，手掌贴在木材横断面上，死死的摁了会儿，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绝对是泡过水的，虽然晾晒了几日，但是内里仍然是湿的。” “这种木材做成支柱房梁，指不定哪天可就塌了呀！”另一个工匠惊呼。 “怎么可能！”红衣女子尖声叫道，好像谁大声说话，谁就有道理一样。 顾景贤来到木材前，直接拿起斧头，几下劈开木材。 只见木材中心颜色暗，透出一股难闻的味道，似乎还有水要滴出来了。 “你要做何解释？”顾景贤凉声问道。 红衣女子跌坐在地上，哑口无声。 木虎迅速检查了其它木材，“剩下的多少都泡过水，不能用了。” “其它的没问题吗？”苏小雪有些可惜，能用的只有二分之一，得头疼剩下的木材得从哪里进货。 木虎点头，“若是苏姑娘不放心，我们再检查一遍。” 苏小雪笑道：“木师傅，您做事，我很放心的。” 话是如此，但木虎很负责的叫上工匠们检查第二遍。 苏小雪便来到红衣女子面前，“没问题的木材，我仍会买下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条财路？ 红衣女子肩膀一颤，难以相信。 其他人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唯有顾景贤微微一笑，知道苏小雪是有打算。 木虎压低声音劝道：“苏姑娘，此女子以次充好，做生意不诚信，咱们不能给她半点脸面！” 苏小雪微笑问道：“木师傅，那二分之一的木材确实没有问题吧？” 木虎愣了下，点点头。 “那就成了！”苏小雪再度看向红衣女子，“不过，我不会出原本的价钱。” 红衣女子皱眉。 苏小雪道：“按照合同，你没有按时按量送来木材，那些没问题的木材，我只能按原价的七成给你。” 虽然有刺史老夫人送的金银财宝，可她并不打算浪费一个铜板。 红衣女子原本死灰般的脸上透出一点点希冀，颤声问道：“你真的愿意买下来？” 她以为这单生意保准儿要黄了，而且有顾景贤在此，说不定不仅白赔上这批货，还得倒赔上人家一笔损失。 苏小雪点头，“当然。” 红衣女子眼中闪过一道喜色。 想来苏小雪也不愿意工期延误，所以能用多少是多少了。 虽然七成的钱没多少了，可也是一点钱，能解一点点燃眉之急的吧？ 苏小雪蹲下身，靠近红衣女子的脸庞，幽幽说道：“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这烟杆里的烟草是从何而来，否则你今日只能空着手回去了！” 红衣女子脸色一僵，态度陡然又变了，“苏小雪，你爱给钱就给，不给拉倒，少废话。” 苏小雪一点儿也不慌，“那你撑得过烟瘾发作吗？” 红衣女子局促不安的抿着嘴唇，全身轻颤不止，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身体。 苏小雪看眼顾景贤，“放心，我就是个做买卖的，不会轻易断了自己生路与财路。你若是带我分得一杯羹，好处还少得了你吗？” “你……”红衣女子惊讶。 她以为苏小雪要和顾景贤联手，查出烟草背后的秘密，未曾想是苏小雪打算背着顾景贤，走上这条道。 “没想到，苏小雪你是这样的人。”她讥笑。 苏小雪笑眯眯的耸耸肩，“有钱谁不想赚？” 红衣女子冷哼，“你一个外人，是进不去的。” 苏小雪摇摇头，“你就这么不盼着自己一点好吗？” 红衣女子语塞。 “能不能赚到钱，我自有办法，汪老板只要祈愿我一切顺利就好。”苏小雪温和又纯真的对她笑。 红衣女子有些恍惚，喃喃道：“会很危险……” “我说了，你只要祝福我就行了。” 听着如此坚定的话语，红衣女子攥紧拳头。 她心动了，压不下去。 苏小雪看出来，伸手扶起红衣女子，“我们要去屋里谈事。木师傅，麻烦您整理了一下木材。” “好。”木虎应道。 苏小雪飞快地对顾景贤使眼色，让他不要跟过来。 顾景贤微微点头。 苏小雪带着红衣女子来到厢房，“你木材行里，还有多少存货。” 红衣女子呼吸一滞，艰难的开口，“没了……” 苏小雪无奈，“半点儿都没了？你家又不是小买卖。” “一点也没了！”红衣女子烦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想吸几口烟时，发现烟草已经烧完了。 她颓丧的跌坐在椅子上。 “所以，我从认识的人手里，花非常少的钱拿到这批泡过水的货，再高价卖给你，从中赚上一大笔钱，就可以买烟草了。” 她十分怜惜的抚摸着烟杆，如同对待自己的儿女。 苏小雪盯着她的动作，“你接下我这单生意时，货就是不够的？” 红衣女子理亏心虚。 她知道苏小雪去另一家吃了闭门羹，又急着开工，而且看她年纪轻轻地小姑娘，八成什么都不懂，便动了歪心思。 她急躁的揪着衣服，“你还给不给钱了？” 苏小雪从柜子里取出一袋钱，写好字据，但没急着给她，“你先告诉我。” 红衣女子看到钱，眼里冒起亮光，“我怕我说了，你不给我钱！” “那你自己权衡一下咯。”苏小雪满不在乎的摊手。 红衣女子呆住。 如果不配合，是她满盘皆输。 红衣女子有些恼，可拿苏小雪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有点不甘心的说道：“城南，德兴坊，一户姓刘的人家，我的货就是从他手里买到的。” 苏小雪扬起眉梢，“你嘴里的货，是烟草，还是木材？” 红衣女子愣怔，脸颊顿时一片通红。 就这点儿小心思也被苏小雪看出来，令她有种被脱光了衣服，丢到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耻感。 苏小雪伸出食指，在红衣女子面前晃了晃，“别和我耍小聪明，你没好处。” “那你保证不会告诉别人，是我告诉你的！” “我发誓！”苏小雪干脆的举起手，“若是泄露一字半句，让旁人知晓你今日告知我的一切，便遭到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红衣女子被她的干脆给镇住了。 苏小雪笑问：“可以说了吧？” 红衣女子泄气，“城北王家废宅附近，有个叫‘醉三生’的酒肆，老板是个独眼老头，我的烟草出自他手。” 苏小雪又问：“有多少人从他那里买烟草？” 红衣女子扭头，“你只要我说从哪里买到，其它问题我不必回答的吧？” 苏小雪轻笑一声。 “给钱！”红衣女子伸手去抢苏小雪手里的钱袋。 苏小雪侧身躲开。 红衣女子怒目瞪她，“苏小雪，你教训人的话一套套的，可别自己不受诺言，成了大笑话啊？” “急什么，字据还没签呢。”苏小雪拿起字据，也是一式两份。 红衣女子火速签名，按手印。 苏小雪签好，“这么说，你也不打算说明吸食这烟草之后，给身体带来的反应？” 红衣女子冷哼，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钱袋，“凭什么告诉你！” 苏小雪无所谓的撇嘴。 红衣女子宝贝似的将钱袋死死的按在怀里，然后不怀好意的森森注视着苏小雪，“踏进这个坑里，你可要时时刻刻小心了，不知哪天就被人乱刀砍死，尸首拿去喂野狗！” 第二百二十二章 祸根 苏小雪叹气，“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红衣女子本想恐吓她，可见这年纪轻轻地小姑娘跟没事人似的，心里赌了口气又觉得好笑。 或许还是太年轻了，所以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人间有多险恶。 那就叫这残酷无情的世间，好好的教一教这个死丫头。 也算是为她今日丢尽的颜面，受到的委屈出口气吧。 “那就看吧。”她阴森森的冷笑。 “请吧。”苏小雪也懒得废话了。 红衣女子给苏小雪一个大大的白眼伸手开门。 苏小雪也不打算继续与她纠缠，决定等她走了之后，去找顾景贤。 这个时代会有烟草，她本不奇怪。 根据医书记载，烟草早有种植，品种以药用为主。 红衣女子抽的烟草，看起来普通，但种类与她所知道的香烟似乎不太一样，味儿很大，有着超乎寻常的成瘾与依赖性。 小学时就深受禁毒宣传片教育的她，敏感度很高，隐约觉得这会是个祸根。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往门口走去，发现红衣女子站在门前，居然还没走。 “怎么了？” 话音未落，红衣女子的身体猛地抽搐一下。 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打开的门，她的手指胡乱地抠了好几下，都没能拉开。 苏小雪皱眉，快步上前。 红衣女子面色煞白，瞪大的眼睛里血丝恐怖，呼吸十分急促。 “快，快……”她抓起烟袋，打开来就往嘴巴里倒。 可是一条烟丝也没掉出来。 “怎么会这样！”红衣女子疯了，拼命地抖着烟袋。 空荡荡的烟袋没能满足她的心愿。 “给我，快给我啊！”红衣女子一瞬间神态如恶魔，扭头看到苏小雪，就扑上来，抓住她的肩膀，猛晃着，“你把我的烟草藏哪里了，快点拿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苏小雪被她摇得一阵头晕，一巴掌拍在她的胸口上。 人看起来疯狂，但竟是个纸老虎，被她一推就踉跄几步，撞在桌子上，又跌趴在地上，疼得爬不起来。 “小雪？！” 撞桌子发出不小的响声，房门被猛地推开。 顾景贤冲进来，揽住苏小雪的肩膀，“你没事吧？” “没事。”苏小雪摇头，示意跟进来的方婆子关上房门，挡住外面的视线。 “我要死了，快给我啊……我不行了，求求你们了，你们要什么都拿去，给我一点点也行！”红衣女子痛苦的在身上乱抓着，像蛆虫一样翻来覆去的扭动。 修剪精细的指甲在她的脸上，脖子上，划出一道道的血痕，可是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仍在用力抓挠着，不多时，血痕纵横交错，惨不忍睹。 她尖叫着，痛哭着，泪水花了妆容。 苏小雪这才发现她精致的妆容之下，是比熊猫眼还严重的黑眼圈，皮肤干燥粗糙，三十多岁的女子竟是苍老的像五十多岁。 红衣女子跪行过来，抓住他们的衣角，苦苦哀求。 “哪怕给我这么一小丁点都可以！你们不是喜欢玩那些花样吗，尽管来，我随你们玩，只求你们能怜惜我一点点……” 说着，她开始扒自己的衣服。 方婆子迅速扯下桌布，披在红衣女子的身上，又封住她几个穴道。 红衣女子瘫软在地上，没动静了。 苏小雪第一次亲眼直面“瘾君子”，身上有些发冷。 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她从烟锅头里掏出烧成灰烬的烟丝，不知道赵暄阳能不能分辨出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这烟草有问题。”顾景贤站到她身后。 “你也发觉了？”苏小雪将烟草装在一方帕子里，递给他看。 顾景贤放到鼻下闻了闻，“只有烟草燃烧过后的焦味了。” 苏小雪闻过，答案也是如此，“你回县城的话，正好拿给我师父看看。汪老板说，烟草是从城北‘醉三生’的独眼老头那里买到的。” 顾景贤眯起眼睛，“在……王宅附近。” “是啊。”苏小雪摸着下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顾景贤扶住苏小雪的肩膀，严肃的叮嘱道：“这件事，我会去查，绝不能让这种东西流传开来，危害百姓。” “嗯。”苏小雪听话的点头，“这种毒贩子狗胆包天，穷凶极恶，你查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呀？” “我还没活够呢，可不得事事小心吗？”顾景贤温柔笑着，摸摸苏小雪的头发。 苏小雪眯起眼睛，像只快活的小猫咪。 “唔——”红衣女子的呻吟声，打断他们的亲密。 两人双双望向一滩软泥一样的女人。 “拿她怎么办？”方婆子问道。 “不能让人知道，她在我们这里发作过。”苏小雪开窗看了眼，院子里不少顾客。 顾景贤叫来人，将红衣女子塞进一个箱子里，从窗户搬出去，又翻墙走没人的地方。 “你让汪家的伙计留在这里干活，就说汪老板先回去了，我想他们会很乐意。” 苏小雪笑道：“你这个办法好。” 顾景贤揉揉她的脸“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苏小雪在他衣服上拍了拍，嘟囔道：“一股烟味。” 顾景贤比划两下，“以后，叫其他女人离我起码这么远。” “你说的哦。”苏小雪坏笑。 “若有违背，我就……”顾景贤认真思考。 苏小雪好奇，“就什么呀？” 话音刚落，顾景贤的吻落在她的唇角，“那就亲你一口。” 苏小雪一拳头轻轻地锤在他的胸口上，“没点诚意，还不是你赚到了？” “就我赚到了？”顾景贤挑挑眉毛。 苏小雪转过身去，“我想想，你先走吧。” “是，苏大老板。”顾景贤拉扯下她的手，看外面没人注意，迅速闪出去。 “对了！”苏小雪忙了一上午木材的事，差点忘了灶间里有她专门做好的核桃猪腰粥，有补脑益智之效。 各种事务缠身，极费脑子，用食疗来补补最好了。 苏小雪从锅里取出一直温着的粥，放进食盒，假装去楚家看看纷争结束了没有，沿着小路去追顾景贤的车马。 快到楚家，他看到顾景贤的马车停在路中央，迎面有一辆马车。 路还算宽阔，足够两辆马车擦身而过了。 苏小雪疑惑，加快脚步去一探究竟。 迎面的马车上，帘子忽然挑开，一个娉婷身影出现。 她定睛一看—— 韦心柔怎么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真想做姐妹？ 苏小雪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本来刺史府拿韦心柔试探、拉拢顾景贤，却被她从中搅合，鸡犬不宁，只好令她成了老夫人的外孙女，借此拿捏顾景贤，韦心柔对刺史府来说就是颗废棋。 后来，也没再见过韦心柔找顾景贤，以为已经死心了呢。 怎么主动跑到芦山村来了？ 苏小雪看韦心柔笑得寸光灿烂，脚步一拐，从旁边的林子里，迅速靠近马车，听见他们的对话声。 “顾公子，芦山村瘟病之事令我心忧不已，好不容易得了爹娘允许，来看看你是否一切安好。” “劳韦小姐费心了，顾某一切都好。”顾景贤的反应十分客套。 韦心柔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顾景贤，脸颊上一片淡淡霞色，“顾公子无事，我便安心了。” “顾某还要赶回县城，韦小姐若无其它事情，顾某告辞了。” “顾公子！既然我到了吉阳，想看看这里山水。” “那韦小姐请便吧。” “若有空……顾公子可否与我一同走走？” “衙门诸事繁忙，无法同行。” “好吧……” “那顾某告辞了。” “顾公子！”韦心柔急忙叫道。 “韦小姐还有何事？” 正巧有几个乡亲们从马车边经过，热情的同顾景贤打招呼，又用探究的目光看看韦心柔。 韦心柔犹豫一下，“没什么……顾公子路上一定要小心呀。” “多谢韦小姐提醒。” 一阵骨碌碌的车轮声，车夫挥舞着鞭子，带顾景贤匆匆而去。 “我的粥啊……”苏小雪忧愁的摸摸食盒。 “给我。” 一道黑影落在她身后，脚掌落地时只有细微的枯叶断裂声。 苏小雪有点被吓到，怀疑殷少侠是故意的。 “麻烦你了。”她把食盒交给他。 殷少侠发觉食盒交到自己手上的那一刻格外的沉甸甸，好像是苏小雪故意压了一下食盒。 “是顾公子叫我来取的，可不敢怎么样，苏姑娘不必小鸡肚肠的揣测别人。” 苏小雪一脸无辜，“你在说什么呢！” 她掏掏耳朵，往楚家走去。 “殷少侠，慢走哦。” 殷少侠咬咬牙，黑影在林子里一闪，不见了。 苏小雪来到楚家门前。 楚家一行人撑不住，逃离芦山村，宅子里人们井然有序的忙碌着。 苏小雪打一圈招呼，折返杂货店。 方婆子先和伙计们说好了。 伙计们十分乐意在杂货店做几天，有美味的点心吃。 只等她回来，安排他们差事。 “嗯？”还没到门口，韦心柔的马车映入眼帘。 韦心柔站在车辕上，已经看到她了，笑着挥手打招呼，“小雪，许久不见了呀？” 苏小雪迤迤然的走上前，“心柔，你怎么来了？” “听说芦山村出事，便过来看看你们。”韦心柔跳下车辕，脚步轻快地来到苏小雪面前，亲密的拉起她的手，“看村子里一切都好，你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呢。” 苏小雪拍拍她的手背，“是啊，为了村子和自己的未来，咱们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呢。” 韦心柔哪里听不出来，这是没空和她闲扯有的没的。 她问道：“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想在吉阳多待一些时间。” 苏小雪用玩笑的语气问道：“心柔啊，你不会是仍想和我做姐妹吧？” 韦心柔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躲闪开苏小雪的视线，“哈哈，小雪你说笑了呢……我就是想过来玩玩的……” 苏小雪揉揉她的手，“我给你介绍个本地人，游山玩水去？” “呃……我在安州待了这么些年，走过好些地方，也看够了……” 在顾景贤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小雪感觉有点怪怪的。 留在这个地方又看不见顾景贤，不是应该待在县城，制造点偶遇机会，来凸显他们多有缘分的吗？ 难道说是来试探她和顾景贤到底什么关系？ 苏小雪抬脚往杂货店后面走去，韦心柔提着裙摆，紧跟在她身后。 “那你打算做点什么呢？”苏小雪问道。 “你们村子里，可有我能做的事情？”韦心柔满是期待的问道。 “都是粗活，你是千金小姐，做得来吗？”苏小雪从地上抬起一根木材，往韦心柔面前一送。 “啊？” “嗯？”苏小雪示意她接住。 韦心柔手抖了抖，用袖子遮住手掌，这才接住木材，惊喜的叫道：“我能抬得动？” 苏小雪道：“心柔，你可注意了！” 韦心柔这才注意到原来是苏小雪还托着木材呢！ 眼看着她要松手了，韦心柔叫道：“等一……” 话还没说完，苏小雪已经松手了。 木材沉沉的压下来，韦心柔差点摔在地上。 苏小雪赶紧又给她托住，“心柔，不必为难自己哦。” 韦心柔咬紧牙关，将木材往上抬起一些，脱离苏小雪的掌心，吃力的开口问道：“你看我行不行？” 苏小雪倒有点佩服她了。 她抓起木材，扔到一边，“这种粗活留给男人们，我带你做点其它农活吧。” 就当人家来农家乐的。 韦心柔兴奋的点头，“好呀好呀！” “首先要做的呢……” 苏小雪看到韦心柔眼里像有星星闪烁。 “做饭。”她笑道。 韦心柔道：“你在寿宴上做的药膳，很好吃呢。” “今天没做，以后药膳店开张了，有空来吃。”苏小雪带她回到杂货店。 因为没准备汪家伙计们的午饭，所以苏小雪带着韦心柔一起摘菜，洗菜，在灶间里忙得热火朝天。 韦心柔也没叫丫鬟帮自己，自己做事做的不亦乐乎。 虽然被火烤的一头汗，脸上也沾了灰尘，可是她咧开嘴笑，十分开心。 饭菜做好了，苏小雪拿了一些去给工匠和伙计时，方婆子跟过来。 “这位大小姐究竟要来做什么？” 苏小雪摇摇头，“还不知道，不过早晚会藏不住秘密的。” “蔡三娘现在康复的差不多了，正好趁着药膳店缺人，能让她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就怕这韦小姐会坏事。”方婆子有所忧虑。 苏小雪回头看一眼，“没事的，安心吧。” 吃过午饭，苏小雪先去吩咐汪家的伙计们从潮湿的木材里挑出还有救的，搬到开阔，阳光好的地方晾晒。 至于那些已经腐烂，虫蛀的，都劈开来，留下完好的一部分，剩下的当柴火烧了。 然后，她带着韦心柔来到附近的农田，教她怎么除草施肥洒水。 韦心柔第一次做这些，有些笨拙和吃力，但苏小雪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捣乱分子 苏小雪没忘记她对顾景贤说的那句话—— “顾公子路上一定要小心呀。” 这话显然有深意。 韦心柔是带着目的来这里的。 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目前说不出口。 苏小雪真想直接问她，韦刺史到底又在盘算什么坏心思。 可是对韦心柔暴露她和顾景贤的关系，并非明智之举，仍有许多顾虑。 只有让韦心柔对她产生信赖感，自己说出来。 至少……韦心柔不会让顾景贤陷入危机中吧？ “小雪，你在想什么？”韦心柔抓着一把野菜，蹦蹦跳跳来到她身边。 苏小雪揉着眉心，“话说，你爹娘怎么放心你来芦山村的？” 韦心柔舔了下嘴唇，扒拉着野草，“我想来，谁拦得住我？” 苏小雪失笑，“不会是偷偷来的吧？” “才不是呢，我爹娘不是不同意来，只是觉得没必要了……”韦心柔气鼓鼓的说到一半，猛然发觉不对，急忙把野草举到苏小雪面前，“这是什么，能吃吗？” “这是马齿苋，焯水后加醋和香油什么的，拌了吃，可清热解毒。” 韦心柔看苏小雪又要问什么，急吼吼的把马齿苋往苏小雪怀里塞，“那你快做给吃吧！” 苏小雪按住她的手，“那你不怕瘟病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韦心柔嘀咕道。 苏小雪道：“可一些人仍然认为芦山村有瘟病呀？” 韦心柔摇头叹气，“这些傻子，为什么要偏听谣言，让自己生活在恐惧中。” 苏小雪无奈的耸肩。 “可有什么办法破除谣言吗？”韦心柔晃晃她的肩膀。 苏小雪想了想，“倒是有一个，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了。” 韦心柔问道：“什么法子？” “你是韦刺史的堂侄女，在安州名门望族里有些名气吧？”苏小雪问道。 韦心柔点头。 苏小雪道：“你这么尊贵的身份都愿意来芦山村，不就说明芦山村根本没有瘟病吗？” 韦心柔拍手，“你说的对啊！这么山清水秀的地方，怎么能让谣言肆虐，百姓们遭受为难之后还要被无辜污蔑呢？” 苏小雪有些喜欢韦心柔了，真心希望她对顾景贤别再抱有男女之情。 大家高高兴兴做朋友，多好啊？ 韦心柔道：“小雪，我们该怎么做？” 苏小雪将自己的法子告诉她。 “就这么办！”韦心柔爽快答应。 “谢谢你，心柔。”苏小雪满心感慨。 “和我道什么谢。”韦心柔幽幽的长叹一口气，“在你这里，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大笑大叫，快活的不得了，不用顾着那些规矩，多谢你跟带着我这个小累赘呢。” “哪里的话。”苏小雪将马齿苋放进篮子里，拉起韦心柔的手，“我们去村里走走？” “好呀。” 两人在村子里闲逛，苏小雪带她看村民们是如何努力重建被损毁的家园，看绿油油的田地与萝卜苗，还有河流与青山。 韦心柔没有一点千金小姐的架子，和善的和每一个遇见的乡亲们打招呼。 乡亲们也挺喜欢这个柔柔和和的小姑娘，也甚是喜欢。 这个给一把瓜子，那个给一块木雕的小兔子……不一会儿，韦心柔手里揣满了乡亲们给的礼物。 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总觉得要赶紧为乡亲们做点实事。 韦心柔晃着苏小雪的胳膊，“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县城吧？” 苏小雪正有此打算。 韦心柔欢喜不已，好像要去做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 “跟着你太有意思了……” “有意思？小心待会儿她把你卖了，你还帮她数钱呢。” 一个充满讥讽的尖锐声音，打断韦心柔的话语。 苏小雪都不用转头去看，就知道说着话的是钱大娘。 自从重建动员会上，钱大娘觉得自己没损失却要帮别人做事，亏的很，鼓动一些人退出后，在村子里没少到处冷嘲热讽。 不是说东家的房子偷工减料，早晚会塌了。 就是说西家田地里的萝卜白菜苗太弱，苏小雪拿烂种子敷衍他们，迟早空欢喜一场。 一些人心底的悲观情绪，被钱大娘的冷言冷语给激发出来，她和村长没少花心思安慰大家。 钱大娘没触犯律法，只能言语谴责几句，除此之外，不能拿她怎么样，也没那个空闲。 对这种捣乱分子，苏小雪根本不拿正眼看她，“心柔不怕，这是咱们村里的闲人，活了一大把年纪，道理还没小年轻们明白呢。” 韦心柔茫然道：“我看大家都和善友好，积极向上，怎么芦山村里竟还有这样的人？” 苏小雪叹口气，“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好也有坏吧。” 韦心柔对着钱大娘连连摇头，一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样子。 钱大娘被两个小姑娘一顿嘲讽，心里“腾腾”的冒火，手里的瓜子往地上一砸，招呼上在两个在树荫下瞌睡的婆娘。 三个人围住她俩，冲笔直瞪眼，气势吓人。 “苏小雪，你以为自己能翻身做人了？” “哼，就是个人尽可夫，又满肚子坏心眼的狐狸精罢了，也不知道这回从乡亲们手里抠到多少好处呢！” “你这个低贱的死丫头，在村子里横行妄为，今天老娘就要替天行道！” 苏小雪护住韦心柔，笑问道：“要打人吗？” 钱大娘撸起袖子，“不教训你这黄毛丫头，你不知道自己才几斤几两！” “来呀。”苏小雪昂起头，侧脸对着钱大娘的手掌，“来来来，打这里！” “死丫头！”钱大娘一巴掌抽下来。 “啊——”韦心柔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尖声大叫。 苏小雪弯腰躲过。 巴掌没抽在她脸上，但是她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脸颊叫道：“快来人啊，钱大娘打人了！” 韦心柔愣了愣，反应过来，也跟着往四周大叫，“要打死人了，救命啊！” 两个女孩子的叫声又高又尖，在田野间回荡着，回音一圈圈的荡开。 很快，乡亲们聚集过来，查看情况。 钱大娘被唬了一下后，指着苏小雪的脸，“老娘还没打着你，鬼喊鬼叫什么啊！” 苏小雪假装晕乎乎的靠在韦心柔的怀里，“我头好晕哦，是不是脑袋被打出问题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让她在村里待不下去 钱大娘一看她要讹上自己，恼火的一脚踹过去，“死丫头，老娘根本没碰到你！既然你非要说我打你，老娘今日就踹死你这个祸害！” “钱大娘！” 苏小雪没躲，因为眼疾手快的乡亲们迅速抓住钱大娘的胳膊，拦住了。 “让老娘踹死她，不然你们不知道要被苏小雪欺负蒙蔽到什么时候呢！” 手臂不能动，钱大娘就乱踢着腿。 乡亲们赶紧死死地架住她，往后拖。 苏小雪看着近在咫尺的鞋子，眼中写满嘲讽，望向钱大娘。 若不是怕人看见，她甚至想做鬼脸。 不过，这点已经足够把钱大娘刺激得快要发疯了。 她气血上涌，脑子里一阵轰鸣声。 “你们看看苏小雪，老娘根本没打她，你们都被她骗了，你们要是再被她骗下去，迟早有一天家破人亡！” 另外两个婆娘帮腔。 一个哭得捶胸顿足，仿佛受到天大委屈，“哎呀，苏小雪满口胡话，要害死我们这些可怜的老太婆了！” 另一个直接跪在地上，给苏小雪磕头，“求求你放过我们吧！以后我们愿意听你的话，你将我们往东，我们绝对不敢往西了。” 在她们口中，苏小雪如同芦山村最可怕的恶霸。 结果，根本没人听她们的话，纷纷指责她们为老不尊，欺负年轻人。 韦心柔震惊了，听过苏小雪名声不好的传闻，可今日所见所闻，和传闻是截然不同。 苏小雪捂着额头，虚弱的对韦心柔说道：“快带我看大夫去，回头找钱大娘要伤药费。” “好！”韦心柔一口答应，怒目盯着钱大娘，“你与其有空在这里大喊大叫，不如早点回家收拾收拾，看看能不能赔得起这笔钱吧。” “赔你个死人头！”钱大娘喝道。 韦心柔冷笑，“赔不赔，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哪里来的死丫头，跟苏小雪一个鼻子出气，一样的无赖不要脸！”钱大娘骂骂咧咧。 韦心柔要亮出自己身份，苏小雪按住她的手，示意不要。 说出来就跟拿身份欺压普通百姓似的，又给钱大娘大做文章的机会。 钱大娘看她们一时不说话，来劲了。 她大喝一声，肩膀猛力一扭，顶开抓住自己的人，冲上来要揪住两个死丫头的头发，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自己是如何暴打她们的画面。 韦心柔赶紧带着苏小雪后退。 苏小雪深吸一口气，无力的开口问道：“对了，钱大娘，这里不是你家的地，您在这儿做什么？” 众人齐刷刷的瞪向钱大娘。 钱大娘心头一惊，动作僵住了，慌忙解释道：“我路过而已。” “路过？”苏小雪抬了抬下巴，“那堆瓜子壳是怎么回事？” 钱大娘有点慌。 “没什么！”她示意两个姐妹赶紧把瓜子壳踢到草丛里。 可这时候已经迟了，所有人都看见了。 “我这两天看到她总鬼鬼祟祟的在田边晃悠，不会是打着什么坏心思吧？” “她家的庄稼这两天闹霉病呢，怕是今年没什么收成了，于是见不得别人家好吧？” “啧，自己不愿意和村里人一起干活，还要破坏大家的好日子？” 责骂声又响起，钱大娘成了众矢之的。 