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六十年代生存手札》 正文 1.初来乍到 时值隆冬腊月。 鹅毛大雪连飘了几日,放眼望去,整个南州城银装素裹,一排排冰凌子悬垂在低矮的房檐下,摇摇欲坠。 一零五附小办公室内,张德怀凑在铁皮炉前烤着手,时不时看眼墙角的座钟,待十点一到,他拿起办公桌上的铜钟和小铁锤,站在房檐下“铛铛铛”,连敲数下。 听见下课铃,傅冉抽抽鼻子,按捺住掉泪的冲动,把才写完一半的试卷交到讲台上。 油墨印的卷子,黑乎乎一团,傅冉低头嗅了嗅,一股子劣质的墨香味。 同桌高雪梅凑过来,拿胳膊肘拐拐她:“考的咋样?” “还有一半没写,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高雪梅一听,放心了,黑乎乎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怕啥,我也没写完,大不了再过两三年够年龄了,咱两一块去矿上筛石子!” 她们念的是一零五的附属小学,一零五不单单指一个工厂,它是一个化工生产链,含纳铀矿的开采c筛选,还有提炼和精炼。 只是精炼浓缩铀这一块,就有一厂和二厂两个化工厂来负责,三厂和四厂则是负责相对简单的铀矿开采和前期提炼。 高雪梅口中的去矿上筛石子,是在铀矿开采之后,进行初步筛选。 傅冉现在的“娘”就是三厂的筛矿工,筛矿工没什么技术要求,只要满十六岁,没念过书的人也能去干。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傅冉不想去筛矿,又脏又累不说,粮食指标也是厂里最低的,她娘筛矿筛了十几年,一个月的粮食指标只有二十七斤,工资只拿到十六块五。 傅冉无奈叹口气,把破旧的军绿书包斜挎在身上,去找颜冬青。 颜冬青早已交了试卷,站廊檐下等她。 此时的颜冬青只有十三岁,清瘦的像是刚发苗的豆芽菜,他还没长开,个子甚至比傅冉还矮半头,穿一身半旧不新的深蓝色中山装,没有一点杀伤力。 尽管如此,傅冉还是潜意识的畏惧他,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畏惧。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大魏皇帝。 傅冉走过去,等没人的时候,才小声而恭敬的问:“皇上,您考的怎样?” 和大魏朝的科举制度不同,这里的人无论男女,都要先念小学,再考初中。 初中念完之后,会有一个风水岭,听说大多数人会选择考中专,少部分人被推荐继续念高中,还剩一拨念不上书或不想念的直接等开春工厂招工。 “还行,应该能考上。”颜冬青没把这种考试搁在心上,他看傅冉:“你呢?有没有把握考上?” 傅冉心虚低下头,声音更小了:“皇上,好多题目臣妾都做不来,尤其是那个乘法口诀,臣妾总记不住” 颜冬青嘴角微颤,撇开头随意道:“朕以前听传闻说傅太傅的二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真是传闻害死个人了。 傅冉深感冤枉,硬头皮道:“臣妾的爹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颜冬青似乎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提醒她:“朕不管有德没德,不要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 事实上,傅冉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起因据说是大魏的国师有天心血来潮,与他徒弟合力,为大魏推演了一次国运,最后得出两个结论。 其中一个结论是,刚登基的年轻帝王需要去极远的地方历练一下,道家修仙的人俗称“历劫”。 另一个结论是翰林院傅太傅家的二姑娘,德才兼备,性情温良,实乃帝后绝佳人选。 就这样,原本已经有婚约在身的傅冉,被一道圣旨棒打鸳鸯,晕乎乎成了大魏皇后,又晕乎乎的随皇帝来到了这里。 傅冉还记得两年前他们刚来的那会儿,也是冬天。寒风呼呼的刮,整个南州城被湮没在风沙中,到处灰蒙蒙一片。 低矮的平房,狭窄的街道,青色墙砖上的鲜红标语,马路牙子上的行人面黄肌瘦,和国师形容的太平盛世完全不一样。 据国师原话所说:大大习年间,楼高百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吃肯基基,喝洋汽水,还有穿不完的超短裙。 傅冉不知道肯基基是什么东西,但从国师神往的眼神中,她可以笃定,绝对不会是她现在吃的糠菜团。 以前傅冉从没听过糠菜团,更别说尝过,直到来这里之后,她才知道糠菜团是用小麦麸皮和野菜干搅在一块蒸出的窝窝头,是地主家庭拿来喂猪的东西。 “姐,愣啥呢?!不吃啦,不吃快给我!” 傅声伸长胳膊,要来抢傅冉还剩一半的糠菜团。 “不给。”傅冉忙扭身避开傅声脏兮兮的手,三两口把糠菜团吃进肚子里,太剌嗓子了,差点被噎住。 “瞧你那贼头贼脑的样儿!”徐兰英气得拿筷头敲傅冉手背:“我看你吃得差不多了,稀面粥就别喝了,都留给你爹喝!” 傅冉瘪瘪嘴,她还饿着呢,哪舍得把自己的粮食让给别人。 坐她旁边的傅燕一声不吭,先把自己碗里的玉米面粥喝光,然后轻声说:“爹,锅里还剩点,我去给你盛一碗。” “好,好。”傅向前欣慰应声,又转头看傅冉:“傻闺女,快趁热喝了,别给我,你姐去盛了。” 说着,他又忍不住说一句徐兰英:“你也是的,闺女瞧着都够傻了,你再吓她,吓坏可咋整。” 傅向前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跟徐兰英只疼儿子不同,他三个孩子都疼,手心手背都是肉,硬要做个比较的话,他还是更喜欢大闺女。 大闺女懂事又贴心,二闺女也好,就是脑子不灵光,成天傻不拉几不知道在想些啥。 最嫌弃的其实是小儿子,小祸害精没少让他操心,不过总归是个带把的,每回他想管教,他婆娘都得跟他干仗。 傅冉不客气的把属于自己的玉米面粥喝了,碗筷送到外边灶台上。 吃完饭,傅向前歪在铁皮炉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徐兰英侧屁股搭坐在炕上,趁着外头天还亮堂,缝补几个孩子穿破的衣裳。 缝着缝着就叹了口气,眼看过年了,存了大半年的布票数数才一尺五,只够做一身罩衫,还有棉花票,工会的廖大姐说了,今年棉花收成不行,不发棉花票! 不发可咋整?大冷的天,难不成光穿件漏风罩衫?! 傅声吃完饭就跑没了影儿,傅燕腰间系着破围裙,站在灶台前刷锅洗碗,把统共还不到五十平的职工房收拾的干净又利落。 大闺女这么能干,傻不拉几的二闺女就有点不够眼了,徐兰英看眼趴在窗户上搓雪团的傅冉,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个扫帚疙瘩扔过去,正好砸中傅冉屁股。 傅冉哎呦一声,反手摸摸屁股,无言望天。 要是搁在大魏,敢打皇后娘娘,该让小顺子拖出去斩了吧。 “死丫头,也不知道给你姐搭把手干点活!” 门口刷锅的傅燕笑着接话:“小冉笨手笨脚啥也不会干,娘,别让她给我添乱了,让小冉玩吧。” 瞧瞧多会说话,不仅显示自己能干,还顺带踩她笨手笨脚。 比起淘气的傅声,傅冉其实更讨厌原身这个心机姐姐。 傅冉也恼她自己无用,没办法,她是不会干粗活,毕竟没有哪个贵族小姐兼皇后娘娘是干粗活长大的。 以前有句话叫百无一用是书生,而她分明就是百无一用是娘娘。 “娘,那我帮你缝衣裳吧。” 傅冉从针线箩里拿针线,她也就这点优势了,论针线活,没人比她强。 可惜她娘还不信,没好声道:“你行不?缝坏了仔细我揍你啊!” 傅冉像模像样的穿针引线,没长开的身体,声音还带几分软濡,不轻不重的顶嘴:“你这也怕我弄坏,那也怕我弄坏,我什么时候才能帮你做活?” 徐兰英想想也是,傻闺女从小就呆,本来想把她扔了,可终归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也舍不得,加上婆婆疼这孩子,说扔奶娃会遭天打雷劈,就一直养在农村,直到快上学了,才把人接到城里来。 傅冉不敢太过显山漏水,故意把针脚缝的歪歪扭扭,比徐兰英差点,但也勉强能看。 “娘,你看我缝的行不?” 徐兰英拿过衣裳,对着光瞅了瞅,有点诧异,再看傅冉,就跟看傻孩子突然开窍了一样,扯扯傅冉的脸蛋,直乐呵:“傻闺女,不错,变能干了啊!” 傅冉挣开徐兰英的手,揉揉自己发疼的脸蛋,爬下土炕,对她娘说:“娘,我出去玩一会儿。” 徐兰英这回好说话了:“别疯太久,早点回来给你姐生火做饭。” 傅冉哎一声,快活的跑出去,直奔颜冬青家。 傅冉家和颜冬青家住一个家属院,这个家属院一共住了四户人家,颜冬青家住在前院,傅冉刚穿过穿堂,就见他拎着酱油壶从外头回来。 傅冉忙招呼:“皇上,您去打酱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皇帝皇后(捉虫) “皇上,您去打酱油呢。” 傅冉没注意到,她说完这句话,颜冬青的脸有点黑,大约是被皇后瞧见打酱油,有些掉面子。 颜冬青没理她,径自进家。 傅冉熟门熟路的尾随进去。 四户人家挤一个两进的跨院,平均一家分不到六十平,前后穿堂只有一个自来水管子,为了节省地皮,几户人家商量好似的,都把灶台搭在外边,加上房檐跟前延长的石棉瓦,让本就不大的两进跨院更加拥挤。 颜冬青家的情况要稍好点,不是因为他家分房面积多,而是他家孩子最少。 时下基本哪家都是四五个小孩,傅冉姐弟三算少的,颜冬青家就更少了,只有姐弟俩。 傅冉最喜欢颜冬青的姐姐颜冬雪,说话慢吞吞,脾气也好,相较心眼多的傅燕,她宁愿亲近这个邻居家的姐姐。 可这会儿,颜冬雪眼眶子通红,坐在炕上抹眼泪。 瞧见傅冉进来,颜冬雪反手擦擦眼,强撑起笑,招手让傅冉上炕坐,热乎乎的手握上她的:“外头冷吧?晌饭有没吃饱?” 说着,她喊颜冬青:“冬青,去把中午剩的半个馒头拿给小冉。” 颜冬青虽然是皇帝,天生的架子大,但还算听“姐姐”的话,从锅里拿出仅剩的半个馒头,递给傅冉。 “吃吧。”颜冬青又给她倒一碗热水。 傅冉没吃饱,小声说了谢谢,接过大口咬起来。以前没觉得馒头多好吃,现在能吃上白面馒头都是一种奢望。 两人同时来这里,显然颜冬青的运气比她要好,颜父是一厂的总工程师,颜母是工会办公室主任,两人领的都是行政工资,粮食指标也比其他人高。 尤其是颜父,每个月四十二斤粮食里,细粮占四斤,还有两斤的肉票,四两的油票,半斤糖票,光是这些,都足以让颜家过得比其他三户人家强。 傅冉就着热水吃下半个馒头,才觉得饱了些,她往颜冬雪跟前凑凑,关心的问:“姐,谁欺负你了啊?” 颜冬雪拍拍她脑袋,强笑说:“没有,没人欺负我。” 傅冉还算有眼见,见她不想说,识趣的没再继续问,不过私下里还是问了颜冬青。 “为响应上山下乡,朕的姐姐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怕她不懂,颜冬青又给她解释什么叫上山下乡:“类似于大魏的一种制度,鼓励知识青年到农村和边疆垦荒。” “那要去多久?” 颜冬青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一辈子。” 上山下乡的浪潮在今年底达到高峰,不仅大学毕业的人被号召支援农村建设,高中和中专毕业的人也没能幸免。 上面红头文件发下来,这一批的毕业生明年开春主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得知这个消息,颜母揪心的几天几夜都没睡一个安稳觉,颜冬雪对于未知的将来也感到恐惧,娘两个成天愁眉苦脸,连带着颜父和颜冬青的日子也不好过。 晚饭桌上,颜立本抿口二锅头,看看没精打采的闺女,鼓励她道:“主席同志都说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放屁!”廖娟拍了手里的筷子,差点没吼出声:“咱家冬雪从小到大哪吃过啥苦头,去那种地方,让她咋活!” 这还不是作为一个母亲最担心的,往年厂里不是没有职工子弟上山下乡,可怕的是,有的闺女已经在农村扎根,在那里生儿育女了!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个电话也不通,闺女真要碰到啥腌臜人的事,那可咋办! 相较忧心忡忡的颜家,傅家没有任何顾虑,一家子围在矮八仙桌旁吃饭,为了省电,徐兰英不让开灯,尽管黑灯瞎火,也不影响他们东家长西家短。 “听说再开春,廖大姐跟前那丫头,要去大西北支援建设。” 一零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厂与厂之间都有联系,哪家哪户随便有点什么,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家属院。 徐兰英怪喜欢颜冬雪的,替她可惜,不免又庆幸:“亏得我有先见,没让咱家燕子念高中,要不然也得跟冬雪一样,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遭罪,等明年开春,咱家燕子满十六,又是初中文化程度,傅向前你留个心眼打听,最好把咱家燕子弄去工会或厂委,可别像我,成天筛石子,乌烟瘴气的一鼻子灰!” 傅向前没吱声,就着雪里蕻,闷头喝面粥,直到徐兰英不满踢他,他才瓮声瓮气道:“我一个成天下井的挖矿工,哪认识啥工会或厂委的领导,再说,咱家燕子也就初中文化程度,还没毕业,往年能进工会c厂委的,哪个不是至少高中文化程度?” 傅冉竖耳朵听这两口子讲话,尽管她来这里有不短的时间了,厂里很多事她还是不懂。 不过有一点傅冉很清楚,时下的工资制度大体分三种。 行政工资和部队工资相似,统共二十五级,行政二十五级是最低级,月工资只有二十五块,最高级的是上头极个别的领导人,工资能拿两百多。 像走技术路线这类,有十几个档,以教学方面为例,统共十级,一二三级是正教授,四五六级是副教授,七八级是讲师,九级和十级则是小学初中高中教师常拿的工资级别。 至于工厂,则实行八级工资制,最高级别为八级,月工资一百来块,最低级是学徒工,拿八级工资,十六块五,学徒工要五年出师,才能转成二级工,能拿到二十块八。 抛开走技术路线的不谈,对比下来,行政工资普遍高于工厂的八级工资制,虽说工农兵一家亲,但真正落实到吃饭活命的生计问题上,就不是一回事了。 所以徐兰英才会想让傅燕进工会或厂委。不然的话,进车间只能当学徒工,要干五年才能熬成二级,那得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直没吭声的傅燕,轻落落的提醒:“冬雪她娘不是工会主任吗?她应该清楚明年招工情况。”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兰英坐不住了,端着才喝一半的稀面粥要去前院跟廖娟套近乎。 傅冉一把拽住火急火燎的徐兰英,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去不合适:“大娘因为冬雪姐的事烦着呢,娘你现在过去,不是讨人嫌吗?” 徐兰英不耐打开她手:“去去去,你懂啥!” 说完,掀开破被帘子去前院。 傅冉话讲到了,其他事她也不管,饭后,她从灶洞里舀一瓢热水,洗脸洗脚,早早爬上炕。 南州城地处北方,家里睡床的不多,几乎都是睡炕,一条炕从东到西,挤全家人,炕下放个尿盆子,夜里拉屎屙尿声听得清清楚楚。 比起这些,傅冉最不能忍受的是,有时候傅向前和徐兰英两口子会干点那种事儿,就在她旁边,被子窣窣的动,粗重的喘气她也听得清楚。 不出傅冉所料,徐兰英从颜冬青家回来,脸色就不太好看,一个劲的嘀咕廖娟那人不讲情面,傅向前懒得听这些,手不轻不重的捏他婆娘,估摸着三个孩该睡着了,他先探手推推二闺女。 黑暗中,二闺女两眼紧闭装死。 又拿脚踢踢小儿子,小儿子睡得跟死猪一样。 至于大闺女,一直没听她吱声,应该也睡了。 没几时,熟悉的低喘声不停钻进傅冉耳朵里,她偷偷捂紧耳朵,心里不是不委屈,不由得开始怨起颜冬青来,她才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皇后,如果不是皇帝,她不会来这里,只会欢欢喜喜嫁给她表哥,为她表哥生儿育女。 她跟表哥是定了亲的,是狗皇帝一道圣旨拆散了他们。 傅冉越想越气,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直掉,直到她鼻子被堵住,狠狠打了个哭嗝。 身旁那道此起彼伏的喘息声立刻没了 第二天,天刚擦亮,外头就有讲话声和呼啦啦的接水声。 傅冉顶着肿眼皮起床,傅声瞧见了,凑过来揪她眼皮子:“姐,你咋成眯眯眼啦?” 傅冉拍开他手,胡说八道:“被你烦的。” 傅声有片刻安静,像是在自我反思哪里招惹到她了,没一会儿,他大声说:“骗人,关我啥事啊!” 说完,他趿拉鞋气呼呼下床,半天都不再理傅冉。 傅冉往嘴里塞根牙刷,蹲在排水道前刷牙,前院和后院只有这一个排水道,颜冬青也过来了,立在排水道前居高临下的看她,视线最终落在她肿眼泡上。 尽管傅冉不想理他,可迫于龙威,还是含糊说:“皇上,早。” “你眼怎么了?”颜冬青站着漱口。 傅冉扭开头,没说话。 不亏是皇帝,很快就想到某种可能,不由沉了脸,尽管顶着一张稚嫩的脸蛋,可一点也不影响龙威。 “傅冉,给朕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再怎么不情愿,你也是朕的女人。” 傅冉不服谁的时候,会选择不说话。眼下她不想吱声,因为狗皇帝的棒打鸳鸯,她到这里之后,话少的可怜,加上对陌生坏境的恐惧,很长一段时间傅家人都以为她是个小傻子。 “朕和你说话,听见没有。”狗皇帝凉飕飕的朝她看。 到底是怕惹怒龙颜,傅冉垂眉低眼,低声道:“皇上说的是,臣妾知错了。” 其实皇帝完全多虑了,再借给她十个胆,她也不敢给皇帝戴绿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粮票消失 傅冉之所以这么怕颜冬青,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他们迟早有天会回去。 自古以来,帝王心胸多狭隘,现在她要是敢触怒龙颜,等回去之后皇帝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就能要她小命。 这里虽然穷的快吃不上饭,但也有让傅冉羡慕的地方,譬如主席同志常说的“妇女也顶半边天”。 在大魏,妇女别说顶半边天了,要是能让男人不纳妾,那都算顶有本事的女人。 傅冉抬眼皮瞄瞄眼前的皇帝,心里难免不满起来,暗叹生不逢时,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带爹爹过来看看别人家的“皇帝”是怎样的英明神武。 尽管他们很穷 不过傅冉心里也很清楚,衡量一个帝王如何,关键还是看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单从这点来看,颜冬青无疑是个励精图治的好帝王,他也有足够的魄力,否则不会单枪匹马来这里偷学人家技术。 也不是他不是单枪匹马,他把皇后也拽了过来。 关于这点,傅冉始终没搞明白,她手无缚鸡之力,学习能力差,适应力也差,除了每天气气皇帝,似乎没其他作用,过来到底能干什么? 难道是这里人常说的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想到这种可能,傅冉禁不住抖了抖身子,吐掉漱口水,小声禀告:“皇上,臣妾刷好牙了。” 跟皇帝相处就这点累,连放个屁都要报备一下。 颜冬青不大想理她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嗯一声,吩咐道:“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 洗梳好,傅冉去锅里盛了一碗稀面粥,夹一根腌萝卜干,有滋有味的吃着。 徐兰英出门前叮嘱她:“今天别乱跑,街道过来发粮油票,在家等着领。” 闻言,傅冉两眼腾地亮了起来,保证道:“娘你放心,我哪也不去。” 她不仅要把街道发的粮油票领了,还要去附小领一次。 一零五虽然属于安山社区管辖,但又跟个小社会一样,有它自己独立的一套管理体系,社区和工厂管理交杂在一块,难免混乱。 傅家一家五口,光是领粮油票就得去三个地方。 傅燕早就不上学了,因为未满十六岁,一直没有工作,属于集体户,粮票由安山社区发放,一个月二十七斤粮。 傅冉和傅声都在一零五附小念书,粮票由附小发放,也是二十七斤,不过因为他们在上学,学校开出证明之后,去粮食局可以增加到三十斤。 至于傅向前和徐兰英,直接由工厂发放。 因为挨着年关,除了粮票是硬性规定,其他像肉票和油票,分别由原来的半斤长到八两,一两长到二两,除此之外,又多了几样平时见不到的票,诸如花生瓜子票,大酱票,葱姜票,白糖票等等。 至于工业劵,除了参与劳动的傅向前和徐兰英各有两张,他们都没有。 傅冉将一摞花花绿绿的票全领完,到家之后就把从不同地方领来的粮票分开,挨个核算,如果不对,还能及时去补,要是隔几天才发现票少了,那只能算倒霉。 傅燕坐在门口,迎着太阳,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她不用再扮懂事,讲话也比平时尖锐,她斜眼睨傅冉,嘴角挂着讥讽:“算术这么差,能算明白不?” 傅冉不硬不软呛她:“要看跟谁比,跟你比,我稍微强点。” 傅燕撇撇嘴,没再吭声。一直以来,她都厌恶这个多余的妹妹,如果没有她,家里只会过得更好,到过年也不会有人跟她抢新衣裳。 自打傅冉来城里,傅燕已经好几年没穿过新衣裳了,她娘说对傻闺女有亏欠,想多弥补点。 等明年她进了工厂,无论如何不会向家里交一分钱,工资她要自己收着,粮食关系也要转到单位食堂,粮票用不完就去买点心当零嘴儿,工资用不完就存着,以后她总归要说婆家置办嫁妆。 傅燕兀自盘算着,傅冉哪知道她心里这些小九九,忙着核算,结果连着算了两遍,怎么算也不对。 “坏了,校长少给我发五斤粮票!” 傅冉坐不住了,立刻跳下炕,急急往附小跑。 对于就指望粮票活命的商品粮户来说,缺粮票可是大事,傅燕“啪”反扣上镜子,后脚追上傅冉,一路上没少数落她:“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除了会吃会喝,到底还会啥?!” 傅冉听烦了,蓦地停住脚步,意有所指道:“上次是哪个算术不好,少领十斤粮票,被娘吊起来抽的?” 打那以后,徐兰英留了心眼,再也不让傅燕领粮票了,每到月底,这些活儿都落到了傅冉头上。 不管如何,缺粮票是大事,两人不停争吵,待到附小时,又不约而同停嘴,匆匆去找校长张德怀。 以往每个月发粮票多少都会出点差错,为防有人骗粮票,张德怀都会留个底儿,他把记账本拿给姐妹两看。 “小丫头,你可看仔细了,三十斤粮一斤都不少,不光我数过,还有核对员签字,我看啊,十有是你这丫头心大弄丢了!” 傅冉仔细回想,直摇头:“不可能,我全塞兜里了。” 傅燕狐疑看她,不阴不阳的说:“要是自己偷藏了,趁早拿出来,不然小心娘回来揍你!” 傅冉气:“我要是偷藏起来,还用得着跟你说粮票少了?” 再回家,傅冉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就是没找到那五斤粮票。 看她找得满头汗,傅燕有点幸灾乐祸的提醒:“咱爹咱娘一会儿该放工了。” 傅冉心烦气躁,瞪她一眼,索性出去寻个安静的地方仔细想哪里出了问题。 从附小到家属院这段路,她没碰过裤兜,所以根本不存在半路掏粮票弄丢的情况,到家之后她立刻核对,期间没离开过炕半步,傅燕也不可能有偷藏的机会。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头,傅冉悠悠叹口气,照目前情形,估计是逃不过挨揍了。 “你在门口蹲着干什么?要饭?”颜冬青声音里带点疑惑,朝她走近。 傅冉无精打采抬头,见他手里拿一沓花花绿绿的票,突然灵机一动,对颜冬青说:“皇上,我臣妾想管您要俸禄” 在大魏,皇后官属一品,是有俸禄可拿的,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赏赐,杂七杂八加起来,足够寻常百姓一家数口半辈子的开销了。 不过颜冬青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要知道,这皇帝一旦爱民胜过爱自己,难免就抠门起来,自他登基之后,所有大臣和娘娘的俸禄一律减少,尤其是后宫的娘娘,到目前为止,傅冉只领过一次俸禄,二两银子 当然,颜冬青登基之后,还没来得及扩充后宫,就带她出“远门”游历了,后宫也就只有她这一个倒霉的娘娘。 傅冉说完要俸禄之后,很自觉的稍微弓下腰,尽量显得比颜冬青矮。 颜冬青稚嫩的脸蛋上浮现一抹无奈:“你要俸禄做什么?” 傅冉早想好措词,低声说:“臣妾总吃不饱饭,想吃国营饭店的大肉包。” 凤落平阳被犬欺,不把五斤粮票补上,徐兰英会把她吊起来抽。 她话音才落,眼前就多了两张五市斤面值的粮票,藏青色,南州城自印的地方粮票。 “收好了,等下个月朕的爹发工资,朕管他要点钱,再带你去下馆子。”颜冬青摸摸她头,声音难得的温和。 傅冉有点受宠若惊,只拿其中一张:“皇上,五斤就够了。” “都拿着。”颜冬青把视金钱如粪土的架子抬了出来:“朕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 “那臣妾先谢过皇上。”傅冉笑起来,脸颊上两颗酒窝隐现。 颜冬青心情好的跟着弯起了眉眼。 晌午,徐兰英放工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喊傅冉:“傻闺女,粮票领没?” 傅冉还没说话,坐在灶膛前烧柴火的傅燕就轻声说:“小冉今天不小心,弄丢了五斤粮票。” 话音才落,徐兰英脸色拉了下来,肉疼的不行,嗓门不由拔高:“你姐说的是真的?!” 傅冉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把一沓票往徐兰英手里一塞,抬抬下巴说:“在我裤兜里又找到了。” 徐兰英本来还气着呢,听傅冉这么说,一下变成要笑不笑的样子,但还是没好声道:“下次不许这样吓唬老娘,咱家可就指着这点粮食过日子了!” 贫困家庭琐事多,傅冉能理解徐兰英的难处,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平常没少骂她,但也没怎么亏待过她。 粮票是凑上了,可那五斤粮票到底去了哪儿,傅冉一直没想明白,直到颜冬青给她的另外一张五市斤粮票也不知所踪,傅冉才真的急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真实梦境 傅冉记得特别清楚,颜冬青给她的那张粮票还是装在了棉裤兜里,她打算等傅家人都不在的时候找个地方藏起来,可眼下不仅裤兜里没有,翻遍整个炕也没有。 “大冷的天,在被窝里抖擞啥!”徐兰英反手朝她屁股上甩了一巴掌,吼道:“给我安生点睡觉!” 傅冉摸摸挨打的屁股,委屈的缩在墙角,特别心疼那五斤粮票下午她都听说了,颜冬青挨他娘狠揍了一顿,说是弄丢了十斤粮票。 廖娟哪里会知道,她的好儿子在外养了一个小娘娘。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告诉颜冬青,估计要把他气死。堂堂皇帝,白挨一顿打,还什么都没捞着。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困意来袭,傅冉把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沉沉地进入梦乡。 梦里,傅冉在偌大的宫殿里穿行着,琉璃地砖,黄花梨睡榻,织锦被,还有雕花木架上支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傅冉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寝宫。 她有些激动地喊伺候她的宫女秋景,边喊边往厨房走。 凤鸾宫是大魏历代皇后居住的地方,坐北面南,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前后两个跨院,外带后花园和厨房。 傅冉一路摸索到厨房,还是没找到秋景,厨房里空荡荡没个人,占据半间屋的石砌台面上摆放着各类食材,井然有序。 石台上空悬挂着腊肉鸭鹅,角落的大水缸里养了数条鲫鱼,地上的木盆里还放一堆鲜笋。 作为大魏最尊贵的女人,尽管傅冉俸禄极少,但在衣食住行方面,皇帝从没亏待过她,凤鸾宫有单独的厨房和厨子,每天都会从御膳房调新鲜食材过来,山珍野菌,米面粮油,事无巨细。 尽管傅冉能猜到这只是个梦,但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她甚至听见一阵咕噜噜的叫唤声,无不在提醒她饥饿的事实。 灶台的大锅里煨着一盘羊肉水晶饺儿,开锅那刻,浓郁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勾得傅冉口水直流,想着反正是做梦,至少要在梦里尝点肉味。 滑嫩的羊肉沫儿,鲜美的汤汁,仔细咀嚼还有葱姜的香味,傅冉吃了一个之后,嗓子眼里跟长了钩子似的,不歇气的把整盘吃干净。 天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肉末星子了 从厨房出来,傅冉沿着廊檐往后花园走,正要下台阶时,余光瞄见一丝异常,忙走近细看。 藏青色的底子,背面印着南州城的古城墙,正面是大写的“五市斤”字样,可不就是她昨天丢掉的两张粮票! 粮票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傅冉锁眉想了一会儿,下秒,在自己胳膊上狠拧了一把。 疼! 不是在做梦?! 意识到这种可能,傅冉有片刻无措,她回大魏了?那颜冬青呢? 傅冉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凤鸾宫里乱转,翻遍凤鸾宫,也没看到个人影,正当她要拉开凤鸾宫大门出去找时,忽然感到一阵疼痛,她猛地睁眼。 “快起了,娘让你去排队打豆油。” 是傅燕把她掐醒了,掐得用力,说话的声音却很温柔。 傅冉缩在被窝里没动,转眼珠打量四周,低矮的平房顶,脱落斑驳的墙面,和已经烂掉的报纸糊窗户这一切无不提醒她刚才就是在做梦。 可梦里为什么还是能感觉得到疼痛? “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快起来去打豆油!”徐兰英作势要过来掀被。 生怕她娘动手,傅冉叽里咕噜从被窝里爬起,下一秒,又呆愣在原地。 她手里还攥着那两张五市斤的粮票 “去打油,听见没有?!” 见她没反应,徐兰英又吼了一嗓子。 “听见,听见了。”傅冉忙下炕,背过身子,偷偷把粮票塞进棉袄兜里。 提油壶,拿油票,傅冉一头扎进颜冬青家里,气喘吁吁道:“皇颜冬青,你去不去打油?咱两一块!” “去去去!” 应声的不是颜冬青,而是他娘。 廖娟把油票连带油壶一起塞到颜冬青手里,又不放心叮嘱:“装好了,统共四两的油票,可别再弄丢了!” 一旁的傅冉心虚低下脑袋。 颜冬青很淡定,甚至还跟廖娟讨价还价多要来五毛钱。 社区粮油店打完豆油,颜冬青兜里揣着五毛钱带他的皇后娘娘去了国营饭店。 不中不晌的时间点,卖饭窗口没什么人。颜冬青做主要了了四个大肉包,一碗鸡蛋葱花面,全搁在傅冉面前。 “吃吧。” 傅冉心里有点感动,忙说:“皇上,您也吃点,臣妾吃不完。” 说话间,傅冉从筷笼里抽出两双筷子,知道颜冬青爱干净,去水龙头下洗刷一遍才递给他。 颜冬青接过筷子,夹了一个肉包咬一口,吃完之后还给个评价:“肥肉太多,没有小顺子做的好。” 傅冉却吃得一嘴油,很满足的舔嘴巴,顺嘴提醒他:“皇上,您别挑剔了,有的吃就不错啦。” 颜冬青轻轻一哼。 傅冉以为触怒龙颜,条件反射放下筷子,立刻反思:“皇上,臣妾知错了” “” 颜冬青有点无奈:“朕长着一张会吃人肉的脸?” 傅冉心道您张口朕闭口朕,不就是时刻在提醒她记住自己身份吗?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还是拍马屁道:“不,您是最平易近人的皇上。” 颜冬青显然不满这个回答,脸色沉沉问:“你喊朕出来什么事。” 提起这个,傅冉正色起来,扭头四看,见没人注意才小声说:“皇上,臣妾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闻言,颜冬青拉上她的手:“哪里不对?生病了?”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说,把昨晚似梦非梦的场景讲给颜冬青听,因为太紧张,都没注意到颜冬青的手一直在握着她的。 “皇上,您比臣妾聪明,您帮臣妾分析分析怎么回事儿。” 这种情况颜冬青也闻所未闻,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他低缓开口:“国师曾对朕说过,在这里如果遇上困难,不必钻牛角尖,随缘破解。” 见傅冉脸上露出懵懂神色,颜冬青拍拍她手:“先不要多想,当它只是个梦,若真是异相,再跟朕说。” 傅冉不迭点头,本来心里很没底,被颜冬青这么一说,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渐渐安心下来。 “您是个好皇帝。”傅冉由衷的说。 颜冬青提醒她:“如果朕没听错,大婚前,有人在府上骂朕是狗皇帝。” “那您一定听错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抱着万事随缘的心态,傅冉没再想那个梦境,眼看就要过年,家里人跟打仗一样忙活,一来要大扫除,二来要抢米面粮油。 大酱花生瓜子票,样样都得用掉,这月要是不买,下个月想买也买不了,除了粮票c布票c棉花票c工业劵按年失效,其他都是到月作废。 二十六这天一大早,工会老大姐廖娟风风火火的挨家挨户通知:“注意了,注意了啊!矿区副食品店到一车马铃薯,拿上副食品劵,赶紧的,去晚可就没了啊!” 正在做活的妇女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找蛇皮口袋,撕副食品劵 傅冉被徐兰英喊去抬马铃薯。 在大魏,傅冉从没听说过马铃薯这种东西,还有玉米和甘薯,她也不知道。倒不是她孤陋寡闻,而是大魏压根没有这些农作物。 娘两个赶到副食品店的时候,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一辆解放大卡停在副食品店门口,一车的马铃薯已经快卖掉了一半。 相比其他食物,傅冉最喜欢吃马铃薯,听她娘说把发了芽的马铃薯切成块埋进地里,来年五六月份就能收获,非常好种,而且还高产。 要是有机会,她想带几个回大魏,让大魏子民也有机会吃上这东西。 心里这么打算着,到晚上,傅冉又梦到了她的凤鸾宫。 这一次,她在凤鸾宫的后花园角落里找到几个马铃薯。 因为有过类似经历,傅冉没有太惊讶,她知道,这个地方既不是她真正的寝宫,也不是梦境。 应该是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东西。 傅冉托下巴坐在台阶上,盯着几个马铃薯陷入沉思,过一会儿,她抬头看看天,像是想到了什么,把马铃薯放到温暖的日光下接受照射。 闲着没事,傅冉又把后花园的草拔掉,腾出一小块地,从后厨翻出一把铁铲,给地松松土。 干完这些,傅冉拍拍手起身,决定再去凤鸾宫以外的地方看看情况。 她把厚重的宫门栓抽下,拉开大门,呆愣在原处。 门外漆黑一片,像是巨大的黑洞,什么也看不到,傅冉抬手试着往外伸了伸,却意外的被弹了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随身空间 腊月二十七,本该是发面蒸馍忙过年的日子,一大早的,颜立本和廖娟干了一仗,不为别的,就因为上头通知下来了,颜冬雪这届毕业生年初三集体出发,前往大西北。 颜冬雪胆子小,又从没出过远门,听见通知之后,吓得眼泪哗哗往下滚。 廖娟心疼闺女,气道:“啥破政策啊,咱不去,咱不去了!” 廖娟这人性格爽直,又在工会干了多年,每天处理的都是工友们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时间长了,变得碎嘴起来,讲话有时候难免不过脑子。 颜立本听得眼皮子直跳,急得拍桌:“不是我说你,你身为dang员,不响应主席同志的号召就算了,还带头反对主席同志,要是给别人听见可有你好受的!” “咋地,我说两句咋地啦?”廖娟抄着铁勺进屋,指指颜冬雪,吼道:“我一个水灵灵的闺女被弄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感情这不是你闺女,你不心疼啊!” “是我闺女也得去!为响应主席同志号召!”颜立本态度很坚决。 “哎呦,你个烂肠子黑心肝的!” 廖娟挥铁勺就往她男人头上砸,一时间,板凳桌子刺啦响,两人扯作一团。 “臭娘们儿,再敲头,我揍你了啊!” “揍啊你,你今天不揍死我,我廖娟跟你姓!” 颜冬雪本来哭得稀里哗啦,这下也不哭了,忙上去拉架。 “冬青,快,快拉住咱爹!” 说实话,颜冬青有时候挺看不上颜立本的,身为一个男人,竟然混到挨婆娘揍的地步,换作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人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把颜立本扯出去,逼仄的胡同里,爷两个四目相对,颜立本扶扶被打歪的眼镜框,有点尴尬。 “去给我买包烟” 颜立本从棉袄兜里掏出五毛钱,还有一张烟票。 烟票是单位福利,考虑到烟民们的需要,每个月都会发一张,凭借一张烟票能买两包南京,两包飞马,或者两包勒丰和一包大铁桥。 至于再好点的牡丹和中华,都是特供品,得要特供票才能拿买到。单位半年才会发一次特供票,还得是行政工资十五级以上的领导才能有。 “再给五毛,不然我告诉娘你偷藏私房钱。”颜冬青把五毛装进兜里,又朝他爹伸手要。 “臭小子,竟然威胁你老子”颜立本才挨过揍,不想再被揍一顿,虽然嘴上咋咋忽忽,还是不情不愿的又掏了五毛钱。 怀揣着一块钱,颜冬青给他爹买了包最便宜的大铁桥,只要一毛三分钱。 供销社的胖大姐,是一零五职工家属,对这片地儿的邻居都很熟,她认识颜冬青,听颜冬青说要大铁桥时,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啥?你爹啥时候改抽大铁桥了?” 颜冬青眼皮子都不抬,淡定的说:“最近。” 一毛三的烟,还剩八毛多,颜冬青改道去了趟国营书店,买了本关于电机方面的书,厚厚的一本,牛皮纸封面,只要五毛五。 颜冬青回去的时候,颜立本还蹲在胡同口巴巴等着,头顶几撮稀毛被风刮的东倒西歪,他搓搓手,见颜冬青递来一包大铁桥,愣了下:“我给你一块呐,你就给我买包这个?” 颜冬青嗯一声:“挣钱不容易,将就着点儿,就抽这个吧。” 视线落在颜冬青手中刚买的书上,颜立本无奈摇头笑,臭小子随他,好学习爱看书,是个好现象! 他拍拍儿子肩,说道:“外头冷,快进去,你娘要是问起记得把你爹境况说惨点啊。” 颜冬青扯扯嘴,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她那么凶,怎么不休了她?” “休休谁?”颜立本半响才反应过来要休谁,差点没蹦起来,神色极为严肃的说:“臭小子,你的思想严重有问题,需要及时反省!再说,你娘犯啥错了?我干啥要休她?” 颜冬青点点头,是他多管闲事,原来这两口子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再回家,廖娟腰间系个围裙,在灶台上和面,见颜冬青回来,不大自在问:“那啥你爹呢?” “快冻死了。” “啥?”廖娟瞪大眼。 颜冬青没多说,他习惯把话说一半,给他娘留足想象空间。 掀棉帘进屋,傅冉正坐炕上陪颜冬雪说话。 见他回来,傅冉跳下炕,凑到他跟前:“皇颜冬青,你有事不?一块出去玩?” 颜冬青听出她话里意思,搁下书,转头对颜冬雪道:“我出去趟。” 颜冬雪笑,声音温柔的叮嘱弟弟:“别玩太长时间,晌饭前回来。” 在这片家属院里,颜冬青是最不合群的,打小就不跟别的小孩玩,出了名的架子大,除了傅冉,也没其他小孩愿意跟他接触。 所以每回傅冉过来玩,颜家人都很欢迎,都是十多岁的孩子,大人们还没有男女大防的心思,谁也没多想。 三厂南边有块矿地,赶着春节放假,矿地上没一个人,傅冉走在前头,把手伸给颜冬青看:“皇上您看,我手里什么也没有。” 颜冬青一时没懂。 傅冉心里不断念叨夜明珠,再把手给颜冬青看时,掌心里就多了个晶莹剔透的夜明珠。 颜冬青认得,这颗夜明珠是他们大婚之后,他赏赐给她的。 “冉儿?” 傅冉小声而又激动的说:“皇上,臣妾好像能进凤鸾宫,既能把这里的东西带进去,也能把凤鸾宫里的东西带出来。” 今早天还没亮,傅冉就醒了,缩在被窝里偷偷的练,一会儿拿个发簪出来,一会儿送一分钱进去。 开始不熟练,多来几回,傅冉也摸索到了技巧,如果她想拿东西出来,必须要记着那个东西的具体摆放位置。 同样,如果她记住凤鸾宫的每一个角落,外边存进去的东西就不会不知道搁在哪儿。 譬如她想把一分钱装进首饰盒,脑中只要想到首饰盒的具体方位,那这一分钱就不会落在别的地方。 傅冉想的是,她跟颜冬青来自同一个地方,并且有共同目的,那她很有必要把这个秘密说给颜冬青听。 “皇上,臣妾在里面存了几个马铃薯呢。” 颜冬青懂她的意思:“你想把种子带回去?” 傅冉不迭点头:“臣妾想试试看,万一能带回去,也算造福我大魏子民了。” 颜冬青眼里蕴着笑意,突然伸胳膊了把她搂进怀里,抬手覆到她脑袋上,声音有着不合年纪的成熟:“冉儿,跟朕出来,辛苦你了。” 傅冉眼睛泛酸,怎么不辛苦,在大魏,她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有她使唤别人的份,哪像现在,吃不饱穿不暖就算了,还三天两头挨揍 不过一想到颜冬青身为皇帝,照样挨打,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心里又平衡了点。 趴了一会儿,傅冉灵机一动,生出一个胆大的想法。 “皇上,要不臣妾把您带进凤鸾宫看看吧?” 既然她能把马铃薯c把一分钱c把粮票都送进去,大活人一定也可以! 正如傅冉猜测的那样,当她集中意念不停想颜冬青时,颜冬青就如同空气一样,在矿地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凤鸾宫的后花园里,眼前正是傅冉才开垦出来的一块地,挨旁边摆着一排被剁成块的马铃薯,已经长出嫩绿的芽。 “皇上,我没骗您吧?”傅冉也把自己送了进来,蹲在一排马铃薯旁,新奇道:“这是我昨天才剁开的马铃薯,这么快就发芽了,我听娘说至少要七八天才能长芽呢!” 因为太激动,傅冉开心到忘形,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敬称。 “皇上,臣妾” 颜冬青抬抬手,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没搁在心上,他也蹲下来,拿起一块发芽的马铃薯,扭头看傅冉:“现在能种了?” 傅冉点头:“您歇着,臣妾来种。” “一起。”颜冬青左右看看,拾起铁铲刨坑,丝毫没有眼高手低的样子。 “还要浇水,臣妾去打水。” 傅冉记得前院有口井,她刚想去,颜冬青起身道:“你待着,朕去打。” 两人很快把马铃薯种上,之后,颜冬青又把整个凤鸾宫前前后后走一遍,心里有了打算,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朕有事和你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上山下乡 听见颜冬青喊,傅冉忙扔了手里的水瓢,蹬蹬跑过来:“皇上,有什么要叮嘱臣妾的?” 颜冬青咳一声,视线落在她被晒红的脸蛋上:“以后别再喊皇上,被人听见了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傅冉深有感触,自打三年前那场莫名其妙的抢烧打砸开始,大家说话行事都小心了很多,生怕被挂上大zi报游街。 而“破四旧”恰恰又首当其冲,她和颜冬青可是他们最该打倒的统治阶级呢。 “臣那喊您什么才好?”称呼是大事,傅冉觉得有必要征求本尊意见。 “就喊朕三哥吧。”颜冬青似乎早就想好了。 傅冉明白了,皇上无论是在大魏还是现在,都是排行三,就算当着颜家人的面喊,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颜冬青两手背后,要求道:“先喊一声听听。” 傅冉抬眼看他,以为他是故意的,哪知人家脸上一本正经,没有半点调戏的意思。 倒是她多想了 “三哥。”傅冉声音小小的喊了一声,怪不好意思的。 颜冬青似乎挺满意,嗯一声,转说:“我们来这不短时间了,你都学了些什么?” 突然被问及这些,傅冉局促的低下脑袋,揪着褂襟子道:“臣妾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下文,余光瞥见颜冬青脸上浮现无奈神色,傅冉突然想到什么,变得有底气起来:“我能带您来这里。” 果然,这个技术别无仅有,令颜冬青无话可说。 他示意傅冉坐下,食指敲敲石台阶:“既然我们能来这里,就不能白浪费这个地方。” 傅冉明白点头:“您放心,以后但凡我们大魏没有的,我都会想办法弄点存到这里。” 颜冬青笑了:“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马铃薯能种到地里,那电呢?煤炭呢?” 傅冉顿感压力大,为难道:“皇上,发电开矿,这些臣妾都做不来” “放心,有朕在。”颜冬青把手递给她:“带朕出去吧。” “等下。”傅冉突然想起厨房那堆食材,脸上露出笑:“皇上” 对上颜冬青目光,她忙改口:“三哥,想不想吃肉?我带你去吃点好的补一补。” 说话间,傅冉引他去厨房,像献宝一样指给他看:“三哥你看,好多大米,面粉,还有鸡蛋鱼肉!” 在南州城这个地方,吃大米的机会并不多,粮站偶尔供应一回大米,还不是精米,全是糙米粒,白刷刷的掉粉,就那样了,还不一定能抢到。 至于面粉,有三个等级,上等的是精粉,除非国庆春节,粮站基本不供应,中等的是富强粉,赶上收成好的年头,一个月能供应个两三回,最差的是普通黑粉,加工粗糙,小麦麸皮还杂在里面,讲究点的人家和面时会拿细箩筛筛一遍,条件差点的就直接掺麸皮和面上蒸笼了。 无论是糙米还是普通黑面粉,总归都不是能经常在饭桌上出现的粮食,最常见的还是玉米面c地瓜干面,还有更次点的高粱面。 对于颜冬青和傅冉这样吃惯山珍海味的“统治阶级”来说,日子确实很难熬。 傅冉动手淘了米,把腊肉切成薄片,一起倒进大铁锅里,又翻出笼屉搭在灶台上,剁半只腊鹅,大火蒸上。 腊肉拌饭,就着蒸大鹅,颜冬青不歇气的吃了两大碗。 傅冉也吃了一碗半,满足的摸摸肚子,喟叹道:“皇三哥,我们这一顿可是吃了两个月的肉呢。” 颜冬青不得不承认,这顿饭是他近两年来吃得最饱的一次。 扫眼厨房的鸡鸭鱼鹅c山很海鲜,他眸中带了几分揶揄:“朕本以为皇后在宫里不适应,看来是朕多想了,皇后的日子过得很惬意。” 大概是气氛轻松,加之吃得太撑,脑袋有些糊涂,傅冉脱口便道:“臣妾一个月的俸禄才二两银子,还不兴吃好点啊。” 颜冬青听出了重点:“哦,原来皇后一直在怪朕抠门。” 傅冉心道怪的可多呢,最怪的是他棒打鸳鸯,拆散她和表哥。 傅冉是个死心眼,要说跟她表哥海誓山盟情比金坚,倒也不见得。男女大防,尽管他们有婚约,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只是表哥无论是长相,脾性,还是声音,恰好都是她喜欢的样子,加之两家人都有意亲上加亲,这门亲事几乎是水到渠成。 当然,前提是没有皇帝从中横插一脚。 再出来,还是在三厂的矿地上,怪的是刚才在凤鸾宫里明明日头正当空,现在出来,矿上却乌漆墨黑一片,只隐隐可见远处门卫室一抹亮光。 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多想,摸黑匆匆赶回家。 才到家,傅冉就挨了一扫帚疙瘩。 徐兰英两手掐腰,气得不行:“死丫头,疯哪儿去了?!你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被老拐子拐走算了!正好省点粮!” 中午就没回来吃饭,徐兰英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儿,又去前院问廖娟,说是两个孩子一块出去的,她家的也没回! 这可急坏两家人了,两个孩子都不算大,这要是给老拐子拐走了可咋整! 傅向前吓得两腿打软,当即就去公安局报了案,公安局倒也热心,派了好几个同志不歇气的帮找。 眼下见傅冉安然无恙回来,傅向前大松一口气,忙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再吓闺女了,快给闺女整点饭先吃上,我去公安局知会一声,让他们别找了。” 傅冉无措的低下头,走到徐兰英跟前,扯扯她娘的棉袄袖子,及时认错道:“娘,我下回再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你就是个讨债鬼,尽不让我省心!”徐兰英又骂了几句,不解气,食指在傅冉额头上狠戳了几下:“下回再乱跑,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明明挨了打,傅冉却头一回感到窝心,张臂抱住徐兰英的腰,在她胸脯上蹭了蹭,小声的说:“娘,我饿了” 这是白瞎了那一锅腊肉蒸米饭,傅冉后知后觉的发现在里面吃了饭竟然不管饱! 骂归骂,徐兰英还是从面口袋里舀了半碗黑面粉兑上水摊煎饼。 黑面粉是今早刚从粮站买到的,本来打算留着过年蒸三合面馒头,给傅燕瞧见了,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大院里的邻居都夸她懂事,爹娘当着外人的面也都说疼她,可只有傅燕自个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爹娘显然更偏袒傅冉和傅声,上回她发烧快四十度了,她娘连个卧鸡蛋都舍不得给她吃。现在不过年不过节的,却把黑面粉调糊摊成煎饼,说要给她妹压压惊。 这到底算哪门子的疼她?! 此时的傅冉还不知道傅燕已经嫉妒上了,眼看就大年三十,新年的气氛愈发浓烈,至于傅冉和颜冬青走丢的这点不快,很快被抛诸脑后。 蒸馒头,炼油渣,包饺子。 家家户户的砧板敲得梆梆响,空气里到处飘荡着油渣子的香味儿,穿上新衣裳的娃们迫不及待出来显摆,家属院里满是欢声笑语。 来这两年,傅冉也渐渐融入到了这个环境里,熬红薯,黏糖瓜,炒瓜子中案长条桌上的收音机被她放得哇哇响,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响彻大院。 “又是一年新春季,长江两岸,春风吹麦浪,柳芽新发,丰收的脚步又在朝我们一点点靠近” 新年三天假,一直热闹到年初三,气氛才算渐渐冷下来。 年初三这天,傅冉起了大早,赶去送颜冬雪。 尽管颜冬雪再不情愿,里外这么多双眼盯着,怎么也逃不过去支援大西北的命运。 她要去的地方是大西北的一个农场。 时下的上山下乡有两种形式,主要是农场和插队,农场则含纳了兵团和干校。 相较农场严格的政审和名额限制,插队属于集体所有制,换句话来说,就是把城市毕业生安插在农村生产队,和普通社员一样挣工分c分口粮。 尽管插队要松散一些,但颜立本还是让颜冬雪交材料政审,选择去管理严苛的农场,至少那里有合格的“后勤”,对于颜冬雪这样年轻漂亮的大姑娘来说,去农场要比插队更安全。 为了送这批毕业生,一零五附中特地办了个欢送会,校党委的书记同志挨个为即将前往西北和滇南的毕业生系上红领巾。 两层的水泥小楼上,喇叭在不间的断播放主席语录。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 水泥楼下,廖娟抓着闺女的手红了眼眶,把事先换好的全国粮票连带五十块钱一起塞到颜冬雪棉袄襟子里,不迭叮嘱:“到那边想办法往厂里打个电话,实在找不到电话,就写封信回来,啊。” 颜冬雪抹泪点头,转头对颜冬青道:“照顾好咱爹咱娘,别惹爹娘生气。” 颜冬青应声,在颜冬雪抱他时,站着没动,给她抱了抱。 抱完颜冬青,颜冬雪又抱了傅冉,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数这孩子有心,知道过来送她,她和傅燕倒同学过,也不见傅燕过来看一眼。 “姐,这是我娘煮的鸡蛋,她去矿上上班来不了,叮嘱我给你带着。” 傅冉没说假话,徐兰英确实煮了鸡蛋,只是家里就剩两个了,傅冉又偷偷从凤鸾宫摸了几个鸡蛋出来,一块煮了让颜冬雪带上。 一旁的廖娟看得窝心,一张鸡蛋票才换十二个鸡蛋,大半都给了她闺女,她没想到徐兰英这婆娘这么够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开花结果(捉虫) 傅冉不知道大西北在什么地方,颜冬青把地图册翻出来,红皮封面,对开样式,他用铅笔在上面画两个圈,指给傅冉看。 “南州城在这,朕的姐姐去的地方在白银喀什农场,距我们大约一千多公里。” 傅冉抬眼看他:“是坐哐当哐当那个东西过去?” 颜冬青笑了,纠正她:“不叫哐当哐当,是火车,听说坐之前要买一张和粮票差不多的纸片,票价是一毛钱一公里。” “三哥,你懂得好多。”傅冉逮着机会拍马屁。 他们同时来这里,颜冬青学什么都比她快,她刚学会写简体字时,颜冬青已经能念英文,等她能磕磕巴巴说一句“g一一d 一g”时,他已经跟颜立本学电路了。 本来傅冉多少有点不平,但转念一想,能当上皇帝的人,必然不寻常,就像这里的主席同志,能让老百姓无时不刻不诵读红宝书语录,绝对是顶顶厉害的人。 见她脸上露出神往之色,颜冬青笑:“以后有机会,朕带你坐一趟。” 傅冉悠悠叹口气,感慨道:“这里的人真厉害,既能在天上飞,又会骑两个轱辘的自行车,还会开大马路上跑的四个轱辘的对,是公交车!” 颜冬青轻哼一声,不管他怎么不情愿承认,这里确实有很多大魏没有的东西,无论是作战武器,还是出行工具,都有他们的先进之处。 年初四之后,家属院里上班的开工,说是开工,其实也没啥事。 春节的余热尚在,下井的一线矿工打渔晒网,筛矿的妇女粗箩筛一扔,成群坐一块东家长西家短,工会c厂委大会小会开不断,主要还是商讨定下今年招工的工种和人数。 尽管前些年矿上精简了一批职工返乡,空出不少岗位,但这两年为解决城镇人口和矿工子女工作问题,一零五的几个附属厂,每年都在扩招,眼下无论是哪个岗位,都是人满为患,根本不需要再招工。 可南州城还是有很多商品粮户等待就业,无形中使得岗位竞争变大。 自打工会联合厂委开完会之后,整个矿区就炸开了锅,但凡今年家里有娃够年龄报名的,都忙着打听今年有哪些岗位缺人。 廖娟在工会干了好些年,是不折不扣的老大姐,这几天,往颜家串门子的工友是一拨接一拨。 “廖大姐,都是老姐妹了,厂里到底定了哪些工种,能悄咪咪透露点不?” “她大姐今年厂委还招人不?咱家爱红是初中文化程度,能进厂委不?” “冬雪她娘,你估摸着咱家疙瘩能招去下井不?” 廖娟诧异:“刚十六岁的娃,身体还没长结实呢,让他下井干啥?不怕你家疙瘩出事啊。” 问工的是傅冉家门旁邻居刘嫂子,她男人原先就是下井的矿工,出事故走了,丢下刘嫂子和三个儿子,眼下老大满十六岁了,刘嫂子迫不及待要给老大报名。 “能出啥事,出事了还有二蛋和三蛋。” 廖娟可算听明白了,感情刘嫂子是仗着儿子多腰杆直,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能送终!都这样想了,她还能说啥? 后院徐兰英家,晌饭比平常丰盛不少,辣子炒萝卜丝,蒸马铃薯,还有三合面馒头。 徐兰英眉开眼笑的说:“今天冬雪她娘偷偷跟我说了,咱家燕子好赖上过初中,起码能被选上当学徒工,再走运点,搞不好能去管下井餐!” 所谓管下井餐,其实就是负责给下井挖矿的工人发放食物和糖。 食物通常是馒头c俄式大列巴和咸菜疙瘩,有时还会发点含糖量高的点心,譬如江米条或麻饼。 至于糖,基本是白砂糖和水果硬糖,为的是防止矿工长时间劳动发生晕倒事件。 这年头,但凡跟吃沾边的工作,都很抢手,多少人盯着这块肥差呢,可不一定能轮到傅燕!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少在这儿瞎做梦!”傅向前拆她台:“咱家燕子能选上学徒工就不错啦!” 傅燕吃着三合面馒头没吱声,心里不大痛快她爹说这话,咋就瞎做梦了?眼下新老三届大学高中毕业生全去资源农村建设了,没了他们,放眼整个南州城,还有比她文化程度更高的? “甭管干啥,总归是要上班挣钱哩!”想着大闺女上班之后就能按月往家交工资补贴家用,徐兰英高兴的合不拢嘴。 大闺女能挣钱了,这小闺女 眼尖的瞧见傅冉把手伸向簸箕,徐兰英拿筷子敲她手背:“吃吃吃!就知道吃!啥时候学学你姐,早点上班,早点给家里挣钱!” 傅冉摸摸被敲红的手,不软不硬顶她:“您要是早生我几年,兴许我就能上班去了,我才十三,哪个厂敢要我?” 徐兰英无话可说,哼一声,转问:“考试成绩啥时候下来?能考上初中不?” “得年初八才给通知,校长说了,不用领成绩单,要是考上了,矿上中学会发通知书。” 傅向前听着高兴,乐呵呵的说:“还是多念点书好,你看前院老颜,头些年北大毕业的,啥也不用操心,拿着证书等包分配,分到咱们一零五就是工程师哪像你爹我,跟人家差不多岁数,还得天天下井挖矿,虽说工农兵一家亲,可总归是靠力气吃饭,没有人家靠脑子吃饭的舒坦!” 傅冉不赞同的说:“爹你也厉害,要是没你,颜伯伯再能耐也提炼不出浓缩铀,没了浓缩铀,国家也研发不了导弹!” 导弹这个词傅冉还是听颜冬青说的,据说两个导弹就能炸平整个南州城,要是他们大魏有这样的作战武器,就不用再怕鞑靼侵犯边境了。 下午,傅冉去颜冬青家,颜立本和廖娟去了厂里,家里就颜冬青一个在看书,傅冉让他打掩护,自个进了趟凤鸾宫。 凤鸾宫里依旧日照当空,奇的是,傅冉昨天埋进土里的马铃薯已经破土而出,长成手指长的嫩绿幼苗,就是焉头巴脑的没啥精神。 傅冉给它们挨个浇了水,之后又去厨房蒸了两碗腊肉饭,这回她学机灵了,没在这里面吃,直接带出来分给颜冬青一碗。 “其实臣妾想吃西湖醋鱼,可是不会做” 厨房材料不少,就是她没本事做,腊肉蒸饭最简单,兑水加柴,很快就能蒸好。 颜冬青扒了一口饭,递给傅冉一个‘别指望我的眼神’:“朕也不会。” 两人吃得算是晚饭,傅冉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时间,颜冬青那块梅花牌手表上显示的是中午一点多,有过前次教训,她在里面没敢久待,可出来之后天还是黑了。 饶是傅冉脑袋再不灵光,也从中摸索出了规律,凤鸾宫的一天可能是这里的好多天,甚至几个月,大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之感。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傅冉每天都要进去看一回,并且每次进去的时间都不同,结果是,无论她在白天还是夜里进去,凤鸾宫都是日照当头。 另外傅冉还发现了,她种下的马铃薯在凤鸾宫里长得极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年初八这天她再进去,原本冒出地面一点点的幼苗已经长到及小腿那么高,秧苗上已经开了花。 傅冉摸不准马铃薯什么时候长熟,等徐兰英下班回来逮着她问。 “好好的,问这干啥?”话虽这样说,徐兰英还是道:“啥时候花蒂落掉结马铃薯铃,啥时候就能拔秧刨地。” 傅冉没听懂:“马铃薯铃是什么东西?” 徐兰英朝她翻白眼,没好声道:“哪来的这么多问题!马铃薯铃就是马铃薯铃!” 说了跟没说一样,傅冉瘪瘪嘴,决定去问颜冬青。 娘两个正说着话,住隔壁的刘嫂子举着封信过来,笑吟吟道:“燕子她娘,有你家信,我估摸着是小冉的通知书!” 徐兰英不识字,傅冉接过拆开看,果然是通知书,手写的一张纸,通知她阳历三月八号去矿上中学报道领新书。 傅冉没想到她居然能考上,咧嘴乐呵起来,把通知书念给徐兰英听,末了抱住她腰身趁机要求:“娘,不打算奖励我一下?” 闻言,徐兰英没好气的拿指头戳她脑袋:“奖励你一鞋底子要不要?!” 其实傅冉是想让徐兰英弄点老土布,给她做两件穿在里面的裤衩。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女人,从没考虑过要给闺女做裤衩。傅燕穿在外头的衣裳瞧着还可以,至少没什么补丁,但穿里面的裤衩就不能看了,补丁摞补丁,还是徐兰英穿过的。 傅冉不愿意再捡傅燕的破烂裤衩穿,干脆光屁股直接穿衬裤,前两年还好,不穿就不穿了,可她现在长身体了,胸前胀胀的发疼,去矿上澡堂子洗澡时,下面也开始起了变化,再不穿条裤衩,她怕自己染上不干净的妇女病。 好说歹说,徐兰英也舍不得花那个钱去买老土布,傅冉干脆不求她,自己动手缝裤衩。 至于布料,就从凤鸾宫里翻最差的白棉布,她给自己缝了两条,想到颜冬青是不是也在穿打补丁的裤衩,又特意去他家偷偷问了一下。 “皇上,您缺不缺龙裤?臣妾想给您缝两条龙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投机倒把 在大魏,颜冬青的衣食住行都有宦官负责,事无巨细,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自打来这个物资匮乏的地方,光有钱不行,还得有票,一个月两寸的布票,打补丁都不嫌宽裕,全家凑一块,要积小半年才能够一个人做一身新衣。 相较同龄人,颜冬青的情况要稍好点,起码还有几件像样的衣裳,至于裤衩颜冬青有点难以启齿。 事实上,他只有两条裤衩换着穿,已经快两年了,腰间的松紧带断了不说,其中一条裤衩屁股后面还磨了一个洞。 “哪来的布?”颜冬青问她。 “寝宫里翻出来的,臣妾把被褥里子拆了,和这里的老土布差不多,就算给人瞧见了,也不怕被怀疑。”傅冉见他没拒绝,就自动默认他是没裤衩穿了。 “皇上,把您穿过的龙裤给臣妾看看,臣妾好照样子给您缝一个。” 闻言,颜冬青耳根子有可疑的暗红,表面却风轻云淡,他坐在椅子里,左手随意放在腿上,右胳膊肘搭在书桌上,明明穿得只是老蓝布的中山装,却无端给人一种帝王的威严感。 “朕和你身量差不多,缝多大你心里没个数?” 听出他话里的不快,傅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也跟着不快起来,怪不得人常说伴君如伴虎,算她白好心,早知道让他穿烂裤衩算了 傅冉兀自嘀咕着,颜冬青翻了几页书,扭头看她,见她还站着,就问:“还有事?” 傅冉忙垂眉低眼:“没了。” “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心里不忿,傅冉在给他缝裤衩时,特意打了两个丑补丁,又偷偷用鞋刷子把棉布刷毛,尽可能让它们看起来像是穿旧的。 把两条“破”裤衩给颜冬青时,颜冬青难得夸了她一次:“皇后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傅冉搁心里哼一声,讲话不觉就敷衍起来:“谢皇上夸奖。” 颜冬青抬眉看她:“怎么,对朕很不满?” 傅冉没说话,算是默认,过一会儿才告诉他:“皇上,我们种的马铃薯可以刨了。” 颜冬青露出诧异之色:“这么快?” “我带您去看看。”傅冉拉住他手。 马铃薯秧苗已经长到及膝那么高,上面疙疙瘩瘩缀着马铃薯铃,样子跟长在地里的马铃薯差不多。 “上面结的马铃薯不能吃,我娘说有毒,但可以拿来育苗,再埋进土里,应该很快又能长起来。” 怕颜冬青不知道,傅冉细心的先叮嘱他:“一会儿刨马铃薯的时候,不要把这两样堆在一块。” “朕知道。”颜冬青一脸平静。 来这里不短时间了,傅冉多少也能摸清颜冬青某些不为人知的习惯,越是不懂的东西,他会越淡然。 换句话来说,就是装作很懂的样子。 人艰不拆,傅冉懒得戳破他,去厨房找来两把铁铲,两人合力把种的马铃薯全刨出来,分成两堆,一堆是有毒的,一堆是能吃的。 像马铃薯这种繁殖能力高的食物,他们不需要存多少,只要留点种子带回大魏,就很快能遍及州县。 傅冉缝了一个布口袋,只把有毒的马铃薯装起来,剩下的被他们抬去厨房。 “皇上,这样看来,以后我们不愁吃不饱饭了。”傅冉小脸上带着丰收后的喜悦,兴致勃勃的说着计划:“我们把前院后院的地全开垦了种粮食蔬菜怎么样?” 颜冬青无奈看她:“种这么多粮食蔬菜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拿去卖?” 傅冉忙摆手:“投机倒把是大罪,臣妾可不敢去黑市瞎转悠。” 一零五在南州城东边,挨着郊区农村,房前屋后都有菜园子,夏天瓜果青菜,冬天马铃薯大白菜,春秋葱姜蒜,吃不完就拿到工厂附近卖,就是见不得光,想买想卖都得赶早了去。 “听说上回二厂有个工友从农村老太太手里买鸡蛋,被牛厂长瞧见了,全厂通报批评,还差点让返乡务农。” 颜冬青笑一声:“你知道的还不少。” 傅冉抬抬下巴,拽了一句文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颜冬青摇摇头,把整个凤鸾宫转了一遍,指着本就不大后花园道:“你想种粮食蔬菜的话,只能开垦一半的地方,剩一半朕以后还有别的用途,还有,前院也不要碰。” 说话间,他把后院的西耳房推开,对傅冉道:“以后这间房只存放种子,西厢房拿来放粮食蔬菜。” 傅冉不解:“皇上,臣妾寝宫这么大,想怎么放都行啊。” 颜冬青看她:“往后去我们放进来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现在不划好地方,以你的脑子,到时候还能记得清这么多东西?” 傅冉不服气起来:“不是还有您吗?” 颜冬青拍她脑袋,好气又好笑道:“朕也只是凡人,记忆力有限,再有,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还不一定,一两年之内,可能我们都会记住,如果是十年八年甚至几十年呢?” 闻言,傅冉垮了脸,快要哭的样子:“臣妾想爹娘了国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见她眼泪珠子在眶里打转,连声音也哽咽起来,颜冬青叹口气,把人揽进怀里,有些笨拙的拍她背:“不要怕,有朕在,朕会照顾好你的。” 傅冉低头抹泪,趁机道:“如果您以后能少教训臣妾,臣妾可能会好过一点。” 颜冬青低头看她:“傅冉,你要求还挺多。” “” 正月初十之后,工厂c学校c邮储等单位开始陆续招工,这些单位里,报名人最多的还是一零五化工,国营大厂,是制造作战武器不可缺的一个环扣,那些街道的工厂可能会倒闭,但一零五肯定不会。 大家都不傻,家里但凡有够年龄报名的子女,基本都报了一零五化工。 井下矿工,机床操作员,劳保物资看管员等等,工种多达二十多种。 招工这天,恰巧也是傅冉去中学领新书的日子。一零五附中挨着二厂,地方不大,两排平房,只有三个班,一个班一个年级,都是矿上的职工子女。 傅冉的小学同桌高雪梅也考上了,领完书之后,要和她坐一块。 傅冉想也不想就说好。 她知道,颜冬青有意和她坐一块,但傅冉不想和他坐,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自由也没有。 回去路上,傅冉还是解释了下:“皇三哥,男同学和女同学坐一块,会被人说闲话。” 十四五岁的姑娘小伙已经算小大人,搁农村,十五六岁结婚生娃的大有人在,傅冉以为这个理由还算好,可惜被颜冬青直接戳破:“是怕我管着你吧。” 傅冉心虚道:“才没有” 回到家,傅冉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徐兰英冷着脸立在灶台前在炒菜,傅向前歪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烟,焉儿吧唧的样子,傅燕闷不吭声,只顾往炉灶里添柴禾,就连平时叽叽喳喳的傅声都没了声音,老老实实趴在矮八仙桌上写作业。 傅冉轻手轻脚进屋,把书包放下,看眼她爹。 傅向前叹口气,侧身歪到另一边。 傅冉又看看她娘,估计他们是吵架了,识相的不说话,降低存在感。 午饭吃的是辣子炒白菜,玉米面饼子不多不少,刚好一人一块。 傅向前的脸色很难看,对徐兰英道:“我让你多烧点饭送去医院,你当耳旁风了啊!” 他话音才落下,徐兰英摔了筷子,彻底爆发:“我拿啥送?你娘要吃饭,家里三个孩就不吃饭了?!要送把你自己饭送去,我不送!” 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嘴吵得厉害,傅冉总算听明白了,原来她奶奶生病住院只是导火索,吵架的最终原因,还是跟她农村的小叔小婶有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开拖拉机(捉虫) 早年战乱,傅向前他爹被鬼子拿刺刀刺死了,傅向前他娘才二十五岁就当了寡妇,也没再嫁,把他兄弟俩拉扯长大。 一零五建成之初,从农村招了一批工人,大伙儿一听说是下矿井挖矿的,都不大想去,守在农村,起码还有一亩三分地,下矿井危险性太高,说不准哪天就死在矿上了。 彼时傅向前已经长到二十岁,同村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早就结婚生了娃,只有他还打着光棍,孤儿寡母的,还有个眼看也到结婚年龄的兄弟,家里两间泥坯草房,穷得叮当响,十邻八村都知道他家底细,压根没哪个姑娘敢嫁他。 眼见着苦日子没个头,一零五招到他们生产队时,傅向前二话不说报了名,在矿上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傅向前没娶媳妇儿之前,每月十六块五的工资只留两块钱吃饭,剩下的全给了他老娘贺寡妇,四十多斤的粮食指标,他勒紧裤腰带,月月省十几斤送回老家。 娶媳妇之后,婆娘孩子热炕头,总得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渐渐的,傅向前往家里送钱送粮的次数就少了,这样一来,原本受益最大的傅向国两口子开始不快,自然而然把不满转嫁到了贺寡妇身上。 这次贺寡妇生病,两口子从公社开了介绍信,把人往城里一送,掉头就走,管她住不住院,管她是死是活! 傅向前倒想把老娘接来城里住,但徐兰英死活不让。 “你那兄弟,就是个吸血蚂蝗!你出钱盖房给他娶婆娘那会儿,他低头哈腰说你好,现在青砖瓦房盖了,啥好处都让他得了,他倒好,翻脸不认人!” 徐兰英越说越气:“老婆子生病,凭啥该咱家花钱,凭啥该咱家去医院伺候?你不去下井,我不去筛矿了啊!” 傅向前是个憨厚人,尽管心里清楚他兄弟这样做不对,但嘴上却不愿承认:“向国他媳妇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他婆娘撺掇,向国也不会这样” 徐兰英气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傅向前你个糊涂蛋!要我说,你那兄弟比你兄弟媳妇更不是东西!” 傅向前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他嘴钝,一句话也辩不过,筷子一摔,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 “干啥?你干啥去?” “去医院!” 傅向前一走,徐兰英也没心情吃了,搁那儿兀自生着气。傅声见簸箕里还有一块玉米饼子,探手就拿,嘴上飞快的说:“爹不吃,给我吃了!” 徐兰英两眼一瞪:“敢!给我放回去!” 傅声讪讪缩回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成天想的都是塞饱肚子,胃跟无底洞一样,光靠一块巴掌大的玉米饼子哪能填满。 他视线落在傅燕手上,舔着嘴说:“姐,分半块给我吃!” 傅燕没理他,像没听见一样自顾吃着,轻声提醒他:“你管小冉要,小冉饭量小,分你点没要紧。” 傅冉顿时如鲠在喉,脸上却扬起笑,把剩下的半块玉米饼子递给傅声,半开玩笑的说:“论耍嘴皮子功夫,还是大姐厉害,傅声,你看大姐成天说疼你,到头来让玉米饼子的却是二姐。” 有奶便是娘,傅声抓过饼子,不迭附和:“就是就是!傅小燕,你就会卖嘴皮子!” 傅燕脸上一红,立刻看她娘。 好在徐兰英因为贺寡妇住院的事烦心,并没有注意听他们姐弟三说话,等吃完饭,傅冉傅声要去学校,徐兰英道:“燕子,下午去医院看看你奶,老婆子年龄大了,万一磕着碰着,到时候你小叔小婶还不知道咋编排我们。” 傅燕不大乐意,转对傅冉说:“小冉,咱奶住院,你不去看看?亏得咱奶把屎把尿养你,做人可不能没良心!” 傅冉懒得搭理她,抬抬下巴道:“你去你的,我去我的,要是不想去就跟娘直说,拐弯抹角往我身上推干啥?” 对傅燕这样爱耍心机的人,傅冉也摸索出了门道,闷不吭声吃瘪她只会越来越过分,索性二话不说当着老子娘的面揭穿她。 反正她也不用看傅燕的脸色过日子,守着偌大寝宫,还怕吃不饱穿不暖? 下午没有文化课,只有半天的劳务课。 所谓劳务课,其实就是干活,为响应主席同志“学习和生产实践相结合”的号召,学校每天下午都会组织学生参与劳动,劳务课的形式分校内和校外。 校内主要是参观学习一零五四个附属工厂的机床操作,校外则是去郊区生产队学习农业。如果碰上周边有修铁路c建桥梁这样的大工程,他们也要去帮忙打地基抬煤渣。 开春之后,正是播春小麦种黄豆玉米的季节,教导主任安排他们去了市郊的大河湾公社,深入学习农业种植技术。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大河湾公社的陈书记,平时无论是知青下放,还是精简工人返乡务农,或者来乡下支援大生产的工人兄弟,都经由陈书记管理分派。 陈书记把四十多个学生分送到公社下辖的各个生产队。 高雪梅和班上几个同学去了小树林生产队,傅冉和颜冬青被分去了田家湾生产队。 这是傅冉头一回参与集体劳动,在生产队的院里好奇的东看看西摸摸。 田家湾生产队是个四合院样式的大院,东西北三排石瓦房,北边两间是生产队办公的地方,东边一排房放着锄头c梨c铁叉之类的农业器具,西边一排是仓库,数张草席圈成粮仓,盛满小麦黄豆玉米。 西北角还有个牛棚,拴了两头牛一匹马,一旁还停着一辆东方红拖拉机。 牛马铁叉锄头这类原始生产工具,早在大魏就已经被使用,颜冬青它们不感兴趣,径自走向那辆东方红拖拉机。 傅冉在城里远远见过一回,小声说:“皇上,臣妾听说这玩意要加油才能突突跑。” 颜冬青提醒她:“朕说过多少遍了,在外喊朕三哥。” 傅冉不忿,也提醒他:“那您朕啊朕的,是想提醒臣妾什么?” 颜冬青:“” 见他吃瘪,傅冉心情好了点,爬上拖拉机拖斗上坐着,感慨道:“三哥,我们大魏要是也有这东西,生产力一定能提高不少。”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傅冉两眼蹭蹭放光,压低声音道:“要不然,我偷一辆藏进凤鸾宫如何?” 现在傅冉已经能逐渐操控意识,小到一根针,大到一张桌,都能让它们瞬间消失,拖拉机应该也不在话下。 颜冬青嘴角抽搐,骂都懒得骂了,直接抬手就打,拿责备的眼神看她:“傅冉,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大魏的国母,偷拖拉机亏你能想得出来,你将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委屈缩脑袋,什么国母有哪个国母是穿破裤衩吃糠菜团子的?! 颜冬青揉揉发胀的眉心,缓和语气道:“一辆拖拉机有上百个零件组成,小到螺丝,大到钢圈,傅冉,你知道是怎么加工的吗?”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哪知道这些 颜冬青也不指望她能懂了,又说:“退一万步来看,即便你把拖拉机偷藏起来,以后打算怎么发动?别人烧柴油,你往里面加水吗?” 傅冉依稀明白了,用句不恰当的比方,叫“牵一发动全身”,他们落伍的地方不止一点点。 能带动一切机器的能量来源他们都没有。 这一瞬间,傅冉压力倍增:“三哥,我们要学好多啊。” 谁说不是呢 颜冬青轻吁气,转说:“不过还是要想办法买辆拖拉机放进凤鸾宫,将来有机会,可以拿来做样本。”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傅冉提醒他:“这玩意听说得一千多块呢。” 厂里的二级工,月工资三十五块,一年不吃不喝才存四百,得要年才能买得起。 她和颜冬青现下可都身无分文。 凤鸾宫宝贝倒不少,可没一样是能拿出来的,正赶着“破四旧”的时候,拿出来不是找死吗。 就算没赶上破四旧,也是有价无市,饭都快吃不上了,哪个有那闲钱去收藏古董? 像是猜测到她心中所想,颜冬青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朕如果没记错,大婚前朕的聘礼单上有一担黄金。” 傅冉警惕捂口袋:“既然是聘礼,赠了就是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觉得颜冬青突然和颜悦色了起来,连声音都温柔了不少,就是吐出的话不那么中听。 “你的就是朕的乖,冉冉听话,把藏的黄金拿出来,等回去之后,你要多少朕给多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帝后挨训(捉虫) 在大魏,傅冉有自己的小金库,小金库里除了颜冬青下的聘礼之外,还有娘家置办的嫁妆,少讲能买下千亩良田。 现在让她把私房钱都拿出来,她有点不情愿。 好说歹说,颜冬青给她立了一张字据,当是先借她的,以后还会还。 “欠条我藏好了,三哥您可得说话算话,要是耍赖,我就我就” 颜冬青一记冷眼扫过来:“你就怎样?” 傅冉瘪瘪嘴,气不顺的扭开头:“那我就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颜冬青一愣,随即笑起来,发出很愉快的笑声,他两手插进傅冉胳肢窝里,把她从拖拉机拖斗里抱下来,顺势揽上她肩:“君无戏言,朕说话一定算话。” 听他这么说,傅冉放心多了,正想问他什么时候要用金子,就听生产大院那头,生产队长举着喇叭喊“开工”。 原本坐生产队门口侃大山的社员们收了声,懒洋洋站起来,抬肥料,扛锄头,往身上系背篓。 田家湾生产队四十多户社员,统共两千多亩地,今年上头给了指标,小麦黄豆种植按五比三来,还得留几十亩地种芝麻。 下午要点黄豆,生产队长拿一根儿臂粗的木棍,在大簸箕里不停搅拌豆种,时不时往里头撒点粉末样的药。 颜冬青走过去,问生产队长加拌的是什么。 他把药袋子给颜冬青看,笑道:“这玩意叫根瘤菌,拌到豆种里能防止黄豆下地之后烂根,要想来年收成好,选种是关键,这黄豆粒最好粒粒饱满,要暴晒,种下地之后还得追肥” 提及这些,生产队长话可多了,祖祖辈辈的庄稼汉子,身上有说不完的经验。 颜冬青不觉啰嗦,竖耳朵听的认真。傅冉知道他意图,在大魏,佃户种的多是小麦水稻粟麻,并没有黄豆。 黄豆对这里的人来说,之所以不可或缺,是因为它既能榨油,也能做成豆制品,是仅次于米面的高营养食物。 十斤黄豆出三斤油,尽管每年上头给指标,黄豆的出产量仍无法满足老百姓的需油量,商品粮户一个月二两的油票,全倒锅里还不够炸根油条,老农民没有油票,年头忙年尾,生产队里分二十斤黄豆,榨出六七斤的油,就是他们一年的吃油量。 田家湾地里,昨天刚下过雨,一片泥泞,傅冉和颜冬青卷高裤脚,赤脚走在泥地里,一个刨坑,一个往坑里扔豆种。 此情此景如果被大魏的朝臣们看到,十有要掬一把心酸泪,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皇帝皇后正在以这样一种方式“历劫”。 事实上傅冉并不觉得累,这比她在后宫要么无所事事要么勾心斗角过得快活多了。 傅冉挥着小锄头腾腾刨下一串坑,又扛锄头奔回来和颜冬青一块撒种,看着篓里的黄豆种,她突然想起一件严重的事:“皇三哥,我们快没油了。” 自打知道随身携带个凤鸾宫之后,这两人在吃的上面从不亏待自己,经常开小灶,原先在大魏时天天跟吃猫食似的,现在倒好,随便炒个菜,多放肉多放油,顿顿能吃两碗饭。 眼看米面缸子蹭蹭见底,现在连油壶也空了 “再这样下去,咱们就要坐吃山空啦。”傅冉打起了小主意,指指篓里的豆种,低声说:“要不臣妾抓一把藏起来?” 颜冬青极有原则,训斥道:“少给朕丢脸点。” 傅冉忍不住顶嘴:“您总说臣妾丢脸,那还娶臣妾干什么?” 颜冬青睨她:“傅冉,朕必须告诉你,在娶你之前,朕并不知道你会给朕丢脸。” 傅冉气红了眼眶子,不想再理他。 下午回城还早,颜冬青没急着回矿区家属院,而是拐道去了趟农机市场,当然,还不忘把傅冉揪上带着。 傅冉本来有点生气,但到农机市场之后,瞬间来了精神,激动的抓住颜冬青袖子:“皇上,您来买拖拉机?” 下午在田家湾生产队坐了一回拖拉机,傅冉喜欢上了这玩意,突突突的颠簸感,嗖嗖拉风,可比骑马快活多了。 东方红c东风c五征c化州,手扶拖拉机,小四轮,大拖轮四缸增压,漩涡轮发力 傅冉目不暇接,想靠近摸一摸,眼巴巴的说:“皇上,臣妾也想要” 颜冬青头疼,抓回傅冉渴望的小手,把人从农机站拽走,直奔粮种化肥站,边走边回头问她:“你打算拿什么买?直接掏一锭金子?” 自知心急,傅冉自我反思了片刻,又问:“那您打算怎么拿金子换钱?” 颜冬青道:“这事你别管了,跟你说也不会懂。” “” 买不起拖拉机,粮食种子还是能买得起的,两人进了粮种化肥站,不大的门面,一面墙堆满了整蛇皮袋的化肥,靠门口摆了几口大水缸,里面盛着黄豆小麦芝麻之类的种子。 戴老花眼镜的销售员正站在水泥台后拨算盘对账,见两个半大的孩子进来,不大上心,头也不抬问:“为人民服务,过来买什么?” 颜冬青在心里估摸了他们开垦出来的那片地需要多少种子,然后镇定的说:“枪杆子出政权,要五斤黄豆种,五斤小麦种,还有一包根瘤粉。” 销售员抬头:“是哪个生产队的?介绍信给我看看。” 闻言,两人互视一眼,傅冉嘴快道:“买种子也要介绍信?” 销售员哂笑,见她模样白净乖巧,耐心道:“小丫头,你去粮站买粮还得带粮本粮票呢,到我这儿咋就不要证明了?” 要是哪个都能随便买,他这粮种化肥站跟黑市还有啥区别! 既然买粮种化肥要介绍信了,那拖拉机 两人顺道去农机站问了下,农机站的销售员可就没那么耐心了,眉头锁紧,盯着他俩打量:“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你们哪来的?给厂里买还是给公社买?介绍信都没有,来耍我?!” 挨一顿训斥,两人灰头土脸从农机站出来,颜冬青脸上乌云密布,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他一言不发,大步向前走,很快将傅冉甩开。 估计是这段日子吃得好,颜冬青长个子了,去年还比傅冉矮半个头,只过了一个年,就反超了傅冉。 傅冉小跑赶上,瞅一眼脸色发臭的颜冬青,斟酌道:“皇上,这是人家的地盘,他们讲求平等,不会因为您是皇上就卑躬屈膝,您别生气了” 颜冬青冷哼一声,没说话,但脸色却缓和了不少,本想伸手拍拍傅冉脑袋,但顾虑在大马路上人多眼杂,又收回了手,有些疲倦的开口:“你说的对,是朕没摆好心态,离开大魏,朕什么都不是。” 难得听到颜冬青自我反思,傅冉反倒伤感起来,忙拍龙屁道:“您别这么说,您可是咱们大魏顶顶能耐的人!既然他们要介绍信,问清楚了,下回想办法开给他们就是。” 颜冬青扯嘴笑笑,语气柔和下来:“朕听说你奶奶生病住院了?” 傅冉点头:“臣妾晚上过去看看她。” 其实傅冉来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傅向前从乡下接到了城里,所以对贺寡妇并没有太多真切的感情,更多的是替原身尽责任。 贺寡妇是老毛病了,一犯病就口唇青紫,喘不上来气儿,随时要没命的样子,瞧着怪吓人。公社诊所压根瞧不好这样的毛病,是以贺寡妇每次犯病,诊所怕摊上麻烦事,直接开转诊,公社领导也懒得卡人了,介绍信一开,赶紧催她去城里医院。 矿区也有医院,但只为一零五的职工和家属服务,不接待像贺寡妇这样从农村转来的病患,这样一来,贺寡妇只能住进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和矿区一东一西,来回得一个多小时,下午傅燕去了趟,摸黑到家,当着傅向前的面抱怨:“咱家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起码能方便点。” 但凡家庭宽裕点的,谁不想有辆自行车,一个月就两张工业劵,存到年底也不够买,傅向前都惦记好几年了,也没能买上。 “今年我跟矿上工友说说,咱们自己存点,我再从他们手里凑几张,争取到年底买一辆!” 傅冉一心想拖拉机,对他们说的自行车不大上心。晚饭吃的是糠菜团子,粗糙的难以下咽,傅冉吃了两口就递给了傅声,只把稀面粥喝光。 “我去医院给奶送饭,晚上不回来睡了。” 徐兰英看她:“咋就吃这么点?” 傅冉当然不敢说她偷开小灶,支吾道:“不饿娘你快给我奶打饭,这么晚,她该饿了。” 乡下老农民身上没粮票没油票,出门要是不自带干粮,进饭店都会被轰出来,寻常无事老农民也懒得进城,就算过来,也是当天回,像贺寡妇这样,只能干巴巴等儿子孙女送饭,不然就得干饿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二八永久 傅冉拎网兜赶到医院,一间病房摆三张床,贺寡妇靠窗睡最里头。 其他两个病友都是商品粮户,到吃饭的点,家里人从国营饭店买碗猪油葱花面,带上医生开的处方,还能让大师傅再加个卧鸡蛋。 病房里弥漫着炸葱花的香味,贺寡妇时不时看眼在吃饭的两个病友,等对方察觉她视线朝她看来时,又忙转向病房门口。 瞧见傅冉过来,贺寡妇原本稍显孤寂的眼睛一亮,笑着坐起来:“你姐说你白天上课去了,咋样,上中学习不习惯?” “和小学差不多,都习惯了。奶,你怎样?气喘有没好点?”傅冉把网兜子搁床头柜上,笼布解开,里面装的是三合面馒头和辣子炒马铃薯。 晚上他们吃的是糠菜团子配萝卜干,徐兰英嘴上赌气说要跟傅向国两口子学,也不管贺寡妇了,但还是把家里最好的饭菜留给了贺寡妇,光这点,傅冉对徐兰英就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她把筷子递给贺寡妇:“奶,快吃饭。” “还有肉呐!”贺寡妇盯着铝制饭盒里的红烧肉,咽咽口水。 浓油赤酱,色泽金黄,闻起来喷香,自傅冉打开饭盒那刻起,整个病房的炸葱花味似乎都被这股肉香味给冲散了。 其他两个病友停下筷,朝她们这边看。 贺寡妇忙侧个身,把饭盒挡住,心里欢喜,嘴上却责备道:“咋还烧肉呐,弄点馍馍咸菜就好啦!” “娘烧的,快趁热吃。”傅冉小声道:“奶,别说出去,娘偷给你烧的,要是给傅声知道了,一准缠着我娘让包饺子!” 其实红烧肉是傅冉偷烧的,怕被人瞧见眼红,她只在饭盒里装了三块,并且拿徐兰英作遮挡,反正也没人会为一顿饭去求证什么。 对于贺寡妇来说,这顿饭堪比过年,她在农村压根吃不到肉,到年末生产队才会杀一头猪,全生产队的社员平均分,一刀下去,连皮带肉不会超一斤。 贺寡妇跟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住一块,光听别人说生产队杀猪了,却从未见到一点肉末星子,她心头跟明镜似的,只要进了孙子孙女的嘴里,她吃不吃也都无所谓。 “奶,香不香?”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做红烧肉,连肥带瘦剁成巴掌那么大的肉块,大铁锅里煮开,倒上酱油糖,生姜大料拍开,重要是倒油,一直闷到现在。 贺寡妇吃得满嘴油,眼睛发酸,不住点头:“香,喷香!” 说着,她把筷子往傅冉手里塞:“太多了,奶吃不完,小冉你快吃两块!” 统共就三块肉,怎么就吃不完了?好说歹说,才劝着贺寡妇把肉吃完,空饭盒傅冉拿去水房洗。 她前脚刚走,睡贺寡妇隔壁的病友就道:“你这孙女好,比白天来那个好!” 白天那个瞧着模样挺周正,就是讲话阴阳怪气了些,不讨喜,还是这个好,白生生的小姑娘,喜欢笑讲话又好听。 贺寡妇听着高兴,快活道:“这个我养大的,这丫头打小就招人疼!” 夜里傅冉就蜷在贺寡妇脚边将就着睡,时下来医院看病要自带铺盖,不只医院这样,就是出远门走亲戚,也得自己背上棉床被褥,棉花是稀缺品,家家户户都不宽裕,这点农村要稍好点,起码多少能分到点棉花,存个年够打一床棉被。 贺寡妇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往年存下的棉花要么给大儿媳妇要么给小儿媳妇,以至于她铺盖的被褥又破又薄,这一夜傅冉几乎没怎么睡,心里琢磨着要怎样把寝宫的东西不着痕迹的放出来,起码给贺寡妇整床像样的被褥。 转天是周末,傅向前跟矿上工友调休,一大早赶来医院,换傅冉家去休息。 周末不用上课,从医院回来,傅冉直接去了颜冬青家,颜冬青正在写信,傅冉探头看眼,开心道:“冬雪姐来信啦?!” 颜冬青嗯一声,停了笔:“已经在喀什农场安顿下来,说同去支援的同志对她挺照顾。” “那您记得帮臣妾代问声好。”傅冉在小马扎上坐下,等他写完。 颜冬青刷刷写完最后一段,合上钢笔盖,回头问傅冉:“朕让你找的金条找出来了?” 傅冉点头,然后跟变戏法似的,放两根金条在颜冬青书桌上。 “皇上,您打听到哪里能卖了吗?” 颜冬青道:“朕不用卖,这里的银行收购黄金。” 时下国际金价两百美元一盎司,但国内金价收购一直不高,颜冬青去银行问过,回收价是十块钱一克,傅冉的两根金条有一斤重,换算成国际重量是五百克,既是说,两根可以卖到五千块。 傅冉听得糊涂,问道:“什么是银行?” 颜冬青想了想,换种说法给她解释:“跟大魏的钱庄是一个意思。” 不怪傅冉不知道,时下居民跟银行接触的并不多,尤其是像傅家这样勉强维持生计的工人家庭,一个月几十块的收入,压根用不着去银行存钱。 颜冬青把信塞进牛皮纸信封里,又翻出户口本,对傅冉道:“走,朕带你去银行长长见识。” 傅冉鸡啄米点头:“皇上您等臣妾几分钟,臣妾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徐兰英在家拆洗冬天的棉袄,傅冉把饭盒放灶台上,伸脑袋进屋:“娘,颜冬青带我出去玩。” 知道他俩关系好,徐兰英头也不抬道:“知道了,别跑太远,当心老拐子。” 傅冉应声,立刻掉头往外跑。 见傅冉一溜烟跑远了,傅燕才轻声道:“娘,小冉快成大姑娘了,成天跟冬雪她弟玩一块,不大合适吧,再大点该让人讲闲话了!”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还真没往这上面想过,听傅燕这么说,不在意道:“才十三岁的娃,能有啥?这一天到晚的,就你心眼多!” 傅燕不快的抿抿嘴,不软不硬道:“听奶说,小婶家来娣都有人给说婆家了,不也才十五。” 闻言,徐兰英皱了眉,没再说一句,像是把傅燕的话听进了耳里。 家属院外,颜冬青推了辆自行车站路口等。 傅冉走到颜冬青跟前,激动道:“皇上,您什么时候学会骑的?” 颜冬青家早就有自行车了,是傅向前成天惦记的二八大永久,可傅冉从没见颜冬青学过。 为了学自行车,颜冬青摔过好几回,这么丢脸的事他当然不会跟傅冉说,只是拍拍后车座说:“先上来。” 这辆二八大永久对傅冉来说有点高,如果颜冬青先骑走,她很难通过助跑跳上去,像是猜到她的难处,颜冬青先把刹车踩下,掐住她胳肢窝把人抱了上去。 “坐稳了,朕要上去了。”怕把傅冉一脚踢下去,颜冬青从前杠上去,猛蹬脚踏板,自行车一下窜出老远。 傅冉坐自行车的次数有限,实在是有点怕这两个车轱辘的东西,忙拽上颜冬青的后腰,害怕的说:“三哥您慢点儿!当心摔了!” 颜冬青似乎很开心,踏板飞速的蹬,把傅冉吓得哇哇叫,还不厚道的笑。 “这样吹风快不快活?”颜冬青回头问。 傅冉哼哼唧唧,虽然难得御驾出行一次,但她还是怕,迎着风大声说:“臣妾还是喜欢拖拉机,要是有机会,您还是开拖拉机带臣妾兜风吧。” “” 路过社区邮局,颜冬青停下自行车,进去把信寄出去。 傅冉也跟了进去,转一圈,唯独对电话机感兴趣,她还没打过电话呢。 她刚想碰碰,就被梳两根麻花辫的大姐吼了一嗓子:“干啥呢!要打电话?排队交钱去!” 寄信八分,拍电报三分一个字,打电话两毛钱一分钟。 傅冉被麻花辫大姐吼蒙了,一时站原地没动,颜冬青走过来拉她,朝麻花辫大姐冷冷看了一眼:“劳动无贵贱,服务不分家,你这是搞歧视!” 麻花辫大姐悻悻撇嘴,见他俩出去,呸一声:“乡巴佬!” 傅冉心有余悸道:“三哥,这里并不咱们大魏好到哪儿,嘴里喊平等,还是遍地搞歧视。” 颜冬青拍拍她脑袋:“别管她,哪都有好坏人。” 两人又去南州城里唯一的银行,颜冬青用颜立本的户口在银行开了个户头,只兑换一根金条,十块钱一克,换了两千五百块,暂时先全部存在银行。 银行工作人员在审核无误之后,咔咔盖戳,把存折递给颜冬青,没什么情绪道:“明天来拿印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巧妇为难 从银行出来,傅冉兜里揣着存折,还晕晕乎乎的,总觉得太简单。 “三哥,两千五百块就这样到手啦?” 就拿傅向前来说,工资三十五块一个月,得不吃不喝存六年才能有这么多钱呐! 虽然颜冬青也意识到哪不对,但还是道:“既然银行回收黄金,面向的就是全国百姓,朕打听过,跟倒卖古玩字画不一样,不犯法。” 闻言,傅冉放心了不少,又问:“钱是有了,买拖拉机的介绍信可不好开呐,起码得有工厂或公社给证明。还有种子,也不好办” 眼看米面缸见底,再不想办法种点粮,要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颜冬青回头道:“种子的事好办,从黑市偷买几斤,拌上根瘤菌一样能成,至于拖拉机朕再想想办法。” 银行里,办事员小郑把刚回收的金条锁进保险柜里,提上半旧不新的公文包,对行里的高大姐道:“高大姐,帮我照看下,我去矿上做个调查。” 高大姐爽快应声,叮嘱道:“是得好好查,半大不点的孩子,哪来的金条呐?打听好了,赶紧向组织汇报,组织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入人民内部的奸细!” 解放前大地主大资本家,抄家没抄利落的,现下和平年代了,抛开古玩字画不谈,单说黄金白银,总会有个把件浮出水面,办事员暗访核对之后,只要家庭成分没啥问题,印鉴自然会很快刻出来,要是有问题,第二天过来拿印鉴必然是有来无回。 小郑提着公文包,直奔一零五,向矿上工友旁敲侧击打听颜立本情况。 打听之下,还真唬一跳。颜家祖上是资本家不错,却是不折不扣的红色资本家,战火纷乱那会儿,颜家祖上变卖家产,为前线提供军需物质,解放之后,上头领导曾放话,有我dang一天就有颜家一天,光凭这点,别说颜家人兑换一根金条了,就是兑换两根,组织也不能说啥啊! 颜冬青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调查个底朝天,只是第二天去拿印鉴时,银行办事员对他的态度有点不大对,三分客气,三分小心,眼里还露出几分崇敬。 “取钱在哪儿取?”颜冬青问他。 小郑忙喊高大姐:“这位小同志要取钱,快给办理下!” 颜冬青先取走两百,沿大道往城东郊区走,在郊区农村转一圈,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破布口袋。 他去傅家,傅冉在搓衣裳,面前一张大木盆,里面泡着傅家上下换下的脏衣裳。 “三哥。”傅冉瞧见他,眼睛瞬间变亮。 颜冬青点头,眼里有笑意,跟她道:“来我家,有事和你说。” 傅冉哎一声,正要去,傅燕从屋里探出颗脑袋,不满的喊:“傅冉,你活干完了吗?!” 傅冉才不理她,颠颠往前院跑。 颜立本和廖娟都去上班了,就颜冬青一个在,他把破布口袋递给傅冉:“你要的种子,只有黄豆种和小麦种,水稻种还没到种的季节。” “您从哪儿弄来的?”傅冉笑眯了眼。 “朕去了趟乡下。” 从黑市上买这些可不便宜,小麦八毛,黄豆七毛六,就着几斤种,花了将近五块,粮站提供的大米白面,也才一毛八一斤。 颜冬青低头看她因为搓衣裳搓得通红的手,把她手拿过来看了看,皱眉道:“傅向前一家让你搓衣裳?” 刚开春的天,自来水还很凉,傅冉的手本来很冰,被颜冬青捂热之后,麻麻胀胀的难受,她往回挣,没挣开。 “臣妾又不能光吃白饭,总要干点活的。” 颜冬青低头想了想,然后道:“把脏衣裳拿过来,朕给你洗。” 隆恩浩荡,傅冉呆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傻了?快去。”颜冬青抬手弹她额头。 傅冉心里感激,忙半蹲下身子,朝颜冬青行了个礼,开心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说完,一溜烟跑回去。 没两分钟,又跑回来,趴在门框上伸个脑袋进来喊:“三哥,您帮我抬下木盆,我一个人搬不动。” 两人一个搓一个捶,很快洗了衣裳,天还早,傅冉小声道:“三哥,我们进去把地种上吧?” 颜冬青看看时间,点头说好。 进去之后颜冬青刨坑撒种,傅冉去清点现有物资,把缺的东西都记上,然后发现个问题。 粮食蔬菜没了他们能自己种,肉没了要咋办? 昨天给贺寡妇烧的红烧肉,还剩半碗在灶台上,已经是最后一块新鲜猪肉,再往后去,他们只能吃腊肉,等腊肉也吃完,那彻底就没得吃了。 傅冉悠悠叹口气。 颜冬青扭头看她:“叹什么气?” 傅冉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又叹口气:“皇上,臣妾总算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闻言,颜冬青轻笑一声,直说道:“没米面是事实,至于巧妇这里没有。” “皇上”傅冉扭开头,丢给他一个侧脸:“您再这样,臣妾不想和您说话了。” “谁给你的胆子,敢不理朕。”颜冬青扔了锄头,和她一块坐台阶上休息,沾了泥巴的手去捏她脸:“嗯?” 傅冉不喜欢这样的颜冬青,就会拿皇帝的架子来压她。 不过却屡试不爽。 他才说完,傅冉就焉了:“臣妾知错了” 颜冬青摇摇头,显然不相信她是真知错,转问她:“刚才去清点,除了没米面,还没有什么?” 傅冉忙道:“没有肉,以后臣妾只能水煮大白菜给您吃了。” 估计是没肉太严重,颜冬青眉头蹙了起来,对她道:“朕来想办法。” 两人没敢在里面久待,掐准了时间,赶在颜立本和廖娟下班前出来,傅冉还把昨天剩的红烧肉带了出来,偷偷吃完再回家。 傅燕眼尖的瞧出异常:“傅冉,你嘴上哪来的油?” 傅冉咯噔一下,强作镇定道:“颜冬青给我吃了一块油渣子。” 这月矿上副食品店迟迟不供应猪肉,傅燕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肉了,嘴上不免要损几句:“你咋这么贱呐,别人家的东西,给你吃你就吃了?成天跟冬雪她弟混一块,我看你给她家当童养媳算了!” 她本来就是颜冬青的“童养媳”,傅冉搁心里嘀咕,懒得理傅燕,提醒道:“爹让你下面条,下了没?快点的,下好了我给奶送去。” 城里医疗条件到底比乡下好太多,在医院住几天,贺寡妇没再犯喘病,管床的大夫见她好的差不多,开始撵她出院,说她给城里居民增加医疗负担。 也就这两天,傅向前急得直撮牙花子,老娘出院了本来是好事,可要往哪安置才好?! 徐兰英说啥也不愿把贺寡妇接家里住。 “傅向前,不是我孬,而是家里实在不够住!你自己看看咱家,燕子和小冉眼见大了,还跟咱们睡一块呐,再把你老娘接来,挤咱两中间睡?!” 巴掌大的地儿,一张炕一张桌,断条腿的立柜,窗户下堆满了破铜烂铁 傅向前愁得直皱眉,吧嗒吧嗒抽着烟:“实在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傅燕道:“把奶接过来住吧,她年纪大了,搁农村总受气,厂里通知下来,我被录上学徒工,等上班之后,就申请宿舍,把炕腾给奶睡。” 傅向前立刻乐开花:“还是燕子懂事,又孝顺!” 傅燕抿嘴笑:“我也是为家里着想,矿上人多嘴杂,小叔小婶死活不愿再跟奶一块住,咱家要是再不管,矿上工友该咋议论咱家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兰英拍大腿:“这话说的是,眼看两闺女大了,咱家名声要是坏了,以后两闺女还咋往外说婆家!” 傅冉在一旁竖耳朵听他们讲,有点诧异傅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孝顺,平常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家,她可是直接喊贺寡妇死老太婆。 贺寡妇出院这天,傅向前和工友调假,先把贺寡妇送回乡下,不知道他跟傅向国怎么商量的,傅向国两口子同意先跟贺寡妇过一段时间,等傅燕申请到宿舍,再把贺寡妇接到城里来住。 傅燕心里当然有自己的打算,眼下她有了工作,虽然是学徒工,工资十五块六,一个月最多话几块,还能存点。 等申请到宿舍,她就把粮食关系转到矿上食堂,自个住自个吃,再存点钱置办两身像样的衣裳,傅冉和傅声别想再拽着她,养活弟妹是她爹娘的事,跟她无关。 徐兰英还不知道傅燕打算,逢人就说她家大闺女懂事,顺带又探探别人口风,看有没有要给她家大闺女说亲的。 这边傅冉仍如往常上学放学,偷偷进凤鸾宫看她的小麦黄豆,时不时跟颜冬青报备一下。 眼瞅着小麦黄豆长高变熟,只要有收成,他们不怕吃不上细粮,就是肉没了,颜冬青已经连续吃了几顿炒白菜炒萝卜丝,他开始耍脾气,挑三拣四。 “白菜梆子切这么大块干什么?” “馒头蒸的像石头,傅冉,你到底会不会蒸馒头?” “油不放,现在连盐也舍不得放了?” 傅冉气得撂下大铁勺:“皇上,您以后还是吃家里的糠菜团子吧。” 颜冬青一声不吭,就着辣子炒白菜,吃下两个馒头。 周六傍晚劳务课之后,他喊住傅冉:“明早五点起来,在院门口等朕。” 傅冉眨眼,小声道:“您要带我去做什么呀?” 颜冬青斜眼看她,吐出两个字:“买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娘娘养猪 早春五点的天,蒙蒙亮,家属院里的妇女陆陆续续起了床,烧火做饭闲谈的声音不断传来。 傅冉穿好衣裳鞋,拿着牙刷缸蹲排水道前刷牙。 徐兰英立在灶台前搅稀饭,喊她:“起这么早干啥去?” 傅冉早想好措辞,不慌不忙的吐掉漱口水,回头道:“颜冬青教我念英语,我英语太差跟不上课。” 说完,搁下牙刷缸子,饭也不吃,一溜烟儿跑没了人影。 徐兰英不觉皱眉。 本来屁大点小孩在一块玩也没啥,就是她这二闺女张口颜冬青,闭口颜冬青,关系好的太过头了,不得不让徐兰英这个作母亲的警惕起来。 再过几年二闺女该到说婆家的年纪,姑娘小子成天混在一块那叫什么事儿,万一趁大人不在的时候钻了草垛,到时候吃亏的可是她家小冉! 城郊大道上,颜冬青带着傅冉,一口气跑出几里路,出了城之后,视野也开阔起来,大片的农田透着嫩绿,再往东,就是农村了,远远望去,低矮的土坯房,稀稀拉拉沿大道两边分布。 傅冉发现,路上也有人和他们一样往东走,腰间揣着蛇皮口袋,有的还骑了自行车,视线对上的时候,各自转开眼,心照不宣的继续走。 “三哥,我们这是去那儿?”扯扯颜冬青衣袖,她小声问。 “去储集镇。” 颜冬青去过储集镇,熟门熟路的带傅冉往集市上走。 虽说上头红头文件批下来,严禁私人买卖,但老农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房前屋后又有两分菜园,会过日子的总能存点鸡蛋小菜,城里管得还严些,在农村管不住,也没法管,日子难熬,都想过好点不是 说是集市,其实整得跟地下党碰头一样,没人吆喝,都蹲在地上,面前啥也没放,傅冉仔细瞧了瞧,注意到一个穿着整洁的男人,在跟庄稼汉交头接耳,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随他离开。 颜冬青朝一个穿碎花布罩衫,系黑色围巾的妇女走去,用只有三个人听见的声音问:“大嫂子家里有没有肉?” 妇女摇头,同样低声说:“俺家有玉米面,要不?俺能卖十斤。” 他们不缺粮食,颜冬青拉上傅冉的手走开。 傅冉有点激动,跃跃道:“三哥,我来问。” 颜冬青点头,让她去打探。 老农民见着肉的机会不多,更别说拿出来卖,傅冉连问几个,都是卖粮卖生姜葱蒜的,就在她忍不住泄气时,注意到几个城里模样的人围着一个老大爷商量什么。 傅冉靠近了些,耳尖的听到“生产队”c“母山羊”这样的字眼,颜冬青显然也听到了,走了过去。 这边,老大爷态度很坚决:“五十块,整只你们拉走,想咋分你们自己看着办,俺可不管。” 其中一个带眼镜的中年男人为难道:“我只要两斤,要不了那么多,你咋不宰了卖呐!” 宰了卖?说的倒轻巧,又不是寒冬腊月,卖不掉搁几天也不会坏,现在要是宰了,没人买咋整? 老大爷哼一声,最烦城里人的磨叽,不耐道:“俺还是那句话,你们想买,就把整头羊分了,要么就拉倒!” 九毛钱一斤羊肉,一头羊五十多斤,三个人分一头羊,平均下来一个人得花十几块。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是个会过日子的,琢磨着有花这十几块钱,倒不如再忍忍,等副食品店供应猪肉了,他起个大早,赶去买两斤好肉,总比吃羊肉要解馋! 这么想着,中年男人夹蛇皮口袋走开,其他两人见他走了,也都无心再买。羊肉也不赖,只是不年不节的,谁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肉呐! 老大爷是生产队的饲养员,不是迫不得已,他哪舍得把母山羊卖掉,见几个城里人没再买的意思,老大爷多少松了口气,打算回生产队,要是生产队长问起,他就说没人买。 烟袋竿子别进裤腰带里,老大爷正要走,被颜冬青喊住了。 “大爷,我想买你的山羊。” 老大爷一愣,瞅着眼前两个娃,低声道:“小同志,俺要卖就卖整头,家里大人让出来买的吧,回去跟大人讲一声,一斤两斤俺不卖。” 颜冬青道:“我买整头。” 老大爷又是一愣,惊疑不定的打量颜冬青,一旁的傅冉忙说:“家里办事走不开人,让我和三哥过来看看。” 老大爷立刻明白了,脸上也带了笑:“是办喜事吧?” 城里不比农村,肉票油票到月就失效,想存都存不住,哪家要是碰上办喜事,少不得要来农村想办法整点米面粮油。 傅冉冲老大爷甜笑:“哎!是办喜事。” 小女娃白净净的,瞧着就舒心,老大爷没再多问,说要领两人去生产队。 傅冉糊涂了,上头严禁私人买卖,房前屋后多开垦一丈地c多养一只老母鸡都得割资本主义尾巴,怎么生产队还带头倒卖上了? 不止傅冉糊涂,颜冬青也没明白,拐弯子套话:“大爷,我跟您问个事,家里人还想弄点猪肉,生产队能卖吗?” 老大爷往烟袋锅里塞一撮旱烟丝,点燃吧嗒吧嗒抽了起来,沉吟道:“这事儿俺定不了,这样回头到生产队,俺跟队长说一声,要是他说没问题,就能卖给你。” 说着,他压低声音道:“小同志,对外可不能乱说,真摊上事,咱都得惹一声骚。” 傅冉好奇的问:“明知道要摊上事,生产队还带头这不是知法犯法吗?” “小女娃,你知道啥不是走投无路,你当俺们愿意担这风险呀!” 老大爷嘴巴不把门,问一句说十句。 老大爷家住储集镇刘沟子村,去年春天,上头给指标,要他们年末往粮站交一万斤小麦,五千斤黄豆,结果逢上干旱,到年末指标才完成一半,好说歹说,上头才放宽政策,要他们今年给补上。 今年小麦种倒是撒进地里了,就是连着一个月没下雨,哪块地都干得不像样,想抽大河水灌溉,队里连拖拉机和水泵都买不起。 眼瞅着刚长出头麦苗又要干死,生产队长才硬头皮干私人买卖的事,打算凑点钱给队里买辆拖拉机和水泵。 顶着风险,队里大会小会开好几回,挨家挨户做工作,约定好保密,就怕上头查下来,几个干部吃不了兜着走。 走了大约半小时,总算到刘沟子生产队,老大爷领他们去羊圈,叮嘱道:“小同志,等俺几分钟,俺去喊队长,让队长和你们谈。” 一路听老大爷絮叨,颜冬青心里有了打算,如果有可能,他准备从刘沟子生产队入手,开介绍信,和他们一块买拖拉机。 不多时,老大爷把生产队长领过来,生产队长全名刘二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高壮结实,国字脸,皮肤黝黑,讲起话来透着憨厚劲儿。 “三叔公说你们来买羊,还想买猪?” 颜冬青点头:“家里办事要用。” 三叔公刚才把情况都跟他说了,既然是办事用,没啥好怀疑,女娃穿得虽然差了点,男娃还算体面,周身没一个补丁,瞧着就知道是城里人。 刘二柱道:“队里就两头羊,要公还是母,你们挑,至于猪整头少讲两百来斤,你俩咋弄回去?” 傅冉总算明白颜冬青带她出来的目的了,原来是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直接在外头把猪羊藏起来啊。 “我不要成猪,给我一头猪伢。”颜冬青道。 刘二柱一愣,诚心道:“既然是办事用,怎么说也得弄头成猪才够用呐!” 颜冬青低头笑笑:“家里人没给足钱。” 这下刘二柱没话可说了,喊人过来逮猪伢和山羊,山羊九毛钱一斤,猪伢一块,算下来统共要一百二十五。 刘二柱是个热心肠的,给猪伢山羊绑上麻绳,另一头牵在颜冬青手里,末了挫着手叮嘱道:“小兄弟,要是逢人问起,就说你是饲养场的人,可千万别说是买的呐!” 颜冬青应声,等刘二柱走远了,他有点嫌弃的看眼猪伢和山羊,把麻绳递给傅冉。 傅冉后退几步,不愿意接:“皇上,您不是带臣妾来买肉吗” “羊是母羊,猪伢很快能喂壮。” “所以呢?” “你先养着,说不定可以发家致富。”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突然袭击 傅冉从未想过,有天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会沦落到靠养猪致富的地步,她不想养,但圣旨已经下达,敢违抗圣令,其罪当诛啊。 看出她的不情愿,颜冬青头头是道的给她分析:“冉儿你仔细想想,再过不久黄豆小麦该熟了,打下来的秸秆你打算往哪放?还有黄豆拿去榨豆油剩下的豆饼这些东西扔外边给人看到起疑心,搁寝宫占又地方,正好拿来喂猪羊。” 傅冉不是不讲理的人,听他这么说,开始松动。 颜冬青再接再厉,把她软乎乎的小手拿过来,麻绳塞到她手里,温柔又耐心道:“猪粪羊粪还可以埋进地里作肥料,环环相扣,废物利用。” “皇上英明” 颜冬青笑了,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他捏捏傅冉脸蛋,循循善诱:“乖,趁着城外没人,快把猪羊收进去。” 面对这样温柔的颜冬青,傅冉脑瓜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听话的照做,把猪伢和母山羊先分关在两间屋里,总觉得不对,等到学校进了教室,才想起来哪里有问题,气得拍桌。 狗皇帝说得轻巧,以后谁来剁猪草,谁来扫猪粪?! 同桌高雪梅扭头看她:“你咋啦?” 颜冬青也回头,淡淡扫了她一眼。 没错,颜冬青就坐在她前面。 傅冉发现了,狗皇帝掌控欲很强,本来她想着跟高雪梅坐,能彻底摆脱狗皇帝,结果狗皇帝仗着开学那会儿比她矮半头,找老师调座位,坐到了她正前面。 近到放个屁都能被他听见。 “你咋啦,倒是说啊!”高雪梅拿笔戳戳她。 傅冉吃下这个闷亏,没精打采道:“跟你说了也没用。” 见她不愿说,高雪梅撇撇嘴,趴桌上偷翻看从图书馆借来的《红岩》。 自打年初红头文件一拨接一拨批下来,教育就瘫痪了,正儿八经的课不上,老师们生怕挨打成臭老九,到上课就摊张时报搁讲台上,带头讨论时政,积极表明自己立场。 傅冉只觉枯燥,多半时候自己翻书,挑自己看得懂的学,她抬头看看坐前面的颜冬青,肩背挺直,没有半分松塌模样。 傅冉不用看也能想象的到,此时的颜冬青一定模样严谨,专注的像在批阅奏折。 中午放学,两人照例一块回家属院,傅冉要过穿堂时,颜冬青喊她:“吃完饭过来一趟。” 傅冉应声,颠颠跑回家,才进门,迎面砸来一个扫帚疙瘩,把她吓一跳。 “你个黑了心肝的狗东西,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死丫头,没良心的”徐兰英半拉屁股坐炕上,仰头拍大腿,闭着眼干嚎。 “娘,大中午的,不烧火做饭,你哭啥?”傅冉把书包卸了,扫帚疙瘩扔堂屋门后。 “诶,小冉”看清楚进来的人,徐兰英哭声戛然而止。 傅冉无奈看她:“不是我,还能是谁?” 工厂这两天急需铀矿,傅向前中午不回来了,在矿井里吃口干粮继续挖矿,傅声放学还没回来,家里就徐兰英一个。 “姐呢?”傅冉没见到傅燕人影。 “别给我提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徐兰英气得直哆嗦,怎么也没想到自个成天夸懂事的大闺女竟然是个自私鬼。 上班半拉月了,今个月初,厂里发工资,本想着大闺女会把工资全交给她,没想到这死丫头不仅不交工资,还不声不响的把粮食关系转到了食堂,想到前些时候大闺女说要申请职工宿舍,徐兰英这会儿总算回过了味。 大闺女这是要过河拆桥啊! 正值晌午饭点,傅燕在食堂打了一份炒豆芽,一份白菜汤,又把粮本给大灶师傅画圈,要两个玉米饼子,整套下来才三毛二。 今早领了工资,傅燕下班之后立即去百货商店买了一个搪瓷缸,食堂水槽前洗涮了直接去打饭。 车间里男工友居多,像傅燕这样水灵的大姑娘,刚进厂就引起不少独身男工友的注意,见她独自一个端着饭缸,忙招手喊她一起坐。 傅燕倒也大方,过去和他们一桌。 眼见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傅燕不傻,懂得为自己打算,车间里的男工友,有挂在厂里的集体户,也有城镇户口,集体户随工厂走,没有城镇户口牢靠,所以但凡集体户的男工友,她一概不会考虑。 察觉到坐对面的男工友在偷看她,傅燕抬头看去,见对方咧嘴冲她笑,门牙豁缝,牙上沾着菜叶,傅燕一阵止不住厌恶,匆匆吃完饭,洗了饭缸回车间。 相较一菜一汤又有饼的傅燕,徐兰英娘三个吃得就寒碜多了,只有菜疙瘩汤配萝卜干,傅声不满的嚷嚷:“说好发工资就包饺子,咋又吃疙瘩汤!” 徐兰英没好声道:“吃啥饺子!不吃就滚去上学!” 傅声瘪瘪嘴,瞧出他娘心情不佳,没敢再吭声,一碗疙瘩汤压根不管饱,等徐兰英上班走了,他扯扯傅冉衣袖,偷偷道:“姐,我没吃饱,娘不在,你摊点煎饼给我吃吧。”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傅声嗓子眼里跟长钩子似的,一天到晚总想着吃,每顿又吃不饱,开春之后个子倒是长了不少,就是瘦得跟芦柴棒一样,瞧着吓人。 傅冉揉揉他脑袋,小声道:“姐可以摊煎饼,但不许告诉娘,她要是知道,会打断我腿。” 傅声忙保证:“姐你放心,我肯定不说!” 傅冉让他去生火,趁他不注意,放出半瓢白面,又摸出所剩无几的鸡蛋,打进面粉里调糊,摊了一大张煎饼,卷上腌萝卜丁,傅声狼吞虎咽,嘴里呜呜有声:“姐,好吃,好吃!” 吃到一半,他猛地想起什么,张大的嘴又合上,瞧眼在刷锅的傅冉,放下还剩一半的煎饼,小声道:“姐,我饱了,剩下的你快吃掉,别让娘瞧见了!” 傅冉本来挺烦这调皮小子,但眼下听他这么说,心里有点发酸,别过头揉揉眼:“我中午吃得饱,你快吃了上学去。” “你真不饿啊”傅声迟疑看眼桌上的煎饼,舔着嘴巴道:“那我就全吃了!” 说着,他忙抓起煎饼三两口全塞进嘴里,反手擦嘴就往外跑,结果刚出家属院就撞上了回来的傅燕。 “娘说你发工资了,给我点钱,我要吃糖!” 傅燕不给他:“一边去!想吃让娘给你买。” 傅声虽然只有九岁,但也是个会听话音的小孩,听傅燕这么说,他不满的大声道:“二姐说的对,傅燕你就会耍嘴皮子,说话不算话!” 正巧廖娟上班打姐弟两跟前路过,噗嗤乐了:“不大点的小鬼头,知道啥叫耍嘴皮子?” 傅燕窘的满脸通红,心里快恼死傅声这个嘴巴不把门的,存心败坏她名声,看来自个决定住厂里宿舍是对的,在家里再住下去,累死累活养活弟妹不说,还讨不到半点好名声。 家里门没锁,她妹子也不在,不用说,是去找冬雪她弟了吧。 傅冉被颜冬青喊去修猪圈了。 空间有限,东西却越来越多,正如颜冬青所说,必须要充分利用每一寸地方。 傅冉没想到,颜冬青的动手能力还挺强,他把后园的桃树锯了,截成木头桩子,在靠墙的地方打进土里,围成一个圈,把母山羊关进去,至于那头猪伢,则被赶进耳房,怕它闯出来,颜冬青又把八仙桌拆了,封住门窗。 干完这些,两人又把黄豆和小麦收割掉,抱去前院的青石板地上摊开暴晒。 还得想办法把谷子碾出来。 “皇上,臣妾见过怎么碾,用拖拉机最快。” 在大魏,佃户碾谷子全靠牛拉石磙,这里的庄稼汉也用石磙,但稍微有条件点的生产队,都会用拖拉机碾谷。 颜冬青看她,眼里透着无奈:“不用总提醒朕买拖拉机,朕已经在想办法和刘沟子村的生产队长套近乎。” 傅冉讪笑:“那咱们先出去吧。” 颜冬青没意见,把手递给她。 下午的劳务课没有下乡支援,学校组织给工厂菜园浇水,早早就放了学。 回到家属院时,颜冬青让她过来做作业。 傅冉数学太差,先把算术掏出来,摊开在书桌上,等待颜冬青教她。 知道她几斤几两,颜冬青不抱希望她能会,挨个给她讲算术书上的题目。 傅冉听得晕晕乎乎,还不忘拍龙屁。 “皇上说得是皇上好厉害,等您回去,一定是大魏最厉害的男人” 啪。头顶的电灯突然灭了。 傅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拍龙屁太假,假到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她抬头看看房顶:“皇上,又停电了” 时下能源有限,断电是常有的事,有时候一断就是两三天。 外头天已经暗下来,颜冬青的房间在背阴面,没有灯,根本没法写作业。 傅冉想收书:“皇上,那臣妾先回去了” 她话音才落,颜冬青的脸突然朝她凑近,下秒,摸黑在她嘴上亲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帝后早教 屋里黑黢黢的,正适合干坏事,颜冬青的龙唇还压在她唇上,两手捧着她的脸蛋,似乎不得其法,只会往上压,不停蹭。 傅冉僵着身体不敢动,手心一阵汗出。 是要侍寝了吗 在大魏,得知她要进宫之后,傅太傅从宫里请来老嬷嬷,不仅教她礼仪,更兼怎样伺候好皇帝。 尽管当时她月事未来,还是个黄毛丫头,尽管皇帝也就只有十几岁。 老嬷嬷告诉她,如果哪天皇帝龙兴来了,她一定要配合,要乖顺,要把女人似水发挥到极致。 傅冉一直没弄明白,女人到底要怎样才能软成一滩水,她敢笃定,这个时候她一定硬的像块顽石。 好在颜冬青龙兴未至,很快放开了她,一双眼乌黑水亮,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颜冬青有点羞赧,似乎不敢直视她,强制淡定的吩咐道:“退下去吧。” 傅冉抓抓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余光瞄眼皇帝,发现他已经转过身去,正目不斜视的在看一本《煤炭与电力》,严谨的像刚才主动亲嘴的人是她。 “那臣妾就告退了” “嗯。” 书包夹胳肢窝里,傅冉一溜烟跑回去,脸蛋通红,刚才被蹭的嘴还麻麻的,心里既湿又躁。 徐兰英下班回来就见她二闺女坐炉膛前的小马扎上,锅也没烧,跟个小傻子一样发呆,随口就问:“傻坐那儿干啥呢?!头发乱得跟干稻草一样,下午干啥去了?”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徐兰英神色一变,疾走几步过来戳傅冉额头,压低声音道:“是不是跟颜家小子钻了草垛?!” 尽管时下风气保守,大马路上拉个手挽个胳膊,都能给稽查队的卫兵逮去革委会做思想纠正,哪怕都这样了,姑娘小伙勾搭到一块,,草垛野地小水沟,搁哪儿都能干到一块,防都防不住。 见傅冉迷迷糊糊的样儿,徐兰英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觉得生的两个闺女竟没一个让她省心的,扯耳朵把人揪进屋,恨铁不成钢的又拧了两下,气道:“你老实说,颜家小子有没有摸你,亲你,往你裤裆钻?!” 本来傅冉没搞懂钻草垛是什么意思,眼下听徐兰英这么说,一股血气涌上脸,连忙否认:“没没有!” “真的?” 傅冉不迭道:“真的,真的。” 徐兰英把人拽到炕上坐,总算尽了一回当母亲的责任,絮絮叨叨跟傅冉说了好些,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要守好裤裆。 “你看看咱们矿区家属院里,没结过婚就给人钻裤裆的丫头,到头来有几个好的?命轻贱,搁婆家还抬不起头!”徐兰英顺顺二闺女头发,语气还算和缓:“你和颜家小子都大了,就算搁一块长大情分再好,也得防着他,甭管是半大小伙子还是结了婚的男人,只要底下长那玩意儿,就都不是啥好东西!” 话糙理不糙,身上带了个把,总会有想钻洞的时候,哪怕皇帝也不例外。 娘两个正说着话,傅燕下班回来了,徐兰英脸色一冷,扯嗓门道:“还知道回来?!” 傅燕神色不变,讲话依旧轻声细语:“我回来拾掇衣裳。” 傅冉心知这母女两要有得掰扯,抬屁股下炕,把位置让给傅燕,自个去外头烧锅搅稀饭。 果不然,没过多久,屋里传来徐兰英断断续续的骂声和傅燕的低泣声,住隔壁的刘嫂子一双小眼频频往她家瞄,手里端着簸箕,往蒸屉上放窝窝头,挤眉弄眼打听:“咋啦小冉,燕子跟你娘闹矛盾啦?” 矿区的女人没一个不碎嘴的,尽管傅燕自私了些,满脑子只为自己盘算,傅冉也没想过说她坏话,要是给外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也别想说婆家了。 隔壁刘嫂子又再问,傅冉仰起脸,露出惯有的呆愣样:“嫂子,我不知道,要不你进去问问?” 刘嫂子讪笑,话里有话道:“小冉,你得跟你姐多学学。” 跟傅燕学什么? 傅冉摇摇头,听里面没了声音才掀帘进去。 傅燕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指头印明显,她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义正言辞道:“现在新时代了,封建三座大山早就给推倒了,你还想拿那套来压我可不管用,封建家长剥削子女是□□,搁哪儿都要批判!” 徐兰英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脱了鞋就往傅燕身上砸,浑身直哆嗦:“黑心肝的狗东西,敢和我谈剥削?我要知道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当初直接拿锅灰给你呛死,还养你长大干啥!” 眼瞅着娘俩又要干仗,傅冉及时出声打断:“娘,晚上蒸三合面馒头还是菜团?” 徐兰英白眼大闺女,干脆把话撩开:“死丫头,你不是想跟咱们划清界限?那成,往后去你自个过,嫁妆也自个置办,遇到啥事别来我跟前哭,咱家也不稀罕你那点工资,爱哪哪去!” 说完,她夺过傅冉手里簸箕,拾几个三合面馒头端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傅冉偷偷看眼傅燕,有点摸不清她想法,徐兰英好赖养她长大,也没咋虐待过,何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察觉到她视线,傅燕抬头看她,扯出一抹冷笑,指指堂屋墙上的主席同志画像,铿锵有力道:“少拿这种眼神看我,爹亲娘亲不如亲,天大地大不如dang恩情大,有主席同志在,我怕啥!” 傅冉无语凝噎,忙点头附和:“是是,你有主席同志撑腰,谁拿你都没法。” 傅燕低哼一声,拾掇几件衣裳就走,见傅冉出去,又从橱柜里顺走几个三合面馒头。 这边,傅向前一直干到天黑透了,才从矿上放工,他还不知道大闺女要“分家”的事,回到家不见大闺女人影,就顺嘴问了一声。 这一问倒好,徐兰英跟点了炮仗似的,噼噼啪啪一通炸,末了一屁股地上哭了起来:“傅向前,你说说我哪亏待她了!打小养在我跟前,新衣裳仅她先穿,小冉被我丢到乡下养,衣裳拾她的穿,就这样了,她还说我偏心!我这是造了啥孽哟,生出这么个东西!” 傅向前心里也不大好受,饭也没咋吃,蹲靠在门框上吧嗒吧嗒抽着烟,开解道:“闺女大了,为自己打算也没错,不交工资就不交你搁外头少讲闺女坏话,眼瞅着闺女要说婆家,给外人知道了影响不好。” 说着,他又对傅冉道:“小冉,这周末去乡下把你奶接过来。” 傅冉点头应好。 徐兰英不大想老婆子过来,但傅向前态度坚决,当家做主的总归是她男人,她再不情愿也没用。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前几天还阴雨连绵,今天就放晴了,气温也高了不少。 早上和颜冬青一块去学校,傅冉注意到他已经脱下夹袄,换上春天的衣裳,藏青色的羊绒衫,下面是条棕色灯芯绒长裤,脚上是双白色回力球鞋。 人靠衣裳马靠鞍,颜冬青穿上这身衣裳,好看了不止一点。 心里这么想着,傅冉嘴上不忘拍龙屁:“三哥,您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颜冬青嘴角弯了弯,视线落在傅冉身上:“还穿夹袄,不热?” 傅冉倒想把夹袄脱了,可脱了之后空荡荡只剩罩衫,连件春秋天穿的衣裳都没有,天冷了往罩衫里塞夹袄,天热了就卷起罩衫袖当汗衫,哪有那么多讲究。 其实她也想要件颜冬青身上穿的羊绒衫。 羊绒衫是工厂生产出来的东西,虽然不要布票,但是要用工业劵。 百货商店的羊绒衫分全绒和混纺,像颜冬青身上的羊毛绒线,得要二十五块,搭两张工业劵,混纺的毛线是化纤产品,要便宜很多,十块钱一斤,搭一张工业劵。 傅向前和徐兰英的工业劵加起来才四张,根本舍不得拿去买毛线。 “等你生辰,朕送你一件羊毛衫。”颜冬青摸摸她脑袋。 傅冉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三哥,咱们以后还是少接触点,我娘怕我跟你钻草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仓廪礼仪 傅冉只顾低头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她说完之后,颜冬青瞬间露出想捏死她的表情。 堂堂皇帝,想干点什么,用得着去钻草垛?! 傅冉又想起一句,补充道:“她说黄花大闺女要守好自己裤裆。” “还有呢?”颜冬青低头看她,眼神凉飕飕的:“没嫁人的是黄花大闺女,你是朕三媒六聘娶来的,还拿黄花大闺女标榜,羞不羞?” 皇帝这句羞不羞,听在傅冉耳中,变相就成了:要不要脸? 又没洞房过,她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傅冉抬头:“您说的那是以前,现在您又没三媒六聘娶我。” 颜冬青突然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冉冉,朕知道你心急,再等几年,等到普遍结婚的年纪,朕就去你家提亲。” 傅冉张口结舌,急道:“我没有” 颜冬青嗯一声,显然不信:“好了,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说话了,疾步往学校走,臊得脸没处搁,她哪里急了?! 早上仍旧是枯燥无味的时政课,同桌高雪梅戳戳她,小声问:“周末去不去中苏友好馆看电影?有新电影上映。” 傅冉刚来那会儿,不知道啥叫中苏友好,后来颜冬青跟她解释了遍,她才知道苏联是他们老大哥,建中苏友好馆也是为了标显两国友谊。 巨大的友谊广场,标准的苏联建筑风,放映的电影也大多数是从苏联引进的电影带,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馆,从她哥手里弄到了两张电影票。 傅冉没看过电影,还挺想去看,但周末又有别的事,可惜道:“我得回乡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别人跟你一块吧。” 高雪梅撇撇嘴:“你这人,不花钱白看也不去,没劲!” 说着,她推推坐前面的颜冬青:“颜冬青你去不去?” 颜冬青回头,拒绝道:“我也有事。” 高雪梅垮了脸,心里空落落的。姑娘大了,难免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同班的小伙儿不少,但就颜冬青一个顺眼的,甭管穿啥衣裳,都是干净又利索,高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想法,就想和他套近乎。 可颜冬青跟谁都不亲近,除了跟傅冉,她只好从傅冉下手。 “等你从乡下回来咱们再去看呗!”高雪梅挽上傅冉胳膊,晃晃她:“反正电影票到月才过期,离月底还早呢!” 傅冉不好再推却,点头应好。 高雪梅开心,又喊颜冬青:“你也去,咱们一块,人多热闹点儿!” 颜冬青还没说话,他同桌葛贵东转回头,忙问:“那我能去不?” 高雪梅没好气道:“只有三张票!” 颜冬青说他周末有事,傅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等放学了才问他。 颜冬青不答反问:“你打算怎么回去接你奶?” 傅向前的老家在南州城西北二砬子乡,距南州城有四十多里路,时下只有城市和城市之间通汽车,乡下人进城或城里人下乡,要么靠走,要么顺道搭生产队马车。 “我爹让我走回去,回来让小叔赶马车送。” 颜冬青皱眉:“傅向前心可真大,万一碰上拐子怎么办,虽说你瞧着不值钱,也难保被人卖去山里给糟老头当媳妇儿。” 傅冉气结,什么叫瞧着不值钱? “皇上,您把您的皇后说的一文不值,您脸上很有光?” “” 快到家属院,傅冉牢记徐兰英的忠告,刻意跟颜冬青拉开距离,打算慢他几步进家属院。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看她:“走这么慢,腿被人打折了?” 傅冉敢怒不敢言,在大魏宫里时,伺候她的宫女们都比她岁数大,早就来了月事,傅冉曾听她们私底下谈论过,说女人来月事那几天,脾气会莫名变古怪,她猜颜冬青应该也是到了脾气古怪的那几天。 这么一想,傅冉对他便多了几分宽解,走过去好声好气的说:“为了名声,我们以后上学放学还是分开走吧。” 说完,她快走几步,甩开颜冬青蹭蹭跑回家。 到周天,傅冉天不亮就起了,吃一碗面疙瘩汤,自个沿着城郊大道往西跑。 出了城,大道不远处停一辆自行车,颜冬青站在自行车旁等着。 傅冉忙跑过去,眼睛晶亮:“您怎么在这儿?” 颜冬青蹬开自行车闸,不说其他,拍拍后车座:“上来坐好。” 傅冉明白了,心潮涌动:“皇上,您对臣妾真好。” 颜冬青咳一声,等她爬上后车座才骑走,嘴硬道:“朕是担心你人傻被拐走。” 傅冉不说话了。 城郊大道越往西路况越差,坑坑洼洼,颠簸难行,颜冬青回头叮嘱道:“抓好了,朕要拐弯。” 傅冉听话的抓上颜冬青衣裳,结果车子拐弯一个颠簸,傅冉差点没坐稳栽下去,忙搂上颜冬青的腰,死死抱住。 颜冬青嘴角弯起个弧度,脚下蹬得虎虎生风,四十多里路,两个多小时就进了二砬子乡。 傅冉来过的次数有限,凭着模糊的记忆,连蒙带猜指路,总算找到了她小叔家。 三间红砖瓦房,宽敞的篱笆院,院里东西两边开了菜园,搁农村一众土坯草房里瞧着已经很气派,眼下堂屋门上了锁,院子静悄悄的没个人影。 “你奶住这儿?”颜冬青蹬上车闸,觉得不错,并不像傅冉路上跟他说的如何差。 傅冉摇头:“我奶在后面呢。” 说话间,她带颜冬青房屋后面。 跟三间阔朗的红砖瓦房比,贺寡妇住的泥坯房不是一般的寒碜,泥糊稻草的房顶烂了个窟窿,贺寡妇正坐在家门口戳麻绳扎稻草捆,打算一会儿去生产队借个梯修房顶。 傅冉喊了她一声,没听见,走近了大声道:“奶,我爹让我来接你去城里住。” 贺寡妇放下稻草捆,显得很高兴,嘴上还是说:“去啥城里,我在农村住的挺好!” 说着,她又瞅瞅颜冬青,问道:“你是哪家小孩?” 颜冬青道:“和小冉是邻居,我骑车载她过来。” 贺寡妇颤巍巍进屋,搬出家里唯一的小马扎,递给颜冬青:“坐,坐下歇一会儿。”这么干净周正的小伙儿,可不好让坐稻草上。 傅冉没那么讲究,拿一捆稻草塞屁股底下坐,问:“小叔小婶呢?” “下地插秧了,大丫今年开春就没再上学,这不,跟她老子娘一块下地挣工分了。” 大丫全名傅红,跟傅冉一样大,下面还有两个兄弟念小学,傅红圆乎乎的脸,透着憨实,跟她尖嘴猴腮的老子娘半点不像,傅冉对她印象一直很好。 跟傅红这样一对比,傅冉又觉得她是幸运的,徐兰英凶归凶,至少还没说过让她下学干活的话。 眼看就晌午了,贺寡妇搁下搓一半的麻绳,起身去菜园摘菜:“晌午都留着吃饭!” 暮春之后,农村的日子就比城里好过了,瓜果蔬菜家家户户都不缺,茄子豆角青椒黄瓜洋柿,疙疙瘩瘩坠满藤。 贺寡妇一直跟着儿子媳妇吃,没有另起炉灶,不是她不愿分开吃,而是没有锅,头些年公社化运动,家家户户砸锅捐铁,全扔进了土窑里炼钢,吃饭在公社,有钱平均分,后来吃到公社破产,上头又说分开吃。 说得轻巧,老农民铁锅都砸了,搁哪烧饭呐! 想重新买口锅,听说还要工业劵,那几年可把老农民为难死了,好在大儿子在工厂做工,一个月有两张工业劵,东拼西凑才给小儿子弄到一口大铁锅,贺寡妇一直就跟着他们一块吃。 孙女难得回来,还带了个小伙儿,贺寡妇不抠门,菜园里掐了大把豆角,又从鸡窝里摸两个鸡蛋,准备切青椒一块炒。 贺寡妇摘菜的时候,颜冬青两手背后,在菜园里转了一圈,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颜冬青并非酒池肉林的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其中一个任务就是巡讲,所谓巡讲,就是去各州县巡查农业盐业以及海防,事无巨细。 “三哥,您喊我做什么?” 颜冬青示意她看洋柿,傅冉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大魏没有洋柿这玩意儿。 这里人习惯把国外传来的东西前面加个“洋”,西红柿喊洋柿,火柴喊洋火,肥皂喊洋胰子,自行车喊洋车。 傅冉向贺寡妇打探:“奶,洋柿种子您从哪里买的?” 贺寡妇笑呵呵的:“这玩意儿又不是稀罕物,哪家没有?买啥买。” 闻言,傅冉两眼放光,忙道:“奶,您能不能给我点,我想种两棵栽盆里” “成!等吃完饭奶给你找去,要多少有多少!” 奶两个正说着话,傅红背着猪草从生产队回来了,见傅冉在,笑道:“小冉,你咋来啦!” 话音未落,她余光瞄见站房檐下的颜冬青,瞬间红了脸,讲话都开始不利索了:“你c你家亲戚啊。” 不怪傅红忸怩,她在农村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乡里公社,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伙儿穿老土布衣裳,补丁摞补丁,脚上的胶底鞋恨不得都能顶个洞,哪像眼前这个,灰色毛线衣,黑色劳动布裤,整洁又干净。 再看自己,拾她娘的罩衫,褂襟上破的洞还没来得及打补丁,一双手粗糙又脏,指甲眼里都是泥 本来傅红没觉得自己这样有啥,可眼下她有点臊的慌,想找个洞钻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娘娘初潮 不到十二点,贺寡妇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 辣子炒豆角,青椒鸡蛋,凉拌洋柿,大铁锅里熬了一锅干菜稀面粥,上面蒸笼里是三合面馒头。 贺寡妇热情的招呼颜冬青坐,劝着多吃。 “小冉,奶手脏不方便拿,快给小娃拿馒头。” “大丫,快,递双筷子给小娃。” 颜冬青从大丫手里接过筷子时,礼貌的说了声谢,大丫臊的把手直往裤缝上搓,通红着脸不知道该说啥。 “大丫,傻站着干啥?”贺寡妇喊她:“去生产队喊你爹娘回来吃饭,还有二蛋和三蛋,都野哪去了?咋还不回来?” 大丫哎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多时,傅向国和他媳妇王桂香回来了,见贺寡妇捯饬这么一桌子饭菜,心里不大痛快,尤其是王桂香,差点没拉下脸来。 又是炒菜又是蒸馒头的,她还当来了啥贵客! “有馒头!” 在外边野回来的二蛋和三蛋伸手就往簸箕里抓,黑不溜秋的手在馒头上印几个指头印,顾不上洗手,忙伸手去抓盘里的菜。 一旁的王桂香视若无睹,看得颜冬青眼皮子直跳,不动声色放下筷,没了继续吃的。 “叔,婶。”傅冉把小马扎让给傅向国坐:“我来接奶去城里,叔你下午赶马车送我们一趟。” 傅向国刚想应声,就听王桂香不咸不淡道:“缺半天得扣一个工,咱不像红红她大伯,到月拿工资,听说矿上还有补贴,咱两要不干活,谁给补贴呐!” 十个工分记一个工,像傅向国这样的中年男人一天可以挣两到三个工,生产队会计统一记账,等年末队里向粮站卖掉粮食,手里头有了闲钱,才按工计算分到每个社员手中。 收成好的年头,一个工能有一毛钱,收成差的时候,一个工还不到五分钱。 傅向国是个没主见的,家里无论大小事,王桂香说了算。眼下听王桂香这么说,傅向国皱眉道:“你婶说得是,队里正忙的时候,俺也走不开,再说下午队里还要用马车拉肥料,我上哪儿去借马车呐!” 傅冉听得想冷笑,也不跟他们理论,面上一派天真模样,转头对颜冬青道:“奶家挺好,顿顿有菜,还有大馒头,房子也大,三哥,不然咱们就在这玩几天,啥时候等叔忙完了,啥时候再让他送,反正也不是急事儿!” 颜冬青点头,附和道:“吃完饭我去邮局打个电话,跟他们说一声。” 傅冉又问贺寡妇:“奶,我在这陪你几天好不好?” 贺寡妇打小就偏疼傅冉,乐呵呵道:“成!你跟奶睡,小娃和二蛋他们睡一张炕,家里有地方!” 打蛇捏七寸,王桂香一听这两娃要住几天,顿觉肉疼,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两娃哪个一天不得吃掉一斤粮?一天两斤,两天四斤,三天六斤 心里盘算着,王桂香坐不住了,直朝她男人使眼色:“她爹,娃等着接她奶去城里尽孝,咱也不能耽搁不是下午我和红红去插秧,你赶紧去二叔公家借驴,赶驴车送他们回去,驴车虽然慢了点儿,吃完晌饭就走,天黑也能打个来回!” “中!中!”傅向国也心疼自家粮食,一口闷了地瓜烧:“老娘,还是大哥本事,你跟他过比跟我强,可别怪我没良心,是大哥非要接你去尽孝!” 贺寡妇心里明镜似的清楚,也不搭腔。 傅向国砸吧砸吧嘴,脸上突然就有些热,也没脸再说下去。 傅冉转转眼珠子,佯作不知的问贺寡妇:“奶,你户口在乡下,到年末队里分了粮,都留给叔家?” 闻言,王桂香狠狠剜了傅冉一眼,她以前咋就没发现,死丫头鬼点子这么多! “小冉倒提醒我了向国,去地窖把我下半年的粮都分出来,搁驴车上一块拉去城里,往后去队里分的粮你两口子也别动了,都送你哥那儿。” 生产队对老人和小娃一视同仁,甭管能不能下地挣工分,到年末都会按二比四比四的方法分粮,细粮占两成,红薯玉米占四成,高粱占四成。 往年粗粮细粮加一块,贺寡妇能分到两百多斤粮,她吃得又不多,至少有一半都进了王桂香的面口袋! 眼下贺寡妇这么一说,王桂香脸上更难看了,拉长着脸,拽过大丫就揍:“讨债鬼!没干啥活,就知道吃!吃不死你!” 大丫白挨一顿打,私底下还是对傅冉道:“小冉,俺娘那人脾气不好,没啥坏心眼,就是说话冲” 傅冉在给贺寡妇收拾衣裳,抬头笑:“我知道,婶都是为你们姐弟三,谁家娘为谁家人,没事没事。” 大丫羞愧低头,帮着收拾东西:“甭管他们咋闹,咱两打小搁一块长大的,俺当你是亲妹子。” 傅冉拉她手:“你怎么不念书了?我记得你成绩比我好。” 大丫抿嘴笑:“俺娘说念书不管用,就是考上中专,上山下乡还不知啥时候才能回来工作,俺娘说有那时间,还不抵挣几年工分再找个婆家” 说到这儿,大丫微微叹了口气,不是不失落,她也想跟城里姑娘一样,编一跟油光水滑的辫儿,干净又水灵,哪像她,成天脏兮兮的,连穿件新衣裳都不敢想。 姐俩正说这话,王桂香进来了,没好声道:“死丫头,一天到晚就会偷懒,都几点了?还不去插秧?!” 大丫怕她娘又揍,忙下炕,一溜烟跑没了人影,都顾不上跟傅冉道个别。 外头颜冬青从房顶爬下来,把贺寡妇的泥坯房修好了,又给傅向国搭手,把粮食从地窖里一桶接一桶拎上来,小麦玉米高粱,分装在三个蛇皮口袋里。 这边贺寡妇卷好被褥,傅向国套上驴车,甩鞭子往城里赶,车架子不大,又驮了不少东西,傅冉索性坐颜冬青的自行车先走。 自行车后座绑了半口袋蔬菜,傅冉歪屁股坐前面横梁上,悬着两条腿,摇摇晃晃,生怕自己掉下来。 “三哥,您慢点儿。” “快扶我一下。” “哎呀,我要摔了。” 颜冬青腿还不够长,骑得本来就不稳当,坐横梁上的人又扭来扭去不老实,好几回都险些栽倒。 “闭嘴。”忍无可忍,颜冬青一巴掌落到她脑门上,止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再多说一句,朕扔你下去!” 惹怒了龙颜,傅冉不敢再吭声,两手紧抓着车把手,巴望着快点到家。 突然下腹一阵绞痛,她僵硬的身子敏感地察觉到了一股热流从小腹往下窜。 “三哥” 颜冬青以为她又要不老实,没好声道:“别说话。” “” 傅冉就这么一路憋着,直到进城到一零五家属院,她从横梁上跳下来,两腿刚着地,又是一股热流窜下。 颜冬青停好自行车,回头见她僵着不动,小脸有点发白,忙走过去问:“怎么了?” 傅冉可怜兮兮抬头:“三哥,我肚子疼” 余光似乎瞄见了什么,颜冬青又往她裤子上瞄一眼,不自在的别开脸,低声道:“回去换条裤子。” 在大魏,皇子们在十二岁之后会有专门的宫女引导他们探索xg知识,未免日后闹出笑话,早在颜冬青当太子那会儿,就已经被教育过,所以在某种程度上,颜冬青要比傅冉懂的多那么一点。 家里没人,傅冉光着屁股坐被窝里,有点无措。 她十二岁进宫,因为没有初潮,一直没安排侍寝,在宫里待了还不到半年,晕晕乎乎就来了这里,徐兰英粗心大意,从来不和她讲这方面的事,所以她还不知道这里人来葵水之后用什么。 她隐约记得,是垫红色的草纸? 红色草纸被徐兰英搁哪儿了? 颜冬青在家里坐了一会儿,从窗户往后院看,迟迟不见傅冉出来,门紧关着,也不知道在里面干啥,他放不下心,出来敲门。 傅冉从里面开个门缝,探出一颗脑袋,见是颜冬青,脸颊红红的说:“三哥,您能不能给我弄点草纸来” 颜冬青没可奈何的看着她,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半响才丢下一句“等着”。 时下讲究点的妇女,都会有个月事包,专门装月事带和卫生纸,一毛一刀的草纸消毒不过关,农村妇女还在用,没少得妇女病,这几年南州城妇联开始重视妇女健康问题,强烈呼吁妇女使用月事带和卫生纸,以前被藏在角落里不见光的妇女用品,如今也被大大方方的搁在柜台上,供人挑选。 矿区供销社里,梳齐耳短发的供销员笑吟吟问颜冬青来买啥。 颜冬青扫一圈水泥柜台,视线落在红色卫生纸上,强制淡定道:“要一刀红卫生纸还有月事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奇怪男人 颜冬青提着布兜从供销社回来时,傅冉还撅屁股在尿盆上蹲着,瞧见窗户缝里塞进个布兜,忙接过打开看。 乱七八糟的布带,中间一条松紧带护住裤裆,折腾半天才系在腰上。 “三哥。”傅冉踮脚趴在窗沿上,轻声喊人。 颜冬青就站在窗户外,小老头一样背着手,不大自在的回头看她:“什么事?” “您真好。”她由衷道。 傅冉这声您真好,听得颜冬青蛋疼,现在还记得供销员看他的眼神,都是矿区家属,他有预感,很快他会成为矿上妇女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个要多少钱?”傅冉问。 颜冬青以为她要还钱,转开头,还算大度道:“不用给钱,朕赏你的。” 傅冉愣了愣,她真没想过还钱,潜意识里她是把颜冬青当成最亲近的人看待,而且她是他的皇后,皇后花皇帝的钱,天经地义不是么 不过皇帝都这么说了,她只能小声道:“谢主隆恩” 这回换颜冬青愣了,这句谢主隆恩让他更蛋疼,丢下一句“别着凉”,脚步凌乱的回了前院。 傅冉抓抓后脑勺,皇上这是害羞了? 快傍晚的时候,傅向国才把贺寡妇送过来。 徐兰英本来不大高兴,可看到三口袋粮食和大半口袋蔬菜之后,心里顿时好过了不少,把傅冉揪到一边问:“太阳打西边出来,你奶咋突然开窍了?还知道把口粮带过来,算她还有点良心!” 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在徐兰英眼里,婆婆一直偏疼小叔,她男人又是个老实巴交的,工资舍不得花,刨除吃喝花销,全部上交,二十好几才结婚,婆婆还哭天喊地的不同意,要不是工会出面调节,她男人搞不好要打一辈子光棍! 结婚后婆婆还想让交工资,那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那几年跟她男人没少吵架,好在她男人也醒了过味,穷日子穷过,哪能自个不过日子尽补贴兄弟,闹闹腾腾好几年,到二闺女出生才算消停。 不是看在老婆子帮带二闺女的份上,徐兰英真不想奉养她! “你奶把口粮带来,你婶没说啥?”徐兰英挨个解开蛇皮口袋看,居然还有半口袋细粮! “婶还能说啥,不高兴呗。”傅冉摆摆手道:“是我管叔婶要来的,既然奶不跟他们吃饭,粮食就不能再留给他们。” 徐兰英没想到傻闺女也有机灵的时候,狠扯一把闺女脸蛋:“要的对!干啥便宜他们!” 她话音才落,傅向国进屋来了,好巧不巧,把徐兰英的话听个正着,面上有些尴尬,搓着手道:“老娘在这儿住下,嫂子你就多费心点,俺和桂香俺们太忙,不像你和大哥,吃商品粮,又有工资拿,俺” “天不早了,孩他叔趁亮回吧。”徐兰英懒得听他虚情假意,直接撵人走。 傅向国挺没面,心里不大快活,转对傅向前道:“大哥,那俺走了,那啥晌午出门急,忘带烟,大哥你有烟不” 早就听说矿上给发烟票,大哥人抠门,明知道他抽烟,也不寄点回去给他,农村六分钱一包不要烟票的大生产,能跟大铁桥c南京比么! 傅向前想说家里还剩包烟,就被徐兰英打断:“上月矿上工友办酒席,烟票全借了出去,家里别说烟了,连盒火柴都没孩他叔,要不你忍忍,等回去让你家桂香给你买包成不?” 话说到这份上,傅向国哪还能厚脸皮再待,又说两句,趁亮赶回乡下。 晚饭徐兰英炒了盘茄条,又凉拌了个黄瓜,玉米面在细箩筛上过一遍,掺上白面,蒸出一锅馒头。 傅冉把贺寡妇的被褥铺在炕上,早在几天前,傅向前已经用木板块把土炕隔开,一半留给老娘和二闺女睡,剩一半他两口子带小儿子睡。 饭菜端上桌,傅向前心思一动,喊傅声:“把你大姐喊回来,说你奶来了,家里炒了菜蒸了馒头。” 傅声一瘪嘴:“我不去!” “小冉你去喊。” 傅冉也不吭声,她肚子还疼着呢。 徐兰英拍筷子,没好气道:“喊啥喊!那丫头顿顿馒头大饼,可比咱吃的好太多,要你操哪份心!” 贺寡妇也听说了,从中开解道:“兰英你也别怪燕子,将心比心,头些年我让向前交工资,向前心里舒坦不?你心里舒坦不?燕子要是过好了,咱们做长辈的该高兴!” 当年闹着要大儿子交工资,到现在还是贺寡妇心里的一块疙瘩,回过味之后,总觉得愧对大儿子和大媳妇,帮着养小孙女,可心可意的疼,也是想弥补,总归还是不够。 话是这么说,徐兰英还是生气:“孩她奶,我是气那丫头没良心,打从领工资之后,家门都不进了,就跟白养了丫头一样,我跟她有杀人的仇恨呐,她要这样跟我生分!” 贺寡妇叹气,三个孙女里头,她最疼小孙女,自个把屎把尿带大的,格外亲厚,向国家的红红,她也疼,那丫头懂事又憨厚,唯独大孙女,她疼不起来,瞧着闷不吭声的老实样,其实心眼最多。 有徐兰英拦着,到底没人去喊傅燕,傅燕自个过得也快活,矿上宿舍是八人间的大通铺,有矿区家属子女,也有和她一样新招进来的,晚上结伴一块去友谊广场看电影,又去西关路喝碗羊肉汤,和顿顿咸菜窝窝头比,她自然想过这种日子。 日子各有各过法,自打贺寡妇来城里,徐兰英反倒松快不少,老婆子能干活,加上心里愧对大儿子大媳妇,烧饭补衣纳鞋底,样样都抢着干。 婆婆勤快,徐兰英也过意不去,只让她干轻活,拆洗棉袄被褥这样的活儿还是自己干,这样一来,婆媳俩住一块倒也没拌过嘴。 六月如火,天气越来越热,中午太阳还高照,下午突然就大雨瓢泼,把在田里劳作的庄稼人浇个透顶,包括下乡支援大丰收的中学生们。 到傍晚雨才渐停,傅冉跟着大部队回城,因为太气热,她只穿了一件罩衫,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胸前一对乳包直挺挺顶着半湿的罩衫,被颜冬青看个正着,不由冷了脸,把人抓到一边低斥:“傅冉,你好歹是朕的皇后,穿成这样,你把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开始没懂,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落,瞧见罩衫下的两点挺立,蓦地红脸,忙抬手遮住,赶紧解释:“三哥,不是我不穿,我要是穿肚兜,肯定会被我娘看见,她会起疑心。” 闻言,颜冬青语气缓和了些,兴许是意识到谈话太下流,也不大好意思,但还是道:“百货商店没有卖?” 傅冉无奈:“我娘恨不得把一分钱掰两半花,哪舍得给我买背心。” 不光是傅冉,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都是直接穿罩衫,讲究点的才去百货商店买件苏联短背心。 物资短缺的年代,穿外面的衣裳都买不起,谁还管里面。 颜冬青都说她有辱国体了,傅冉发愁,等晚上傅向前他们都睡下,傅冉才进寝宫翻箱倒柜。 任她怎么翻,都没有合适的,无论里外,一水儿的云锦真丝,精美刺绣,根本不敢外露。 傅冉犹豫再三,还是扔进箱里,想办法让贺寡妇织老土布给她做件背心吧! 寝宫转一圈,油壶空了,腊肉也没了,黄豆小麦还堆在廊檐下,豆荚已经被晒爆,蹦出不少黄豆粒。 傅冉找了根棍子,先捶出一包黄豆,打算拿去榨油坊榨豆油,剩下的豆秸杆子全扔进羊圈喂山羊。 转天朦胧亮,傅冉起了个大早,去敲颜冬青窗户,让他带她去储集镇榨油坊。 商品粮户到月拿粮票油票直接买成品,并没有榨油坊和轧面房这样的作坊,这点不比农村,无论是镇上还是村里,都有油坊和磨坊。 两人各寻借口,在城郊大道碰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总觉得颜冬青的视线有意无意从她胸口飘过。 几次三番,傅冉抱胳膊挡了下。 颜冬青干咳一声,解释道:“颜冬雪有穿小的背心,你将就先穿她的,以后找到机会,朕再给你买。” 昨晚颜冬青故意把颜冬雪的东西收拾了一遍,搜出不少穿不下的衣裳,还特意提醒廖娟可以拿去给别人穿。 大院里小子比丫头多,年纪比颜冬雪小的,除了傅冉还能有谁。 廖娟立马就想到了傅冉,早上排队接自来水的时候,碰巧徐兰英也在,就道:“咱家冬雪有几件衣裳小了,给你家小冉穿咋样?就是破磕碜点儿” 徐兰英忙道:“那有啥,冬雪那丫头爱干净,穿过的衣裳能有多磕碜?一会儿我去看看!” 这边,傅冉跟着颜冬青往储集镇方向跑,还差半里地的时候,迎面走来个中年男人,肩上背着麻袋,东西应该不轻,累得吭哧吭哧。 傅冉以为他背的是粮食,就顺嘴打探了一句:“叔,在哪儿买的粮呐?” 中年男人瞅了她和颜冬青一眼,眼里有警惕:“少瞎打听!” 说完,加快脚步跟他们擦肩过,走出数米远。 颜冬青停了脚步,皱眉回头,盯着麻袋,低声道:“他背的不是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热情刘家(含入V通知) 如果是粮食,麻袋会被无缝隙撑涨开,而不是鼓一块,瘪一块。 傅冉也注意到了,低声道:“会不会是猪羊?” 颜冬青摇头:“刚才他经过我们时,你闻到了膻味还是臭味?” 都没有,傅冉还想再看,却被颜冬青掰回脑袋:“别管了,去镇上再说。” 傅冉不走,她有点明白颜冬青的意思了,声音压得更低:“万一他是拐子呐!” 前些时候二厂工友家丢了个闺女,去公安局立了案,到现在还没找到,十有就是被拐子拐走了。 那段时间徐兰英生怕她家娃也被拐走,不准傅冉和傅声放学跑太远,矿区里碰到生面孔也要赶紧和大人讲。 傅冉抓上严冬青衣摆:“三哥,那麻袋瞧着不小,咱们跟过去看看吧。” 大魏的皇帝打小就能骑擅射,颜冬青是会点拳脚功夫的,只是带着傅冉这个拖累 迎上他略鄙视的视线,傅冉挺挺胸脯,不忿道:“三哥,您忘啦,我能把您神不知鬼不觉关进凤鸾宫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颜冬青怔愣住,随后毫不迟疑道:“走,去看看。” 两人也不躲藏,光明正大的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城郊大道上时不时路过三两个行人,神色匆匆,路过他们时,不过扫一眼便低头继续赶路。 往西跟了段路,中年男人步伐稳健,快到三岔路口时,回头看眼傅冉和颜冬青,又继续往前走。 跟上来正好,男娃和女娃瞧着岁数都不大,是城里人吧,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没挨饿过,尤其是这女娃,模样俊俏,弄到山区应该能卖个十几块钱,至于男娃有点棘手 干他们这行当,一两岁的男娃和十几岁的女娃最好出手,和女娃比,男娃要值钱些,会要价的能卖到百来块。 相较之下,十几岁大的女娃知人事了,大城市肯定不能送,只能卖给山里娶不上媳妇儿的男人,女娃好管,送去往床上一绑,当晚就洞房,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多半就认了命。 男人家有个拐弯亲戚,按辈分算他舅。 他舅两岁那年,发了场高烧,脑瓜子都烧迷糊了,得亏村里的赤脚医生把命给救回来,但也落了病根子,进城里大医院看,医生说是小儿麻痹,这辈子都是瘸腿的命。 一晃眼,他都讨到媳妇儿了,他那瘸腿舅舅还是个寡汉条子,男人便想着给他舅弄个婆娘。 成天走街串巷晃荡,总算让他瞧见个合适的,麻袋里的女娃估摸是刘沟子村那片地儿的人,一看就知道脑子不灵光,见人就会傻笑,给包花生就跟着走了。 这样也好,这么个傻子丢了也不心疼,弄去给他舅,好赖能给他舅留个种。 至于跟在他后面的两个,男人压根没搁在心上,屁大点的娃,还能把他咋地? 过了三岔路,转去安阳山地带,行人就少了,坑坑洼洼的小道,半天见不到人影。 傅冉朝颜冬青看一眼,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往前跑几步追上男人,又问:“叔,你麻袋里装的是啥?” 男人呵呵笑:“装得是零嘴,你跟叔走,等到地方了,叔拿给你吃成不?” 傅冉转转眼珠子:“你先拿出来给我吃点,不然我咋知道你是不是骗我啊。” 男人有点不耐烦了:“我扛肩上不好放下来呐!” 他话音才落,颜冬青已经拽上麻袋底子,用力扯住,嘴里却笑说:“那简单,我给你搭把手,我妹妹现在就要吃零嘴,你解开给她看看呗。” 男人神色一变,还来不及动手,就被傅冉先下手为强丢进凤鸾宫。 颜冬青忙解开麻袋,里面装的是个姑娘,瞧着岁数要比他们大,黑乎乎的脸盘,瘦得跟芦柴棒一样,闭着眼不知死活。 “三哥,要怎么办才好?”傅冉拍拍姑娘脸,没反应。 颜冬青四下看看,瞧见远处有几个庄稼汉模样的人往这边走来,低声道:“把他放出来,喊救命。” 傅冉点头,放人的同时,招手大声喊:“叔,这里有拐子,救命!” 几个庄稼汉离得远,瞧得不真切,只隐约听见“拐子”c“救命”等字眼,连忙跑过来看。 “这是咋啦?” “哟,娃昏死过去了!” “这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可怜男人眼一睁一闭,还没弄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就被几个庄稼汉冲上来拳打脚踢,三两下死按在地上。 “快,把娃送卫生院!” “拐子送公安局!” 几人手忙脚乱,刚上城郊大道,忽然身后有人冲他们喊话:“这是咋啦?哪家的闺女,咋晕啦?快上来!俺正要去镇上!” 说话的也是住附近的庄稼汉,赶着生产队马车,到他们跟前拉住缰绳。 几人也不客气了,扒着车辕上去,庄稼汉吆喝一声,甩一鞭子,马车又跑了起来。 到镇上,庄稼汉赶着把生死不清的傻大姐送去卫生站,傅冉和颜冬青也跳下来,剩下几人把拐子扣押送去公安局。 傻大姐刚被抬进诊室,瞧病的医生惊道:“哟!这不是二柱他妹子么!二柱找他妹子快找疯哩!” 瞧病的医生不耽搁,忙使唤熟识的人去刘沟子乡通知刘二柱。 不多时,刘二柱闻讯赶来,他家兄妹四个,头三个都是男娃,他是老大,家里统共就这么一个妹子,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没人嫌弃,都可心可意的疼,找不到他妹子,他老娘差不点没哭晕过去。 眼下瞧见他妹子还好好的,一会儿就能醒,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儿红了眼眶,蹲在地上捂着头哭了起来。 “得亏这两娃机灵,二柱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瞧病的医生听说情况了,怕刘二柱摸不着头脑,给他指个名答谢。 刘二柱擦擦眼泪,这才注意到站廊檐下的傅冉和颜冬青,怔愣了下,犹豫喊道:“小兄弟?” 傅冉开始就觉得刘二柱眼熟,再仔细看,也认了出来:“你是刘刘沟子乡的队长吧?” 怪不得刚才听到瞧病的医生张口闭口“二柱妹子”有些耳熟,原来是卖给他们猪羊的那个生产队长。 刘二柱连连应声,感激的不知道该说啥好,刚才一眼先认出颜冬青,是因为颜冬青从他手里买过猪羊之后,又去找过他,托他开介绍信,要和他们生产队一块买拖拉机。 刘二柱没同意,虽说开介绍信简单,几句话,咔咔盖上戳就算完事,但他当时怀疑颜冬青的动机,怕他是啥奸细,就没给开,眼下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小兄弟连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都搭救,能有啥坏心眼?!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公安同志也过来了,向傅冉和颜冬青了解情况。 两人照实说,不约而同隐去把拐子扔进空间里的事,加上有几个庄稼汉作证,公安同志不疑有他,很快录完口供。 这边,傻大姐在吊完一瓶盐水之后也悠悠醒了,瞧见这么多人围着,她也不怕,一个劲嘿嘿笑,见她大哥也在,拍拍干瘪的肚子,嘟囔喊:“大哥,俺饿!饿了!” “快穿上鞋,哥带你回家吃饭!” 说完,刘二柱不由分说,两手合握住颜冬青的手,又看傅冉:“小兄弟,妹子,都去俺家吃饭!” 招架不住刘二柱的热情,傅冉和颜冬青几乎被这兄妹两拖着去了刘沟子乡。 一拉溜四间石瓦房,宽敞利落的院,靠南墙罩着个圆肚鸡笼,墙上挂一排豆角干。 “爷!娘!咱家小秀找着啦!”刘二柱一进家门就喊。 门帘一掀,二柱娘出来,抱住闺女就哭,小秀不知道咋回事,见她娘哭,也跟着哇哇哭起来,门旁邻居全出来看,几个娘们跟着眼眶发红,忙说好话劝慰。 二柱爹搬来长条凳,热情的招呼傅冉和颜冬青坐,刷干净搪瓷缸,冲了两缸糖水。 这年头,白糖是精贵物,能让老农民冲糖水招待的,那一定是顶顶重要的客人。 热腾腾的糖水,傅冉喝了一口,好甜! 颜冬青也喝完了,把搪瓷缸还给二柱爹。 二柱娘心存感激,要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鸡宰了炖上,颜冬青忙拦住:“我和妹妹出来太久,家里人要担心,晌午之前必须回去。” 时下通讯不方便,刘家人也能理解,二柱爹热情的问:“你两来镇上做啥啊?” 傅冉指着半布兜黄豆:“大爷,我们来磨豆油。” 两个娃算是救小秀一命,啥也不表示,二柱爹心里过意不去,喊人:“二柱,快,给两个娃装粮食,刚下来的小麦多装点!再去生产队借马车送两个娃回去!” 二柱哎一声,利落的拿铁锹,拦都拦不住,硬是装了大半口袋小麦。 抬上马车,他们都要走了,二柱娘又往架子车上扔几把小菜,老母鸡下的蛋也全给了他们。 傅冉被他们家的热情砸得晕乎乎,坐马车辕上晃荡着腿,竖耳朵听颜冬青和刘二柱说话。 “小兄弟,上回你不是托俺开介绍信吗?俺给开,回头就去乡里开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入V一更 上半年收成不错, 小麦送去粮站, 按六毛五一斤的价钱回收, 补上没完成的指标不说,队里还尽挣了千把来块,加上偷摸卖猪羊的钱,刘二柱打算给生产队买辆拖拉机。 “小兄弟, 你买拖拉机干啥啊?” 这也是刘二柱始终想不通的地方, 他们庄稼人买拖拉机为种地,工厂买拖拉机拿来运输, 半大的小伙儿买拖拉机能干点啥?不能吃又不能喝, 白糟蹋钱呐! 小兄弟家日子过得不错吧,不然哪能说买就买老幺么贵的东西! 颜冬青面不改色道:“我以后想当机械工程师, 先研究它组装。” 他不算撒谎,是想当工程师, 只不过为得是大魏子民。 刘二柱张口结舌。 他字识不多, 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你要问他一亩地撒几斤种追几斤肥, 他张口就道十斤种八斤肥, 可“机械工程师”这几个字眼, 他还是头回听说,约莫能猜到是门不简单的手艺。 “那拖拉机还有小四轮都是那啥工程师造出来的?” 颜冬青点头, 垂下眼, 适时露出几分无奈之色:“我爹是工程师, 平常只能靠画图教我, 理论不付诸于实践,总是要差点。” 刘二柱挠挠头,听不懂啥理论实践,却又莫名的佩服他们文化人。 “小兄弟,你放心,这事包在俺身上,俺保管给你弄到介绍信,社会还是需要像你们这样的知识分子,比俺们庄稼人强,只会种地,啥也不懂。” 刘二柱笑起来,透着几分憨气。 傅冉不赞同,夸他:“庄稼人怎么啦?柱子哥,没有你们庄稼人,我们还都饿肚子呢!” “呵呵”这话刘二柱听着舒心。 一路闲聊,赶到镇上,刘二柱熟门熟路带他们去大华油坊。 自打五六年改造之后,合作经营,再无私人之分,大华油坊是祖上传承下来的榨油手艺,原本属私人所有,后来被公家买去,占了主要经营权,华家的老手艺人华师傅还在油坊为十里八乡的乡亲榨油,只不过挣的钱全进公家腰包,他每月只拿十五块五的工资。 不大的门脸儿,往里进三间通房,靠墙放一个几乎半面墙高的榨仓,屋里弥漫着豆油的香味,华师傅正忙着“包饼”,他徒弟扔下梢竿过来:“为人民服务,劳动不分贵贱,同志来榨油?” 傅冉张张嘴,把红宝书上的语录一咕噜忘干净,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下意识就抓上颜冬青胳膊。 “合作经营,无贵贱之分。”颜冬青拍拍她脑袋,把布兜递给华师傅的徒弟,问:“几天能榨出来?” 小徒弟麻利的倒出黄豆过磅,笑说:“起码得两天。” 白日里开榨,师傅们铆足劲,和着号子,把撞杆一遍一遍地撞向楔子,撞得越响出油就越多,在“隆隆”的木榨声中,浓浓的油香味也随之弥漫在大街小巷。 筛豆c车豆c炒豆c磨粉c蒸粉c踩饼c上榨c插楔c撞榨c接油,这里面的功夫全在油的醇亮度中体现。 十斤黄豆,两毛钱的手工费,颜冬青掏出五毛钱给小徒弟,找回的三毛递给傅冉。 傅冉抬眼看他,眼里透着疑惑。 颜冬青咳一声,低声道:“留着花,你挺穷的,不是么。” 傅冉心里道她哪穷了呀,只是守着嫁妆不敢放出来花而已,不过兜里揣着这三毛钱,她竟然生出吃皇粮好幸福的感觉 “谢谢三哥”傅冉冲他笑,声音也格外的甜。 要命要命。颜冬青忙转开脸,耳根子发烫。 傅冉没注意到他异样,余光瞧见洋灰台子上放的麻油,盐水瓶子装着,喷香。 “小师傅,麻油卖不?”傅冉问。 小徒弟笑道:“卖,咋不卖呐,不要油票,就是贵些,一块五一罐,要是拿着芝麻换,五斤芝麻换一瓶。” 像芝麻这样的经济作物,农村房前屋后不给种,非得年末支援国家之后才能平摊,一个人约莫能分到两斤,会过日子的舍不得换麻油,就拿到油坊兑钱。 “也回收芝麻?” 小徒弟格外耐心:“收!五毛一斤。” 傅冉心里有了打算,冲小徒弟笑笑。 小徒弟也就十五岁,还没娶媳妇呢,瞧见傅冉笑得这样好看,止不住的脸红,也跟着咧嘴笑。 笑着笑着,眼前换了张没啥表情的脸,小徒弟不觉收了笑,眉头隐皱:“同志,你有啥要打听的?” “没有。”颜冬青没什么情绪,转头又瞪一眼站他身后的人:“走了。” 傅冉莫名其妙,难怪人常说伴君如伴虎,刚才还好好的,转脸就又瞪她又捏手腕。 从油坊出来,刘二柱又赶马车把他们送到矿区家属院,卸下粮食蔬菜,颜冬青客气的请他进家坐,刘二柱直摆手,窘迫道:“队里还忙,俺就回去了。” 自个身上脏,进去也不好坐人家炕,手上黑乎乎的,喝水都得给人家茶杯上留几个手指印。 听他这么说,颜冬青没再挽留,转头对傅冉道:“小冉,去撕五张工业劵。” 傅冉心领神会,她知道颜冬青家工业劵搁哪儿,大铁夹夹一摞花花绿绿的票,洋钉钉在墙上,傅冉依言撕下五张,再出来,一股脑往刘二柱手里塞。 刘二柱脸通红,怎么也不收:“俺送你们回来,可不是想讨要好处。” 他认得这玩意,是工业劵,只有参与劳动的工人才会发,他们庄稼人都没有,所以很多工厂生产出来的东西拿钱也买不到,村里但凡能弄到自行车c铁锅c牛皮鞋这类,十有是有亲戚在城里。 颜冬青把五张工业劵一卷,不由分说塞进刘二柱上衣口袋:“拿着,给家里换口铁锅,你家那口锅不好用了吧。” 小兄弟心可真细! 刘二柱心下感动,家里那口锅还是从邻居家弄来的,虽然半腰上烂了个洞,但总算能将就烧个饭,可比用瓦缸强太多。 “小兄弟,俺俺这”刘二柱激动的不知道该说啥好。 “不是说队里还有事?回去吧,往后去我们总有打交道的时候。”颜冬青给他解围。 “哎!”刘二柱搓搓手:“俺也不客气了,就承了你这份情,以后有啥事要帮的,直接来找俺!” 送走刘二柱,颜冬青看看搁在家门口的粮食蔬菜还有鸡蛋,对傅冉道:“把这些全拎去你家。” “不行,这是柱子哥送给我们两的,至少留一半给你。”傅冉坚持道:“皇三哥,你家日子也不是太好过,这可是细粮,平常花钱都买不到。” 虽说颜立本工资不低,细粮比例也比普通工人高,但一个月也就四斤,只够吃几顿,大部分时候还是靠粗粮果腹。 不管颜冬青同不同意,傅冉找来布口袋,把刘家人送的粮食蔬菜对半分。 傅冉灵机一动,小声道:“三哥,帮我守着门,我放点东西出来。” 颜冬青明白了,反手将堂屋门关上,就见傅冉腾腾从空间里放出不少黄豆小麦,还有茄子洋柿之类的应时蔬菜。 “等他们回来问起,就说是柱子哥送的。” 怕人起疑心,傅冉也没敢放太多。 颜冬青好笑看她:“皇后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傅冉哼了哼,嘟囔道:“皇上,臣妾也是要面子的,您总损臣妾,当心臣妾不跟您好了。” 傅冉口中的好,只是字面意思上的好,就跟大院里小伙伴玩的好是一个意思,可颜冬青却理解错了她的意思,连着呛咳几声,耳根子隐隐泛红。 他想知道她要怎么和他“好”。 分好粮,颜冬青帮她抬去后院,上班的上学,家里只有贺寡妇在,正坐门口纳鞋底子。 见两人抬大口袋进门,贺寡妇惊诧道:“喲,小麦!黄豆!都打哪来的呐!” 说话声不小,隔壁刘嫂子放下手中针线,趴在窗户上竖耳朵听。 好在东西有正儿八经的来头,傅冉也不怕旁人知道,刻意放开嗓门:“奶,今天我和三哥做了件好事儿,从拐子手上救i下个大姐,她家人感激我们,把我们送回来不说,还送了粮。” 贺寡妇掂掂口袋,又是惊又是喜:“这家人是个憨厚的,送的可不少!” 傅冉把当时的情况大略说一遍,避开他们去磨油的事不谈,兴奋的说:“奶,还是三哥厉害,一眼辨出麻袋里面装个人!” 颜冬青侧头看她一眼:“稍微有脑子留意的,都能看出来。” 是在说她没脑子吗?傅冉低下头,不吱声了。 贺寡妇光顾着高兴了,没往其他地方想,嘴里不迭叮嘱两个娃:“以后少往外跑,幸好碰到庄稼人,要是没人,说不准你两也被逮走!” 中午徐兰英和傅向前放工回来,瞧着堆一地的粮食蔬菜,也高兴坏了,傅向前脑子钝,闺女说啥他信啥,徐兰英可没那么好唬弄,把傅冉扯到炕上坐,摆着脸问:“你跟颜家小子去城郊干啥?矿区不够你两玩呐,说!到底去干啥了?!” 傅冉低下头,肯定不敢说去磨油,就道:“颜冬青带我去买菜瓜,说农村的菜瓜熟了,可香可甜了” 徐兰英要气死,感情她闺女还是个给点吃就跟人家走的货?! “他摸你没有?”徐兰英气得拧闺女胳膊。 傅冉忙摇头:“没有,没有。” 徐兰英白她:“身上来了以后就是大姑娘了,我警告你啊,可别给老娘干啥丢人事,不然老娘打断你腿!” 傅冉鸡啄米点头。 “算了算了。”徐兰英叹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你两要是真感情好,回头我探探冬雪她娘口风,实在不成,等再过几年先把事定下来。” 闻言,傅冉神色认真的追问:“娘,过几年是几年啊。” 徐兰英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抄起扫帚疙瘩就往傅冉身上丢:“我咋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死丫头呐!丢不丢人你!” 傅冉忙捂屁股跳开,泪眼巴巴的,徐兰英咋就这么坏呢,这么一对比,颜冬青他娘简直就是活菩萨转世啊 傅冉不知道的是,颜冬青也挨他那活菩萨转世的娘揍了一顿,默不吭声的坐在书桌前看书,晌饭也不吃了。 龙落平阳被犬欺,要搁大魏,敢打皇帝,那是灭九族的事,可眼下廖娟非但没被灭掉,还放狠话要饿他几顿! 原因是今儿有工友跟她闲唠嗑,说前些时候有人来矿区打探她家底细,之后又有工友说认识那人,是银行的办事员。 乍一听工友这么说,廖娟心里没点底儿,还没到下班就溜了出去,揣上自家户口本,去银行查了一下。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她男人居然一声不吭的开了个户头,里面还存了两千多块! 别看颜立本在厂里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稍微熟悉点的人都知道,颜工程师是个怕婆娘的软蛋货,一个月一百多的工资一分不留,全交给他婆娘,银行开的也是廖娟的户头,存着颜家所有家当。 得知银行还有个户头,廖娟第一反应是她男人偷藏私房钱,那还得了,下班回来就跟她男人闹,差不点没把颜立本眼镜打飞。 六月飞雪,颜立本快冤枉死了,一个劲的解释不是他开的户头。 再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在他婆娘眼皮子底下藏私房钱呐! 颜冬青只是去了趟图书馆,没想到回来就见他爹蹲在家属院大门口的树下,一副有家不能回的可怜样,走过去问情况,他爹侧侧身,臊的没脸儿。 “还能咋地,你娘又跟我干仗了。” 知道是因为他,他爹才挨得揍,颜冬青怪可怜他爹的,心下一软,回去就跟他娘承认,户头是他开的,里面存的两千块也是他的。 廖娟当即瞪眼:“你哪儿来的两千块?!” 颜冬青实话道:“兑金条换的。” 廖娟眼瞪得更大:“哪来的金条?” 颜冬青道:“矿上挖的。” 这种话廖娟能信才怪!当即把颜立本喊回家,啪,反手甩上堂屋门。 颜立本跟着一哆嗦,瞧着廖娟神色不对,扶扶眼镜框,斯文的问:“孩他娘,咋啦?” 廖娟指指颜冬青,还算冷静:“户头是你儿子开的。” 闻言,颜立本有些哀怨的瞥了儿子一眼,臭小子不厚道,害他白挨一顿打。 等等 “你哪来的两千块?!”颜立本差不点没惊得跳起来。 “兑黄金换的!黄金是挖的!”廖娟没好气替他回答。 话音落下,两口子有片刻静默。 颜立本到底是斯文人,干不出揍人的事,好声好气的问颜冬青到底哪儿来的黄金。 “挖的。”颜冬青嘴硬。 啪。廖娟猛拍炕几,火了,揪过颜冬青耳朵,鞋底子往身上招呼,好一顿“皮带炒肉丝”。 颜立本一旁瞧得心惊肉跳,暗道臭小子不识相,该学学他,多会审视夺度呐,看苗头不对就往外跑。 傍晚傅冉来找颜冬青,廖娟又和颜悦色的像个菩萨,笑眯眯的招呼:“小冉来找咱家冬青啊,搁屋里念书呢,快进去,炕几上有瓜子,抓把进去嗑,还有糖球,随便吃崩客气。” 傅冉甜甜应声:“谢谢大娘。” 廖娟听着舒心。 两人讲话声不小,颜冬青搁屋里听得清楚,忍不住哼一声,扔了手里钢笔,往炕上一趟。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傅冉捂着衣兜进来,兜里被廖娟塞满了瓜子,瞧一眼躺炕上不知睡没睡的颜冬青,傅冉轻声问:“皇上,您要嗑瓜子吗?” 颜冬青腾坐起来,后脑勺翘起一撮头发,眯眼道:“傅冉,你是不是来看朕笑话的。” 傅冉忙摇头:“听说您挨揍了,臣妾来看看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入V二更 “听说您挨揍了, 臣妾来看看您。” 说完这句,傅冉后悔的想咬掉自己舌头,以前待字闺中时, 她亲娘太傅夫人经常耳提面命教导她, 少说话, 多做事,不会说就少说。 搁陌生人跟前,傅冉是个不多言多语的人,可坏就坏在和人有几分熟之后, 就开始变话痨, 越是熟, 讲话就越不过脑子。 她说这句, 不是摆明了来看皇帝笑话么。 傅冉抬眼皮,打算偷偷瞄眼颜冬青, 结果正对上他恼怒又羞愤的龙目, 吓得傅冉差不点卡住, 嘴里的瓜子壳想吐也不敢吐出来。 颜冬青盘腿坐炕上,两手抱臂, 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傅冉, 别以为你翻白眼装死给朕看,朕就会搭理你。” “皇上,臣妾刚才是真卡住了。”傅冉往前走几步, 炕沿上搭半拉屁股, 拉着颜冬青的胳膊讨好的说:“臣妾剥瓜子给您吃吧。” “不吃。” 约莫是丢了龙颜, 还恼着呢。 傅冉能理解,要搁大魏,谁敢动这位主子呐,结果到这里之后,给个乡野妇人三头两头揍一次,可不像她,挨打就挨打了。 堂堂皇帝,不要面子的啊。 “那您想吃什么?”傅冉感同身受,比往常更有耐心。 颜冬青没吱声,就在傅冉以为他什么也不乐意吃时,这位主子矜贵的吐出一个字:“肉。” 傅冉愣住。 颜冬青别开脸,嘴里重复道:“肉,朕要吃肉。” 晌饭加晚饭,这恶妇已经饿他两顿了,还放狠话说他啥时候说实话,啥时候才给饭吃。 傅冉想笑又不敢,就道:“要不我们一块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拿给您吃?” 颜冬青点点头,神色倨傲。 其实打在儿生痛在娘心,廖娟打完就后悔了,就指着臭小子讲实话再认个错,结果这臭小子嘴硬的很,怎么问都说是挖的,弄得廖娟也开始迟疑,万一真是挖的呢 眼下见臭小子出来,廖娟虎着脸道:“干啥去?” 颜冬青抬抬下巴,两手背后从他娘身旁走过,骄傲的像只五彩孔雀。 结果骄傲不到两秒,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我问你干啥去呢,哑巴啦?” 跟在后头的傅冉看得眼皮子直跳,十分担心皇帝恼羞成怒,说出灭你九族之类的话,她正要开口,就听颜冬青老老实实道:“出去玩,一会回来。” 不知为何,傅冉突然有点心疼起颜冬青,为了大魏子民,养尊处贵如他,依然愿意过来遭罪,卧薪尝胆也不过如此了吧。 二厂西边有条四尺宽的小河,两岸长满芦苇,正值端午节前后,儿臂宽的苇叶迎风晃动,发出唰唰声响。 两人在埂上坐下,傅冉从兜里掏出两个馒头,一盘腊鸭,还有一双银筷。 颜冬青显然饿了,顾不上仪态,大口吃着。 怕他噎住,傅冉又端杯茶水给他。 吃饱喝足,碗筷扔进空间,傅冉这才小声问:“大伯和大娘,他们知道啦?” 颜冬青摇头:“朕没说,只告诉他们金条是挖的。” “他们能信?” 颜冬青扯唇笑笑:“信不信朕都得这么说,放心,他们会信的。” 傅冉没听懂:“为什么?” 颜冬青看她:“朕让你平时多念点书,你不听,解放前大大小小的地主有多少,知不知道?” 也不指望她能答上了,继续道:“超过一千五百万的地主,占据四亿人百分之八十的财富,这片矿区解放前就是地主马家的,地下埋几件宝,不稀奇。” 解放之后,所有地主家族被打杂抢烧,无一幸免,有远见的自然会想办法给后代留点东西,只是眼下时局紧张,成分有问题不敢放出来而已。 傅冉听得认真,末了问:“既然大伯和大娘知道那两千块,我们不能再用它买拖拉机了,那要怎么办啊?” 颜冬青沉吟片刻:“短时间内也不能再去银行兑金条,只有再想别的办法,还有冉儿,是朕失策,存钱最保险的地方不是银行,而是你的寝宫。” 傅冉恍然,见颜冬青面上带几分自责,她忙开解道:“不怪您,从银行兑这么多钱,一下取出来更解释不清去处,现在起码能让大伯和大娘相信您是真的‘挖’到金条,一分钱没花。” 这边,确实如颜冬青所言,廖娟开始相信她家臭小子是真的挖到了金条。 尤其是在颜立本开解她之后:“不是挖的,那你说说能从哪来?这年头,甭说金条了,就是一块袁大头都偷不到呐!” 旁的不说,他们住这大杂院里,家家户户连门都不锁,老虎眼上拧根铁丝算讲究的了,家里穷得叮当响,有啥能遭人惦记的! 日落西下,晚霞漫天,颜冬青抬头看看天:“时辰不早了,先回去,别让他们担心。” 傅冉哎一声,拍拍屁股起身,跟在颜冬青身后,沿芦苇林往家走,快到二厂的时候,傅冉突然停下脚步,拉了下颜冬青的手,轻声开口:“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颜冬青转过身,被傅冉拽着,猫腰朝声音来源处走。 这两年二厂提炼浓缩铀的器械换新,以前那些老旧的器械都被搁置废弃车间里,平常也没人往这边来。 傅冉伸手比划了个嘘,轻着脚步搬来一块石头,踮脚踩上去,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开春之后,颜冬青跟吃了肥料似的,个子蹭蹭往上长,比傅冉高了将近一个头,他脚下不用垫石头,往窗户下一站就能看到里面情况。 这一眼望去,倒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傅冉,惊得合不拢嘴。 令人脸红的低喘,还有男人间或发出听不清的私语趴在车床前,脱了裤子让人钻的,可不就是她姐傅燕! 她还想再看眼,整个人被颜冬青扯了下来,直直跌在他怀里。 傅冉脸蛋红红的解释:“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她” 颜冬青瞪她一眼,吐出三个字:“不知羞。” 说完,放开她转身离去,傅冉忙追上,心还扑腾扑腾跳的厉害,想到刚才看到的,她不觉皱眉:“我娘要是知道,得要气死” 颜冬青警告她:“你娘可能会听说,但绝不是从你嘴里。” 傅冉摸摸鼻,低声感慨:“他们还真敢啊” 一路心事重重,回到家,徐兰英眼尖,一眼瞧出异常:“咋啦?” 傅冉猛摇头:“没事,没事。” 话音落下,忙去灶台打水洗脸洗脚,心思纷乱的爬上床,尽管她跟傅燕不亲,但看到傅燕这样,还是五味杂陈。 咋就这么不检点呢 路灯下,傅燕挽着马家辉胳膊走着,脸颊的潮红还未退。 马家辉还在回味刚才的滋味,总算搞到了,比梦里的滋味还,姑娘的身子软绵绵,即使成天干活风吹日晒,脸黑了点,身子还是白的,尤其是胸前那对nai子 不歇气的弄了两回,脚下有些打飘,马家辉晕乎乎的走着,脸上露着傻笑。 傅燕瞧瞧瞥他眼,觉得是提要求的时候了,轻柔开口:“咱两不能总这样,要是给人知道,我也没脸了。” 马家辉仍旧沉浸在刚才的滋味里,心不在焉的嗯一声,没了下文。 傅冉眉头拧成疙瘩。 男人和她一批招进来,文化程度比他稍高点,工种也比她强,考核期过去之后,作为接班干部留在了工会,工资三十五块,三十斤的粮食指标,平时厂里有补贴,工会都能捞着。 男人家庭她也打探过,家住友谊广场附近,城镇户口,上头三个姐都已经嫁人生娃,家里就这么个儿子,她嫁过去应该就能当家。 进厂里小半年,男人对她也有意思,平常工会下车间演讲时,眉来眼去,半推半就的好上了,现在裤裆也让他钻了,还不提娶她吗? 傅燕晃晃他胳膊:“你打算咋办?” 马家辉才回过神,说道:“等周末,回家跟我娘说一声,看她咋说。” 傅燕皱眉:“还要跟你娘商量呐。” 马家辉点头:“她把我们姐弟几个拉扯大,不容易,起码得听听她意见。” 听他这么说,傅燕轻落落的开口:“要是她不同意呢。” 马家辉语滞。她咋问题这么多?之前瞧着不是个多话的啊 “明个中午我回家一趟,就跟她说我们处对象的事,成吗?”至于同不同意,还得看他娘。 傅燕心里也明白,太催着只会惹他烦,轻轻嗯了一声,把手放进马家辉裤口袋里。 十指交握,马家辉一阵心神荡漾。 周末,傅冉起了大早,跟颜冬青一块去储集镇取磨好的豆油,顺带又花一块五买了瓶麻油,没人的时候全存进空间。 “三哥,既然金条不好兑换,我们干点别的吧。” 坐自行车后座上,傅冉扯扯他衣摆:“往后去花钱的地儿越来越多,一辆拖拉机就一千多块了,像发电机炼钢炉那样的大件机器只会更贵。” 颜冬青回头看她:“你想干什么?” “倒卖芝麻。”傅冉头头是道的分析:“光是储集镇上就有两家油坊,整个南州城大大小小不少乡镇,少说有好几十家,反正回收芝麻不算犯法,死心眼的卖一家油坊或许可疑,要是供给南州城地界的多家油坊呢?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是谁,卖十斤不打眼。” “朕以前说错话了。”颜冬青脸上带着笑:“朕的皇后是大智若愚。” 傅冉抬抬下巴,难得拽了一回:“连国师都说,臣妾是顶顶旺国运的国母呢。” 闻言,颜冬青从胸腔发出愉悦的笑声,脚下自行车蹬地飞快,还不忘揶揄她:“也是最会吹牛皮的国母。” “皇上” 一路骑车到学校,第一堂课已经快上完了,班里少了两个学生,老师也不在意,自打革命的浪潮席卷全国,尊师重道一去不返,老师们生怕被打成臭老九,压根不敢再管学生。 傅冉在她位置上坐下,高雪梅戳戳她,不大高兴的问:“你咋一天到晚跟颜冬青一块呐?你两处对象了?” 傅冉摇头:“没有。”不用处对象,她本来就是他的皇后。 闻言,高雪梅轻轻吁口气,又开心起来,亲密的挽上傅冉胳膊:“晚上去看电影吧,上回请你,一点面子不给,这回再不给面,我可要生气了。” 傅冉点头:“好啊,不过我得跟家里人说一声。” 醉翁之意不在酒,高雪梅又踢踢颜冬青板凳:“颜冬青,你也去呗,我有三张票!” 颜冬青没什么事,回头应好。 他同桌牛国强有些郁闷,觉得自己人品是不是出了问题,要不然同样是同学,高雪梅为啥不多弄张票,连同他一块请呐 时下娱乐活动不多,看电影就算一个,夏天天黑得迟,一到傍晚,友谊广场上全是年轻的姑娘小伙儿,大白布钉墙上,放映机搬出来,一拉溜长条凳排开,或坐或站,黑压压挤一圈人。 高雪梅有票,拉傅冉在前排坐,她扭头看颜冬青,发现他已经在傅冉身旁坐下,肩背挺直,两手自然的搭在腿面上,跟周围塌肩弓背的小伙儿形成鲜明对比。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高雪梅心里像是塞了一只白兔,乱蹦不停。 可惜颜冬青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爱慕,认真的看电影,时不时皱皱眉,看到不懂的地方还记下来,简直不像出来放松的,倒像是来上课。 电影放的是一部抗战片,黑白荧幕上,小米加步枪突突响,傅冉兴致缺缺,不多时就打了哈欠,揉揉眼转开头,漫无目的四下看。 “咦,哥,你不看啦?” “不看了,没意思,你自己看,我去旁边坐一会儿。” 傅冉听见说话声,循声看去,差不点没跳起来,忙抓住颜冬青胳膊,激动道:“三哥,我好像看到个熟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入V三更 等颜冬青转头往傅冉指的方向看去, 那人已经背朝他们, 一身海魂汗衫,蓝色劳动布裤,瞧着年岁不大。 “让我看谁?”颜冬青收回视线。 傅冉眼里有激动, 脸颊也隐隐发烫:“三哥,刚才那人好像我表哥!” 闻言, 颜冬青冷下脸来,声音也凉凉的:“傅冉, 别做梦了, 这里会有你表哥?” 傅冉讪笑, 刚才那一瞬间, 她真以为看到她表哥, 无论是长相还是声音, 都像极了。 “我想过去看看, 就看一眼他是不是。”傅冉小声道。 颜冬青睨她:“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还是你想跟他有什么瓜葛?” 说话间, 颜冬青稍低头,凑近她耳边, 咬牙道:“傅冉,你敢不守妇道试试, 信不信朕拔光你毛。” 傅冉下意识捂自己头发, 哪知颜冬青视线却落在了她下面。 “” 傅冉一个哆嗦, 彻底老实了, 直到电影结束,再没提一句她表哥。 只是颜冬青不大爽,臭着脸不吱声,不过好在他臭脸和不臭脸都差不多,只有傅冉这样和他熟悉了的人才瞧得出来,高雪梅啥也不知道,兴致很高,回矿区的路上,一直说个不停。 颜冬青本身话就不多,一路走在前面,不发一言。 傅冉则是心有余悸,同时又有些羞恼,颜冬青怎么知道她下面长毛了?! 关于这点,傅冉百思不得其解,转天上学路上,她几次三番朝颜冬青看,欲言又止。 “有话说话。”颜冬青停下脚步,斜眼睨她。 傅冉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低声道:“皇上,您太过分了,怎么怎么这样下流。” “下流?”颜冬青气笑了:“朕是怎么你了,你要这样说朕。” 傅冉低头,踢踢脚下石头子,忿忿道:“您怎么知道臣妾下面长毛了,还要拔掉” 说起这事,傅冉有点难以启齿,在大魏她月事迟迟没来,胸前奶包一点点,下面也是光溜溜的,她的奶嬷嬷从没告诉她长大以后会怎样。 直到来这里,这具身体在初潮之后,身体开始明显有了变化,最明显的是下面开始长毛,丑丑的,傅冉曾经想把它们偷偷拔掉,但只拔一根就疼得不行了,要是全拔掉她不敢想会有多疼 颜冬青先是没懂,半响才明白傅冉口中“下面的毛”指的是哪里,整张脸瞬间涨成夕阳色,呵斥了她一句:“傅冉,你可真是恬不知羞!” 傅冉呐呐低头。是她理解错了? “那您到底要拔哪里的毛啊”她小声嘀咕。 颜冬青低哼一声,转身就走,整天都没理她。 晚饭后,傅冉帮着徐兰英收拾碗筷,徐兰英诧异的看她:“今天咋不去找颜家小子了?”往常哪天不是碗筷一搁就跑没人影。 傅冉嘀咕了一句:“不想去,他怎么不来找我呐。” 徐兰英呦呵一声:“太阳打西边出来,咱家傻闺女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 碗筷收到灶台上,傅冉正打算系围裙,就见廖娟端碗筷过来串门了,笑着招呼:“大娘,屋里坐。” 廖娟哎一声:“你娘呢。” 她话音才落,徐兰英搁屋里应声:“冬雪她娘,我在屋里呢,快进来。” 廖娟进去,半拉屁股搭炕上,笑道:“燕子她娘,好事将近了吧?” 徐兰英一愣,满头雾水道:“啥好事?” 廖娟递给她一个“你就装吧”的眼神,直说道:“你家燕子处对象啦,咱们工会刚来的小伙儿,个头老幺么高,长得也俊!” 正补衣裳的贺寡妇停下手中针线活:“冬雪她娘,知道是哪家的不?家里情况咋样?兄弟姐妹几个?粮食指标一个月有多少?” 廖娟呼噜噜喝口疙瘩汤,笑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小伙儿家住在友谊广场附近,家里过得不错,上头三个姐都说婆家了,这事要是成了,燕子嫁过去可不就要当家做主了!” 说着,廖娟问徐兰英:“这事儿你真不知道呐!” 徐兰英心里不是滋味,自个闺女处对象了,她这个当娘的不知道,反倒是外人来告诉她。 “知道,燕子跟我说了”徐兰英实在抹不开脸说她大闺女坏话。 “回头我再帮你打探打探,想见这小伙儿也容易,哪天来工会办公室,一准能看到!” 廖娟也没有坏心眼,就是想跟徐兰英透个底儿,不管知不知道,她心里也好有个数。 “成,那就麻烦你了。”徐兰英忙道。 