如果今后哪家田地被人破坏，恐怕都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今后，她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苏小雪没什么同情心，这种捣乱分子最好受不了，到外乡躲一躲去。 这种人不在村里，大家不用担心田地受损，也能安安心心的重建了。 韦心柔冲着人群挥挥手，“别以为逃到天涯海角，我们就找不到你了，我们会追着你要伤药钱的！” “死丫头！”钱大娘刚骂一声，就淹没在乡亲们的谴责声里。 苏小雪看村长赶来，示意韦心柔可以走了。 走出一段路后，她从韦心柔的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笑道：“好了，这个祸害精十有八九不敢继续留在村里了。” 韦心柔道：“那伤药钱怎么办？” “无所谓了，大家的安全重要。” 韦心柔望着苏小雪，“你这人这么为大家着想，难怪乡亲们这么喜欢你。” 苏小雪也不谦虚，“那是！”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韦心柔亮晶晶的眼眸注视着苏小雪，“起初见到你，真以为你是个蛮横无理的泼妇呢。” “你想看我泼妇的模样啊？”苏小雪有模有样的撸起袖子，“那我再给你看看？” “不要啦！”韦心柔赶紧按住她的袖子。 苏小雪拍拍她肩膀，“走吧，得给你安排住处了。” “嗯！” 苏小雪把她安置在顾王氏住过的茅草屋。 通风消毒过后，她把两间屋子都重新规整过，干净整齐，没有异味。 本来是打算在杂货店的货品种类增加后，用作仓库和临时住房的，所以床和柜子都有，抱来舒软的被褥就能直接住下来。 韦心柔环视一圈，没有半点嫌弃，反而欢喜又好奇的看来看去。 她的丫鬟青儿挺不高兴，嘟囔道：“小姐，这种地方，怕不是有跳蚤臭虫，会在您身上咬出一大片红疹子的。” 韦心柔没听她的，抱着被褥，愉快的在床上打滚，“你要是嫌弃，就去外面。” 青儿缩起脖子，不敢多言。 韦心柔坐起来，笑眯眯的对苏小雪说道：“那我们明天一早见！” “好。”苏小雪从茅草屋出来，透过窗户，看到韦心柔又躺下来，像个小孩子在床上打滚，青儿一脸无奈。 她笑着回到杂货店，“明天我和韦心柔出门后，可以悄悄带蔡三娘出来了。” “可从她嘴里套出话来了？”方婆子问道。 苏小雪摇头，“至少看来顾景贤目前没有危险。” 她又望向茅草屋。 话是那样说，但韦心柔知道的秘密，就跟小猫爪子挠着她的心，痒得难受。 韦心柔到底知道点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韦心柔比苏小雪还积极，催促她快点出发。 苏小雪故意问道：“心柔，你这副模样，好像急着去见谁似的呢。” 韦心柔揪着衣角，“才没有呢，我是想帮你的忙。” 苏小雪没细究下去，和木虎对好今天的施工计划，就同韦心柔出发了。 木材不够，所以她要去找另一家木材行。 马车还没走几步，被人拦下了。 苏小雪挑开车帘一看，是贾母。 “说好要帮我们的。”贾母冲上来，扒住车辕，“苏小雪，你说话可要算话！” 第二百二十六章 田里出问题 苏小雪问道：“贾三他们的伤都好了？” 贾母心疼儿子，所以能下地后，又等了几日才来找苏小雪，“都好了……你若是不帮我们，那笔钱可赔不起你的……” 她有些害怕的瞟了苏小雪好几眼。 “可别像对付钱婆娘一样，把我们也赶出芦山村。” “我说话算话的。”苏小雪笑得温和，“钱大娘离开芦山村了？” 她的笑容，让贾母的神经没那么紧张了，“她们蓄意破坏田地，被你揭发出来，要不是村长在，大伙儿昨日得把她们打得半死。好不容易逃回家，可不得连夜收拾包袱就跑了？” 苏小雪问道：“那她们家里的田地怎么办？” 贾母摇摇头，“我不知道。” 苏小雪记得昨天有人说钱大娘家里的庄稼得霉病，会不会大面积传染还不知道。 但看知晓的乡亲们不太在乎，似乎不太严重？ 苏小雪不大放心。 她先对贾母说道：“你将贾三他们都带到杂货店后的空地，和方婆婆说一声，她会告诉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贾母不放心，语气跟苏小雪要害人一般。 “那块空地上，正在盖房子，能做什么呢？”苏小雪一副伤心脸的叹气。 贾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我这就去。” 苏小雪对韦心柔道：“我们去钱家的农田看一眼。” 韦心柔知道她关心乡邻，点点头。 她们来到钱家。 钱大娘是连夜跑了，但是她相公儿女还留在家里。 家里钱不多，都跑去外乡，难道靠要饭过日子吗？ 乡亲们恨的是钱大娘，他们算无辜的，所以都不想走。 可是想到庄稼出问题，因为钱大娘闹事，不好意思去楚家宅子寻求一份活计，早晚要揭不开锅了，几个人在黑洞洞的家里唉声叹气。 苏小雪的到来，让他们瞬间戒备起来。 钱大叔缩着肩膀，问道：“我们一个铜板也没有了，什么也赔不起你的。” 苏小雪摆摆手，“赔钱的事以后再说，我听说你家田地出问题，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钱大叔以为自己听错了，“当真？” “是呢，带我去看看吧。” 钱大叔却有点迟疑，“……最好还是别看了吧，那块地一定是因为我家婆娘做坏事，遭到上天诅咒了……谁碰谁会死的！” “诅咒？”苏小雪不解，“不是霉病吗？” “看着像……”钱大叔紧缩着肩膀，“但是我儿子去撒药后，忽然间半夜口吐白沫，梦游乱走，差点掐死他娘子。” 钱家大儿媳妇连忙点头，抹着眼泪指着墙角，“自那之后，我家相公就一直不太对劲，浑身发疼，请了赤脚大夫来看，不发烧，也没伤口，脉象也没什么不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疼……” 苏小雪没走过去，而是眯起眼睛仔细看，这才发现黑黢黢的角落里，摆着一张简陋竹床，一个人躺在上面，浑身不停地抽搐着，可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了。 她顿时厉声问道：“发病几日了？！” 刚经历过“瘟病”，大家对此都格外警惕。 钱大叔忙答道：“五天，我们都没事。” “吃过什么没有？”苏小雪又问。 钱大叔一家人互相看看，“我们吃喝都是一起的，没什么问题。” 苏小雪道：“先带我去田里看看吧。” 钱大叔瑟缩着，不敢动，“我家田就在那边，你走过去就能看见。” 苏小雪没办法，示意韦心柔和青儿在家门口等着，从随身背着的布包里摸出蒙面布和布手套，这才靠近钱家的农田。 “苏姑娘，还是不要去了吧……”钱大叔冲到门口，担忧的叫道。 苏小雪摇摇头，“问题总要解决的。” 钱大叔一家的眼眶都湿润了，不禁懊恼一开始为什么要跟着钱大娘反对苏小雪的重建计划。 苏小雪还没走到田边，就看到有一小片的麦子发黑。 她小心的再靠近些。 麦子就快到收割的时候了，但是原本金灿灿的麦穗竟然是黑色的！ 苏小雪眯起眼睛，仔细打量。 为了雀花藤，她学习不少养护知识，很快分辨出这是麦角菌。 所以说，学得多了好处多，一点儿不假。 “只有吃了染病的麦子，才会得病。”苏小雪挥手招呼钱大叔过来。 可是他们畏畏缩缩的，不敢轻易上前。 苏小雪摘掉蒙面布，虎着脸瞪着他们，“你们还想不想家人康复，想不想其它麦子正常收割，减少损失了？” 钱大叔和儿女们互相看看，急忙凑上前来。 苏小雪道：“快升一堆火，将这些变黑的麦子和周围一圈的都割下来烧了，然后深翻这片土，落在田地里的霉菌就不容易萌发了。” 钱大叔迟疑的问道：“这样就行了吗？不是诅咒吗？那我儿子……” “他应该是误食了染病的麦子，才会造成那样的症状，万幸不会直接人传人。”苏小雪抚了抚胸口。 可不敢这时候真发生“瘟病”。 她又道：“顾景贤在楚家宅子安排了大夫，你们请他过来看看吧，尽早治疗。” “可是……”钱大叔面上发红。 苏小雪道：“你们又没做坏事，有什么好可是的。快去吧，不要耽误了治疗。” “谢谢你苏姑娘……”钱大叔一个又黑又壮的汉子瞬间哭了，“都怪我们没用，偏听我家婆娘的话，让你……” “咱们谁不希望芦山村家家户户都好呢？只要一心向善，努力向上就好。”苏小雪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钱大叔一家被愁云笼罩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些惨淡的笑容。 “加油吧。”苏小雪看时间不早了，将蒙面布和布手套丢在火堆里，跑回韦心柔身边。 “你的心肠可真好。”韦心柔感叹。 苏小雪狡猾的眨眨眼，“家家户户都有钱有闲了，杂货店和药膳店的生意才能更好呀。” 韦心柔“噗嗤”一声笑出来，玩笑道：“果然是无商不奸。” “那韦小姐还要不要跟着我了？”苏小雪挑眉。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韦心柔缠住她的胳膊。 她还想再见见顾景贤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破除谣言的方法之一 尽管知道这么做不太理智，但是那抹清俊风雅的身影已经刻在脑海里。 就算是毒，也想再靠近一些。 韦心柔垂下眼帘。 尽管他们俩像是一对怨偶，可她想着顾景贤，面对苏小雪时会莫名的心虚。 “走吧，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苏小雪拉着她回到马车上。 青儿跟在她们身后，看苏小雪对小姐十分亲密，不爽的直翻白眼。 也不知道小姐看上苏小雪哪点了，屈尊纡贵的跑到这里，把韦家的脸面丢哪里去了！ 她一个丫鬟不敢多说什么，闷闷不乐的跟车来到县城。 城门口进出正常，热热闹闹的与平日里没有两样。 进了城门，马车就停下了。 苏小雪与韦心柔先后下车，“我们走走。” “怎么能让我们小姐如此抛头露面？”青儿终于忍不住了，嫌弃的避让一群路过的菜农。 韦心柔无所谓，“我们来吉阳，不就是为了多看看风土人情吗？坐马车上，怎么看清楚。” 青儿还想劝，韦心柔盯她一眼。 “小雪，我们走。” 青儿只能把无数委屈与不满咽下肚子里。 苏小雪带着韦心柔沿路闲逛。 经过“瘟病”一事，她在吉阳更有名气。 不过相比从前，这次是正面的。 不少人认出她，挺热情友好的打招呼。 韦心柔趁机自我介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百姓。 一听说是韦刺史的侄女，众人惊呼起来。 这一声声的，让那些想躲避开的人停下脚步，好奇的张望着。 苏小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与韦心柔一路招摇，来到一家木材行。 除了汪家，吉阳就剩这一家做木材生意的了。 上回把她拒绝了，但愿这次有希望。 刚进店里，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顾公子？”韦心柔的眼里冒出星光。 这像是一种本能，掩藏不住了。 紧接着，她看眼苏小雪，有点尴尬。 苏小雪正冷眼看着顾景贤，“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吉阳，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顾景贤转身，冷冷看着她们。 苏小雪撇嘴，“是，您是县令，了不起哦。” 她从顾景贤身边经过的时候，故意用肩膀顶了一下，充满挑衅意味的冷哼，“让开，别挡着路。” “顾公子，好巧呀？”韦心柔颤声笑道。 顾景贤点下头，冷着一张脸往外走。 韦心柔眼中充满了落寞，直到店里响起笑声。 木材行老板亲自招呼苏小雪，十分殷勤的请她去看各种木料。 苏小雪心想应该是顾景贤来打过招呼了，所以老板对她的态度来个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说，连价格都合理多了。 “诶，不是说这家店不肯做你生意的吗？”韦心柔诧异的问道。 本来，和苏小雪说好，用她的身份来告诉店老板，芦山村没有瘟病，很安全。 她寻思着这样也能让苏小雪欠她一个人情。 结果好像根本不需要她了？ 她疑惑的回头望向店门口，顾景贤早就不见了。 老板搓着手，讪讪的笑道：“是我被人蒙骗，对芦山村和苏姑娘产生误会了。” “现在知道真相了吗？”韦心柔有些蔫，“是顾景贤跟你说的？” 她又看向苏小雪。 怎么这么巧？ 苏小雪叹道：“是不是顾景贤拿自己的狗官身份恐吓你啊？毕竟他是芦山村出来的，肯定不能让自己的家乡陷入流言蜚语里。” 老板连连摆手，“嘿嘿，顾县令平易近人，亲自挨家挨户的解释，绝对没有恐吓我们！” “难怪这么忙……”韦心柔小声嘀咕。 “心柔，你在说什么？”苏小雪从木料探出半个脑袋。 “没什么。”韦心柔心虚的笑笑，蹦跳来到苏小雪身边，“这些木头是做什么的呀？” 老板详细的为她们介绍。 苏小雪根据需要，订好木料，付了定金。 盖房子，打家具，这些主要的木料都有着落了。 如果还要什么小物件，到时候再订，避免浪费。 从木材行出来，她们去女人聚集最多的胭脂水粉铺子和布行。 韦心柔以为苏小雪会带自己去贵妇小姐们常光顾的地方，没想到她们来到一处路边摊。 两排简易竹架子靠墙摆放，挂着一些普通布料，再加上一辆陈旧的推车，就是一家布行了。 她连一匹绸缎都没看见，最好的布料连她身边的青儿都不会用。 “这是……”韦心柔不解。 苏小雪示意她去看挑选布料的客人，大多是已经成婚的妇人，一边看料子，一边议论着各家八卦。 县城里一丁点鸡毛蒜皮的事，都能被她们说得津津有味，一传十，十传百。 韦心柔听了几耳朵，明白苏小雪的用意了。 她主动对苏小雪说道：“我在你那里玩，穿这身衣裙不方便，不如拿这种简单的布料重新做身衣服，就能尽情所欲的玩乐了。” “是啊。”苏小雪接她的话，拿起一块浅紫色的布料，“我觉得这个颜色与你挺配的。” 韦心柔捧起布料，语气有些夸张的惊叹道：“原来这种布料摸起来这么舒服啊！” 她的穿着打扮与语气，成功吸引周围的目光。 青儿急忙阻止，“小姐，这种料子，奴婢都不穿的，怎么能披在您的身上呢，会伤害到您娇嫩的皮肤！” “怎么会呢，我看大伙儿穿的不都好好的吗？”韦心柔扯过旁边一块浅粉色的料子，“这个你穿。” 青儿欲哭无泪，“您可是韦家的小姐啊！” “韦家小姐？” 八卦群众们瞬间联想到刚来过吉阳的韦刺史。 “不会是韦刺史家的小姐吧？” “等等……她旁边那个女人，不是苏小雪吗？” 八卦群众们慢慢靠近，支棱起耳朵偷听她们对话。 “韦家小姐也是人，也要穿衣服的嘛。”韦心柔指了几块布料，示意老板包起来。 “可是……” “这身裙子在田地里不方便，还容易弄脏，万一被树枝划到了，可怎么办呀？”韦心柔钻到人群里，又指了几匹布。 她的身份，她的大手笔，更令人瞩目。 看众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了，韦心柔大声说道：“我呀，可是要在芦山村玩得开开心心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一把火烧了田 芦山村？！ 一个妇人忍不住了，问韦心柔，“您是打芦山村来的？” “是啊？”韦心柔亲密的挽住苏小雪的胳膊，如亲姐妹一样，“小雪可是我的好姐妹，我自然要去她家做做客，玩上好几天的。” 妇人往后缩，战战兢兢的问道：“都说芦山村有过瘟病，只是衙门怕造成恐慌，不敢公布！” “真要有瘟病，扩散开了，韦刺史要人头不保的吧？”苏小雪问道。 韦心柔接着说道：“我堂伯父可不会这么做的。” 苏小雪又道：“再说了，真有瘟病，当初县令要放火烧村，何必阻止，并将他问罪下狱呢？直接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还得一个及时处理危机情况的美名呢。” 妇人被问住了。 韦心柔环视一圈，幽幽的叹口气，“所以啊，根本没有什么瘟病，芦山村好的很呢，我很喜欢那里。” “当真没有？”妇人不放心的追问。 “真的没有！”韦心柔一字一句的说道：“韦刺史是我的堂伯父，我怎么会骗人呢？” 八卦群众们窃窃私语。 有人道：“不对啊，怎么证明她是韦刺史的侄女儿？万一是芦山村找人来演戏呢？” 韦心柔转头吩咐青儿拿出一袋钱，“今天我高兴，大伙儿买的布算我的吧。” 青儿一脸不情愿把钱袋交给老板。 老板打开钱袋，众人一瞧，眼睛都直了。 白花花的银子，大约有三四十两。 老板检查过，“是真的！” 这笔钱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吃喝好几年，如此大手笔让众人信了她真是韦刺史的侄女。 “大家快挑吧，有空来芦山村玩儿呀！” 韦心柔对众人挥挥手，转头就看到苏小雪对自己竖起大拇指。 苏小雪道：“这笔钱，我补给你。” “跟我客气什么。”韦心柔懒得听青儿叽叽歪歪，指使她把一匹匹布搬上马车。 苏小雪道：“她们不花钱就拿到心仪的布料，一定会把这件事当做一笔谈资，和家里人，和邻居，和所有的亲朋好友吹嘘，到时候芦山村没有瘟病的真相，可以更加迅速地扩散开。” “那芦山村真的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韦心柔欢喜。 “多亏了有你。”苏小雪真心感谢道。 韦心柔摆摆手，“芦山村变得更好，也是我的心愿。” “搬好了。”青儿起气喘吁吁的打断她们说话。 韦心柔拉住苏小雪的手，“还有这样的地方吗，快带我去吧！” “走！”苏小雪拉紧她的手。 两人又去了几处人群聚集的地方，有说书的茶楼，胭脂水粉的铺子和吉阳县最大的杂货店。 光顾完了，她们心满意足，带着快塞满马车的东西回芦山村。 苏小雪给韦心柔介绍了村里做衣服的妇人，“村里不少人都找于婶做衣裳呢，你看这个针脚多细密，花样多好看，而且还会很合身呢。” 韦心柔看着苏小雪手里的成衣，“你介绍的，我绝对信任！” 苏小雪扬起唇角。 虽然之前两人多有冲突，但和韦心柔深入交往之后，发现她心底是善良的。 不知道她几时愿意放下心防，道出秘密呢？ 苏小雪有点忧伤。 “快来人啊，钱家的地着火了！” 外面响起叫喊声。 钱家？ 苏小雪到窗口一看，远处的农舍后面，冒出滚滚浓烟。 对前些天夜半烧村的事，仍心有余悸的乡亲们看到火光与浓烟，又慌了。 乡亲们惊恐地跑远，也有一些人去救火。 苏小雪赶紧跑过去。 钱家人坐在田边，直勾勾的盯着熊熊大火。 橙黄色的火焰照映在他们颓丧又绝望的脸上，眼底里死灰一片。 村长正在指挥乡亲们灭火，但是天色晚了，风起来，火势蔓延的很快。 好在乡亲们齐心协力，在天快黑时，大火终于扑灭了。 村长拉扯着钱大叔的胳膊，“你疯了吗？是要全村的田都烧着了，给你儿子陪葬，是不是？” 钱大叔看看村长，忽然放声大哭。 钱家其他人跟着哭起来。 哭声哀戚，充满了绝望。 苏小雪上前，柔声问道：“怎么回事？” 村长道：“大夫给他儿子瞧过病，喂了催吐的汤药，可惜迟了点，已经救不回来了。” 苏小雪倒吸一口冷气，“那钱大娘还有心思和人在外头嗑瓜子聊天，蓄意破坏其他人的田地？” 村长道：“这婆娘，肯定是认为她儿子是在偷懒耍横，没当一回事呢。又看其他人家的田地好端端的，就自己的得了霉病，心里不舒服，就想到处搞破坏了。” 旁边的乡亲们听了，直骂钱大娘不是人。 “想来是他们家想不开，便一把火把田给烧了吧？真可惜，再过段时间就能收割了，这忙活了半年，颗粒无收，以后他家要怎么办啊。”村长求助似的看着苏小雪。 “把田地重新翻好，一起种萝卜白菜也是出路。”苏小雪道。 村长忧愁的看着钱家人，“得看他们还愿不愿意了。” 苏小雪看向钱家人，钱大叔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儿，一个更年幼的儿子，以及长子长媳生下的一对年幼龙凤胎。 目前一家六口人，吃饭都是问题。 “那就先去药膳店的工地上帮忙吧。”苏小雪蹲下身，平视着钱大叔，“您还有年幼的孩子和孙子呢，为了一大家子，要打起精神，好好的活下去，让令郎在天之灵不必担心你们，是不是？” 钱大叔傻愣愣的注视着她，好半天忽然大吼一声。 苏小雪的耳膜都快震裂开了。 钱大叔捶打着地面，“都怪那臭婆娘，要害死我们啊！平时她在村里说三道四，挑拨离间的时候，我就该鼓起胆子，好好收拾他的，也不至于……” 钱家人抱头痛哭。 乡亲们看着他们，有些唏嘘。 好半天，钱家人的情绪终于暂时安定下来，村长指挥乡亲们，带他们回屋里，又各家拿来一点吃食。 钱大叔给乡亲们跪下来磕头道谢。 苏小雪道：“办完后事后，你们全家来杂货店做事，我包一日三餐，直到你们的田地又有收成。” “谢谢你，小雪。”钱大叔老泪纵横，“我代我家那个混账婆娘，向你道歉。” 苏小雪扶住钱大叔，“要对生活有些希望，好好的活下去啊？” 对生活有些希望？韦心柔站在人群了，若有所思。 她和顾景贤会有希望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演了 韦心柔想入非非，都没发觉苏小雪站在自己面前。 “心柔？” “嗯？”韦心柔定睛，“小雪？你……” “我刚和村长谈好。”苏小雪没说自己看韦心柔发呆起码有三分钟了。 韦心柔松口气，搪塞道：“我家里还缺点下人，他们也可以来我家做事的。” “等办完丧事再问问他们吧。”苏小雪道。 “也好。”韦心柔握住苏小雪的手，“我肚子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有的，保准都给你上！”苏小雪乐呵呵。 韦心柔欢喜，“真的吗？” 虽然身在富贵之家，但也不是事事如愿。 比如每次吃饭都不能吃饱，而且不能吃太多荤腥油腻，实在是太难受了。 她都有些理解老夫人为什么在寿辰之日，那么愤怒了。 青儿攥着拳头要劝，苏小雪率先答应，“当然是真的了！” “太好喽！”韦心柔抱住苏小雪，“我想一辈子都住在芦山村了！” “那你遇到心仪的男子，是外乡的，也不嫁过去的吗？”苏小雪笑问道。 韦心柔微微愣了一下，昂起下巴，“那让入赘！” “那不错。” 韦心柔抚了下心口，觑着苏小雪的脸色。 她真怕被苏小雪发觉，她对顾景贤还存有小心思。 真想找到一个平衡点，既然能和顾景贤喜结良缘，又能和苏小雪继续做朋友，彼此都不会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 韦心柔忧愁。 这个心愿好像太难，但正如苏小雪跟钱大叔说的那样，她应该再抱着点希望的。 所以，再试一次吧。 如果不成功，再决绝的撒手。 苏小雪回杂货店的路上，看到贾母和贾三。 贾三左手捧着右手，正哭唧唧呢。 “怎么了这是？”苏小雪打招呼。 贾母横眉冷眼，“苏小雪，你也太过分了吧，我们家老三吃点苦没事，但是你们居然骗我们签下那么不要脸的卖身契，就给那么一丁点工钱，还有没有良心了！” 苏小雪看到贾三的手心被工具磨得红肿起来，就是呼吸间的气息落在手心里，也疼得直打哆嗦，别想像以前那样耀武扬威的讲难听话了。 “您可以去打听打听，县城里干这活的，也就是拿这么多钱，甚至比我们药膳店更加辛苦。” 贾母语塞，“可是，我家老三……” 她看着快磨出血泡的手掌，眼泪落下来。 “而且那个姓方的婆娘也太凶狠了，我家老三做慢点就要抽鞭子，不停地言语恐吓，是要折磨死我们家孩子吗？” “苏小雪，你有钱了，变得更那些地主乡绅一样可恶了！你们就喜欢压榨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还一副为我们好的嘴脸！也不想想你以前为了一口吃的，都干了什么……” 苏小雪摊开自己的掌心。 且不说原主的手本就有些粗糙，她在穿越来之后，农活、做饭……什么事都要自己来，就算从古董店里拿回价格昂贵的护手霜，精心保养，也救不回来了。 “谁不苦呢？”她问道。 贾母直愣愣的看着。 苏小雪又道：“令郎这性格，不狠一点，他能乖乖听话吗？” 贾三又疼得呻吟起来。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苏小雪认真的说道：“要让令郎知晓，每一个铜板都是血汗换来的，他还舍得败光家产吗？” 贾母垂下头，不说话了。 “贾婶子，等令郎理解其中道理，做工也熟练起来，如果期满之后，他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干活的话，我会按照其他工匠的工钱，给他的。” 贾母问道：“真的？” “当然，给令郎一点时间吧。”苏小雪微笑。 贾母叹口气，扶着贾三离开。 贾三只能用凶狠的眼神瞪一眼苏小雪，连开口骂脏话的力气也没有。 苏小雪回头看去，母子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韦心柔道：“希望你的一片苦心，他们真的能理解。” “但愿如此了。”苏小雪笑傲。 韦心柔又道：“我有些膏药，敷手用的，能让你的手细腻嫩滑，保准人人都喜欢……” “我喜欢就够了。” 一直温暖的大手按在苏小雪的手掌上，然后紧紧地握住。 韦心柔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呆住。 顾景贤幽灵一般从夜色中出现，温柔入水的一双眼眸，专注的望着苏小雪，连一丁点眼角都吝啬于给她。 再看苏小雪，脸上荡开灿烂的笑容。 这是真心相爱的人们，才会有的表情吧。 明明在刺史府时，两个人还针锋相对，恨不得弄死对方呢。 “你们……”韦心柔震惊，他们是在演戏的吗？ 苏小雪缓过神，惊讶又紧张的给顾景贤使眼色。 让韦心柔知道他们的关系，没问题吗？ 没问题。顾景贤对她眨眨眼，然后牵着苏小雪的手往杂货店走去。 韦心柔忽然有些孤零零的，迷茫的看看两旁，只有青儿跟随在身边。 “我们也走。”她一片心酸，挽住青儿的胳膊。 “真没事？”苏小雪压低声音问道。 “反正我是熬不住了。”顾景贤神色轻松，“不想在她面前，与你扮演一对怨偶。” 苏小雪掩嘴笑了笑，“万一她把我们的关系……” “我叫人盯住她了。”顾景贤示意她放心，“不然，难以测出她对我们到底有几分真心。” 苏小雪明白了。 回到杂货店，若梅和若月已经做好晚饭了，看到苏小雪和顾景贤携手进来，默默的当做没看见。 “你们……”韦心柔心里烦躁。 顾景贤道：“我与小雪心意相通，此生唯有彼此。” 韦心柔心里苦涩的味道更重。 刚有点希望的幻影，没想到一下子就粉碎了。 苏小雪带着歉意开口，“对不起啊心柔，因为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公开。” “没事，我知道的。”韦心柔幽幽的长叹一口气。 不管是刺史府，还是吉阳县衙，对顾景贤都顾虑和猜疑重重，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会成为软肋，让他受制于人，可不得装成一对怨偶吧。 她惨笑着，嘀咕道：“你们演的可真好。” “那么烦请韦小姐莫要将此事告知他人。”顾景贤郑重的拜托道。 第二百三十章 开店的准备 顾景贤的语气有种奇怪的力道，仿佛如来佛祖降下无形的大掌，若是她出去胡言乱语，便能将她这个“妖孽”压成肉饼。 韦心柔看向苏小雪，“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与苏小雪的相处还很短，却很快乐。 比和那些名门闺秀们在一起，舒服多了。 她喜欢这个感觉，不忍心破坏。 “我和小雪还要做好朋友呢。”她真诚的说道。 顾景贤道：“可顾某记得，韦小姐在刺史府与小雪相处的并不愉快。” 韦心柔苦笑，“可是沉下心与小雪往来，却很快乐呢。” 她和苏小雪一起斗嘴烤肉，事后想来还挺有趣。 再到这次有目的的来到芦山村，忍着别扭感和苏小雪来往，渐渐地真心喜欢与她做朋友。 很奇怪的感觉，但她是真心的。 “那就好。”顾景贤依然冷漠。 韦心柔轻轻地吐口气，拉起苏小雪的手。 好在，她还有个朋友。 “吃饭吧。”苏小雪柔声道。 “好呀！”韦心柔开开心心的吃饭去。 苏小雪特意为她做了条红烧鱼。 吃过玩，韦心柔早早的休息去了。 苏小雪和顾景贤坐在屋后的木材堆上，望着皎洁的月亮。 “如此一来，韦心柔才会真心与你做朋友。”顾景贤道。 苏小雪淡淡笑道：“真是叫我们家景贤操碎了心。” “你做的核桃猪腰粥很好吃，”顾景贤将她揽入怀中，摩挲着肩头，“也很有效，我吃完之后，脑子不停地转啊转，做事麻利多了。” “真这么有效的吗？”苏小雪抬头，单手捧住他的脸。 “看我脸色都好很多了，是不是？”顾景贤笑起来。 “好像是的。”苏小雪低下头，在他胸口蹭蹭，“今天我和心柔在县城里走一圈，谣言有没有消散一些呀？” “你的办法一定有用。”顾景贤道。 “本来是打算药膳店尽快开张，邀请老夫人过来，谣言彻底消弭。多亏心柔出现，还很积极主动的帮助我们。” “怎么忽然间为她说这么多好话？”顾景贤眯起眼睛。 “人家说的是事实嘛。”苏小雪嘟嘟嘴。 顾景贤揉揉她的肩膀，“只要韦心柔不做对我们不利的事，我不会对她出手的。” “烟草的事怎么样了？”苏小雪知道自己问的有些急，但这种烟草危害那么大，就怕耽误一天，会造成无限大的危害。 顾景贤沉默了一下，垂眼看着苏小雪的发顶，“还在查，不过对方十分小心，不能急躁了。” “也是。”苏小雪琢磨了下，“要不要我帮忙？