廖娟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话锋一转,又低声道:“燕子她娘,我这人说话直,说难听了你别不高兴,女娃大了,处对象是好事,不过还得看紧点,可别做啥越矩事,矿上人多眼杂,到时候传出来,姑娘家家的,名声不好听。” 廖娟说这番话的时候,傅冉刚好进来,听得眼皮子直跳,如果被徐兰英知道傅燕裤裆已经给人钻了后果怎样,傅冉不敢想。 兴许是廖娟的话给了徐兰英一个警醒,等端午矿上放假的时候,她让傅声去职工宿舍喊傅燕。 傅声出门好一会儿,傅燕才跟他回来,进家之后就往炕上一坐,也不吱声。 傅冉蹲在门前帮贺寡妇包粽,好赖是过节,昨个粮站就贴了布告,说今天供应糯米,每户限量一斤,厂里还发了半斤的糖票,花生米粽蘸白糖,喷香! 徐兰英坐炕上打盘扣,抬头瞅了眼大闺女,还算好声好气:“矿上有人传你处对象了?” 傅燕抬抬眼皮子,嗯一声,也不否认。 和马家辉看过电影,逛过百货商店,还在食堂同桌吃过饭,被工友瞧见也不奇怪。 那边廖娟已经打探过,差不点没马家辉祖宗十八代扒出来,徐兰英心里也有了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倒是不反对大闺女跟人处对象,就是不放心一点 “他没占到你好处吧?” 傅燕抿抿嘴:“没有。” 傅冉扭头看她,不防两人视线撞到一块,傅冉先转开眼,也没说话。 徐兰英轻吁了口气,顿时放心不少,少不得要道:“姑娘大了,自个要注意点,可别傻不拉几的去倒贴,甭管啥时候,姑娘家都得矜贵,自个先作贱自个了,别人才能作贱你!” 傅燕耷心头一颤,拉着眼皮子,没说话。 晌午没炒菜,干煮半锅糯米粽,一斤糯米泡开,也就只能包七八个粽,除了还要下井矿的傅向前吃两个,其他都是一人一个。 难得全家都在,傅向前心里舒坦,就着蒜瓣子,喝下二两地瓜烧,大闺女处上对象,眼见就说婆家了,还有二闺女,要是能跟颜家小子成事,都算她家高攀了,就是儿子还小,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娶媳妇儿,给他生个大胖孙子 傅向前还想再喝,被徐兰英拦住:“少喝点,明知道咳嗽还喝,喝不死你啊!” 傅向前笑呵呵的:“再喝一口不喝了。” 最近他身上不大爽利,总是咳,也不知道是下井凿土呛的还是咋回事。 前院颜家,廖娟在接到自家闺女电话之后,哭过一回,想闺女想得吃不下去饭。 “孩他爹,你倒是想想办法呐,赶紧把咱家冬雪弄回来,搁那地方,太遭罪了!” 说得轻巧,上山下乡那是主席同志带头号召的,能说回来就回来么,搞不好就给扣上反革命的大帽。 颜立本也心疼闺女:“这事可不好办,起码等明年探探风再说。” 廖娟叹气:“老幺么远的地方,想去看看都没时间。” 颜冬青搁下筷,说道:“快放假了,我去探望姐一趟吧。” 廖娟不放心:“不成,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万一出啥事可咋整!” “能有啥事。”颜立本心要更大点:“冬青不小了,自个出远门咋就不行了,我头次出远门那会儿,不也才十来岁。” 廖娟犹豫。 颜立本拍案叫定:“我看就这样,不放心大不了把儿子送上火车,火车上能有啥事,到地方了让冬雪去接下。” 端午之后,天气越来越热,外头蝉鸣阵阵,傅冉唯一的降温工具是把蒲扇,要是有台电风扇就好了,她在颜冬青家见过。 一台风扇可不便宜,五十多块钱,还得搭五张工业劵,要是有风扇票,就能免掉工业劵。 傅冉被热得呼呼喘气,买电风扇的念头更加强烈,可她手里头只有一块多钱,还是颜冬青赏她的。 说起来她空间里种下的芝麻已经长成了,只等锤籽送去油坊按五毛钱一斤的价回收。 考试前,傅冉抽空把芝麻锤了,先装三十来斤,喊颜冬青陪她去镇上。 还是城郊大道,颜冬青骑车载她过去,结果半道上碰见刘二柱,大老远就冲他俩招手:“嗨,俺可算把你们等到了,俺连着好些天来镇上都没碰见你俩。” 说着,刘二柱从怀里掏出介绍信,递给颜冬青:“俺说话算话,小兄弟,这是你要的介绍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27号已更 颜冬青停下自行车, 接过刘二柱递来的介绍信,十六开的信纸, 抬头印着一排红字:刘沟子生产大队。 傅冉心下好奇, 踮脚往颜冬青跟前凑。 颜冬青低头瞄她, 干脆把介绍信塞她手里。 “兹证明, 我队某某某欲前往贵单位购农用拖拉机一辆, 望贵单位予接洽。” 傅冉逐字逐句念完,抬头诧异道:“柱子哥, 就这一句话啊?” 刘二柱点头:“嗯呢, 有了这玩意, 你们再去农机市场, 销售员保管二话不说就卖给你们。” 傅冉仔细叠好, 以布兜打掩护,先放进空间里,还不忘道:“谢谢柱子哥!” 刘二柱挠头笑:“不谢,俺还有事,得去趟县城,就不和你们耽搁了!” 颜冬青把两斤粮票一卷, 塞他上衣兜里:“带着, 去城里能吃上一口热汤饭。” 乡下人进城办事就这点不方便,不自带口粮就得干饿着, 夏天天热, 刘二柱出门又早, 布兜里装点口粮, 还没到城里就馊了。 知道小兄弟大方,刘二柱也不客气了,有情后补,等年末队里分了粮,立马就给他们送点补上! 互相道别,颜冬青带着傅冉赶去大华油坊,还是头先那个小徒弟,瞧见傅冉时眼睛一亮:“为人民服务。同志,还来磨油呐。” 不待傅冉说话,颜冬青冷淡道:“劳动不分贵贱。不磨油,给油坊送芝麻。”他警惕避开‘卖’这个字眼。 小徒弟不咋待见颜冬青,脸上的笑淡下来,接过芝麻过磅,嘴里吆喝道:“三十二斤整,五毛一斤,统共十六块。” 话音落下,他从洋灰台子下抽出钱匣子,数出一沓钱递给颜冬青:“数好了啊,十六块整,分文不少。” 颜冬青转递给傅冉:“再数数。” 傅冉听话又仔细的数好:“三哥,刚刚好呢。” 小徒弟耳朵灵光,好巧不巧,刚好听见傅冉喊三哥,心里莫名又高兴了起来,感情他俩还是兄妹呐 啥也不多说,热情的送两人出去,尤其对颜冬青,格外的殷勤,就差没张口喊声大舅哥了。 等走远了,傅冉奇怪道:“三哥,你给了他什么好处?华师傅他徒弟可真像小顺子。” 小顺子是颜冬青跟前的太监,十分狗腿,特别会拍龙屁。 颜冬青哼了哼,本来想说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话到了嘴边,又改口道:“兴许他天生奴才命,对谁都卑躬屈膝。” 顿一顿,他又补充:“这种人少和他搭话。” 傅冉不疑有他,点头道:“三哥说的是,论识人,您比我懂得多。” 颜冬青咳一声,这下放心了。 之后他们又去了镇上另一家油坊,递给榨油师傅五十来斤芝麻。 榨油师傅抓一把出来,指尖摩挲,不住点头道:“是好芝麻!这籽粒儿可真饱满!小同志,是攒了几户一块送来的吧?” 颜冬青面不改色应声:“可不是,三斤五斤的凑到一块,托我一块送来,换点针头线脑钱。” 榨油师傅笑呵呵的,不疑有他:“成,下回再有,还送来啊!” 颜冬青点头。 只是储集镇的两个油坊就换了五十来块,随后接连数天,颜冬青又去别的镇上转了转,南州城周边大大小小二十来个乡镇,几十间油坊全卖一遍,最后算下来,竟然赚了将近六百块。 傅冉把这些钱和介绍信用橡皮筋绑到一块,小心存放进空间里。 “三哥,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存够钱啦。” 见她脸上露出满足之色,颜冬青扯扯她脸蛋:“皇后对拖拉机还真是心心念念。” 傅冉嘿嘿笑:“就等着您带我兜风呢。” 颜冬青失笑:“一时半会满足不了你了,马上暑假,朕要去趟客什农场。” “去看冬雪姐?” 颜冬青点头。 “您走了,那我怎么办呀”或许此时傅冉还没意识到,她对颜冬青的依赖程度比她预想的更重,他去哪儿她就想跟着去。 颜冬青愣了下:“朕不会去太久,过段时间就回来。” 傅冉低下头,连声音也低落下来:“您之前不是说要带我去坐火车吗?我也想去看看冬雪姐。” 虽然傅冉这股粘人劲儿让颜冬青甜蜜又负担,但他还是没答应,他们在这里一没定亲二没结婚,别说徐兰英会跳出来反对,就是廖娟也会有意见,这么远的路程,万一出点什么事,没法向徐兰英两口子交代。 颜冬青不仅不带她去,还给她布置了任务:“一会儿朕拿两本书给你,朕不在的时候要看完,等朕回来会考你。” 傅冉郁郁应声,等拿到颜冬青的书时,差点没哭出来,一本是《机械工程师》,一本是《发电原理》。 “皇上,这些臣妾都学不来” 颜冬青给她鼓励:“笨鸟也能飞,拿回去看吧,朕相信你能行,学会了有奖励。” “” 晚上,傅冉趴在煤油灯下看书,揉揉发疼的眼,开始佩服颜冬青,这么复杂的书他也能看下去。 徐兰英最后一个擦好澡,催她睡觉:“白天窜四方,晚上点灯补裤裆大晚上的看啥看,煤油不要钱呐!” 傅向前歪在炕上抽烟,呛咳了数声,笑道:“难得闺女用功,她想看就让她看呗!” 傅向前说错了,其实她一点也不想看。 傅冉合上书,吹掉煤油灯,爬上炕就把傅向前的烟没收了,睇他一个‘不赞同’的眼神:“您都咳这么厉害了,还敢抽烟!” 傅向前乐呵呵的:“就抽一根过过嘴瘾儿。” 傅冉关切道:“爹,去矿上医院看看吧,让医生给您开点药。” 矿区有职工医院,但凡一零五的职工去看病,厂里都给报销,自个花不了多少钱。 徐兰英也道:“明个跟人调休,快去找医生瞧瞧,再咳下去,早晚不得咳死你!” 大老爷们都有个通病,总觉自个身体好,压根不用看病吃药,有点小毛病不治都能好。 傅向前膈应医院那股消毒水的味儿,吃药花钱不说,还耽误干活,是以他嘴上应承着,第二天照样还是去下井干活,丝毫不把身体当回事。 眼见就要放暑假,学校彻底停了课,傅冉他们要么参加劳务,要么就待在教室看书,傅冉正翻看着颜冬青给她书时,教导主任从外领进个人。 高雪梅戳戳她,示意她往讲台上看:“听说一厂从苏联引进新技术,特意从首都那边调工程师过来指导,这个工程师以前在莫斯科留学过,厉害着呢,站讲台上这个我估摸就是祁工程师他儿子。” 高雪梅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傅冉充耳未闻,呆呆的盯着讲台上的人,生怕是她看错。 直到颜冬青脸色阴沉的回头,在她脑袋上狠拍了下。 傅冉哎哟一声,对上颜冬青警告的眼神,缩缩脑袋,不情愿的把视线收回来,心里就跟猫抓了一样难受,那天在友谊广场,她没认错人,就是她表哥。 讲台上教导主任简单介绍了下祁瑞安,然后安排他先坐最后一排。 大家对新来的同学都比较好奇,课间不少人过去和他说话,问他从哪来,家住几厂,高雪梅爱凑热闹,挤在最前面,自来熟的跟祁瑞安唠嗑。 祁瑞安讲话带一口京腔,礼貌的说他家从首都刚搬过来,住一厂家属院。 傅冉竖耳朵仔细听着,实在忍不住,先瞧一眼颜冬青,见他没注意,趴在桌上飞快回头看几眼,捂着脸,心情紧张又兴奋,新同学跟她表哥实在太像了。 “是不是很好看?” 一道声音在头顶幽幽响起。 “好”傅冉及时打住,抬眼对上颜冬青凉飕飕的目光,咽咽口水,识相道:“还是您好看。” 颜冬青没理她,转过身继续学习。 或许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傅冉做了个梦,梦见了祁瑞安,梦里祁瑞安喊她去二厂后头小河边转转,落日西下,将芦苇叶晕上一层昏黄,静谧无声中,祁瑞安拉上了她手,牵她在河边散步,结果还没走几步,背后有道鬼畜一般的声音传来。 “傅冉,朕怎么说的,你敢不守妇道,朕拔光你毛。” 下秒,场景飞转,颜冬青压她在炕上,撸起她裤腿,一根接一根扒她腿上的绒毛,嘴里还问:“敢不敢,还敢不敢了?” 傅冉腾地睁开眼,反手摸摸额头,满头的冷汗。 天已经朦胧亮,外头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傅冉穿鞋下炕,挤一坨友谊牌牙膏,没精打采的站在排水道前刷牙。 颜冬青也过来了,脖上挂个白毛巾,后脑勺的头发翘起一撮,睡眼惺忪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戾气。 想到昨晚梦见的,傅冉有些心虚,咕噜噜漱口,轻声道:“三哥,我好了。” 他挡着她道了。 颜冬青没动,像是没听见,自顾刷牙,耷拉眼皮的死样子看着就来气。 “您让让。”傅冉又说一声。 他还不动。 大概是在这里住时间长了,受徐兰英的影响,傅冉某些奴性思想开始逐渐进化,慢慢跟上时下妇女的脚步,最直接的体现是,她不知哪来的胆子,狠推了颜冬青一下。 颜冬青没防备,被她推得一个踉跄,连连后退几步,瞬间黑脸:“放肆,你好大的胆!” 傅冉没理他,一溜烟窜回家,嘴里叼着窝窝头就往学校跑。 可怜颜冬青慢条斯理的吃完早饭,还坐在等着傅冉来请安,结果等到快上课,也没见到人影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28号一更 颜冬青踩着敲钟声进教室, 他进来那刻, 傅冉立马低下头, 嘴里咕咕唧唧念着俄文, 假装察觉不到头顶那道凌厉的视线。 头堂是俄文课,因为中苏两国长久友好的关系, 也就只有教俄文的老师腰杆子挺得最直,他也是为数不多能正儿八经教学问的老师。 课上到一半,俄文老师请祁瑞安带大家念俄文,祁瑞安在苏联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口语比俄文老师更标准,他念一句,傅冉跟着念一句。 其实傅冉心里清楚, 这个人只是和她表哥神似而已,肯定不是她表哥, 尽管这样, 傅冉还是不由自主朝他看,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欣赏。 看得次数多了, 祁瑞安似乎察觉到她视线, 侧头看过来,四目相对时,礼貌的冲她笑笑。 傅冉忙不迭转过头,直拍心口窝。 笑得也太好看了点 在大魏, 祁瑞安被冠以大魏第一美男的美称, 不过据说有个人一直对此感到不屑, 评价她表哥时,只用四个字:不过尔尔。 这个评价的人就是皇帝。可能皇帝觉得他才是大魏第一美男吧。 事实上颜冬青也确实担得上美男这个称呼,只是他跟祁瑞安的美不是一种格调,如果说祁瑞安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那颜冬青就是寒冬腊月。 对比之下,颜冬青太有距离感,祁瑞安就要大众许多,推选美男时,自然就略胜一筹。 傅冉也更喜欢祁瑞安的样子,就跟生产队大院墙上粉刷的红色标语一样:安全无公害。 至于颜冬青傅冉叹叹气,自从那天早上推了他一下,颜冬青就生气了,到现在期末考完试,都没搭理过她。 要搁刚来那会儿,傅冉绝对怕死了,皇帝前秒生气,她下秒膝盖打软就得下跪说“臣妾知罪”。 现在倒好,死猪不怕开水烫,冒犯的次数太多,加起来早就够灭九族了,也不怕再多一件。 多数时候傅冉是佩服徐兰英的,看她把傅向前给治得,服服帖帖,说啥是啥。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借了傅冉一个胆,她难得硬气了一回,就是不去找颜冬青,但住一个家属院,难免会有碰头时。 月初领完粮票,徐兰英使唤她去粮站买细粮,拎蔑篮刚过穿堂,就瞧见颜冬青了,手里拿着面口袋,看样子也是被指派去粮站。 傅冉还是没骨气,小声喊了一句:“皇上” 颜冬青熟视无睹,径自路过她,已经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道:“明天去学校开个证明。” “开证明?”傅冉走几步赶上他:“开证明做什么?” “买票。”颜冬青两手背后道:“不是要去客什农场?朕想好了,带你过去长长见识。” 傅冉愣住。 颜冬青突然转头:“怎么,不愿意去?” 傅冉忙摇头。 原来不止女人会发癫,皇帝也会。 不知道颜冬青是怎么跟颜立本和廖娟说的,晌午吃饭时,廖娟端饭碗过来串门子。 “大娘。”傅冉起身,把小马扎让给廖娟坐。 廖娟笑坐下,跟徐兰英道:“燕子她娘,跟你说个事儿,冬雪头两天打电话到厂里,说想冬青和小冉了,我寻思着,正好赶着放假,要不让你家小冉跟咱家冬青一块去客什看看冬雪?” 怕徐兰英不同意,廖娟又道:“火车票啥的,冬青他爹一块买!到哪儿也不用担心,农场有招待处。” 徐兰英愣了,夹菜的筷子悬在半空:“冬雪她娘,你不是开完笑吧?” 廖娟道:“跟你开啥玩笑,说正经的,冬雪跟小冉以前关系就要好,那孩子怪想小冉的,央我问问她叔婶同不同意。”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徐兰英一时没了注意,朝她婆婆和她男人看。 傅向前为人憨厚,又是个没啥主见的人,听廖娟这么说,就道:“那啥,怕就怕小冉去了给添麻烦。” 廖娟摆摆手:“嗨,小冉算搁我跟前长大的,听不听话我还不知道?我和颜送他们上火车,下了火车有冬雪接,你们放心,不能有啥事儿!” 徐兰英朝贺寡妇看,迟疑:“孩她奶,你看” 家有一老,还是不一样,徐兰英嘴上嫌弃老婆子,真要遇到啥事,还是要问问老婆子意见。 贺寡妇道:“去,那就去吧,冬雪那丫头我知道,是个稳重的。” 几个大人说的热火朝天,把傅冉落一旁,话都没说上一句,事情就拍案叫定了。 傅向前咳嗽两声,问:“啥时候走?” “老颜去火车站问了,说前段时间学生闹得凶,京川铁路线遭到损毁,还在抢修,估摸着得过半拉月才能修好。” 说着,廖娟瞅眼傅向前:“孩他叔,你咋啦,最近老听你咳,医院看了没有?” 傅向前还没说话,徐兰英就没好气道:“我扭不过他,让他去瞧瞧,非不去!” “干啥不去呐,厂里给报,花不了几个钱!”廖娟热心道:“老颜有个战友在职工医院,瞧病瞧得不错,回头我让老颜跟他打个招呼,去找他给你看。” 到底拗不过,傅向前松口应好。 怕花钱只是其一,傅向前怕的是真要查出来啥毛病,耽误他工作,索性两眼蒙黑,天天下井干活也就这样了。 廖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立马让颜立本跟他战友说情况,桥搭好,路铺平,傅向前躲也没法躲了,就和徐兰英一块去了趟医院。 傅冉哪也没去,就坐家守着,贺寡妇也在家,心事重重的:“小冉啊,我这右眼皮子一大早起来就开始跳,人说左跳财右跳灾呸呸,瞧我这嘴,坏的不灵好的灵!” “奶,都什么年代了,还闹迷信?这话您也就跟我说说,搁外边可不能乱说,给人听见说不准就给您扣一顶反革命大帽!”傅冉没唬她。 贺寡妇没啥知识,又不关注时事,始终搞不懂外头那些姑娘小伙儿们斗来斗去干啥,不过听孙女这么说,还是留了个心眼,咕哝道:“都啥政策啊,说句话还不让了” 傅冉无奈笑,拖张小马扎坐门前帮贺寡妇打补丁。 奶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说着,傅向前两口子回来了,扔下针线,傅冉忙问:“爹,医生说是什么毛病?” 傅向前脸色不大好,瞧着有些发白,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因为生病,也没吭声。 徐兰英唉唉直叹气:“日子以后咋过哟!” 贺寡妇眼皮子一跳:“咋啦?” 徐兰英往地上一坐,愁眉苦脸道:“孩她奶,医生说咱家向前肺都黑了,就是那啥给熏的!让咱家向前别再下井,再继续挖矿,命都能给挖没了!” 傅向前眼皮耷拉,瓮声瓮气道:“啥命都没了我天天下井,出啥事了?不还好好!” “去去去!”徐兰英脱鞋底子甩他:“我跟你没法说!你要是心里还有咱们娘们几个,赶紧去厂里交辞职报告去!” 傅向前侧身躲开鞋底子,心里发急:“我要辞职了,咱家谁挣钱去呐!医生也说了,不是啥要命的病,注意点就成!” “还不要命呐!”徐兰英气道:“非要得个痨病你才快活!” “好了好了,说些不着边际的干啥!”贺寡妇不爱听这些,出声打断。 傅冉不知道肺黑了到底是啥病,但瞧着徐兰英的反应,应该不轻,否则以徐兰英的性子,不会让傅向前去辞职。 晌午饭后,外头蝉鸣阵阵,热意难耐,家属院的人都午歇了,傅冉摸到颜冬青窗户下,敲敲他窗。 颜冬青也眯了会儿,听见敲窗声,下炕撑开窗,结果就对上一张苦哈哈的小脸。 颜冬青出去开堂屋门,让她进来。 “三哥,医生说我爹肺黑了,肺黑了是什么毛病?” 颜冬青从廖娟口中听说了傅向前生病的事,让她坐:“朕查查书。” 虽然傅向前不是亲爹,但傅冉还是挡不住的心里难受,在这两年多,傅冉是真把他们当成了亲人。 “你爹生的毛病叫矽肺,下井的工友多见,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人,但往后去麻烦,可能咳血,喘不过来气,最坏是被憋死。”颜冬青尽量简单的和她说以后会怎么样。 傅冉听得心里发沉。 夏天天黑得晚,厂里放工了天还亮着,徐兰英特意从二厂职工宿舍路过。 这年头,住八人宿舍的大多是年轻姑娘小伙儿,抱着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想法,从家搬出来过快活日子,徐兰英看到这帮兔崽子头都疼,全是自私自利的死东西,不知家中死活! 沉着脸进去喊人:“傅燕,出来!” 傅燕正跟工友一块吃饭,从食堂打的青菜炒饼,五毛钱搭八两粮票,都说味道好,今天才舍得尝尝。 宿舍太吵,起初傅燕没听见人喊,直到工友往外努努嘴:“燕子,你娘喊呢。” 傅燕瞧一眼外头,心里不由烦躁起来,不是说没干系了么,还来找她做什么。 这么想着,傅燕放下筷,磨磨蹭蹭走到徐兰英跟前:“娘,找我有事啊。” “你倒过得快活!”徐兰英嘴角噙着冷笑:“还管你爹死活不?!” “我爹咋了?” “跟我家去!” 徐兰英不说,只一路沉着脸,弄得傅燕心里没个底儿,但也约莫估计到咋回事,说来说去,还是想打她工资的主意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28号二更 姑娘大了, 想为自己打算,徐兰英醒味过来也能理解, 工资不交她也不勉强, 自个过好就成。 可现在不行了, 必须得交。往后去她男人少不得要吃药,里里外外花钱的处多着呢,光靠她一个人工资, 指定不能够。 晚上, 一家人都回来, 徐兰英把饭分好,除了傅向前多一个卧鸡蛋,其他人都是梅菜干疙瘩汤。 一屋子的吸溜声。 “燕子, 往后去每个月给家里五块钱, 再给五斤粮票。”徐兰英突然道。 眼下大闺女还是学徒工, 工资只有十六块五, 粮食指标是二十九斤半。她也不说让全上交的话了,但多少要给点。 “你想住宿舍,想继续在食堂开火,这些我不管, 只是以后你爹瞧病要花钱, 重活也不能继续干了, 小冉和声子都还没法工作挣钱, 你多少要帮衬点儿。” 闻言, 傅燕嘴角噙了一丝冷笑, 她就知道,家里多少人惦记她这点儿工资呢! “家里吃白饭的多,干活的少,娘您也不能太自私,尽逮着一只鸡薅鸡毛,我以后不要过日子的呐。” 旁的不说,如果她跟马家辉定下来,就以她家眼下这种情况,她娘能给她置办嫁妆?不把彩礼钱扣下来就不错了。 大衣柜c洗脸盆c盆架子c肥皂盒c暖壶c枕头巾还有床单被罩,哪样不得她自己操心,现在不存点钱,到时候两手空空进婆家,少不得要被姑嫂婆婆瞧不起,难熬的可是她。 她娘偏心偏惯了,哪会为她考虑这些! “今儿要是您和爹管我要,那成,我给,但要我养家里这些吃白饭的,那可不成,光指着大的养小的,您比周扒皮还周扒皮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贺寡妇呐呐放下了碗,她可不就是家里那个吃白饭的。 傅声听不懂这些糟七糟八的话,呼噜噜扒着饭,吃完碗筷往灶台一放,喊道:“我出去玩会儿!” 屋里没人搭理他,各怀心思坐着。 傅冉始终置身事外,不管傅燕给不给家里钱,她也不会花她一分。 一室静默中,傅向前开了口,脸色也不大好:“燕子,爹把丑话说前头,你要真想和家里划清界限,也甭说让你养老养小这样的话,就给一句话,往后去,你还想不想跟娘家人走了?你要是觉着我这个爹可有可无,我傅向前就是饿死累死,也不会往你家门前跨一步。” 以前傅向前总觉得大闺女最让他省心,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也是最让人寒心的。 傅燕等得就是傅向前这句话,从兜里掏出十六块五,昨天刚发的工资,一分不少,全搁炕几上:“爹,这钱留着你买药,以后以后我也没啥钱。” 给五块都没有?徐兰英给气笑了:“咋地?以后也不准备管我和你爹是吧?我他娘的咋生了你这个孽种,生下来那会儿就该一把锅灰呛死,省得浪费粮食浪费钱,白养你这么大!” 这话说得可就难听了,傅燕猛地站起来,红着眼眶道:“那正好,也省得我在您跟前招您烦。” 说完,抹着眼跑出家属院。 傅向前仰头往外看,已经九点,外头天全黑了,不免有些担心:“大姑娘一个,不会有啥事吧!” 徐兰英正在气头上,恼道:“有啥事更好,死了也能省点心!” 可惜事与愿违,徐兰英万万不会想到,傅燕跟马家辉约到老地方钻裤裆了。 尝过一回滋味,到底是想得慌,马家辉再提,傅燕半推半就得就应了,跪在地上让他弄了一回,弄完之后,傅燕软软的靠在马家辉胸膛上,抬手抹起了眼泪。 刚消受过美人恩,马家辉正荡漾着,见傅燕掉泪,一时慌了手脚:“咋啦燕子?” “跟家里人吵架了。”傅燕把情况跟他说,末了道:“我爹娘想让我把工资都上交。” 马家辉不赞同的皱眉:“那哪儿成?咱两以后不过日子了?” 他还有老娘要养呢,没道理把家里的钱往外人身上花,他两个姐家过得也不怎么宽裕,以后总要帮衬着点儿。 傅燕轻声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以后总得过日子可话又说回来,咱们现在啥关系也没有。” “咋就没关系了?”马家辉心神摇曳,一手不自觉的往傅燕裤裆口探,附耳低语了一番,臊得傅燕没脸儿抬头。 任由他揉搓了一阵,察觉到他快要把持不住时,傅燕忙按住他手,气喘吁吁道:“别了,又没定下来,总这样不大好。” 正是箭在弦上,马家辉猫爪了一样难受,带几分赌气道:“明个就跟我娘提成不?” “又唬弄我,你说说你都提几次了?提了吗?”傅燕眉头锁起。 “明个我保证回家,成不?” 实在受不住,马家辉拉开她腿,扶着冲了进去。 “讨厌,轻点儿” 转天轮休,马家辉回了趟家,把处对象的事跟马老太提了下,避开他俩睡到一块的事没说。 马老太先是高兴,随后又追问:“哪家的?厂长家的闺女还是书记家的?长得俊不?屁股大不?中专生还是大学生?” 自个儿子好赖是个高中文化程度的,长得也周正,又是工会培养的干部接班人,可不能让那些个小妖精给勾走了,起码得是领导家的闺女才配得上,文化程度也不能太低,中专毕业能将就,要是大学生更好,还得屁股大点,屁股大的能生娃! 老太太要求挺多,马家辉瓮声瓮气道:“车间的学徒工,爹娘都是矿上职工,一个下井的,一个筛矿的,下面有个弟妹,初中没毕业” 老太太越听越皱眉,等儿子说完了,想都不想就道:“不成,条件差了些儿啊,你听娘的,就你这条件,不愁娶不到媳妇儿,不着急,咱慢慢挑,尽量挑好的,可千万别找那些拖累你的,尤其是那些家里有人生毛病 ,就更不能要了!” 想到傅燕她爹,马家辉眼皮子一跳,迟疑道:“娘,我c我怪喜欢她的” 闻言,老太太不大高兴,知道他儿子是个犟脾气,硬着来倒适得其反,就退一步道:“这样你也别先应承人家,娘先去探探她家情况,叫啥来着?那姑娘?” 以为老太太松口了,马家辉心头一喜,忙道:“傅燕,小名燕子。” 老太太念叨了一句,搁心里记下。 这两天徐兰英在矿上做工时,总能瞧见个小脚女人,颤巍巍的在矿区溜达,每回遇上时,小脚女人都会盯着她打量一番,接着露出不屑的眼神。 徐兰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咋地她了?要这样瞅她? 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傅向前也碰见了。 “该不是啥特务吧?”傅向前脑子转不过来。 傅冉噗嗤笑出声:“爹,有走一步晃三步的特务?” 傅向前呵呵直笑,是没有。 “爹,厂里怎么说?给不给您转业?”傅冉问他。 “具体还没定,我估摸着是要调我去管矿灯。”傅向前想抽烟,考虑到自个身体,手都摸到了烟袋竿上,又收了回来。 以傅向前现在的身体,压根不能再下井,徐兰英也劝着辞工在家养病算了。 可好就好在他是矿上老职工,经验丰富不说,勘矿的技术也好,工会厂委商量之后,决定给予优待,给他转个稍微轻松点的岗位,就是工资和粮食指标都没原先高。 甭管换啥工种,对傅向前来说都是不幸中的万幸,哪怕一个月工资十几块,好赖也能挣点钱不拖家里后腿,就是他这吃药 闺女和小子都还小,以后可咋整啊! 傅冉也想到这层面了,总归还是穷,不想办法防患未然,以后傅向前说没就没,光靠徐兰英,这个家只会更困难。 虽然她空间里有粮有钱,但很难放出来,要改变现状,还得靠他们自己。 思及此,傅冉轻声道:“爹,娘,你们就没想过干点别的?” 两口子一愣,统销统购的年头,倒买倒卖那是犯法,搞不好就要去蹲班房,能干啥? 傅冉暂时没多说,只是提个醒儿,让他们自己搁心里琢磨。 下午徐兰英去矿上做工,傅向前药没了,他要去医院拿药,傅冉不让他出门。 “户口本给我,我去,您在家好好歇着,别干活了!” “呵呵”傅向前听着舒心,把户口本和一块钱递给闺女,又告诉她开哪几样药。 怕忘记,傅冉拿笔记在纸上,揣着户口本往矿区医院去。 时下商品粮户看病拿药得带户口本,为的就是防止有老农民进城增加城镇医疗负担,尤其是矿区的医院,压根不给矿区以外的人看病。 开完处方,正排队拿药,有人疑惑喊:“傅冉?” 傅冉扭头,见是祁瑞安,穿一件海魂衫,下身军绿劳动布裤,身姿笔挺,俊秀的脸上带着笑意。 “表祁瑞安,你怎么在这儿?生病了?” 祁瑞安笑,指楼上:“我妈在这儿,她是医生,刚调过来。” 傅冉抿嘴笑,不大好意思看他。 因为有颜冬青在,他们平常说话机会不多,但傅冉对他就是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总是不由自主的把他当成表哥。 拿完药,傅冉要回去,祁瑞安招呼道:“我家就住后排宿舍,我正要回去,要不要去玩玩?” 傅冉嘴上说着:“这样好不好?”脚下却转了方向,跟着往祁瑞安家走。 矿区医院后面是排独栋苏联红砖小楼,不高,上下两层,通常是两家甚至三四家合住一块。 祁瑞安家住楼下,傅冉跟着他进去,好奇的打量,两室一厅的房,不大的客厅靠墙铺一张床,布帘隔开,家里收拾的整齐亮堂。 “别客气,随便坐。”祁瑞安刷了搪瓷缸,给她冲一缸糖水。 傅冉手里端着糖水,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她记得以前跟表哥一块总有说不完的话。 祁瑞安反倒比较健谈,和傅冉说他在莫斯科的事,还把拍的照片拿给她看。 傅冉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外国风景,新奇道:“你在那里讲俄文?听说那里的姑娘个个白皮貌美,头发金黄,眼睛也是蓝色。” 祁瑞安笑点头:“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这里的姑娘更好看。” 傅冉笑眯眼,低头继续翻看,她正要说话,外头冷不丁传来一阵敲门声。 祁瑞安家门敞着没关,颜冬青就站在门口,嘴角噙着冷笑。 傅冉一个哆嗦,像被抓奸一样,无措站起:“三c三哥” 祁瑞安也站起身:“颜冬青,进来坐啊,别客气。” “不了,我来喊傅冉。”颜冬青没进来,转对傅冉道:“傅冉,你娘喊你回家打酱油。”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两更合一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娶媳妇之后, 婆娘孩子热炕头, 总得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 渐渐的, 傅向前往家里送钱送粮的次数就少了, 这样一来,原本受益最大的傅向国两口子开始不快,自然而然把不满转嫁到了贺寡妇身上。 这次贺寡妇生病,两口子从公社开了介绍信,把人往城里一送, 掉头就走,管她住不住院, 管她是死是活! 傅向前倒想把老娘接来城里住,但徐兰英死活不让。 “你那兄弟, 就是个吸血蚂蝗!你出钱盖房给他娶婆娘那会儿, 他低头哈腰说你好,现在红砖瓦房盖上,啥好处都让他得了,他倒好,翻脸不认人!” 徐兰英越说越气:“老婆子生病,凭啥该咱家花钱,凭啥该咱家去医院伺候?你不去下井, 我不去筛矿了啊!” 傅向前是个憨厚人, 尽管心里清楚他兄弟这样做不对, 但嘴上却不愿承认:“向国他媳妇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他婆娘撺掇,向国也不会这样” 徐兰英气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傅向前你个糊涂蛋!要我说,你那兄弟比你兄弟媳妇更不是东西!” 傅向前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他嘴钝,一句话也辩不过,筷子一摔,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 “干啥?你干啥去?” “去医院!” 傅向前一走,徐兰英也没心情吃了,搁那儿兀自生着气。傅声见簸箕里还有一块玉米饼子,探手就拿,嘴上飞快的说:“爹不吃,给我吃了!” 徐兰英两眼一瞪:“敢!给我放回去!” 傅声讪讪缩回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成天想的都是塞饱肚子,胃跟无底洞一样,光靠一块巴掌大的玉米饼子哪能填满。 他视线落在傅燕手上,舔着嘴说:“姐,分半块给我吃!” 傅燕没理他,像没听见一样自顾吃着,轻声提醒他:“你管小冉要,小冉饭量小,分你点没要紧。” 傅冉顿时如鲠在喉,脸上却扬起笑,把剩下的半块玉米饼子递给傅声,半开玩笑的说:“论耍嘴皮子功夫,还是大姐厉害,傅声,你看大姐成天说疼你,到头来让玉米饼子的却是二姐。” 有奶便是娘,傅声抓过饼子,不迭附和:“就是就是!傅小燕,你就会卖嘴皮子!” 傅燕脸上一红,立刻看她娘。 好在徐兰英因为贺寡妇住院的事烦心,并没有注意听他们姐弟三说话,等吃完饭,傅冉傅声要去学校,徐兰英道:“燕子,下午去医院看看你奶,老婆子年龄大了,万一磕着碰着,到时候你小叔小婶还不知道咋编排我们。” 傅燕不大乐意,转对傅冉说:“小冉,咱奶住院,你不去看看?亏得咱奶把屎把尿养你,做人可不能没良心!” 傅冉懒得搭理她,抬抬下巴道:“你去你的,我去我的,要是不想去就跟娘直说,拐弯抹角往我身上推干啥?” 对傅燕这样爱耍心机的人,傅冉也摸索出了门道,闷不吭声吃瘪她只会越来越过分,索性二话不说当着老子娘的面揭穿她。 反正她也不用看傅燕的脸色过日子,守着偌大寝宫,还怕吃不饱穿不暖? 下午没有文化课,只有半天的劳务。 为响应主席同志“学习和生产实践相结合”的号召,学校每天下午都会组织学生参与劳动,劳务课的形式分校内和校外。 校内主要是参观学习一零五四个附属工厂的机床操作,校外则是去郊区生产队学习农业。如果碰上周边有修铁路c建桥梁这样的大工程,他们也要去帮忙打地基抬煤渣。 开春之后,正是播春小麦种黄豆玉米的季节,教导主任安排他们去了市郊的大河湾公社,深入学习农业种植技术。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大河湾公社的陈书记,平时无论是知青下放,还是精简工人返乡务农,或者来乡下支援大生产的工人兄弟,都经由陈书记管理分派。 陈书记把四十多个学生分送到公社下辖的各个生产队。 高雪梅和班上几个同学去了小树林生产队,傅冉和颜冬青则被分去田家湾生产队。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参与集体劳动,在生产队的院里好奇的东看看西摸摸。 田家湾生产队是个四合院样式的大院,东西北三排石瓦房,北边两间是生产队办公的地方,东边一排房放着锄头c梨c铁叉之类的农业器具,西边一排是仓库,数张草席圈成粮仓,盛满小麦黄豆玉米。 西北角还有个牛棚,拴了两头牛一匹马,一旁还停着一辆东方红拖拉机。 牛马铁叉锄头这类原始生产工具,早在大魏就已经被使用,颜冬青它们不感兴趣,径自走向那辆东方红拖拉机。 傅冉在城里远远见过一回,小声说:“皇上,臣妾听说这玩意要加油才能突突跑。” 颜冬青提醒她:“朕说过多少遍了,在外喊朕三哥。” 傅冉不忿,也提醒他:“那您朕啊朕的,是想提醒臣妾什么?” 颜冬青:“” 见他吃瘪,傅冉心情好了点,爬上拖拉机拖斗上坐着,感慨道:“三哥,我们大魏要是也有这东西,生产力一定能提高不少。”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傅冉两眼蹭蹭放光,压低声音道:“要不然,我偷一辆藏进凤鸾宫如何?” 现在傅冉已经能逐渐操控意识,小到一根针,大到一张桌,都能让它们瞬间消失,拖拉机应该也不在话下。 颜冬青嘴角抽搐,骂都懒得骂了,直接抬手就打,拿责备的眼神看她:“傅冉,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大魏的国母,偷拖拉机亏你能想得出来,你将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委屈缩脑袋,什么国母有哪个国母是穿破裤衩吃糠菜团子的?! 颜冬青揉揉发胀的眉心,缓和语气道:“一辆拖拉机有上百个零件组成,小到螺丝,大到钢圈,傅冉,你知道是怎么加工的吗?”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哪知道这些 颜冬青也不指望她能懂了,又说:“退一万步来看,即便你把拖拉机偷藏起来,以后打算怎么发动?别人烧柴油,你往里面加水吗?” 傅冉依稀明白了,用句不恰当的比方,叫“牵一发动全身”,他们落伍的地方不止一点点。 能带动一切机器的能量来源他们都没有。 这一瞬间,傅冉压力倍增:“三哥,我们要学好多啊。” 谁说不是呢 颜冬青轻吁一口气:“不过还是要想办法买辆拖拉机放进凤鸾宫,将来有机会,可以拿来做样本。”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傅冉提醒他:“这玩意听说得一千多块呢。” 厂里的二级工,月工资三十五块,一年不吃不喝才存四百,得要年才能买得起。 她和颜冬青现下可都身无分文。 凤鸾宫宝贝倒不少,可没一样是能拿出来的,正赶着“破四旧”的时候,拿出来不是找死吗。 就算没赶上破四旧,也是有价无市,饭都快吃不上了,哪个有那闲钱去收藏古董? 像是猜测到她心中所想,颜冬青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朕如果没记错,大婚前朕的聘礼单上有一担黄金。” 傅冉警惕捂口袋:“既然是聘礼,赠了就是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觉得颜冬青突然和颜悦色了起来,连声音都温柔了不少,就是吐出的话不那么中听。 “你的就是朕的冉儿,听话,把藏的黄金拿出来,等回去之后,你要多少朕给多少。” 傅冉只顾低头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她说完之后,颜冬青瞬间露出想捏死她的表情。 堂堂皇帝,想干点什么,用得着去钻草垛?! 傅冉又想起一句,补充道:“她说黄花大闺女要守好自己裤裆。” “还有呢?”颜冬青低头看她,眼神凉飕飕的:“没嫁人的是黄花大闺女,你是朕三媒六聘娶来的,还拿黄花大闺女标榜,羞不羞?” 皇帝这句羞不羞,听在傅冉耳中,变相就成了:要不要脸? 又没洞房过,她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傅冉抬头:“您说的那是以前,现在您又没三媒六聘娶我。” 颜冬青突然别开脸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冉冉,朕知道你心急,再等几年,等到普遍结婚的年纪,朕就去你家提亲。” 傅冉张口结舌,急道:“我没有” 颜冬青嗯一声,显然不信:“好了,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说话了,疾步往学校走,臊得脸没处搁,她哪里急了?! 早上仍旧是枯燥无味的时政课,同桌高雪梅戳戳她,小声问:“周末去不去中苏友好馆看电影?有新电影上映。” 傅冉刚来那会儿,不知道啥叫中苏友好,后来颜冬青跟她解释了遍,她才知道苏联是他们老大哥,建中苏友好馆也是为了标显两国友谊。 巨大的友谊广场,标准的苏联建筑风,放映的电影也大多数是从苏联引进的电影带,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馆上班,从她哥手里弄到了两张电影票。 傅冉没看过电影,还挺想去看,但周末又有别的事,可惜道:“我得回乡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别人跟你一块吧。” 高雪梅撇撇嘴:“你这人,不花钱白看也不去,没劲!” 说着,她推推坐前面的颜冬青:“颜冬青你去不去?” 颜冬青回头,拒绝道:“我也有事。” 高雪梅垮了脸,心里空落落的。 姑娘大了,难免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同班的小伙儿不少,但就颜冬青一个顺眼的,高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想法,就想和他套近乎。 可颜冬青跟谁都不亲近,除了跟傅冉,她只好从傅冉下手。 “等你从乡下回来咱们再去看呗!”高雪梅挽上傅冉胳膊,晃晃她:“反正电影票到月才过期,离月底还早呢!” 傅冉不好再推却,点头应好。 高雪梅露出笑,又喊颜冬青:“你也去,咱们一块,人多热闹点儿!” 颜冬青还没说话,他同桌葛贵东转回头,忙问:“那我能去不?” 高雪梅黑了脸,没好气道:“只有三张票!” 颜冬青说他周末有事,傅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等放学了才问他。 颜冬青不答反问:“你打算怎么回去接你奶?” 傅向前的老家在南州城西北二砬子乡,距南州城有四十多里路,时下只有城市和城市之间通汽车,乡下人进城或城里人下乡,要么靠走,要么顺道搭生产队马车。 “我爹让我走回去,回来让小叔赶马车送。” 颜冬青皱眉:“傅向前心可真大,万一碰上拐子怎么办,虽说你瞧着不值钱,也难保被人卖去山里给糟老头当媳妇儿。” 傅冉气结,什么叫瞧着不值钱? “皇上,您把您的皇后说的一文不值,您脸上很有光?” “” 快到家属院,傅冉牢记徐兰英的忠告,刻意跟颜冬青拉开距离,打算慢他几步进家属院。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看她:“走这么慢,腿被人打折了?” 傅冉敢怒不敢言,在大魏宫里时,伺候她的宫女们都比她岁数大,早就来了月事,傅冉曾听她们私底下谈论过,说女人来月事那几天,脾气会莫名变古怪,她猜颜冬青应该也是到了脾气古怪的那几天。 这么一想,傅冉对他便多了几分宽解,走过去好声好气的说:“为了名声,我们以后上学放学还是分开走吧。” 说完,她快走几步,甩开颜冬青蹭蹭跑回家。 到周天,傅冉天不亮就起了,吃一碗面疙瘩汤,自个沿着城郊大道往西跑。 出了城,大道不远处停一辆自行车,颜冬青站在自行车旁等着。 傅冉忙跑过去,眼睛晶亮:“您怎么在这儿?” 颜冬青蹬开自行车闸,不说其他,拍拍后车座:“上来坐好。” 傅冉明白了,心潮涌动:“皇上,您对臣妾真好。” 颜冬青咳一声,等她爬上后车座才骑走,嘴硬道:“朕是担心你人傻被拐走。” 傅冉不说话了。 城郊大道越往西路况越差,坑坑洼洼,颠簸难行,颜冬青回头叮嘱道:“抓好了,朕要拐弯。” 傅冉听话的抓上颜冬青衣裳,结果车子拐弯一个颠簸,傅冉差点没坐稳栽下去,忙搂上颜冬青的腰,死死抱住。 颜冬青嘴角弯起个弧度,脚下蹬得虎虎生风,四十多里路,两个多小时就进了二砬子乡。 傅冉来过的次数有限,凭着模糊的记忆,连蒙带猜指路,总算找到了她小叔家。 三间红砖瓦房,宽敞的篱笆院,院里东西两边开了菜园,搁农村一众土坯草房里瞧着已经很气派,眼下堂屋门上了锁,院子静悄悄的没个人影。 “你奶住这儿?”颜冬青蹬上车闸,觉得不错,并不像傅冉路上跟他说的如何差。 傅冉摇头:“我奶在后面呢。” 说话间,她带颜冬青房屋后面。 跟三间阔朗的红砖瓦房比,贺寡妇住的泥坯房不是一般的寒碜,泥糊稻草的房顶烂了个窟窿,贺寡妇正坐在家门口戳麻绳扎稻草捆,打算一会儿去生产队借个梯修房顶。 傅冉喊了她一声,没听见,走近了大声道:“奶,我爹让我来接你去城里住。” 贺寡妇放下稻草捆,显得很高兴,嘴上还是说:“去啥城里,我在农村住的挺好!” 说着,她又瞅瞅颜冬青,问道:“你是哪家小孩?” 颜冬青道:“和小冉是邻居,我骑车载她过来。” 贺寡妇颤巍巍进屋,搬出家里唯一的小马扎,递给颜冬青:“坐,坐下歇一会儿。”这么干净周正的小伙儿,可不好让坐稻草上。 傅冉没那么讲究,拿一捆稻草塞屁股底下坐,问:“小叔小婶呢?” “插秧去了,大丫今年开春就没再上学,这不,跟她老子娘一块下地挣工分了。” 大丫全名傅红,跟傅冉一样大,圆乎乎的脸,透着憨实,跟她尖嘴猴腮的老子娘半点不像,傅冉对她印象一直很好。 和傅红一对比,傅冉又觉得她是幸运的,徐兰英凶归凶,至少还没说过让她下学干活的话。 眼看就晌午了,贺寡妇搁下搓一半的麻绳,起身去菜园摘菜:“晌午都留着吃饭!” 暮春之后,农村的日子就比城里好过了,瓜果蔬菜家家户户都不缺,茄子豆角青椒黄瓜洋柿,疙疙瘩瘩坠满藤。 贺寡妇一直跟着儿子媳妇吃,没有另起炉灶,不是她不愿分开吃,而是没有锅,头些年公社化运动,家家户户砸锅捐铁,全扔进了土窑里炼钢,吃饭在公社,有钱平均分,后来吃到公社破产,上头又说分开吃。 说得轻巧,老农民铁锅都砸了,搁哪烧饭呐! 想重新买口锅,听说还要工业劵,那几年可把老农民为难死了,好在大儿子在工厂做工,一个月有两张工业劵,东拼西凑才给小儿子弄到一口大铁锅,贺寡妇一直跟着他们一块吃。 孙女难得回来,还带了个小伙儿,贺寡妇不抠门,菜园里掐了大把豆角,又从鸡窝里摸两个鸡蛋,准备切青椒一块炒。 贺寡妇摘菜的时候,颜冬青两手背后,在菜园里转了一圈,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颜冬青并非酒池肉林的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其中一个任务是巡讲,所谓巡讲,就是去各州县巡查农业盐业以及海防,事无巨细。 “三哥,您喊我做什么?” 颜冬青抬抬下巴,示意她看红灯笼似的洋柿,傅冉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大魏没有洋柿这玩意儿。 这里人习惯把国外传来的东西前面加个“洋”,西红柿喊洋柿,火柴喊洋火,肥皂喊洋胰子,自行车喊洋车。 傅冉向贺寡妇打探:“奶,洋柿种子您从哪买的?” 贺寡妇笑呵呵的:“这玩意儿又不是稀罕物,哪家没有?买啥买。” 闻言,傅冉两眼放光,忙道:“奶,您能不能给我点,我想弄两棵栽盆里。” “成!等吃完饭奶给你找去,要多少有多少!” 奶两个正说着话,傅红背着猪草从生产队回来了,瞧见傅冉在,喜道:“小冉,你咋来啦!” 话音未落,她余光瞄见站房檐下的颜冬青,瞬间红了脸,讲话都开始不利索了:“你c你家亲戚啊” 不怪傅红忸怩,她在农村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乡里公社,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伙儿都穿得都是老土布做的衣裳,补丁摞补丁,脚上的胶底鞋恨不得能顶个洞,哪像眼前这个,灰色毛线衣,黑色劳动布裤,整洁又干净。 再看自己,罩衫是拾她娘的,褂襟上破的洞还没来得及打补丁,一双手粗糙又脏,指甲眼里都是泥 本来傅红没觉得自己这样有啥,可眼下她有点臊的慌,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老嬷嬷告诉她,如果哪天皇帝龙兴来了,她一定要配合,要乖顺,要把女人似水发挥到极致。 傅冉一直没弄明白,女人到底要怎样才能软成一滩水,她敢笃定,这个时候她一定硬的像块顽石。 好在颜冬青龙兴未至,很快放开了她,一双眼乌黑水亮,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颜冬青有点羞赧,似乎不敢直视她,强制淡定的吩咐道:“退下去吧。” 傅冉抓抓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余光瞄眼皇帝,发现他已经转过身去,正目不斜视的在看一本《煤炭与电力》,严谨的像刚才主动亲嘴的人是她。 “那臣妾就告退了” “嗯。” 书包夹胳肢窝里,傅冉一溜烟跑回去,脸蛋通红,刚才被蹭的嘴还麻麻的,心里既湿又躁。 徐兰英下班回来就见她二闺女坐炉膛前的小马扎上,锅也没烧,跟个小傻子一样愣神,随口道:“傻坐着干啥呢?!头发乱得干稻草一样,下午干啥去了?”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徐兰英神色一变,疾走几步过来戳傅冉额头,压低声音道:“是不是跟颜家小子钻了草垛?!” 尽管时下风气保守,大马路上拉个手挽个胳膊,都能给稽查队的卫兵逮去革委会做思想纠正,哪怕都这样了,姑娘小伙勾搭到一块,,草垛野地小水沟,搁哪儿都能干到一块,防都防不住。 见傅冉迷迷糊糊的样儿,徐兰英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觉得生的两个闺女竟没一个让她省心的,扯耳朵把人揪进屋,恨铁不成钢的又拧了两下,气道:“跟娘说,颜家小子有没有摸你,亲你,往你裤裆钻?!” 本来傅冉没搞懂钻草垛是什么意思,眼下听徐兰英这么说,一股血气涌上脸,忙否认:“没没有!” “真的?” 傅冉不迭道:“真的,真的。” 徐兰英把人拽到炕上坐,总算尽了一回当母亲的责任,絮絮叨叨跟傅冉说了好些,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要守好裤裆。 “你看看咱们矿区家属院里,没结过婚就给人钻裤裆的丫头,到头来有几个好的?命轻贱,搁婆家还抬不起头!”徐兰英顺顺闺女头发,语气还算和缓:“你和颜家小子都大了,就算搁一块长大情分再好,也得防着他,甭管是半大小伙子还是结了婚的男人,只要底下长那玩意儿,就都不是啥好东西!” 话糙理不糙,身上带了个把,总会有想钻洞的时候,哪怕皇帝也不例外。 娘两个正说着话,傅燕下班回来了,瞧见她,徐兰英脸色一冷,扯嗓门道:“还知道回来?!” 傅燕神色不变,讲话依旧轻声细语:“我回来拾掇衣裳。” 傅冉心知这母女要有得掰扯,抬屁股下炕,把位置让给傅燕,自个去外头烧锅搅稀饭。 果不然,没过多久,屋里传来徐兰英断断续续的骂声,和傅燕的低泣,住隔壁的刘嫂子眼睛频频往她家瞄,手里端着簸箕,往蒸屉上放窝窝头,挤眉弄眼打听:“咋啦小冉,燕子跟你娘闹矛盾啦?” 矿区的女人没一个不碎嘴的,尽管傅燕自私了些,满脑子只为自己盘算,傅冉也没想过说她坏话,要是给外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也别想说婆家了。 隔壁刘嫂子又再问,傅冉仰起脸,露出惯有的呆愣样:“嫂子,我不知道,要不你进去问问?” 刘嫂子讪笑:“小冉,你得跟你姐多学学。” 跟傅燕学什么? 傅冉摇摇头,听里面没了声音才掀帘进去,傅燕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指头印明显,她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定道:“现在是新时代,封建三座大山早就给推倒了,你还想拿那套来压我不管用,封建家长剥削子女是反革命,搁哪儿都要批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30号两更合一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臣那喊您什么才好?”称呼是大事, 傅冉觉得有必要征求本尊意见。 “就喊朕三哥吧。”颜冬青似乎早就想好了。 傅冉明白了, 皇上无论是在大魏还是现在, 在家族中都是排行三,就算当着颜家人的面喊, 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颜冬青两手背后,要求道:“先喊一声听听。” 傅冉抬眼看他, 以为他是故意的,哪知人家脸上一本正经,没有半点调戏的意思。 倒是她多想了 “三哥。”傅冉声音小小的喊了一声,怪不好意思的。 颜冬青似乎挺满意, 嗯一声, 转说:“我们来这不短时间了,你都学了些什么?” 突然被问及这些, 傅冉局促的低下脑袋, 揪着褂襟子道:“臣妾我我我” 我了半天, 也没我出下文, 余光瞥见颜冬青脸上浮现无奈神色, 傅冉突然想到什么, 变得有底气起来:“我能带您来这里。” 果然, 这个技术别无仅有,令颜冬青无话可说。 他示意傅冉坐下, 食指敲敲石台阶:“既然我们能来这里, 就不能白浪费这个地方。” 傅冉明白点头:“您放心, 以后但凡我们大魏没有的,我都会想办法弄点存到这里。” 颜冬青笑了:“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马铃薯能种到地里,那电呢?煤炭呢?” 傅冉顿感压力大,为难道:“皇上,发电开矿,这些臣妾都做不来” “放心,有朕在。”颜冬青把手递给她:“带朕出去吧。” “等下。”傅冉突然想起厨房那堆食材,脸上露出笑:“皇上” 对上颜冬青目光,她忙改口:“三哥,想不想吃肉?我带你去吃点好的补一补。” 说话间,傅冉引他去厨房,像献宝一样指给他看:“三哥你看,好多大米,面粉,还有鸡蛋鱼肉!” 在南州城这个地方,吃大米的机会并不多,粮站偶尔供应一回大米,还不是精米,全是糙米粒,白刷刷的掉粉,就那样了,还不一定能抢到。 至于面粉,有三个等级,上等的是精粉,除非国庆春节,粮站基本不供应,中等的是富强粉,赶上收成好的年头,一个月能供应个两三回,最差的是普通黑粉,加工粗糙,小麦麸皮还杂在里面,讲究点的人家和面时会拿细箩筛筛一遍,条件差点的就直接掺麸皮和面上蒸笼了。 无论是糙米还是普通黑面粉,总归都不是能经常在饭桌上出现的粮食,最常见的还是玉米面c地瓜干面,还有更次点的高粱面。 对于颜冬青和傅冉这样吃惯山珍海味的“统治阶级”来说,日子确实很难熬。 傅冉动手淘了米,把腊肉切成薄片,一起倒进大铁锅里,又翻出笼屉搭在灶台上,剁半只腊鹅,大火蒸上。 腊肉拌饭,就着蒸大鹅,颜冬青不歇气的吃了两大碗。 傅冉也吃了一碗半,满足的摸摸肚子,喟叹道:“皇三哥,我们这一顿可是吃了两个月的肉呢。” 颜冬青不得不承认,这顿饭是他近两年来吃得最饱的一次。 扫眼厨房的鸡鸭鱼鹅c山很海鲜,他眸中带了几分揶揄:“朕本以为皇后在宫里不适应,看来是朕多想了,皇后的日子过得很惬意。” 大概是气氛轻松,加之吃得太撑,脑袋有些糊涂,傅冉脱口便道:“臣妾一个月的俸禄才二两银子,还不兴吃好点啊。” 颜冬青听出了重点:“哦,原来皇后一直在怪朕抠门。” 傅冉心道怪的可多呢,最怪的是他棒打鸳鸯,拆散她和表哥。 傅冉是个死心眼,要说跟她表哥海誓山盟情比金坚,倒也不见得。 男女大防,尽管她和表哥有婚约,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只是表哥无论是长相,脾性,还是声音,恰好都是她喜欢的样子,加之两家人都有意亲上加亲,这门亲事几乎是水到渠成。 当然,前提是没有皇帝从中横插一脚。 再出来,还是在三厂的矿地上,怪的是刚才在凤鸾宫里明明日头正当空,现在出来,矿上却乌漆墨黑一片,只隐隐可见远处门卫室一抹亮光。 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多想,摸黑匆匆赶回家。 才到家,傅冉就挨了一扫帚疙瘩。 徐兰英两手掐腰,气得不行:“死丫头,疯哪儿去了?!你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被拐子拐走算了!正好省点粮!” 中午就没回来吃饭,徐兰英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儿,又去前院问廖娟,说是两个孩子一块出去的,她家的也没回! 这可急坏两家人了,两个孩子都不算大,这要是给老拐子拐走了可咋整! 傅向前吓得两腿打软,当即就去公安局报了案,公安局倒也热心,派了好几个同志不歇气的帮找。 眼下见傅冉安然无恙回来,傅向前大松一口气,忙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再吓闺女了,快给闺女整点饭先吃上,我去公安局知会一声,让他们别找了。” 傅冉无措的低下头,走到徐兰英跟前,扯扯她娘的棉袄袖子,及时认错道:“娘,我下回再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你就是个讨债鬼,尽不让我省心!”徐兰英又骂了几句,不解气,食指在傅冉额头上狠戳了几下:“下回再乱跑,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明明挨了打,傅冉却头一回感到窝心,张臂抱住徐兰英的腰,在她胸脯上蹭了蹭,小声的说:“娘,我饿了” 这是白瞎了那一锅腊肉蒸米饭,傅冉后知后觉的发现在里面吃了饭竟然不管饱! 骂归骂,徐兰英还是从面口袋里舀了半碗黑面粉兑上水摊煎饼。 黑面粉是今早刚从粮站买到的,本来打算留着过年蒸三合面馒头,给傅燕瞧见了,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大院里的邻居都夸她懂事,爹娘当着外人的面也都说疼她,可只有傅燕自个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爹娘显然更偏袒傅冉和傅声,上回她发烧快四十度了,她娘连个卧鸡蛋都舍不得给她吃。现在不过年不过节的,却把黑面粉调糊摊成煎饼,说要给她妹压压惊。 这到底算哪门子的疼她?! 此时的傅冉还不知道傅燕已经嫉妒上了,眼看就大年三十,新年的气氛愈发浓烈,至于傅冉和颜冬青走丢的这点不快,很快被两家人抛诸脑后。 蒸馒头,炼油渣,包饺子。 家家户户的砧板敲得梆梆响,空气里到处飘荡着油渣子的香味儿,穿上新衣裳的娃们迫不及待出来显摆,家属院里满是欢声笑语。 来这两年,傅冉也渐渐融入到了这个环境里,熬红薯,黏糖瓜,炒瓜子中案长条桌上的收音机被她放得哇哇响,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响彻大院。 “又是一年新春季,长江两岸,春风吹麦浪,柳芽新发,丰收的脚步又在朝我们一点点靠近” 新年三天假,一直热闹到年初三,气氛才算渐渐冷下来。 年初三这天,傅冉起了大早,赶去送颜冬雪。 尽管颜冬雪再不情愿,里外这么多双眼盯着,怎么也逃不过去支援大西北的命运。 她要去的地方是大西北的一个农场。 时下的上山下乡有两种形式,主要是农场和插队,农场则含纳了兵团和干校。 相较农场严格的政审和名额限制,插队属于集体所有制,换句话来说,就是把城市毕业生安插在农村生产队,和普通社员一样挣工分c分口粮。 尽管插队要松散一些,但颜立本还是让颜冬雪交材料政审,选择去管理严苛的农场,至少那里有合格的“后勤”,对于颜冬雪这样年轻漂亮的大姑娘来说,去农场要比插队更安全。 为了送这批毕业生,一零五附中特地办了个欢送会,校党委的书记同志挨个为即将前往西北和滇南的毕业生系上红领巾。 两层的水泥小楼上,喇叭在不间的断播放主席语录。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 水泥楼下,廖娟抓着闺女的手红了眼眶,把事先换好的全国粮票连带五十块钱一起塞到颜冬雪棉袄襟子里,不迭叮嘱:“到那边想办法往厂里打个电话,实在找不到电话,就写封信回来,啊。” 颜冬雪抹泪点头,转头对颜冬青道:“照顾好咱爹咱娘,别惹爹娘生气。” 颜冬青应声,在颜冬雪抱他时,站着没动,给她抱了抱。 抱完颜冬青,颜冬雪又抱了傅冉,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数这孩子有心,知道过来送她,她和傅燕倒同学过,也不见傅燕过来看一眼。 “姐,这是我娘煮的鸡蛋,她去矿上上班来不了,叮嘱我给你带着。” 傅冉没说假话,徐兰英确实煮了鸡蛋,只是家里就剩两个了,傅冉又偷偷从凤鸾宫摸了几个鸡蛋出来,一块煮了让颜冬雪带上。 一旁的廖娟看得窝心,一张鸡蛋票才换十二个鸡蛋,大半都给了她闺女,她没想到徐兰英这婆娘这么够意思! 眼见着苦日子没个头,一零五招到他们生产队时,傅向前二话不说报了名,在矿上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没娶媳妇儿之前,傅向前的工资全给了他老娘贺寡妇,四十多斤的粮食指标,他勒紧裤腰带,月月省十几斤送回老家。 娶媳妇之后,婆娘孩子热炕头,总得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渐渐的,傅向前往家里送钱送粮的次数就少了,这样一来,原本受益最大的傅向国两口子开始不快,自然而然把不满转嫁到了贺寡妇身上。 这次贺寡妇生病,两口子从公社开了介绍信,把人往城里一送,掉头就走,管她住不住院,管她是死是活! 傅向前倒想把老娘接来城里住,但徐兰英死活不让。 “你那兄弟,就是个吸血蚂蝗!你出钱盖房给他娶婆娘那会儿,他低头哈腰说你好,现在红砖瓦房盖上,啥好处都让他得了,他倒好,翻脸不认人!” 徐兰英越说越气:“老婆子生病,凭啥该咱家花钱,凭啥该咱家去医院伺候?你不去下井,我不去筛矿了啊!” 傅向前是个憨厚人,尽管心里清楚他兄弟这样做不对,但嘴上却不愿承认:“向国他媳妇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他婆娘撺掇,向国也不会这样” 徐兰英气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傅向前你个糊涂蛋!要我说,你那兄弟比你兄弟媳妇更不是东西!” 傅向前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他嘴钝,一句话也辩不过,筷子一摔,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 “干啥?你干啥去?” “去医院!” 傅向前一走,徐兰英也没心情吃了,搁那儿兀自生着气。傅声见簸箕里还有一块玉米饼子,探手就拿,嘴上飞快的说:“爹不吃,给我吃了!” 徐兰英两眼一瞪:“敢!给我放回去!” 傅声讪讪缩回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成天想的都是塞饱肚子,胃跟无底洞一样,光靠一块巴掌大的玉米饼子哪能填满。 他视线落在傅燕手上,舔着嘴说:“姐,分半块给我吃!” 傅燕没理他,像没听见一样自顾吃着,轻声提醒他:“你管小冉要,小冉饭量小,分你点没要紧。” 傅冉顿时如鲠在喉,脸上却扬起笑,把剩下的半块玉米饼子递给傅声,半开玩笑的说:“论耍嘴皮子功夫,还是大姐厉害,傅声,你看大姐成天说疼你,到头来让玉米饼子的却是二姐。” 有奶便是娘,傅声抓过饼子,不迭附和:“就是就是!傅小燕,你就会卖嘴皮子!” 傅燕脸上一红,立刻看她娘。 好在徐兰英因为贺寡妇住院的事烦心,并没有注意听他们姐弟三说话,等吃完饭,傅冉傅声要去学校,徐兰英道:“燕子,下午去医院看看你奶,老婆子年龄大了,万一磕着碰着,到时候你小叔小婶还不知道咋编排我们。” 傅燕不大乐意,转对傅冉说:“小冉,咱奶住院,你不去看看?亏得咱奶把屎把尿养你,做人可不能没良心!” 傅冉懒得搭理她,抬抬下巴道:“你去你的,我去我的,要是不想去就跟娘直说,拐弯抹角往我身上推干啥?” 对傅燕这样爱耍心机的人,傅冉也摸索出了门道,闷不吭声吃瘪她只会越来越过分,索性二话不说当着老子娘的面揭穿她。 反正她也不用看傅燕的脸色过日子,守着偌大寝宫,还怕吃不饱穿不暖? 下午没有文化课,只有半天的劳务。 为响应主席同志“学习和生产实践相结合”的号召,学校每天下午都会组织学生参与劳动,劳务课的形式分校内和校外。 校内主要是参观学习一零五四个附属工厂的机床操作,校外则是去郊区生产队学习农业。如果碰上周边有修铁路c建桥梁这样的大工程,他们也要去帮忙打地基抬煤渣。 开春之后,正是播春小麦种黄豆玉米的季节,教导主任安排他们去了市郊的大河湾公社,深入学习农业种植技术。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大河湾公社的陈书记,平时无论是知青下放,还是精简工人返乡务农,或者来乡下支援大生产的工人兄弟,都经由陈书记管理分派。 陈书记把四十多个学生分送到公社下辖的各个生产队。 高雪梅和班上几个同学去了小树林生产队,傅冉和颜冬青则被分去田家湾生产队。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参与集体劳动,在生产队的院里好奇的东看看西摸摸。 田家湾生产队是个四合院样式的大院,东西北三排石瓦房,北边两间是生产队办公的地方,东边一排房放着锄头c梨c铁叉之类的农业器具,西边一排是仓库,数张草席圈成粮仓,盛满小麦黄豆玉米。 西北角还有个牛棚,拴了两头牛一匹马,一旁还停着一辆东方红拖拉机。 牛马铁叉锄头这类原始生产工具,早在大魏就已经被使用,颜冬青它们不感兴趣,径自走向那辆东方红拖拉机。 傅冉在城里远远见过一回,小声说:“皇上,臣妾听说这玩意要加油才能突突跑。” 颜冬青提醒她:“朕说过多少遍了,在外喊朕三哥。” 傅冉不忿,也提醒他:“那您朕啊朕的,是想提醒臣妾什么?” 颜冬青:“” 见他吃瘪,傅冉心情好了点,爬上拖拉机拖斗上坐着,感慨道:“三哥,我们大魏要是也有这东西,生产力一定能提高不少。”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傅冉两眼蹭蹭放光,压低声音道:“要不然,我偷一辆藏进凤鸾宫如何?” 现在傅冉已经能逐渐操控意识,小到一根针,大到一张桌,都能让它们瞬间消失,拖拉机应该也不在话下。 颜冬青嘴角抽搐,骂都懒得骂了,直接抬手就打,拿责备的眼神看她:“傅冉,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大魏的国母,偷拖拉机亏你能想得出来,你将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委屈缩脑袋,什么国母有哪个国母是穿破裤衩吃糠菜团子的?! 颜冬青揉揉发胀的眉心,缓和语气道:“一辆拖拉机有上百个零件组成,小到螺丝,大到钢圈,傅冉,你知道是怎么加工的吗?”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哪知道这些 颜冬青也不指望她能懂了,又说:“退一万步来看,即便你把拖拉机偷藏起来,以后打算怎么发动?别人烧柴油,你往里面加水吗?” 傅冉依稀明白了,用句不恰当的比方,叫“牵一发动全身”,他们落伍的地方不止一点点。 能带动一切机器的能量来源他们都没有。 这一瞬间,傅冉压力倍增:“三哥,我们要学好多啊。” 谁说不是呢 颜冬青轻吁一口气:“不过还是要想办法买辆拖拉机放进凤鸾宫,将来有机会,可以拿来做样本。”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傅冉提醒他:“这玩意听说得一千多块呢。” 厂里的二级工,月工资三十五块,一年不吃不喝才存四百,得要年才能买得起。 她和颜冬青现下可都身无分文。 凤鸾宫宝贝倒不少,可没一样是能拿出来的,正赶着“破四旧”的时候,拿出来不是找死吗。 就算没赶上破四旧,也是有价无市,饭都快吃不上了,哪个有那闲钱去收藏古董? 像是猜测到她心中所想,颜冬青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朕如果没记错,大婚前朕的聘礼单上有一担黄金。” 傅冉警惕捂口袋:“既然是聘礼,赠了就是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觉得颜冬青突然和颜悦色了起来,连声音都温柔了不少,就是吐出的话不那么中听。 “你的就是朕的冉儿,听话,把藏的黄金拿出来,等回去之后,你要多少朕给多少。” 皇帝这句羞不羞,听在傅冉耳中,变相就成了:要不要脸? 又没洞房过,她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傅冉抬头:“您说的那是以前,现在您又没三媒六聘娶我。” 颜冬青突然别开脸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冉冉,朕知道你心急,再等几年,等到普遍结婚的年纪,朕就去你家提亲。” 傅冉张口结舌,急道:“我没有” 颜冬青嗯一声,显然不信:“好了,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说话了,疾步往学校走,臊得脸没处搁,她哪里急了?! 早上仍旧是枯燥无味的时政课,同桌高雪梅戳戳她,小声问:“周末去不去中苏友好馆看电影?有新电影上映。” 傅冉刚来那会儿,不知道啥叫中苏友好,后来颜冬青跟她解释了遍,她才知道苏联是他们老大哥,建中苏友好馆也是为了标显两国友谊。 巨大的友谊广场,标准的苏联建筑风,放映的电影也大多数是从苏联引进的电影带,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馆上班,从她哥手里弄到了两张电影票。 傅冉没看过电影,还挺想去看,但周末又有别的事,可惜道:“我得回乡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别人跟你一块吧。” 高雪梅撇撇嘴:“你这人,不花钱白看也不去,没劲!” 说着,她推推坐前面的颜冬青:“颜冬青你去不去?” 颜冬青回头,拒绝道:“我也有事。” 高雪梅垮了脸,心里空落落的。 姑娘大了,难免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同班的小伙儿不少,但就颜冬青一个顺眼的,高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想法,就想和他套近乎。 可颜冬青跟谁都不亲近,除了跟傅冉,她只好从傅冉下手。 “等你从乡下回来咱们再去看呗!”高雪梅挽上傅冉胳膊,晃晃她:“反正电影票到月才过期,离月底还早呢!” 傅冉不好再推却,点头应好。 高雪梅露出笑,又喊颜冬青:“你也去,咱们一块,人多热闹点儿!” 颜冬青还没说话,他同桌葛贵东转回头,忙问:“那我能去不?” 高雪梅黑了脸,没好气道:“只有三张票!” 颜冬青说他周末有事,傅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等放学了才问他。 颜冬青不答反问:“你打算怎么回去接你奶?” 傅向前的老家在南州城西北二砬子乡,距南州城有四十多里路,时下只有城市和城市之间通汽车,乡下人进城或城里人下乡,要么靠走,要么顺道搭生产队马车。 “我爹让我走回去,回来让小叔赶马车送。” 颜冬青皱眉:“傅向前心可真大,万一碰上拐子怎么办,虽说你瞧着不值钱,也难保被人卖去山里给糟老头当媳妇儿。” 傅冉气结,什么叫瞧着不值钱? “皇上,您把您的皇后说的一文不值,您脸上很有光?” “” 快到家属院,傅冉牢记徐兰英的忠告,刻意跟颜冬青拉开距离,打算慢他几步进家属院。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看她:“走这么慢,腿被人打折了?” 傅冉敢怒不敢言,在大魏宫里时,伺候她的宫女们都比她岁数大,早就来了月事,傅冉曾听她们私底下谈论过,说女人来月事那几天,脾气会莫名变古怪,她猜颜冬青应该也是到了脾气古怪的那几天。 这么一想,傅冉对他便多了几分宽解,走过去好声好气的说:“为了名声,我们以后上学放学还是分开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31号两更合一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皇帝这句羞不羞, 听在傅冉耳中, 变相就成了:要不要脸? 又没洞房过,她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傅冉抬头:“您说的那是以前,现在您又没三媒六聘娶我。” 颜冬青突然别开脸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冉冉,朕知道你心急, 再等几年,等到普遍结婚的年纪,朕就去你家提亲。” 傅冉张口结舌, 急道:“我没有” 颜冬青嗯一声, 显然不信:“好了, 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说话了, 疾步往学校走,臊得脸没处搁,她哪里急了?! 早上仍旧是枯燥无味的时政课, 同桌高雪梅戳戳她, 小声问:“周末去不去中苏友好馆看电影?有新电影上映。” 傅冉刚来那会儿,不知道啥叫中苏友好, 后来颜冬青跟她解释了遍, 她才知道苏联是他们老大哥, 建中苏友好馆也是为了标显两国友谊。 巨大的友谊广场, 标准的苏联建筑风, 放映的电影也大多数是从苏联引进的电影带, 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馆上班,从她哥手里弄到了两张电影票。 傅冉没看过电影,还挺想去看,但周末又有别的事,可惜道:“我得回乡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别人跟你一块吧。” 高雪梅撇撇嘴:“你这人,不花钱白看也不去,没劲!” 说着,她推推坐前面的颜冬青:“颜冬青你去不去?” 颜冬青回头,拒绝道:“我也有事。” 高雪梅垮了脸,心里空落落的。 姑娘大了,难免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同班的小伙儿不少,但就颜冬青一个顺眼的,高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想法,就想和他套近乎。 可颜冬青跟谁都不亲近,除了跟傅冉,她只好从傅冉下手。 “等你从乡下回来咱们再去看呗!”高雪梅挽上傅冉胳膊,晃晃她:“反正电影票到月才过期,离月底还早呢!” 傅冉不好再推却,点头应好。 高雪梅露出笑,又喊颜冬青:“你也去,咱们一块,人多热闹点儿!” 颜冬青还没说话,他同桌葛贵东转回头,忙问:“那我能去不?” 高雪梅黑了脸,没好气道:“只有三张票!” 颜冬青说他周末有事,傅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等放学了才问他。 颜冬青不答反问:“你打算怎么回去接你奶?” 傅向前的老家在南州城西北二砬子乡,距南州城有四十多里路,时下只有城市和城市之间通汽车,乡下人进城或城里人下乡,要么靠走,要么顺道搭生产队马车。 “我爹让我走回去,回来让小叔赶马车送。” 颜冬青皱眉:“傅向前心可真大,万一碰上拐子怎么办,虽说你瞧着不值钱,也难保被人卖去山里给糟老头当媳妇儿。” 傅冉气结,什么叫瞧着不值钱? “皇上,您把您的皇后说的一文不值,您脸上很有光?” “” 快到家属院,傅冉牢记徐兰英的忠告,刻意跟颜冬青拉开距离,打算慢他几步进家属院。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看她:“走这么慢,腿被人打折了?” 傅冉敢怒不敢言,在大魏宫里时,伺候她的宫女们都比她岁数大,早就来了月事,傅冉曾听她们私底下谈论过,说女人来月事那几天,脾气会莫名变古怪,她猜颜冬青应该也是到了脾气古怪的那几天。 这么一想,傅冉对他便多了几分宽解,走过去好声好气的说:“为了名声,我们以后上学放学还是分开走吧。” 说完,她快走几步,甩开颜冬青蹭蹭跑回家。 到周天,傅冉天不亮就起了,吃一碗面疙瘩汤,自个沿着城郊大道往西跑。 出了城,大道不远处停一辆自行车,颜冬青站在自行车旁等着。 傅冉忙跑过去,眼睛晶亮:“您怎么在这儿?” 颜冬青蹬开自行车闸,不说其他,拍拍后车座:“上来坐好。” 傅冉明白了,心潮涌动:“皇上,您对臣妾真好。” 颜冬青咳一声,等她爬上后车座才骑走,嘴硬道:“朕是担心你人傻被拐走。” 傅冉不说话了。 城郊大道越往西路况越差,坑坑洼洼,颠簸难行,颜冬青回头叮嘱道:“抓好了,朕要拐弯。” 傅冉听话的抓上颜冬青衣裳,结果车子拐弯一个颠簸,傅冉差点没坐稳栽下去,忙搂上颜冬青的腰,死死抱住。 颜冬青嘴角弯起个弧度,脚下蹬得虎虎生风,四十多里路,两个多小时就进了二砬子乡。 傅冉来过的次数有限,凭着模糊的记忆,连蒙带猜指路,总算找到了她小叔家。 三间红砖瓦房,宽敞的篱笆院,院里东西两边开了菜园,搁农村一众土坯草房里瞧着已经很气派,眼下堂屋门上了锁,院子静悄悄的没个人影。 “你奶住这儿?”颜冬青蹬上车闸,觉得不错,并不像傅冉路上跟他说的如何差。 傅冉摇头:“我奶在后面呢。” 说话间,她带颜冬青房屋后面。 跟三间阔朗的红砖瓦房比,贺寡妇住的泥坯房不是一般的寒碜,泥糊稻草的房顶烂了个窟窿,贺寡妇正坐在家门口戳麻绳扎稻草捆,打算一会儿去生产队借个梯修房顶。 傅冉喊了她一声,没听见,走近了大声道:“奶,我爹让我来接你去城里住。” 贺寡妇放下稻草捆,显得很高兴,嘴上还是说:“去啥城里,我在农村住的挺好!” 说着,她又瞅瞅颜冬青,问道:“你是哪家小孩?” 颜冬青道:“和小冉是邻居,我骑车载她过来。” 贺寡妇颤巍巍进屋,搬出家里唯一的小马扎,递给颜冬青:“坐,坐下歇一会儿。”这么干净周正的小伙儿,可不好让坐稻草上。 傅冉没那么讲究,拿一捆稻草塞屁股底下坐,问:“小叔小婶呢?” “插秧去了,大丫今年开春就没再上学,这不,跟她老子娘一块下地挣工分了。” 大丫全名傅红,跟傅冉一样大,圆乎乎的脸,透着憨实,跟她尖嘴猴腮的老子娘半点不像,傅冉对她印象一直很好。 和傅红一对比,傅冉又觉得她是幸运的,徐兰英凶归凶,至少还没说过让她下学干活的话。 眼看就晌午了,贺寡妇搁下搓一半的麻绳,起身去菜园摘菜:“晌午都留着吃饭!” 暮春之后,农村的日子就比城里好过了,瓜果蔬菜家家户户都不缺,茄子豆角青椒黄瓜洋柿,疙疙瘩瘩坠满藤。 贺寡妇一直跟着儿子媳妇吃,没有另起炉灶,不是她不愿分开吃,而是没有锅,头些年公社化运动,家家户户砸锅捐铁,全扔进了土窑里炼钢,吃饭在公社,有钱平均分,后来吃到公社破产,上头又说分开吃。 说得轻巧,老农民铁锅都砸了,搁哪烧饭呐! 想重新买口锅,听说还要工业劵,那几年可把老农民为难死了,好在大儿子在工厂做工,一个月有两张工业劵,东拼西凑才给小儿子弄到一口大铁锅,贺寡妇一直跟着他们一块吃。 孙女难得回来,还带了个小伙儿,贺寡妇不抠门,菜园里掐了大把豆角,又从鸡窝里摸两个鸡蛋,准备切青椒一块炒。 贺寡妇摘菜的时候,颜冬青两手背后,在菜园里转了一圈,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颜冬青并非酒池肉林的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其中一个任务是巡讲,所谓巡讲,就是去各州县巡查农业盐业以及海防,事无巨细。 “三哥,您喊我做什么?” 颜冬青抬抬下巴,示意她看红灯笼似的洋柿,傅冉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大魏没有洋柿这玩意儿。 这里人习惯把国外传来的东西前面加个“洋”,西红柿喊洋柿,火柴喊洋火,肥皂喊洋胰子,自行车喊洋车。 傅冉向贺寡妇打探:“奶,洋柿种子您从哪买的?” 贺寡妇笑呵呵的:“这玩意儿又不是稀罕物,哪家没有?买啥买。” 闻言,傅冉两眼放光,忙道:“奶,您能不能给我点,我想弄两棵栽盆里。” “成!等吃完饭奶给你找去,要多少有多少!” 奶两个正说着话,傅红背着猪草从生产队回来了,瞧见傅冉在,喜道:“小冉,你咋来啦!” 话音未落,她余光瞄见站房檐下的颜冬青,瞬间红了脸,讲话都开始不利索了:“你c你家亲戚啊” 不怪傅红忸怩,她在农村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乡里公社,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伙儿都穿得都是老土布做的衣裳,补丁摞补丁,脚上的胶底鞋恨不得能顶个洞,哪像眼前这个,灰色毛线衣,黑色劳动布裤,整洁又干净。 再看自己,罩衫是拾她娘的,褂襟上破的洞还没来得及打补丁,一双手粗糙又脏,指甲眼里都是泥 本来傅红没觉得自己这样有啥,可眼下她有点臊的慌,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寝宫里翻出来的,臣妾把被褥里子拆了,和这里的老土布差不多,就算给人瞧见了,也不怕被怀疑。”傅冉见他没拒绝,就自动默认他是没裤衩穿了。 “皇上,把您穿过的龙裤给臣妾看看,臣妾好照样子给您缝一个。” 闻言,颜冬青耳根子有可疑的暗红,表面却风轻云淡,他坐在椅子里,左手随意放在腿上,右胳膊肘搭在书桌上,明明穿得只是老蓝布的中山装,却无端给人一种帝王的威严感。 “朕和你身量差不多,缝多大你心里没个数?” 听出他话里的不快,傅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也跟着不快起来,怪不得人常说伴君如伴虎,算她白好心,早知道让他穿烂裤衩算了 傅冉兀自嘀咕着,颜冬青翻了几页书,扭头看她,见她还站着,就问:“还有事?” 傅冉忙垂眉低眼:“没了。” “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心里不忿,傅冉在给他缝裤衩时,特意打了两个丑补丁,又偷偷用鞋刷子把棉布刷毛,尽可能让它们看起来像是穿旧的。 等她把两条“破”裤衩给颜冬青时,颜冬青难得夸了她一次:“皇后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傅冉搁心里哼一声,讲话不觉就敷衍起来:“谢皇上夸奖。” 颜冬青轻轻哼一声:“皇后好像对朕很不满?” 傅冉没说话,明智的岔开话题:“皇上,我们种的马铃薯可以刨了。” 颜冬青露出诧异之色:“这么快?” “我带您去看看。”傅冉拉住他手。 马铃薯秧苗已经长到及膝那么高,上面疙疙瘩瘩缀着马铃薯铃,样子跟长在地里的马铃薯差不多。 “上面结的马铃薯不能吃,我娘说有毒,但可以拿来育苗,再埋进土里,应该很快又能长起来。” 怕颜冬青不知道,傅冉细心的先叮嘱他:“一会儿刨马铃薯的时候,不要把这两样堆在一块。” “朕知道。”颜冬青一脸平静。 来这里不短时间了,傅冉多少也能摸清颜冬青某些不为人知的习惯,越是不懂的东西,他会越淡然。 换句话来说,就是装作很懂的样子。 人艰不拆,傅冉懒得戳破他,去厨房找来两把铁铲,两人合力把种的马铃薯全刨出来,分成两堆,一堆是有毒的,一堆是能吃的。 像马铃薯这种繁殖能力高的食物,他们不需要存多少,只要留点种子带回大魏,就很快能遍及州县。 傅冉缝了一个布口袋,只把有毒的马铃薯装起来,剩下的被他们抬去厨房。 “皇上,这样看来,以后我们不愁吃不饱饭了。”傅冉小脸上带着丰收后的喜悦,兴致勃勃的说着计划:“我们把前院后院的地全开垦了种粮食蔬菜怎么样?” 颜冬青好笑看她:“种这么多粮食蔬菜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拿去卖?” 傅冉忙摆手:“投机倒把是大罪,臣妾可不敢去黑市瞎转悠。” 一零五在南州城东边,挨着郊区农村,房前屋后都有菜园子,夏天瓜果青菜,冬天马铃薯大白菜,春秋葱姜蒜,吃不完就拿到工厂附近卖,就是见不得光,想买想卖都得赶早了去。 “听说上回二厂有个工友从农村老太太手里买鸡蛋,被牛厂长瞧见了,全厂通报批评,还差点让返乡务农。” 颜冬青笑一声:“你知道的还不少。” 傅冉抬抬下巴,拽了一句文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颜冬青摇摇头,把整个凤鸾宫转了一遍,指着本就不大后花园道:“你想种粮食蔬菜的话,只能开垦一半的地方,剩一半朕以后还有别的用途,还有,前院也不要碰。” 说话间,他把后院的西耳房推开,对傅冉道:“以后这间房只存放种子,西厢房拿来放粮食蔬菜。” 傅冉不解:“皇上,臣妾寝宫这么大,想怎么放都行啊。” 颜冬青看她:“往后去我们放进来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现在不规划好地方,以你的脑子,到时候还能记得清这么多东西?” 傅冉不服气起来:“不是还有您吗?” 颜冬青拍她脑袋,好气又好笑道:“朕也只是凡人,记忆力有限,再有,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还不一定,一两年之内,可能我们都会记住,如果是十年八年甚至几十年呢?” 闻言,傅冉垮了脸,快要哭的样子:“国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臣妾想爹娘了” 见她眼泪珠子在眶里打转,连声音也哽咽起来,颜冬青叹口气,把人揽进怀里,有些笨拙的拍她背:“不要怕,有朕在,朕会照顾好你的。” 傅冉低头抹泪,趁机道:“如果您以后能少教训臣妾,臣妾可能会好过一点。” 颜冬青低头看她,凉飕飕道:“傅冉,你要求还挺多。” “” 正月初十之后,工厂c学校c邮储等单位开始陆续招工,这些单位里,报名人最多的还是一零五化工,国营大厂,是制造作战武器不可缺的一个环扣,那些街道的工厂可能会倒闭,但一零五肯定不会。 大家都不傻,家里但凡有够年龄报名的子女,基本都报了一零五化工。 井下矿工,机床操作员,劳保物资看管员等等,工种多达二十多种。 招工这天,恰巧也是傅冉去中学领新书的日子。 一零五附中挨着二厂,地方不大,两排平房,只有三个班,一个班一个年级,都是矿上的职工子女。 傅冉的小学同桌高雪梅也考上了,领完书之后,要和她坐一块。 傅冉想也不想就说好。 她知道,颜冬青有意和她坐一块,但傅冉不想和他坐,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自由也没有。 不过放学的路上,傅冉还是解释了下:“皇三哥,男同学和女同学坐一块,会被人说闲话。” 十三四岁的姑娘和小伙儿已经算小大人,搁农村,十五六岁结婚生娃的大有人在,傅冉以为这个理由还算好,可惜还是被颜冬青直接戳破:“是怕我管着你吧。” 傅冉心虚道:“才没有,是您想多了” 回到家,傅冉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徐兰英冷着脸立在灶台前在炒菜,傅向前歪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烟,焉儿吧唧的样子,傅燕闷不吭声,只顾往炉灶里添柴禾,就连平时叽叽喳喳的傅声都没了声音,老老实实趴在矮八仙桌上写作业。 傅冉轻手轻脚进屋,把书包放下,看眼她爹。 傅向前叹口气,侧身歪到另一边。 傅冉又看看她娘,估计他们是吵架了,识相的不说话,降低存在感。 午饭吃的是辣子炒白菜,玉米面饼子不多不少,刚好一人一块。 傅向前的脸色很难看,对徐兰英道:“我让你多烧点饭送去医院,你当耳旁风了啊!” 他话音才落下,徐兰英摔了筷子,彻底爆发:“我拿啥送?你娘要吃饭,家里三个孩就不吃饭了?!要送把你自己饭送去,我不送!” 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嘴吵得厉害,傅冉总算听明白了,原来她奶奶生病住院只是导火索,吵架的最终原因,还是跟她农村的小叔小婶有关啊。 堂堂皇帝,想干点什么,用得着去钻草垛?! 傅冉又想起一句,补充道:“她说黄花大闺女要守好自己裤裆。” “还有呢?”颜冬青低头看她,眼神凉飕飕的:“没嫁人的是黄花大闺女,你是朕三媒六聘娶来的,还拿黄花大闺女标榜,羞不羞?” 皇帝这句羞不羞,听在傅冉耳中,变相就成了:要不要脸? 又没洞房过,她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傅冉抬头:“您说的那是以前,现在您又没三媒六聘娶我。” 颜冬青突然别开脸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冉冉,朕知道你心急,再等几年,等到普遍结婚的年纪,朕就去你家提亲。” 傅冉张口结舌,急道:“我没有” 颜冬青嗯一声,显然不信:“好了,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说话了,疾步往学校走,臊得脸没处搁,她哪里急了?! 早上仍旧是枯燥无味的时政课,同桌高雪梅戳戳她,小声问:“周末去不去中苏友好馆看电影?有新电影上映。” 傅冉刚来那会儿,不知道啥叫中苏友好,后来颜冬青跟她解释了遍,她才知道苏联是他们老大哥,建中苏友好馆也是为了标显两国友谊。 巨大的友谊广场,标准的苏联建筑风,放映的电影也大多数是从苏联引进的电影带,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馆上班,从她哥手里弄到了两张电影票。 傅冉没看过电影,还挺想去看,但周末又有别的事,可惜道:“我得回乡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别人跟你一块吧。” 高雪梅撇撇嘴:“你这人,不花钱白看也不去,没劲!” 说着,她推推坐前面的颜冬青:“颜冬青你去不去?” 颜冬青回头,拒绝道:“我也有事。” 高雪梅垮了脸,心里空落落的。 姑娘大了,难免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同班的小伙儿不少,但就颜冬青一个顺眼的,高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想法,就想和他套近乎。 可颜冬青跟谁都不亲近,除了跟傅冉,她只好从傅冉下手。 “等你从乡下回来咱们再去看呗!”高雪梅挽上傅冉胳膊,晃晃她:“反正电影票到月才过期,离月底还早呢!” 傅冉不好再推却,点头应好。 高雪梅露出笑,又喊颜冬青:“你也去,咱们一块,人多热闹点儿!” 颜冬青还没说话,他同桌葛贵东转回头,忙问:“那我能去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1号两更合一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三哥。”傅冉踮脚趴在窗沿上, 轻声喊人。 颜冬青就站在窗户外, 小老头一样背着手, 不大自在的回头看她:“什么事?” “您真好。”她由衷道。 傅冉这声您真好, 听得颜冬青蛋疼,现在还记得供销员看他的眼神, 都是矿区家属,他有预感,很快他会成为矿上妇女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个要多少钱?”傅冉问。 颜冬青以为她要还钱,转开头, 还算大度道:“不用给钱, 朕赏你的。” 傅冉愣了愣,她真没想过还钱,潜意识里她是把颜冬青当成最亲近的人看待, 而且她是他的皇后, 皇后花皇帝的钱,天经地义不是么 不过皇帝都这么说了, 她只能小声道:“谢皇上” 这回换颜冬青愣了, 这句谢皇上让他更蛋疼, 丢下一句“别着凉”, 脚步凌乱的回了前院。 傅冉抓抓后脑勺, 皇上这是害羞了? 快傍晚的时候, 傅向国才把贺寡妇送过来。 徐兰英本来不大高兴, 可看到三口袋粮食和大半口袋蔬菜之后, 心里顿时好过了不少,把傅冉揪到一边问:“太阳打西边出来,你奶咋突然开窍了?还知道把口粮带过来,算她还有点良心!” 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在徐兰英眼里,婆婆一直偏疼小叔,她男人又是个老实巴交的,工资舍不得花,刨除吃喝花销,全部上交,二十好几才结婚,婆婆还哭天喊地的不同意,要不是工会出面调节,她男人搞不好要打一辈子光棍! 结婚后婆婆还想让交工资,那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那几年跟她男人没少吵架,好在她男人也醒了过味,穷日子穷过,哪能自个不过日子尽补贴兄弟,闹闹腾腾好几年,到二闺女出生才算消停。 不是看在老婆子帮带二闺女的份上,徐兰英真不想奉养她! “你奶把口粮带来,你婶没说啥?”徐兰英挨个解开蛇皮口袋看,居然还有半口袋细粮! “婶还能说啥,不高兴呗。”傅冉摆摆手道:“是我管叔婶要来的,既然奶不跟他们吃饭,粮食就不能再留给他们。” 徐兰英没想到傻闺女也有机灵的时候,狠扯一把闺女脸蛋:“要的对!干啥便宜他们!” 她话音才落,傅向国进屋来了,好巧不巧,把徐兰英的话听个正着,面上有些尴尬,搓着手道:“老娘在这儿住下,嫂子你就多费心点,俺和桂香俺们太忙,不像你和大哥,吃商品粮,又有工资拿,俺” “天不早了,孩他叔趁亮回吧。”徐兰英懒得听他虚情假意,直接撵人走。 傅向国挺没面,心里不大快活,转对傅向前道:“大哥,那俺走了,那啥晌午出门急,忘带烟,大哥你有烟不” 早就听说矿上给发烟票,大哥人抠门,明知道他抽烟,也不寄点回去给他,农村六分钱一包不要烟票的大生产,能跟大铁桥c南京比么! 傅向前想说家里还剩包烟,就被徐兰英打断:“上月矿上工友办酒席,烟票全借了出去,家里别说烟了,连盒火柴都没孩他叔,要不忍忍,等回去让你家桂香给你买包成不?” 话说到这份上,傅向国哪还能厚脸皮再待,又说两句,趁亮赶回乡下。 晚饭徐兰英炒了盘茄条,又凉拌了个黄瓜,玉米面在细箩筛上过一遍,掺上白面,蒸出一锅馒头。 傅冉把贺寡妇的被褥铺在炕上,早在几天前,傅向前已经用木板块把土炕隔开,一半留给老娘和二闺女睡,剩一半他两口子带小儿子睡。 饭菜端上桌,傅向前心思一动,喊傅声:“三儿,去把你大姐喊回来,就说你奶来了,家里炒了菜蒸了馒头。” 傅声一瘪嘴:“我不去!” “小冉你去喊。” 傅冉也不吭声,她肚子还疼着呢。 徐兰英拍筷子,没好气道:“喊啥喊!那丫头顿顿馒头大饼,可比咱吃的好太多,要你操哪份心!” 贺寡妇也听说了傅燕的事,从中开解道:“兰英你也别怪燕子,将心比心,头些年我让向前交工资,向前心里舒坦不?你心里舒坦不?燕子要是过好了,咱们做长辈的该高兴!” 当年闹着要大儿子交工资,到现在还是贺寡妇心里的一块疙瘩,回过味之后,总觉得愧对大儿子和大媳妇,帮着养小孙女,可心可意的疼,也是想弥补,总归还是不够。 话是这么说,徐兰英还是生气:“孩她奶,我是气那丫头没良心,打从领工资之后,家门都不进了,就跟白养了丫头一样,我跟她有杀人的仇恨呐,她要这样跟我生分!” 贺寡妇叹气,三个孙女里头,她最疼小孙女,自个把屎把尿带大的,格外亲厚,向国家的红红,她也疼,那丫头懂事又憨厚,唯独大孙女,她疼不起来,瞧着闷不吭声的老实样,其实心眼最多。 有徐兰英拦着,到底没人去喊傅燕,傅燕自个过得也快活,矿上宿舍是八人间的大通铺,有矿区家属子女,也有和她一样新招进来的,晚上结伴一块去友谊广场看电影,又去西关路喝碗羊肉汤,和顿顿咸菜窝窝头比,她自然想过这种日子。 日子各有各过法,自打贺寡妇来城里,徐兰英反倒松快不少,老婆子能干活,加上心里愧对大儿子大媳妇,烧饭补衣纳鞋底,样样都抢着干。 婆婆勤快,徐兰英也过意不去,只让她干轻活,拆洗棉袄被褥这样的活儿还是自己干,这样一来,婆媳俩住一块倒也没拌过嘴。 六月如火,天气越来越热,中午太阳还高照,下午突然就大雨瓢泼,把在田里劳作的庄稼人浇个透顶,包括下乡支援大丰收的学生们。 直到傍晚雨才渐停,傅冉跟着大部队回城,因为天气太热,她只穿了一件罩衫,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胸前一对乳包直挺挺顶着半湿的罩衫,被颜冬青看个正着,不由冷了脸,把人抓到一边低斥道:“傅冉,你好歹是朕的皇后,穿成这样,你把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开始没懂,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落,冷不丁瞧见罩衫下的两点挺立,忙抬手遮住,紧张解释道:“三哥,不是我不穿,我要是穿肚兜,肯定会被我娘瞧见,她会起疑心。” 闻言,颜冬青神色缓和了些,兴许是意识到谈话太下流,也不大好意思,但还是问了一句:“百货商店没有卖?” 傅冉无奈:“我娘恨不得把一分钱掰两半花,哪舍得给我买背心。” 不光是傅冉,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都是直接穿罩衫,讲究点的才去百货商店买件俄式短背心。 物资短缺的年代,穿外面的衣裳都买不起了,谁还在乎里面。 不管如何,颜冬青都说她有辱国体了,傅冉发愁,等晚上傅向前他们都睡下,才进寝宫翻箱倒柜。 可任她怎么翻,都没找到合适布料,无论里外,一水儿的云锦真丝,要是给徐兰英看见,不起疑心才怪。 犹豫再三,傅冉还是把云锦真丝扔回箱里,想办法让贺寡妇织老土布给她做件背心吧! 在空间里转一圈,油壶空了,腊肉也没了,黄豆小麦还堆在廊檐下,豆荚已经被晒爆,蹦出不少黄豆粒。 傅冉找了根棍子,先捶出一包黄豆,打算拿去油坊榨豆油,剩下的豆秸杆子全扔进羊圈喂山羊。 转天朦胧亮,傅冉起了个大早,去敲颜冬青后窗户,喊他去储集镇。 时下商品粮户到月拿票直接买成品,城里并没有榨油坊和轧面房这样的作坊,她想榨油,必须得去乡下。 两人各寻借口和家里人说一声,在城郊大道碰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总觉得颜冬青的视线有意无意从她胸口飘过。 几次三番,傅冉抱胳膊挡了下。 颜冬青干咳一声,解释道:“颜冬雪有穿小的背心,你将就先穿她的,以后找到机会,朕再给你买。” 昨晚颜冬青故意把颜冬雪的东西收拾了一遍,搜出不少穿不下的衣裳,还特意提醒廖娟可以拿去给别人穿。 家属院里小子比丫头多,年纪比颜冬雪小的,除了傅冉还能有谁。 廖娟立马就想到了傅冉,早上排队接自来水的时候,碰巧徐兰英也在,就道:“咱家冬雪有几件衣裳小了,给你家小冉穿咋样?就是磕碜了点儿” 徐兰英求之不得,忙道:“那有啥,冬雪那丫头爱干净,穿过的衣裳能有多磕碜?一会儿我去看看!” 这边,傅冉跟着颜冬青往储集镇方向跑,还差半里地的时候,迎面走来个中年男人,约莫四十来岁,肩上扛着麻袋,东西应该不轻,把他累得吭哧吭哧。 傅冉以为他背的是粮食,就顺嘴打探了一句:“叔,在哪儿买的粮呐?” 中年男人瞅了她和颜冬青一眼,眼里有警惕:“少瞎打听!” 说完,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走出数米远。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盯着男人看了片刻,低声道:“他身上背的不是粮。” 贺寡妇热情的招呼颜冬青坐,劝着多吃。 “小冉,奶手脏不方便拿,快给小娃拿馒头。” “大丫,快,递双筷子给小娃。” 颜冬青从大丫手里接过筷子时,礼貌的说了声谢,大丫臊的直把手往裤缝上搓,通红着脸不知道该说啥。 “大丫,傻站着干啥?”贺寡妇喊她:“去生产队喊你爹娘回来吃饭,还有二蛋和三蛋,都野哪去了?咋还不回来?” 大丫哎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多时,傅向国和他媳妇王桂香回来了,见贺寡妇捯饬这么一桌子饭菜,心里不大痛快,尤其是王桂香,差点没拉下脸来。 又是炒菜又是蒸馒头的,她还当家里来了啥贵客! “有馒头!” 在外边野回来的二蛋和三蛋伸手就往簸箕里抓,留下黑不溜秋几个手指印,顾不上洗手,忙又伸手去抓盘里的菜。 一旁的王桂香视若无睹,也不教训两句,似乎习以为常。 颜冬青不动声色的放下筷,没了再吃的。 “叔,婶。”傅冉把小马扎让给傅向国坐:“我来接奶去城里,叔你下午赶马车送我们一趟。” 傅向国刚想应声,就听王桂香不咸不淡道:“缺半天得扣一个工,咱不像红红她大伯,到月拿工资,听说矿上还有补贴,咱两要不干活,谁给补贴呐!” 十个工分记一个工,像傅向国这样的中年男人一天可以挣两到三个工,生产队会计统一记账,等年末队里向粮站卖掉粮食,手里头有了闲钱,才按工计算发到每个社员手中。 收成好的年头,一个工能换一毛钱,收成差的时候,一个工还不到五分钱。 傅向国是个没主见的,家里无论大小事,王桂香说了算。眼下听王桂香这么说,他皱眉道:“你婶说得是,队里正忙的时候,俺也走不开,再说下午队里还要用马车拉肥料,我上哪儿去借呐!” 傅冉听得想冷笑,也不跟他们理论,面上一派天真模样,转头对颜冬青道:“奶家挺好,顿顿有菜,还有大馒头,房子也大,三哥,要不咱们在这玩几天,啥时候等叔忙完了,啥时候再让他送,反正也不是急事儿!” 颜冬青点头,附和道:“吃完饭我去邮局打个电话,跟家里人说一声。” 傅冉又问贺寡妇:“奶,我在这陪你几天好不好?” 贺寡妇打小就偏疼她,乐呵呵道:“成!你跟奶睡,小娃和二蛋他们睡一张炕,家里有的是地方!” 打蛇捏七寸,王桂香一听这两娃要住几天,顿觉肉疼,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两娃哪个一天不得吃掉一斤粮?一天两斤,两天四斤,三天六斤 心里盘算着,王桂香坐不住了,直朝她男人使眼色:“她爹,小冉急着接她奶去城里尽孝,咱也不能耽搁不是下午我和红红去插秧,你赶紧去二叔公家借驴,赶驴车送他们回去,驴车虽然慢了点儿,吃完晌饭就走,天黑也能打个来回!” “中!中!”傅向国也心疼自家粮食,一口闷了地瓜烧:“老娘,还是大哥有本事,你跟他过比跟我强,可别怪我没良心,是大哥非要接你去尽孝!” 贺寡妇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装作没听见,也不搭腔。 傅向国砸吧砸吧嘴,脸上突然就有些热,到底没脸再说下去。 傅冉转转眼珠子,佯作不知的问贺寡妇:“奶,你户口在乡下,到年末队里分了粮,都留给叔家?” 闻言,王桂香狠狠剜了傅冉一眼,她以前咋就没发现,这死丫头鬼点子那么多! “小冉倒提醒我了向国,去地窖把我下半年的粮都分出来,搁驴车上一块拉去城里,往后去队里分的粮你两口子也别动了,都送你哥那儿。” 往年粗粮细粮加一块,贺寡妇能分到两百多斤粮,她吃得又不多,至少有一半都进了王桂香的面口袋! 眼下贺寡妇这么一说,王桂香脸上更难看了,气不打一处来,拽过大丫就揍,指桑骂槐道:“讨债鬼!没干啥活,就知道吃!吃不死你!” 可怜大丫白挨一顿打,私底下却对傅冉道:“小冉,俺娘那人脾气不好,没啥坏心眼,就是说话冲” 傅冉在给贺寡妇收拾衣裳,抬头笑:“我知道,婶都是为你们姐弟三,谁家娘为谁家人,没事没事。” 大丫羞愧低头,帮着收拾东西:“甭管他们咋闹,咱两打小搁一块长大的,俺当你是亲妹子。” 傅冉拉她手:“你怎么不念书了?我记得你成绩比我好。” 大丫抿嘴笑:“俺娘说念书不管用,就是考上中专,上山下乡还不知啥时候才能回来工作,俺娘说有那时间,还不抵挣几年工分再找个婆家” 说到这儿,大丫微微叹了口气,不是不失落,她也想跟城里姑娘一样,编一跟油光水滑的辫儿,干净又水灵,哪像现在,成天脏兮兮的,连穿件新衣裳都不敢想。 姐俩正说这话,王桂香进来了,没好声道:“一天到晚就会偷懒,都几点了?还不去插秧?!” 大丫怕她娘又揍,忙下炕,一溜烟跑没了人影,都顾不上跟傅冉道个别。 外头颜冬青从房顶爬下来,把贺寡妇的泥坯房修好了,又给傅向国搭手,把粮食从地窖里一桶接一桶拎上来,小麦玉米高粱,分装在三个蛇皮口袋里。 这边贺寡妇卷好被褥,傅向国套上驴车,甩鞭子往城里赶,架子车不大,又驮了不少东西,傅冉索性坐颜冬青的自行车先走,让他们母子两在后慢慢赶路。 自行车后座绑了半口袋蔬菜,傅冉歪屁股坐前面横梁上,悬着两条腿,晃晃荡荡,生怕自己掉下来。 “三哥,您慢点儿。” “快扶我一下。” “哎呀,我要摔了。” 颜冬青腿还不够长,骑得本来就不稳当,坐横梁上的人又扭来扭去不老实,好几回都险些栽倒。 “闭嘴。”忍无可忍,颜冬青一巴掌落到她脑门上,止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再多说一句,朕扔你下去!” 怕惹怒龙颜,傅冉不敢再吭声,两手紧抓着车把手,巴望着快点到家。 刚上城郊大道,突然下腹一阵绞痛,傅冉僵着身子不动,敏感地察觉到一股热流从小腹往下窜。 “三哥” 颜冬青以为她又要不老实,没好声道:“别说话。” “” 傅冉就这么一路憋着回矿区家属院,她从横梁上跳下来,两腿刚着地,又是一股热流窜下。 颜冬青停好自行车,回头见她僵着不动,小脸有点发白,忙走过去,关切问:“怎么了?” 傅冉可怜兮兮抬头:“三哥,我肚子好疼” 余光似乎瞄见了什么,颜冬青又往她裤子上瞄一眼,不自在的别开脸,低声道:“回去换条裤子。” 在大魏,皇子们在十二岁之后会有宫女引导他们探索xg知识,未免日后闹出笑话,早在颜冬青当太子那会儿,就已经被教育过,所以在某种程度上,颜冬青要比傅冉懂的多那么一点。 家里没人,傅冉光着屁股坐被窝里,有些无措。 她十二岁进宫,因为初潮迟迟没来,一直没安排侍寝,到这里,徐兰英粗心大意,从来不和她讲这方面的事,所以她还不知道这里人来葵水之后用什么。 她隐约记得,是垫红色的草纸?红色草纸被徐兰英搁哪儿了? 颜冬青在家里坐了一会儿,时不时趴窗户往后院看,见门一直关着,迟迟不见傅冉出来,他放不下心,犹豫再三,还是打算过来问问。 听见敲门声,傅冉从里面开个门缝,探出一颗脑袋,见是颜冬青,脸颊红红的说:“三哥,您能不能给我弄点草纸来” 颜冬青没可奈何的看着她,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半响才丢下一句“等着”。 时下讲究点的妇女,都会有个月事包,专门装月事带和卫生纸。一毛一刀的草纸消毒不过关,农村妇女还在用,不少人都得了妇女病,这几年妇联开始重视妇女健康问题,强烈呼吁妇女使用月事带和卫生纸,以前被藏在角落里不见光的妇女用品,如今也被大大方方的搁在柜台上任人挑选。 矿区供销社里,梳齐耳短发的供销员笑吟吟问颜冬青来买啥。 颜冬青扫一眼水泥柜台,视线落在红色卫生纸上,强自淡定道:“要个月事带还有一刀卫生纸” “南州城在这,朕的姐姐去的地方在白银喀什农场,距我们大约一千多公里。” 傅冉抬眼看他:“是坐哐当哐当那个东西过去?” 颜冬青笑了,纠正她:“不叫哐当哐当,是火车,听说坐之前要买一张和粮票差不多的纸片,票价是一毛钱一公里。” “三哥,你懂得好多。”傅冉逮着机会拍马屁。 他们同时来这里,颜冬青学什么都比她快,她刚学会写简体字时,颜冬青已经能念英文,等她能磕磕巴巴说一句“g一一d 一g”时,他已经跟颜立本学电路了。 本来傅冉多少有点不平,但转念一想,能当上皇帝的人,必然不寻常,就像这里的主席同志,能让老百姓无时不刻不诵读红宝书语录,绝对是顶顶厉害的人。 见她脸上露出神往之色,颜冬青笑:“以后有机会,朕带你坐一趟。” 傅冉悠悠叹口气,感慨道:“这里的人真厉害,既能在天上飞,又会骑两个轱辘的自行车,还会开大马路上跑的四个轱辘的对,是公交车!” 颜冬青轻哼一声,不管他怎么不情愿承认,这里确实有很多大魏没有的东西,无论是作战武器,还是出行工具,都有他们的先进之处。 年初四之后,家属院里上班的开工,说是开工,其实也没啥事。 春节的余热尚在,下井的一线矿工打渔晒网,筛矿的妇女粗箩筛一扔,成群坐一块东家长西家短,工会c厂委大会小会开不断,主要还是商讨定下今年招工的工种和人数。 尽管前些年矿上精简了一批职工返乡,空出不少岗位,但这两年为解决城镇人口和矿工子女工作问题,一零五的几个附属厂,每年都在扩招,眼下无论是哪个岗位,都是人满为患,根本不需要再招工。 可南州城还是有很多商品粮户等待就业,无形中使得岗位竞争变大。 自打工会联合厂委开完会之后,整个矿区就炸开了锅,但凡今年家里有娃够年龄报名的,都忙着打听今年有哪些岗位缺人。 廖娟在工会干了好些年,是不折不扣的老大姐,这几天,往颜家串门子的工友是一拨接一拨。 “廖大姐,都是老姐妹了,厂里到底定了哪些工种,能悄咪咪透露点不?” “她大姐今年厂委还招人不?咱家爱红是初中文化程度,能进厂委不?” “冬雪她娘,你估摸着咱家疙瘩能招去下井不?” 廖娟诧异:“刚十六岁的娃,身体还没长结实呢,让他下井干啥?不怕你家疙瘩出事啊。” 问工的是傅冉家门旁邻居刘嫂子,她男人原先就是下井的矿工,出事故走了,丢下刘嫂子和三个儿子,眼下老大满十六岁了,刘嫂子迫不及待要给老大报名。 “能出啥事,出事了还有二蛋和三蛋。” 廖娟可算听明白了,感情刘嫂子是仗着儿子多腰杆直,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能送终!都这样想了,她还能说啥? 后院徐兰英家,晌饭比平常丰盛不少,辣子炒萝卜丝,蒸马铃薯,还有三合面馒头。 徐兰英眉开眼笑的说:“今天冬雪她娘偷偷跟我说了,咱家燕子好赖上过初中,起码能被选上当学徒工,再走运点,搞不好能去管下井餐!” 所谓管下井餐,其实就是负责给下井挖矿的工人发放食物和糖。 食物通常是馒头c俄式大列巴和咸菜疙瘩,有时还会发点含糖量高的点心,譬如江米条或麻饼。 至于糖,基本是白砂糖和水果硬糖,为的是防止矿工长时间劳动发生晕倒事件。 这年头,但凡跟吃沾边的工作,都很抢手,多少人盯着这块肥差呢,可不一定能轮到傅燕!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少在这儿瞎做梦!”傅向前拆她台:“咱家燕子能选上学徒工就不错啦!” 傅燕吃着三合面馒头没吱声,心里不大痛快她爹说这话。 咋就瞎做梦了?眼下新老三届大学高中毕业生全去资源农村建设了,没了他们,放眼整个南州城,还有比她文化程度更高的? “甭管干啥,总归是要上班挣钱哩!”想着大闺女上班之后就能按月往家交工资补贴家用,徐兰英高兴的合不拢嘴。 大闺女能挣钱了,这小闺女 眼尖的瞧见傅冉把手伸向簸箕,徐兰英拿筷子敲她手背:“吃吃吃!就知道吃!啥时候学学你姐,早点上班,早点给家里挣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2号两更合一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皇上英明” 颜冬青笑了,令人如沐春风,他捏捏傅冉脸蛋,循循善诱:“乖,趁着城外没人, 快把猪羊收进去。” 面对这样温柔的颜冬青, 傅冉脑瓜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听话的照做, 把猪伢和母山羊先分关在两间屋里, 可她又总觉得哪里不对,等到学校进了教室,才想起来哪里出问题, 气得直拍桌。 狗皇帝说得轻巧,以后谁来剁猪草,谁来扫猪粪呐?! 同桌高雪梅扭头看她:“你咋啦?” 颜冬青也回头, 淡淡扫了她一眼。 傅冉发现了, 狗皇帝掌控欲很强,本来她想着跟高雪梅坐, 能彻底摆脱他,结果狗皇帝仗着开学那会儿比她矮半头,找老师调座位, 坐到了她正前面, 近到放个屁都能被他听见。 “你咋啦, 倒是说啊!”高雪梅拿笔戳戳她。 傅冉吃下这个闷亏, 没精打采道:“跟你说了也没用。” 见她不愿说,高雪梅撇撇嘴,趴桌上偷翻看小说书。 自打年初红头文件一拨接一拨批下来,教育就瘫痪了,正儿八经的课不上,老师们生怕被打成臭老九,到上课就摊张时报搁讲台上,带头讨论时政,积极表明自己立场。 傅冉只觉枯燥,多半时候自己翻书,挑自己看得懂的学,她抬头看看坐前面的颜冬青,肩背挺直,没有半分松塌模样。 傅冉不用看也能想象的到,此时的颜冬青一定模样严谨,专注的像在批阅奏折。 中午放学,两人照例一块回家属院,傅冉要过穿堂时,颜冬青喊住她:“吃完饭过来一趟。” 傅冉应声,颠颠跑回家,才进门,迎面砸来一个扫帚疙瘩,把她吓一跳。 “你个黑了心肝的东西!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死丫头,没良心的”徐兰英半拉屁股坐炕上,仰头拍大腿,闭着眼干嚎。 “娘,大中午的,不烧火做饭,你哭啥?”傅冉把书包卸了,扫帚疙瘩扔堂屋门后。 “诶,小冉”看清楚进来的人,徐兰英哭声戛然而止。 傅冉无奈看她:“不是我,还能有谁?” 矿上这两天催着要铀矿,傅向前中午不回来了,在矿井里吃口干粮继续挖矿,傅声放学还没回来,家里就徐兰英一个。 “姐呢?”傅冉没见到傅燕人影。 “别给我提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徐兰英气得直哆嗦,怎么也没想到自个成天夸懂事的大闺女竟然是个自私鬼。 上班半拉月了,今个月初,厂里发工资,本想着大闺女会把工资全交给她,没想到这死丫头不仅不交工资,还不声不响的把粮食关系转到了食堂,想到前些时候大闺女说要申请职工宿舍,徐兰英这会儿总算回过了味。 大闺女这是要过河拆桥啊! 正值晌午饭点,傅燕在食堂打了一份炒豆芽,一份白菜汤,把粮本给大灶师傅画圈,要两个玉米饼子,整套下来才三毛二。 今早领了工资,下班之后傅燕立即去百货商店买个搪瓷缸,食堂水槽前洗涮了直接去打饭。 车间里男工友居多,像傅燕这样水灵的大姑娘,刚进厂就引起不少独身男工友的注意,见她独自一个端着饭缸,忙招手喊她一起坐。 傅燕倒也大方,过去和他们一桌。 眼见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傅燕不傻,懂得为自己打算。 车间里的男工友,有挂在厂里的集体户,也有城镇户口,集体户随工厂走,工厂要是哪天倒闭,连个着落都没有,不像城镇户口,只要房子在,没人动得了,所以但是凡集体户的男工友,她一概不会考虑。 察觉到坐对面的男工友在偷看她,傅燕抬头看去,见对方咧嘴冲她笑,门牙豁缝,牙上还沾着菜叶,傅燕一阵止不住厌恶,匆匆吃完饭,洗了饭缸回车间。 相较一菜一汤又有饼的傅燕,徐兰英娘三个吃得就寒碜多了,只有菜疙瘩汤配萝卜干,傅声不满的嚷嚷:“说好发工资就包饺子,咋又吃疙瘩汤!” 徐兰英没好声道:“吃啥饺子!不吃就滚去上学!” 傅声瘪瘪嘴,瞧出他娘心情不佳,没敢再吭声,一碗疙瘩汤压根不管饱,等徐兰英上班走了,他扯扯傅冉衣袖,偷偷道:“姐,我没吃饱,娘不在,你摊点煎饼给我吃吧。”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傅声嗓子眼里跟长钩子似的,一天到晚就想着吃,每顿又吃不饱,开春之后个子倒是长了不少,就是瘦得跟芦柴棒一样,瞧着吓人。 傅冉揉揉他脑袋,小声道:“姐可以摊煎饼,但不许告诉娘,她要是知道,会打断我腿。” 傅声忙保证:“姐你放心,我肯定不说!” 傅冉让他去生火,趁他不注意,放出半瓢白面,又摸出所剩无几的鸡蛋,打进面粉里调糊,摊了一大张煎饼,再卷上腌萝卜丁,怕他吃噎着,又搅了一碗蛋汤。 浓郁的香味,勾得傅声差点流哈喇子,顾不上还烫,他抓起煎饼就往嘴里塞,嘴里呜呜有声:“姐,好吃,好吃!” 吃到一半,他猛地想起什么,张大的嘴又合上,瞧眼在刷锅的傅冉,放下还剩一半的煎饼,小声喊:“姐,我饱了,剩下的你快吃掉,别让娘瞧见了!” 傅冉本来挺烦这调皮小子,但眼下听他这么说,心里有点发酸,别过头去揉揉眼,笑说:“我中午吃得饱,你快吃了上学去。” “你真不饿啊”傅声迟疑看眼桌上的煎饼,舔着嘴巴道:“那我就全吃了!” 煎饼是细粮摊的吧,比他过年吃的馒头还要香,傅声舍不得再大口吃了,就着蛋汤细嚼慢咽,老长的叹了口气:“姐,咱家要是能天天吃上大米白面就好了!” 见他跟个小老头一样,傅冉想笑:“一定会,日子会越过越好。” 吃完饭,傅声反手擦嘴就往外跑,结果刚出家属院就撞上了回来的傅燕,忙扯住她袖口:“娘说你发工资了,给我点钱,我要吃糖!” 傅燕不给他:“一边去!想吃让娘给你买。” 傅声虽然只有九岁,但也是个会听话音的小孩,听傅燕这么说,他不满的大声道:“二姐说的对,傅燕你就会耍嘴皮子,说话不算话!” 正巧廖娟上班打姐弟两跟前路过,噗嗤乐了:“不大点的小鬼头,知道啥叫耍嘴皮子?” 傅燕窘的满脸通红,心里快恼死傅声这个嘴巴不把门的,存心败坏她名声,看来她决定住厂里宿舍是对的,在家里再住下去,累死累活养活弟妹不说,还讨不到半点好名声。 家里门没锁,她妹子也不在,不用说,是去找冬雪她弟了吧。 傅冉被颜冬青喊去修猪圈了。 她没想到,颜冬青的动手能力还挺强,把后园的桃树锯了,截成木头桩子,沿靠墙的地方打进土里,围成一个圈,母山羊关进去,至于那头猪伢,则被赶进了耳房,怕它闯出来,颜冬青拆了八仙桌,四条腿拿来封门窗。 干完这些,两人又把黄豆和小麦收割掉,抱去前院的青石板地上摊开暴晒,还得想办法把谷子碾出来。 “皇上,臣妾见过怎么碾,用拖拉机最快。” 在大魏,佃户碾谷子全靠牛拉石磙,这里的庄稼汉也用石磙,但稍微有条件点的生产队,都会开拖拉机在打谷场上来回轧。 颜冬青看她,眼里透着无奈:“不用总提醒朕买拖拉机,朕已经在想办法和刘沟子村的生产队长套近乎了。” 傅冉讪笑:“那咱们先出去吧。” 颜冬青没意见,把手递给她。 下午的劳务课没有下乡支援,学校组织给工厂菜园浇水,早早就放了学。 回到家属院时,颜冬青让她过来做作业。 傅冉数学太差,她先把算术掏出来,摊开在书桌上,等待颜冬青来教。 知道她几斤几两,颜冬青不抱希望她能会,挨个给她讲算术书上的题目。 傅冉听得晕晕乎乎,还不忘拍龙屁。 “皇上说得是,皇上好聪明,皇上真厉害,等您回去,一定是大魏顶顶能耐的男人” 啪。头顶的电灯突然灭了。 大概是因为她拍龙屁太假,假到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她抬头看看房顶,又看看颜冬青:“皇上,又停电了” 外头天已经暗下来,颜冬青的房间在背阴面,没有灯,根本没法写作业。 傅冉想收书回家:“皇上,那臣妾” 话音还未落,颜冬青的龙颜在眼前骤然放大几倍,她忍不住往后仰:“皇上” 下秒,颜冬青摸黑亲了一下,不偏不倚,正好亲到她嘴唇上。 虽然颜冬青也意识到哪不对,但还是道:“既然银行回收黄金,面向的就是全国百姓,朕打听过,跟倒卖古玩字画不一样,不犯法。” 闻言,傅冉放心了不少,又问:“钱是有了,买拖拉机的介绍信可不好开呐,起码得有工厂或公社给证明。” 颜冬青回头道:“朕再想想办法。” 银行里,办事员小郑把刚回收的金条锁进保险柜里,提上半旧不新的公文包,对行里的高大姐道:“大姐,帮我照看下,我去矿上做个调查。” 高大姐爽快应声,叮嘱道:“是得好好查,半大不点的孩子,哪来的金条呐?打听好了,赶紧向组织汇报,组织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打入人民内部的奸细!” 那些解放前的大地主大资本家,抄家没抄利落的,抛开古玩字画不谈,单说黄金白银,总会有个把件浮出水面,办事员暗访核对之后,只要家庭成分没啥问题,印鉴自然会很快刻出来,要是有问题,第二天过来拿印鉴必然是有来无回。 办事员小郑提着公文包,直奔一零五,向矿上工友旁敲侧击打听颜立本情况。 打听之下,还真吓一跳。 颜家祖上是资本家不错,却是不折不扣的红色资本家,战火纷乱那会儿,颜家祖上变卖家产,为前线提供军需物质,解放之后,上头领导曾放话,有dang一天就有颜家一天,光凭这点,别说颜家人兑换一根金条了,就是兑换五六根,组织也不能说啥啊! 颜冬青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调查个底朝天,只是第二天去拿印鉴时,银行办事员对他的态度有点不大对,三分客气,三分小心,眼里还露出几分崇敬。 “取钱在哪儿取?”颜冬青问他。 小郑忙喊高大姐:“这位小同志要取钱,快给办理下!” 颜冬青从柜台取走两百,沿大道往城东郊区走,附近农村转一圈,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破布口袋。 “三哥,您提的什么?” 傅冉在搓衣裳,面前一张大木盆,里面泡着傅家上下换下的脏衣裳,瞧见颜冬青回来,跟他打招呼。 颜冬青招招手:“来我家一趟,有事和你说。” 傅冉哎一声,正要过去,傅燕听见了,从屋里探出颗脑袋,不满的喊:“傅冉,你活干完了吗?!” 傅冉才不理她,颠颠往前院跑。 颜立本和廖娟都去上班了,就颜冬青一个在,他把破布口袋递给傅冉:“你要的种子,只有黄豆种和小麦种,水稻还没到种的季节。” “您从哪儿弄来的?”傅冉笑眯了眼。 “朕去了趟乡下。” 从黑市上买这些可不便宜,小麦八毛,黄豆七毛六,就这几斤种,花了将近五块。对比之下,粮站提供的大米白面,一毛八一斤,不要太便宜。 颜冬青注意到她因为搓衣裳搓得通红的手,握在手里看了看,皱眉道:“傅向前一家让你搓衣裳?” 刚开春的天,自来水还很凉,傅冉的手本来很冰,被颜冬青捂热之后,麻麻胀胀的难受,她往回挣了挣,没挣开。 “臣妾又不能光吃白饭,总要干点活的。” 颜冬青低头想了想,然后道:“把脏衣裳拿过来,朕给你洗。” 皇恩浩荡啊傅冉呆住了,站着没反应。 “傻了?快去。”颜冬青抬手弹她额头。 傅冉荡着一腔暖意,忙半蹲身子,朝颜冬青行了个礼,开心道:“谢皇上!” 话音落下,一溜烟跑回去。 没两分钟,她又跑回来,趴在门框上探个脑袋进来:“三哥,您帮我抬下木盆,我一个人搬不动。” 两人一个负责搓,一个站水池边捶,很快把衣裳洗完。颜冬青还像模像样的把衣裳甩到晾衣绳上,逐个摊开晒。 天还早,傅冉小声道:“三哥,我们进去把地种上吧?” 颜冬青看看时间,点头说好。 进去之后颜冬青刨坑撒种,傅冉去厨房清点现有物资,把缺的东西都记上,然后发现个问题。 粮食蔬菜没了他们能自己种,肉没了要咋办? 昨天给贺寡妇烧的红烧肉,已经是最后一块新鲜的猪肉,再往后去,他们只能吃腊肉,等腊肉也吃完,那彻底就没得吃了。 傅冉悠悠叹口气。 颜冬青扭头看她:“叹什么气?” 傅冉托下巴坐台阶上,又叹口气:“皇上,臣妾总算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什么感受了。” 闻言,颜冬青轻笑一声:“没米面是事实,至于巧妇这里没有。” “皇上”傅冉扭开头,丢给他一个侧脸:“您再这样,臣妾不想和您说话了。” “谁给你的胆子,敢不理朕。”颜冬青扔了锄头,和她一块坐台阶上休息,拿沾了泥巴的手去捏她脸:“嗯?” 傅冉不喜欢这样的颜冬青,就会拿皇帝的架子来压她。 不过却屡试不爽。 他才说完,傅冉就焉了:“臣妾不敢” 颜冬青摇摇头,显然不相信她是真不敢,转问她:“除了没米面,还没有什么?” 傅冉忙道:“没有肉,以后臣妾只能水煮大白菜给您吃了。” 估计是没肉吃太严重,颜冬青眉头蹙了起来,对她道:“朕来想办法。” 两人没敢在里面久待,掐准了时间,赶在颜立本和廖娟下班前出来。 傅冉还把昨天剩下的红烧肉拿了出来,在颜冬青家偷偷吃完再回家。 傅燕眼尖的瞧出异常:“傅冉,你嘴上哪来的油?” 傅冉咯噔一下,强作镇定道:“颜冬青给我吃了一块油渣子。” 这月矿上副食品店迟迟不供应猪肉,傅燕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肉了,嘴上不免要损几句:“你咋这么贱呐,别人家的东西,给你吃你就吃了?成天跟冬雪她弟混一块,我看你给她家当童养媳算了!” 她本来就是颜冬青的“童养媳”! 傅冉懒得理她,提醒道:“爹让你下面条,你下了没?快点,下好了我给奶送去。” 城里医疗条件到底比乡下好,在医院住几天,贺寡妇没再犯喘病,管床的大夫见她好的差不多,开始撵她出院,说她给城里居民增加医疗负担。 也就是这两天,傅向前急得直撮牙花子,老娘出院了本来是好事,可要往哪安置才好?! 徐兰英说啥也不愿把贺寡妇接家里住。 “傅向前,不是我孬,而是家里实在不够住啊!你自己看看咱家,燕子和小冉眼见大了,还跟咱们睡一块,再把你老娘接来难不成挤咱两中间睡?!” 巴掌大的地儿,一张炕一张桌,断条腿的立柜,窗户下堆满了破铜烂铁 傅向前在屋里环视一圈,愁得直皱眉,吧嗒吧嗒抽着烟,迟疑道:“实在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傅燕说:“把奶接过来住吧,她年纪大了,搁小叔家总受气厂里通知刚下来,我录上学徒工,等上班之后,就申请宿舍,把炕腾给奶睡。” 闻言,傅向前乐开了花,笑道:“还是燕子懂事,是个孝顺的娃!你奶没白疼你!” 傅燕抿嘴笑:“我也是为家里着想,矿上人多嘴杂,小叔小婶死活不愿再跟奶一块住,咱家要是再不管,矿上工友该咋议论咱家人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兰英猛拍大腿:“这话说的是,眼看两闺女大了,咱家名声要是坏了,以后两闺女还咋往外说婆家!” 