我可以假装要做这门生意，然后……” “不用，太危险了。”顾景贤抓紧她的肩膀，打断她的话。 苏小雪抬起头，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我也是怕你太危险，想分担一点。” “你啊，也太小看自己的相公了吧？”顾景贤刮一下她的鼻子。 苏小雪低低的笑起来，“自大狂。” “自大狂，这是什么？” “没什么啦！”苏小雪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坐直了之后，板着脸盯着他，“我们夫妻是一体的，如果有什么，是可以互相分担帮忙，知道吗？” 好不容易有了家，她格外珍惜，想要好好守护。 “我知道啦，娘子。”顾景贤正正经经的作揖。 苏小雪又靠回他的怀中。 夜色渐渐深沉，他们都知道对方忙碌一天，很累了，不约而同的开口—— “早点回去休息吧。” “早点睡，明天做好吃的给你。” 话音缓缓落下，两人相视而笑。 “我今晚就住在村子里，明早来找你。”顾景贤的手温柔的划过她的脸颊。 “嗯！” 两人各回各的住处。 第二天，苏小雪煮了人参山药糯米粥，有缓解疲劳的功效，给顾景贤多装一些，方便晚上当夜宵。 顾景贤笑容满面的喝完粥，趁旁人不注意，在她脸上亲一口后，才走开。 苏小雪吃过早饭，和韦心柔整理好雀花藤田和杂货店后，来到屋后的空地上。 木虎他们已经开工了，贾三哭丧着一张脸，吃力地举起锄头，挖土。 每一下都要用尽他的力气一样，几下后之后累得要坐下来歇息。 “不准休息。”方婆子出现，虎视眈眈。 贾三吓得一个激灵，立马挑起来继续干活。 苏小雪伸个懒腰，去土窖那边看工匠烧砖和瓦片。 她把这件事也交给村里人来做，一来就近方便运输，二来质量有保证。 不过要烧制瓷器还差点了火候和工艺，所以苏小雪打听过之后，决定去隔壁县的一家瓷器行，据说供客人定制，能满足各种巧心思的需求，关键是物美价廉！ 去隔壁县，一来一回不过大半天。 韦心柔要跟着去，两人带上干粮就出发了。 到了店铺，苏小雪直接拿出她得空画的图纸。 老板看过之后，夸她心思真巧。 有花瓣、叶子形状的碗碟，有各种或清新淡雅，或浓烈鲜艳的花色，能看出是用了心思的。 韦心柔惊讶的问道：“小雪，这些都是你想的吗？” 苏小雪见识过各种古董碗碟，曾惊叹古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再加上她自己的构思，画出这些图样，对她来说是信手拈来。 她笑道：“看别人家的碗碟，加上自己的想法，构思出来的，不同的菜品，装在不同的碗碟里，让色香味中的色更加出众，吸引人。” 毕竟色是首先令人看到的，需要在第一步就足够吸引人。 她又道：“麻烦老板先烧制一批样品出来，若是没问题，我们正式确定数量。” 老板点头，“应该的。” 苏小雪摸出早就写好的合同，“您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纠正的地方，若是没有，咱们就签字盖印，一式两份，我们一人一份，如此一来也可避免将来有矛盾误会的时候说不清楚。” “小丫头不仅心思巧，还真缜密呢。”老板夸赞。 “做生意嘛，能少点麻烦是一点。”苏小雪捧起茶杯，“老板慢慢看。” 老板爽快的看完合同后签字，约定好五天后来看样品。 再回到芦山村，经过楚家宅子的时候，听见一串串笑声从院门里飘出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苏小雪从车窗探头。 第二百三十一章 心柔的坦白 韦心柔叫车夫停下，方便苏小雪张望。 几个在宅子里照顾伤患的妇人坐在门口，一边清理着刚刚送到的野菜，一边说说笑笑。 “婶子们，什么事这么高兴呀？”苏小雪高声问道。 几个妇人叽叽喳喳的说起来。 “李家娘子原来不是在县城富户家里做事吗，不凑巧婆婆病了，她回来侍候的时候出现瘟病，就困在村里了。等解封后再回去，人家却把她辞了。她只好留在村里打理农田，寻思着过段时间再去谋一份差事的。” “没想到，今天午后，那户人家派人来找李家娘子，请她回去继续做事，工钱还比以前给的多一点呢！说是其他人没她那么勤快仔细，还是喜欢用她！” “还有今天我去县城亲戚家帮忙带带刚出生的小毛娃，昨天邻居还躲着我走呢，今天居然都热情的和我打招呼，也不躲着我了。” “看来，大家终于知道瘟病是谣言，知道咱们芦山村一点事儿也没有！” “是啊是啊，这下子终于放心了，不用担心跟耗子似的，走在路上要被人喊打了。” 她们脸上喜气洋洋，透着轻快，整理野草的动作也比往常迅速了不少。 苏小雪拉过来韦心柔，让大家都看到她，“多亏了咱们心柔帮忙，让大家都知道了芦山村没事呢！” “诶？”妇人们好奇的围聚过来。 苏小雪便将昨日的事告诉她们。 “多谢韦小姐，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 “是啊是啊，改天来我家吃饭，我要做一顿丰盛的给您吃！” 韦心柔听着夸赞声，绯色悄然爬上脸颊，“大家过奖了，我就是说了几句话，也没能帮上什么大忙。” “韦小姐真是可爱呢，我喜欢极了。” “我也喜欢，要是我家儿子有出息，定要求娶这样聪慧善良的好姑娘！” 在一片喜气的氛围中，一行人抬着棺材路过。 众人急忙收声，安静的看着他们路过，直到走远了才轻声开口。 “那是村长凑钱，给钱家买的棺材吧？” “是的，唉，你说钱家大儿子也真是惨，平时虽然懒惰了点儿，可那当爹当娘的居然如此不上心，竟然就这么害死亲儿子了。” “就是啊，真是太荒唐了！听说，那当娘的居然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我看她是没脸回来了！” 妇人们摇摇头，又说回前面的话题。 韦心柔带着满满的夸奖，回到杂货店。 多出来的一个陌生面孔，令她好奇的多看几眼。 “那是谁啊？” 方婆子接话，“那是我的侄女，叫方慧，爹娘去世之后，未婚夫家退婚，她便来投靠我了，以后留在杂货店一起生活。你隔壁的那间茅草屋，是她暂时住着，不会打扰你吧？” 苏小雪看向易容后的蔡三娘，微微对她点下头。 一听是方婆子的亲戚，韦心柔连连摆手，“是我打扰你们才对。” 方婆子笑了笑。 韦心柔大大方方的和蔡三娘打招呼。 不过蔡三娘反应很平淡，“嗯啊”两声就结束了。 看人家是这样文静的性子，韦心柔没继续缠着人家，而是拉着苏小雪到雀花藤田边说话。 “小雪，明明是你想到的办法，我也就随便出了点力，怎么能让大家只夸奖我一个呢？我实在担不起啊……” 青儿嘟囔道：“小姐，要不是您，芦山村的谣言哪能平息的那么快啊？” 韦心柔不满的瞪她一眼，拉起苏小雪的手，“你才是芦山村最大的救命恩人。” “嗨呀，大家都是为了芦山村好，还分什么谁最大最小呢？”苏小雪不在意的挥挥手。 她越是这样，韦心柔心里越是满怀感慨，决定要真心对待这个朋友。 她支开青儿，“小雪，今晚过顾公子还来吗？我有事想告诉你们！” 苏小雪心头一喜，“不太清楚，毕竟事情太多太忙了，我可以找人通知他一声。” 韦心柔点点头。 苏小雪试探道：“你要告诉我们什么？” “关于……劫匪的事。”韦心柔认真的注视着苏小雪，眼中透出急迫。 这件事确实让顾景贤在意，只有通过劫匪的考验，才能赢得刺史的信任，知道安州这里的秘密。 但是，他没有出现，而是叫人传话——有什么事，直接告诉苏小雪便可。 韦心柔知道他们彼此的信任感，心死的感觉在进一步加深。 她恍惚了一会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告诉苏小雪。 “最初我接触顾公子，是堂伯父叮嘱我的，是想拉拢和试探顾公子……” 这个说法，让韦心柔舒服一些。 “于是让我知晓了一些秘密……我在家里一直规规矩矩，他们都不当我一回事，所以有时候我便能在无人觉察的情况下，探知一些消息。” 苏小雪安安静静的听着。 “劫匪是堂伯父安排的人假扮的，他们会在行动中透露出一些讯息给顾公子。不管顾公子之后是何动作，只要劫匪被人抓住，或神秘消失，又或者死了，甚至贡品安然通过安州地界，送往京城，堂伯父都会立刻杀了顾公子。” 苏小雪神色严肃，“也就是说，就算看起来与顾景贤毫无干系，只要劫匪没有好端端的活着，贡品没有落入韦刺史手里，韦刺史就会除掉顾景贤？” “是的。”韦心柔肯定的点头，“堂伯父疑心很重，一点不对劲都会让他不信任任何人。” 苏小雪倒吸一口冷气。 他想到一些谍战剧里，卧底的主角想尽一切办法，让某个坏蛋的死看起来与自己没有一点点关系，从而瞒过其他人，得以继续安稳的卧底下去。 可是这一回……韦刺史也太恐怖了吧？！ 苏小雪抚着胸口，难道要任由价值不菲的贡品落入韦刺史的手里，来壮大背后某股邪恶势力吧？ 她身上有点冷森森的。 “那刺史手里有贡品的清单吗？” 韦心柔答道：“他安插的眼线，会把清单给他的。” 偷梁换柱也不行了……苏小雪吐气，“要通过刺史的考验好像有点难呢。” 第二百三十二章 找个替死鬼 韦心柔点头，“是啊……所以顾公子一定要好好打算，圆满通过堂伯父的考验……” 圆满通过？ 她是希望顾景贤成为韦刺史的忠心走狗？ 还是单纯的希望顾景贤好好的活下去？ 苏小雪按下这烦人的猜想，苏小雪满脸感激，拉住韦心柔的手，“谢谢你啊心柔，要不是你提醒，我真怕顾景贤稍有差池……”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会透露半分顾景贤到底是什么立场。 韦心柔淡淡的笑道：“我不希望好朋友伤心嘛。” 苏小雪抱抱她，愁云笼罩着她的眼眸。 夜半，万籁俱寂之时，在杂货店里的厢房里。 婉婉已经熟睡，方婆子站在窗边的帘子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苏小雪压低声音，把韦心柔的话都告诉他。 顾景贤不太意外，“……本来县令是这个替死鬼的。” 他本来谋划好了，将劫匪的死与没劫下贡品的责任推卸到县令头上。 没想到的是，县令先生出歹心，自寻死路了。 苏小雪担心，“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县令还没死，就让他继续做这个替死鬼。”顾景贤微微一笑。 “诶？” 顾景贤抚摸着苏小雪的脸颊，“只要他没死，就还有用。” 苏小雪看他已有打算，叮嘱道：“那你可要小心呀。” “当然了，我要看着我家小雪的店铺开张，并且生意兴隆呢……”顾景贤望向房顶，好似能透过瓦片，看到无边无垠的夜空，然后看到他们美满幸福的未来。 “然后，紧抱着我家小雪的大腿，吃香喝辣。” “你啊就知道吃！”苏小雪在他腰上捏一把，“诶，都投喂这么多好吃的了，居然没长胖一点点？” 顾景贤骄傲道：“因为你相公厉害。” 苏小雪掩嘴，“吃吃吃”的笑。 “贡品和那伙劫匪预计会在二十天后出现在芦山村附近，届时，我会提前叫人带你们离开芦山村，暂时躲避到安全地方，若是无碍的话，再回来。” “嗯，我会借口要出去进货或者来个……团建？”苏小雪摸摸下巴，借口还是挺多的。 “团建，是什么？”顾景贤都记不清从她嘴巴里听到多少新奇的词语了。 苏小雪笑道：“就是集体活动，让我们更加团结有爱呢！” “哦——”顾景贤了然。 “不过，我们都走了的话，还是会引起刺史怀疑吧？”苏小雪不放心。 顾景贤道：“我会安排人易容成你们的模样。” “哦哦。那你要是看不对，就立马跑路啊？就算不能在这里开店了，我们也能去其它地方开。” “虽然你很想得开，但是我不会让这次计划失败的。” 苏小雪笑着注视顾景贤，他那股气定神闲的劲儿，真令人安心。 她靠在顾景贤的肩膀上，“让我们一起踏过那些苦难。” 顾景贤深吸一口她发丝上的清香，再看那灿若桃花的面庞，忍不住吻下去。 顾及房里还有方婆子和婉婉，顾景贤没敢太嚣张，尝到那一丝桃花般的挺甜后，便抬起头，笑吟吟的凝望着心爱的妻子。 “快去睡觉吧。”苏小雪揉搓几下他的脸颊。 “遵命！”顾景贤依依不舍的离去。 隔天，是钱家大儿子的葬礼，村里的大伙儿有空的都去送行了，好一顿安慰钱家众人，送了不少粮食和布料之类的日常用品，希望他们能度过眼下的难关。 钱大娘连个影子都没出现，人人都道她是个无情无义的狠心人。 葬礼过后，钱大叔一家对乡亲们千恩万谢完了，回到家里。 苏小雪带着两袋种子和村长跟着来到钱家。 好心的乡亲帮他们收拾过了，屋子内外干净整洁，阳光从敞开的窗户照耀进来，让屋内亮堂不少，也能令人心情阳光一些。 “这些是萝卜与白菜种子，发芽后很快就能收获了。”苏小雪把袋子放在门口，然后张望不远处的农田。 农田里是燃烧过后痕迹，一地狼藉，还没翻新过。 钱家人应该也没心情翻翻土。 村长劝他们生活还要继续，明天就得打起精神，重新开始种地，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他。 说到这里，村长挺佩服的望向苏小雪。 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怎么想到的。 以前乡邻间也就帮帮小忙，还是头一次这样大规模团结起来做事，然后发现能够事半功倍。 而且村里的氛围也好了很多。 “我知道了，村长，我们想再静一静。”钱大叔恹恹的说道。 钱大叔的大儿子是家里的劳动主力，就算有村子里人的帮忙，对他们一家来说仍是天大的打击，仿佛顶梁柱坍塌了，他们也要被活埋了。 这种帮助，能长久到年幼的孩子长大的那一天吗？ 钱大叔不知道，也不想猜想。 村长无奈的和苏小雪对视一眼。 两人走出钱家后，苏小雪对村长道：“这么大的打击，让他们缓一缓吧，平日里咱们盯一点，防止发生意外。” “也只能这样了。”村长叹气，“但愿那钱婆娘不要在外面惹是生非了。” 苏小雪告别村长后，忙自己的事情去。 自从韦刺史的侄女就在芦山村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安州各处后，外乡人敢进村里来看看，去杂货店买买东西，或者走下来喝杯凉爽的花草水或绿豆汤。 有蔡三娘的帮忙后，糕点的供应也不用愁。 杂货店的生意红红火火，药膳店的建设也按期进行中。 约定的时间一到，苏小雪去看碗碟的样品。 样品虽然有些小瑕疵，但是都在能调整的范围内，苏小雪欢喜不已。 “这些都是什么？”一个同样来瓷器店进货的客人好奇的凑过来看，捧起一个樱花形状的白瓷汤盘，边缘是一圈浅粉色，格外的温柔可爱。 “这个卖吗？”他还挺喜欢的。 老板笑着摆摆手，“这是这位客人专门定制的，我们不卖。客人若是有喜欢的花样，也可以给我们图样，我们给您做的。” 客人十分惋惜的看着樱花汤盘，视线一转，落向桌子上其它碗碟，眼中冒出惊艳之色。 苏小雪往侧面挪了一步，挡住客人的视线。 虽然小鸡肚肠了点，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怕自己的小创意被别人抄了去。 客人一看她这举动，撇撇嘴，扭头去看自己的货。 “那位是谁呀？”苏小雪低声问老板。 老板答道：“是安州城迎客楼的二当家，韦刺史夫人娘家的远房亲戚。”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客气的买家 今天韦心柔没来，说是要和蔡三娘学习制作糕点。 所以，没有认亲场面，苏小雪也没放在心上，与老板沟通好需要修改的地方后，又格外叮嘱老板不能把成品拿给外人展示。 “这条不是写在契约里的吗？”老板笑呵呵的说道：“苏姑娘放心，我不会毁约的。” 苏小雪微笑着点点头，和老板告辞。 “那位姑娘，站住。” 她刚要爬上马车，听见身后响起不太客气的叫声。 苏小雪知道这是在喊自己，但是没有搭理，继续爬上马车。 “喊你呢，耳朵聋了吗？” 一只手抓住苏小雪的胳膊，一股蛮力要将她从车辕上拉扯下来。 苏小雪抓起马鞭，就往身后抽，“干什么，打劫啊！” 那人吓得连忙松手躲开，喝骂道：“你这个小姑娘，这么凶干什么，要杀人啊！” 苏小雪转过身，冷眼望过去。 对方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穿着打扮和气质，比较像大户人家里的管事。 “给你点脸面，你不感恩戴德，凶的要死，难怪在外头抛头露面，没个男人撑腰呢！”他继续骂骂咧咧。 苏小雪站在车辕上，冷声吩咐车夫，“这儿有个狗汪汪叫，吵死了，我们快走吧。” 看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男人气呼呼的叉起腰，挡在马车前，“我话还没跟你说完呢，走什么走？” 他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摔在苏小雪面前。 “这是我们二当家看得起你，格外给了你不少钱，只要你把你定的那批货，转让给我们就行。” 苏小雪看都没看银票，一脚踢下马车，不耐烦的回绝：“不卖。” “你怎么这么不识相？”男人惊呼，“这些钱够你定两批碗碟的了！” “我说不卖就不卖，我又不差钱。”苏小雪跟驱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滚一边儿去，不然不是马蹄踩到你，而是你硌到马脚了。” 男人吹胡子瞪眼，“这世上竟有你如此不识好歹的女人，花这么多钱买你的货，是我们二当家瞧得起你！” “谢谢，不用。”苏小雪翻白眼，扭头钻进车厢里。 前路被人挡着，车夫一点儿也不慌，调转马头，从其它路离开。 “他娘的臭丫头！”男人冲着马车叫骂，“走这么急，小心马车失控，摔死你！” 回应他的只有“骨碌碌”的车轮声。 男人一边骂着各种污言秽语，一边从地上拾起银票，拍去上面的灰尘，战战兢兢的回到另一辆马车前，缩着脖子开口道：“那个死丫头傲慢的很，不识抬举，不肯把货物卖给您……” 车厢里传出一声轻哼，“你再去问问老板，愿不愿意给我们再看看，然后你记下样式，回去画下来，找另外的工匠烧制。” “是。”男人赶紧回到瓷器店。 这一次，他仍是铩羽而归。 车厢里飞出一只苹果，砸在男人的脑门上。 他哀呼一声，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二当家，是小的无能，请您饶命！” “去打听清楚那小姑娘是什么人，我非要弄到那批瓷器不可！”二当家冷冷的吩咐道。 只一眼，就叫他有种惊艳感，恨不得将那些瓷器占为己有，一定能哄得来店里的达官贵人们高兴。 赚多了钱，他也能在刺史夫人面前有脸了。 男人急忙答应下来，怨恨的瞪向苏小雪离去的方向。 让他知道这死丫头是谁，一定要千百倍的报复回来！ 苏小雪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合同上注明了高额的赔偿金，瓷器店老板不敢泄露她的图纸和样品。 她顺路采购一些货品后，回到芦山村。 “小雪，你回来啦，快去钱家看看，闹得不可开交你！”苏小雪刚进村，就被人拦下了。 苏小雪问道：“钱家怎么了？” “好像是讨债的。” “讨债？”苏小雪心想八成是钱大娘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 她叫车夫送货回杂货店，自己小跑到钱家。 钱家的地仍然没有翻整，而原本干干净净的农舍被打砸的不成样子。 年幼的孩子们被吓得在屋前空地上“哇哇”大哭，钱大叔蹲在旁边，抱着头，唉声叹气，他的大儿媳妇挎着一个包袱，正准备离开。 几个年轻强壮的男人把屋里的东西扔出来，砸了一地，差点连屋顶都要给掀了。 他们一边打砸，一边骂骂咧咧。 “一群穷鬼，居然连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就这么点米面蔬菜还有肉，都不够我们塞牙缝的，也想拿来抵债？可笑！” “发生什么事了？”苏小雪拦下钱家大儿媳妇。 大儿媳妇满是怨恨的斜瞪钱家人和那伙打砸的青年，“我相公死了，我和钱家没关系了，别来烦我了！这日子，我不想过了！” “你连孩子都不要了吗？”旁边一个妇人问道。 “我连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还要什么孩子！”大儿媳妇粗暴的推开挡路的人。 苏小雪没让，“你先说清楚怎么了。” 大儿媳妇看看她，跺着脚骂道：“我那个婆婆真该遭雷劈，怎么有她这么不要脸面的人！在村里过不下去，逃出去就收收心，老实过日子去啊！谁知道，她居然跑去赌钱！欠下一屁股的债玩消失！人家赌坊的人就找上这里来了！” 苏小雪问道：“欠了多少钱？” 大儿媳妇狠狠的打了个抖，“一千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字，周围一片哗然。 村子里的人家就算辛辛苦苦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有一千两银子。 而钱家的这点儿地，就算卖了，仍然还不起。 大儿媳妇哭得更凶，“放我走吧，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我还年轻呢，我不能毁在这里啊……” 苏小雪和乡亲们互相看看，和村长说道：“试着与赌坊的人协商一下呢？” 村长摇头，“他们根本不听劝的，一定要收足一千两。” 苏小雪也爱莫能助，地里的雀花藤还不能收，老夫人送的银钱用来采买货物、建筑材料等，哪能拿的出一千两。 就算卖了那些名贵药材，也凑不齐一千两。 况且，她凭什么要帮钱大娘还钱？ 第二百三十四章 巨额欠债 苏小雪道：“村长，我去和他们谈谈。” 她不想帮钱大娘还钱，但也不忍看钱大叔一家被这么折磨。 村长担心，“小雪，你小心啊？” “我会的，您也快去召集一些青壮，不能让这些人继续胡来了。” “可是……”村长有些怕那些凶神恶煞的年轻人。 苏小雪摇摇头，“这种人啊，最是外强中干了。他们可不敢伤人性命，不然蹲大牢就不值得了。” 村长想想，觉得有道理，便去召集人手。 苏小雪走过去时，那伙人从屋里出来。 “死老头，要是不还钱，老子就把你们剁成了肉酱喂狗！” “喂了狗，谁来还你们的钱？去找那个不知道踪影的钱大娘吗？”苏小雪高声问道。 为首的年轻人狠狠的瞪过来，“小丫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苏小雪迤迤然的来到他们面前，昂首挺胸，毫无畏惧，“这里是芦山村的地界，你们怎敢在这里撒野？” “我就敢了！”年轻人瞪大眼睛，流里流气的。 忽地，他笑了。 “仔细看，小娘们长得可真漂亮呢，怎么样？卖身给我们，替钱家还钱也行啊？” 苏小雪看眼钱家人，忍下这口怒火，“钱大娘一个普通妇人，你们赌坊怎么敢借一千两银子给她赌钱？” “借据在这里，你看清楚了！”年轻人拿出一份按了手掌印的借据，在苏小雪面前抖得“哗啦”响，“看她一副财大气粗的架势，谁知道她居然还不起？！” 苏小雪仔细看过，如果手掌印是真的，这家赌坊还真的借给一个中年婆娘一千两巨款。 太离谱了。 穿着普通的话，表明家产没有多少，人到中年也卖不到妓馆去，难道卖去有钱人家做奴仆？哪也远远不值得一千两银子啊！ 这家赌坊摆明有鬼。 “怎么能证明这手印是钱大娘的？”苏小雪问道。 “把人抓来按个手印，一模一样的啊。”年轻人嗤笑，笑苏小雪是个大傻子。 苏小雪微微一笑，“钱大娘人呢？” “人……”年轻人呆住，看向身后的人。 一伙小流氓呆若木鸡。 苏小雪抱着手臂，腰板挺得更直，“你先找到钱大娘，证明这份借据确实是她签的再来讨债吧！” 年轻人气得像只河豚鱼，手指着苏小雪的脸，指尖都快戳进她的眼睛里，“死丫头，你居然敢这么耍弄本大爷，我看得把你扔进窑子里，让男人玩到死才知道惹到我是什么下场！” “我没耍弄你啊，我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苏小雪指着钱家人，“不然的话，钱家凭什么得无缘无故的给你们一千两啊？小心我们去衙门，告你敲诈！” “去啊，我有什么好怕的……”年轻人得意起来，刚想说自家在县衙有人，他们去告状就是自讨苦吃。 结果，他忽然想起县令被问罪下狱了，现在代理县令之职的是顾景贤。 不过，都是一脉相承的狗官，花点钱就能摆平…… “呵呵。”年轻人又狞笑起来。 苏小雪也笑起来。 年轻人傻眼了，“你笑什么东西？” 苏小雪道：“你是不是忘了顾景贤是芦山村人？知道顾景贤有多爱护出你们吗？前县令差点害死整个村子的人，被他拉下马来，你觉得他会容忍你们欺负诈骗村民？” 年轻人呆住。 “所以啊，你们赶紧去找钱大娘要钱去，少来咱们这里捣乱。”苏小雪微笑。 年轻人咬牙切齿，“臭婆娘，走着瞧！” 他还不信顾景贤会为了几个臭村民，跟他们翻脸呢！ 狗官会不爱钱？ 放屁！ 他招呼上手下人，“咱们啊明天再来芦山村走走！还有你，出门小心。” 一伙小流氓准备离开。 “慢着。”苏小雪叫道。 “又干什么？！”年轻人厌烦的叫道。 苏小雪指着钱家屋里，“你们无缘无故的闹事，是不是应该把打砸的东西归整好了，若有损坏就赔钱呢？” “你！”年轻人暴跳如雷，伸出魔爪就要抓住苏小雪将她撕的粉碎。 这时，一群年轻力壮的男性村民一涌而上，抓住年轻人的胳膊。 “快点赔钱啦，不然我们要去衙门告你在芦山村为非作歹，看看出身芦山村的代县令会不会打烂你们屁股，还要你们赔钱呢！”苏小雪笑眯眯的伸出手。 “快赔钱！” “不然不许走！” 男村民们气汹汹的吼叫着。 年轻人一看对方人数多于自己，而且有的人手里操着家伙事，那一锄头要是砸下来，可不得脑袋开花？ 他顿时萎了，随便从怀里摸出一些铜板，丢在钱家人面前，“我们走！” 小流氓们落荒而逃。 “快滚！”乡亲们挥舞着胳膊。 “好了。”苏小雪挥手示意大儿媳妇回来。 “他们还会回来的。”大儿媳妇抹着眼泪。 苏小雪揪住钱大叔的衣领，强行拖起来，“你，赶紧写份休书，和钱大娘断绝关系。” 钱大叔都没想明白休书是做什么用的，先哆哆嗦嗦的答应。 村长忧心道：“可是孩子们是钱大娘的子孙，这份关系是脱离不了。赌坊的人不找钱大叔，也会找这些孩子们的。” 苏小雪也很清楚，一旦这伙人抓住钱大娘，证明借据确实是她签下的，仍会到这里来闹事。 “连夜走吧。”村长叹气。 “你们可真狡猾。” 两个小流氓折返回来，恼怒的瞪着他们。 “居然想跑？” “老子就住在这里了，你们跑到天涯海角，我们就跟到天涯海角去！还一路敲锣打鼓的到处宣传你们欠钱不还。” “嘿嘿，到时候出了吉阳的地界，我看还有谁护着你们。” “谁敢护着他们这群不要脸的老赖，咱们就问问看是不是要帮他们还钱。” 钱家人被吓得抱头。 其他乡亲们怕被这伙地痞流氓纠缠骚扰，也都退缩了。 村长给苏小雪使眼色，示意她等顾景贤来了再说。 苏小雪叹口气，和几个热心肠的乡亲们简单的收拾好屋子，把钱家人都送进屋里，让钱大叔先把休书写好，又有村长做见证人。 到时候先拿休书试试看，能不能撇清干系。 从屋里出来，苏小雪给他们关好门窗。 两个小流氓一点儿也不着急，蹲在屋门口，从怀里摸出大鸡腿，津津有味的啃起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连夜跑了 乡亲们都散开了，小声议论起这件事，连连摇头。 钱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摊上钱大娘这么个败家婆娘。 这伙人不拿钱不罢休的架势，只怕顾景贤都难处理。 村长道：“还是等顾县令回来了，再说吧。就是所有乡亲们凑钱，也凑不出来一千两啊！而且，钱家这般模样，将来怎么还钱？还不起钱，乡亲们又该怎么办？” 这个难题，谁也解不开。 除非钱家忽然发大财。 可是凭钱家这般模样，除非忽然家有个大富豪来说钱大叔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才行。 苏小雪回杂货店的路上，韦心柔从人群里钻出来。 “我想想办法吧，让家里人和赌坊打声招呼，他们应该会给个面子，不来骚扰钱家人吧？” 村长拍手，“韦小姐这个办法好。” “麻烦你了，心柔。”苏小雪感谢道。 韦心柔摇摇头，“那伙人太离谱了，但我刚才碍于身份，不好直接出面，你们被怪我啊？” “怎么会呢？”苏小雪握住韦心柔的手，“你是韦家的小姐，和赌坊的流氓恶霸牵连上，对你名声不好。” 韦心柔笑道：“小雪你真好，我等下就派车夫先回去。” 事不宜迟，韦心柔拉着苏小雪，快步回到杂货店，吩咐车夫回刺史府一趟。 车夫立刻启程回州城。 顾景贤得知消息后，因为忙得脱不开身，所以派人来和钱家门口的两个小流氓商谈。 无论如何威逼利诱，小流氓死活不走。 衙役便说他们私自入侵别人家里，是要被带去衙门的。 谁知道小流氓走到小路边，既不是钱家的地方，又能看到钱家的动静。 衙役们拿他们没办法了，只能警告小流氓若是敢骚扰百姓，一定将他们拖回衙门打板子。 小流氓点点头，十分老实的蹲在路边。 直到半夜，方婆子看过一眼回来，“一个在睡觉，一个在用火烤山芋吃。” “难不成还搞轮班？始终保持一个清醒的，防止钱家人逃跑？”韦心柔问道。 方婆子点头，“看来是的。” 众人无语。 方婆子道：“村长派人盯着点了，只能但愿他们不会闹事。” 韦心柔掰着手指，“车夫一去一回，打好招呼起码要三天，希望他们能撑得住。” 希望是美好的，但是天一亮的时候，钱家又闹腾开了。 钱家留下地契，一家人不见踪影，从屋里的情况，和门口潮湿泥地上的鞋印来看，像是连夜急匆匆离开的。 