傅冉在一旁竖耳朵听他们讲,并不插话,她有点诧异傅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孝顺,平常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家,她可是直接喊贺寡妇死老太婆。 贺寡妇出院这天,傅向前和工友调假,先把贺寡妇送回了乡下,不知道他跟傅向国怎么商量的,傅向国两口子同意先跟贺寡妇过一段时间,等傅燕申请到宿舍,再把贺寡妇接到城里来住。 傅燕心里当然有自己的打算,眼下她有了工作,等申请到宿舍,就把粮食关系转到矿上食堂,自个住自个吃,再存点钱置办两身像样的衣裳,傅冉和傅声别想再拽着她,养活弟妹是她爹娘的事,跟她无关。 徐兰英还不知道傅燕打算,逢人就夸她家大闺女懂事,顺带又探探别人口风,看矿上有没有要给她家大闺女说亲的。 傅冉的日子仍如往常,每天上学放学,趁没人的时候偷偷进凤鸾宫看她的小麦黄豆,再时不时跟颜冬青报备一下。 眼瞅着小麦黄豆蹭蹭长,他们不愁没有细粮,就是一直吃不上肉,在连续吃了几顿炒白菜炒萝卜丝之后,颜冬青开始耍脾气,挑三拣四起来。 “白菜梆子切这么大块做什么?” “馒头蒸的像石头,傅冉,你到底会不会蒸?” “油不放,现在连盐也舍不得放了?” 傅冉气得撂下大铁勺:“皇上,您以后还是吃家里的糠菜团子吧。” 颜冬青不吭声,就着辣子炒白菜,闷头吃下两个馒头。 周六傍晚劳务课之后,他喊住傅冉:“明早五点起来,在院门口等朕。” 傅冉眨眨眼,小声道:“您要带我去做什么呀?” 颜冬青斜眼看她,吐出两个字:“买肉。” 颜冬青咳一声,视线落在她被晒红的脸蛋上:“以后别再喊皇上,被人听见了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傅冉深有感触,自打三年前那场莫名其妙的抢烧打砸开始,大家说话行事都小心了很多,生怕被挂上大zi报游街。 而“破四旧”恰恰又首当其冲,她和颜冬青可是他们最该打倒的统治阶级呢。 “臣那喊您什么才好?”称呼是大事,傅冉觉得有必要征求本尊意见。 “就喊朕三哥吧。”颜冬青似乎早就想好了。 傅冉明白了,皇上无论是在大魏还是现在,在家族中都是排行三,就算当着颜家人的面喊,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颜冬青两手背后,要求道:“先喊一声听听。” 傅冉抬眼看他,以为他是故意的,哪知人家脸上一本正经,没有半点调戏的意思。 倒是她多想了 “三哥。”傅冉声音小小的喊了一声,怪不好意思的。 颜冬青似乎挺满意,嗯一声,转说:“我们来这不短时间了,你都学了些什么?” 突然被问及这些,傅冉局促的低下脑袋,揪着褂襟子道:“臣妾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下文,余光瞥见颜冬青脸上浮现无奈神色,傅冉突然想到什么,变得有底气起来:“我能带您来这里。” 果然,这个技术别无仅有,令颜冬青无话可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3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您真好。”她由衷道。 傅冉这声您真好, 听得颜冬青蛋疼,现在还记得供销员看他的眼神, 都是矿区家属,他有预感, 很快他会成为矿上妇女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个要多少钱?”傅冉问。 颜冬青以为她要还钱,转开头,还算大度道:“不用给钱, 朕赏你的。” 傅冉愣了愣, 她真没想过还钱,潜意识里她是把颜冬青当成最亲近的人看待, 而且她是他的皇后,皇后花皇帝的钱,天经地义不是么 不过皇帝都这么说了, 她只能小声道:“谢皇上” 这回换颜冬青愣了, 这句谢皇上让他更蛋疼, 丢下一句“别着凉”,脚步凌乱的回了前院。 傅冉抓抓后脑勺,皇上这是害羞了? 快傍晚的时候,傅向国才把贺寡妇送过来。 徐兰英本来不大高兴,可看到三口袋粮食和大半口袋蔬菜之后, 心里顿时好过了不少, 把傅冉揪到一边问:“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奶咋突然开窍了?还知道把口粮带过来, 算她还有点良心!” 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在徐兰英眼里,婆婆一直偏疼小叔,她男人又是个老实巴交的,工资舍不得花,刨除吃喝花销,全部上交,二十好几才结婚,婆婆还哭天喊地的不同意,要不是工会出面调节,她男人搞不好要打一辈子光棍! 结婚后婆婆还想让交工资,那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那几年跟她男人没少吵架,好在她男人也醒了过味,穷日子穷过,哪能自个不过日子尽补贴兄弟,闹闹腾腾好几年,到二闺女出生才算消停。 不是看在老婆子帮带二闺女的份上,徐兰英真不想奉养她! “你奶把口粮带来,你婶没说啥?”徐兰英挨个解开蛇皮口袋看,居然还有半口袋细粮! “婶还能说啥,不高兴呗。”傅冉摆摆手道:“是我管叔婶要来的,既然奶不跟他们吃饭,粮食就不能再留给他们。” 徐兰英没想到傻闺女也有机灵的时候,狠扯一把闺女脸蛋:“要的对!干啥便宜他们!” 她话音才落,傅向国进屋来了,好巧不巧,把徐兰英的话听个正着,面上有些尴尬,搓着手道:“老娘在这儿住下,嫂子你就多费心点,俺和桂香俺们太忙,不像你和大哥,吃商品粮,又有工资拿,俺” “天不早了,孩他叔趁亮回吧。”徐兰英懒得听他虚情假意,直接撵人走。 傅向国挺没面,心里不大快活,转对傅向前道:“大哥,那俺走了,那啥晌午出门急,忘带烟,大哥你有烟不” 早就听说矿上给发烟票,大哥人抠门,明知道他抽烟,也不寄点回去给他,农村六分钱一包不要烟票的大生产,能跟大铁桥c南京比么! 傅向前想说家里还剩包烟,就被徐兰英打断:“上月矿上工友办酒席,烟票全借了出去,家里别说烟了,连盒火柴都没孩他叔,要不忍忍,等回去让你家桂香给你买包成不?” 话说到这份上,傅向国哪还能厚脸皮再待,又说两句,趁亮赶回乡下。 晚饭徐兰英炒了盘茄条,又凉拌了个黄瓜,玉米面在细箩筛上过一遍,掺上白面,蒸出一锅馒头。 傅冉把贺寡妇的被褥铺在炕上,早在几天前,傅向前已经用木板块把土炕隔开,一半留给老娘和二闺女睡,剩一半他两口子带小儿子睡。 饭菜端上桌,傅向前心思一动,喊傅声:“三儿,去把你大姐喊回来,就说你奶来了,家里炒了菜蒸了馒头。” 傅声一瘪嘴:“我不去!” “小冉你去喊。” 傅冉也不吭声,她肚子还疼着呢。 徐兰英拍筷子,没好气道:“喊啥喊!那丫头顿顿馒头大饼,可比咱吃的好太多,要你操哪份心!” 贺寡妇也听说了傅燕的事,从中开解道:“兰英你也别怪燕子,将心比心,头些年我让向前交工资,向前心里舒坦不?你心里舒坦不?燕子要是过好了,咱们做长辈的该高兴!” 当年闹着要大儿子交工资,到现在还是贺寡妇心里的一块疙瘩,回过味之后,总觉得愧对大儿子和大媳妇,帮着养小孙女,可心可意的疼,也是想弥补,总归还是不够。 话是这么说,徐兰英还是生气:“孩她奶,我是气那丫头没良心,打从领工资之后,家门都不进了,就跟白养了丫头一样,我跟她有杀人的仇恨呐,她要这样跟我生分!” 贺寡妇叹气,三个孙女里头,她最疼小孙女,自个把屎把尿带大的,格外亲厚,向国家的红红,她也疼,那丫头懂事又憨厚,唯独大孙女,她疼不起来,瞧着闷不吭声的老实样,其实心眼最多。 有徐兰英拦着,到底没人去喊傅燕,傅燕自个过得也快活,矿上宿舍是八人间的大通铺,有矿区家属子女,也有和她一样新招进来的,晚上结伴一块去友谊广场看电影,又去西关路喝碗羊肉汤,和顿顿咸菜窝窝头比,她自然想过这种日子。 日子各有各过法,自打贺寡妇来城里,徐兰英反倒松快不少,老婆子能干活,加上心里愧对大儿子大媳妇,烧饭补衣纳鞋底,样样都抢着干。 婆婆勤快,徐兰英也过意不去,只让她干轻活,拆洗棉袄被褥这样的活儿还是自己干,这样一来,婆媳俩住一块倒也没拌过嘴。 六月如火,天气越来越热,中午太阳还高照,下午突然就大雨瓢泼,把在田里劳作的庄稼人浇个透顶,包括下乡支援大丰收的学生们。 直到傍晚雨才渐停,傅冉跟着大部队回城,因为天气太热,她只穿了一件罩衫,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胸前一对乳包直挺挺顶着半湿的罩衫,被颜冬青看个正着,不由冷了脸,把人抓到一边低斥道:“傅冉,你好歹是朕的皇后,穿成这样,你把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开始没懂,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落,冷不丁瞧见罩衫下的两点挺立,忙抬手遮住,紧张解释道:“三哥,不是我不穿,我要是穿肚兜,肯定会被我娘瞧见,她会起疑心。” 闻言,颜冬青神色缓和了些,兴许是意识到谈话太下流,也不大好意思,但还是问了一句:“百货商店没有卖?” 傅冉无奈:“我娘恨不得把一分钱掰两半花,哪舍得给我买背心。” 不光是傅冉,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都是直接穿罩衫,讲究点的才去百货商店买件俄式短背心。 物资短缺的年代,穿外面的衣裳都买不起了,谁还在乎里面。 不管如何,颜冬青都说她有辱国体了,傅冉发愁,等晚上傅向前他们都睡下,才进寝宫翻箱倒柜。 可任她怎么翻,都没找到合适布料,无论里外,一水儿的云锦真丝,要是给徐兰英看见,不起疑心才怪。 犹豫再三,傅冉还是把云锦真丝扔回箱里,想办法让贺寡妇织老土布给她做件背心吧! 在空间里转一圈,油壶空了,腊肉也没了,黄豆小麦还堆在廊檐下,豆荚已经被晒爆,蹦出不少黄豆粒。 傅冉找了根棍子,先捶出一包黄豆,打算拿去油坊榨豆油,剩下的豆秸杆子全扔进羊圈喂山羊。 转天朦胧亮,傅冉起了个大早,去敲颜冬青后窗户,喊他去储集镇。 时下商品粮户到月拿票直接买成品,城里并没有榨油坊和轧面房这样的作坊,她想榨油,必须得去乡下。 两人各寻借口和家里人说一声,在城郊大道碰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总觉得颜冬青的视线有意无意从她胸口飘过。 几次三番,傅冉抱胳膊挡了下。 颜冬青干咳一声,解释道:“颜冬雪有穿小的背心,你将就先穿她的,以后找到机会,朕再给你买。” 昨晚颜冬青故意把颜冬雪的东西收拾了一遍,搜出不少穿不下的衣裳,还特意提醒廖娟可以拿去给别人穿。 家属院里小子比丫头多,年纪比颜冬雪小的,除了傅冉还能有谁。 廖娟立马就想到了傅冉,早上排队接自来水的时候,碰巧徐兰英也在,就道:“咱家冬雪有几件衣裳小了,给你家小冉穿咋样?就是磕碜了点儿” 徐兰英求之不得,忙道:“那有啥,冬雪那丫头爱干净,穿过的衣裳能有多磕碜?一会儿我去看看!” 这边,傅冉跟着颜冬青往储集镇方向跑,还差半里地的时候,迎面走来个中年男人,约莫四十来岁,肩上扛着麻袋,东西应该不轻,把他累得吭哧吭哧。 傅冉以为他背的是粮食,就顺嘴打探了一句:“叔,在哪儿买的粮呐?” 中年男人瞅了她和颜冬青一眼,眼里有警惕:“少瞎打听!” 说完,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走出数米远。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盯着男人看了片刻,低声道:“他身上背的不是粮。” 看出她的不情愿,颜冬青头头是道的给她分析:“冉儿你仔细想想,再过不久黄豆小麦该熟了,打下来的秸秆你打算往哪放?还有黄豆拿去榨豆油剩下的豆饼这些东西扔外边给人看到起疑心,搁寝宫占又地方,正好拿来喂猪羊。” 傅冉不是不讲理的人,听他这么说,开始松动。 颜冬青再接再厉,把她软乎乎的小手拿过来,麻绳塞到她手里,温柔又耐心道:“猪粪羊粪还可以埋进地里作肥料,环环相扣,废物利用。” “皇上英明” 颜冬青笑了,令人如沐春风,他捏捏傅冉脸蛋,循循善诱:“乖,趁着城外没人,快把猪羊收进去。” 面对这样温柔的颜冬青,傅冉脑瓜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听话的照做,把猪伢和母山羊先分关在两间屋里,可她又总觉得哪里不对,等到学校进了教室,才想起来哪里出问题,气得直拍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3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颜冬青笑了,纠正她:“不叫哐当哐当, 是火车, 听说坐之前要买一张和粮票差不多的纸片,票价是一毛钱一公里。” “三哥, 你懂得好多。”傅冉逮着机会拍马屁。 他们同时来这里,颜冬青学什么都比她快,她刚学会写简体字时,颜冬青已经能念英文,等她能磕磕巴巴说一句“g一一d 一g”时,他已经跟颜立本学电路了。 本来傅冉多少有点不平,但转念一想,能当上皇帝的人,必然不寻常,就像这里的主席同志,能让老百姓无时不刻不诵读红宝书语录,绝对是顶顶厉害的人。 见她脸上露出神往之色,颜冬青笑:“以后有机会,朕带你坐一趟。” 傅冉悠悠叹口气,感慨道:“这里的人真厉害,既能在天上飞,又会骑两个轱辘的自行车, 还会开大马路上跑的四个轱辘的对, 是公交车!” 颜冬青轻哼一声, 不管他怎么不情愿承认,这里确实有很多大魏没有的东西,无论是作战武器,还是出行工具,都有他们的先进之处。 年初四之后,家属院里上班的开工,说是开工,其实也没啥事。 春节的余热尚在,下井的一线矿工打渔晒网,筛矿的妇女粗箩筛一扔,成群坐一块东家长西家短,工会c厂委大会小会开不断,主要还是商讨定下今年招工的工种和人数。 尽管前些年矿上精简了一批职工返乡,空出不少岗位,但这两年为解决城镇人口和矿工子女工作问题,一零五的几个附属厂,每年都在扩招,眼下无论是哪个岗位,都是人满为患,根本不需要再招工。 可南州城还是有很多商品粮户等待就业,无形中使得岗位竞争变大。 自打工会联合厂委开完会之后,整个矿区就炸开了锅,但凡今年家里有娃够年龄报名的,都忙着打听今年有哪些岗位缺人。 廖娟在工会干了好些年,是不折不扣的老大姐,这几天,往颜家串门子的工友是一拨接一拨。 “廖大姐,都是老姐妹了,厂里到底定了哪些工种,能悄咪咪透露点不?” “她大姐今年厂委还招人不?咱家爱红是初中文化程度,能进厂委不?” “冬雪她娘,你估摸着咱家疙瘩能招去下井不?” 廖娟诧异:“刚十六岁的娃,身体还没长结实呢,让他下井干啥?不怕你家疙瘩出事啊。” 问工的是傅冉家门旁邻居刘嫂子,她男人原先就是下井的矿工,出事故走了,丢下刘嫂子和三个儿子,眼下老大满十六岁了,刘嫂子迫不及待要给老大报名。 “能出啥事,出事了还有二蛋和三蛋。” 廖娟可算听明白了,感情刘嫂子是仗着儿子多腰杆直,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能送终!都这样想了,她还能说啥? 后院徐兰英家,晌饭比平常丰盛不少,辣子炒萝卜丝,蒸马铃薯,还有三合面馒头。 徐兰英眉开眼笑的说:“今天冬雪她娘偷偷跟我说了,咱家燕子好赖上过初中,起码能被选上当学徒工,再走运点,搞不好能去管下井餐!” 所谓管下井餐,其实就是负责给下井挖矿的工人发放食物和糖。 食物通常是馒头c俄式大列巴和咸菜疙瘩,有时还会发点含糖量高的点心,譬如江米条或麻饼。 至于糖,基本是白砂糖和水果硬糖,为的是防止矿工长时间劳动发生晕倒事件。 这年头,但凡跟吃沾边的工作,都很抢手,多少人盯着这块肥差呢,可不一定能轮到傅燕!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少在这儿瞎做梦!”傅向前拆她台:“咱家燕子能选上学徒工就不错啦!” 傅燕吃着三合面馒头没吱声,心里不大痛快她爹说这话。 咋就瞎做梦了?眼下新老三届大学高中毕业生全去资源农村建设了,没了他们,放眼整个南州城,还有比她文化程度更高的? “甭管干啥,总归是要上班挣钱哩!”想着大闺女上班之后就能按月往家交工资补贴家用,徐兰英高兴的合不拢嘴。 大闺女能挣钱了,这小闺女 眼尖的瞧见傅冉把手伸向簸箕,徐兰英拿筷子敲她手背:“吃吃吃!就知道吃!啥时候学学你姐,早点上班,早点给家里挣钱!” 傅冉摸摸被敲红的手,不软不硬顶她:“您要是早生我几年,兴许我就能上班去了,我才十三,哪个厂敢要我?” 徐兰英无话可说,哼一声,转问:“考试成绩啥时候下来?能考上初中不?” “得年初八才给通知,校长说了,不用领成绩单,要是考上了,矿上中学会发通知书。” 傅向前听着高兴,乐呵呵的说:“还是多念点书好,你看前院老颜,头些年北大毕业的,啥也不用操心,拿着证书等包分配,分到咱们一零五就是工程师哪像你爹我,跟人家差不多岁数,还得天天下井挖矿,虽说劳动不分贵贱,可总归是靠力气吃饭,没有人家靠脑子吃饭的舒坦!” 傅冉不赞同的说:“爹你也厉害,要是没你,颜伯伯再能耐也提炼不出浓缩铀,没了浓缩铀,国家也研发不了导弹!” 导弹这个词傅冉还是听颜冬青说的,据说两个导弹就能炸平整个南州城,要是他们大魏有这样的作战武器,就不用再怕鞑靼侵犯边境了。 下午,傅冉去颜冬青家,颜立本和廖娟去了厂里,家里就颜冬青一个在看书,傅冉让他打掩护,自个进了趟凤鸾宫。 凤鸾宫里依旧日照当空,奇的是,傅冉昨天埋进土里的马铃薯已经破土而出,长成手指长的嫩绿幼苗,就是焉头巴脑的没啥精神。 傅冉给它们挨个浇了水,之后又去厨房蒸了两碗腊肉饭,这回她学机灵了,没在这里面吃,直接带出来分给颜冬青一碗。 “其实臣妾想吃西湖醋鱼,可是不会做” 厨房材料不少,就是她没本事做,腊肉蒸饭最简单,兑水加柴,很快就能蒸好。 颜冬青扒了一口饭,递给傅冉一个‘别指望我的眼神’:“朕也不会。” 两人吃得算是晚饭,傅冉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时间,颜冬青那块梅花牌手表上显示的是中午一点多,有过前次教训,她在里面没敢久待,可出来之后天还是黑了。 饶是傅冉脑袋再不灵光,也从中摸索出了规律,凤鸾宫的一天可能是这里的好多天,甚至几个月,大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之感。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傅冉每天都要进去看一回,并且每次进去的时间都不同,结果是,无论她在白天还是夜里进去,凤鸾宫都是日照当头。 另外傅冉还发现了,她种下的马铃薯在凤鸾宫里长得极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年初八这天她再进去,原本冒出地面一点点的幼苗已经长到及小腿那么高,秧苗上已经开了花。 傅冉摸不准马铃薯什么时候长熟,等徐兰英下班回来逮着她问。 “好好的,问这干啥?”话虽这样说,徐兰英还是道:“啥时候花蒂落掉结马铃薯铃,啥时候就能拔秧刨地。” 傅冉没听懂:“马铃薯铃是什么东西?” 徐兰英朝她翻白眼,没好声道:“哪来的这么多问题!马铃薯铃就是马铃薯铃!” 说了跟没说一样,傅冉瘪瘪嘴,决定去问颜冬青。 娘两个正说着话,住隔壁的刘嫂子举着封信过来,笑吟吟道:“燕子她娘,有你家信,我估摸着是小冉的通知书!” 徐兰英不识字,傅冉接过拆开看,果然是通知书,手写的一张纸,通知她阳历三月八号去矿上中学报道领新书。 傅冉没想到她居然能考上,咧嘴乐呵起来,把通知书念给徐兰英听,末了抱住她腰身趁机要求:“娘,不打算奖励我一下?” 闻言,徐兰英没好气的拿指头戳她脑袋:“奖励你一鞋底子要不要?!” 其实傅冉是想让徐兰英弄点老土布,给她做两件穿在里面的裤衩。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女人,从没考虑过要给闺女做裤衩。傅燕穿在外头的衣裳瞧着还可以,至少没什么补丁,但穿里面的裤衩就不能看了,补丁摞补丁,还是徐兰英穿过的。 傅冉不愿意再捡傅燕的破烂裤衩穿,干脆光屁股直接穿衬裤,前两年还好,不穿就不穿了,可她现在长身体了,胸前胀胀的发疼,去矿上澡堂子洗澡时,下面也开始起了变化,再不穿条裤衩,她怕自己染上不干净的妇女病。 好说歹说,徐兰英也舍不得花那个钱去买老土布,傅冉干脆不求她,自己动手缝裤衩。 至于布料,就从凤鸾宫里翻最差的白棉布,她给自己缝了两条,想到颜冬青是不是也在穿打补丁的裤衩,又特意去他家偷偷问了一下。 “皇上,您缺不缺龙裤?臣妾想给您缝两条龙裤” 早年战乱,傅向前他爹被鬼子拿刺刀刺死了,傅向前他娘才二十五岁就当了寡妇,也没再嫁,把他兄弟俩拉扯长大。 一零五建成之初,从农村招了一批工人,大伙儿一听说是下矿井挖矿的,都不大想去,守在农村,起码还有一亩三分地,下矿井危险性太高,说不准哪天就死在矿上了。 彼时傅向前已经长到二十岁,同村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早就结婚生了娃,只有他还打着光棍,孤儿寡母的,还有个眼看也到结婚年龄的兄弟,家里两间泥坯草房,穷得叮当响,十邻八村都知道他家底细,压根没哪个姑娘敢嫁他。 眼见着苦日子没个头,一零五招到他们生产队时,傅向前二话不说报了名,在矿上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没娶媳妇儿之前,傅向前的工资全给了他老娘贺寡妇,四十多斤的粮食指标,他勒紧裤腰带,月月省十几斤送回老家。 娶媳妇之后,婆娘孩子热炕头,总得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渐渐的,傅向前往家里送钱送粮的次数就少了,这样一来,原本受益最大的傅向国两口子开始不快,自然而然把不满转嫁到了贺寡妇身上。 这次贺寡妇生病,两口子从公社开了介绍信,把人往城里一送,掉头就走,管她住不住院,管她是死是活! 傅向前倒想把老娘接来城里住,但徐兰英死活不让。 “你那兄弟,就是个吸血蚂蝗!你出钱盖房给他娶婆娘那会儿,他低头哈腰说你好,现在红砖瓦房盖上,啥好处都让他得了,他倒好,翻脸不认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4号一更 晋江首发,谢绝转载 屋里黑黢黢的, 正适合干坏事, 颜冬青的龙唇还压在她唇上,两手捧着她的脸蛋, 似乎不得其法, 只会往上压, 蹭。 傅冉僵着身体不敢动, 手心一阵汗出。 是要侍寝了吗 在大魏,傅冉进宫做皇后之前,她爹托关系, 从宫里请来老嬷嬷, 不仅教她宫中礼仪,更兼教她怎样伺候好皇帝。 尽管当时她月事未来,还是个黄毛丫头, 尽管皇帝也就只有十几岁。 老嬷嬷告诉她,如果哪天皇帝龙兴来了, 她一定要配合,要乖顺, 要把女人似水发挥到极致。 傅冉一直没弄明白, 女人到底要怎样才能软成一滩水, 她敢笃定,这个时候她一定硬的像块顽石。 好在颜冬青龙兴未至, 很快放开了她, 一双眼乌黑水亮,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颜冬青有点羞赧,似乎不敢直视她,强制淡定的吩咐道:“退下去吧。” 傅冉抓抓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余光瞄眼皇帝,发现他已经转过身去,正目不斜视的在看一本《煤炭与电力》,严谨的像刚才主动亲嘴的人是她。 “那臣妾就告退了” “嗯。” 书包夹胳肢窝里,傅冉一溜烟跑回去,脸蛋通红,刚才被蹭的嘴还麻麻的,心里既湿又躁。 徐兰英下班回来就见她二闺女坐炉膛前的小马扎上,锅也没烧,跟个小傻子一样愣神,随口道:“傻坐着干啥呢?!头发乱得干稻草一样,下午干啥去了?”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徐兰英神色一变,疾走几步过来戳傅冉额头,压低声音道:“是不是跟颜家小子钻了草垛?!” 尽管时下风气保守,大马路上拉个手挽个胳膊,都能给稽查队的卫兵逮去革委会做思想纠正,哪怕都这样了,姑娘小伙勾搭到一块,,草垛野地小水沟,搁哪儿都能干到一块,防都防不住。 见傅冉迷迷糊糊的样儿,徐兰英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觉得生的两个闺女竟没一个让她省心的,扯耳朵把人揪进屋,恨铁不成钢的又拧了两下,气道:“跟娘说,颜家小子有没有摸你,亲你,往你裤裆钻?!” 本来傅冉没搞懂钻草垛是什么意思,眼下听徐兰英这么说,一股血气涌上脸,忙否认:“没没有!” “真的?” 傅冉不迭道:“真的,真的。” 徐兰英把人拽到炕上坐,总算尽了一回当母亲的责任,絮絮叨叨跟傅冉说了好些,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要守好裤裆。 “你看看咱们矿区家属院里,没结过婚就给人钻裤裆的丫头,到头来有几个好的?命轻贱,搁婆家还抬不起头!”徐兰英顺顺闺女头发,语气还算和缓:“你和颜家小子都大了,就算搁一块长大情分再好,也得防着他,甭管是半大小伙子还是结了婚的男人,只要底下长那玩意儿,就都不是啥好东西!” 话糙理不糙,身上带了个把,总会有想钻洞的时候,哪怕皇帝也不例外。 娘两个正说着话,傅燕下班回来了,瞧见她,徐兰英脸色一冷,扯嗓门道:“还知道回来?!” 傅燕神色不变,讲话依旧轻声细语:“我回来拾掇衣裳。” 傅冉心知这母女要有得掰扯,抬屁股下炕,把位置让给傅燕,自个去外头烧锅搅稀饭。 果不然,没过多久,屋里传来徐兰英断断续续的骂声,和傅燕的低泣,住隔壁的刘嫂子眼睛频频往她家瞄,手里端着簸箕,往蒸屉上放窝窝头,挤眉弄眼打听:“咋啦小冉,燕子跟你娘闹矛盾啦?” 矿区的女人没一个不碎嘴的,尽管傅燕自私了些,满脑子只为自己盘算,傅冉也没想过说她坏话,要是给外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也别想说婆家了。 隔壁刘嫂子又再问,傅冉仰起脸,露出惯有的呆愣样:“嫂子,我不知道,要不你进去问问?” 刘嫂子讪笑:“小冉,你得跟你姐多学学。” 跟傅燕学什么? 傅冉摇摇头,听里面没了声音才掀帘进去,傅燕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指头印明显,她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定道:“现在是新时代,封建三座大山早就给推倒了,你还想拿那套来压我不管用,封建家长剥削子女是反革命,搁哪儿都要批判!” 徐兰英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脱了鞋就往傅燕身上砸,浑身直哆嗦:“黑心肝的狗东西,敢和我谈剥削?我要知道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当初直接拿锅灰给你呛死,还养你长大干啥!” 眼瞅着娘俩要干仗,傅冉忙出声打断:“娘,晚上蒸三合面馒头还是菜团?” 徐兰英只觉多看大闺女一眼头都疼,干脆把话撩开:“死丫头,你想跟咱们划清界限?成,往后去你自个过,嫁妆也自个置办,遇到啥事别来我跟前哭,咱家也不稀罕你那点工资,爱哪哪去!” 说完,夺过傅冉手里簸箕,拾几个三合面馒头端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傅冉偷偷看眼傅燕,不知道她到底是咋想的,徐兰英好赖养她长大,也没咋虐待过,何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察觉到她视线,傅燕抬头看她,扯出一抹冷笑,指指堂屋墙上的主席同志画像,铿锵有力道:“你少拿这种眼神看我,爹亲娘亲不如亲,天大地大不如dang恩情大,有主席同志在,我怕啥!” 傅冉听得无语凝噎,忙点头附和:“是是,你有主席同志撑腰,谁拿你都没法。” 傅燕低哼一声,拾掇几件衣裳就走,见傅冉出去,又从橱柜里顺走几个三合面馒头。 这边,傅向前一直干到天黑透了,才从矿上放工,他还不知道大闺女要“分家”的事,回到家不见大闺女人影,就顺嘴问了一声。 这一问倒好,徐兰英跟点了炮仗似的,噼噼啪啪一通炸,末了一屁股地上,哭了起来:“傅向前,你说说我哪亏待她了!新衣裳仅她先穿,小冉跟着拾她的,就这样了,她还说我偏心!我这是造了啥孽哟,生出这么个东西!” 傅向前心里也不大好受,饭也没咋吃,蹲靠在门框上吧嗒吧嗒抽着烟,开解道:“闺女大了,为自己打算也没错,不交工资就不交你搁外头少讲闺女坏话,眼瞅着闺女要说婆家,给外人知道了对闺女影响不好。” 说着,他又对傅冉道:“小冉,这周末去乡下把你奶接过来。” 傅冉点头应好。 徐兰英不大想老婆子过来,但傅向前态度坚决,当家做主的总归是她男人,她再不情愿也没用。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前几天还阴雨连绵,今天就是大晴天,气温也高了不少。 和颜冬青一块去学校,傅冉注意到他已经脱下夹袄,换上春天的衣裳,藏青色的羊绒衫,下面是条棕色灯芯绒长裤,脚上是双白色回力球鞋。 人靠衣裳马靠鞍,颜冬青穿上这身衣裳,好看了不止一点。 心里这么想着,她嘴上也不忘拍龙屁:“三哥,您这身衣裳真好看!” 颜冬青嘴角弯了弯,视线落在傅冉身上:“还穿夹袄,不热?” 傅冉倒想把夹袄脱了,可脱了之后空荡荡只剩罩衫,连件春秋天穿的衣裳都没有,天冷了往罩衫里塞夹袄,天热了就卷起罩衫袖当汗衫,哪有那么多讲究。 其实她也想要件颜冬青身上穿的羊绒衫。 羊绒衫是工厂生产出来的东西,虽然不要布票,但是要用工业劵。 百货商店的羊绒衫分全绒和混纺,像颜冬青身上的羊毛绒线,得要二十五块,搭两张工业劵,混纺的毛线是化纤产品,要便宜很多,十块钱一斤,搭一张工业劵。 傅向前和徐兰英的工业劵加起来才四张,根本舍不得拿去买毛线。 “等你生辰,朕送你一件羊毛衫。”颜冬青摸摸她脑袋。 傅冉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三哥,咱们以后还是少接触点,我娘怕我跟你钻草垛” 傅冉拎网兜赶到医院,一间病房摆三张床,贺寡妇靠窗睡最里头。 其他两个病友都是商品粮户,到吃饭的点,家里人从国营饭店买碗猪油葱花面,带上医生开的处方,还能让大师傅再加个卧鸡蛋。 病房里弥漫着炸葱花的香味,贺寡妇时不时看眼在吃饭的两个病友,等对方察觉她视线朝她看来时,又忙转向病房门口。 瞧见傅冉过来,贺寡妇原本稍显孤寂的眼睛一亮,笑着坐起来:“你姐说你白天上课去了,咋样,上中学习不习惯?” “和小学差不多,都习惯了。奶,你怎么样?气喘有没好点?”傅冉把网兜子搁床头柜上,笼布解开,里面装的是三合面馒头和辣子炒马铃薯。 晚上他们吃的是糠菜团子配萝卜干,徐兰英嘴上赌气说不管贺寡妇,但还是把家里最好的饭菜留给了她。 傅冉把筷子递给贺寡妇:“奶,快吃饭。” “还有肉呐!”贺寡妇盯着铝制饭盒里的红烧肉,咽咽口水。 浓油赤酱,色泽金黄,闻起来喷香,自傅冉打开饭盒那刻起,整个病房的炸葱花味似乎都被这股肉香味给冲散了。 其他两个病友停下筷,朝她们这边看。 贺寡妇忙侧个身,把饭盒挡住,心里欢喜,嘴上却责备道:“咋还烧肉呐,弄点馍馍咸菜就好啦!” “娘烧的,快趁热吃。”傅冉小声道:“奶,别说出去,娘偷给你烧的,要是给傅声知道了,一准缠着我娘让包饺子!” 其实红烧肉是傅冉偷烧的,怕被怀疑,她只在饭盒里装了三块,并且拿徐兰英作遮挡,反正也没人会为一顿饭去求证什么。 对于贺寡妇来说,这顿饭堪比过年,她在农村压根吃不到肉,到年末生产队才会杀一头猪,全生产队的社员平均分,一刀下去,连皮带肉不会超一斤。 贺寡妇跟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住一块,光听别人说生产队杀猪,却从未见到一点肉末星子,她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知道是小儿媳妇领走了属于她的那份肉。 “奶,香不香?”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做红烧肉,连肥带瘦剁成巴掌那么大的肉块,大铁锅里煮开,倒上酱油糖,生姜大料拍开,一直闷到现在。 贺寡妇吃得满嘴油,眼睛发酸,不住点头:“香,喷香!” 说着,她把筷子往傅冉手里塞:“太多了,奶吃不完,小冉你快吃两块!” 统共就三块肉,怎么就吃不完了?好说歹说,才劝着贺寡妇把肉吃干净,空饭盒傅冉拿去水房洗。 她前脚刚走,睡贺寡妇隔壁的病友就道:“你这孙女好,比白天来那个强!” 白天那个瞧着模样挺周正,就是讲话阴阳怪气了些,不讨喜,还是这个好,白生生的小姑娘,喜欢笑讲话又好听。 贺寡妇听着高兴,快活道:“这个我养大的,这丫头打小就招人疼!” 夜里傅冉就蜷在贺寡妇脚边将就着睡。 时下来医院看病要自带铺盖,棉花是稀缺品,家家户户都不宽裕,这点农村要稍好点,起码多少能分到点棉花,存个年够打一床棉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4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这里虽然穷的快吃不上饭,但也有让傅冉羡慕的地方,譬如主席同志常说的“妇女也顶半边天”。 在大魏, 妇女别说顶半边天了, 要是能让男人不纳妾,那都算顶有本事的女人。 傅冉抬眼皮瞄瞄眼前的皇帝,心里难免不满起来, 暗叹生不逢时,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带爹爹过来看看别人家的“皇帝”是怎样的英明神武。 尽管他们很穷 不过傅冉心里也很清楚, 衡量一个帝王如何, 关键还是看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单从这点来看,颜冬青无疑是个励精图治的好帝王,他也有足够的魄力,否则不会单枪匹马来这里偷学人家技术。 也不是他不是单枪匹马,他把皇后也拽了过来。 关于这点,傅冉始终没搞明白,她手无缚鸡之力,学习能力差, 适应力也差,除了每天气气皇帝,似乎没其他作用, 过来到底能干什么? 难道是这里人常说的夫妻搭配, 干活不累? 想到这种可能, 傅冉禁不住抖了抖身子,吐掉漱口水,小声禀告:“皇上,臣妾刷好牙了。” 跟皇帝相处就这点累,连放个屁都要报备一下。 颜冬青不大想理她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嗯一声,吩咐道:“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 洗梳好,傅冉去锅里盛了一碗稀面粥,夹一根腌萝卜干,有滋有味的吃着。 徐兰英出门前叮嘱她:“今天别乱跑,街道过来发粮油票,在家等着领。” 闻言,傅冉两眼腾地亮了起来,保证道:“娘你放心,我哪也不去。” 她不仅要把街道发的粮油票领了,还要去附小领一次。 一零五虽然属于安山社区管辖,但又跟个小社会一样,有它自己独立的一套管理体系,社区和工厂管理交杂在一块,难免混乱。 傅家一家五口,光是领粮油票就得去三个地方。 傅燕早就不上学了,因为未满十六岁,一直没有工作,属于集体户,粮票由安山社区发放,一个月二十七斤粮。 傅冉和傅声都在一零五附小念书,粮票由附小发放,也是二十七斤,不过因为他们在上学,学校开出证明之后,去粮食局可以增加到三十斤。 至于傅向前和徐兰英,直接由工厂发放。 因为挨着年关,除了粮票是硬性规定,其他像肉票和油票,分别由原来的半斤长到八两,一两长到二两,除此之外,又多了几样平时见不到的票,诸如花生瓜子票,大酱票,葱姜票,白糖票等等。 至于工业劵,除了参与劳动的傅向前和徐兰英各有两张,他们都没有。 傅冉将一摞花花绿绿的票全领完,到家之后就把从不同地方领来的粮票分开,挨个核算,如果不对,还能及时去补,要是隔几天才发现票少了,那只能算倒霉。 傅燕坐在门口,迎着太阳,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她不用再扮懂事,讲话也比平时尖锐,她斜眼睨傅冉,嘴角挂着讥讽:“算术这么差,能算明白不?” 傅冉不硬不软呛她:“要看跟谁比,跟你比,我稍微强点。” 傅燕撇撇嘴,没再吭声。一直以来,她都厌恶这个多余的妹妹,如果没有她,家里只会过得更好,到过年也不会有人跟她抢新衣裳。 自打傅冉来城里,傅燕已经好几年没穿过新衣裳了,她娘说对傻闺女有亏欠,想多弥补点。 等明年她进了工厂,无论如何不会向家里交一分钱,工资她要自己收着,粮食关系也要转到单位食堂,粮票用不完就去买点心当零嘴儿,工资用不完就存着,以后她总归要说婆家置办嫁妆。 傅燕兀自盘算着,傅冉哪知道她心里这些小九九,忙着核算,结果连着算了两遍,怎么算也不对。 “坏了,校长少给我发五斤粮票!” 傅冉坐不住了,立刻跳下炕,急急往附小跑。 对于就指望粮票活命的商品粮户来说,缺粮票可是大事,傅燕“啪”反扣上镜子,后脚追上傅冉,一路上没少数落她:“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除了会吃会喝,到底还会啥?!” 傅冉听烦了,蓦地停住脚步,意有所指道:“上次是哪个算术不好,少领十斤粮票,被娘吊起来抽的?” 打那以后,徐兰英留了心眼,再也不让傅燕领粮票了,每到月底,这些活儿都落到了傅冉头上。 不管如何,缺粮票是大事,两人不停争吵,待到附小时,又不约而同停嘴,匆匆去找校长张德怀。 以往每个月发粮票多少都会出点差错,为防有人骗粮票,张德怀都会留个底儿,他把记账本拿给姐妹两看。 “小丫头,你可看仔细了,三十斤粮一斤都不少,不光我数过,还有核对员签字,我看啊,十有是你这丫头心大弄丢了!” 傅冉仔细回想,直摇头:“不可能,我全塞兜里了。” 傅燕狐疑看她,不阴不阳的说:“要是自己偷藏了,趁早拿出来,不然小心娘回来揍你!” 傅冉气:“我要是偷藏起来,还用得着跟你说粮票少了?” 再回家,傅冉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就是没找到那五斤粮票。 看她找得满头汗,傅燕有点幸灾乐祸的提醒:“咱爹咱娘一会儿该放工了。” 傅冉心烦气躁,瞪她一眼,索性出去寻个安静的地方仔细想哪里出了问题。 从附小到家属院这段路,她没碰过裤兜,所以根本不存在半路掏粮票弄丢的情况,到家之后她立刻核对,期间没离开过炕半步,傅燕也不可能有偷藏的机会。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头,傅冉悠悠叹口气,照目前情形,估计是逃不过挨揍了。 “你在门口蹲着干什么?要饭?”颜冬青声音里带点疑惑,朝她走近。 傅冉无精打采抬头,见他手里拿一沓花花绿绿的票,突然灵机一动,对颜冬青说:“皇上,我臣妾想管您要俸禄” 在大魏,皇后官属一品,是有俸禄可拿的,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赏赐,杂七杂八加起来,足够寻常百姓一家数口半辈子的开销了。 不过颜冬青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要知道,这皇帝一旦爱民胜过爱自己,难免就抠门起来,自他登基之后,所有大臣和娘娘的俸禄一律减少,尤其是后宫的娘娘。 到目前为止,傅冉只领过一次俸禄,二两银子 当然,颜冬青登基之后,还没来得及扩充后宫,就带她出“远门”游历了,后宫也就只有她这一个倒霉的娘娘。 傅冉说完要俸禄之后,很自觉的稍微弓下腰,尽量显得比颜冬青矮。 “你要俸禄做什么?”颜冬青稚嫩的脸蛋上浮现一抹无奈。 傅冉早想好了措词,低声说:“臣妾总吃不饱饭,想吃国营饭店的大肉包。” 凤落平阳被犬欺,不把五斤粮票补上,徐兰英会把她吊起来抽。 她话音才落,眼前就多了两张五市斤面值的粮票,藏青色的底子,南州城自印的地方粮票。 “收好了,等下个月朕的爹发工资,朕管他要点钱,再带你去下馆子。”颜冬青摸摸她头,声音难得的温和。 傅冉有点受宠若惊,只拿其中一张:“皇上,五斤就够了。” “都拿着。”颜冬青把视金钱如粪土的架子抬了出来:“朕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那臣妾先谢过皇上。”傅冉笑起来,脸颊上两颗酒窝隐现。 颜冬青心情好的跟着弯起了眉眼。 晌午,徐兰英放工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喊傅冉:“傻闺女,粮票领没?” 傅冉还没说话,坐在灶膛前烧柴火的傅燕就轻声说:“小冉今天不小心,弄丢了五斤粮票。” 话音才落,徐兰英脸色拉了下来,肉疼的不行,嗓门不由拔高:“你姐说的是真的?!” 傅冉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把一沓票往徐兰英手里一塞,抬抬下巴说:“在我裤兜里又找到了。” 徐兰英本来还气着呢,听傅冉这么说,一下变成要笑不笑的样子,但还是没好声道:“下次不许这样吓唬老娘,咱家可就指着这点粮食过日子了!” 贫困家庭琐事多,傅冉能理解徐兰英的难处,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平常没少骂她,但也没怎么亏待过她。 粮票是凑上了,可那五斤粮票到底去了哪儿,傅冉一直没想明白,直到颜冬青给她的另外一张五市斤粮票也不知所踪,她才真的急起来。 油墨印的卷子,黑乎乎一团,傅冉低头嗅了嗅,一股子劣质的墨香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5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眼见着苦日子没个头, 一零五招到他们生产队时, 傅向前二话不说报了名, 在矿上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没娶媳妇儿之前,傅向前的工资全给了他老娘贺寡妇,四十多斤的粮食指标, 他勒紧裤腰带, 月月省十几斤送回老家。 娶媳妇之后,婆娘孩子热炕头, 总得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渐渐的, 傅向前往家里送钱送粮的次数就少了, 这样一来, 原本受益最大的傅向国两口子开始不快, 自然而然把不满转嫁到了贺寡妇身上。 这次贺寡妇生病, 两口子从公社开了介绍信,把人往城里一送, 掉头就走, 管她住不住院, 管她是死是活! 傅向前倒想把老娘接来城里住,但徐兰英死活不让。 “你那兄弟,就是个吸血蚂蝗!你出钱盖房给他娶婆娘那会儿, 他低头哈腰说你好, 现在红砖瓦房盖上, 啥好处都让他得了,他倒好,翻脸不认人!” 徐兰英越说越气:“老婆子生病,凭啥该咱家花钱,凭啥该咱家去医院伺候?你不去下井,我不去筛矿了啊!” 傅向前是个憨厚人,尽管心里清楚他兄弟这样做不对,但嘴上却不愿承认:“向国他媳妇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他婆娘撺掇,向国也不会这样” 徐兰英气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傅向前你个糊涂蛋!要我说,你那兄弟比你兄弟媳妇更不是东西!” 傅向前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他嘴钝,一句话也辩不过,筷子一摔,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 “干啥?你干啥去?” “去医院!” 傅向前一走,徐兰英也没心情吃了,搁那儿兀自生着气。傅声见簸箕里还有一块玉米饼子,探手就拿,嘴上飞快的说:“爹不吃,给我吃了!” 徐兰英两眼一瞪:“敢!给我放回去!” 傅声讪讪缩回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成天想的都是塞饱肚子,胃跟无底洞一样,光靠一块巴掌大的玉米饼子哪能填满。 他视线落在傅燕手上,舔着嘴说:“姐,分半块给我吃!” 傅燕没理他,像没听见一样自顾吃着,轻声提醒他:“你管小冉要,小冉饭量小,分你点没要紧。” 傅冉顿时如鲠在喉,脸上却扬起笑,把剩下的半块玉米饼子递给傅声,半开玩笑的说:“论耍嘴皮子功夫,还是大姐厉害,傅声,你看大姐成天说疼你,到头来让玉米饼子的却是二姐。” 有奶便是娘,傅声抓过饼子,不迭附和:“就是就是!傅小燕,你就会卖嘴皮子!” 傅燕脸上一红,立刻看她娘。 好在徐兰英因为贺寡妇住院的事烦心,并没有注意听他们姐弟三说话,等吃完饭,傅冉傅声要去学校,徐兰英道:“燕子,下午去医院看看你奶,老婆子年龄大了,万一磕着碰着,到时候你小叔小婶还不知道咋编排我们。” 傅燕不大乐意,转对傅冉说:“小冉,咱奶住院,你不去看看?亏得咱奶把屎把尿养你,做人可不能没良心!” 傅冉懒得搭理她,抬抬下巴道:“你去你的,我去我的,要是不想去就跟娘直说,拐弯抹角往我身上推干啥?” 对傅燕这样爱耍心机的人,傅冉也摸索出了门道,闷不吭声吃瘪她只会越来越过分,索性二话不说当着老子娘的面揭穿她。 反正她也不用看傅燕的脸色过日子,守着偌大寝宫,还怕吃不饱穿不暖? 下午没有文化课,只有半天的劳务。 为响应主席同志“学习和生产实践相结合”的号召,学校每天下午都会组织学生参与劳动,劳务课的形式分校内和校外。 校内主要是参观学习一零五四个附属工厂的机床操作,校外则是去郊区生产队学习农业。如果碰上周边有修铁路c建桥梁这样的大工程,他们也要去帮忙打地基抬煤渣。 开春之后,正是播春小麦种黄豆玉米的季节,教导主任安排他们去了市郊的大河湾公社,深入学习农业种植技术。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大河湾公社的陈书记,平时无论是知青下放,还是精简工人返乡务农,或者来乡下支援大生产的工人兄弟,都经由陈书记管理分派。 陈书记把四十多个学生分送到公社下辖的各个生产队。 高雪梅和班上几个同学去了小树林生产队,傅冉和颜冬青则被分去田家湾生产队。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参与集体劳动,在生产队的院里好奇的东看看西摸摸。 田家湾生产队是个四合院样式的大院,东西北三排石瓦房,北边两间是生产队办公的地方,东边一排房放着锄头c梨c铁叉之类的农业器具,西边一排是仓库,数张草席圈成粮仓,盛满小麦黄豆玉米。 西北角还有个牛棚,拴了两头牛一匹马,一旁还停着一辆东方红拖拉机。 牛马铁叉锄头这类原始生产工具,早在大魏就已经被使用,颜冬青它们不感兴趣,径自走向那辆东方红拖拉机。 傅冉在城里远远见过一回,小声说:“皇上,臣妾听说这玩意要加油才能突突跑。” 颜冬青提醒她:“朕说过多少遍了,在外喊朕三哥。” 傅冉不忿,也提醒他:“那您朕啊朕的,是想提醒臣妾什么?” 颜冬青:“” 见他吃瘪,傅冉心情好了点,爬上拖拉机拖斗上坐着,感慨道:“三哥,我们大魏要是也有这东西,生产力一定能提高不少。”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傅冉两眼蹭蹭放光,压低声音道:“要不然,我偷一辆藏进凤鸾宫如何?” 现在傅冉已经能逐渐操控意识,小到一根针,大到一张桌,都能让它们瞬间消失,拖拉机应该也不在话下。 颜冬青嘴角抽搐,骂都懒得骂了,直接抬手就打,拿责备的眼神看她:“傅冉,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大魏的国母,偷拖拉机亏你能想得出来,你将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委屈缩脑袋,什么国母有哪个国母是穿破裤衩吃糠菜团子的?! 颜冬青揉揉发胀的眉心,缓和语气道:“一辆拖拉机有上百个零件组成,小到螺丝,大到钢圈,傅冉,你知道是怎么加工的吗?”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哪知道这些 颜冬青也不指望她能懂了,又说:“退一万步来看,即便你把拖拉机偷藏起来,以后打算怎么发动?别人烧柴油,你往里面加水吗?” 傅冉依稀明白了,用句不恰当的比方,叫“牵一发动全身”,他们落伍的地方不止一点点。 能带动一切机器的能量来源他们都没有。 这一瞬间,傅冉压力倍增:“三哥,我们要学好多啊。” 谁说不是呢 颜冬青轻吁一口气:“不过还是要想办法买辆拖拉机放进凤鸾宫,将来有机会,可以拿来做样本。”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傅冉提醒他:“这玩意听说得一千多块呢。” 厂里的二级工,月工资三十五块,一年不吃不喝才存四百,得要年才能买得起。 她和颜冬青现下可都身无分文。 凤鸾宫宝贝倒不少,可没一样是能拿出来的,正赶着“破四旧”的时候,拿出来不是找死吗。 就算没赶上破四旧,也是有价无市,饭都快吃不上了,哪个有那闲钱去收藏古董? 像是猜测到她心中所想,颜冬青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朕如果没记错,大婚前朕的聘礼单上有一担黄金。” 傅冉警惕捂口袋:“既然是聘礼,赠了就是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觉得颜冬青突然和颜悦色了起来,连声音都温柔了不少,就是吐出的话不那么中听。 “你的就是朕的冉儿,听话,把藏的黄金拿出来,等回去之后,你要多少朕给多少。” “大冷的天,在被窝里抖擞啥!”徐兰英反手朝她屁股上甩了一巴掌,吼道:“给我安生点睡觉!” 傅冉摸摸挨打的屁股,委屈的缩在墙角,特别心疼那五斤粮票下午她都听说了,颜冬青挨他娘狠揍了一顿,说是弄丢了十斤粮票。 廖娟哪里会知道,她的好儿子在外养了一个小娘娘。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告诉颜冬青,估计要把他气死。堂堂皇帝,白挨一顿打,还什么都没捞着。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困意来袭,傅冉把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沉沉地进入梦乡。 梦里,她在偌大的宫殿里穿行着,琉璃地砖,黄花梨睡榻,织锦被,还有雕花木架上支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傅冉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寝宫。 她有些激动地喊伺候她的宫女秋景,边喊边往厨房走。 凤鸾宫是大魏历代皇后居住的地方,坐北面南,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前后两个跨院,外带后花园和厨房。 傅冉一路摸索到厨房,还是没找到秋景,厨房里空荡荡没个人,占据半间屋的石砌台面上摆放着各类食材,井然有序。 石台上空悬挂着腊肉鸭鹅,角落的大水缸里养了数条鲫鱼,地上的木盆里还放一堆鲜笋。 作为大魏最尊贵的女人,尽管傅冉俸禄极少,但在衣食住行方面,皇帝从没亏待过她,凤鸾宫有单独的厨房和厨子,每天都会从御膳房调新鲜食材过来,山珍野菌,米面粮油,事无巨细。 尽管傅冉能猜到这只是个梦,但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她甚至听见一阵咕噜噜的叫唤声,无不在提醒她饥饿的事实。 灶台的大锅里煨着一盘羊肉水晶饺儿,开锅那刻,浓郁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勾得傅冉口水直流,想着反正是做梦,至少要在梦里尝点肉味。 滑嫩的羊肉沫儿,鲜美的汤汁,仔细咀嚼还有葱姜的香味,傅冉吃了一个之后,嗓子眼里跟长了钩子似的,不歇气的把整盘吃干净。 天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肉末星子了 从厨房出来,傅冉沿着廊檐往后花园走,正要下台阶时,余光瞄见一丝异常,忙走近细看。 藏青色的底子,背面印着南州城的古城墙,正面是大写的“五市斤”字样,可不就是她昨天丢掉的两张粮票! 粮票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傅冉锁眉想了一会儿,下秒,在自己胳膊上狠拧了一把。 疼! 不是在做梦?! 意识到这种可能,傅冉有片刻无措,她回大魏了?那颜冬青呢? 傅冉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凤鸾宫里乱转,翻遍凤鸾宫,也没看到个人影,正当她要拉开凤鸾宫大门出去找时,忽然感到一阵疼痛,她猛地睁眼。 “快起了,娘让你去排队打豆油。” 是傅燕把她掐醒了,掐得用力,说话的声音却很温柔。 傅冉缩在被窝里没动,转眼珠打量四周,低矮的平房顶,脱落斑驳的墙面,和已经烂掉的报纸糊窗户这一切无不提醒她刚才就是在做梦。 可梦里为什么还是能感觉得到疼痛? “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快起来去打豆油!”徐兰英作势要过来掀被。 生怕她娘动手,傅冉叽里咕噜从被窝里爬起,下一秒,又呆愣在原地。 她手里还攥着那两张五市斤的粮票 “去打油,听见没有?!” 见她没反应,徐兰英又吼了一嗓子。 “听见,听见了。”傅冉忙下炕,背过身子,偷偷把粮票塞进棉袄兜里。 提油壶,拿油票,傅冉一头扎进颜冬青家里,气喘吁吁道:“皇颜冬青,你去不去打油?咱两一块!” “去去去!” 应声的不是颜冬青,而是他娘。 廖娟把油票连带油壶一起塞到颜冬青手里,又不放心叮嘱:“装好了,统共四两的油票,可别再弄丢了!” 一旁的傅冉心虚低下脑袋。 颜冬青很淡定,甚至还跟廖娟讨价还价多要来五毛钱。 社区粮油店打完豆油,颜冬青兜里揣着五毛钱带他的皇后娘娘去了国营饭店。 不中不晌的时间点,卖饭窗口没什么人。颜冬青做主要了了四个大肉包,一碗鸡蛋葱花面,全搁在傅冉面前。 “吃吧。” 傅冉心里有点感动,忙说:“皇上,您也吃点,臣妾吃不完。” 说话间,傅冉从筷笼里抽出两双筷子,知道颜冬青爱干净,去水龙头下洗刷一遍才递给他。 颜冬青接过筷子,夹了一个肉包咬一口,吃完之后还给个评价:“肥肉太多,没有小顺子做的好。” 傅冉却吃得一嘴油,很满足的舔嘴巴,顺嘴提醒他:“皇上,您别挑剔了,有的吃就不错啦。” 颜冬青轻轻一哼。 傅冉以为触怒龙颜,条件反射放下筷子,立刻反思:“皇上,臣妾知错了” “” 颜冬青有点无奈:“朕长着一张会吃人肉的脸?” 傅冉心道您张口朕闭口朕,不就是时刻在提醒她记住自己身份吗?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还是拍马屁道:“不,您是最平易近人的皇上。” 颜冬青显然不满这个回答,脸色沉沉问:“你喊朕出来什么事。” 提起这个,傅冉正色起来,扭头四看,见没人注意才小声说:“皇上,臣妾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闻言,颜冬青拉上她的手:“哪里不对?生病了?”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说,把昨晚似梦非梦的场景讲给颜冬青听,因为太紧张,都没注意到颜冬青的手一直在握着她的。 “皇上,您比臣妾聪明,您帮臣妾分析分析怎么回事儿。” 这种情况颜冬青也闻所未闻,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他低缓开口:“国师曾对朕说过,在这里如果遇上困难,不必钻牛角尖,随缘破解。” 见傅冉脸上露出懵懂神色,颜冬青拍拍她手:“先不要多想,当它只是个梦,若真是异相,再跟朕说。” 傅冉不迭点头,本来心里很没底,被颜冬青这么一说,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渐渐安心下来。 “您是个好皇帝。”傅冉由衷的说。 颜冬青提醒她:“如果朕没听错,大婚前,有人在府上骂朕是狗皇帝。” “那您一定听错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抱着万事随缘的心态,傅冉没再想那个梦境,眼看就要过年,家里人跟打仗一样忙活,一来要大扫除,二来要抢米面粮油。 大酱花生瓜子票,样样都得用掉,这月要是不买,下个月想买也买不了,除了粮票c布票c棉花票c工业劵按年失效,其他都是到月作废。 二十六这天一大早,工会老大姐廖娟风风火火的挨家挨户通知:“注意了,注意了啊!矿区副食品店到一车马铃薯,拿上副食品劵,赶紧的,去晚可就没了啊!” 正在做活的妇女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找蛇皮口袋,撕副食品劵 傅冉被徐兰英喊去抬马铃薯。 在大魏,傅冉从没听说过马铃薯这种东西,还有玉米和红薯,她也不知道。倒不是她孤陋寡闻,而是大魏压根没有这些农作物。 娘两个赶到副食品店的时候,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一辆解放大卡停在副食品店门口,一车的马铃薯已经快卖掉了一半。 相比其他食物,傅冉最喜欢吃马铃薯,听她娘说把发了芽的马铃薯切成块埋进地里,来年五六月份就能收获,非常好种,而且还高产。 要是有机会,她想带几个回大魏,让大魏子民也有机会吃上这东西。 心里这么打算着,到晚上,傅冉又梦到了她的凤鸾宫。 这一次,她在凤鸾宫的后花园角落里找到几个马铃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5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腊月二十七, 本该是发面蒸馍忙过年的日子,一大早的, 颜立本和廖娟干了一仗, 不为别的,就因为上头通知下来了,颜冬雪这届毕业生年初三集体出发,前往大西北。 颜冬雪胆子小, 又从没出过远门, 听见通知之后, 吓得眼泪哗哗往下滚。 廖娟心疼闺女,气道:“啥破政策啊,咱不去,咱不去了!” 廖娟这人性格爽直,又在工会干了多年,每天处理的都是工友们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 时间长了,变得碎嘴起来, 讲话有时候难免不过脑子。 颜立本听得眼皮子直跳,急得拍桌:“不是我说你,你身为dang员,不响应主席同志的号召就算了, 还带头反对主席同志, 要是给别人听见可有你好受的!” “咋地, 我说两句咋地啦?”廖娟抄着铁勺进屋,指指颜冬雪,吼道:“我一个水灵灵的闺女被弄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感情这不是你闺女,你不心疼啊!” “是我闺女也得去!为响应主席同志号召!”颜立本态度很坚决。 “哎呦,你个烂肠子黑心肝的!” 廖娟挥铁勺就往她男人头上砸,一时间,板凳桌子刺啦响,两人扯作一团。 “臭娘们儿,再敲头,我揍你了啊!” “揍啊你,你今天不揍死我,我廖娟跟你姓!” 颜冬雪本来哭得稀里哗啦,这下也不哭了,忙上去拉架。 “冬青,快,快拉住咱爹!” 说实话,颜冬青有时候挺看不上颜立本的,身为一个男人,竟然混到挨婆娘揍的地步,换作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人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把颜立本扯出去,逼仄的胡同里,爷两个四目相对,颜立本扶扶被打歪的眼镜框,有点尴尬。 “去给我买包烟” 颜立本从棉袄兜里掏出五毛钱,还有一张烟票。 烟票是单位福利,考虑到烟民们的需要,每个月都会发一张,凭借一张烟票能买两包南京,两包飞马,或者两包勒丰和一包大铁桥。 至于再好点的牡丹和中华,都是特供品,得要特供票才能拿买到。单位半年才会发一次特供票,还得是行政工资十五级以上的领导才能有。 “再给五毛,不然我告诉娘你偷藏私房钱。”颜冬青把五毛装进兜里,又朝他爹伸手要。 “臭小子,竟然威胁你老子”颜立本才挨过揍,不想再被揍一顿,虽然嘴上咋咋忽忽,还是不情不愿的又掏了五毛钱。 怀揣着一块钱,颜冬青给他爹买了包最便宜的大铁桥,只要一毛三分钱。 供销社的胖大姐,是一零五职工家属,对这片地儿的邻居都很熟,她认识颜冬青,听颜冬青说要大铁桥时,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啥?你爹啥时候改抽大铁桥了?” 颜冬青眼皮子都不抬,淡定的说:“最近。” 一毛三的烟,还剩八毛多,颜冬青改道去了趟国营书店,买了本关于电机方面的书,厚厚的一本,牛皮纸封面,只要五毛五。 颜冬青回去的时候,颜立本还蹲在胡同口巴巴等着,头顶几撮稀毛被风刮的东倒西歪,他搓搓手,见颜冬青递来一包大铁桥,愣了下:“我给你一块呐,你就给我买包这个?” 颜冬青嗯一声:“挣钱不容易,将就着点儿,就抽这个吧。” 视线落在颜冬青手中刚买的书上,颜立本无奈摇头笑,臭小子随他,好学习爱看书,是个好现象! 他拍拍儿子肩,说道:“外头冷,快进去,你娘要是问起记得把你爹境况说惨点啊。” 颜冬青扯扯嘴,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她那么凶,怎么不休了她?” “休休谁?”颜立本半响才反应过来要休谁,差点没蹦起来,神色极为严肃的说:“臭小子,你的思想严重有问题,需要及时反省!再说,你娘犯啥错了?我干啥要休她?” 颜冬青点点头,是他多管闲事,原来这两口子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再回家,廖娟腰间系个围裙,在灶台上和面,见颜冬青回来,不大自在问:“那啥你爹呢?” “快冻死了。” “啥?”廖娟瞪大眼。 颜冬青没多说,他习惯把话说一半,给他娘留足想象空间。 掀棉帘进屋,傅冉正坐炕上陪颜冬雪说话。 见他回来,傅冉跳下炕,凑到他跟前:“皇颜冬青,你有事不?一块出去玩?” 颜冬青听出她话里意思,搁下书,转头对颜冬雪道:“我出去趟。” 颜冬雪笑,声音温柔的叮嘱弟弟:“别玩太长时间,晌饭前回来。” 在这片家属院里,颜冬青是最不合群的,打小就不跟别的小孩玩,出了名的架子大,除了傅冉,也没其他小孩愿意跟他接触。 所以每回傅冉过来玩,颜家人都很欢迎,都是十多岁的孩子,大人们还没有男女大防的心思,谁也没多想。 三厂南边有块矿地,赶着春节放假,矿地上没一个人,傅冉走在前头,把手伸给颜冬青看:“皇上您看,我手里什么也没有。” 颜冬青一时没懂。 傅冉心里不断念叨夜明珠,再把手给颜冬青看时,掌心里就多了个晶莹剔透的夜明珠。 颜冬青认得,这颗夜明珠是他们大婚之后,他赏赐给她的。 “冉儿?” 傅冉小声而又激动的说:“皇上,臣妾好像能进凤鸾宫,既能把这里的东西带进去,也能把凤鸾宫里的东西带出来。” 今早天还没亮,傅冉就醒了,缩在被窝里偷偷的练,一会儿拿个发簪出来,一会儿送一分钱进去。 开始不熟练,多来几回,傅冉也摸索到了技巧,如果她想拿东西出来,必须要记着那个东西的具体摆放位置。 同样,如果她记住凤鸾宫的每一个角落,外边存进去的东西就不会不知道搁在哪儿。 譬如她想把一分钱装进首饰盒,脑中只要想到首饰盒的具体方位,那这一分钱就不会落在别的地方。 傅冉想的是,她跟颜冬青来自同一个地方,并且有共同目的,那她很有必要把这个秘密说给颜冬青听。 “皇上,臣妾在里面存了几个马铃薯呢。” 颜冬青懂她的意思:“你想把种子带回去?” 傅冉不迭点头:“臣妾想试试看,万一能带回去,也算造福我大魏子民了。” 颜冬青眼里蕴着笑意,突然伸胳膊了把她搂进怀里,抬手覆到她脑袋上,声音有着不合年纪的成熟:“冉儿,跟朕出来,辛苦你了。” 傅冉眼睛泛酸,怎么不辛苦,在大魏,她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有她使唤别人的份,哪像现在,吃不饱穿不暖就算了,还三天两头挨揍 不过一想到颜冬青身为皇帝,照样挨打,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心里又平衡了点。 趴了一会儿,傅冉灵机一动,生出一个胆大的想法。 “皇上,要不臣妾把您带进凤鸾宫看看吧?” 既然她能把马铃薯c把一分钱c把粮票都送进去,大活人一定也可以! 正如傅冉猜测的那样,当她集中意念不停想颜冬青时,颜冬青就如同空气一样,在矿地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凤鸾宫的后花园里,眼前正是傅冉才开垦出来的一块地,挨旁边摆着一排被剁成块的马铃薯,已经长出嫩绿的芽。 “皇上,我没骗您吧?”傅冉也把自己送了进来,蹲在一排马铃薯旁,新奇道:“这是我昨天才剁开的马铃薯,这么快就发芽了,我听娘说至少要七八天才能长芽呢!” 因为太激动,傅冉开心到忘形,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敬称。 “皇上,臣妾” 颜冬青抬抬手,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没搁在心上,他也蹲下来,拿起一块发芽的马铃薯,扭头看傅冉:“现在能种了?” 傅冉点头:“您歇着,臣妾来种。” “一起。”颜冬青左右看看,拾起铁铲刨坑,丝毫没有眼高手低的样子。 “还要浇水,臣妾去打水。” 傅冉记得前院有口井,她刚想去,颜冬青起身道:“你待着,朕去打。” 两人很快把马铃薯种上,之后,颜冬青又把整个凤鸾宫前前后后走一遍,心里有了打算,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朕有事和你说。” 廖娟哪里会知道,她的好儿子在外养了一个小娘娘。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告诉颜冬青,估计要把他气死。堂堂皇帝,白挨一顿打,还什么都没捞着。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困意来袭,傅冉把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沉沉地进入梦乡。 梦里,她在偌大的宫殿里穿行着,琉璃地砖,黄花梨睡榻,织锦被,还有雕花木架上支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6号一更 晋江首发,谢绝转载 “南州城在这, 朕的姐姐去的地方在白银喀什农场, 距我们大约一千多公里。” 傅冉抬眼看他:“是坐哐当哐当那个东西过去?” 颜冬青笑了, 纠正她:“不叫哐当哐当, 是火车,听说坐之前要买一张和粮票差不多的纸片,票价是一毛钱一公里。” “三哥,你懂得好多。”傅冉逮着机会拍马屁。 他们同时来这里,颜冬青学什么都比她快, 她刚学会写简体字时,颜冬青已经能念英文, 等她能磕磕巴巴说一句“g一一d 一g”时, 他已经跟颜立本学电路了。 本来傅冉多少有点不平,但转念一想, 能当上皇帝的人,必然不寻常,就像这里的主席同志, 能让老百姓无时不刻不诵读红宝书语录, 绝对是顶顶厉害的人。 见她脸上露出神往之色, 颜冬青笑:“以后有机会, 朕带你坐一趟。” 傅冉悠悠叹口气,感慨道:“这里的人真厉害, 既能在天上飞, 又会骑两个轱辘的自行车, 还会开大马路上跑的四个轱辘的对,是公交车!” 颜冬青轻哼一声,不管他怎么不情愿承认,这里确实有很多大魏没有的东西,无论是作战武器,还是出行工具,都有他们的先进之处。 年初四之后,家属院里上班的开工,说是开工,其实也没啥事。 春节的余热尚在,下井的一线矿工打渔晒网,筛矿的妇女粗箩筛一扔,成群坐一块东家长西家短,工会c厂委大会小会开不断,主要还是商讨定下今年招工的工种和人数。 尽管前些年矿上精简了一批职工返乡,空出不少岗位,但这两年为解决城镇人口和矿工子女工作问题,一零五的几个附属厂,每年都在扩招,眼下无论是哪个岗位,都是人满为患,根本不需要再招工。 可南州城还是有很多商品粮户等待就业,无形中使得岗位竞争变大。 自打工会联合厂委开完会之后,整个矿区就炸开了锅,但凡今年家里有娃够年龄报名的,都忙着打听今年有哪些岗位缺人。 廖娟在工会干了好些年,是不折不扣的老大姐,这几天,往颜家串门子的工友是一拨接一拨。 “廖大姐,都是老姐妹了,厂里到底定了哪些工种,能悄咪咪透露点不?” “她大姐今年厂委还招人不?咱家爱红是初中文化程度,能进厂委不?” “冬雪她娘,你估摸着咱家疙瘩能招去下井不?” 廖娟诧异:“刚十六岁的娃,身体还没长结实呢,让他下井干啥?不怕你家疙瘩出事啊。” 问工的是傅冉家门旁邻居刘嫂子,她男人原先就是下井的矿工,出事故走了,丢下刘嫂子和三个儿子,眼下老大满十六岁了,刘嫂子迫不及待要给老大报名。 “能出啥事,出事了还有二蛋和三蛋。” 廖娟可算听明白了,感情刘嫂子是仗着儿子多腰杆直,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能送终!都这样想了,她还能说啥? 后院徐兰英家,晌饭比平常丰盛不少,辣子炒萝卜丝,蒸马铃薯,还有三合面馒头。 徐兰英眉开眼笑的说:“今天冬雪她娘偷偷跟我说了,咱家燕子好赖上过初中,起码能被选上当学徒工,再走运点,搞不好能去管下井餐!” 所谓管下井餐,其实就是负责给下井挖矿的工人发放食物和糖。 食物通常是馒头c俄式大列巴和咸菜疙瘩,有时还会发点含糖量高的点心,譬如江米条或麻饼。 至于糖,基本是白砂糖和水果硬糖,为的是防止矿工长时间劳动发生晕倒事件。 这年头,但凡跟吃沾边的工作,都很抢手,多少人盯着这块肥差呢,可不一定能轮到傅燕!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少在这儿瞎做梦!”傅向前拆她台:“咱家燕子能选上学徒工就不错啦!” 傅燕吃着三合面馒头没吱声,心里不大痛快她爹说这话。 咋就瞎做梦了?眼下新老三届大学高中毕业生全去资源农村建设了,没了他们,放眼整个南州城,还有比她文化程度更高的? “甭管干啥,总归是要上班挣钱哩!”想着大闺女上班之后就能按月往家交工资补贴家用,徐兰英高兴的合不拢嘴。 大闺女能挣钱了,这小闺女 眼尖的瞧见傅冉把手伸向簸箕,徐兰英拿筷子敲她手背:“吃吃吃!就知道吃!啥时候学学你姐,早点上班,早点给家里挣钱!” 傅冉摸摸被敲红的手,不软不硬顶她:“您要是早生我几年,兴许我就能上班去了,我才十三,哪个厂敢要我?” 徐兰英无话可说,哼一声,转问:“考试成绩啥时候下来?能考上初中不?” “得年初八才给通知,校长说了,不用领成绩单,要是考上了,矿上中学会发通知书。” 傅向前听着高兴,乐呵呵的说:“还是多念点书好,你看前院老颜,头些年北大毕业的,啥也不用操心,拿着证书等包分配,分到咱们一零五就是工程师哪像你爹我,跟人家差不多岁数,还得天天下井挖矿,虽说劳动不分贵贱,可总归是靠力气吃饭,没有人家靠脑子吃饭的舒坦!” 傅冉不赞同的说:“爹你也厉害,要是没你,颜伯伯再能耐也提炼不出浓缩铀,没了浓缩铀,国家也研发不了导弹!” 导弹这个词傅冉还是听颜冬青说的,据说两个导弹就能炸平整个南州城,要是他们大魏有这样的作战武器,就不用再怕鞑靼侵犯边境了。 下午,傅冉去颜冬青家,颜立本和廖娟去了厂里,家里就颜冬青一个在看书,傅冉让他打掩护,自个进了趟凤鸾宫。 凤鸾宫里依旧日照当空,奇的是,傅冉昨天埋进土里的马铃薯已经破土而出,长成手指长的嫩绿幼苗,就是焉头巴脑的没啥精神。 傅冉给它们挨个浇了水,之后又去厨房蒸了两碗腊肉饭,这回她学机灵了,没在这里面吃,直接带出来分给颜冬青一碗。 “其实臣妾想吃西湖醋鱼,可是不会做” 厨房材料不少,就是她没本事做,腊肉蒸饭最简单,兑水加柴,很快就能蒸好。 颜冬青扒了一口饭,递给傅冉一个‘别指望我的眼神’:“朕也不会。” 两人吃得算是晚饭,傅冉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时间,颜冬青那块梅花牌手表上显示的是中午一点多,有过前次教训,她在里面没敢久待,可出来之后天还是黑了。 饶是傅冉脑袋再不灵光,也从中摸索出了规律,凤鸾宫的一天可能是这里的好多天,甚至几个月,大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之感。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傅冉每天都要进去看一回,并且每次进去的时间都不同,结果是,无论她在白天还是夜里进去,凤鸾宫都是日照当头。 另外傅冉还发现了,她种下的马铃薯在凤鸾宫里长得极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年初八这天她再进去,原本冒出地面一点点的幼苗已经长到及小腿那么高,秧苗上已经开了花。 傅冉摸不准马铃薯什么时候长熟,等徐兰英下班回来逮着她问。 “好好的,问这干啥?”话虽这样说,徐兰英还是道:“啥时候花蒂落掉结马铃薯铃,啥时候就能拔秧刨地。” 傅冉没听懂:“马铃薯铃是什么东西?” 徐兰英朝她翻白眼,没好声道:“哪来的这么多问题!马铃薯铃就是马铃薯铃!” 说了跟没说一样,傅冉瘪瘪嘴,决定去问颜冬青。 娘两个正说着话,住隔壁的刘嫂子举着封信过来,笑吟吟道:“燕子她娘,有你家信,我估摸着是小冉的通知书!” 徐兰英不识字,傅冉接过拆开看,果然是通知书,手写的一张纸,通知她阳历三月八号去矿上中学报道领新书。 傅冉没想到她居然能考上,咧嘴乐呵起来,把通知书念给徐兰英听,末了抱住她腰身趁机要求:“娘,不打算奖励我一下?” 闻言,徐兰英没好气的拿指头戳她脑袋:“奖励你一鞋底子要不要?!” 其实傅冉是想让徐兰英弄点老土布,给她做两件穿在里面的裤衩。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女人,从没考虑过要给闺女做裤衩。傅燕穿在外头的衣裳瞧着还可以,至少没什么补丁,但穿里面的裤衩就不能看了,补丁摞补丁,还是徐兰英穿过的。 傅冉不愿意再捡傅燕的破烂裤衩穿,干脆光屁股直接穿衬裤,前两年还好,不穿就不穿了,可她现在长身体了,胸前胀胀的发疼,去矿上澡堂子洗澡时,下面也开始起了变化,再不穿条裤衩,她怕自己染上不干净的妇女病。 好说歹说,徐兰英也舍不得花那个钱去买老土布,傅冉干脆不求她,自己动手缝裤衩。 至于布料,就从凤鸾宫里翻最差的白棉布,她给自己缝了两条,想到颜冬青是不是也在穿打补丁的裤衩,又特意去他家偷偷问了一下。 “皇上,您缺不缺龙裤?臣妾想给您缝两条龙裤” 颜冬青咳一声,视线落在她被晒红的脸蛋上:“以后别再喊皇上,被人听见了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傅冉深有感触,自打三年前那场莫名其妙的抢烧打砸开始,大家说话行事都小心了很多,生怕被挂上大zi报游街。 而“破四旧”恰恰又首当其冲,她和颜冬青可是他们最该打倒的统治阶级呢。 “臣那喊您什么才好?”称呼是大事,傅冉觉得有必要征求本尊意见。 “就喊朕三哥吧。”颜冬青似乎早就想好了。 傅冉明白了,皇上无论是在大魏还是现在,在家族中都是排行三,就算当着颜家人的面喊,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颜冬青两手背后,要求道:“先喊一声听听。” 傅冉抬眼看他,以为他是故意的,哪知人家脸上一本正经,没有半点调戏的意思。 倒是她多想了 “三哥。”傅冉声音小小的喊了一声,怪不好意思的。 颜冬青似乎挺满意,嗯一声,转说:“我们来这不短时间了,你都学了些什么?” 突然被问及这些,傅冉局促的低下脑袋,揪着褂襟子道:“臣妾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下文,余光瞥见颜冬青脸上浮现无奈神色,傅冉突然想到什么,变得有底气起来:“我能带您来这里。” 果然,这个技术别无仅有,令颜冬青无话可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7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自打来这个物资匮乏的地方, 光有钱不行, 还得有票, 一个月两寸的布票,打补丁都不嫌宽裕,全家凑一块,要积小半年才能够一个人做一身新衣。 相较同龄人,颜冬青的情况要稍好点,起码还有几件像样的衣裳, 至于裤衩颜冬青有点难以启齿。 实际上,他只有两条裤衩换着穿,已经快两年了, 腰间的松紧带断了不说,其中一条裤衩屁股后面还磨了一个洞。 “你哪来的布?”颜冬青问她。 “寝宫里翻出来的,臣妾把被褥里子拆了,和这里的老土布差不多,就算给人瞧见了,也不怕被怀疑。”傅冉见他没拒绝,就自动默认他是没裤衩穿了。 “皇上,把您穿过的龙裤给臣妾看看, 臣妾好照样子给您缝一个。” 闻言,颜冬青耳根子有可疑的暗红, 表面却风轻云淡, 他坐在椅子里, 左手随意放在腿上,右胳膊肘搭在书桌上,明明穿得只是老蓝布的中山装,却无端给人一种帝王的威严感。 “朕和你身量差不多,缝多大你心里没个数?” 听出他话里的不快,傅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也跟着不快起来,怪不得人常说伴君如伴虎,算她白好心,早知道让他穿烂裤衩算了 傅冉兀自嘀咕着,颜冬青翻了几页书,扭头看她,见她还站着,就问:“还有事?” 傅冉忙垂眉低眼:“没了。” “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心里不忿,傅冉在给他缝裤衩时,特意打了两个丑补丁,又偷偷用鞋刷子把棉布刷毛,尽可能让它们看起来像是穿旧的。 等她把两条“破”裤衩给颜冬青时,颜冬青难得夸了她一次:“皇后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傅冉搁心里哼一声,讲话不觉就敷衍起来:“谢皇上夸奖。” 颜冬青轻轻哼一声:“皇后好像对朕很不满?” 傅冉没说话,明智的岔开话题:“皇上,我们种的马铃薯可以刨了。” 颜冬青露出诧异之色:“这么快?” “我带您去看看。”傅冉拉住他手。 马铃薯秧苗已经长到及膝那么高,上面疙疙瘩瘩缀着马铃薯铃,样子跟长在地里的马铃薯差不多。 “上面结的马铃薯不能吃,我娘说有毒,但可以拿来育苗,再埋进土里,应该很快又能长起来。” 怕颜冬青不知道,傅冉细心的先叮嘱他:“一会儿刨马铃薯的时候,不要把这两样堆在一块。” “朕知道。”颜冬青一脸平静。 来这里不短时间了,傅冉多少也能摸清颜冬青某些不为人知的习惯,越是不懂的东西,他会越淡然。 换句话来说,就是装作很懂的样子。 人艰不拆,傅冉懒得戳破他,去厨房找来两把铁铲,两人合力把种的马铃薯全刨出来,分成两堆,一堆是有毒的,一堆是能吃的。 像马铃薯这种繁殖能力高的食物,他们不需要存多少,只要留点种子带回大魏,就很快能遍及州县。 傅冉缝了一个布口袋,只把有毒的马铃薯装起来,剩下的被他们抬去厨房。 “皇上,这样看来,以后我们不愁吃不饱饭了。”傅冉小脸上带着丰收后的喜悦,兴致勃勃的说着计划:“我们把前院后院的地全开垦了种粮食蔬菜怎么样?” 颜冬青好笑看她:“种这么多粮食蔬菜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拿去卖?” 傅冉忙摆手:“投机倒把是大罪,臣妾可不敢去黑市瞎转悠。” 一零五在南州城东边,挨着郊区农村,房前屋后都有菜园子,夏天瓜果青菜,冬天马铃薯大白菜,春秋葱姜蒜,吃不完就拿到工厂附近卖,就是见不得光,想买想卖都得赶早了去。 “听说上回二厂有个工友从农村老太太手里买鸡蛋,被牛厂长瞧见了,全厂通报批评,还差点让返乡务农。” 颜冬青笑一声:“你知道的还不少。” 傅冉抬抬下巴,拽了一句文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颜冬青摇摇头,把整个凤鸾宫转了一遍,指着本就不大后花园道:“你想种粮食蔬菜的话,只能开垦一半的地方,剩一半朕以后还有别的用途,还有,前院也不要碰。” 说话间,他把后院的西耳房推开,对傅冉道:“以后这间房只存放种子,西厢房拿来放粮食蔬菜。” 傅冉不解:“皇上,臣妾寝宫这么大,想怎么放都行啊。” 颜冬青看她:“往后去我们放进来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现在不规划好地方,以你的脑子,到时候还能记得清这么多东西?” 傅冉不服气起来:“不是还有您吗?” 颜冬青拍她脑袋,好气又好笑道:“朕也只是凡人,记忆力有限,再有,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还不一定,一两年之内,可能我们都会记住,如果是十年八年甚至几十年呢?” 闻言,傅冉垮了脸,快要哭的样子:“国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臣妾想爹娘了” 见她眼泪珠子在眶里打转,连声音也哽咽起来,颜冬青叹口气,把人揽进怀里,有些笨拙的拍她背:“不要怕,有朕在,朕会照顾好你的。” 傅冉低头抹泪,趁机道:“如果您以后能少教训臣妾,臣妾可能会好过一点。” 颜冬青低头看她,凉飕飕道:“傅冉,你要求还挺多。” “” 正月初十之后,工厂c学校c邮储等单位开始陆续招工,这些单位里,报名人最多的还是一零五化工,国营大厂,是制造作战武器不可缺的一个环扣,那些街道的工厂可能会倒闭,但一零五肯定不会。 大家都不傻,家里但凡有够年龄报名的子女,基本都报了一零五化工。 井下矿工,机床操作员,劳保物资看管员等等,工种多达二十多种。 招工这天,恰巧也是傅冉去中学领新书的日子。 一零五附中挨着二厂,地方不大,两排平房,只有三个班,一个班一个年级,都是矿上的职工子女。 傅冉的小学同桌高雪梅也考上了,领完书之后,要和她坐一块。 傅冉想也不想就说好。 她知道,颜冬青有意和她坐一块,但傅冉不想和他坐,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自由也没有。 不过放学的路上,傅冉还是解释了下:“皇三哥,男同学和女同学坐一块,会被人说闲话。” 十三四岁的姑娘和小伙儿已经算小大人,搁农村,十五六岁结婚生娃的大有人在,傅冉以为这个理由还算好,可惜还是被颜冬青直接戳破:“是怕我管着你吧。” 傅冉心虚道:“才没有,是您想多了” 回到家,傅冉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徐兰英冷着脸立在灶台前在炒菜,傅向前歪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烟,焉儿吧唧的样子,傅燕闷不吭声,只顾往炉灶里添柴禾,就连平时叽叽喳喳的傅声都没了声音,老老实实趴在矮八仙桌上写作业。 傅冉轻手轻脚进屋,把书包放下,看眼她爹。 傅向前叹口气,侧身歪到另一边。 傅冉又看看她娘,估计他们是吵架了,识相的不说话,降低存在感。 午饭吃的是辣子炒白菜,玉米面饼子不多不少,刚好一人一块。 傅向前的脸色很难看,对徐兰英道:“我让你多烧点饭送去医院,你当耳旁风了啊!” 他话音才落下,徐兰英摔了筷子,彻底爆发:“我拿啥送?你娘要吃饭,家里三个孩就不吃饭了?!要送把你自己饭送去,我不送!” 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嘴吵得厉害,傅冉总算听明白了,原来她奶奶生病住院只是导火索,吵架的最终原因,还是跟她农村的小叔小婶有关啊。 油墨印的卷子,黑乎乎一团,傅冉低头嗅了嗅,一股子劣质的墨香味。 同桌高雪梅凑过来,拿胳膊肘拐拐她:“考的咋样?” “还有一半没写,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高雪梅一听,放心了,黑乎乎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怕啥,我也没写完,大不了再过两三年够年龄了,咱两一块去矿上筛石子!” 她们念的是一零五的附属小学,一零五不单单指一个工厂,它是一个化工生产链,含纳铀矿的开采c筛选,还有提炼和精炼。 只是精炼浓缩铀这一块,就有一厂和二厂两个化工厂来负责,三厂和四厂则是负责相对简单的铀矿开采和前期提炼。 高雪梅口中的去矿上筛石子,是在铀矿开采之后,进行初步筛选。 傅冉现在的“娘”就是三厂的筛矿工,筛矿工没什么技术要求,只要满十六岁,没念过书的人也能去干。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傅冉不想去筛矿,又脏又累不说,粮食指标也是厂里最低的,她娘筛矿筛了十几年,一个月的粮食指标只有二十七斤,工资只拿到十六块五。 傅冉无奈叹口气,把破旧的军绿书包斜挎在身上,去找颜冬青。 颜冬青早已交了试卷,站廊檐下等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7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廖娟心疼闺女, 气道:“啥破政策啊, 咱不去,咱不去了!” 廖娟这人性格爽直,又在工会干了多年, 每天处理的都是工友们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时间长了,变得碎嘴起来, 讲话有时候难免不过脑子。 颜立本听得眼皮子直跳, 急得拍桌:“不是我说你, 你身为dang员, 不响应主席同志的号召就算了, 还带头反对主席同志,要是给别人听见可有你好受的!” “咋地,我说两句咋地啦?”廖娟抄着铁勺进屋,指指颜冬雪,吼道:“我一个水灵灵的闺女被弄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感情这不是你闺女,你不心疼啊!” “是我闺女也得去!为响应主席同志号召!”颜立本态度很坚决。 “哎呦, 你个烂肠子黑心肝的!” 廖娟挥铁勺就往她男人头上砸,一时间, 板凳桌子刺啦响, 两人扯作一团。 “臭娘们儿, 再敲头, 我揍你了啊!” “揍啊你,你今天不揍死我,我廖娟跟你姓!” 颜冬雪本来哭得稀里哗啦,这下也不哭了,忙上去拉架。 “冬青,快,快拉住咱爹!” 说实话,颜冬青有时候挺看不上颜立本的,身为一个男人,竟然混到挨婆娘揍的地步,换作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人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把颜立本扯出去,逼仄的胡同里,爷两个四目相对,颜立本扶扶被打歪的眼镜框,有点尴尬。 “去给我买包烟” 颜立本从棉袄兜里掏出五毛钱,还有一张烟票。 烟票是单位福利,考虑到烟民们的需要,每个月都会发一张,凭借一张烟票能买两包南京,两包飞马,或者两包勒丰和一包大铁桥。 至于再好点的牡丹和中华,都是特供品,得要特供票才能拿买到。单位半年才会发一次特供票,还得是行政工资十五级以上的领导才能有。 “再给五毛,不然我告诉娘你偷藏私房钱。”颜冬青把五毛装进兜里,又朝他爹伸手要。 “臭小子,竟然威胁你老子”颜立本才挨过揍,不想再被揍一顿,虽然嘴上咋咋忽忽,还是不情不愿的又掏了五毛钱。 怀揣着一块钱,颜冬青给他爹买了包最便宜的大铁桥,只要一毛三分钱。 供销社的胖大姐,是一零五职工家属,对这片地儿的邻居都很熟,她认识颜冬青,听颜冬青说要大铁桥时,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啥?你爹啥时候改抽大铁桥了?” 颜冬青眼皮子都不抬,淡定的说:“最近。” 一毛三的烟,还剩八毛多,颜冬青改道去了趟国营书店,买了本关于电机方面的书,厚厚的一本,牛皮纸封面,只要五毛五。 颜冬青回去的时候,颜立本还蹲在胡同口巴巴等着,头顶几撮稀毛被风刮的东倒西歪,他搓搓手,见颜冬青递来一包大铁桥,愣了下:“我给你一块呐,你就给我买包这个?” 颜冬青嗯一声:“挣钱不容易,将就着点儿,就抽这个吧。” 视线落在颜冬青手中刚买的书上,颜立本无奈摇头笑,臭小子随他,好学习爱看书,是个好现象! 他拍拍儿子肩,说道:“外头冷,快进去,你娘要是问起记得把你爹境况说惨点啊。” 颜冬青扯扯嘴,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她那么凶,怎么不休了她?” “休休谁?”颜立本半响才反应过来要休谁,差点没蹦起来,神色极为严肃的说:“臭小子,你的思想严重有问题,需要及时反省!再说,你娘犯啥错了?我干啥要休她?” 颜冬青点点头,是他多管闲事,原来这两口子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再回家,廖娟腰间系个围裙,在灶台上和面,见颜冬青回来,不大自在问:“那啥你爹呢?” “快冻死了。” “啥?”廖娟瞪大眼。 颜冬青没多说,他习惯把话说一半,给他娘留足想象空间。 掀棉帘进屋,傅冉正坐炕上陪颜冬雪说话。 见他回来,傅冉跳下炕,凑到他跟前:“皇颜冬青,你有事不?一块出去玩?” 颜冬青听出她话里意思,搁下书,转头对颜冬雪道:“我出去趟。” 颜冬雪笑,声音温柔的叮嘱弟弟:“别玩太长时间,晌饭前回来。” 在这片家属院里,颜冬青是最不合群的,打小就不跟别的小孩玩,出了名的架子大,除了傅冉,也没其他小孩愿意跟他接触。 所以每回傅冉过来玩,颜家人都很欢迎,都是十多岁的孩子,大人们还没有男女大防的心思,谁也没多想。 三厂南边有块矿地,赶着春节放假,矿地上没一个人,傅冉走在前头,把手伸给颜冬青看:“皇上您看,我手里什么也没有。” 颜冬青一时没懂。 傅冉心里不断念叨夜明珠,再把手给颜冬青看时,掌心里就多了个晶莹剔透的夜明珠。 颜冬青认得,这颗夜明珠是他们大婚之后,他赏赐给她的。 “冉儿?” 傅冉小声而又激动的说:“皇上,臣妾好像能进凤鸾宫,既能把这里的东西带进去,也能把凤鸾宫里的东西带出来。” 今早天还没亮,傅冉就醒了,缩在被窝里偷偷的练,一会儿拿个发簪出来,一会儿送一分钱进去。 开始不熟练,多来几回,傅冉也摸索到了技巧,如果她想拿东西出来,必须要记着那个东西的具体摆放位置。 同样,如果她记住凤鸾宫的每一个角落,外边存进去的东西就不会不知道搁在哪儿。 譬如她想把一分钱装进首饰盒,脑中只要想到首饰盒的具体方位,那这一分钱就不会落在别的地方。 傅冉想的是,她跟颜冬青来自同一个地方,并且有共同目的,那她很有必要把这个秘密说给颜冬青听。 “皇上,臣妾在里面存了几个马铃薯呢。” 颜冬青懂她的意思:“你想把种子带回去?” 傅冉不迭点头:“臣妾想试试看,万一能带回去,也算造福我大魏子民了。” 颜冬青眼里蕴着笑意,突然伸胳膊了把她搂进怀里,抬手覆到她脑袋上,声音有着不合年纪的成熟:“冉儿,跟朕出来,辛苦你了。” 傅冉眼睛泛酸,怎么不辛苦,在大魏,她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有她使唤别人的份,哪像现在,吃不饱穿不暖就算了,还三天两头挨揍 不过一想到颜冬青身为皇帝,照样挨打,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心里又平衡了点。 趴了一会儿,傅冉灵机一动,生出一个胆大的想法。 “皇上,要不臣妾把您带进凤鸾宫看看吧?” 既然她能把马铃薯c把一分钱c把粮票都送进去,大活人一定也可以! 正如傅冉猜测的那样,当她集中意念不停想颜冬青时,颜冬青就如同空气一样,在矿地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凤鸾宫的后花园里,眼前正是傅冉才开垦出来的一块地,挨旁边摆着一排被剁成块的马铃薯,已经长出嫩绿的芽。 “皇上,我没骗您吧?”傅冉也把自己送了进来,蹲在一排马铃薯旁,新奇道:“这是我昨天才剁开的马铃薯,这么快就发芽了,我听娘说至少要七八天才能长芽呢!” 因为太激动,傅冉开心到忘形,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敬称。 “皇上,臣妾” 颜冬青抬抬手,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没搁在心上,他也蹲下来,拿起一块发芽的马铃薯,扭头看傅冉:“现在能种了?” 傅冉点头:“您歇着,臣妾来种。” “一起。”颜冬青左右看看,拾起铁铲刨坑,丝毫没有眼高手低的样子。 “还要浇水,臣妾去打水。” 傅冉记得前院有口井,她刚想去,颜冬青起身道:“你待着,朕去打。” 两人很快把马铃薯种上,之后,颜冬青又把整个凤鸾宫前前后后走一遍,心里有了打算,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朕有事和你说。” 如果是粮食,麻袋会被无缝隙撑涨开,而不是鼓一块,瘪一块。 傅冉也注意到了,低声道:“会不会是猪羊?” 颜冬青摇头:“刚才他经过我们时,你闻到了膻味还是臭味?” 都没有,傅冉还想再看,却被颜冬青掰回脑袋:“别管了,去镇上再说。” 傅冉不走,她有点明白颜冬青的意思了,声音压得更低:“万一他是拐子呐!” 前些时候二厂工友家丢了个闺女,去公安局立了案,到现在还没找到,十有就是被拐子拐走了。 那段时间徐兰英生怕她家娃也被拐走,不准傅冉和傅声放学跑太远,矿区里碰到生面孔也要赶紧和大人讲。 傅冉抓上严冬青衣摆:“三哥,那麻袋瞧着不小,咱们跟过去看看吧。” 大魏的皇帝打小就能骑擅射,颜冬青是会点拳脚功夫的,只是带着傅冉这个拖累 迎上他略鄙视的视线,傅冉挺挺胸脯,不忿道:“三哥,您忘啦,我能把您神不知鬼不觉关进凤鸾宫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颜冬青怔愣住,随后毫不迟疑道:“走,去看看。” 两人也不躲藏,光明正大的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城郊大道上时不时路过三两行人,神色匆匆,路过他们时,不过扫一眼便低头继续赶路。 往西跟了段路,中年男人步伐稳健,快到三岔路口时,回头看眼傅冉和颜冬青,又继续往前走。 跟上来正好,男娃和女娃瞧着岁数都不大,是城里人吧,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没挨饿过,尤其是这女娃,模样俊俏,弄到山区应该能卖个十几块钱,至于男娃有点棘手 干他们这行当,一两岁的男娃和十几岁的女娃最好出手,和女娃比,男娃要值钱些,会要价的能卖到百来块。 相较之下,十几岁大的女娃知人事了,大城市肯定不能送,只能卖给山里娶不上媳妇儿的男人,女娃好管,送去往床上一绑,当晚就洞房,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多半就认了命。 男人家有个拐弯亲戚,按辈分算他舅。 他舅两岁那年,发了场高烧,脑瓜子都烧迷糊了,得亏村里的赤脚医生把命给救回来,但也落了病根子,进城里大医院看,医生说是小儿麻痹,这辈子都是瘸腿的命。 一晃眼,他都讨到媳妇儿了,他那瘸腿舅舅还是个寡汉条子,男人便想着给他舅弄个婆娘。 成天走街串巷晃荡,总算让他瞧见个合适的,麻袋里的女娃估摸是刘沟子村那片地儿的人,一看就知道脑子不灵光,见人就会傻笑,给包花生就跟着走了。 这样也好,这么个傻子丢了也不心疼,弄去给他舅,好赖能给他舅留个种。 至于跟在他后面的两个,男人压根没搁在心上,屁大点的娃,还能把他咋地? 过了三岔路,转去安阳山地带,行人就少了,坑坑洼洼的小道,半天见不到人影。 傅冉朝颜冬青看一眼,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往前跑几步追上男人,又问:“叔,你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男人呵呵笑:“装得是零嘴,你跟叔走,等到地方了,叔拿给你吃成不?” 傅冉转转眼珠子:“你先拿出来给我吃点,不然我怎么知道是不是骗我啊。” 男人有点不耐烦了:“俺扛肩上不好放下来呐!” 他话音才落,颜冬青已经拽上麻袋底子,用力扯住,嘴里却笑说:“那简单,我给你搭把手,我妹妹现在就要吃零嘴,你解开给她看看呗。” 男人神色一变,还来不及动手,就被傅冉先下手为强丢进空间。 颜冬青忙解开麻袋,里面装的是个姑娘,瞧着岁数要比他们大,黑乎乎的脸盘,瘦得跟芦柴棒一样,闭着眼不知死活。 “三哥,要怎么办才好?”傅冉拍拍姑娘脸,没反应。 颜冬青四下看看,瞧见远处有几个庄稼汉模样的人往这边走来,低声道:“把他放出来,喊救命。” 傅冉点头,放出男人的同时,招手大声喊:“叔,这里有拐子,救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8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这个傅冉深有感触,自打三年前那场莫名其妙的抢烧打砸开始,大家说话行事都小心了很多, 生怕被挂上大zi报游街。 而“破四旧”恰恰又首当其冲, 她和颜冬青可是他们最该打倒的统治阶级呢。 “臣那喊您什么才好?”称呼是大事, 傅冉觉得有必要征求本尊意见。 “就喊朕三哥吧。”颜冬青似乎早就想好了。 傅冉明白了, 皇上无论是在大魏还是现在, 在家族中都是排行三, 就算当着颜家人的面喊, 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颜冬青两手背后, 要求道:“先喊一声听听。” 傅冉抬眼看他, 以为他是故意的, 哪知人家脸上一本正经,没有半点调戏的意思。 倒是她多想了 “三哥。”傅冉声音小小的喊了一声,怪不好意思的。 颜冬青似乎挺满意, 嗯一声,转说:“我们来这不短时间了,你都学了些什么?” 突然被问及这些,傅冉局促的低下脑袋,揪着褂襟子道:“臣妾我我我” 我了半天, 也没我出下文, 余光瞥见颜冬青脸上浮现无奈神色, 傅冉突然想到什么, 变得有底气起来:“我能带您来这里。” 果然, 这个技术别无仅有,令颜冬青无话可说。 他示意傅冉坐下,食指敲敲石台阶:“既然我们能来这里,就不能白浪费这个地方。” 傅冉明白点头:“您放心,以后但凡我们大魏没有的,我都会想办法弄点存到这里。” 颜冬青笑了:“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马铃薯能种到地里,那电呢?煤炭呢?” 傅冉顿感压力大,为难道:“皇上,发电开矿,这些臣妾都做不来” “放心,有朕在。”颜冬青把手递给她:“带朕出去吧。” “等下。”傅冉突然想起厨房那堆食材,脸上露出笑:“皇上” 对上颜冬青目光,她忙改口:“三哥,想不想吃肉?我带你去吃点好的补一补。” 说话间,傅冉引他去厨房,像献宝一样指给他看:“三哥你看,好多大米,面粉,还有鸡蛋鱼肉!” 在南州城这个地方,吃大米的机会并不多,粮站偶尔供应一回大米,还不是精米,全是糙米粒,白刷刷的掉粉,就那样了,还不一定能抢到。 至于面粉,有三个等级,上等的是精粉,除非国庆春节,粮站基本不供应,中等的是富强粉,赶上收成好的年头,一个月能供应个两三回,最差的是普通黑粉,加工粗糙,小麦麸皮还杂在里面,讲究点的人家和面时会拿细箩筛筛一遍,条件差点的就直接掺麸皮和面上蒸笼了。 无论是糙米还是普通黑面粉,总归都不是能经常在饭桌上出现的粮食,最常见的还是玉米面c地瓜干面,还有更次点的高粱面。 对于颜冬青和傅冉这样吃惯山珍海味的“统治阶级”来说,日子确实很难熬。 傅冉动手淘了米,把腊肉切成薄片,一起倒进大铁锅里,又翻出笼屉搭在灶台上,剁半只腊鹅,大火蒸上。 腊肉拌饭,就着蒸大鹅,颜冬青不歇气的吃了两大碗。 傅冉也吃了一碗半,满足的摸摸肚子,喟叹道:“皇三哥,我们这一顿可是吃了两个月的肉呢。” 颜冬青不得不承认,这顿饭是他近两年来吃得最饱的一次。 扫眼厨房的鸡鸭鱼鹅c山很海鲜,他眸中带了几分揶揄:“朕本以为皇后在宫里不适应,看来是朕多想了,皇后的日子过得很惬意。” 大概是气氛轻松,加之吃得太撑,脑袋有些糊涂,傅冉脱口便道:“臣妾一个月的俸禄才二两银子,还不兴吃好点啊。” 颜冬青听出了重点:“哦,原来皇后一直在怪朕抠门。” 傅冉心道怪的可多呢,最怪的是他棒打鸳鸯,拆散她和表哥。 傅冉是个死心眼,要说跟她表哥海誓山盟情比金坚,倒也不见得。 男女大防,尽管她和表哥有婚约,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只是表哥无论是长相,脾性,还是声音,恰好都是她喜欢的样子,加之两家人都有意亲上加亲,这门亲事几乎是水到渠成。 当然,前提是没有皇帝从中横插一脚。 再出来,还是在三厂的矿地上,怪的是刚才在凤鸾宫里明明日头正当空,现在出来,矿上却乌漆墨黑一片,只隐隐可见远处门卫室一抹亮光。 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多想,摸黑匆匆赶回家。 才到家,傅冉就挨了一扫帚疙瘩。 徐兰英两手掐腰,气得不行:“死丫头,疯哪儿去了?!你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被拐子拐走算了!正好省点粮!” 中午就没回来吃饭,徐兰英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儿,又去前院问廖娟,说是两个孩子一块出去的,她家的也没回! 这可急坏两家人了,两个孩子都不算大,这要是给老拐子拐走了可咋整! 傅向前吓得两腿打软,当即就去公安局报了案,公安局倒也热心,派了好几个同志不歇气的帮找。 眼下见傅冉安然无恙回来,傅向前大松一口气,忙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再吓闺女了,快给闺女整点饭先吃上,我去公安局知会一声,让他们别找了。” 傅冉无措的低下头,走到徐兰英跟前,扯扯她娘的棉袄袖子,及时认错道:“娘,我下回再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你就是个讨债鬼,尽不让我省心!”徐兰英又骂了几句,不解气,食指在傅冉额头上狠戳了几下:“下回再乱跑,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明明挨了打,傅冉却头一回感到窝心,张臂抱住徐兰英的腰,在她胸脯上蹭了蹭,小声的说:“娘,我饿了” 这是白瞎了那一锅腊肉蒸米饭,傅冉后知后觉的发现在里面吃了饭竟然不管饱! 骂归骂,徐兰英还是从面口袋里舀了半碗黑面粉兑上水摊煎饼。 黑面粉是今早刚从粮站买到的,本来打算留着过年蒸三合面馒头,给傅燕瞧见了,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大院里的邻居都夸她懂事,爹娘当着外人的面也都说疼她,可只有傅燕自个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爹娘显然更偏袒傅冉和傅声,上回她发烧快四十度了,她娘连个卧鸡蛋都舍不得给她吃。现在不过年不过节的,却把黑面粉调糊摊成煎饼,说要给她妹压压惊。 这到底算哪门子的疼她?! 此时的傅冉还不知道傅燕已经嫉妒上了,眼看就大年三十,新年的气氛愈发浓烈,至于傅冉和颜冬青走丢的这点不快,很快被两家人抛诸脑后。 蒸馒头,炼油渣,包饺子。 家家户户的砧板敲得梆梆响,空气里到处飘荡着油渣子的香味儿,穿上新衣裳的娃们迫不及待出来显摆,家属院里满是欢声笑语。 来这两年,傅冉也渐渐融入到了这个环境里,熬红薯,黏糖瓜,炒瓜子中案长条桌上的收音机被她放得哇哇响,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响彻大院。 “又是一年新春季,长江两岸,春风吹麦浪,柳芽新发,丰收的脚步又在朝我们一点点靠近” 新年三天假,一直热闹到年初三,气氛才算渐渐冷下来。 年初三这天,傅冉起了大早,赶去送颜冬雪。 尽管颜冬雪再不情愿,里外这么多双眼盯着,怎么也逃不过去支援大西北的命运。 她要去的地方是大西北的一个农场。 时下的上山下乡有两种形式,主要是农场和插队,农场则含纳了兵团和干校。 相较农场严格的政审和名额限制,插队属于集体所有制,换句话来说,就是把城市毕业生安插在农村生产队,和普通社员一样挣工分c分口粮。 尽管插队要松散一些,但颜立本还是让颜冬雪交材料政审,选择去管理严苛的农场,至少那里有合格的“后勤”,对于颜冬雪这样年轻漂亮的大姑娘来说,去农场要比插队更安全。 为了送这批毕业生,一零五附中特地办了个欢送会,校党委的书记同志挨个为即将前往西北和滇南的毕业生系上红领巾。 两层的水泥小楼上,喇叭在不间的断播放主席语录。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 水泥楼下,廖娟抓着闺女的手红了眼眶,把事先换好的全国粮票连带五十块钱一起塞到颜冬雪棉袄襟子里,不迭叮嘱:“到那边想办法往厂里打个电话,实在找不到电话,就写封信回来,啊。” 颜冬雪抹泪点头,转头对颜冬青道:“照顾好咱爹咱娘,别惹爹娘生气。” 颜冬青应声,在颜冬雪抱他时,站着没动,给她抱了抱。 抱完颜冬青,颜冬雪又抱了傅冉,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数这孩子有心,知道过来送她,她和傅燕倒同学过,也不见傅燕过来看一眼。 “姐,这是我娘煮的鸡蛋,她去矿上上班来不了,叮嘱我给你带着。” 傅冉没说假话,徐兰英确实煮了鸡蛋,只是家里就剩两个了,傅冉又偷偷从凤鸾宫摸了几个鸡蛋出来,一块煮了让颜冬雪带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8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又没洞房过,她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傅冉抬头:“您说的那是以前,现在您又没三媒六聘娶我。” 颜冬青突然别开脸笑了, 露出好看的牙齿:“冉冉, 朕知道你心急, 再等几年, 等到普遍结婚的年纪, 朕就去你家提亲。” 傅冉张口结舌,急道:“我没有” 颜冬青嗯一声,显然不信:“好了,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说话了,疾步往学校走,臊得脸没处搁, 她哪里急了?! 早上仍旧是枯燥无味的时政课, 同桌高雪梅戳戳她,小声问:“周末去不去中苏友好馆看电影?有新电影上映。” 傅冉刚来那会儿, 不知道啥叫中苏友好, 后来颜冬青跟她解释了遍,她才知道苏联是他们老大哥, 建中苏友好馆也是为了标显两国友谊。 巨大的友谊广场, 标准的苏联建筑风, 放映的电影也大多数是从苏联引进的电影带, 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馆上班, 从她哥手里弄到了两张电影票。 傅冉没看过电影, 还挺想去看,但周末又有别的事,可惜道:“我得回乡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别人跟你一块吧。” 高雪梅撇撇嘴:“你这人,不花钱白看也不去,没劲!” 说着,她推推坐前面的颜冬青:“颜冬青你去不去?” 颜冬青回头,拒绝道:“我也有事。” 高雪梅垮了脸,心里空落落的。 姑娘大了,难免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同班的小伙儿不少,但就颜冬青一个顺眼的,高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想法,就想和他套近乎。 可颜冬青跟谁都不亲近,除了跟傅冉,她只好从傅冉下手。 “等你从乡下回来咱们再去看呗!”高雪梅挽上傅冉胳膊,晃晃她:“反正电影票到月才过期,离月底还早呢!” 傅冉不好再推却,点头应好。 高雪梅露出笑,又喊颜冬青:“你也去,咱们一块,人多热闹点儿!” 颜冬青还没说话,他同桌葛贵东转回头,忙问:“那我能去不?” 高雪梅黑了脸,没好气道:“只有三张票!” 颜冬青说他周末有事,傅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等放学了才问他。 颜冬青不答反问:“你打算怎么回去接你奶?” 傅向前的老家在南州城西北二砬子乡,距南州城有四十多里路,时下只有城市和城市之间通汽车,乡下人进城或城里人下乡,要么靠走,要么顺道搭生产队马车。 “我爹让我走回去,回来让小叔赶马车送。” 颜冬青皱眉:“傅向前心可真大,万一碰上拐子怎么办,虽说你瞧着不值钱,也难保被人卖去山里给糟老头当媳妇儿。” 傅冉气结,什么叫瞧着不值钱? “皇上,您把您的皇后说的一文不值,您脸上很有光?” “” 快到家属院,傅冉牢记徐兰英的忠告,刻意跟颜冬青拉开距离,打算慢他几步进家属院。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看她:“走这么慢,腿被人打折了?” 傅冉敢怒不敢言,在大魏宫里时,伺候她的宫女们都比她岁数大,早就来了月事,傅冉曾听她们私底下谈论过,说女人来月事那几天,脾气会莫名变古怪,她猜颜冬青应该也是到了脾气古怪的那几天。 这么一想,傅冉对他便多了几分宽解,走过去好声好气的说:“为了名声,我们以后上学放学还是分开走吧。” 说完,她快走几步,甩开颜冬青蹭蹭跑回家。 到周天,傅冉天不亮就起了,吃一碗面疙瘩汤,自个沿着城郊大道往西跑。 出了城,大道不远处停一辆自行车,颜冬青站在自行车旁等着。 傅冉忙跑过去,眼睛晶亮:“您怎么在这儿?” 颜冬青蹬开自行车闸,不说其他,拍拍后车座:“上来坐好。” 傅冉明白了,心潮涌动:“皇上,您对臣妾真好。” 颜冬青咳一声,等她爬上后车座才骑走,嘴硬道:“朕是担心你人傻被拐走。” 傅冉不说话了。 城郊大道越往西路况越差,坑坑洼洼,颠簸难行,颜冬青回头叮嘱道:“抓好了,朕要拐弯。” 傅冉听话的抓上颜冬青衣裳,结果车子拐弯一个颠簸,傅冉差点没坐稳栽下去,忙搂上颜冬青的腰,死死抱住。 颜冬青嘴角弯起个弧度,脚下蹬得虎虎生风,四十多里路,两个多小时就进了二砬子乡。 傅冉来过的次数有限,凭着模糊的记忆,连蒙带猜指路,总算找到了她小叔家。 三间红砖瓦房,宽敞的篱笆院,院里东西两边开了菜园,搁农村一众土坯草房里瞧着已经很气派,眼下堂屋门上了锁,院子静悄悄的没个人影。 “你奶住这儿?”颜冬青蹬上车闸,觉得不错,并不像傅冉路上跟他说的如何差。 傅冉摇头:“我奶在后面呢。” 说话间,她带颜冬青房屋后面。 跟三间阔朗的红砖瓦房比,贺寡妇住的泥坯房不是一般的寒碜,泥糊稻草的房顶烂了个窟窿,贺寡妇正坐在家门口戳麻绳扎稻草捆,打算一会儿去生产队借个梯修房顶。 傅冉喊了她一声,没听见,走近了大声道:“奶,我爹让我来接你去城里住。” 贺寡妇放下稻草捆,显得很高兴,嘴上还是说:“去啥城里,我在农村住的挺好!” 说着,她又瞅瞅颜冬青,问道:“你是哪家小孩?” 颜冬青道:“和小冉是邻居,我骑车载她过来。” 贺寡妇颤巍巍进屋,搬出家里唯一的小马扎,递给颜冬青:“坐,坐下歇一会儿。”这么干净周正的小伙儿,可不好让坐稻草上。 傅冉没那么讲究,拿一捆稻草塞屁股底下坐,问:“小叔小婶呢?” “插秧去了,大丫今年开春就没再上学,这不,跟她老子娘一块下地挣工分了。” 大丫全名傅红,跟傅冉一样大,圆乎乎的脸,透着憨实,跟她尖嘴猴腮的老子娘半点不像,傅冉对她印象一直很好。 和傅红一对比,傅冉又觉得她是幸运的,徐兰英凶归凶,至少还没说过让她下学干活的话。 眼看就晌午了,贺寡妇搁下搓一半的麻绳,起身去菜园摘菜:“晌午都留着吃饭!” 暮春之后,农村的日子就比城里好过了,瓜果蔬菜家家户户都不缺,茄子豆角青椒黄瓜洋柿,疙疙瘩瘩坠满藤。 贺寡妇一直跟着儿子媳妇吃,没有另起炉灶,不是她不愿分开吃,而是没有锅,头些年公社化运动,家家户户砸锅捐铁,全扔进了土窑里炼钢,吃饭在公社,有钱平均分,后来吃到公社破产,上头又说分开吃。 说得轻巧,老农民铁锅都砸了,搁哪烧饭呐! 想重新买口锅,听说还要工业劵,那几年可把老农民为难死了,好在大儿子在工厂做工,一个月有两张工业劵,东拼西凑才给小儿子弄到一口大铁锅,贺寡妇一直跟着他们一块吃。 孙女难得回来,还带了个小伙儿,贺寡妇不抠门,菜园里掐了大把豆角,又从鸡窝里摸两个鸡蛋,准备切青椒一块炒。 贺寡妇摘菜的时候,颜冬青两手背后,在菜园里转了一圈,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颜冬青并非酒池肉林的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其中一个任务是巡讲,所谓巡讲,就是去各州县巡查农业盐业以及海防,事无巨细。 “三哥,您喊我做什么?” 颜冬青抬抬下巴,示意她看红灯笼似的洋柿,傅冉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大魏没有洋柿这玩意儿。 这里人习惯把国外传来的东西前面加个“洋”,西红柿喊洋柿,火柴喊洋火,肥皂喊洋胰子,自行车喊洋车。 傅冉向贺寡妇打探:“奶,洋柿种子您从哪买的?” 贺寡妇笑呵呵的:“这玩意儿又不是稀罕物,哪家没有?买啥买。” 闻言,傅冉两眼放光,忙道:“奶,您能不能给我点,我想弄两棵栽盆里。” “成!等吃完饭奶给你找去,要多少有多少!” 奶两个正说着话,傅红背着猪草从生产队回来了,瞧见傅冉在,喜道:“小冉,你咋来啦!” 话音未落,她余光瞄见站房檐下的颜冬青,瞬间红了脸,讲话都开始不利索了:“你c你家亲戚啊” 不怪傅红忸怩,她在农村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乡里公社,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伙儿都穿得都是老土布做的衣裳,补丁摞补丁,脚上的胶底鞋恨不得能顶个洞,哪像眼前这个,灰色毛线衣,黑色劳动布裤,整洁又干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9号两更合一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不到十二点,贺寡妇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 大酱闷豆角,青椒炒鸡蛋, 凉拌洋柿子,大铁锅里熬了一锅干菜稀面粥,上面蒸屉里是三合面馒头。 贺寡妇热情的招呼颜冬青坐, 劝着多吃。 “小冉,奶手脏不方便拿,快给小娃拿馒头。” “大丫,快,递双筷子给小娃。” 颜冬青从大丫手里接过筷子时, 礼貌的说了声谢, 大丫臊的直把手往裤缝上搓,通红着脸不知道该说啥。 “大丫, 傻站着干啥?”贺寡妇喊她:“去生产队喊你爹娘回来吃饭,还有二蛋和三蛋,都野哪去了?咋还不回来?” 大丫哎一声, 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多时,傅向国和他媳妇王桂香回来了,见贺寡妇捯饬这么一桌子饭菜,心里不大痛快, 尤其是王桂香, 差点没拉下脸来。 又是炒菜又是蒸馒头的, 她还当家里来了啥贵客! “有馒头!” 在外边野回来的二蛋和三蛋伸手就往簸箕里抓, 留下黑不溜秋几个手指印,顾不上洗手,忙又伸手去抓盘里的菜。 一旁的王桂香视若无睹,也不教训两句,似乎习以为常。 颜冬青不动声色的放下筷,没了再吃的。 “叔,婶。”傅冉把小马扎让给傅向国坐:“我来接奶去城里,叔你下午赶马车送我们一趟。” 傅向国刚想应声,就听王桂香不咸不淡道:“缺半天得扣一个工,咱不像红红她大伯,到月拿工资,听说矿上还有补贴,咱两要不干活,谁给补贴呐!” 十个工分记一个工,像傅向国这样的中年男人一天可以挣两到三个工,生产队会计统一记账,等年末队里向粮站卖掉粮食,手里头有了闲钱,才按工计算发到每个社员手中。 收成好的年头,一个工能换一毛钱,收成差的时候,一个工还不到五分钱。 傅向国是个没主见的,家里无论大小事,王桂香说了算。眼下听王桂香这么说,他皱眉道:“你婶说得是,队里正忙的时候,俺也走不开,再说下午队里还要用马车拉肥料,我上哪儿去借呐!” 傅冉听得想冷笑,也不跟他们理论,面上一派天真模样,转头对颜冬青道:“奶家挺好,顿顿有菜,还有大馒头,房子也大,三哥,要不咱们在这玩几天,啥时候等叔忙完了,啥时候再让他送,反正也不是急事儿!” 颜冬青点头,附和道:“吃完饭我去邮局打个电话,跟家里人说一声。” 傅冉又问贺寡妇:“奶,我在这陪你几天好不好?” 贺寡妇打小就偏疼她,乐呵呵道:“成!你跟奶睡,小娃和二蛋他们睡一张炕,家里有的是地方!” 打蛇捏七寸,王桂香一听这两娃要住几天,顿觉肉疼,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两娃哪个一天不得吃掉一斤粮?一天两斤,两天四斤,三天六斤 心里盘算着,王桂香坐不住了,直朝她男人使眼色:“她爹,小冉急着接她奶去城里尽孝,咱也不能耽搁不是下午我和红红去插秧,你赶紧去二叔公家借驴,赶驴车送他们回去,驴车虽然慢了点儿,吃完晌饭就走,天黑也能打个来回!” “中!中!”傅向国也心疼自家粮食,一口闷了地瓜烧:“老娘,还是大哥有本事,你跟他过比跟我强,可别怪我没良心,是大哥非要接你去尽孝!” 贺寡妇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装作没听见,也不搭腔。 傅向国砸吧砸吧嘴,脸上突然就有些热,到底没脸再说下去。 傅冉转转眼珠子,佯作不知的问贺寡妇:“奶,你户口在乡下,到年末队里分了粮,都留给叔家?” 闻言,王桂香狠狠剜了傅冉一眼,她以前咋就没发现,这死丫头鬼点子那么多! “小冉倒提醒我了向国,去地窖把我下半年的粮都分出来,搁驴车上一块拉去城里,往后去队里分的粮你两口子也别动了,都送你哥那儿。” 往年粗粮细粮加一块,贺寡妇能分到两百多斤粮,她吃得又不多,至少有一半都进了王桂香的面口袋! 眼下贺寡妇这么一说,王桂香脸上更难看了,气不打一处来,拽过大丫就揍,指桑骂槐道:“讨债鬼!没干啥活,就知道吃!吃不死你!” 可怜大丫白挨一顿打,私底下却对傅冉道:“小冉,俺娘那人脾气不好,没啥坏心眼,就是说话冲” 傅冉在给贺寡妇收拾衣裳,抬头笑:“我知道,婶都是为你们姐弟三,谁家娘为谁家人,没事没事。” 大丫羞愧低头,帮着收拾东西:“甭管他们咋闹,咱两打小搁一块长大的,俺当你是亲妹子。” 傅冉拉她手:“你怎么不念书了?我记得你成绩比我好。” 大丫抿嘴笑:“俺娘说念书不管用,就是考上中专,上山下乡还不知啥时候才能回来工作,俺娘说有那时间,还不抵挣几年工分再找个婆家” 说到这儿,大丫微微叹了口气,不是不失落,她也想跟城里姑娘一样,编一跟油光水滑的辫儿,干净又水灵,哪像现在,成天脏兮兮的,连穿件新衣裳都不敢想。 姐俩正说这话,王桂香进来了,没好声道:“一天到晚就会偷懒,都几点了?还不去插秧?!” 大丫怕她娘又揍,忙下炕,一溜烟跑没了人影,都顾不上跟傅冉道个别。 外头颜冬青从房顶爬下来,把贺寡妇的泥坯房修好了,又给傅向国搭手,把粮食从地窖里一桶接一桶拎上来,小麦玉米高粱,分装在三个蛇皮口袋里。 这边贺寡妇卷好被褥,傅向国套上驴车,甩鞭子往城里赶,架子车不大,又驮了不少东西,傅冉索性坐颜冬青的自行车先走,让他们母子两在后慢慢赶路。 自行车后座绑了半口袋蔬菜,傅冉歪屁股坐前面横梁上,悬着两条腿,晃晃荡荡,生怕自己掉下来。 “三哥,您慢点儿。” “快扶我一下。” “哎呀,我要摔了。” 颜冬青腿还不够长,骑得本来就不稳当,坐横梁上的人又扭来扭去不老实,好几回都险些栽倒。 “闭嘴。”忍无可忍,颜冬青一巴掌落到她脑门上,止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再多说一句,朕扔你下去!” 怕惹怒龙颜,傅冉不敢再吭声,两手紧抓着车把手,巴望着快点到家。 刚上城郊大道,突然下腹一阵绞痛,傅冉僵着身子不动,敏感地察觉到一股热流从小腹往下窜。 “三哥” 颜冬青以为她又要不老实,没好声道:“别说话。” “” 傅冉就这么一路憋着回矿区家属院,她从横梁上跳下来,两腿刚着地,又是一股热流窜下。 颜冬青停好自行车,回头见她僵着不动,小脸有点发白,忙走过去,关切问:“怎么了?” 傅冉可怜兮兮抬头:“三哥,我肚子好疼” 余光似乎瞄见了什么,颜冬青又往她裤子上瞄一眼,不自在的别开脸,低声道:“回去换条裤子。” 在大魏,皇子们在十二岁之后会有宫女引导他们探索xg知识,未免日后闹出笑话,早在颜冬青当太子那会儿,就已经被教育过,所以在某种程度上,颜冬青要比傅冉懂的多那么一点。 家里没人,傅冉光着屁股坐被窝里,有些无措。 她十二岁进宫,因为初潮迟迟没来,一直没安排侍寝,到这里,徐兰英粗心大意,从来不和她讲这方面的事,所以她还不知道这里人来葵水之后用什么。 她隐约记得,是垫红色的草纸?红色草纸被徐兰英搁哪儿了? 颜冬青在家里坐了一会儿,时不时趴窗户往后院看,见门一直关着,迟迟不见傅冉出来,他放不下心,犹豫再三,还是打算过来问问。 听见敲门声,傅冉从里面开个门缝,探出一颗脑袋,见是颜冬青,脸颊红红的说:“三哥,您能不能给我弄点草纸来” 颜冬青没可奈何的看着她,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半响才丢下一句“等着”。 时下讲究点的妇女,都会有个月事包,专门装月事带和卫生纸。一毛一刀的草纸消毒不过关,农村妇女还在用,不少人都得了妇女病,这几年妇联开始重视妇女健康问题,强烈呼吁妇女使用月事带和卫生纸,以前被藏在角落里不见光的妇女用品,如今也被大大方方的搁在柜台上任人挑选。 矿区供销社里,梳齐耳短发的供销员笑吟吟问颜冬青来买啥。 颜冬青扫一眼水泥柜台,视线落在红色卫生纸上,强自淡定道:“要个月事带还有一刀卫生纸” 他们同时来这里,颜冬青学什么都比她快,她刚学会写简体字时,颜冬青已经能念英文,等她能磕磕巴巴说一句“g一一d 一g”时,他已经跟颜立本学电路了。 本来傅冉多少有点不平,但转念一想,能当上皇帝的人,必然不寻常,就像这里的主席同志,能让老百姓无时不刻不诵读红宝书语录,绝对是顶顶厉害的人。 见她脸上露出神往之色,颜冬青笑:“以后有机会,朕带你坐一趟。” 傅冉悠悠叹口气,感慨道:“这里的人真厉害,既能在天上飞,又会骑两个轱辘的自行车,还会开大马路上跑的四个轱辘的对,是公交车!” 颜冬青轻哼一声,不管他怎么不情愿承认,这里确实有很多大魏没有的东西,无论是作战武器,还是出行工具,都有他们的先进之处。 年初四之后,家属院里上班的开工,说是开工,其实也没啥事。 春节的余热尚在,下井的一线矿工打渔晒网,筛矿的妇女粗箩筛一扔,成群坐一块东家长西家短,工会c厂委大会小会开不断,主要还是商讨定下今年招工的工种和人数。 尽管前些年矿上精简了一批职工返乡,空出不少岗位,但这两年为解决城镇人口和矿工子女工作问题,一零五的几个附属厂,每年都在扩招,眼下无论是哪个岗位,都是人满为患,根本不需要再招工。 可南州城还是有很多商品粮户等待就业,无形中使得岗位竞争变大。 自打工会联合厂委开完会之后,整个矿区就炸开了锅,但凡今年家里有娃够年龄报名的,都忙着打听今年有哪些岗位缺人。 廖娟在工会干了好些年,是不折不扣的老大姐,这几天,往颜家串门子的工友是一拨接一拨。 “廖大姐,都是老姐妹了,厂里到底定了哪些工种,能悄咪咪透露点不?” “她大姐今年厂委还招人不?咱家爱红是初中文化程度,能进厂委不?” “冬雪她娘,你估摸着咱家疙瘩能招去下井不?” 廖娟诧异:“刚十六岁的娃,身体还没长结实呢,让他下井干啥?不怕你家疙瘩出事啊。” 问工的是傅冉家门旁邻居刘嫂子,她男人原先就是下井的矿工,出事故走了,丢下刘嫂子和三个儿子,眼下老大满十六岁了,刘嫂子迫不及待要给老大报名。 “能出啥事,出事了还有二蛋和三蛋。” 