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地契拿去，别再来找我们”。 看来钱家人想拿一张地契，换来永久的安宁。 可是地契最多值一百两，两个小流氓拿了地契，骂骂咧咧的走了。 “真的逃了？”韦心柔有些不相信。 苏小雪观察过，没有新增的打斗痕迹，钱家人是自愿离开的。 “可是方婆婆不是说两个人轮班盯着的吗？”韦心柔不解的挠着头发。 苏小雪道：“或许实在太困，放低了戒备，都睡着了，钱家人趁这个空隙，赶紧跑了吧。” 韦心柔叹口气，“如果真的能逃得了，也是好事。” 确实如此，这笔巨额欠债对于这个悲惨的家庭来说太过沉重，如果能顺利逃到外乡去，重新定居生活的话，真的是好事。 “再叫顾景贤查探消息吧。”苏小雪道。 韦心柔点点头，“希望他们逃得远远的，忘记苦难，开始新生活……”她苦恼的抓抓头发，“早知道如此，我昨晚应该偷偷留点钱给他们的。” 她望向出村的方向，幽长的叹口气。 到了下午，钱家的房子就搬来一户新人家。 是一家兄弟俩个，带着个老娘。 据说是赌坊把地契卖给他们了。 “这么快就卖出去了？” “赌坊有门路吧？” “也不知道这家人好不好相处哦。” 乡亲们聚集在钱家不远处，议论纷纷。 有人过去打招呼，回来后说，“兄弟俩，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好像是聋哑人，他们老娘痴痴呆呆的，只会坐在椅子上念念叨叨，也听不清楚说什么。” “没打听出从哪里来，为什么会买下这间房子？” “没有，唯一能说人话的，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我都怀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看来这家人不太喜欢和人往来啊？” “来日方长，再看看能不能相处呗，说不定是人家害羞呢？” 乡亲们嘻嘻哈哈的散去。 傍晚，苏小雪送馒头去楚家宅子回来的路上，看到新搬来的这家人披着晚霞，正在田地里劳作。 这么勤快？ 苏小雪笑着回家去。 接下来的日子依然充实，雀花藤长势依旧喜人，杂货店的生意兴隆，药膳店的工期正常，苏小雪开始挑选布料和一些摆设的小物件，不仅是要放在药膳店里装饰用，也是想认认真真的布置好他们一家三口的温馨小窝。 除此之外，她学习药材知识，跟着蔡三娘，掌握更多烹饪技巧，以求做出最好吃的药膳。 韦心柔一直住在芦山村，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小雪也没意见，她留在这里是为了顾景贤最重要的那场考验吧。 有她在，作证顾景贤没问题的话，韦刺史是不是更放心一点？ 转眼一天天安宁的日子过去，直到一个爆炸消息传入芦山村。 前县令越狱了。 好像是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人，筹谋了好些天，抱着赴死的决心，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闯入地牢一路拼死厮杀，将前县令带出去，逃之夭夭。 刺史府得到消息，立刻发布通缉令，只要提供县令线索的人，一旦查实必能得到一笔重赏。 据说，韦刺史还悄悄派出无数杀手，另外知会江湖人士，要把安州翻个底朝天，揪出前县令。 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猜测前县令到底躲藏在哪里。 “前县令在这里好些年，对吉阳了如指掌，连哪里有个老鼠洞都知道，这会儿指不定躲在哪个堆满宝藏的老鼠洞里，吃香喝辣，只等风头过去在逃去天涯海角吧。” “他会不会想办法报复顾县令啊？会不会跑回芦山村，报复我们？” 第二百三十六章 越狱 “哼，我们人多势众，敢回芦山村，定叫他横着出去，咱们还能拿到三千两的赏银呢！” 乡亲们嘻嘻哈哈，已经在畅想村里各家怎么瓜分三千两赏银。 “诶，你们看，那家人已经看是播种了呢。” “是哦，可真是勤快呢。” “也好，钱家那样整天哭哭啼啼，惹得地痞流氓来闹，我们要天天操心还不累死了？这家人多好啊，这么快自力更生了。” “就是！祝愿钱家人在外乡一切都好吧。” 苏小雪坐在运送布料的牛车上，听着乡亲们的议论声，看眼正忙碌着的兄弟俩。 那对兄弟正将小苗栽进地里，听见田边的说话声，抬头看来。 其中一个忽然脚步一转，挡住乡亲们的视线。 大伙儿低声笑。 “是在地里种黄金吗，舍不得让人看。” “嗐，说不定是正好转到这边来，没有故意挡着呢？” 乡亲们看到苏小雪，放下那对兄弟，热情的和她招呼。 苏小雪也热情的回应，等大家各奔东西后，望向绿葱葱一片的农田。 在县令越狱的第二天夜里，顾景贤就来告诉她，靠着回到吉阳以来，对县衙的细致观察，他的人手顺利闯过大牢的重重难关，将前县令劫走。 目前，前县令被他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只等押送贡品的队伍进入吉阳地界，他就可以动手了。 苏小雪没问前县令藏身的具体地点，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把顾景贤浑身上下检查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后，端上各种美味食物，给他好好的补一补。 “不知韦刺史听闻，会作何感想。” “他抓不到我参与此事的证据，只看劫匪一事的结果了。” 将来的道路如何，即将盖棺定论…… 苏小雪依旧望着郁郁葱葱的南山，悠闲的赶着牛车，来到于婶家。 她找好图纸，将药膳店以及蔡三娘、若梅她们房间所需的帘子、桌布等活计拜托给于婶。 于婶乐得合不拢嘴，虽然有的忙碌了，但是能赚到不少钱。 至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小窝，苏小雪打算自己缝制。 古董店里有一台缝纫机，她偶尔会给自己做身裙子。 虽然没有高超的缝纫技术，但她可以学嘛。 他们的小窝——也是她的第一个家，亲手做这些更有意义。 回到杂货店，把她剩下的布料放在蔡三娘的茅草屋里。 刚放好，她一抬头，发现蔡三娘不知何时站在屋门口，眼神有些冷森森的注视着她。 “慧姐，怎么了？”苏小雪现在如此称呼她。 蔡三娘快步走近，几乎要贴在她身上了，咄咄逼人的问道：“县令是不是在顾景贤的手上，把手刃这个恶人机会给我，好不好？” 苏小雪看向窗外，“慧姐，这件事要问过顾景贤。” “他没和我提起过这件事，是不愿意我们掺和了？”蔡三娘冷冷问道。 苏小雪有点头疼，“这个时候，无数双眼睛盯着，一旦节外生枝，不知多少人命枉死，他会等到适当的时候才会告诉你吧……” 蔡三娘忽然抓住苏小雪的胳膊，手指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皮肤里，“真是这样吗？” 苏小雪看她神色，知道不给个准话是不行了，“顾景贤来的时候，咱们说个清楚吧。” “最好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蔡三娘咬牙切齿，“如果我不能手刃那个狗官，我对不起我惨死的家人，你们必须给我这个机会！” 苏小雪苦笑，如果她是蔡三娘，一定也会想要亲手杀了狗官。 可是顾景贤的计划不能有半点闪失，也不知道能不能办得成呢…… 她深吸一口气，“慧姐，你忘了你的深仇大恨都是谁造成的吗？如果手刃狗官，会使你暴露于其他幕后主使之前，你又陷入危难之中，其他仇人从此逍遥法外，你愿意吗？” 蔡三娘愣怔一会儿，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床上，随后掩面痛哭。 苏小雪上前安慰，为她擦去眼泪，“慧姐，不要急，这滔天的仇恨，我们要一步步的报复回去，让沉冤昭雪，让所有恶人都得到报应，对不对？” 蔡三娘抽泣几声，这才点头。 苏小雪拍拍她的肩膀，去药膳店工地做事。 房屋的雏形已经起来了，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能盖好了，之后是装修布置，再通风散味道，算一算药膳店再过一个半月就能开业了。 苏小雪不由地扬起嘴角，在属于她和顾景贤、婉婉的院子里转悠一圈。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她当原地转一圈，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一口清甜的空气后，再睁开眼。 顾景贤站在她的面前，笑容比春风还要温柔。 苏小雪蹦跳着上前，拉起他的手，问道：“我就要开始布置房子了，你还有什么想法，赶紧告诉我，过时不候！” 顾景贤摇摇头，望着还是毛坯的三间房，心中满是感慨。 小小的三间屋子，一个院子，在他眼里比顾家宅子更宽敞温馨，他迫不及待的想和苏小雪住在这里了。 “等劫匪的事情结束，我和你一起布置。” “好啊！”苏小雪欢快的答应。 顾景贤抱住苏小雪，“另外，劫匪的事提前了。” “嗯？！”苏小雪心头一紧。 顾景贤道：“押送贡品的队伍，比原定的日子提早了八天，所以三天之后，他们就会从吉阳经过。” “那我是不是也得暂时离开这里了……”苏小雪有点点惆怅。 顾景贤笑道：“你这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正好出去走走，休息一下。” “好吧。”苏小雪抱紧顾景贤，细嗅着熟悉的墨香，“你可要好好的啊……” “小傻瓜，你叮嘱了我那么多次，我可一个字都不敢忘记呢！” “真乖！”苏小雪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一口。 两人抱了一会儿，苏小雪提起蔡三娘的要求。 顾景贤道：“我亲自和她谈一谈。” 苏小雪抓紧他的手，“可以满足她的要求吗？” 顾景贤盯着她，摇头，“不能。”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最终的考验 苏小雪叹气，“我陪你去。” “不用，我一个人搞得定。”顾景贤温柔的揉揉她的脸颊。 “那我去给你做好吃的。”苏小雪目送顾景贤了离开后，去灶间忙碌。 顾景贤披着夜色，来到蔡三娘的茅草屋，她刚缓过神来，正坐在床上发呆。 看到顾景贤，她道：“小雪说的对，我不能因为一时的痛快，就坏了大事。不能我死了，那些狗官还好好的活着，我如何对得起自己的爹娘。” 顾景贤微微一笑，有苏小雪，他不知道省去了多少烦恼。 他道：“我本来尽力了，可是一旦出现任何差池，韦刺史都会有所察觉而不信任我，所以还请你担待一些。” 蔡三娘叹口气，“我知道，这条路太艰难了，我自己无法报仇，哪里能指使别人怎么做呢？” 她缓缓起身，来到顾景贤面前，然后郑重的跪下。 “顾公子，一切就拜托您了。” “你放心吧。” 两天后的夜里，顾景贤的手下易容成苏小雪和方婆子模样的进驻，至于年幼的婉婉，竟是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天生侏儒，个子十分矮小，但武功超强。 他们学习过易容对象的言行举止，连说话声音都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就是若梅她们三个都不会觉察出问题。 虽然前县令已经下狱，势力不复存在，若梅她们三个的主子没了，不需要听从旧命令，但是到底是不能完全信任的，所以决定不带上了，如果真出事了，只有顾景贤的人将她们带走，另做安排。 韦心柔也留在杂货店了。 近来韦心柔已经和村民们打成一片，经常去各家玩耍，和小孩子们玩的最开心，而苏小雪忙着药膳店，所以她们最近并不常在一起，不必担心韦心柔会看出异样来。 至于蔡三娘，决定留下来，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苏小雪预想的团建是办不成了，只能将来再说。 她脸上抹着小麦色的粉末，画粗了眉毛，贴上小胡须，又在身上缠了好几圈布条，乔装打扮成男人的模样，坐在一辆堆满粗布的牛车上，依依不舍的望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顾景贤微笑道：“若是不出意外，你在某处悠闲的看山看水的时候，我会忽然出现在你面前。” 苏小雪嘟嘟嘴，“那我就等着看你给我的惊喜了哦？” “等着吧。”顾景贤对她使眼色。 苏小雪倾身过去，双手捧住顾景贤的脸，然后亲了一口。 千言万语尽在这个吻里。 两人对视一眼，挥手告别。 顾景贤目送苏小雪消失在慢慢夜色之中后，回头看向雀花藤田，杂货店以及即将完工的药膳店。 这些是小雪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承载着他们美好的梦想与未来。 他必会守护好这一切。 顾景贤快步走向不远处的树林。 一队人马，黑衣，沉默，在此等候了一阵子。 其中一匹马背上驮着沉甸甸的布口袋，他上前轻轻地拍打两下，示意殷少侠，“走吧。” 殷少侠带着一队人马离开，他则率领剩下的前往距离芦山村不远的一处驿站。 清晨来临，吉阳四处依旧安宁。 临近午间，一队商旅刚刚来到吉阳地界，顾景贤率领人马上前迎接。 他们都没穿代表身份的服饰，但眼神交汇，加上拿出来又立即收回去的信物，不用言语，立刻明白对方的身份。 顾景贤示意手下人跟着，护送他们走出吉阳。 尽管有过遭遇劫杀的惨痛经历，但是饶州刺史显然不以为意，在太后七十大寿之际，仍然将收罗来的金银财宝送往京城贺寿。 这一次，据说饶州刺史的礼单十分合太后的口味，于京里下了命令，不仅加派护卫的人手，更是上报朝廷之后，要求路经的每个州县都派人护送。 若是再有差池，连带此处大小官员一起问罪。 所以一路过来，各州县都格外小心。 韦刺史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计划。 顾景贤猜的出来。 他望向宁静的道路，周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就算东西在安州丢失，有京中的大人物保护他，死的也只是几个替死鬼罢了。 而他就算与韦刺史安排的人同流合污，通过了考验，也会成为那个替死鬼。 然后韦刺史及其背后的人伸出援手，护他周全，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他应该知道感恩，成为韦刺史门下的一条走狗，说出所有的秘密。 这件事，会让他与小雪需要分别太长时间。 为了找寻他们一家三口的安身立命之地，他可以离开芦山村许久，但现在不同了—— 他受不了。 顾景贤无声的幽幽长叹，勒紧马绳，好让自己走得慢一些。 但是要面对的，终究会出现。 走到僻静的荒野之处，忽然一支冷箭从旁边野竹林里窜出。 “咚”的一声扎进装载粮草的牛车上。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有几支冷箭飞来，乱七八糟的落在队伍四周。 那箭头上带火，扎进粮草中，火势顿时蔓延！ 护送的队伍怕外面的食物会有问题，所以从饶州就带了干粮。 对他们来说，粮草也是重要之物。 押送队伍里的一些人立时慌了，赶紧扯来粗布，想要扑灭火焰。 但是箭头上缠着的布条浸过火油，无法轻易扑灭，反而滚滚黑烟弥散开来，刺激得人眼睛生疼，连连咳嗽。 诡异的是，在冷箭过后，道路两边并无人影。 顾景贤立刻下令，“保护货物！” 所有人立刻抽出武器，指向四周。 风吹过野竹林，“沙沙”作响。 每个人努力的瞪大眼睛，只等着一有贼匪出现，就手起刀落，了断了对方的性命。 可似乎等了许久许久，眼睛干涩的视线都模糊了，可两边依然安静的要命。 顾景贤冷喝道：“不得放松警惕，对方随时会出手！” 押送贡品的领头人是饶州的一个判司，姓王，他眯起眼睛，眼角余光瞥着顾景贤，闪烁着怀疑之色，“顾县丞，我们一路过来也不见有贼匪敢作乱，怎么一到你们安州的地方，贼匪又出现了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县令的报复 顾景贤面色沉静，“或许他们根本没将我们放在眼里。” “我们？”王判司轻声冷笑，“这词用的可真好。” 顾景贤的眸光冰冷三分，“王判司，您若是不拿我当自己人，何必与我汇合，绕过安州就是了。” 王判司紧盯着野竹林的某一处，“谁能想到今年还敢来这一遭呢，你说奇不奇怪，顾县丞？” 顾景贤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猜想，面上点头附和道：“可不是。” 王判司眼底滑过一道冷锐的光芒，袖中摸出几枚暗器，掷向野竹林里。 “嗖嗖”几声，暗器消失无踪，仿佛野竹林里有一只巨大的野兽，能无声吞噬一切。 王判司的面色冷峻，喝道：“胆小鼠辈，只敢放几只冷箭，不敢露面见人吗？” 野竹林里无声回应，周围只有越发越频繁和响亮的咳嗽声。 “王判司，这烟不对……咳咳咳……”说话的人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王判司下令，“丢弃着火的牛车，全员立刻迅速前进！” “是！” 话音刚落，人都还没迈步，又几支冷箭落在队伍前方，扎进泥地里，但是火舌从泥洞里窜出来，顺着箭杆子往上蔓延。 黑烟更盛，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 王判司都忍不住咳嗽两声，问顾景贤道：“顾县丞，此地你最是熟悉，你看怎么办？” 顾景贤深深的看他一眼，“继续往前冲。” “你带路。”王判司指向前方。 顾景贤毫不迟疑的喝令，“走！” 人马立刻前行，还没走出几步，忽然从两旁林子里窜出数道虎背熊腰的身影。 滚滚黑烟中，他们手里的九环大刀依然能折射出冷锐嗜血的光芒。 顾景贤立刻勒紧缰绳，骏马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跟在后面的王判司也停步，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为首的壮汉看看王判司，然后盯住顾景贤，“顾公子，这儿可是个动手的好地方呢。” 壮汉的声音震天响，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顾景贤的身后响起惊讶的吸气声，他一点儿也不意外壮汉的直接来了当。 “你在胡说什么？！”他喝道。 壮汉一开口就是这种话，显然是想试探他到底有没有已经猜出劫匪背后的人是谁。 壮汉“啧啧”两声，大步上前，抓住马上的缰绳，用力一拽，竟然直接将马拉扯在地上。 顾景贤在他动手的一瞬间，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冷眼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壮汉。 “有位大人物想要这批货，顾公子应该知道怎么做吧？”壮汉微微一笑。 顾景贤看到他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 令牌上大大的“韦”字，以及精致繁复的花纹、质地，表明了他的身份。 顾景贤扬起眉梢，一副了然的神色。 他往后退去一步，像是要放纵壮汉等人劫去贡品。 王判司怒骂道：“顾景贤，亏得皇上与太子信任你，原来你竟是这般无耻之徒！” 顾景贤回头看他。 与此同时，后方忽然响起喊杀声，气势腾腾，仿佛有千军万马从他们背后而来。 这股气势还冲散了一部分黑烟，王判司等人看到从后方又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赫然是…… “吉阳县令？”王判司攥紧手里的剑。 “想劫走贡品，且看能不能从刀下过去！”县令高声喝道。 王判司听到这句话，迷惑了。 吉阳县令不应该是韦刺史的走狗吗？ 他示意手下人不能放松警惕。 一旦形势不对，他们腹背受敌的话，必须…… 他正想着，县令已经率队杀来。 “狗东西，你残害无数百姓，恨不能将你大卸八块，正好你送上门，那老子就送你下十八层地狱！”壮汉吼道。 县令也不是吃素的，“我忠心耿耿，结果换来什么？我人微力小，却要拼尽一切，让你们这些畜生不如意！” 双方吱哇乱叫，如猛兽咆哮，冲杀过来。 王判司的心已经提上嗓子眼，只等着对方一有不对，手里的剑就砍下去，哪知道吉阳县令的人马居然从他们的队伍之中冲过去，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顾景贤冷漠的看着双方厮打起来，对王判司道：“还不快撤？热闹这么好看的吗？” 王判司恶狠狠的瞪他一眼，立刻率领人马调头，从其它小路走。 顾景贤回头望向缠斗的人群，正好与壮汉四目相对。 “顾公子，你若拿不到贡品，提头回来吧。”壮汉冷笑。 顾景贤没理会，调转马头。 押送贡品的队伍往芦山村的方向去，他快马加鞭跟上。 当他与王判司并驾齐驱之时，一道银色闪光落在他的脖颈前面。 若是他刚刚速度稍快一些，怕是头颅已经被这把锋锐的快剑给劈开了。 顾景贤问道：“王判司，您这是做什么？” 王判司讥笑，“顾县丞，你还有脸问我？不如省点儿口水，等过些日子京里来人的时候，再尽情的开口说一说吧。” 顾景贤刚要开口，忽地王判司加快速度，紧接着调转马头，横挡在顾景贤的面前。 接着，他再度举起手里的长剑，直指顾景贤的脸。 “或者，你现在就把人头交给我，免得将来生不如死。” 苏小雪和婉婉、方婆子的车连夜往南走，出了安州地界，来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这里的原住民不多，来的都是游山玩水的文人雅士，景色很美，很适合放松休闲。 苏小雪每天睡到自然醒，带着婉婉和方婆子爬山坐船，玩得不亦乐乎。 她看起来没心没肺，只想着玩乐，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窗外的一轮孤月，总是想到顾景贤。 在这个世界里，她尝到了爱人与被人爱的滋味。 那么的令人魂牵梦绕，原来有家的感觉那么好。 一向独立自强的她，居然有了那么强的依赖。 苏小雪觉得不可思议，却也知道这就是“情”之一字的魔力。 她思念这顾景贤，可是这里只有游客往来，没有消息传来。 她不知道顾景贤有没有闯过韦刺史布下的难关，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太真实的噩梦 真讨厌这个科技落后的时代，如果有手机有信号，他们就能在第一时间知晓彼此是否安好，还能打视频电话，以解相思之愁。 现在开始研发这些技术，来还得及吗？ 苏小雪摸了摸玉佩，回到杂货店，一顿小度之后，苦恼的头发都要秃了。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那些科学技术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深奥了。 不过翻看这些技术知识，可以打发时间，排解这深夜里的相思之苦。 然后天亮的时候才睡着，再醒过来都已经八九点钟，看起来是舒舒服服的睡到自然醒，只有苏小雪自己知道夜晚是多么难熬。 她试图从往来的游客身上，打听一些消息。 没想到碰见的人大多是从更南边的地方来的，都没去过安州，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天夜里，苏小雪闷头在被窝里，手指轻点在平板电脑上。 忽地，“咯吱”一声轻响。 她心头猛地一跳，急忙熄灭屏幕亮光，掀开被子，“景贤？！” 没有回音。 她茫然的望着空荡荡的屋子。 当“咯吱”声再响起时，才发觉是夜风吹过窗扇发出的。 她惆怅的长叹一口气。 活了二十多年，小时候是日思夜想着亲生父母会不会忽然出现，接她回家。 后来，她认清楚现实，再没有思念过谁。 直到在这个异时空里，遇见心爱的人。 在天际露出熹微时，苏小雪方才困倦的睡去。 再睡醒，她梳洗后，贴上顾景贤给她的伪装面具，改扮成另一个女人的模样。 今天好像没什么事可做，婉婉跟着方婆子在屋子前的小溪边钓鱼玩儿。 苏小雪昨天答应婉婉，钓上来的鱼要做成酥脆的炸鱼吃。 她百无聊赖瘫在树荫下的躺椅上，伸了个懒腰。 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的光电落在她的身上，还有一点落在眼睛上。 晃啊晃的，她居然又生出一点困意。 不知何时，她闭上眼睛睡着了。 婉婉欢快地笑声隐隐约约的传入耳中。 女儿的笑声有种魔力，能让她安宁一些。 她弯起唇角，慢慢地进入梦乡。 梦里，她看到了顾景贤，踏着青草地，缓缓而来，脸上是她最熟悉的笑容，那么的温柔，令人愿意永远沉醉在里面。 他走到她的身边停下，专注的望着她。 “景贤。”她欢喜的唤道。 顾景贤温温柔柔的笑着，没有动。 苏小雪觉得奇怪，想握住他的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近在咫尺的手，居然怎么握都握不住。 明明眼看着就要握住了，可是那一霎那，他的手会变远一些。 她试着伸长一些再去抓，顾景贤却变得更远了。 苏小雪惊诧，抬头去看。 顾景贤明明就在躺椅旁边。 为什么会这样？ 苏小雪迷茫了。 “景贤，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苏小雪揉揉眼睛，顾景贤清清楚楚的就在眼前。 不是梦啊，为什么会碰触不到？ 冷不丁地，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苏小雪呼吸一滞，颤抖的伸出手去，再去试着抓他的手。 这次依然落空了。 “景贤？”她急了，干脆的跳起来，直接扑过去。 眼看着就要抱住他了，忽然间面前青竹般的身体变得如薄雾一般，竟是透出他身后的草地！ “景贤？”苏小雪大叫， 不顾一切的紧紧抱住。 她摔倒在地上，猛然回头望去。 顾景贤依旧站在躺椅边，笑得是那么温柔宠溺。 “怎么会这样……”苏小雪心中大骇。 她将顾景贤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最后视线落在衣袍下摆，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 那里空空荡荡的。 顾景贤没有腿脚。 鬼……才没有。 苏小雪的心颤抖的厉害，一阵阵的发疼，像有无数的针扎在心间上。 “景贤，你……”她艰难的开口，“你还好好的活着，对不对？” 顾景贤依然笑而不语。 “再只会笑，我一拳打中你鼻梁了哦！”苏小雪攥紧拳头，往手指上哈气。 顾景贤仍然不懂，就那么安静斯文的望着她，眉眼里仿佛蕴藏着温柔的大海，要将她深深包裹，永不离弃。 苏小雪紧牙关，真的一拳头走揍过去。 不出她所料，拳头穿过幻影一般的脸。 苏小雪愣了愣，乍然想起自己是在做梦！ 对，一定是在做梦！ “醒过来，快点醒过来啊！”苏小雪急得直跺脚，试图尽快把自己从梦境拖出去。 然而她被梦魇住了，像有无形的铁链锁住自己，不容许她逃出升天。 “见鬼了！”苏小雪在顾景贤的幻影前来回踱步，她不会睡死过去吧？ 她才不要呢！ 苏小雪抬起胳膊，“啊呜”一口咬住。 好像还不够疼？ 苏小雪对自己一点儿也不客气，加重力道。 牙齿快要扎破皮肤了，她眼前的一切忽然渐渐变黑了。 “景贤？”她不由地望向面前的男人。 顾景贤冲她挥挥手，好似告别。 在黑暗完全侵袭之前，苏小雪郑重的开口，“一定要回来，平平安安的回来，我们一家团聚呀……” 话音落下去，黑暗也占领全部视野。 “啊——”苏小雪猛然坐起来，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蓝天白云，是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还有婉婉和方婆子满是担忧的脸庞。 “小雪，你怎么了？” “娘亲，您没事吧？”婉婉担心的拉住苏小雪的手，晃悠好几下。 攥住女儿柔软的小手，苏小雪脸上绽开笑容，“我就是做了个有点恐怖的梦，没事的。” 方婆子道：“我刚才一直听你叫嚷，可含糊不清的，是怎么了？” 苏小雪只是笑笑，答非所问，“钓到多少鱼了？我要去做炸小鱼了！” “好多，都是婉婉钓上来的！”婉婉献宝似的拖来装鱼的竹篓子。 方婆子在旁边点头，“我可没帮她，都是你女儿的一片孝心。” 苏小雪往里头一瞧，还真有不少。 她心里暖暖的，揉揉女儿的头发，“我们婉婉真是越发厉害了呢！” 方婆子附和道：“可不是，婉婉说将来要做和娘亲一样厉害能干的人呢！” “我们婉婉一定能做到的。”苏小雪在婉婉的脸蛋上亲一口，提起竹篓子，“你们再钓一些，我先去炸点儿。” 方婆子看她脸色，有些不放心，“小雪……” “我没事。”苏小雪笑颜如花，快步来到灶间，将鱼清理过后，腌制好，锅里放油，裹上些许面粉，丢进热油锅里炸到金黄，捞出后再复炸一遍，所有撒上特制的香料粉。 “婉婉，有没有闻到炸鱼香味呀？”苏小雪捧起盘子，往外走。 “很香，非常香。”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堵住她的去路。 第二百四十章 瞒天过海计 苏小雪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猛然抬头望去，手里的盘子差点摔地上。 来人及时伸手，稳稳的托住盘子，“这么激动啊？” 苏小雪眨眨眼睛，反复好几次之后，又腾出一只手，迟疑着伸出去。 梦魇之后，她有点害怕。 怕自己又现在虚幻可怕的梦境里，眼睁睁的看着顾景贤像个鬼一样站在自己的面前，永远也触碰不到。 “你真的在我眼前吗，顾景贤……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这双层梦境也太真实了吧。 苏小雪咬咬牙，猛地往前伸手，可就要碰到顾景贤时，迟疑着不敢动了。 她的指腹与顾景贤的脸大约只有一毫米的距离了，因为害怕自己又陷在梦境里，空欢喜一场。 “是我回来了。”顾景贤握住苏小雪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苏小雪惊愕。 她轻轻地揉捏几下。 真实的触感与温度。 “景贤，你平安回来了。” “是的。”顾景贤往前一把，将苏小雪揽入怀中，“我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就站在你面前，你不是在做梦。” 苏小雪也抱住顾景贤。 她没有透过他的身躯，摔倒在地上了。 人是真真切切的在面前了！ 苏小雪眼睛发酸，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打湿顾景贤的衣衫，“真的不是在做梦，真好……” 顾景贤摩挲着苏小雪的后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才没有呢！”苏小雪嘻嘻哈哈，“快点来吃炸小鱼，冷了就不脆了。” 顾景贤松开她，就算隔着伪装面具，依然能感受到那张小脸上满是欢乐，轻柔的揉搓一顿，“好。” 结果苏小雪变脸比翻书还要快，眨眼之后虎着脸，“等吃饱了，我有一大堆话要问你呢！” 顾景贤笑道：“问，尽情的问。” 苏小雪又笑起来，牵着顾景贤的手回到树荫下。 婉婉见到爹爹，欢呼着扑上前。 顾景贤抱起她，欢笑着原地旋转好几圈，又亲亲她的脸颊，逗得婉婉“咯咯”笑个不停，这才轻轻地放下来。 他拿起一条炸小鱼，送到婉婉的嘴边，“来，你娘亲做的炸小鱼好香香，婉婉吃第一口。” 婉婉张嘴咬下一块。 小鱼的鱼刺软，又经过油炸，酥酥脆脆的，一嚼就碎了。 婉婉吃的十分开心，“好吃！” 顾景贤又拿起一块喂苏小雪，“让娘子担心了，为夫这就赔不是。” 苏小雪就着他的手吃，发觉小小的炸鱼比以前吃过的美味无数倍。 “你再不吃，可要没有了哦？”她拿起炸小鱼，炫耀似的在顾景贤面前晃几下。 顾景贤忽然伸头，就着她的手吃。 柔软的嘴唇擦过指尖，带来酥酥痒痒的感觉。 苏小雪耸了下脖子，瞪一眼顾景贤。 顾景贤嘴角含着一丝怪笑。 她又吃了几块，拍拍手，让方婆子继续陪着婉婉吃炸小鱼，拿起婉婉新钓上来的，回到灶间。 顾景贤跟过来。 一进门，他反手带上房门，接着疾步上前，抓住苏小雪的肩膀，就吻住她的嘴唇。 他的吻霸道又缠绵深情，眨眼间的功夫，苏小雪便沉醉在其中。 她抱住顾景贤，双手忍不住在她的后背上游走着。 这种真实感，让她的内心无比踏实。 她爱的人，与爱她的人，还有家都在，真好。 一串清脆的鸟鸣在窗外炸响，屋里的两人触电般的分开。 苏小雪捧住通红的脸颊，看眼窗外。 以为是婉婉来了，他们这才分开的。 她瞟眼顾景贤皱巴巴的衣衫，轻咳一声，“我要继续炸小鱼了。” 顾景贤倒了杯茶，送到她面前。 苏小雪发觉嘴巴被吻得疼丝丝的，幽怨的瞪一眼顾景贤，转头去清理小鱼。 “那件事，怎么样了？”她问道。 顾景贤道：“轻而易举的就办成了，韦刺史要拿我做心腹了。” “真的很简单吗？”苏小雪凶巴巴的盯着顾景贤。 “是啊，比预想中的还要简单呢。”顾景贤轻松地仿佛这件事不值一提。 苏小雪草草的擦干手，抓住顾景贤的衣服，“快点告诉我有多简单！” 顾景贤温柔的笑着，语气轻快地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告诉她。 那一日，王判司的剑指着他，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慌张，指着他背后的牛车，“其实那些箱子里，都是赝品吧？” “你们担心再遇到劫匪，所以制作了一批赝品，装模作样的前往京城。若是真有劫匪来抢，便知道这伙人到底来自何方，而你们直接丢弃货物，逃之夭夭，保命要紧。” “我说的对不对？” 一番话之后，王判司手里的剑下垂一些，“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猜的。”顾景贤不想如实告知。 王判司打量着他，“你真的没做韦刺史的走狗？” “我好端端的人，为何要做狗？” “那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杀了你们。”顾景贤一字一句的说道。 王判司顿时有种自己被恶劣的戏耍了的感觉，恼羞成怒，“顾景贤，你是找死！” 顾景贤摇摇头，“杀是杀了，但杀的不是你们，死的也不是你们。” “什么意思？”王判司皱眉。 顾景贤告诉他自己的全部计划。 王判司复杂的打量着顾景贤，略微思考过后问道：“我要怎么才能信任你？” 顾景贤指着不远处，“你随我到那里，便能知晓了。” “我怎么知道那里会不会有埋伏呢？”王判司不敢轻举妄动。 顾景贤叹口气，对手下人打手势。 那几个人立刻飞奔过去，不一会儿，扛回来几只麻布袋子。 从形状来看，里面十有八九装的是人。 麻布袋子被随意的丢在地上，解开绑口子的露出乱糟糟的发顶，或是苍白无血色的脸庞。 王判司不解，“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伪装您等的尸体了。” 王判司心里有些毛毛的，“都是何人的尸体，死后还不得安宁，不太好吧？” 顾景贤老神在在的望着他，“虽说县令无情无义，但手下人还听忠心不二，听闻县令下狱后，立刻出手相救。我将这些人都杀了，藏身在那边树林子里。” 王判司不太放心，驱马来到死尸边，用剑尖挑开领口，仔仔细细的打量个遍。 第二百四十一章 减少伤亡 那些人身上有些陈年旧伤，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 顾景贤道：“此次加派护卫的人手，都是武功高强之人，身上有些旧伤，这些来假扮你们最合适了。” 王判司挑不出问题，“你究竟要如何做？” 顾景贤先问道：“这批贡品几成真？” “你们那位韦刺史认不出假的程度。”王判司骄傲的说道。 顾景贤安心了，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他。 王判司认真的听完，面色凝重，“当真如此？” “王判司，听下官一句劝，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王判司不爽的一甩袖子，“这些狗.娘养的。” 顾景贤问道：“那么王判司意下如何？” 王判司看他一眼，爽快答应，“就这么办。” 他指挥手下人脱下各自的衣服，给死尸穿上后，扔进不远处的陷阱里，再丢入一块可以证明身份的令牌，然后浇上火油，一把火烧了。 王判司看看熊熊燃烧的大火，对顾景贤点点头，“难怪你能得到皇上与太子的赏识，不过接下来，你好自为之。” “王判司慢走。”顾景贤微微欠身。 王判司也没跟他再客套，立刻率领手下人匆匆离开，只留下牛车。 “然后你用那些赝品拿去交差了？”苏小雪问道。 顾景贤点头，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 “原本的计划是由假扮成县令的人率队从王判司、劫匪的手里抢走贡品，如此一来王判司要去京里告状，那也是告的县令和韦刺史。” “我假装从县令手中抢回贡品，但不会将它们送到韦刺史的手中，而是藏起来，并告知韦刺史，现在风声大，朝廷一定会派人搜查，不能拿出来。” “这风头什么时候过去，那就说不准了，最好的情况便是贡品根本没到韦刺史跟前，就回到原主手里了。但不可避免的是，会有无辜的押送之人惨死，就如熊大他们一样，无辜断送了性命，蒙受天大的冤屈，还会祸及家人。” “不过我发现，王判司带的是赝品，他们也设了局，所以我也改变了计划。” “先前，我命人从乱坟岗挖来新死的死囚与恶徒尸首，用来假扮县令的手下，待我‘劫’回贡品时，将他们一把火烧了，伪装成县令等人被我杀死。” “但现在，我决定让这些死尸假扮成王判司等人，伪造成是我亲自劫下贡品，杀人灭口，以求让韦刺史更加信任我。” “赝品足以以假乱真，王判司等人也可活命，此事之中可无无辜之人伤亡了。” “至于劫匪那边，我的人与他们缠斗一阵，便假装打不过他们，仓皇逃去。劫匪追上去，我的人已经布置好了，远远的就让他们看见县令跳下悬崖，伪装成走投无路自杀的痕迹，韦刺史叫人寻回县令的尸体，他要碎尸万段。” 苏小雪并不关心县令死后有没有全尸，只关心一件事。 她急忙问道：“那位王判司还会怀疑你吗？他回去之后，会怎么做？” 顾景贤道：“他知晓此事其中利害，也知道安州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上报朝廷，不会有任何结果，反而会让他们自己送命，所以不会暴露他们一行人还活着的真相，留下得力的人手，配合我的行动，直到揭发安州的秘密。” 苏小雪松口气，抱住顾景贤，在他的怀中蹭了又蹭。 顾景贤抱住苏小雪，“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之中，娘子请放心。” 虽然通过了韦刺史的考验，但将来的道路更加危险。 好在这条路上，有无数的人与事支撑着他。 最最重要的是，有小雪在，他就可以所向披靡。 两人卿卿我我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顾景贤道：“回去之后，吏部任命我为吉阳县令的任命状很快就会下来，韦刺史也会交托我更重要的事情，或许有时候忙得回不了家。” “那我就安心做生意喽。”苏小雪故作轻松的笑道。 顾景贤揉揉她的头发。 他明白，小雪与寻常女子不一样，她不是那种靠着情爱、夫家才能活下去的女人。 她有自己的梦想与事业。 那就一起奋发努力！ 晚上，苏小雪用山里的野菜、鱼等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吃喝喝。 好像久别重逢，格外的欢乐与温馨。 吃完饭，苏小雪与顾景贤携手回到厢房。 看着早上起床后没心思收拾，乱糟糟的跟狗窝一样的床铺，苏小雪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她第一次和顾景贤同床？ “那个……”苏小雪脸颊发红，“我收拾一下，你去打热水。” “我帮你。”顾景贤跟着她来到床边，看到被子下面露出一角银色的东西，材质有些奇怪，好奇的想一探究竟。 苏小雪眼尖，也发现了搁在被子下面的平板电脑，像是一把鼓槌重重的砸在心上，连忙往侧面一步，按住顾景贤。 两人撞在一起，苏小雪顺势倒在床上，偷偷的用手把平板电脑往被子下面塞。 “没事吧。”顾景贤扶她起来。 苏小雪不好意思的笑道：“急着收拾，让你见笑了。” “我们是夫妻，不必如此见外。”顾景贤温柔的笑道，瞥眼床铺。 苏小雪“哈哈”傻笑两声，转身抓起被子，再装模作样的掀起来。 顾景贤往床单上看，那银色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仿佛他刚才出现幻觉。 苏小雪心虚的看看他，其实是她抓起被子的时候，同时抓住了平板。 “讨厌，不许看啦。”她娇嗔道：“让我收拾好了，你再进来。” 顾景贤见状，应道：“好，我去打热水。” “嗯嗯……”苏小雪继续整理，斜眼瞥着顾景贤出去之后，立刻拿着平板电脑钻到屏风后面，摸出玉佩回到古董店，随手把平板丢在沙发上，就出来了。 好在顾景贤还没回来。 苏小雪赶紧整理好被褥。 看着宽敞的大床，好像…… “在想什么？” 这时，顾景贤端着热水回来。 苏小雪顺口说道：“我们两个人睡也不会嫌挤。” “这倒是。”顾景贤含笑点头。 苏小雪回过神，脸颊更红了。 她闷着头去梳洗。 顾景贤望向整洁的床铺，那个银色的东西真的不见了。 看来，小雪的背后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急不得 “我……洗好了。”苏小雪轻声开口。 顾景贤回过头，冲她笑，“夜风凉，你快上床。” “好。”苏小雪有点紧张，差点穿着鞋子就钻进被窝里。 顾景贤玩笑道：“这么着急？” “急什么啦，我才没有呢。”苏小雪嘟囔道，蹬掉鞋子，用被子遮住半张脸。 顾景贤微笑着，给她掖好被角，“我很快回来。” “嗯……”苏小雪低低的应道，假装闭上眼睛。 她悄悄眯着一条缝隙，看着顾景贤转身而去，重新打了热水梳洗。 他做事不紧不慢，有着贵公子一般的斯文劲儿。 应该没有发现她的平板电脑吧？ 她依然不敢坦白自己的来历，害怕就算再亲密的关系，也会因为这件玄乎其玄的事情而破裂。 这都成为她的一块心病了。 终于，顾景贤梳洗好，回来了。 苏小雪惴惴不安，有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心慌感。 她只能闭紧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了。 “小雪？”顾景贤轻唤一声。 苏小雪没有吱声，刻意放缓呼吸。 顾景贤的手搭在她的腰身上，轻轻地一扯，两人的身体靠近。 没有说话声，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有有温热的气息落在额头上，苏小雪无声的叹息。 困倦终于袭来，苏小雪没扛得住。 顾景贤的到来，让她心安，所以很快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清早，苏小雪醒来时，感觉格外舒坦和满足。 她惬意的伸个懒腰，看着身边的男人。 顾景贤也看着她，明亮清湛的瞳孔里，满满的是她的脸。 平板电脑差点被发现，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阴霾，她笑吟吟的勾住顾景贤的脖颈，问道：“睡得好吗？” “有你在，好的不能再好了。”顾景贤亲亲她的额头。 几日顾不上收拾，下巴冒出一层胡渣，摩擦过苏小雪的脸颊，痒痒的。 她不由地笑出声，钻入顾景贤的怀里，深深的吸口气。 “什么时候回去？”她问道。 顾景贤道：“你想什么时候回去，便什么时候动手。” “那……明天可以吗？”苏小雪问道。 虽然很想看看雀花藤田与药膳店，可是在这么美好宁静的山水之间，想和顾景贤一道走走。 “当然可以。”顾景贤猜到了她的心思。 于是，吃过早饭后，他们牵着婉婉的手，慢慢悠悠的走在林中小道，欣赏着周围景色，格外的放松心情。 尽情玩耍过一天后，他们动身返回芦山村。 一路上说说笑笑，直到离安州只有几里地了，顾景贤亲亲苏小雪的脸颊，先行离开。 苏小雪满足伸个懒腰，迫不及待地回到他们的家。 这些天，因为有她留下的图纸，所以药膳店的工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现在已经装修完毕，门窗都开着，通风中。 就算黑色已浓，婉婉已经困的窝在方婆子的怀中熟睡，可苏小雪忍不住先去雀花藤田里看看自己的宝贝们，又去药膳店里看看。 布局设计是按照全部按照她的想法来，有宽敞的大堂，也有别致的雅间，还有更加独立幽静的小院子，既可供客人享用美食与赏景，也能过夜。 反正雅间、院子晚上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利用起来多多挣钱，她将分店开遍全世界的梦想才能早日实现呢！ 苏小雪转悠了两圈，才心满意足的回到杂货店厢房。 若梅正好起夜，看到她惊讶的问道：“苏姑娘，您怎么又出来了？” “眼见着药膳店就要开业，开心的睡不着，所以再去走一圈。”苏小雪神态自然的笑道。 若梅跟着笑起来，“您费了这么些心血，药膳店的生意一定好。” “谢谢你的祝福，早些去睡吧。”苏小雪对她点点头，回到厢房。 等天一亮，苏小雪热情高涨的开干。 韦心柔得知她要做的事，也不去找村里的孩子们玩耍读书了，跟着她一起去于婶家。 看她蹦蹦跳跳，哼着歌的模样，想来是知道顾景贤已经通过韦刺史的考验了。 “心柔，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吗？”苏小雪问道。 “不回去，还没玩够呢。”韦心柔轻哼，“回去都无聊死了，哪有芦山村有意思呀。” 苏小雪笑道：“这儿的活还没干够啊？” “没有！”韦心柔一口否定。 在这里自由多了，谁还要回那个规矩森严、死气沉沉的家里啊。 韦心柔挽住苏小雪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可以偶尔回去一趟，顺便给你们探听探听消息。” 苏小雪假装要行大礼，“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你。” 韦心柔扶住她，“给我做好吃的就够啦？” “诶，你是不是胖了好多了？”苏小雪去捏她的肚子。 韦心柔“咯咯”笑着躲开。 两人打打闹闹着来到于婶家，将已经做好的布料拖回来，兴高采烈的布置起来。 桌布铺好，帘子挂好，博古架上也用鸡毛掸子扫过，准备先放点不太值钱的玩意儿，等药膳店的生意红火起来，就把古董店里的好货拿来卖。 至于锅盆瓢之类的炊具，杂货店就有，直接拿来摆好就行。 再过几日，就到瓷器交货的日子了。 苏小雪美滋滋的盘算着，瞧着在自己的布置下，已经有了模样的药膳店。 “等挑选一个吉时了。”苏小雪对走过来的方婆子说道，亲密的牵起她的手，“也是咱俩正式认作干母女的好日子。” 方婆子笑道：“有你这个好女儿，我以后享福喽！” “是，您就等着我好好孝敬您吧！”苏小雪笑得开心。 韦心柔问道：“那我和小雪是好姐妹，之后和方婆婆算什么关系呀？” 苏小雪冲方婆子挑挑眉，“那我们方婆婆可有福气了哦……” “我以后也能称呼您干娘吗？”韦心柔迫不及待的问道。 她们正笑着，外面传来夏婶子的声音。 “哎呀，你们说奇不奇怪。”夏婶子一边走进来，一边用帕子掸去衣服上的灰尘。 “怎么了？”方婆子过去，帮她掸去灰尘，“摔跟头了？” 夏婶子一脸无语的跺跺脚，“我就去陈家地里头看一眼，就被陈家老太婆大骂一顿，说我是贼，要叫两个儿子抓我去见官。哎哟哟，那吓人的哦，还得我摔一个跟头。” “陈家？”苏小雪有点迷茫。 夏婶子道：“就是买下钱家的地，搬来的那对兄弟和老娘啊？你忘了他们姓陈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 没原因的心虚 “哦哦——”苏小雪一拍脑门，假装记起来了，“瞧我忙得晕头转向的，都忘了。” 夏婶子能理解了。 雀花藤田、杂货店和药膳店都要她操心，要是换做她，脑子根本记不住那么多事，还用说记不记得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家姓什么。 夏婶子道：“我紧赶慢赶的跑走了，不然真怕陈家兄弟将我打一顿呢！” 韦心柔笑话道：“不会是田地里种了金子，怕被人偷走吧？” “可能是的。”夏婶子还挺认真的点头。 方婆子安慰道：“人家可能就是不喜与人往来，没事不往她跟前凑就是了，咱们又不是村长。” “你说的对。”夏婶子笑起来，又问：“今天店里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我看到山上有些龟背竹，想把它们挖回来，种好后放在药膳店里，这种植物可以消除屋里有害的异味，能早日让药膳店开张。”苏小雪取来纸笔，画好龟背竹的图样。 大家都干劲满满，立刻拿上出头，上山开挖。 苏小雪顺便挖了些野菜和鞭笋，加上猪肉一起剁馅，做成鲜美无比的饺子。 饺子还没吃上一口，赵暄阳来了。 他示意苏小雪到一边说话。 “那种烟草的事，顾景贤跟你说过多少？” 苏小雪摇头，“说是要细细的查，现在还没什么线索。” 赵暄阳微蹙起眉头，“一个字都没提，没说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吗？” “没有。”苏小雪奇怪了，“师父，你怎么忽然对烟草这么感兴趣？” 按赵暄阳的品性，应该不会做这门缺德生意。 赵暄阳垂下眼帘，藏起一丝哀痛。 苏小雪关心的问道：“师父，您是不是碰上什么难事了？若有我能帮到您的，尽管提……” 赵暄阳猛地抬起头，直勾勾的注视着苏小雪。 “呃……” 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可怕的狠劲儿，让苏小雪心头一惊，“师父？” 赵暄阳幽幽的叹气，“如果顾景贤和你说过烟草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苏小雪感觉赵暄阳不打算道出实情，便也不追问下去，转而问道：“师父，您吃过饭了吗？我做了野菜鞭笋肉馅的饺子，您尝尝？” 赵暄阳一向喜好她做的食物，然而这一次却拒绝了。 “不用。你田地里的雀花藤，再过一个半月便能开始收获了，我会收购一部分。” “好……” 赵暄阳从怀里摸出一本药膳方子，“以你目前掌握的学识，可以再看看这本了。” 苏小雪欢喜的接过，“谢谢师父！” 赵暄阳点了下头，和麦冬去看看雀花藤田后，就离开庐山村了。 难得看他如此匆匆，苏小雪更加好奇赵暄阳遇到了什么事。 “小雪。”方婆子忽然叫她，“饺子要冷了！” “那我做一盘煎饺吧。”苏小雪拿起最先出锅的一盘饺子，“你们先等等。” 方婆子笑着摇摇头，“这小丫头，做事永远是风风火火的。” 转眼到了约定好取瓷器的日子，苏小雪特意在竹筐里铺上柔软的棉花，防止回来的路上，碗盘碟子都被磕碰坏了。 “老板，我们来取货了。”苏小雪将单据拍在柜台上。 “诶……”老板缩着肩膀，从柜台后面起身后，一脸讪笑着对她点点头。 苏小雪感觉他有点怪怪的，不过他们也没多熟，所以她随口问道：“老板，您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啊不对……”老板语无伦次，“我昨天睡觉被盖好被子，着凉了，有些晕乎乎的。” 苏小雪看店老板的眼神和脸色，是有点像风寒造成的晕眩无神。 “那您指一下货在哪里，我们自己搬运清点。” “行。”老板带着苏小雪来到后院，指着一个草棚，“就在那里。” 苏小雪和韦心柔走向草棚。 “不对不对！” 眼看着她们就要走到了，老板忽然惊慌的惨叫，把她们吓了一跳。 “不至于这样吧……”韦心柔搓搓胳膊。 苏小雪和善的笑道：“老板莫怕，就算有什么事，都好商量的。” “不是不是……”老板躲闪着苏小雪的视线，指着旁边的另一个草棚，“我记错了，您的货都在这儿呢。” “哦？”苏小雪看看两间草棚。 大小和模样都相同，可能正是因为风寒导致的头晕目眩，让他给弄混了。 苏小雪没计较，指着后一间草棚，“你确定是这里了？” 老板瞪大眼睛，看了又看，点头，“没错，就是这里。” 苏小雪这才上前，轻轻地推开门。 阳光从天窗和窗户投进来，照在一地瓷器上。 “哇——”韦心柔发出一声惊叹。 阳光让瓷器更加晶莹透彻，仿佛一朵朵花瓣与叶子漂浮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画面美好的让人忍不住伸手触碰。 苏小雪拿起一只桃花形状的小碟子，翻来覆去的看。 做工达到了她的要求，底部也刻有端端正正的“雪”字，代表这只碗是属于她的。 另外，苏小雪还特别要求老板在一部分碗碟上多刻了一行现在的日期。 这是防患于未然，苏小雪希望将来不会派上用场。 苏小雪耐心的一一检查碗碟，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碗碟放进竹筐里。 老板却没那么多耐心，“苏姑娘，好没好吗？” 他一边问，一边望向院门，好像很害怕什么可怕的人物忽然出现。 在他第N次看向院门，并露出更加焦虑的神色后，忍不住问道：“老板，你是想去睡觉吗？” 老板呆呆的愣了会儿，“啊，是啊……” “那你叫个能管事的陪着我们验货就是了，你快去休息吧。”苏小雪提议道。 “也好。”老板如蒙大赦，麻溜地出去了。 “这个人好奇怪哦。”韦心柔嘀咕道。 苏小雪手上的检查没停止，“管他呢，只要咱们的货没出问题就行。” 她刚才特意从后面开始检查，没发现有问题的瓷器存在。 但愿她只是想多了。 苏小雪加快迅速，检查过所有碗碟的形状、大小与花色。 除了有一个盘子底部的字迹稍稍用力过度，差点捅破了碗底之外，其它碗底几乎挑不出问题。 不愧是整个安州城里，被无数人夸奖过的瓷器店。 苏小雪十分满意，付完尾款之后，叫人来帮忙将竹筐抬回马车上。 她跟在后面，和韦心柔议论着各种碗碟的用途。 “您怎么来了……”店门口，忽然响起店伙计惊愕的叫声。 苏小雪抬眼望去，一张有点眼熟的面庞映入眼帘。 那不是迎客楼二当家身边的狗腿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失控 苏小雪与这位狗腿正好四目相对。 对方立刻转开视线，不客气的对店伙计喝道：“还不赶紧的带我去看东西？” “是是是，您这边请。”店伙计毕恭毕敬的摆出请的手势。 狗腿从苏小雪面前经过的时候，不屑的冷哼一声。 苏小雪稍稍侧头，看眼他的背影。 估计是店家知道她和迎客楼上回有点不愉快，只是不希望他们打照面？ 苏小雪没有多想，检查捆绑竹筐的绳子，确定没有问题后，招呼车夫出发。 车夫抓起缰绳，正要挥鞭子，忽然不知从哪里投过来一道光点，正好落在马的眼睛里。 马惊慌的嘶鸣，扬起前蹄。 连带着车厢震动摇晃，瓷器碰撞发出令人心惊的脆响。 车夫急忙试图稳住马。 谁知那光点蹦蹦跳跳，一顿乱晃之后，又落入马.眼睛里。 马更加烦躁不安，蹄子乱踩着地面，试图蹦跳起来，挣脱开车厢的束缚。 无论车夫如何安抚，都无法安静下来。 车厢里，苏小雪尽量护着竹筐，可是车厢摇晃颠簸的越发厉害，好像被丢进了搅拌机里，天翻地覆，不知今夕是何年。 耳边炸响瓷器的碎裂声，她一阵阵心惊，强忍住颠簸带来的恶心感，示意韦心柔护好竹筐，自己扒着座位，稳住身形，靠向车门处，高声问道：“能安静下来吗？” “不……”车夫满头大汗，艰难的挤出一句话。 苏小雪发现他随时有被甩下马车的风险，再看受惊的马儿躁动着冲向人群。 原本安宁的街上瞬时响起惊恐的尖叫，行人四散逃开。 苏小雪的手指死死地抠着车厢板，好不容易才没被甩下去，问道：“能一刀毙命吗？” 车夫吃力的抓着车辕上一处缝隙，眼里和脸上写满了惊恐，“我……我不会啊！” “那……”苏小雪刚开口，发疯的马忽然一个急转弯。 车厢在回转的时候，两个车轮离地，飞起来。 “啊——”韦心柔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紧接着，车厢重重的砸在地上，车轮受不住这股猛力，“咔嚓”几声，直接碎裂，散架。 车厢失去轮子的支撑，倾斜歪倒在地上，一声轰响后，疯马拖着快要四分五裂的车厢继续望向飞奔。 车夫在刚刚被甩飞出去，苏小雪顺势滚进车厢里，抱住韦心柔。 “我们会不会被拖死？”韦心柔哭着问道。 “不会的。”苏小雪胡乱地抓住一样牢固的东西，大脑飞速旋转，想着救命的办法。 韦心柔哭得更厉害，“我看见堂伯父把人绑在马后，活活地把人拖死，骨头和血肉都分离了，叫野狗啃食的一干二净……” 苏小雪单手抱住她，“别怕别怕，我们能活下去的……” 但是她们的耳边尽是车厢摩擦过地面的刺耳声与马蹄声，夹杂着无数人的尖叫声。 在颠簸中，一样东西从领口滑落出来，擦过她的手背，带来冰凉的触感。 她垂眼一看，是自己的玉佩。 一个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 人要是凉了，那万事皆空。 她的秘密何足挂齿。 苏小雪没试过出来的地点能不能换，但眼下这般情形，试一试又不会缺块肉。 “心柔，你闭上眼睛，一定要闭紧了，如果睁开了一点点，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知道吗？”她语速飞快的叮嘱道。 韦心柔问都没问是什么办法，直接闭紧双眼。 这般情况，她也看不下去了，生怕拖着拖着，看见自己的血肉被土地磨掉。 苏小雪抱紧她，手按在她的后脑上，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颈窝里。 薄薄的车厢板已经快要支持不住，裂痕在她们的身下开始蔓延。 韦心柔就算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得到，身体颤抖着，放声大哭。 苏小雪咬紧牙关，屏气凝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裂缝在渐渐变大。 外面的声音似乎小了一些。 就是现在了！ 苏小雪抓住玉佩，胡乱地在领口上擦了擦。 视线模糊了一瞬，再清晰时，她与韦心柔坐在古董店的地上。 一缕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们的身上，那么的温暖真实。 苏小雪恍惚了一瞬，有种回到原本世界的心惊感。 她急忙望向窗外，依然是无边无际的浓雾，让人觉得比任何鬼片都要恐怖。 她不敢多想，看眼怀里的韦心柔，握紧玉佩，闭上双眼，脑海里拼命地想着瓷器店。 瓷器店的模样在脑海里十分清晰时，她鼓足勇气，在身上擦几下玉佩。 周围安静极了，苏小雪觉得有风从脸上扫过。 是疯马拖着她们狂奔，所以才有风吗？ 是已经疼到了极致，所以失去了感觉吗？ 苏小雪的睫毛颤抖几下，缓缓地睁开眼睛。 刺眼的阳光落下来，让她觉得极不真实。 “小雪……我们得救了吗？”韦心柔颤颤巍巍的问道。 苏小雪扭头望向四周。 她们真的坐在瓷器店的门口！ 玉佩就像哆啦A梦的传送门，可以带着她瞬间转移！ 苏小雪顾不上新发现，扶着韦心柔站起来，使劲的眨眨眼后，又看看周围。 马发疯狂奔带来的惊吓，让街上的人都躲进建筑物里，谁也不敢出来看这等热闹，所以应该没人发现她们凭空出现。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苏小雪呼出口气。 韦心柔揪紧苏小雪的衣袖，一点点的掀开眼皮子。 待周围的一切清晰的映入眼帘时，她欢喜的跳起来，“小雪，你怎么做到的？！我们……” 她摸摸自己的身体，提起裙子看看自己的腿脚。 “都在……”她长长的舒口气，惊讶的抓住苏小雪的手，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们怎么在这里？” 韦心柔的话音还未落下，紧跟着另一个人的问话。 苏小雪抬眼一瞧，是瓷器店老板畏畏缩缩的在屋门口探头。 “这……”苏小雪心里打起小鼓。 就算老板没看见她们凭空出现，可是本该离开的她们是如何眨眼间从失控的马车上回到瓷器店门口的？ “对呀对呀！”偏韦心柔跟着兴奋的问道：“小雪，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苏小雪犹豫着舔了下嘴唇，打算胡编乱造一番时—— “你们去街那头看看马车和货，以及被此事误伤到的人更重要吧。” 苏小雪心头一动，抬眼望去。 顾景贤笔挺的坐在马上，神色冰冷的望过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没看见吗？ 他不会看到了什么吧？ 苏小雪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视线，拽一把韦心柔的袖子，“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对对对，那些碗碟可要完好无损啊！”韦心柔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火急火燎地拉着苏小雪去看。 苏小雪临走前，偷看眼顾景贤。 他面无表情。 即使要在人前装成仇家，可他的眼神也不该是这样的。 苏小雪心里惴惴不安，闷头和韦心柔小跑向事发地点。 疯马被一刀割破喉咙，倒在距离瓷器店不远的地方，这一点让苏小雪感到一丝丝的心安，接着她要面对更头疼的问题。 车厢彻底破裂，竹筐出来，翻倒在地上，本来扣好的盖子碎成几片，散落在四处，一些瓷器无可避免的滑落，摔得粉身碎骨。 苏小雪缓步走上前，拾起一块瓷器碎片。 上面的花朵图案还是那边娇艳新鲜，但是东西已经永远不能用了。 苏小雪叹口气，用手帕包起碎片，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扶起竹筐。 韦心柔欲言又止，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襟。 这情形，怕是全都碎了，没有一样能用的了吧？ 精心准备，又期待了这么久，结果都化作了泡影，谁都受不了。 “小雪……”韦心柔盘算着，决定借自家的人脉，给她找一个更厉害的工坊，还能吩咐人在限定的时间里完工。 苏小雪没应声，小心翼翼的揭开最上面一层棉花和碎布料。 粉嫩的“花瓣”上，一道弯弯扭扭的“疤痕”格外触目惊心。 她拿起来一个，另一部分“花瓣”掉回竹筐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这一层的碗碟都是这种情况，裂痕大小不一。 “太可惜了。”韦心柔哀叹。 她从地上捡了块布，“我们把碎掉的装起来，以免误伤来往的人和车马。” 苏小雪没接，抓住这层的托盘两端，小心的提起来。 又是一层棉花和碎布。 她深吸一口气，揭开一捧棉花。 “小雪，我们叫人来收拾吧，免得伤了你的手，就不能做药膳了……”韦心柔不忍再看。 苏小雪执着的将棉花碎布丢到一边，又一层瓷器出现在她眼中。 “小雪！”韦心柔轻轻地拽一把苏小雪。 她依然没动，更加小心的捧起碗碟，迎着阳光仔细观察表面。 韦心柔刚要再劝一句，忽然愣住，凑过来跟着仔细看。 “是不是没碎？”她轻声问道。 苏小雪翻过来再看。 确实没有裂痕。 韦心柔欢呼起来，“这些还能用！” 苏小雪舒口气，还不算损失惨重。 “你去看看车夫，顺道问问周围的损失情况，有没有人受伤。” “好。”韦心柔提着裙子去办。 苏小雪将完好的碗碟从竹筐里拿出来，清空所有竹筐，将完好的收拢到一个框子里，继续铺垫上厚厚的棉花与碎布。 那些损坏不是很严重，继续放在托盘里，放入另一个竹筐里，也垫上东西，防止它们进一步损坏。 终于那些碎成渣渣的，苏小雪本想直接倒进空竹筐里，直接扔了。 一个想法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有了新主意。 “怎么样了？” 刚收拾好，准备去看看韦心柔那边帮忙，苏小雪听见顾景贤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短短的四个字，带着千钧力道。 苏小雪的呼吸一滞，慢慢地抬起头，试图平静又单纯的望着顾景贤的眼睛。 “虽然碎了一部分，但是我可以废物利用。” “废物利用？” “嗯。”苏小雪指着几筐碗碟，简单的说明用途。 顾景贤脸上忽然绽开温暖的笑意，“还是你聪明。” 苏小雪的心像被温柔的手揉搓了一下，心惶惶的感觉消失了，笑道：“这可都是成本，当然要变废为宝，降低损失了。” 顾景贤笑着点点头。 忽然间，两人之间安静下来。 好像有点令人窒息的尴尬。 苏小雪那点不安又回来了，琢磨了会儿，迟疑着问道：“马是谁制服的？” “殷少侠。”顾景贤答道：“我们正好在附近办事。” “哦……”苏小雪点着头，慢慢地垂下头。 顾景贤看向瓷器店那边，“我问过周围的人，说是看见光点落入马.眼，导致马发疯狂奔，但是这光点从何而来，没有人注意到。” 苏小雪想起和迎客楼的人的矛盾，但是没有证据，也不好随便指控人家。 “可有伤害到路人，损坏了他们的物件？”她问道，从身上摸出钱袋，准备支付赔偿。 “有几个人慌忙逃走时，不小心摔倒，擦伤跌伤罢了。”顾景贤按住她的手，“此事是有人蓄意破坏，该道歉赔钱的是主使之人。” “可是……”苏小雪望向街道，马车一路狂奔，撞翻了一些路边摊，货物倾撒了一地。 “没有可是。”顾景贤强硬的说道：“我另外安排马车，你先回家，这里交给我处置。” “这……”苏小雪不是撒手不管，不负责任的人。 顾景贤道：“现在是衙门的事，你也希望尽快找到主使之人吧？” 苏小雪这才点点头，“他们这些凶恶，你要小心一些。” “好。”顾景贤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快去吧，我可等着药膳店早日开业，发大财呢。” 苏小雪被他逗乐了，“绝对少不了你的。” 顾景贤挥挥手，衙役赶着一辆马车过来。 韦心柔也回来了，“车夫受了些伤，骨头也折了，我拜托衙役把人送去医馆了。” “那就好。”苏小雪松口气，幸好没人死亡。 衙役帮她们把竹筐抬上马车，韦心柔先钻进了车厢里。 苏小雪刚踏上脚凳，不由地回头看向顾景贤。 顾景贤正在指挥衙役清理马尸和街道。 许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他转头看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顾景贤又笑了，先前眼底里的冷冰冰不见了，甚至连一丝丝的痕迹也没有，仿佛那是她心虚而产生的幻觉。 “还有什么事吗，小雪？”顾景贤柔声问道。 “那个……”苏小雪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景贤十分耐心的等待着。 苏小雪抿了下嘴。 从顾景贤的反应来看，他根本没看到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变废为宝 苏小雪迅速反应过来，笑笑，“改天过来看看。” “好。”顾景贤应道。 苏小雪赶紧钻入车厢，怕自己看起来太心虚，反而给顾景贤琢磨出什么来。 衙役赶车离开。 苏小雪稍稍掀开窗帘，偷看顾景贤的方向。 他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神色平静。 接着，他们拐过街角，看不到彼此，苏小雪才放下帘子，回头就对上韦心柔亮晶晶的眸子。 “小雪，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让我们脱险的？我们是怎么从马车上，安然无恙的……”韦心柔苦恼的抓抓头发，“变到？可以这么说吧，变回到瓷器店门口的？” 苏小雪淡然答道：“我看车厢裂开一道口子，于是抱着你滚出来的，正巧就滚回到瓷器店门口。” “啊？！”韦心柔疑惑的看看自己的衣裙，又摸摸自己的脸颊，“可是我没感觉到我们在地上滚啊？” “可能是你太紧张了，没有感觉到。”苏小雪笑笑。 韦心柔觉得有道理，可还有一点想不明白，“那擦伤呢？这么滚出来，身上肯定会留下磕磕碰碰的伤口吧？” 苏小雪双手比划几下，“我用了点巧劲，可以避免我们受伤，而且那条路还算平整，所以我们只是脏了衣服。” “原来如此。”韦心柔恍然大悟，对苏小雪竖起大拇指，“你太厉害啦。” 苏小雪谦虚道：“哪有，也是上天保佑我们。” 韦心柔挽住苏小雪的胳膊，“我俩大难不死，定有后福！” 苏小雪揉揉她的手，“托你吉言了。” “小雪，我会叫人传信回家，一定要揪出这个无耻凶徒！我堂伯父定不会轻饶了他们。”韦心柔气鼓鼓的说道。 “好。”苏小雪长舒一口气，背靠在车厢板上，安心的闭上眼睛。 回到芦山村，苏小雪招呼人将完好的碗碟抬到药膳店的厨房，损坏不严重的抬到她的小院子里，至于那些碎成稀巴烂的，全部洒进药膳店院子中央的水池里。 水池不足一米深，中央摆着一块犹如山峰的窟窿石，准备养些锦鲤，再种上几棵荷花，撒上浮萍。 瓷器碎片沉在水底，五颜六色的，仿佛有无数七彩小鱼，在波光粼粼的水中自由游动。 “好了。”苏小雪拍拍手，剩下一些实在太细碎的，就洒进粘土里，加上沙、糯米汁等制作成砖块的粘合剂，用来砌墙什么的也好看。 “那些碎的不厉害的，你要怎么做？”韦心柔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等我再仔细琢磨一下。”苏小雪神秘的眨眨眼。 等到身边没人的时候，她回到古董店。 之前卖掉白瓷碗，除去平日的吃吃喝喝和日常所需外，还剩下一些，她用来订购金粉和食品级的环氧胶水。 这两样东西，她店里也有些存货，平日里修补损坏的古董，可少不了。 她拿上所剩不多的库存，从古董店出来，将把胶水倒入金粉里，搅拌均匀后，用小毛刷沾上一些，刷在瓷器的断裂口，涂抹好，拼起来，再放到一处阴凉的地方，等待胶水完全干。 碎裂的瓷器经过金粉胶水的拼合，恢复完整。 本来丑陋的裂痕，成了金色，像龙，又像金河。 古人们为了炫耀财富，会故意搞裂盘子，再用这样的办法拼合起来。 就算是现代的购物网站上，制作成这样的盘子销量也是不错的。 等了会儿，苏小雪估摸着胶水干了，拿起来左看右看，又用手轻轻地掰了掰。 胶水很牢固，这些碗碟都可以正常使用了。 这种金粉和胶水不值几个钱，用到的人力财力，可比重新定一批碗碟要省事的多了。 苏小雪满意极了，等订购的金粉和胶水到了，就喊大伙儿一起帮忙。 到时候她事先熬一锅糯米汁，骗大家说胶水是用糯米汁做的。 苏小雪拍拍手，从院子里出来，继续布置药膳店。 夏婶子正在和儿媳妇整理店里的布帘子，用带穗子的粗棉绳绑好，等客人需要的时候再放开来。 看到苏小雪，夏婶子问道：“小雪，开店的日子，你想好了没有？” “还没有。”苏小雪本想找万年历来看看的，但是猛然一想，这个空间的时间对不上万年历的，看了也是白看。 收藏古董也讲究风水禁忌，有些特别讲究的人还要算好时间，挑一个大好吉日，恭迎古董回家，摆在最好的风水位上。 苏小雪习惯找懂行的老熟人来算时间，可现在是找不来人了。 “我还琢磨着要不要去寺庙里拜拜，求一个好日子呢。” 夏婶子拉住她的胳膊，“我亲家的表姐说是隔壁县的道观，来了一位得道高人，算命特别准，辟邪去凶的法事也做的好，要不去哪里问一问呢？” 夏婶子的儿媳妇接着开口，“是啊，我表姨说县里有个德高望重的老员外，不知怎地儿子更着了魔似的，发疯要杀人，是得道高人看出他被鬼怪附身，一场法事之后，老员外的儿子立刻就好了，再也没有发疯。” 夏婶子又道：“咱们店求他给个好日子，一定能生意兴隆，发大财呢！” 苏小雪“哈哈”笑两声，店的生意好不好，要看人如何经营，虽说迷信要不得，不过在开业吉日上多费些功夫，也是图一个开心。 “好，那……明天咱们就去隔壁县。” 夏婶子的儿媳妇热情的拉起苏小雪的手，“我明天给你们带路，再在我表姨家吃顿饭，感谢你对我们一家的照顾。” “哪里的话，客气了。”苏小雪微笑。 韦心柔听说要去隔壁县找得道高人算日子，兴奋的吵着也要去。 于是第二天，一行三人向隔壁县出现。 到了县城，苏小雪发现街上特别热闹，乌泱泱的都是人，仿佛过年了。 “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啊？”韦心柔发现大家都往城中央去，好奇的伸长脖子。 有个从马车边经过的人热心的回答道：“云净道人抓住了一个神婆子，现在要当众驱邪，烧死那个神婆子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烧死神婆子 “什么神婆子？”韦心柔来了兴趣。 她叫赶车的放慢速度，让路人坐到车辕上来说。 路人道：“城南高富商家闹鬼，夜半时分鬼影重重，哭声不断，将一家上下都吓出病来。请了周边的寺庙道观的大师来看，都不管用，眼看着一家人就要被鬼给吓死了……” 韦心柔插嘴道：“不是有这个云净道人吗？” 路人摇头，“那时候云净道人还没来咱们这里呢。” “哦哦。”韦心柔抬抬手，“你继续。” 路人道：“这时候，这神婆子就找上门来了，说是可以让鬼附在自己身上，说明骚扰高家的缘由，若是能解开仇怨，那就解开。若是不能……她自有办法让鬼上身之时，让这鬼魂飞魄散，泯灭于世间！” 韦心柔兴奋的问道：“成功了吗，成功了吗？” 路人脸色一变，双手比划着说道：“你不知道，作法的时候，那神婆子是多恐怖，腰弯下来能从胯下穿过，还能还能双手撑地，两手悬空之后，一条腿勾住一只胳膊呢！还有还有，身体扭成这样那样……直翻白眼，浑身颤抖，就差口吐白沫了……” 韦心柔瞪大眼睛，试图扭自己的胳膊和腿脚，可是刚动几下就抽筋了，哀呼着倒进苏小雪的怀里。 苏小雪赶紧给她揉揉。 路人道：“你看，咱们正常人哪能做出这种动作啊！真是太恐怖了！” “身体柔韧性好的话，做出这种动作其实不难……”苏小雪忍不住说道。 从路人的比划来看，这不就是高难度瑜伽动作吗？ “柔韧性？” 路人和韦心柔迷惑了。 “这是什么？” 苏小雪解释道：“意思是身体天生比较柔软，可以随心所欲的摆出不可思议的动作，有些舞者也能做出来的。” “没有啊？”韦心柔摇头，“我家的那些舞姬，我从没看见过她们能脸从胯下传过去，还能这样大腿缠着胳膊，拧成麻花的。” 苏小雪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吧？” “不不不！”路人插话，“那神婆子这么一番动作后，说是鬼上身了，问清缘由后，原来是高家祖先做过亏心事，害死了他们，所以从阴曹地府跑出来，找高家报仇呢！” 韦心柔问道：“这要怎么解开这仇怨？” “高家一听，立刻叫神婆子灭掉鬼魂。神婆子又是一顿乱抖，然后喷出一口腥红，说是鬼只灭掉了一个，但还有不少，且十分凶恶，要她继续灭鬼，得再收钱。” “所以就继续给钱灭鬼喽？”韦心柔问道。 “是啊，可谁知道钱花了不少，家里还是有鬼，高家人心里犯嘀咕啊，就去问神婆子，到底还剩多少，神婆子说这事不能明说，不然会惹怒了鬼魂！当晚，高家死了个下人，说这是鬼魂的警告！” 韦心柔倒吸一口冷气，“好可怕！” 路人搓搓自己的手臂，“可不是？高家人吓得不轻，赶紧又给了神婆子好大一笔钱。没过两天，云净道长来到此处，高家人多了个心眼，请他来看。这一看可不得了，云净道长告诉高家人，那神婆子和鬼魂是一伙的，下人是被神婆子杀害的！” “小雪！”韦心柔立刻抱住苏小雪，往她怀里钻。 苏小雪安慰似的拍拍她的后背，“没事的，咱们又没做亏心事，鬼不会找上门的。” “有鬼就是好可怕。”韦心柔捂着脸，“它们会无缘无故的害人的！” 路人猛点头，“再一逼问，方才知道这神婆子长年与鬼怪厮混，早已人不人鬼不鬼了，会点儿法术，与鬼怪结伴坑蒙拐骗，害了不少人家呢！” 韦心柔吓得面色苍白，“幸好有云净道长，不然这神婆子不知道还要害死多少人！” “是啊是啊，咱们赶紧看热闹去！”路人顺其自然的催促赶车的快走。 不一会儿，马车来到县城中心的空地外围。 此时，这儿已经人山人海，她们只能站在车辕上，眺望中间的竹台。 神婆子是个五十多岁，头发霜白的妇人，鼻青脸肿的，狼狈的被绑在木柱上，脚下是一堆木柴。 一个仙风道骨的道袍男人站在供桌前，横剑在身前，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 高家人端坐在台下的棚子里，眼中透出杀气，恨不得用杀气与怒火将神婆子活活烧死。 围观的人们也时不时的喊打喊杀，吓得神婆子浑身颤抖，连声求饶。 一个老妇人露出如此软弱无助的模样，但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同情的。 这时，一队衙役分开人群，县衙来人了。 本地的县令与县丞十分热情的簇拥着一个人，往棚子走去，高家人一看，也都起身迎接。 苏小雪定睛一看，居然是顾景贤。 他即将上任吉阳县令，但是看架势本地县衙的人当他是天王老子，请到正中间的位置上。 众人一坐好，云净道长忽然睁开双眼。 他年纪大了，但双目黑白分明，格外清湛，仿佛能看透世间所有鬼魅魍魉。 所有人用极为崇拜的眼神，注视着他。 云净道长轻声一喝，挽了个剑花后，在供桌前与神婆子周围舞剑。 剑剑气势凛凛，震人心魂。 韦心柔差点拍手叫好。 她发觉周围挺安静的，急忙抓住苏小雪的胳膊，缓解尴尬，“赶紧烧死这个祸害最好了！然后请云净道长在安州四处看看，把这种会妖术的半人半鬼的东西全都灭了！” “没错！”路人在旁边附和，“云净道长可要为我们安州除害啊，将那些妖魔鬼怪统统铲除干净！” 这时候，云净道长舞剑完毕，拿起桌上一碗符水，一口灌进嘴里，然后喷在一卷纸上。 围观的人群里响起惊呼声，那卷白纸上缓缓出现暗红色的字迹，仿佛用血水写成的。 云净道长一脸肃穆的捧起纸，朗声宣读神婆子的罪状。 勾结鬼怪，残害无辜……每一个罪状读出来，人群里便爆发出一次叫骂。 苏小雪不由自主地望向顾景贤。 他面色平静的望着竹台，看不出喜怒哀乐。 她能通过玉佩进出古董店，还能瞬间转移，在这里的人看来也是“妖术”吧？ 顾景贤到底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第二百四十八章 她不能见道长 “小雪，要放火了！”韦心柔兴奋地拽拽苏小雪的衣袖。 苏小雪定神一看，云净道长读完罪状，把纸丢到木柴堆上。 “时辰已到。”他高声喝道。 “顾县令，您来吧？”本地县令将火把交给顾景贤。 顾县令没接，“事发此地，按说应该由您来为民除害。” “诶，您初任县令，需要声望威严，用此事来震慑人心，叫刁民们不敢乱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不不不。”顾景贤仍是推辞。 当众火烧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虽能大快人心，但场面之惨烈，会叫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人们会感到害怕与惊恐，这种感觉会自然而然的延伸到放下火把的那个人身上。 他并不想给人留下他是残暴之人的形象。 顾景贤再三推辞，围观的百姓们已经等不及了。 云净道长高声说道：“时辰将过，请速速决断！” 顾景贤当即推了一下县令的胳膊，“您快去吧，莫要叫全城百姓等急了。” 他态度十分坚决，县令推让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百姓们欢呼起来，让县令鼓起勇气，眼睛一闭，手里火把往前一丢，紧接着头也不回的转头下竹台。 木柴上浇了火油，一点就着，瞬时窜起半人高的火焰，烧灼在神婆子的身上。 刚还在苦苦求饶的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似要硬生生的劈开湛蓝的天空。 人们不由地捂起耳朵，害怕又兴奋的张望着竹台上的火焰。 叫好声在人群里此起彼伏，特别是高家人，一副大仇得报的欣慰感。 火焰啃噬着人体，渐渐窜高，神婆子痛苦的挣扎扭动，可是绑缚她的是铁链，烧红的铁链灼着她的皮肤与血肉，渐渐地陷进去。 她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希望上天能降下一场暴雨。 云净道长冷冷一哼，“还想求得妖魔鬼怪来救你？来一个，贫道杀一个！来两个，贫道杀一双！” 说话间，他长剑一挥，火焰再度升高，人们只能看到神婆子的脑袋。 烟熏火燎之下，神婆子的脸通红，灼烫出了水泡，模样越发狰狞如恶魔。 这般模样，让刚刚还兴奋叫骂的人们渐渐哑口，有些胆小的人捂着脸，往后缩，只敢从小小的指缝里偷看一眼。 苏小雪也看不下去。 被火焰包围的人，渐渐烧成黑色，断断续续的发出惨叫声，身体依然在扭动着。 这比最血腥惊悚的恐怖片还要恐怖，而且恐怖片那都是演出来的，这可是在眼前活生生的烧死一个人，如此的认知让她感到透心的冰凉。 何况她深藏有那样的秘密，感觉这把火随时会蔓延到自己的身上。 “烧完了没有？”韦心柔也不敢看，脸埋在苏小雪的身上。 苏小雪也转开视线，望向顾景贤那边，“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是走吧。” “不要！”韦心柔却抓紧她的胳膊，“我们还要请云净道长算个吉日呢。” “今天道长做这场法事，一定很累了，说不定算日子算的不准，我们不如明日再找他吧？”苏小雪说着，就要拖着韦心柔钻进车厢里。 韦心柔却强硬的拉住她，“每天那么多人找云净道长办事，明日不知道要排多长的队伍呢，不如现在就堵住他。早点算完，我们早点回家。” “不了不了，我也有点累，想去客栈休息。”苏小雪手扶着额头，假装头晕得厉害，马上就要倒下了。 韦心柔这才立马变了态度，扶着苏小雪钻进马车里，吩咐车夫调头。 好在她们的马车本就在人群外围，加上不少人受不了这惨烈的场面，纷纷离去，所以马车顺畅的离开空地，前往城中最好的客栈。 苏小雪一直假装晕乎乎，来到客栈的房间，脱掉鞋就倒头睡。 韦心柔给她盖好被子，就带着青儿出来，“这样吧，我俩去找云净道长。” 青儿没好气的说道：“那是苏小雪的店，赚钱又不分您一个铜板，您何必为她这么积极，累着了您自己呢？” “闭嘴。”韦心柔瞪她一眼，“我高兴，你少插嘴。” 苏小雪听见门外主仆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松口气。 那云净道长看起来十分了得，她真怕云净道长一眼就看出她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她身怀有“妖术”。 韦心柔能主动去，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她起身，喝了好几口水，缓过神来，甩甩头，驱散掉脑海中火烧神婆子的画面。 这时，窗户上响起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她快步过去，推开窗户。 顾景贤跳进来。 “你怎么来了？”苏小雪有些局促。 她又不是没撒谎骗人过，可是当欺骗的对象是自己喜欢的人时，会背负上深深的罪孽感。 顾景贤看出她情绪有些不对，温柔的攥住她的手，问道：“是不是赶路过来，累着了？” “嗯……”苏小雪懒洋洋的牵着他的手，来到桌边坐下，“你……是因为神婆子这件事，专程来的吗？” “是的，本地县令邀请我看一看。”顾景贤倒水，“不过，他是打着败坏我名声的主意。” “怎么回事？”苏小雪好奇的问道。 顾景贤道：“安州大小官员，在百姓心目中都是狗官，这点你是知道的。” 苏小雪点头。 “在芦山村瘟病与惩治县令一事上，让我颇得名望，这不有些人就坐不住了。”顾景贤失笑，“都是安州的官吏，狗官大家一起做。今日惩处神婆子，场面惨烈可怕，给百姓们造成的阴影挥之不去，早晚会觉得那放火之人也是恶鬼。” “这倒是真的。”苏小雪揉揉额角，那神婆子的死状又浮现在脑海中。 顾景贤握住她的手，亲亲手背，又从怀里摸出一包蜜饯。 还没打开，苏小雪就知道是她最爱吃的酸角糕。 顾景贤柔声道：“安慰你的小礼物。” “谢谢。”苏小雪接过纸包，拿在手里觉得沉甸甸，“景贤……” “嗯？” 苏小雪嘴唇动了动，艰难的问道：“你觉得……那些会法术的，都是坏人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他是什么想法 顾景贤问道：“怎么忽然这么问？” 苏小雪观察着他的脸色，好像这个问题令他有点意外。 她抿下嘴唇，“就是看神婆子受刑，有感而发罢了。我看大家都觉得那些会法术的人，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会残害人命，应该都像这神婆子一样，被活活烧死。” 顾景贤笑了，“那云净道长不也是会驱魔降妖的法术？这东西，要看人心是善是恶。” 苏小雪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顾景贤看起来真没发现她是凭空出现在瓷器店门口，也理智的区分好坏。 “我想，大家也都分得清楚好坏吧？”他笑着，搂住苏小雪的肩膀。 苏小雪慢慢地靠在他身上，“那会不会明明是好人，却被诬陷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然后查都没有查清楚，就被愤怒的人们推上火刑架？” 顾景贤的手在他的肩头摩挲着，“虽然我能力有限，但在我管辖之地，定当竭尽所能避免冤屈。” 苏小雪有些心安。 是啊，顾景贤是明理的人，怎么会因为她是个穿越者，拥有一块神奇的玉佩，便将她绑在火刑架上？ 顾景贤注视着苏小雪，语气轻松的问道：“怎么忽然问我这个？” 苏小雪有道出一切的冲动。 只要坦白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以后活着就不必那么累，那么担惊受怕了吧？ “景贤……”她不由地开口。 “嗯。” 苏小雪的心里又莫名打起小鼓，让她开不了口。 顾景贤耐心的等待片刻，“小雪？” 苏小雪抱紧顾景贤，笑道：“我就是想说，有你在身边真好。” 顾景贤笑出声，“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苏小雪闭上眼睛，感受着在顾景贤怀中的温暖。 她依然在怕，前所未有的优柔寡断，不敢拿已经握在手里的幸福去赌什么不可预知的事。 这个头疼的问题，再拖一拖吧。 何况，万一泄露出去，就算顾景贤能理解她，那其他人呢？ 会把她当神婆子一样看待，喊打喊杀吗？ 届时，不仅是她，顾景贤还有婉婉，以及她身边的人都会遭殃。 她不能拿这么多人的命冒险。 最好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吧。 苏小雪在顾景贤的怀里蹭了又蹭。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接着是韦心柔兴奋的声音。 “小雪，你醒了没有？云净道长要给我们算好日子，还说我们是有缘人，叫我们都去见见他，他给我们测一测吉凶，指点迷津，还不收钱呢！” 苏小雪不舍地从顾景贤的怀中直起身子。 顾景贤对她点点头，翻后窗离开。 苏小雪关好窗户，一边假装整理头发衣服，一边去开门。 门刚开，韦心柔像个快乐的蝴蝶扑进来，一把抱住苏小雪，就差抱起来原地打转了。 苏小雪问道：“现在就要去见云净道长？” “是的！”韦心柔猛点头，“他住在离我们一条街远的高家小院里，我们快走吧？” 苏小雪抓住她的手，“怎么我们就成有缘人了？” 韦心柔笑道：“缘分这种东西，只可意会吧？云净道长从不随便给人看相测吉凶的，我俩机会难得，可不能错失了。” 苏小雪的心脏乱跳起来，“是你告诉云净道长，要加上我一个的，还是云净道长看出来的？” “当然是他看出来的，我当时一个字都没提起你呢！”韦心柔一脸崇拜，“所以说，这个道长是真的有本事吧？” 苏小雪的心狠狠一抖。 这个云净道长是不是觉察出来什么了？ 她干笑道：“他当时站在高台上，一眼看清楚人群，说不定正好看见我们在一起呢？” “呃……”韦心柔的兴奋劲儿缓下来一点，不过转念一想，摆摆手，“哎呀，管他呢，反正听一听又不会少块肉的，再说了，我们得去云净道长那里，拿到开业的吉日啊？” 苏小雪不大敢去，怕云净道长跟韦心柔道出实情。 见她犹豫，韦心柔问道：“你还觉得很累吗？” “是啊。”苏小雪趁机说道。 韦心柔有些纠结，“要不忍一忍？道长就这会儿有时间，明天一早他要带着神婆子的骨灰，去一个地方镇压起来。” 苏小雪道：“你去吧，别让我病气过给道长了。谢谢你的好意，心柔。” 韦心柔更为难了，“可是道长说，要见到我们两个之后，才会给出开业吉日。毕竟你是店老板，生辰八字与面相吉凶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感觉已经相当明白了。 云净道长十有八九看出她的来历不对。 苏小雪往后缩，“那就不找他了，我们明日去个寺庙求大师给个日子吧。” 韦心柔却抓着她的胳膊往外拖。 青儿见状，抓起苏小雪另一只胳膊，一起用力，“我们小姐好心好意，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了！” 苏小雪哪里抵抗得了两个人的蛮力，被拖到门槛前，脚尖差点被门槛绊住。 门槛？ 苏小雪垂眼看了一下，立刻脚尖踢在门槛上，假装被绊倒了，接着身体往前扑倒。 “小姐！”青儿眼里只有韦心柔的安危，丢开苏小雪，抱住韦心柔就往旁边躲去。 苏小雪巴不得如此，“哎哟”一声，结结实实的与地面亲密接触。 “小雪！”韦心柔甩开青儿，赶紧上来查看。 苏小雪双眼紧闭，不应声。 “不好，晕过去了！青儿，快帮我扶小雪进屋躺着，然后你快去叫大夫来！” 主仆俩七手八脚地把苏小雪抬回床上，青儿被韦心柔狠厉的眼神一下，慌慌忙忙地去找大夫。 “小雪，你可别吓我。”韦心柔唤道，轻轻地推几下苏小雪的手臂。 苏小雪装死。 韦心柔难过的抹眼角，“早知道我不应该如此着急的，要是害得你摔到哪里了，我可要愧疚死了！小雪，你快醒醒吧！” 虽然觉得让韦心柔这么伤心难过有些过意不去，但是苏小雪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云净道长，一边默念着“对不起”，一边继续装昏迷。 不一会儿，青儿请来大夫，给苏小雪仔细检查过，说是没什么大碍，昏睡一阵子，估摸着晚上就能醒过来。 韦心柔问道：“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现在就醒的？” 第二百五十章 能躲就躲 苏小雪无奈又无语。 韦心柔是出于好心，可也不必如此执着吧？ 大夫道：“有的，有些药油味道清凉刺鼻，可以提神醒脑。” “那你还不赶紧拿出来？”韦心柔催促道。 苏小雪听见大夫翻药箱的声音，赶紧屏住呼吸。 大夫拿着一只小瓷瓶，拔开塞子，放到苏小雪的鼻下晃了晃。 “哎呀……什么味！”青儿嫌恶的捂着鼻子退开。 “这清凉油可是好东西呢。”大夫瞥眼青儿，责怪她不识好东西。 “好东西？”青儿嗤笑，“那人怎么没醒？” 大夫定睛一看，苏小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怎么可能？”他惊讶的瞪大眼睛，再探苏小雪的脉象。 韦心柔担忧道：“不是真有什么问题吧？” 大夫摇摇头，“要么是我看不出的疑难杂症，要么就是……近来这位姑娘是不是十分忙碌？” “是。” 大夫道：“那就是操劳过度，难得有个安逸的闲工夫，于是睡得太熟了。” “就这么简单？”韦心柔不放心。 大夫收起清凉油，“若是姑娘不信，可以另请高明。” 韦心柔看苏小雪脸色没有不对，想来真是太累而睡得太熟，于是叫青儿付钱，“多谢大夫。” 青儿送走大夫。 韦心柔在床边给苏小雪盖好被子，守了会儿，听见轻轻地鼾声后，失笑，轻手轻脚地出去。 苏小雪听见关门声，猛地睁开眼睛，跳起来到后窗边，推开一点缝隙后，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深深的呼吸好几口气。 残留在鼻腔里的一点刺鼻气味慢慢消散。 那清凉油的气味着实了得，就算屏住呼吸，仍有一股清凉感顺着鼻腔直冲脑顶，差点让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天知道她花费了多少力气，才强忍住的。 不过，好歹是不必与云净道长面对面了。 鼻腔里的气味消失殆尽，听门外没有动静了，苏小雪回到床上，安逸的双手枕在脑后，盘算着明天随便找一个寺庙选个日子，再和夏婶子的儿媳妇去吃顿饭就回家。 第二天，苏小雪精神满满的起床。 韦心柔关心的问几句后，惋惜道：“听说云净道长今天天不亮就走了，咱们错失一次大好机会，真是太可惜了。” 苏小雪安慰道：“如果有缘，我们会再见面的，届时好好的问一问他不就行了？” 韦心柔笑了，“你说的也对。” 苏小雪提议去周边的寺庙，韦心柔没有反对。 吃过早饭后，夏婶子的儿媳妇先去亲戚家，苏小雪和韦心柔去庙里烧香拜佛，诚心诚意的从主持手里求得一个日子。 “就这天吗？”韦心柔问道。 苏小雪点头，“十八谐音要发，而且又到了丰收的季节，寓意再好不过啦。” 韦心柔掰手指头算算。 “离开业只有十二天了。”苏小雪知道她在算什么，仔细将写有日期的红纸条收进随身的小包里。 韦心柔挽住她的胳膊，就要快步往外走，“那我们去夏婶子亲戚家吃饭，完了赶紧回去准备吧！” 苏小雪点头。 两人从寺庙出来，正要上马车，一辆马车忽然从左手边过来，挡住她们的去路。 “韦小姐？” 车帘子挑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云净道长？！”韦心柔欢喜提着裙子，冲到马车前，“我们真是有缘呢！” 苏小雪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什么狗屎缘分？ 她头也不回的就要钻进车厢里。 “小雪，快来呀！刚才还念叨着呢，没想到我们的缘分这么快就到了呢！” 她的脑袋刚钻进去，韦心柔热切的喊起来了。 苏小雪假装没听见，继续往车厢里走。 冷不丁地，她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钉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韦心柔没有这样的眼神，青儿虽然讨厌她，但是人稚嫩的很，也不会有如此强有力的目光。 那么，就只有一个人了！ 云净道长已经看到她了！ 苏小雪咬紧牙关，若无其事的在位置上坐下，松开车帘。 布帘子轻飘飘地落下，车厢里的光线黯淡下来，也挡住了那道可怕的视线。 她攥紧衣角，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个清冷的声音又响起了，“那位便是韦小姐昨日想带来的好友吗？” “是啊是啊！”韦心柔猛点头，“我朋友想请道长算一个好日子，她的药膳店要开张了呢。” 云净道长问道：“庙里的师父，给的可是本月十八日？” 韦心柔的眼睛亮起，“正是，这您也知道？” 云净道长点头，“因为这本就是个好日子，祝那位姑娘生意兴隆。” “多谢道长，那我……”韦心柔有点害羞，想问一问自己的姻缘。 她还没问过口，云净道长问道：“韦小姐平日里与那位姑娘相处的如何？” “啊？”韦心柔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云净道长，“我和小雪挺要好的，她聪明能干，芦山村的生活也自由自在，比在我家里舒服多了。” “没有发生如何不快的事情吗？”云净道长又问道。 韦心柔刚要摇头，忽然想起与苏小雪初相见时，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之前是有点小误会，不过很快就好了。”韦心柔不敢已满云净道长，如实相告：“但现在我们就是亲姐妹了呢！” “是吗？”云净道长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 韦心柔拍拍自己的心口，“我们比亲姐妹还要亲呢！” 云净道长从马车上收回视线，“那就好。” “诶？”韦心柔好奇的问道：“道长，您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云净道长道：“韦小姐的好姻缘很快就到，请您务必珍惜。” 韦心柔眼睛亮晶晶的，点头道：“我会的，道长。” 云净道长要放下帘子。 韦心柔欠欠身，“道长请慢走。” 云净道长却停手了，露出半张神秘高深的脸。 “韦小姐，将来若觉得哪里不对，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啊？”韦心柔迷茫不解。 云净道长看向马车，放下帘子。 望着扬长而去的车马，韦心柔抓抓头发，“这意思是我将来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车厢里，苏小雪的心“突突”乱跳。 云净道长必是看出什么，指点韦心柔要防备她吗？ 第二百五十一章 意中人已出现 因为她心虚，所以才会做有这种感觉吗？ 听见车帘子掀开的窸窸窣窣声，苏小雪抬头望去。 韦心柔满面笑容的走进来，挨着苏小雪坐下，把云净道长的话全部复述给苏小雪听，“你说，我的意中人是不是已经出现在芦山村里了？” “很有可能哦，心柔你要好好留心注意了。”苏小雪挤出笑容。 韦心柔猛地拍手，“我知道了！道长叫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指的就是这个吧？！” 苏小雪微愣，继而笑意更深，“我也这么觉得。” 韦心柔一脸甜蜜，“等回到芦山村，我要仔细观察起来。” 苏小雪看着她的笑脸，紧张的情绪缓和一些。 她又不会做坏事，不会害韦心柔，那话十有八九不是对她说，她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小雪，为什么我喊你了，你不去见云净道长啊？”韦心柔忽然问答。 苏小雪装傻，“你喊我的吗？” “你没听见？” 苏小雪面不改色的点头，“可能是我满心满眼里都在想开业那天的事情，所以没能注意到你在喊我。不好意思啊，心柔。”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韦心柔没在意了，美滋滋的盘算着要怎么尽快发发掘出自己的另一半。 苏小雪见她没有继续放在心上，安心的望向窗外。 半路上她们碰见吉阳县衙的队伍。 顾景贤也在今日返回县城。 他所乘坐的马车，车窗帘子是收起来的，从外面就能看到他倚着窗框，正在看书。 阳光撒落在他的身上，让温柔青色的衣衫更加生动，映衬着眉眼，有翩然贵气的风华。 韦心柔看到这一幕，心忽然被重重地撞击一下。 她正要转开视线，不想顾景贤抬眼看来，两人四目相撞。 这一刻，韦心柔有些恍惚。 难道云净道长的说的人就是顾景贤？！ 顾景贤觉察到韦心柔的眼神不太对，冷漠的移开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到苏小雪。 她好像被心事困扰，手撑着下巴，呆呆的看另一侧的窗外风景。 顾景贤轻咳一声，转头吩咐车夫。 不一会儿，两辆马车并驾齐驱，窗口对着窗口，极方便讲话。 韦心柔愣了愣，明白顾景贤的心意后，自觉的靠在一边，然后扯了扯苏小雪的衣袖，示意她看向这边窗户。 苏小雪转头，正好撞进顾景贤的眼睛里。 他的眼睛蕴含着一股生气的力量，好似带来勃勃生机的春风，温柔地将她包裹住，抚平她内心的彷徨无措。 苏小雪紧张的思绪放缓，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向顾景贤点头。 两人靠在窗口，声音不需要太高，便能对话。 顾景贤问道：“药膳店哪一日开张？” “十八。”苏小雪的答道。 顾景贤道：“没有几天了。” “好在要做的已经差不多了，得加把劲儿准备另一件事了。” “哦？”顾景贤饶有兴趣的问道：“哪件事？” 苏小雪挑挑眉，“你知道。” 顾景贤当然知道，“看来我这几天一有空就得来芦山村，不然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衙门里没事了？” “可以提前做完呢。”顾景贤想伸出手，摸摸苏小雪的脸，可是这个动作太显眼，他只能更专注的望着对面车厢里的女人。 苏小雪感觉到他目光的炽热，轻咳几声，提醒他周围还有人。 顾景贤却视若无睹，只管直勾勾的望着苏小雪。 苏小雪憋着笑，瞪他一眼。 顾景贤问道：“你们直接回芦山村吗？” “不，先去夏婶子亲戚家吃顿饭。”苏小雪道。 顾景贤摸摸下巴，“我也去。” 苏小雪玩笑道：“你可别把人家给吃穷了。” “才不会。”顾景贤向韦心柔那边瞟了一眼，示意她有这位韦小姐打掩护，他们可以安乐从容的多处一会儿。 苏小雪嘴角含着一抹笑，正好看见路边有小贩售卖自家养鸡鸭与腊肉，还有两种野菜，忙叫车夫停车，买一些肉和菜，做为见面礼送给夏婶子的亲戚。 小贩手上还剩大半的货，顾景贤直接大手一挥，全部买下。 “你这是？”苏小雪问道。 顾景贤道：“我可不能两手空空的跑人家家里去蹭吃蹭喝。” 苏小雪摸摸下巴，看着衙役把鸡鸭与野菜装进竹筐里，堆放在车辕上。 满满当当的，车夫差点没地方坐着。 苏小雪忧愁道：“顾县令如此大手笔，显得我们好寒酸哦。” “等下再看看路上还有没有小贩，咱们一定能比得过他！”韦心柔也不服输。 顾景贤道：“谁说这是我的，这可是我精心为夫人准备的。” 苏小雪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呢？” 顾景贤指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和一小摞黄瓜，“这些就够了。” “舍得吗？”苏小雪笑嘻嘻的问道。 “当然。”顾景贤没有半点迟疑。 苏小雪也不客气，“那我就照单全收了哦，我可不会退还的，一个瓜子壳都不会留给你。” 顾景贤笑了笑，眉眼间全是宠溺。 苏小雪在这样的眼神中，盘算着用这些菜可以做药膳。 接着，他们又碰见一个卖水果的，照样全部买下后，终于来到夏婶子的亲戚家。 夏婶子的儿媳妇叫丁小兰，早早的在门口候着了，看到她们热情的上来迎接，一看顾景贤也来了，更是笑得嘴角都快碰到耳朵了。 夏婶子亲戚家准备的饭菜比过年时还丰盛。 苏小雪庆幸顾景贤买下小贩所有的鸡鸭和野菜，积极的从马车上搬下来，送给他们。 “小雪，韦小姐，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夏婶子的亲戚们都不好意思了。 苏小雪只怕送的还不够多。 对于家境十分普通的一户人家来说，这顿饭的花费可不小。 这些活鸡活鸭，留着生蛋孵小鸡，可以挣点钱。 “快收下吧。”苏小雪笑道，从箩筐里拿起一只野果，递向丁小兰的身后。 丁小兰回头一看，发现是亲戚家的孙女儿胆怯又紧张的缩在自己的身后，小心翼翼的从胳膊与身体之间的缝隙窥探着。 面对苏小雪送的野果，她没有接着，目光飘忽到了其它地方。 苏小雪好奇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视线所及之处，是顾景贤。 第二百五十二章 小姑娘的心思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拘谨害羞，看一眼顾景贤，立刻像个受惊的小兔子，脸埋在丁小兰的后背上。 丁小兰不好意思的冲苏小雪笑笑。 苏小雪不大在意，懵懂的小姑娘们看到俊朗的异性，从而萌发出向往、爱慕之情，太正常了。 一般情况下，其实并不需要太刻意的处理。 当小姑娘发现对方与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后，就不会再有幻想。 顾景贤对小姑娘的爱慕之意，一脸冷漠，想来小姑娘很开就会放弃。 韦心柔主动上前，招呼小姑娘来吃果子，又拿出自己的一朵小绢花，别在她的头发上。 小姑娘欢喜的跑到水缸边，照来照去。 丁小兰道：“快进屋坐吧，不然饭菜要凉了。” 顾景贤被引到了主位上，苏小雪坐在他的左手边，丁小兰邀请亲戚家的老爷子坐在另一边时，亲戚家的小姑娘忽然挤过来，霸占了这个位置。 丁小兰等人皆是一愣。 小姑娘脸色涨红，勉强镇定的嘟囔道：“这个位置窜风，爷爷身体不好，不能坐这里。” “啊哈哈，是啊……”丁小兰为了缓解尴尬，急忙点头，“我都给忙忘了呢。” 她扶着老爷子坐在旁边，其他人跟着落座。 韦心柔坐在苏小雪的身边，对小姑娘挥挥手，“来姐姐这里坐吧？” 小姑娘直摇头，“不要，这里挺好。” 顾景贤看眼苏小雪。 苏小雪微微摇头，示意他不用换座位。 不然他一换，其他人跟着换，大张旗鼓的，怪麻烦人。 忽地，她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视线，转头一看是那小姑娘，一双黑梭梭的眸子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大婶，你和这位哥哥是什么关系啊？”小姑娘的语气十分单纯，感觉不到半点恶意。 但是在座的人都无语了。 丁小兰拼命对小姑娘使眼色，叫她闭嘴。 她拿起酒杯，干笑道：“我们来给顾县令敬酒，感谢他愿意光临寒舍。” 会喝酒的拿起酒杯，不会喝酒的拿茶杯，齐刷刷的对向顾景贤。 唯有小姑娘没动，眨巴着一双无比天真的眼睛，“大婶，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呀？” 苏小雪的嘴角抽搐几下。 她就比这小丫头大个几岁，怎么就变成“大婶”了？ 况且这本是对长辈的一个称呼，在小丫头的嘴巴里完全变味了，充满对年纪大一些的女性的恶意。 如果换做别人，她肯定要祝福这家人全都活不到被人喊“大叔大婶”的年纪。 但是对于一个小姑娘，这么反击显然太恶毒，反倒不占理了。 她刚想换个方式回击，顾景贤忽然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你要唤她大婶，就该喊我大叔。” 小姑娘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嘻嘻一笑，举起茶杯，“不是要敬大叔一杯的吗？” 刚才的尴尬仿佛没发生过。 苏小雪感觉小姑娘就是个披着童真外皮的熊孩子。 丁小兰忙示意大家敬酒敬茶。 “谢谢大叔来我家，让我不过年过节也能吃到这么多肉！”小姑娘抢先伸出杯子，但是没有撞在顾景贤的酒杯上，直挺挺的冲向苏小雪。 苏小雪手腕一转，躲过小姑娘的“冲击”。 小姑娘见扑了个空，就要顺势把茶水泼在苏小雪的身上。 顾景贤一抬胳膊，手里的酒杯撞在她的手腕上。 小姑娘的手腕顿时一酸，下意识的往后缩去，结果没控制好力度，茶水从杯子里抖落出来，淋湿了她自己的衣衫。 小姑娘看着自己最心爱的裙子上的水迹，“哇”的一声哭了。 她娘赶紧拖着孩子进里屋。 “你这臭丫头，作什么死？” 小姑娘委屈的嘟囔道：“那位顾县令长得好看，又是当官的，我为咱们家谋前程呢！” “放你的屁！”她娘拧住她的耳朵，“你没瞧见人家已经成亲有女儿了？” “成亲又怎么了！当官的谁没几个妾室，我要是能留在顾县令身边，咱们全家可以吃香喝辣一辈子了！”小姑娘眼里冒着星星，对这样的生活充满无限期待。 她娘噎住了，有点被女儿给说服了。 她赶紧从衣柜底翻出平日不舍得穿的一套衣裙，给女儿换上。 屋外，丁小兰代为道歉，“不好意思，孩子被养得娇惯了些，有些口无遮拦了。我们还是快吃菜吧，都要凉了。” “这饭菜香味，我都快馋死了。”苏小雪笑着接话。 “对啊！”韦心柔动第一筷子，夹了青菜吃。 其他人纷纷吃菜，饭桌上的气氛变得轻快热闹起来。 顾景贤懒得演戏，给苏小雪夹菜倒水，尽显温柔。 苏小雪本以为小姑娘不好意思回来了，没想到才吃几口菜，就看到她笑吟吟的坐回到顾景贤的身边。 正好，顾景贤夹起一块红烧肉。 小姑娘十分自然捧起碗，放在红烧肉下面，“谢谢大叔！”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过来，尴尬的气氛再次无声蔓延。 苏小雪不客气了，直接伸头，“啊呜”一口吃掉红烧肉，“不好意思，这是给我的。” 小姑娘如遭雷击。 苏小雪挑挑眉，笑道：“真好吃。” 小姑娘不气馁，撒娇道：“大叔，我够不着红烧肉，您帮我夹一块吧！” “我给你夹！”丁小兰赶紧动筷子。 苏小雪给丁小兰使眼色。 丁小兰心领神会，在小姑娘刚叫一句“我不要”时，已经迅速夹了三筷子菜。 小姑娘气恼的要收手，丁小兰干脆握住她的手腕，每样菜都夹了一筷子，“喏，全都有了，你慢慢吃。” 韦心柔不客气的“噗嗤”一声笑出来。 亲戚家老爷子老婆子真是羞得没脸贱人了，赶紧示意她娘带着小姑娘回里屋吃去。 她娘羞愧难当，抓住女儿胳膊就往里屋拖去。 小姑娘当即哭得肝肠寸断，“家里来客人，凭什么我不能在桌上吃饭！” 她娘赶紧捂住她的嘴。 小姑娘张嘴就咬人。 他娘吓得赶紧松开。 小姑娘顿时如一条泥鳅，迅速地扑回到顾景贤的身边。 “呜呜呜，顾县令，您救救吧，家里人把我弄得浑身是伤，您不救我，我就要被打死在这里了！” 顾景贤不予理会。 小姑娘再度大叫，“您就收我做妾室吧，我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还是个孩子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垂怜。 “顾县令，我会做饭会洗衣，能伺候人！家里所有活计都是我做的！您就收了吧！” 顾景贤冷漠的侧身，躲开她伸过来的手。 小姑娘只得扑向苏小雪，“您一定是个贤惠识大体的人吧，多一个人伺候顾县令和您，不是轻松很多吗？求您收下我吧！” 苏小雪也避让开，冷声道：“小姑娘，你的人生还很长，值得遇见一个更适合你的人。” “我不！”小姑娘一口拒绝，甚至质问道：“您不会是个小鸡肚肠的妒妇吧！顾县令堂堂吉阳的父母官，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你怎么能让他那么丢人！” “小鸡肚肠的妒妇？”苏小雪乐了，望着顾景贤，“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啊？”小姑娘怔住。 她万万没想到苏小雪会这么爽快的承认，这都多厚的脸皮啊！ 她都甘拜下风了。 苏小雪笑嘻嘻的对顾景贤挑眉，抛了个眉眼。 顾景贤含笑收下，宠溺的意味不言而喻。 小姑娘猛然感觉到两人的周围似乎有一圈屏障，让第三人无法靠近。 韦心柔做为一个过来人，看到现在，无奈又满是感慨的叹口气。 她向正欲哭无泪的夏婶子亲戚们递眼色。 丁小兰先回过神。 挺不容易攀上的一点关系，可不能被这不懂事的丫头全毁了！ 她拽几下小姑娘她娘的衣袖。 “顾县令，对不起啊，小孩子不懂事，咱们大人也不好和她多计较，是不是？你担待一些。”她娘无奈的说道。 顾景贤点了下头。 他娘松口气，“小孩子嘛，谁不是这样的，过几年长大了就会明白事理的……” 苏小雪干咳一声，打断小姑娘她娘，“快扶回里屋歇会儿吧。” “对对对！”丁小兰也听不下去了，和她娘赶紧把小姑娘拖进里屋。 苏小雪留了个心眼，仔细观察小姑娘露出的胳膊。 偏小麦色的皮肤上，连个芝麻粒大的伤痕也没有。 什么被打死，应该是她博取同情的谎言。 屋门半掩着，依然能听见小姑娘哭闹的声音。 夏婶子的亲戚们互相看看，面对满桌子佳肴，不敢动筷子。 苏小雪灵活地给几个长辈夹菜，笑道：“都催我们快吃，你们也别闲着筷子呀，不然我们怪不好意思的。” 韦心柔在旁边帮腔，“对啊，大伙儿一起热热闹闹的吃才更有胃口呢。” 顾景贤淡然吃饭，当这件事不存在。 众人一看，暗暗松口气，重新拿起筷子。 回来的只有丁小兰，倒了酒向顾景贤赔不是。 顾景贤摆摆手，“吃饭。” 不过气氛到底是被破坏了，很难恢复先前的快乐如热闹。 一桌子人吃完饭，苏小雪给老爷子两口煮一锅延年益寿的药膳粥。 丁小兰不好意思的说道：“本来高高兴兴吃饭的，结果被臭丫头搅合了，让你们见笑了啊……” “没事，不至于和一个小丫头置气。”苏小雪笑着摇摇头，将切好的药材放进煲汤的瓦罐里。 丁小兰注视着她，轻声问道：“那……顾县令没事吧？” 苏小雪回头看一眼，顾景贤正在院子里，等候衙役们吃完饭。 他要先行一步，免得与她相处太久，就算有韦心柔做掩护，也会惹起怀疑。 “没事的，这点事他也不会放在心上。”苏小雪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转开话题，“小丫头说自己被家人打，是怎么回事？” “嗐，表姨家恨不得把小丫头当掌中宝宠着呢，所以脾气才养得这么坏，怎么舍得打她？就是今天这场面，他们都不会动小丫头一根汗毛的。” 苏小雪点点头，“那就好。” 窗外传来衙役们的说话声，她来到窗边。 是衙门的队伍要出发了。 顾景贤站在车辕上，向她挥挥手。 苏小雪扬起笑脸，也对他挥手致意。 顾景贤这才心满意足的钻进车厢。 望着车队渐渐远去，消失在小路的尽头，苏小雪这才回去继续煮粥。 “一直文火煮上半个时辰，时不时的添点儿水就可以了。每个月吃上两三次，对老人家的身体大有益处呢。” 丁小兰道：“谢谢你啊。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去药膳店里吃上一回，布置的那么漂亮的店，定价不便宜吧？” “怎么会呢？”苏小雪拍拍胸口，豪情万丈，“我们药膳，欢迎各位客人光临！” 丁小兰感慨道：“多少人发财之后，立刻摆起谱来，翻脸不认穷乡亲了。小雪，你和他们一点儿也不同。” 苏小雪笑道：“做生意只专注于某一类人，怎么能做好呢？” 就是以前开古董店，也会有一些便宜又精巧的玩意儿，给那些没什么钱的爱好者玩玩。 利润小是小，可是数量多了，也能汇集成大海。 丁小兰听了连连点头，“你比我年轻不少，可我还要跟你多学习呢。” “学无止境，大家一起互相帮助，提高自己啦！”苏小雪笑眯眯，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也学会了不少，才能走到今天。 和老爷子他们打过招呼，苏小雪也该启程回芦山村了。 回到家，她向所有人宣布开业的日子。 “接下来，我们要绘制宣传海报，贴到县城和各个村子里。如果效果好的话，扩散范围，贴到州城，甚至其它州县去！” 苏小雪抱来一摞纸，和宣传海报的样品。 “不会写字作画也没关系，按照这张图来发挥，等墨迹干了之后，涂上桐油，贴在外面防风防雨，可以保存很长时间。” 夏婶子道：“我都没拿过毛笔，怕是写写画画得不好看呢！” 苏小雪笑着摇头，“那才叫接地气呢！” “接地气？”众人听到这个词，觉得新鲜。 “就是踏踏实实，更容易深入人心的意思。”苏小雪按住夏婶子的肩膀，“快试试吧！” 众人点头，兴致勃勃的要一展能力。 连婉婉都撸起袖子，站在小板凳上，认认真真的画起来。 苏小雪看大家热火朝天的干起来，来到小院子，拿起用金粉和胶水粘合起来的碟子，仔细的研究了会儿。 很牢固，可以用了。 “太好了！”她回古董店拿了快递，将胶水倒进一个陶罐子里，再混入金粉，搅合好了，用块布抱住罐子口。 她打算熬一锅糯米汁掩人耳目时，刚走出门，就看到顾景贤脚步轻快地走来。 “你腿脚倒是快。”苏小雪笑着挥挥手。 顾景贤道：“为了早点见到我的小雪，恨不得像蜈蚣一样，拥有那么多腿，好跑得快一点。” 苏小雪轻轻地一拳头锤在他的胸口上，“你好恶心哦。” 顾景贤抓住她的手，拉进怀中，“我恶心？” 苏小雪冲他鬼脸。 顾景贤注意到她手里的陶罐子，问道：“这是什么宝贝？” 第二百五十四章 温馨的小窝 苏小雪轻松地摇两下，假装这个罐子是空的。 “我要去熬点糯米汁，就是上回说的，再加点去金色的黄铜粉，用来修补开裂情况不太严重的碗碟。” 顾景贤道：“我帮你。” 苏小雪笑道：“那你是粘合碗碟呢，还是负责晚上一大家子人吃饭的问题？” “熬糯米汁好像简单点。”顾景贤摸着下巴。 苏小雪对他挑几下眉梢。 “所以我去做饭，你去熬糯米汁。”顾景贤捏捏苏小雪的脸颊。 苏小雪要不是怕打翻了陶罐子，绝对回击回去。 两人打打闹闹着，来到药膳店的灶间。 这儿比杂货店的灶间大不少，宽敞而明亮，所以施展起厨艺来也更舒服。 顾景贤却道：“我想去杂货店的灶间。” “为什么？”苏小雪摸着下巴，打量四周，“这里布置的不够好吗？” 她在灶间的设计图上，特意加了风扇，分布在灶间是个方位。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电力，只能靠人力拉动风扇上的绳子，让风扇转动起来，带走灶间里的烟雾和热气。 房顶上也开了专门透气的天窗。 如此一来，做菜时人的舒适度更高，对菜品好坏的判断也更准确。 “太宽敞了，不好抱住你。”顾景贤凑过来。 苏小雪丢了几根萝卜和白菜过去，“快点做饭！” 她好像还没怎么尝过顾景贤的手艺，今天有大好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遵命，娘子。”顾景贤接住白菜萝卜，恭恭敬敬的对苏小雪作揖，然后去整理菜肉。 苏小雪到另一边的大锅上，趁顾景贤不注意，将陶罐子放到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陶罐，然后挖了几勺子糯米，清洗过后，冷水下锅。 大火烧开后，她捡出一些柴火，转成小火，继续熬煮。 接下来等一个时辰，糯米汁就大功告成了。 她便来看顾景贤做饭。 顾景贤一边切菜，一边说道：“今天我遇见你之前，碰见了云净道长。” 苏小雪心里咯噔一下，看样子应该是云净道长从寺庙离开后，才碰到的顾景贤。 这么说，当时云净道长知道她的来历。 苏小雪故作轻松的问道：“你找他算命了吗？” 顾景贤道：“本来没这个打算，是云净道长主动和我说话的。” 苏小雪有点紧张，观察着顾景贤的神色，问道：“和你说了什么？” 顾景贤专注的切着菜，“他说我前路凶险，万事小心，谨防身边人。” 苏小雪差点把手里的菜叶子揪烂，“身边人？” 顾景贤抬头看她，“说的可能是殷少侠吧，他心里一直不服气，逮着机会的想要告我黑状。” 这是这么简单？ 苏小雪内心有也许的不安。 顾景贤道：“不过，道长还说，虽说凶险，可我是大富大贵之命，所以前面的都是小问题。” 苏小雪欣慰的笑了笑。 不过这好比预知了未来的人，知道自己将来的某一个时刻会发财，或是会暴毙，可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却一无所知，仍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所以到了依然是难走。 她问道“还说了别的吗？” “似乎有什么要说的，但是还没说就匆匆离开了。”顾景贤摇头。 “那就只能有缘再见的时候，说清楚了。”苏小雪希望永远也看不见。 顾景贤说了声“是啊”，专心炒菜。 苏小雪在旁边认真看。 不多时，几大碗香喷喷的肉菜出锅。 苏小雪拿勺子在自己的那口锅里搅动几下。 糯米已经煮的稀巴烂，汤水也变得粘稠，就快到大功告成了。 她和顾景贤一起把饭菜端出去，大伙儿就在药膳店的大堂里吃饭。 “爹爹，看我画的……宣传海报！”婉婉兴奋的举着快要比她人还高的宣纸，小跑到顾景贤的面前。 顾景贤放下菜，在身上擦了擦手，才郑重的接过宣纸，迎着火光看。 婉婉的笔法有些稚嫩，但是在这个年纪的孩子中已经是佼佼者，假以时日，必有一番作为。 “婉婉真厉害！”顾景贤小心翼翼的把宣传海报放在一张空桌子上，然后抱起婉婉，问道：“婉婉将来有什么愿望呢？” “像娘亲那么厉害的人！” 婉婉又向苏小雪伸出手。 苏小雪握住女儿的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其他人看了，都煞是羡慕。 吃过饭，苏小雪把煮好的糯米汁倒进罐子里，说是要冷却下来，就放在灶间的台子上。 那罐子精分胶水则在台子下的柜子里，方便明天偷龙转凤。 搞好之后，她叮嘱在院子里洗碗的若梅她们，千万不要动糯米汁后，回到小院子。 还没进屋，就听见顾景贤逗得婉婉笑个不停的声音。 苏小雪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看到父女俩在帘子旁边说说笑笑，偷偷地靠近他们身后，忽然跳到近前，学老虎“嗷呜——”一声。 父女俩都被吓着了，婉婉惊叫一声，然后笑得更换了，扑进苏小雪的怀里。 “好啦，玩闹了一天也累了，婉婉是不是要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啦？” “可是婉婉想和爹爹娘亲一起睡。”婉婉眼巴巴的盯着他们。 苏小雪和顾景贤对视一眼。 如此可爱的女儿，怎么忍心拒绝她的请求呢？ 三人洗漱过，爬上床，婉婉睡在他们中间。 苏小雪特意做了一张宽敞的床，睡四个成年人都足够。 她道：“因为忙着店里的事，咱们的院子还没起好名字，也没有全部布置好。” 其实，她是特意等着和顾景贤一起布置的。 顾景贤道：“不如取我俩名字中的一个字，来给这个小院子命名吧。” 苏小雪琢磨了一小会儿，“雪景吗？” “多有意境，你我各写一个字，找人刻好了牌子，挂在门口……不对，挂在厢房里，好吗？” 虽然他们比以前嚣张多了，但到底不能让韦刺史知道他们的关系。 苏小雪点点头，“好呀，反正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家！”婉婉忽然笑着叫起来，握住爹娘的手，晃了晃，问道：“爹娘，我也可以有个小弟弟小妹妹吗？” 第二百五十五章 破坏宣传 “嗯？” 苏小雪和顾景贤双双一震，不约而同的看向婉婉。 “为什么想要小弟弟小妹妹？”苏小雪问道。 婉婉一脸羡慕的说道：“我看张青青她就有个弟弟，姐弟俩关系可好啦，可以一起玩一起帮家里干活，一起念三字经！” 苏小雪侧身，搂住婉婉。 婉婉继续说道：“娘亲，爹爹，我可以教小弟弟小妹妹读书认字，算数，还有……还有……” 她像数宝贝似的，念叨着。 苏小雪认真的听着，与顾景贤对视着，然后脸颊染上一片绯红。 顾景贤温柔的笑着。 婉婉念着念着，睡着了。 顾景贤越过婉婉，牵起苏小雪的手，意味深长的笑问道：“现在可怎么办呢？” “讨厌。”苏小雪娇嗔。 她现在有种神奇的感觉。 穿越前，都没考虑过自己将来有孩子会是怎么样的。 穿越后，有了乖巧可爱的婉婉，好像激发了内心深处的亲情，渴望着拥有更多的孩子。 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生活，就算有鸡毛蒜皮的矛盾，那也是生活中的调味品吧。 苏小雪一脸向往的望着床帐。 “不过……这要等到太平下来吧。”她轻声说道。 顾景贤“嗯”了声。 现在的生活忙碌而危险，哪有多余的精力生育孩子。 苏小雪又望向顾景贤，抓紧他的手。 “脸颊红红的，又在想什么呢？”顾景贤笑道。 苏小雪发觉脸上还是烫烫的，定是一张大红苹果脸给顾景贤看见了。 她瞪他，“我在想，要是男人可以生孩子就好了！” 顾景贤叹息，摸摸她的手，“我倒是想，如此一来就能分担你的痛苦了。” “我就想想，没事的。”苏小雪知道就算在她所处的高科技时代，男人怀孕生子依然是天方夜谭，何况如今这个落后的时候。 顾景贤看着苏小雪的红通通的脸颊，犹如迎风招展的灿烂桃花，忍不住凑上去，小心翼翼的亲了口，生怕惊醒了婉婉。 苏小雪捂住嘴，藏起笑声。 两人望着彼此，困意渐渐来袭。 谁知，这时候敲窗声响起。 顾景贤皱眉，示意苏小雪继续躺着，他自己起身去看。 很快，他回来了，“韦刺史派人来，叫我立刻赶去州城。” 苏小雪忍不住一骨碌坐起来，小声问道：“这么着急，莫非是钱来山的事？” “但愿如此。”顾景贤又在苏小雪的唇上亲了亲，“早点睡，我尽快回来和你一起布置咱们的家。” “好。”苏小雪点点头。 顾景贤穿好衣服，快步离开。 苏小雪听见关门的声音，惆怅的轻叹一口气，望着床帐。 忙碌的日子继续来临，她也要继续奋斗。 大伙儿画好的宣传海报挂在院子里，昨天用桐油刷过纸张，晾了一个晚上，已经干透了。 夏婶子和丁小兰在海报上摸来摸去。 海报上写了开店的日期，用图画的形式画出了老少皆宜的招牌药膳、优惠活动和地址，就算不识字的人也能看懂。 苏小雪带上婉婉和韦心柔、若梅，拿上浆糊、铜锣和一大布袋子的纸包蜜饯，再去租一队舞狮的，敲锣打鼓往隔壁村去。 一路上热热闹闹的来到县城，如此高调的宣传，以及简单易懂的宣传海报，沿路还分发用药材制作成的蜜饯，吸引来不少人跟着看热闹。 进了县城，他们从最主要的道路上走过，将宣传海报贴在路边的墙上或告示栏。 接着去当初厨艺比试时，给她捧场的那些人家里，送上宣传海报。 一大圈逛下来，他们才发觉累了，挑了一家不错的饭馆，歇脚吃饭。 饭吃到一半，天色渐渐转阴，接着下起小雨。 宣传海报涂了桐油，所以苏小雪一点儿也不担心，慢悠悠的吃饭，盘算着一会儿要是雨停了，再去那里转转。 “来追我呀！来呀来呀！” 几个淘气的孩子从窗外跑过。 “慢点儿呀。”其中一个孩子的母亲在后面叫道：“举好了，可不能淋到雨啊！” 孩子们嘻嘻笑着，冲母亲做鬼脸。 一阵风刮过，一片纸从孩子的头顶飘落。 那孩子尖叫着躲到另一个孩子身边。 “你看看你，叫你淘气。”孩子母亲追上来，捡起纸，抖了抖，盖在孩子的头上。 “我……”韦心柔皱着眉头，都忘记筷子上夹着菜，“我怎么感觉那张纸……很眼熟呢？” 苏小雪也觉察到了，眯起眼睛仔细看。 若梅震惊道：“那不是我们店的宣传海报吗？！” 几个人霍然起身，扒着窗棱，叫住那几个孩子。 “来，这里有蜜饯，你们拿回去吃吃看。”苏小雪掏出几包蜜饯。 孩子们立刻围聚过来，欢喜不已地从苏小雪手里接过蜜饯。 趁着这个时候，苏小雪看得清清楚楚。 孩子们用来遮风避雨的，真的是他们贴好不久的宣传海报！ 韦心柔顿时不高兴了，指责道：“你们怎么可以把我们贴的好好的宣传海报给撕下来啊？！” 孩子们一脸茫然。 孩子母亲不高兴了，“我们都是在地上捡的，以为是不要的，而且刷过桐油，可以遮雨才拿来用的，不然我早就买几把油纸伞了，何必用这玩意儿！” “地上？”苏小雪问道：“都在地上吗？你看到有人撕下来的吗？” “没有没有。”孩子母亲不耐烦的驱赶着孩子们离开，“几张破纸而已，至于这么稀罕吗？” 这不是稀罕不稀罕的问题，是宣传效果大打折扣。 关键是—— 她特意偷偷在浆糊里加了胶水，确保宣传海报贴的牢固。 贴上去之后，她还特意抹平了好几次，确定不会脱落后，才离开的。 真的是有人故意跟在他们后面搞破坏吗？ 苏小雪恼了，“竟然敢坏我生意，让我瞧瞧这是什么鼠辈！” 小雨来的突然，走的也快。 很快雨过天晴，她吩咐韦心柔带着队伍继续走，她自己带着婉婉，混在后面的人群里，悄悄地跟着。 她观察着四周，在走出一条街后，猛然后头。 只见几个乞丐身手灵敏地一把撕掉海报，紧接着窜进小巷子里。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这是不死十不休了 那些小巷子曲折蜿蜒，乞丐们跑进去如同泥鳅进了大河，很快没了踪影。 他们平日里四处乞讨，对周围地形布置极其熟悉，苏小雪带着婉婉，想要追赶上他们是难上加难。 她没选择深入追踪，跟上舞狮的队伍，叫住替换的舞狮师傅，吩咐他们几句。 苏小雪多付了茶水钱，他们自然愿意帮忙抓住捣鬼的人。 宣传队伍继续往前走，海报继续贴。 不多时，乞丐们从巷子里冒出来。 其中一个干瘦乞丐刚抓住海报的一角，正要撕下来，忽然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 他吓一大跳，下意识的要甩开那只手。 哪想到手中力道大的惊人，越是想甩开，越是攥得紧。 “诶诶诶，我手要断了！”他惨叫道。 其它乞丐一看情况不对，仓皇逃散，眨眼间人消失在巷子口。 苏小雪把婉婉交给韦心柔看顾后，大步上前，从他的手指缝里抽出海报的一角，“来，咱们理论理论你要撕海报的事儿，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的手可就要和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海报一样了哦。” 干瘦乞丐她阴森森的语气吓得浑身一颤。 他眼神躲闪，慌慌张张地叫道：“你们敲锣打鼓，吵我美梦，我看不下去！所以撕几张纸发泄发泄不行吗！” 这神态显然是在撒谎。 因为背后的人惹不起，所以想自己承担下来。 苏小雪使眼色，舞狮师傅狠狠地收紧手指。 “啊——”干瘦乞丐发出惨叫。 舞狮师傅自小练习，举起沉甸甸的狮子头易如反掌，捏个人手腕子更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豆大的汗珠从干瘦乞丐的额头上冒出来，他痛得直打哆嗦。 苏小雪小包里掏出一些铜板，“我知道你也是受人威胁。唉，谁不是生活艰难，想多某条路子走呢？” 干瘦乞丐委屈的“呜呜”哭。 苏小雪示意舞狮师傅放松些，“可有必要为了那点钱，折断胳膊吗？受伤了，没钱治，那就得是个死了，为了瞒住那个人的身份，值得吗？” 干瘦乞丐肩膀一震。 苏小雪掂量着手里的钱，“虽然不多，却也够你吃喝几日。” 干瘦乞丐眼巴巴的看着铜板，迟疑了。 苏小雪二话不说，直接把钱塞进他的手里。 “拿去。” 干瘦乞丐的眼圈儿都红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手里的铜板。 虽然不多，但沉甸甸。 做乞丐以来，人们都是不客气、不情愿或者嫌恶的往他跟前丢钱，他像一条狗似的，巴巴儿的捡起来。 这是头一次，有人把钱好好的放进他手里。 没有嫌弃他又脏又臭。 苏小雪看出干瘦乞丐动摇了，继续徐徐善诱，“只要你告诉我名字，我保准儿不会告诉其他人，是你泄露的。将来若是有缘，我们再见的话，我给你安排个活计，好生过日子。” 干瘦乞丐被说动了，战战兢兢的小声说道：“是个矮矮胖胖的男人，看穿着打扮，要么是自家做些不错的生意，要么是大户人家里的管事，扔给我几个铜板，叫我们跟在你队伍后面，撕掉海报。” 他这么一说，苏小雪有点印象了。 迎客楼的狗腿子怎么又冒出来了？ 前两回相遇，都没好事。 记恨她不愿意卖出碗碟，所以屡屡挑事？ “我这还没开门营业呢，就害怕我抢走生意？”苏小雪嗤笑。 她示意舞狮师傅松开干瘦乞丐。 “别害怕，快走吧。”苏小雪对他点点头。 干瘦乞丐紧攥着钱，立刻溜进巷子。 苏小雪拍拍手，回到队伍里。 韦心柔问清楚后，脸色不太好，“迎客楼的那些人，仗着和我家的关系，为非作歹，欺负乡邻好多年了，谁也不敢治他们。不过，小雪你放心，我叫人回家打声招呼，让他们别再对付我们了。” 苏小雪迟疑了一下，没道明马车失控的事，毕竟现在没证据，而且想想看迎客楼的人因为她，会不顾韦刺史侄女的死活吗？ “小雪？”韦心柔看她迟疑，以为怀疑自己在说大话。 “麻烦你了，心柔。”苏小雪微笑道，她不想打击韦心柔的积极性。 韦心柔笑道：“我拿你当亲姐妹呢，说什么谢不谢的。” 苏小雪笑笑。 “来，让一让！”身后，响起一个更沙子磨过似的嗓音。 苏小雪回头，三辆牛车跟在她们的队伍后面。 牛车上装着一坛坛酒，好像赶着送货。 苏小雪招呼大家给牛车让路。 众人赶紧让开一条道，为首的赶车人对她点头示意，挥舞着小鞭子催促大黑牛走快些。 牛车从面前经过时，就算有泥巴封着口，似乎也有隐隐约约的酒香飘进鼻子里。 苏小雪不由地深吸一口气。 酒这东西虽然害人不浅，但是适量的食用，加入一些药膳中，对身体大有益处。 她不由地叫住前面的一辆牛车，“师傅，你们是酒坊的吗，酒水怎么卖？” 牛车上的人回头，一只眼睛里透出阴狠劲儿，望过来。 他只有一只眼睛，另个眼皮子耷拉着，都快垂到颧骨上，好像是皮肤里长了什么东西。 酒，独眼？ 苏小雪登时想到贩卖烟草的“醉三生”酒肆的老板。 “不卖！” 她还没有再想下去，独眼一口拒绝，回过头不搭理人了。 苏小雪心里微微一惊，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古董界里，有些人有钱有闲后会沾染那玩意，她做生意时与几个瘾君子来往过，知道毒贩那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她怕自己太“热情”，引来灾祸。 三辆牛车穿过人群，很快消失在街头。 苏小雪示意大家继续走。 之前被乞丐撕去不少海报，幸好她准备的多，逛完一圈后沿路返回，补上被撕掉的地方。 有时候她会回头看看海报有无被破坏，好在有些热心市民让她放心，看见乞丐再来捣乱的话，一定给他们赶跑了。 一直到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苏小雪请大伙儿吃过饭，休息了一阵子后，在夜市上寻了快空地，支棱起海报，表演舞狮。 “诶诶诶，你们吵不吵啊？” 锣鼓才敲一小会儿，有一伙流里流气的男人围拢过来，有的直接要掀了鼓，砸了铜锣，有的不客气的指着他们的脸。 “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摆摊卖艺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遇见五地头蛇 “当啷”，铜锣狠狠地砸在地上，表面凹陷进去一块，骨碌碌滚到不远处的路人脚下。 一看情形不对，路人们一边往后避让，一边好奇的张望着。 苏小雪知道遇见地头蛇了。 她赶紧将婉婉护在身后，不想找麻烦惹晦气，摸出些钱递给他们，“几位大哥，这些钱你们拿去喝酒。” 为首的人不屑的一笑，挥手打在苏小雪的手上，“谁看的上你这几个臭钱！” 两颗碎银子从手里飞出去，落在人群里，看不见了。 苏小雪蹙眉。 这伙人不要钱，不要对付。 “兄弟们，给我砸了，让这群不知好歹的乡巴佬知道，在咱们的地头上撒野，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 “是，大哥！” 这伙人说干就干。 舞狮的师傅们赶紧阻拦。 可这伙地头蛇能霸占繁华热闹的夜市，也都不是吃素的。 很快，人群里钻出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光头，那一身身的腱子肉比舞狮师傅们还结识。 一看这情况，苏小雪赶紧拿出更多的钱，喝问道：“你们想要什么，不如直说了！也不用磨磨唧唧的，浪费你们的时间了。” “我就是看你们不爽，怎么了？”为首的人大笑，眯眼打量着苏小雪。 韦心柔推一把青儿，示意她亮明身份。 “您看看，都怪苏小雪，教您抛头露面不说，还徒惹事端，真讨厌！” 青儿站出去之情，不忘吐槽几句。 “少废话。”韦心柔喝道。 青儿撇撇嘴，一脸不情愿的站到人前。 “韦刺史家的小姐在此，你们竟敢在这里放肆？”她高声喝道。 为首的人看向她，再看向后面的韦心柔，摇头叹气道：“韦家的小姐怎么自甘堕落，与这种女人为伍了？你这是要丢尽韦刺史家的脸面吗？” “你！”青儿故作恼怒，但是对这句话十分赞同，回头向韦心柔不停地眨眼。 不如趁着这个功夫，赶紧开溜，离得苏小雪这晦气玩意儿远远的才好呢。 韦心柔当没看见，冷声对地头蛇们叫道：“我和什么人来往，你们没资格置喙。若是你们还敢在此地撒野，我定会请韦刺史赏你们三十大板子，叫你们生不如死！” 这伙地头蛇一点儿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又去恐吓舞狮的师傅们。 “你们想挨拳头是不是？来，让你们尝尝大爷们的拳头！” 舞狮的师傅们本就是拿钱干活的，与苏小雪没有太多热情往来，一点儿也不想被地头蛇们打得脸皮青肿，吃饭的家伙也被毁了，于是纷纷摇头挥手，往后退去。 若梅也被吓得不轻，混在舞狮师傅里，退到人群中。 苏小雪明白这些家伙是软硬不吃，很难对付。 她有女儿在身边，不好与他们硬碰硬。 何况他们忽然出现在这里，背后指不定有迎客楼的指使，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行吧，我们不在这儿摆摊了。”苏小雪一手攥住婉婉的手，一手向韦心柔他们挥了挥示意。 “你以为这儿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为首的人一个箭步，挡住苏小雪的去路，色眯眯的打量着她，在胸口位置多停留了会儿，脑海中浮现出旖旎春色的画面，手指不由地蠢蠢欲动。 他的眼神令苏小雪觉得恶心反胃，稍微侧过身，“大家在江湖上行走，讲究的是和和气气，一起发财。你们和我们不至于闹成这样，这个时辰了，不如去街头那家店，喝上几杯好酒，吃上一只烤羊腿呢。” 苏小雪又拿出一些碎银。 为首的人依然看不上，“就这点，打发要饭花子呢？” 苏小雪不想婉婉跟着出事，大不了脱险后，花钱雇人暴打这伙地头蛇一顿，完了在与顾景贤合计合计，端了他们老窝，彻底斩草除根。 她又拿出一些钱，“我家里头本就不太富裕，这是全部的了。” 为首的人终于有点松动了，抢过苏小雪手里的钱，掂分量。 苏小雪趁机向若梅打手势。 若梅胆怯的慢慢靠过来。 苏小雪低声吩咐道：“查清楚他们的老巢在哪里，若是周边无人住，就放一把火。” “苏姑娘？！”若梅低低尖叫，惶恐地看着她。 “你想被地痞流氓欺辱了不成？”苏小雪示意她闭嘴，赶紧去做。 名节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很重要，若梅扯着衣角，慢吞吞地退回到人群里。 这时候，为首的人将碎银子塞进自己的怀里，狞笑道：“你这小丫头片子还算厚道，不过呢……这还是不够。” 苏小雪镇定的望着他，“还想怎样？” “嘿嘿嘿。”为首的人发出猥琐的低笑，摸着满是胡渣的下巴，靠近苏小雪，“听说你床上功夫了得，不如陪爷几个快活一晚上？” 要不是婉婉在，苏小雪会直接给这色狼混蛋一巴掌。 她捂住婉婉的耳朵，避免她听见污言秽语。 “要是我不愿意呢？” “哎呀呀，会反抗的小娘子，玩起来更刺激呢！”为首的人愉快大笑，伸手就要搂住苏小雪。 她带着婉婉往后一退。 为首的人不高兴了，“给你脸还不要脸了？！” 他抬起手，要抓住苏小雪的头发，打算直接这么拖回家去，然后听着她激烈的尖叫声，好一顿发泄。 苏小雪敏捷地闪开。 “哎呀，吴大头，今儿卖我一个面子成不成？” 人群里，忽然有人站出来。 苏小雪觉得眼熟，应该是在厨艺比试时，十分期待药膳的富商大户之一。 为首的人一看说话那人，脸上顿时堆起恭敬的笑，“哎哟，是藤老板啊！您的面子怎么能不买呢，可是啊这小娘们太嚣张，不给她吃点苦头是不行的。” 藤老板脸色不太好看。 为首的人搓着手，呵呵笑：“我又不会害了人命，您放心吧。” 可藤老板知道，经过他这一手，苏小雪十有八九得成失心疯，那他上哪儿再吃到魂牵梦绕的药膳呢？！ “吴大头，你家那点生意是不想做了？”他冷喝道。 为首的人继续傻笑，“藤老板，真不劳您费心。” 藤老板忽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尴尬的看眼苏小雪。 就在气氛降低到冰点的时候，忽然知道火光冲向天空，映入在场众人的眼睛里。 第二百五十八章 想做生意？没没门！ 人群里响起惊呼。 “这是哪儿走水了？” 众人看看苏小雪，又看看失火的方向，两头热闹都想看。 吴大头起初没在意，恭恭敬敬的摆出“请”的手势，打算送走藤老板。 “这点小事，不劳您操心了，改天请您上好地方吃饭去。” 藤老板脸上发红，不自在的看眼苏小雪。 苏小雪微微对他摇头，示意他不用内疚。 藤老板叹口气，只能让苏小雪自求多福了。 “老大……”吴大头的一个小弟忽地惊恐叫起来，“那地方……是不是咱们的虎头堂走水了？！” “苏小雪，还不快跟我走？”吴大头没注意小弟的话，笑嘻嘻的扑过来。 “老大，真的是虎头堂着火了！” 更多小弟大叫起来。 “啊？”吴大头不耐烦的顺着小弟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看了看，又猛揉一顿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 藤老板有点幸灾乐祸，“你还是快回去看看吧。” 吴大头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大骂一声“他娘的”，顾不上苏小雪，粗暴的推开围观的人，率领一帮小弟冲向自己的老巢。 “快走吧。”藤老板提醒道，“安安心心的在芦山村做生意，没和衙门打好关系前，千万别在县城里瞎晃悠，挡了某些人的财路，今日打砸欺辱你都是小事，改日杀你全家都有可能。” 苏小雪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人，要么比他们更狠，要么花钱保平安，就过去了。 吴大头这伙人八成也是受迎客楼的指使。 她真是有点小看迎客楼的小肚鸡肠了。 看来他们是要她的药膳店开不成了，才会罢休！ 苏小雪对藤老板欠欠身，“多谢您提醒。” “没事没事，我也是贪你那一口药膳，不想看到你遭了这伙人的毒手。”藤老板看向失火的虎头堂，“因为前任县令的缘故，那虎头堂格外嚣张，欺压百姓，抢劫掠夺，天天的收保护费，害了人命也不会被官府追究，也不知道顾县令会拿他们怎么办。” 苏小雪不好说顾景贤什么，转开话题，“改日您来药膳店吃饭，给您优惠价。” 藤老板脸色终于缓和不少，点头笑道：“那我一定要带一家老小来。” 苏小雪招呼上所有人，收拾好东西，匆忙钻出人群。 待走出夜市，苏小雪挑了家客栈让其他人休息，又拜托韦心柔照顾婉婉，自己出来寻若梅。 她在街边小摊子上买了头巾和薄披风，穿戴好后溜达到虎头堂附近。 虎头堂是一栋三层楼，周围是空地，因此烧不到周边房舍。 此刻虎头堂陷入熊熊大火中，也看不出原先是有多气派，但从吴大头捶胸顿足，小弟们连声哀叹的模样来看，损失不小。 她环视一圈周围，救火的人不少，人影重重叠叠，好在火光明亮，让她一番找寻后，看到若梅躲在附近的一个牌坊石墩子后面。 “若梅，你真厉害！”苏小雪笑着夸奖道。 若梅摇摇头，“不是我放的火。” “嗯？”苏小雪问道：“是谁？” “我也不知道，赶到这里时……”若梅指着虎头堂空地的某处，“那儿是个草棚，里头对方着好多酒坛子，被人一榔头砸碎了，丢了个火折子来，瞬间火就飚起来了。” “看到是谁了吗？” “没有。” 苏小雪心想，莫非是热心肠的侠义之士，看不下去吴大头为非作歹，所以趁着他们在夜市里闹腾，虎头堂防守不足的时候，一把火烧了？ “是个好人。”她松口气，对若梅伸出手，“我们回客栈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若梅抓着她的手起身，关心的问道：“苏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这把火非常及时。”苏小雪笑笑，带着若梅往客栈走去。 不知道迎客楼的知道他们住在客栈，会不会再派人来骚扰。 苏小雪也怕无辜的客栈受到牵连，所以她半路上问人，找到一家镖局，雇请了三个武功高强，正义感十足的镖师，拜托他们晚上守在客栈。 她夜里也不敢熟睡，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可能是迎客楼看她有了防备，晚上没人来闹事了。 迎客楼一时的偃旗息鼓，让苏小雪没有放下戒心，她想着这档子仇怨得有个了结，不然没完没了还怎么做生意？ 无奈人家背靠刺史夫人，饶是刺史老夫人也不太方便插手多少吧？ 苏小雪头疼的揉着眉心。 回头问问顾景贤有没有好主意吧。 一夜都没睡好，转眼天就亮了。 舞狮的师傅们还有其他活要做，先行离开。 苏小雪打着哈欠，带着婉婉下楼，店伙计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姑娘……那个，我们……准备，准备好了早饭，您……要吃吗？” 她迷迷糊糊的点两下头，“行吧。” 吃过早饭就回芦山村。 虽然有方婆婆和无数热心村民，但说不准迎客楼会两头猛攻，跑去芦山村捣乱。 “不知道合不合姑娘的口味……”店伙计慢吞吞的把一大碗粥，几碟子小菜和馒头包子放在苏小雪面前。 苏小雪伸个懒腰，一看。 馒头包子是陈的，因为反复加热过儿发黄。 小菜和粥看起来还行，但是因为隔夜的面食，令人怀疑这两样不是现做的。 “你这包子馒头不行，没有新鲜的吗？” “没，没有……”店伙计结结巴巴。 “嗯？”苏小雪虽然没睡好而脑子有些不清醒，可是走完说话还正常的店伙计，怎么一夜间就成结巴了？ 她猛地抬头瞪向店伙计。 “啊？”店伙计被她凌厉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 这反应也太异常了。 苏小雪拿起筷子，搅动几下米粥，没发现什么奇怪东西。 “吃早饭了吗？”韦心柔也下来了，脚步轻快地走过来，看也没看，就要拿起一个包子。 “心柔，等一下。”苏小雪抓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韦心柔迷茫，“你要吃这个？” 她大方的把包子递到苏小雪面前。 苏小雪没有接，看向店伙计，“到底怎么了，就要问问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