廖娟可算听明白了,感情刘嫂子是仗着儿子多腰杆直,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能送终!都这样想了,她还能说啥? 后院徐兰英家,晌饭比平常丰盛不少,辣子炒萝卜丝,蒸马铃薯,还有三合面馒头。 徐兰英眉开眼笑的说:“今天冬雪她娘偷偷跟我说了,咱家燕子好赖上过初中,起码能被选上当学徒工,再走运点,搞不好能去管下井餐!” 所谓管下井餐,其实就是负责给下井挖矿的工人发放食物和糖。 食物通常是馒头c俄式大列巴和咸菜疙瘩,有时还会发点含糖量高的点心,譬如江米条或麻饼。 至于糖,基本是白砂糖和水果硬糖,为的是防止矿工长时间劳动发生晕倒事件。 这年头,但凡跟吃沾边的工作,都很抢手,多少人盯着这块肥差呢,可不一定能轮到傅燕!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少在这儿瞎做梦!”傅向前拆她台:“咱家燕子能选上学徒工就不错啦!” 傅燕吃着三合面馒头没吱声,心里不大痛快她爹说这话。 咋就瞎做梦了?眼下新老三届大学高中毕业生全去资源农村建设了,没了他们,放眼整个南州城,还有比她文化程度更高的? “甭管干啥,总归是要上班挣钱哩!”想着大闺女上班之后就能按月往家交工资补贴家用,徐兰英高兴的合不拢嘴。 大闺女能挣钱了,这小闺女 眼尖的瞧见傅冉把手伸向簸箕,徐兰英拿筷子敲她手背:“吃吃吃!就知道吃!啥时候学学你姐,早点上班,早点给家里挣钱!” 傅冉摸摸被敲红的手,不软不硬顶她:“您要是早生我几年,兴许我就能上班去了,我才十三,哪个厂敢要我?” 徐兰英无话可说,哼一声,转问:“考试成绩啥时候下来?能考上初中不?” “得年初八才给通知,校长说了,不用领成绩单,要是考上了,矿上中学会发通知书。” 傅向前听着高兴,乐呵呵的说:“还是多念点书好,你看前院老颜,头些年北大毕业的,啥也不用操心,拿着证书等包分配,分到咱们一零五就是工程师哪像你爹我,跟人家差不多岁数,还得天天下井挖矿,虽说劳动不分贵贱,可总归是靠力气吃饭,没有人家靠脑子吃饭的舒坦!” 傅冉不赞同的说:“爹你也厉害,要是没你,颜伯伯再能耐也提炼不出浓缩铀,没了浓缩铀,国家也研发不了导弹!” 导弹这个词傅冉还是听颜冬青说的,据说两个导弹就能炸平整个南州城,要是他们大魏有这样的作战武器,就不用再怕鞑靼侵犯边境了。 下午,傅冉去颜冬青家,颜立本和廖娟去了厂里,家里就颜冬青一个在看书,傅冉让他打掩护,自个进了趟凤鸾宫。 凤鸾宫里依旧日照当空,奇的是,傅冉昨天埋进土里的马铃薯已经破土而出,长成手指长的嫩绿幼苗,就是焉头巴脑的没啥精神。 傅冉给它们挨个浇了水,之后又去厨房蒸了两碗腊肉饭,这回她学机灵了,没在这里面吃,直接带出来分给颜冬青一碗。 “其实臣妾想吃西湖醋鱼,可是不会做” 厨房材料不少,就是她没本事做,腊肉蒸饭最简单,兑水加柴,很快就能蒸好。 颜冬青扒了一口饭,递给傅冉一个‘别指望我的眼神’:“朕也不会。” 两人吃得算是晚饭,傅冉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时间,颜冬青那块梅花牌手表上显示的是中午一点多,有过前次教训,她在里面没敢久待,可出来之后天还是黑了。 饶是傅冉脑袋再不灵光,也从中摸索出了规律,凤鸾宫的一天可能是这里的好多天,甚至几个月,大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之感。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傅冉每天都要进去看一回,并且每次进去的时间都不同,结果是,无论她在白天还是夜里进去,凤鸾宫都是日照当头。 另外傅冉还发现了,她种下的马铃薯在凤鸾宫里长得极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年初八这天她再进去,原本冒出地面一点点的幼苗已经长到及小腿那么高,秧苗上已经开了花。 傅冉摸不准马铃薯什么时候长熟,等徐兰英下班回来逮着她问。 “好好的,问这干啥?”话虽这样说,徐兰英还是道:“啥时候花蒂落掉结马铃薯铃,啥时候就能拔秧刨地。” 傅冉没听懂:“马铃薯铃是什么东西?” 徐兰英朝她翻白眼,没好声道:“哪来的这么多问题!马铃薯铃就是马铃薯铃!” 说了跟没说一样,傅冉瘪瘪嘴,决定去问颜冬青。 娘两个正说着话,住隔壁的刘嫂子举着封信过来,笑吟吟道:“燕子她娘,有你家信,我估摸着是小冉的通知书!” 徐兰英不识字,傅冉接过拆开看,果然是通知书,手写的一张纸,通知她阳历三月八号去矿上中学报道领新书。 傅冉没想到她居然能考上,咧嘴乐呵起来,把通知书念给徐兰英听,末了抱住她腰身趁机要求:“娘,不打算奖励我一下?” 闻言,徐兰英没好气的拿指头戳她脑袋:“奖励你一鞋底子要不要?!” 其实傅冉是想让徐兰英弄点老土布,给她做两件穿在里面的裤衩。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女人,从没考虑过要给闺女做裤衩。傅燕穿在外头的衣裳瞧着还可以,至少没什么补丁,但穿里面的裤衩就不能看了,补丁摞补丁,还是徐兰英穿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10号一、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现在让她把私房钱都拿出来,她多少有点不情愿。 好说歹说, 颜冬青给她立了一张字据,当是先借她的,以后还会还。 “欠条我藏好了,三哥您可得说话算话,要是耍赖,我就” 颜冬青凉飕飕的问:“就怎样?” 傅冉瘪瘪嘴,气不顺的扭开头:“那我就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颜冬青一愣,随即笑起来,发出很愉快的笑声:“君无戏言,朕说话一定算话。” 听他这么说, 傅冉放心多了, 正想问他什么时候要用金子,就听生产大院那头, 队长举着喇叭喊“开工”。 原本坐生产队门口侃大山的社员们收了声, 懒洋洋站起来, 抬肥料,扛锄头,往身上系背篓 下午要种黄豆,生产队长拿一根儿臂粗的木棍,在大簸箕里不停搅拌豆种, 时不时往里头撒点粉末样的药。 颜冬青走过去, 问生产队长加拌的是什么。 他把药袋子给颜冬青看, 笑道:“这玩意叫根瘤菌,拌到豆种里能防止黄豆下地之后烂根,想收成好,选种顶顶重要这黄豆粒最好粒粒饱满,要暴晒,种下地之后还得追肥” 提及这些,生产队长话可多了,祖祖辈辈的庄稼汉子,身上有说不完的经验。 颜冬青丝毫不觉得啰嗦,竖耳朵听的认真。 傅冉知道他意图,在大魏,佃户种的多是小麦水稻粟麻,并没有黄豆,颜冬青这是想把黄豆种带回去。 昨天刚下过雨,地里一片泥泞,傅冉和颜冬青卷高裤脚,赤脚走在泥地里,一个刨坑,一个往坑里扔黄豆种。 此情此景如果被大魏的朝臣们看到,十有要掬一把心酸泪,他们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皇帝皇后正在以这样一种方式“历劫”。 傅冉挥着小锄头腾腾刨下一串坑,又扛锄头奔回来和颜冬青一块撒种,看着篓里的黄豆种,蓦地想起一件事:“三哥,我们快没油了。” 自打知道随身携带个空间之后,这两人在吃的上面从不亏待自己,经常开小灶,原先在大魏时天天跟吃猫食似的,现在倒好,随便炒个菜,多放肉多放油,顿顿能吃两碗饭。 眼看米面缸子蹭蹭见底,现在连油壶也空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坐吃山空啦。”傅冉指指篓里的豆种,低声说:“要不臣妾抓一把藏起来?” 在大魏,他们吃的是菜籽油,这里人吃的是黄豆油,按照她空间里农作物的生长速度,撒一把豆种,应该很快就能丰收。 颜冬青睨她一眼:“傅冉,你少给朕丢脸点。” 傅冉低下头,忍不住顶嘴:“您总说臣妾丢脸,那还娶臣妾干什么?” 颜冬青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在娶你之前,朕并不知道你会给朕丢脸。” 傅冉气得红了眼眶,不想再理他。 下午回城还早,颜冬青没急着回矿区,而是拐道去了趟农机市场,当然,还不忘把傅冉带上。 傅冉本来有点生气,但到农机市场之后,瞬间来了精神,激动的抓住颜冬青袖子:“皇上,您来买拖拉机?” 下午在田家湾生产队坐一回拖拉机,傅冉就喜欢上了这玩意,突突突的颠簸感,嗖嗖拉风,可比骑马快活多了。 东方红c东风c五征c化州,手扶拖拉机,小四轮,大拖轮四缸增压,漩涡轮发力 傅冉目不暇接,想靠近摸一摸,眼巴巴的说:“臣妾也想要一辆” 颜冬青脑门发胀,抓回傅冉渴望的小手,把人从农机站拽走,直奔粮种化肥站,边走边回头问她:“你拿什么买?直接掏一锭金子?” “那您要怎么办?” 颜冬青道:“朕打算去银行问问。” “什么是银行?”傅冉还是头一回听说。 颜冬青摇摇头,暂时不打算解释:“算了和你说了也不会懂。” “” 买不起拖拉机,粮食种子还是能买得起的,两人进了粮种化肥站,不大的门面,一面墙堆满了整蛇皮袋的化肥,靠门口摆了几口大水缸,里面盛着黄豆小麦芝麻之类的种子。 戴老花眼镜的销售员正站在水泥台后拨算盘对账,见两个半大的孩子进来,不大上心,头也不抬问:“为人民服务,小同志,过来买什么?” 颜冬青在心里估摸了他们开垦出来的那片地需要多少种子,然后镇定的说:“枪杆子出政权。要五斤黄豆种,五斤小麦种,还有一包根瘤粉。” 销售员抬头:“是哪个生产队的?介绍信给我看看。” 闻言,两人互视一眼,傅冉嘴快道:“买种子也要介绍信?” 销售员哂笑,见她模样白净乖巧,耐心道:“小丫头,你去粮站买粮还得带粮本粮票呢,到我这儿咋就不要证明了?” 要是哪个都能随便买,他这粮种化肥站跟黑市还有啥区别呐! 既然买粮种化肥要介绍信了,那拖拉机 两人顺道去农机站问了下,农机站的销售员可就没那么耐心了,眉头锁紧,盯着他俩打量:“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你们哪来的?给厂里买还是给公社买?介绍信都没有,来耍我?!” 挨一顿训斥,两人灰头土脸从农机站出来,大概是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颜冬青脸上乌云密布,一言不发,大步向前走,很快将傅冉甩开。 估计是这段日子吃得好,颜冬青长个子了,去年还比傅冉矮半个头,只过了一个年,就反超了傅冉。 傅冉小跑赶上,瞅一眼脸色发臭的皇帝,斟酌道:“皇上,这是人家的地盘,他们讲求平等,不会因为您是皇上就卑躬屈膝,您别生气了” 颜冬青冷哼一声,没说话,但脸色却缓和了不少,有些疲倦的开口:“你说的对,是朕没摆好心态,离开大魏,朕什么都不是。” 难得听到颜冬青自我反思,傅冉反倒伤感起来,忙拍龙屁:“您别这么说,您可是咱们大魏顶顶能耐的人!既然他们要介绍信,问清楚了,下回想办法开给他们就是。” 颜冬青扯嘴笑笑,揉揉她脑袋,语气柔和下来,问她:“朕听说你奶奶生病住院了?” 傅冉点头:“臣妾想晚上过去照顾她。” 其实傅冉来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傅向前从乡下接到了城里,所以对贺寡妇并没有太多真切的感情,更多的是在替原身尽责任。 贺寡妇是老毛病了,一犯病就口唇青紫,喘不上来气儿,随时要没命的样子,瞧着怪吓人。 公社卫生站压根瞧不好这样的病,是以贺寡妇每次犯病,卫生站怕摊上麻烦事,直接写转诊单,公社领导也懒得卡人了,介绍信一开,赶紧催她去城里医院。 矿区也有医院,但只为一零五的职工和家属服务,不接待像贺寡妇这样从农村转来的病患,这样一来,贺寡妇只能住进中心医院。 中心医院和矿区一东一西,来回得一个多小时,下午傅燕去了趟,摸黑到家,当着傅向前的面抱怨:“咱家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起码能方便点。” 但凡家庭宽裕点的,谁不想有辆自行车,一个月就两张工业劵,存到年底也不够买,傅向前都惦记好几年了,也没能买上。 “今年我跟矿上工友说说,咱们自己存点,我再从他们手里凑几张,争取到年底买一辆!” 傅冉一心想着拖拉机,对他们说的自行车不大上心。晚饭吃的是糠菜团子,粗糙的难以下咽,傅冉吃了两口就递给了傅声,只把稀面粥喝光。 “我去医院给奶送饭,晚上不回来睡了。” 徐兰英看她:“咋就吃这么点?” 傅冉当然不敢说她偷开小灶,支吾道:“不饿娘你快给我奶打饭,这么晚,她该饿了。” 老嬷嬷告诉她,如果哪天皇帝龙兴来了,她一定要配合,要乖顺,要把女人似水发挥到极致。 傅冉一直没弄明白,女人到底要怎样才能软成一滩水,她敢笃定,这个时候她一定硬的像块顽石。 好在颜冬青龙兴未至,很快放开了她,一双眼乌黑水亮,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颜冬青有点羞赧,似乎不敢直视她,强制淡定的吩咐道:“退下去吧。” 傅冉抓抓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余光瞄眼皇帝,发现他已经转过身去,正目不斜视的在看一本《煤炭与电力》,严谨的像刚才主动亲嘴的人是她。 “那臣妾就告退了” “嗯。” 书包夹胳肢窝里,傅冉一溜烟跑回去,脸蛋通红,刚才被蹭的嘴还麻麻的,心里既湿又躁。 徐兰英下班回来就见她二闺女坐炉膛前的小马扎上,锅也没烧,跟个小傻子一样愣神,随口道:“傻坐着干啥呢?!头发乱得干稻草一样,下午干啥去了?”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徐兰英神色一变,疾走几步过来戳傅冉额头,压低声音道:“是不是跟颜家小子钻了草垛?!” 尽管时下风气保守,大马路上拉个手挽个胳膊,都能给稽查队的卫兵逮去革委会做思想纠正,哪怕都这样了,姑娘小伙勾搭到一块,,草垛野地小水沟,搁哪儿都能干到一块,防都防不住。 见傅冉迷迷糊糊的样儿,徐兰英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觉得生的两个闺女竟没一个让她省心的,扯耳朵把人揪进屋,恨铁不成钢的又拧了两下,气道:“跟娘说,颜家小子有没有摸你,亲你,往你裤裆钻?!” 本来傅冉没搞懂钻草垛是什么意思,眼下听徐兰英这么说,一股血气涌上脸,忙否认:“没没有!” “真的?” 傅冉不迭道:“真的,真的。” 徐兰英把人拽到炕上坐,总算尽了一回当母亲的责任,絮絮叨叨跟傅冉说了好些,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要守好裤裆。 “你看看咱们矿区家属院里,没结过婚就给人钻裤裆的丫头,到头来有几个好的?命轻贱,搁婆家还抬不起头!”徐兰英顺顺闺女头发,语气还算和缓:“你和颜家小子都大了,就算搁一块长大情分再好,也得防着他,甭管是半大小伙子还是结了婚的男人,只要底下长那玩意儿,就都不是啥好东西!” 话糙理不糙,身上带了个把,总会有想钻洞的时候,哪怕皇帝也不例外。 娘两个正说着话,傅燕下班回来了,瞧见她,徐兰英脸色一冷,扯嗓门道:“还知道回来?!” 傅燕神色不变,讲话依旧轻声细语:“我回来拾掇衣裳。” 傅冉心知这母女要有得掰扯,抬屁股下炕,把位置让给傅燕,自个去外头烧锅搅稀饭。 果不然,没过多久,屋里传来徐兰英断断续续的骂声,和傅燕的低泣,住隔壁的刘嫂子眼睛频频往她家瞄,手里端着簸箕,往蒸屉上放窝窝头,挤眉弄眼打听:“咋啦小冉,燕子跟你娘闹矛盾啦?” 矿区的女人没一个不碎嘴的,尽管傅燕自私了些,满脑子只为自己盘算,傅冉也没想过说她坏话,要是给外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也别想说婆家了。 隔壁刘嫂子又再问,傅冉仰起脸,露出惯有的呆愣样:“嫂子,我不知道,要不你进去问问?” 刘嫂子讪笑:“小冉,你得跟你姐多学学。” 跟傅燕学什么? 傅冉摇摇头,听里面没了声音才掀帘进去,傅燕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指头印明显,她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定道:“现在是新时代,封建三座大山早就给推倒了,你还想拿那套来压我不管用,封建家长剥削子女是反革命,搁哪儿都要批判!” 徐兰英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脱了鞋就往傅燕身上砸,浑身直哆嗦:“黑心肝的狗东西,敢和我谈剥削?我要知道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当初直接拿锅灰给你呛死,还养你长大干啥!” 眼瞅着娘俩要干仗,傅冉忙出声打断:“娘,晚上蒸三合面馒头还是菜团?” 徐兰英只觉多看大闺女一眼头都疼,干脆把话撩开:“死丫头,你想跟咱们划清界限?成,往后去你自个过,嫁妆也自个置办,遇到啥事别来我跟前哭,咱家也不稀罕你那点工资,爱哪哪去!” 说完,夺过傅冉手里簸箕,拾几个三合面馒头端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傅冉偷偷看眼傅燕,不知道她到底是咋想的,徐兰英好赖养她长大,也没咋虐待过,何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察觉到她视线,傅燕抬头看她,扯出一抹冷笑,指指堂屋墙上的主席同志画像,铿锵有力道:“你少拿这种眼神看我,爹亲娘亲不如亲,天大地大不如dang恩情大,有主席同志在,我怕啥!” 傅冉听得无语凝噎,忙点头附和:“是是,你有主席同志撑腰,谁拿你都没法。” 傅燕低哼一声,拾掇几件衣裳就走,见傅冉出去,又从橱柜里顺走几个三合面馒头。 这边,傅向前一直干到天黑透了,才从矿上放工,他还不知道大闺女要“分家”的事,回到家不见大闺女人影,就顺嘴问了一声。 这一问倒好,徐兰英跟点了炮仗似的,噼噼啪啪一通炸,末了一屁股地上,哭了起来:“傅向前,你说说我哪亏待她了!新衣裳仅她先穿,小冉跟着拾她的,就这样了,她还说我偏心!我这是造了啥孽哟,生出这么个东西!” 傅向前心里也不大好受,饭也没咋吃,蹲靠在门框上吧嗒吧嗒抽着烟,开解道:“闺女大了,为自己打算也没错,不交工资就不交你搁外头少讲闺女坏话,眼瞅着闺女要说婆家,给外人知道了对闺女影响不好。” 说着,他又对傅冉道:“小冉,这周末去乡下把你奶接过来。” 傅冉点头应好。 徐兰英不大想老婆子过来,但傅向前态度坚决,当家做主的总归是她男人,她再不情愿也没用。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前几天还阴雨连绵,今天就是大晴天,气温也高了不少。 和颜冬青一块去学校,傅冉注意到他已经脱下夹袄,换上春天的衣裳,藏青色的羊绒衫,下面是条棕色灯芯绒长裤,脚上是双白色回力球鞋。 人靠衣裳马靠鞍,颜冬青穿上这身衣裳,好看了不止一点。 心里这么想着,她嘴上也不忘拍龙屁:“三哥,您这身衣裳真好看!” 颜冬青嘴角弯了弯,视线落在傅冉身上:“还穿夹袄,不热?” 傅冉倒想把夹袄脱了,可脱了之后空荡荡只剩罩衫,连件春秋天穿的衣裳都没有,天冷了往罩衫里塞夹袄,天热了就卷起罩衫袖当汗衫,哪有那么多讲究。 其实她也想要件颜冬青身上穿的羊绒衫。 羊绒衫是工厂生产出来的东西,虽然不要布票,但是要用工业劵。 百货商店的羊绒衫分全绒和混纺,像颜冬青身上的羊毛绒线,得要二十五块,搭两张工业劵,混纺的毛线是化纤产品,要便宜很多,十块钱一斤,搭一张工业劵。 傅向前和徐兰英的工业劵加起来才四张,根本舍不得拿去买毛线。 “等你生辰,朕送你一件羊毛衫。”颜冬青摸摸她脑袋。 傅冉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三哥,咱们以后还是少接触点,我娘怕我跟你钻草垛” 傅冉只顾低头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她说完之后,颜冬青瞬间露出想捏死她的表情。 堂堂皇帝,想干点什么,用得着去钻草垛?! 傅冉又想起一句,补充道:“她说黄花大闺女要守好自己裤裆。” “还有呢?”颜冬青低头看她,眼神凉飕飕的:“没嫁人的是黄花大闺女,你是朕三媒六聘娶来的,还拿黄花大闺女标榜,羞不羞?” 皇帝这句羞不羞,听在傅冉耳中,变相就成了:要不要脸? 又没洞房过,她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傅冉抬头:“您说的那是以前,现在您又没三媒六聘娶我。” 颜冬青突然别开脸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冉冉,朕知道你心急,再等几年,等到普遍结婚的年纪,朕就去你家提亲。” 傅冉张口结舌,急道:“我没有” 颜冬青嗯一声,显然不信:“好了,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说话了,疾步往学校走,臊得脸没处搁,她哪里急了?! 早上仍旧是枯燥无味的时政课,同桌高雪梅戳戳她,小声问:“周末去不去中苏友好馆看电影?有新电影上映。” 傅冉刚来那会儿,不知道啥叫中苏友好,后来颜冬青跟她解释了遍,她才知道苏联是他们老大哥,建中苏友好馆也是为了标显两国友谊。 巨大的友谊广场,标准的苏联建筑风,放映的电影也大多数是从苏联引进的电影带,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馆上班,从她哥手里弄到了两张电影票。 傅冉没看过电影,还挺想去看,但周末又有别的事,可惜道:“我得回乡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别人跟你一块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10号三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不到十二点,贺寡妇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 大酱闷豆角, 青椒炒鸡蛋,凉拌洋柿子, 大铁锅里熬了一锅干菜稀面粥,上面蒸屉里是三合面馒头。 贺寡妇热情的招呼颜冬青坐,劝着多吃。 “小冉,奶手脏不方便拿, 快给小娃拿馒头。” “大丫,快, 递双筷子给小娃。” 颜冬青从大丫手里接过筷子时,礼貌的说了声谢, 大丫臊的直把手往裤缝上搓,通红着脸不知道该说啥。 “大丫,傻站着干啥?”贺寡妇喊她:“去生产队喊你爹娘回来吃饭, 还有二蛋和三蛋,都野哪去了?咋还不回来?” 大丫哎一声, 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多时,傅向国和他媳妇王桂香回来了,见贺寡妇捯饬这么一桌子饭菜,心里不大痛快, 尤其是王桂香, 差点没拉下脸来。 又是炒菜又是蒸馒头的, 她还当家里来了啥贵客! “有馒头!” 在外边野回来的二蛋和三蛋伸手就往簸箕里抓, 留下黑不溜秋几个手指印,顾不上洗手,忙又伸手去抓盘里的菜。 一旁的王桂香视若无睹,也不教训两句,似乎习以为常。 颜冬青不动声色的放下筷,没了再吃的。 “叔,婶。”傅冉把小马扎让给傅向国坐:“我来接奶去城里,叔你下午赶马车送我们一趟。” 傅向国刚想应声,就听王桂香不咸不淡道:“缺半天得扣一个工,咱不像红红她大伯,到月拿工资,听说矿上还有补贴,咱两要不干活,谁给补贴呐!” 十个工分记一个工,像傅向国这样的中年男人一天可以挣两到三个工,生产队会计统一记账,等年末队里向粮站卖掉粮食,手里头有了闲钱,才按工计算发到每个社员手中。 收成好的年头,一个工能换一毛钱,收成差的时候,一个工还不到五分钱。 傅向国是个没主见的,家里无论大小事,王桂香说了算。眼下听王桂香这么说,他皱眉道:“你婶说得是,队里正忙的时候,俺也走不开,再说下午队里还要用马车拉肥料,我上哪儿去借呐!” 傅冉听得想冷笑,也不跟他们理论,面上一派天真模样,转头对颜冬青道:“奶家挺好,顿顿有菜,还有大馒头,房子也大,三哥,要不咱们在这玩几天,啥时候等叔忙完了,啥时候再让他送,反正也不是急事儿!” 颜冬青点头,附和道:“吃完饭我去邮局打个电话,跟家里人说一声。” 傅冉又问贺寡妇:“奶,我在这陪你几天好不好?” 贺寡妇打小就偏疼她,乐呵呵道:“成!你跟奶睡,小娃和二蛋他们睡一张炕,家里有的是地方!” 打蛇捏七寸,王桂香一听这两娃要住几天,顿觉肉疼,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两娃哪个一天不得吃掉一斤粮?一天两斤,两天四斤,三天六斤 心里盘算着,王桂香坐不住了,直朝她男人使眼色:“她爹,小冉急着接她奶去城里尽孝,咱也不能耽搁不是下午我和红红去插秧,你赶紧去二叔公家借驴,赶驴车送他们回去,驴车虽然慢了点儿,吃完晌饭就走,天黑也能打个来回!” “中!中!”傅向国也心疼自家粮食,一口闷了地瓜烧:“老娘,还是大哥有本事,你跟他过比跟我强,可别怪我没良心,是大哥非要接你去尽孝!” 贺寡妇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装作没听见,也不搭腔。 傅向国砸吧砸吧嘴,脸上突然就有些热,到底没脸再说下去。 傅冉转转眼珠子,佯作不知的问贺寡妇:“奶,你户口在乡下,到年末队里分了粮,都留给叔家?” 闻言,王桂香狠狠剜了傅冉一眼,她以前咋就没发现,这死丫头鬼点子那么多! “小冉倒提醒我了向国,去地窖把我下半年的粮都分出来,搁驴车上一块拉去城里,往后去队里分的粮你两口子也别动了,都送你哥那儿。” 往年粗粮细粮加一块,贺寡妇能分到两百多斤粮,她吃得又不多,至少有一半都进了王桂香的面口袋! 眼下贺寡妇这么一说,王桂香脸上更难看了,气不打一处来,拽过大丫就揍,指桑骂槐道:“讨债鬼!没干啥活,就知道吃!吃不死你!” 可怜大丫白挨一顿打,私底下却对傅冉道:“小冉,俺娘那人脾气不好,没啥坏心眼,就是说话冲” 傅冉在给贺寡妇收拾衣裳,抬头笑:“我知道,婶都是为你们姐弟三,谁家娘为谁家人,没事没事。” 大丫羞愧低头,帮着收拾东西:“甭管他们咋闹,咱两打小搁一块长大的,俺当你是亲妹子。” 傅冉拉她手:“你怎么不念书了?我记得你成绩比我好。” 大丫抿嘴笑:“俺娘说念书不管用,就是考上中专,上山下乡还不知啥时候才能回来工作,俺娘说有那时间,还不抵挣几年工分再找个婆家” 说到这儿,大丫微微叹了口气,不是不失落,她也想跟城里姑娘一样,编一跟油光水滑的辫儿,干净又水灵,哪像现在,成天脏兮兮的,连穿件新衣裳都不敢想。 姐俩正说这话,王桂香进来了,没好声道:“一天到晚就会偷懒,都几点了?还不去插秧?!” 大丫怕她娘又揍,忙下炕,一溜烟跑没了人影,都顾不上跟傅冉道个别。 外头颜冬青从房顶爬下来,把贺寡妇的泥坯房修好了,又给傅向国搭手,把粮食从地窖里一桶接一桶拎上来,小麦玉米高粱,分装在三个蛇皮口袋里。 这边贺寡妇卷好被褥,傅向国套上驴车,甩鞭子往城里赶,架子车不大,又驮了不少东西,傅冉索性坐颜冬青的自行车先走,让他们母子两在后慢慢赶路。 自行车后座绑了半口袋蔬菜,傅冉歪屁股坐前面横梁上,悬着两条腿,晃晃荡荡,生怕自己掉下来。 “三哥,您慢点儿。” “快扶我一下。” “哎呀,我要摔了。” 颜冬青腿还不够长,骑得本来就不稳当,坐横梁上的人又扭来扭去不老实,好几回都险些栽倒。 “闭嘴。”忍无可忍,颜冬青一巴掌落到她脑门上,止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再多说一句,朕扔你下去!” 怕惹怒龙颜,傅冉不敢再吭声,两手紧抓着车把手,巴望着快点到家。 刚上城郊大道,突然下腹一阵绞痛,傅冉僵着身子不动,敏感地察觉到一股热流从小腹往下窜。 “三哥” 颜冬青以为她又要不老实,没好声道:“别说话。” “” 傅冉就这么一路憋着回矿区家属院,她从横梁上跳下来,两腿刚着地,又是一股热流窜下。 颜冬青停好自行车,回头见她僵着不动,小脸有点发白,忙走过去,关切问:“怎么了?” 傅冉可怜兮兮抬头:“三哥,我肚子好疼” 余光似乎瞄见了什么,颜冬青又往她裤子上瞄一眼,不自在的别开脸,低声道:“回去换条裤子。” 在大魏,皇子们在十二岁之后会有宫女引导他们探索xg知识,未免日后闹出笑话,早在颜冬青当太子那会儿,就已经被教育过,所以在某种程度上,颜冬青要比傅冉懂的多那么一点。 家里没人,傅冉光着屁股坐被窝里,有些无措。 她十二岁进宫,因为初潮迟迟没来,一直没安排侍寝,到这里,徐兰英粗心大意,从来不和她讲这方面的事,所以她还不知道这里人来葵水之后用什么。 她隐约记得,是垫红色的草纸?红色草纸被徐兰英搁哪儿了? 颜冬青在家里坐了一会儿,时不时趴窗户往后院看,见门一直关着,迟迟不见傅冉出来,他放不下心,犹豫再三,还是打算过来问问。 听见敲门声,傅冉从里面开个门缝,探出一颗脑袋,见是颜冬青,脸颊红红的说:“三哥,您能不能给我弄点草纸来” 颜冬青没可奈何的看着她,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半响才丢下一句“等着”。 时下讲究点的妇女,都会有个月事包,专门装月事带和卫生纸。一毛一刀的草纸消毒不过关,农村妇女还在用,不少人都得了妇女病,这几年妇联开始重视妇女健康问题,强烈呼吁妇女使用月事带和卫生纸,以前被藏在角落里不见光的妇女用品,如今也被大大方方的搁在柜台上任人挑选。 矿区供销社里,梳齐耳短发的供销员笑吟吟问颜冬青来买啥。 颜冬青扫一眼水泥柜台,视线落在红色卫生纸上,强自淡定道:“要个月事带还有一刀卫生纸” 颜冬青笑了,纠正她:“不叫哐当哐当,是火车,听说坐之前要买一张和粮票差不多的纸片,票价是一毛钱一公里。” “三哥,你懂得好多。”傅冉逮着机会拍马屁。 他们同时来这里,颜冬青学什么都比她快,她刚学会写简体字时,颜冬青已经能念英文,等她能磕磕巴巴说一句“g一一d 一g”时,他已经跟颜立本学电路了。 本来傅冉多少有点不平,但转念一想,能当上皇帝的人,必然不寻常,就像这里的主席同志,能让老百姓无时不刻不诵读红宝书语录,绝对是顶顶厉害的人。 见她脸上露出神往之色,颜冬青笑:“以后有机会,朕带你坐一趟。” 傅冉悠悠叹口气,感慨道:“这里的人真厉害,既能在天上飞,又会骑两个轱辘的自行车,还会开大马路上跑的四个轱辘的对,是公交车!” 颜冬青轻哼一声,不管他怎么不情愿承认,这里确实有很多大魏没有的东西,无论是作战武器,还是出行工具,都有他们的先进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11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堂堂皇帝, 想干点什么, 用得着去钻草垛?! 傅冉又想起一句, 补充道:“她说黄花大闺女要守好自己裤裆。” “还有呢?”颜冬青低头看她,眼神凉飕飕的:“没嫁人的是黄花大闺女,你是朕三媒六聘娶来的,还拿黄花大闺女标榜,羞不羞?” 皇帝这句羞不羞,听在傅冉耳中, 变相就成了:要不要脸? 又没洞房过, 她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傅冉抬头:“您说的那是以前,现在您又没三媒六聘娶我。” 颜冬青突然别开脸笑了, 露出好看的牙齿:“冉冉, 朕知道你心急,再等几年, 等到普遍结婚的年纪, 朕就去你家提亲。” 傅冉张口结舌, 急道:“我没有” 颜冬青嗯一声, 显然不信:“好了,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说话了, 疾步往学校走, 臊得脸没处搁, 她哪里急了?! 早上仍旧是枯燥无味的时政课, 同桌高雪梅戳戳她, 小声问:“周末去不去中苏友好馆看电影?有新电影上映。” 傅冉刚来那会儿,不知道啥叫中苏友好,后来颜冬青跟她解释了遍,她才知道苏联是他们老大哥,建中苏友好馆也是为了标显两国友谊。 巨大的友谊广场,标准的苏联建筑风,放映的电影也大多数是从苏联引进的电影带,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馆上班,从她哥手里弄到了两张电影票。 傅冉没看过电影,还挺想去看,但周末又有别的事,可惜道:“我得回乡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别人跟你一块吧。” 高雪梅撇撇嘴:“你这人,不花钱白看也不去,没劲!” 说着,她推推坐前面的颜冬青:“颜冬青你去不去?” 颜冬青回头,拒绝道:“我也有事。” 高雪梅垮了脸,心里空落落的。 姑娘大了,难免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同班的小伙儿不少,但就颜冬青一个顺眼的,高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想法,就想和他套近乎。 可颜冬青跟谁都不亲近,除了跟傅冉,她只好从傅冉下手。 “等你从乡下回来咱们再去看呗!”高雪梅挽上傅冉胳膊,晃晃她:“反正电影票到月才过期,离月底还早呢!” 傅冉不好再推却,点头应好。 高雪梅露出笑,又喊颜冬青:“你也去,咱们一块,人多热闹点儿!” 颜冬青还没说话,他同桌葛贵东转回头,忙问:“那我能去不?” 高雪梅黑了脸,没好气道:“只有三张票!” 颜冬青说他周末有事,傅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等放学了才问他。 颜冬青不答反问:“你打算怎么回去接你奶?” 傅向前的老家在南州城西北二砬子乡,距南州城有四十多里路,时下只有城市和城市之间通汽车,乡下人进城或城里人下乡,要么靠走,要么顺道搭生产队马车。 “我爹让我走回去,回来让小叔赶马车送。” 颜冬青皱眉:“傅向前心可真大,万一碰上拐子怎么办,虽说你瞧着不值钱,也难保被人卖去山里给糟老头当媳妇儿。” 傅冉气结,什么叫瞧着不值钱? “皇上,您把您的皇后说的一文不值,您脸上很有光?” “” 快到家属院,傅冉牢记徐兰英的忠告,刻意跟颜冬青拉开距离,打算慢他几步进家属院。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看她:“走这么慢,腿被人打折了?” 傅冉敢怒不敢言,在大魏宫里时,伺候她的宫女们都比她岁数大,早就来了月事,傅冉曾听她们私底下谈论过,说女人来月事那几天,脾气会莫名变古怪,她猜颜冬青应该也是到了脾气古怪的那几天。 这么一想,傅冉对他便多了几分宽解,走过去好声好气的说:“为了名声,我们以后上学放学还是分开走吧。” 说完,她快走几步,甩开颜冬青蹭蹭跑回家。 到周天,傅冉天不亮就起了,吃一碗面疙瘩汤,自个沿着城郊大道往西跑。 出了城,大道不远处停一辆自行车,颜冬青站在自行车旁等着。 傅冉忙跑过去,眼睛晶亮:“您怎么在这儿?” 颜冬青蹬开自行车闸,不说其他,拍拍后车座:“上来坐好。” 傅冉明白了,心潮涌动:“皇上,您对臣妾真好。” 颜冬青咳一声,等她爬上后车座才骑走,嘴硬道:“朕是担心你人傻被拐走。” 傅冉不说话了。 城郊大道越往西路况越差,坑坑洼洼,颠簸难行,颜冬青回头叮嘱道:“抓好了,朕要拐弯。” 傅冉听话的抓上颜冬青衣裳,结果车子拐弯一个颠簸,傅冉差点没坐稳栽下去,忙搂上颜冬青的腰,死死抱住。 颜冬青嘴角弯起个弧度,脚下蹬得虎虎生风,四十多里路,两个多小时就进了二砬子乡。 傅冉来过的次数有限,凭着模糊的记忆,连蒙带猜指路,总算找到了她小叔家。 三间红砖瓦房,宽敞的篱笆院,院里东西两边开了菜园,搁农村一众土坯草房里瞧着已经很气派,眼下堂屋门上了锁,院子静悄悄的没个人影。 “你奶住这儿?”颜冬青蹬上车闸,觉得不错,并不像傅冉路上跟他说的如何差。 傅冉摇头:“我奶在后面呢。” 说话间,她带颜冬青房屋后面。 跟三间阔朗的红砖瓦房比,贺寡妇住的泥坯房不是一般的寒碜,泥糊稻草的房顶烂了个窟窿,贺寡妇正坐在家门口戳麻绳扎稻草捆,打算一会儿去生产队借个梯修房顶。 傅冉喊了她一声,没听见,走近了大声道:“奶,我爹让我来接你去城里住。” 贺寡妇放下稻草捆,显得很高兴,嘴上还是说:“去啥城里,我在农村住的挺好!” 说着,她又瞅瞅颜冬青,问道:“你是哪家小孩?” 颜冬青道:“和小冉是邻居,我骑车载她过来。” 贺寡妇颤巍巍进屋,搬出家里唯一的小马扎,递给颜冬青:“坐,坐下歇一会儿。”这么干净周正的小伙儿,可不好让坐稻草上。 傅冉没那么讲究,拿一捆稻草塞屁股底下坐,问:“小叔小婶呢?” “插秧去了,大丫今年开春就没再上学,这不,跟她老子娘一块下地挣工分了。” 大丫全名傅红,跟傅冉一样大,圆乎乎的脸,透着憨实,跟她尖嘴猴腮的老子娘半点不像,傅冉对她印象一直很好。 和傅红一对比,傅冉又觉得她是幸运的,徐兰英凶归凶,至少还没说过让她下学干活的话。 眼看就晌午了,贺寡妇搁下搓一半的麻绳,起身去菜园摘菜:“晌午都留着吃饭!” 暮春之后,农村的日子就比城里好过了,瓜果蔬菜家家户户都不缺,茄子豆角青椒黄瓜洋柿,疙疙瘩瘩坠满藤。 贺寡妇一直跟着儿子媳妇吃,没有另起炉灶,不是她不愿分开吃,而是没有锅,头些年公社化运动,家家户户砸锅捐铁,全扔进了土窑里炼钢,吃饭在公社,有钱平均分,后来吃到公社破产,上头又说分开吃。 说得轻巧,老农民铁锅都砸了,搁哪烧饭呐! 想重新买口锅,听说还要工业劵,那几年可把老农民为难死了,好在大儿子在工厂做工,一个月有两张工业劵,东拼西凑才给小儿子弄到一口大铁锅,贺寡妇一直跟着他们一块吃。 孙女难得回来,还带了个小伙儿,贺寡妇不抠门,菜园里掐了大把豆角,又从鸡窝里摸两个鸡蛋,准备切青椒一块炒。 贺寡妇摘菜的时候,颜冬青两手背后,在菜园里转了一圈,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颜冬青并非酒池肉林的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其中一个任务是巡讲,所谓巡讲,就是去各州县巡查农业盐业以及海防,事无巨细。 “三哥,您喊我做什么?” 颜冬青抬抬下巴,示意她看红灯笼似的洋柿,傅冉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大魏没有洋柿这玩意儿。 这里人习惯把国外传来的东西前面加个“洋”,西红柿喊洋柿,火柴喊洋火,肥皂喊洋胰子,自行车喊洋车。 傅冉向贺寡妇打探:“奶,洋柿种子您从哪买的?” 贺寡妇笑呵呵的:“这玩意儿又不是稀罕物,哪家没有?买啥买。” 闻言,傅冉两眼放光,忙道:“奶,您能不能给我点,我想弄两棵栽盆里。” “成!等吃完饭奶给你找去,要多少有多少!” 奶两个正说着话,傅红背着猪草从生产队回来了,瞧见傅冉在,喜道:“小冉,你咋来啦!” 话音未落,她余光瞄见站房檐下的颜冬青,瞬间红了脸,讲话都开始不利索了:“你c你家亲戚啊” 不怪傅红忸怩,她在农村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乡里公社,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伙儿都穿得都是老土布做的衣裳,补丁摞补丁,脚上的胶底鞋恨不得能顶个洞,哪像眼前这个,灰色毛线衣,黑色劳动布裤,整洁又干净。 再看自己,罩衫是拾她娘的,褂襟上破的洞还没来得及打补丁,一双手粗糙又脏,指甲眼里都是泥 本来傅红没觉得自己这样有啥,可眼下她有点臊的慌,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皇上,您去打酱油呢。” 傅冉没注意到,她说完这句话,颜冬青的脸有点黑,大约是被皇后瞧见打酱油,有些掉面子。 颜冬青没理她,径自进家。 傅冉熟门熟路的尾随进去。 四户人家挤一个两进的跨院,平均一家分不到六十平,前后穿堂只有一个自来水管子,为了节省地皮,几户人家商量好似的,都把灶台搭在外边,加上房檐跟前延长的石棉瓦,让本就不大的两进跨院更加拥挤。 颜冬青家的情况要稍好点,不是因为他家分房面积多,而是他家孩子最少。 时下基本哪家都是四五个小孩,傅冉姐弟三算少的,颜冬青家就更少了,只有姐弟俩。 傅冉最喜欢颜冬青的姐姐颜冬雪,说话慢吞吞,脾气也好,相较心眼多的傅燕,她宁愿亲近这个邻居家的姐姐。 可这会儿,颜冬雪眼眶子通红,坐在炕上抹眼泪。 瞧见傅冉进来,颜冬雪反手擦擦眼,强撑起笑,招手让傅冉上炕坐,热乎乎的手握上她的:“外头冷吧?晌饭有没吃饱?” 说着,她喊颜冬青:“冬青,去把中午剩的半个馒头拿给小冉。” 颜冬青虽然是皇帝,天生的架子大,但还算听“姐姐”的话,从锅里拿出仅剩的半个馒头,递给傅冉。 “吃吧。”颜冬青又给她倒一碗热水。 傅冉没吃饱,小声说了谢谢,接过大口咬起来。以前没觉得馒头多好吃,现在能吃上白面馒头都是一种奢望。 两人同时来这里,显然颜冬青的运气比她要好,颜父是一厂的总工程师,颜母是工会办公室主任,两人领的都是行政工资,粮食指标也比其他人高。 尤其是颜父,每个月四十二斤粮食里,细粮占四斤,还有两斤的肉票,四两的油票,半斤糖票,光是这些,都足以让颜家过得比其他三户人家强。 傅冉就着热水吃下半个馒头,才觉得饱了些,她往颜冬雪跟前凑凑,关心的问:“姐,谁欺负你了啊?” 颜冬雪拍拍她脑袋,强笑说:“没有,没人欺负我。” 傅冉还算有眼见,见她不想说,识趣的没再继续问,不过私下里还是问了颜冬青。 “为响应上山下乡,朕的姐姐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怕她不懂,颜冬青又给她解释什么叫上山下乡:“类似于大魏的一种制度,鼓励知识青年到农村和边疆垦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11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南州城在这,朕的姐姐去的地方在白银喀什农场, 距我们大约一千多公里。” 傅冉抬眼看他:“是坐哐当哐当那个东西过去?” 颜冬青笑了, 纠正她:“不叫哐当哐当,是火车,听说坐之前要买一张和粮票差不多的纸片, 票价是一毛钱一公里。” “三哥,你懂得好多。”傅冉逮着机会拍马屁。 他们同时来这里,颜冬青学什么都比她快, 她刚学会写简体字时, 颜冬青已经能念英文, 等她能磕磕巴巴说一句“g一一d 一g”时,他已经跟颜立本学电路了。 本来傅冉多少有点不平,但转念一想, 能当上皇帝的人, 必然不寻常, 就像这里的主席同志, 能让老百姓无时不刻不诵读红宝书语录, 绝对是顶顶厉害的人。 见她脸上露出神往之色,颜冬青笑:“以后有机会, 朕带你坐一趟。” 傅冉悠悠叹口气,感慨道:“这里的人真厉害, 既能在天上飞, 又会骑两个轱辘的自行车, 还会开大马路上跑的四个轱辘的对,是公交车!” 颜冬青轻哼一声,不管他怎么不情愿承认,这里确实有很多大魏没有的东西,无论是作战武器,还是出行工具,都有他们的先进之处。 年初四之后,家属院里上班的开工,说是开工,其实也没啥事。 春节的余热尚在,下井的一线矿工打渔晒网,筛矿的妇女粗箩筛一扔,成群坐一块东家长西家短,工会c厂委大会小会开不断,主要还是商讨定下今年招工的工种和人数。 尽管前些年矿上精简了一批职工返乡,空出不少岗位,但这两年为解决城镇人口和矿工子女工作问题,一零五的几个附属厂,每年都在扩招,眼下无论是哪个岗位,都是人满为患,根本不需要再招工。 可南州城还是有很多商品粮户等待就业,无形中使得岗位竞争变大。 自打工会联合厂委开完会之后,整个矿区就炸开了锅,但凡今年家里有娃够年龄报名的,都忙着打听今年有哪些岗位缺人。 廖娟在工会干了好些年,是不折不扣的老大姐,这几天,往颜家串门子的工友是一拨接一拨。 “廖大姐,都是老姐妹了,厂里到底定了哪些工种,能悄咪咪透露点不?” “她大姐今年厂委还招人不?咱家爱红是初中文化程度,能进厂委不?” “冬雪她娘,你估摸着咱家疙瘩能招去下井不?” 廖娟诧异:“刚十六岁的娃,身体还没长结实呢,让他下井干啥?不怕你家疙瘩出事啊。” 问工的是傅冉家门旁邻居刘嫂子,她男人原先就是下井的矿工,出事故走了,丢下刘嫂子和三个儿子,眼下老大满十六岁了,刘嫂子迫不及待要给老大报名。 “能出啥事,出事了还有二蛋和三蛋。” 廖娟可算听明白了,感情刘嫂子是仗着儿子多腰杆直,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能送终!都这样想了,她还能说啥? 后院徐兰英家,晌饭比平常丰盛不少,辣子炒萝卜丝,蒸马铃薯,还有三合面馒头。 徐兰英眉开眼笑的说:“今天冬雪她娘偷偷跟我说了,咱家燕子好赖上过初中,起码能被选上当学徒工,再走运点,搞不好能去管下井餐!” 所谓管下井餐,其实就是负责给下井挖矿的工人发放食物和糖。 食物通常是馒头c俄式大列巴和咸菜疙瘩,有时还会发点含糖量高的点心,譬如江米条或麻饼。 至于糖,基本是白砂糖和水果硬糖,为的是防止矿工长时间劳动发生晕倒事件。 这年头,但凡跟吃沾边的工作,都很抢手,多少人盯着这块肥差呢,可不一定能轮到傅燕!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少在这儿瞎做梦!”傅向前拆她台:“咱家燕子能选上学徒工就不错啦!” 傅燕吃着三合面馒头没吱声,心里不大痛快她爹说这话。 咋就瞎做梦了?眼下新老三届大学高中毕业生全去资源农村建设了,没了他们,放眼整个南州城,还有比她文化程度更高的? “甭管干啥,总归是要上班挣钱哩!”想着大闺女上班之后就能按月往家交工资补贴家用,徐兰英高兴的合不拢嘴。 大闺女能挣钱了,这小闺女 眼尖的瞧见傅冉把手伸向簸箕,徐兰英拿筷子敲她手背:“吃吃吃!就知道吃!啥时候学学你姐,早点上班,早点给家里挣钱!” 傅冉摸摸被敲红的手,不软不硬顶她:“您要是早生我几年,兴许我就能上班去了,我才十三,哪个厂敢要我?” 徐兰英无话可说,哼一声,转问:“考试成绩啥时候下来?能考上初中不?” “得年初八才给通知,校长说了,不用领成绩单,要是考上了,矿上中学会发通知书。” 傅向前听着高兴,乐呵呵的说:“还是多念点书好,你看前院老颜,头些年北大毕业的,啥也不用操心,拿着证书等包分配,分到咱们一零五就是工程师哪像你爹我,跟人家差不多岁数,还得天天下井挖矿,虽说劳动不分贵贱,可总归是靠力气吃饭,没有人家靠脑子吃饭的舒坦!” 傅冉不赞同的说:“爹你也厉害,要是没你,颜伯伯再能耐也提炼不出浓缩铀,没了浓缩铀,国家也研发不了导弹!” 导弹这个词傅冉还是听颜冬青说的,据说两个导弹就能炸平整个南州城,要是他们大魏有这样的作战武器,就不用再怕鞑靼侵犯边境了。 下午,傅冉去颜冬青家,颜立本和廖娟去了厂里,家里就颜冬青一个在看书,傅冉让他打掩护,自个进了趟凤鸾宫。 凤鸾宫里依旧日照当空,奇的是,傅冉昨天埋进土里的马铃薯已经破土而出,长成手指长的嫩绿幼苗,就是焉头巴脑的没啥精神。 傅冉给它们挨个浇了水,之后又去厨房蒸了两碗腊肉饭,这回她学机灵了,没在这里面吃,直接带出来分给颜冬青一碗。 “其实臣妾想吃西湖醋鱼,可是不会做” 厨房材料不少,就是她没本事做,腊肉蒸饭最简单,兑水加柴,很快就能蒸好。 颜冬青扒了一口饭,递给傅冉一个‘别指望我的眼神’:“朕也不会。” 两人吃得算是晚饭,傅冉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时间,颜冬青那块梅花牌手表上显示的是中午一点多,有过前次教训,她在里面没敢久待,可出来之后天还是黑了。 饶是傅冉脑袋再不灵光,也从中摸索出了规律,凤鸾宫的一天可能是这里的好多天,甚至几个月,大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之感。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傅冉每天都要进去看一回,并且每次进去的时间都不同,结果是,无论她在白天还是夜里进去,凤鸾宫都是日照当头。 另外傅冉还发现了,她种下的马铃薯在凤鸾宫里长得极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年初八这天她再进去,原本冒出地面一点点的幼苗已经长到及小腿那么高,秧苗上已经开了花。 傅冉摸不准马铃薯什么时候长熟,等徐兰英下班回来逮着她问。 “好好的,问这干啥?”话虽这样说,徐兰英还是道:“啥时候花蒂落掉结马铃薯铃,啥时候就能拔秧刨地。” 傅冉没听懂:“马铃薯铃是什么东西?” 徐兰英朝她翻白眼,没好声道:“哪来的这么多问题!马铃薯铃就是马铃薯铃!” 说了跟没说一样,傅冉瘪瘪嘴,决定去问颜冬青。 娘两个正说着话,住隔壁的刘嫂子举着封信过来,笑吟吟道:“燕子她娘,有你家信,我估摸着是小冉的通知书!” 徐兰英不识字,傅冉接过拆开看,果然是通知书,手写的一张纸,通知她阳历三月八号去矿上中学报道领新书。 傅冉没想到她居然能考上,咧嘴乐呵起来,把通知书念给徐兰英听,末了抱住她腰身趁机要求:“娘,不打算奖励我一下?” 闻言,徐兰英没好气的拿指头戳她脑袋:“奖励你一鞋底子要不要?!” 其实傅冉是想让徐兰英弄点老土布,给她做两件穿在里面的裤衩。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女人,从没考虑过要给闺女做裤衩。傅燕穿在外头的衣裳瞧着还可以,至少没什么补丁,但穿里面的裤衩就不能看了,补丁摞补丁,还是徐兰英穿过的。 傅冉不愿意再捡傅燕的破烂裤衩穿,干脆光屁股直接穿衬裤,前两年还好,不穿就不穿了,可她现在长身体了,胸前胀胀的发疼,去矿上澡堂子洗澡时,下面也开始起了变化,再不穿条裤衩,她怕自己染上不干净的妇女病。 好说歹说,徐兰英也舍不得花那个钱去买老土布,傅冉干脆不求她,自己动手缝裤衩。 至于布料,就从凤鸾宫里翻最差的白棉布,她给自己缝了两条,想到颜冬青是不是也在穿打补丁的裤衩,又特意去他家偷偷问了一下。 “皇上,您缺不缺龙裤?臣妾想给您缝两条龙裤” 颜冬青笑了,令人如沐春风,他捏捏傅冉脸蛋,循循善诱:“乖,趁着城外没人,快把猪羊收进去。” 面对这样温柔的颜冬青,傅冉脑瓜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听话的照做,把猪伢和母山羊先分关在两间屋里,可她又总觉得哪里不对,等到学校进了教室,才想起来哪里出问题,气得直拍桌。 狗皇帝说得轻巧,以后谁来剁猪草,谁来扫猪粪呐?! 同桌高雪梅扭头看她:“你咋啦?” 颜冬青也回头,淡淡扫了她一眼。 傅冉发现了,狗皇帝掌控欲很强,本来她想着跟高雪梅坐,能彻底摆脱他,结果狗皇帝仗着开学那会儿比她矮半头,找老师调座位,坐到了她正前面,近到放个屁都能被他听见。 “你咋啦,倒是说啊!”高雪梅拿笔戳戳她。 傅冉吃下这个闷亏,没精打采道:“跟你说了也没用。” 见她不愿说,高雪梅撇撇嘴,趴桌上偷翻看小说书。 自打年初红头文件一拨接一拨批下来,教育就瘫痪了,正儿八经的课不上,老师们生怕被打成臭老九,到上课就摊张时报搁讲台上,带头讨论时政,积极表明自己立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12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乡下老农民身上没粮票没油票, 出门要是不自带干粮, 进饭店都会被轰出来, 寻常无事老农民也懒得进城, 就算过来,也是当天回, 像贺寡妇这样,只能干巴巴等儿子孙女送饭,不然就得干饿着! 傅冉拎网兜赶到医院, 一间病房摆三张床,贺寡妇靠窗睡最里头。 其他两个病友都是商品粮户,到吃饭的点, 家里人从国营饭店买碗猪油葱花面, 带上医生开的处方,还能让大师傅再加个卧鸡蛋。 病房里弥漫着炸葱花的香味, 贺寡妇时不时看眼在吃饭的两个病友,等对方察觉她视线朝她看来时, 又忙转向病房门口。 瞧见傅冉过来,贺寡妇原本稍显孤寂的眼睛一亮,笑着坐起来:“你姐说你白天上课去了,咋样, 上中学习不习惯?” “和小学差不多, 都习惯了。奶, 你怎么样?气喘有没好点?”傅冉把网兜子搁床头柜上, 笼布解开,里面装的是三合面馒头和辣子炒马铃薯。 晚上他们吃的是糠菜团子配萝卜干,徐兰英嘴上赌气说不管贺寡妇,但还是把家里最好的饭菜留给了她。 傅冉把筷子递给贺寡妇:“奶,快吃饭。” “还有肉呐!”贺寡妇盯着铝制饭盒里的红烧肉,咽咽口水。 浓油赤酱,色泽金黄,闻起来喷香,自傅冉打开饭盒那刻起,整个病房的炸葱花味似乎都被这股肉香味给冲散了。 其他两个病友停下筷,朝她们这边看。 贺寡妇忙侧个身,把饭盒挡住,心里欢喜,嘴上却责备道:“咋还烧肉呐,弄点馍馍咸菜就好啦!” “娘烧的,快趁热吃。”傅冉小声道:“奶,别说出去,娘偷给你烧的,要是给傅声知道了,一准缠着我娘让包饺子!” 其实红烧肉是傅冉偷烧的,怕被怀疑,她只在饭盒里装了三块,并且拿徐兰英作遮挡,反正也没人会为一顿饭去求证什么。 对于贺寡妇来说,这顿饭堪比过年,她在农村压根吃不到肉,到年末生产队才会杀一头猪,全生产队的社员平均分,一刀下去,连皮带肉不会超一斤。 贺寡妇跟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住一块,光听别人说生产队杀猪,却从未见到一点肉末星子,她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知道是小儿媳妇领走了属于她的那份肉。 “奶,香不香?”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做红烧肉,连肥带瘦剁成巴掌那么大的肉块,大铁锅里煮开,倒上酱油糖,生姜大料拍开,一直闷到现在。 贺寡妇吃得满嘴油,眼睛发酸,不住点头:“香,喷香!” 说着,她把筷子往傅冉手里塞:“太多了,奶吃不完,小冉你快吃两块!” 统共就三块肉,怎么就吃不完了?好说歹说,才劝着贺寡妇把肉吃干净,空饭盒傅冉拿去水房洗。 她前脚刚走,睡贺寡妇隔壁的病友就道:“你这孙女好,比白天来那个强!” 白天那个瞧着模样挺周正,就是讲话阴阳怪气了些,不讨喜,还是这个好,白生生的小姑娘,喜欢笑讲话又好听。 贺寡妇听着高兴,快活道:“这个我养大的,这丫头打小就招人疼!” 夜里傅冉就蜷在贺寡妇脚边将就着睡。 时下来医院看病要自带铺盖,棉花是稀缺品,家家户户都不宽裕,这点农村要稍好点,起码多少能分到点棉花,存个年够打一床棉被。 贺寡妇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往年存下的棉花要么给大儿媳妇要么给小儿媳妇,以至于她铺盖的被褥又破又薄,这一夜傅冉几乎没怎么睡,心里琢磨着要怎样把寝宫的东西不着痕迹的放出来,起码给贺寡妇整床像样的被褥。 转天是周末,傅向前跟矿上工友调休,一大早赶来医院,换傅冉家去休息。 周末不用上课,从医院回来,傅冉直接去了颜冬青家。 颜冬青正在写信,傅冉探头看眼,开心道:“冬雪姐来信啦?!” 颜冬青嗯一声,停了笔:“已经在喀什农场安顿下来,说同去支援的同志对她挺照顾。” “那您记得帮臣妾代问声好。”傅冉在小马扎上坐下,等他写完。 颜冬青刷刷写完最后一段,合上钢笔盖,回头问傅冉:“朕让你找的金条找出来了?” 傅冉点头,然后跟变戏法似的,放两根金条在颜冬青书桌上。 “皇上,您打听到哪里能卖了吗?” 颜冬青道:“朕不用卖,这里的银行收购黄金。” 时下国际金价两百美元一盎司,但国内金价收购一直不高,颜冬青去银行问过,回收价是十块钱一克,傅冉的两根金条有一斤重,换算成国际重量是五百克,既是说,两根可以卖到五千块。 傅冉听得糊涂,问道:“您还没告诉臣妾什么是银行?” 颜冬青想了想,换种说法给她解释:“跟大魏的钱庄是一个意思。” 不怪傅冉不知道,时下居民和银行接触的并不多,尤其是像傅家这样勉强维持生计的工人家庭,一个月几十块的收入,压根用不着去银行存钱。 颜冬青把信塞进牛皮纸信封里,又翻出户口本,对傅冉道:“走,朕带你去银行长长见识。” 傅冉鸡啄米点头:“皇上您等臣妾几分钟,臣妾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徐兰英在家拆洗冬天的棉袄,傅冉把饭盒放灶台上,伸脑袋进屋:“娘,颜冬青带我出去玩。” 知道他俩关系好,徐兰英头也不抬道:“知道了,别跑太远,当心拐子。” 傅冉应声,立刻掉头往外跑。 见傅冉一溜烟跑远了,傅燕才道:“娘,小冉快成大姑娘了,成天跟冬雪她弟玩一块,不大合适吧,再大点该让人讲闲话了!”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还真没往这上面想过,听傅燕这么说,不在意道:“才十三岁的娃,能有啥?这一天到晚的,就你心眼多!” 傅燕不快的抿抿嘴,不软不硬道:“农村那些说婆家的姑娘,不也才十五。” 闻言,徐兰英皱了眉,没再说一句,像是把傅燕的话听进了耳里。 家属院外,颜冬青推了辆自行车站路口等。 傅冉走到颜冬青跟前,激动道:“皇上,您什么时候学会骑的?” 颜冬青家早就有自行车了,是傅向前成天惦记的二八大永久,可傅冉从没见颜冬青学过。 为了学自行车,颜冬青摔过好几回,当然,这么丢脸的事他不会跟傅冉说,只是拍拍后车座说:“先上来。” 这辆二八大永久对傅冉来说有点高,颜冬青先把刹车踩下,掐住她胳肢窝把人抱了上去。 “坐稳了,朕要上去了。”怕把傅冉一脚踢下去,颜冬青从前杠上去,猛蹬脚踏板,自行车一下窜出老远。 傅冉坐自行车的次数有限,实在是有点怕这两个车轱辘的东西,忙拽上颜冬青的后腰,害怕的说:“三哥您慢点儿!当心摔了!” 颜冬青似乎很开心,踏板飞速的蹬,把傅冉吓得哇哇叫,还不厚道的笑。 “这样吹风快不快活?”颜冬青回头问。 傅冉哼哼唧唧,虽然难得御驾出行一次,但她还是怕,迎着风大声说:“臣妾还是喜欢拖拉机,要是有机会,您还是开拖拉机带臣妾兜风吧。” “” 路过社区邮局,颜冬青停下自行车,进去把信寄出去。 傅冉也跟了进去,转一圈,唯独对电话机感兴趣,她还没打过电话呢。 她刚想碰碰,就被梳两根麻花辫的大姐吼了一嗓子:“干啥呢!要打电话?排队交钱去!” 寄信八分,拍电报三分一个字,打电话两毛钱一分钟。 傅冉被麻花辫大姐吼蒙了,一时站原地没动,颜冬青走过来拉她,朝麻花辫大姐冷冷看了一眼:“劳动无贵贱,服务不分家,你这是搞歧视!” 麻花辫大姐悻悻撇嘴,见他俩出去,呸一声:“乡巴佬!” 傅冉心有余悸道:“三哥,这里并不咱们大魏好到哪儿,嘴里喊平等,还是遍地搞歧视。” 颜冬青拍拍她脑袋:“别管她,哪都有好坏人。” 两人又去南州城里唯一的银行,颜冬青用颜立本的户口在银行开了个户头,只兑换一根金条,十块钱一克,换了两千五百块,暂时先全部存在银行。 银行工作人员在审核完户口本之后,咔咔盖戳,把存折递给颜冬青,没什么情绪道:“明天来拿印鉴。” 眼见着苦日子没个头,一零五招到他们生产队时,傅向前二话不说报了名,在矿上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没娶媳妇儿之前,傅向前的工资全给了他老娘贺寡妇,四十多斤的粮食指标,他勒紧裤腰带,月月省十几斤送回老家。 娶媳妇之后,婆娘孩子热炕头,总得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渐渐的,傅向前往家里送钱送粮的次数就少了,这样一来,原本受益最大的傅向国两口子开始不快,自然而然把不满转嫁到了贺寡妇身上。 这次贺寡妇生病,两口子从公社开了介绍信,把人往城里一送,掉头就走,管她住不住院,管她是死是活! 傅向前倒想把老娘接来城里住,但徐兰英死活不让。 “你那兄弟,就是个吸血蚂蝗!你出钱盖房给他娶婆娘那会儿,他低头哈腰说你好,现在红砖瓦房盖上,啥好处都让他得了,他倒好,翻脸不认人!” 徐兰英越说越气:“老婆子生病,凭啥该咱家花钱,凭啥该咱家去医院伺候?你不去下井,我不去筛矿了啊!” 傅向前是个憨厚人,尽管心里清楚他兄弟这样做不对,但嘴上却不愿承认:“向国他媳妇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他婆娘撺掇,向国也不会这样” 徐兰英气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傅向前你个糊涂蛋!要我说,你那兄弟比你兄弟媳妇更不是东西!” 傅向前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他嘴钝,一句话也辩不过,筷子一摔,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 “干啥?你干啥去?” “去医院!” 傅向前一走,徐兰英也没心情吃了,搁那儿兀自生着气。傅声见簸箕里还有一块玉米饼子,探手就拿,嘴上飞快的说:“爹不吃,给我吃了!” 徐兰英两眼一瞪:“敢!给我放回去!” 傅声讪讪缩回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成天想的都是塞饱肚子,胃跟无底洞一样,光靠一块巴掌大的玉米饼子哪能填满。 他视线落在傅燕手上,舔着嘴说:“姐,分半块给我吃!” 傅燕没理他,像没听见一样自顾吃着,轻声提醒他:“你管小冉要,小冉饭量小,分你点没要紧。” 傅冉顿时如鲠在喉,脸上却扬起笑,把剩下的半块玉米饼子递给傅声,半开玩笑的说:“论耍嘴皮子功夫,还是大姐厉害,傅声,你看大姐成天说疼你,到头来让玉米饼子的却是二姐。” 有奶便是娘,傅声抓过饼子,不迭附和:“就是就是!傅小燕,你就会卖嘴皮子!” 傅燕脸上一红,立刻看她娘。 好在徐兰英因为贺寡妇住院的事烦心,并没有注意听他们姐弟三说话,等吃完饭,傅冉傅声要去学校,徐兰英道:“燕子,下午去医院看看你奶,老婆子年龄大了,万一磕着碰着,到时候你小叔小婶还不知道咋编排我们。” 傅燕不大乐意,转对傅冉说:“小冉,咱奶住院,你不去看看?亏得咱奶把屎把尿养你,做人可不能没良心!” 傅冉懒得搭理她,抬抬下巴道:“你去你的,我去我的,要是不想去就跟娘直说,拐弯抹角往我身上推干啥?” 对傅燕这样爱耍心机的人,傅冉也摸索出了门道,闷不吭声吃瘪她只会越来越过分,索性二话不说当着老子娘的面揭穿她。 反正她也不用看傅燕的脸色过日子,守着偌大寝宫,还怕吃不饱穿不暖? 下午没有文化课,只有半天的劳务。 为响应主席同志“学习和生产实践相结合”的号召,学校每天下午都会组织学生参与劳动,劳务课的形式分校内和校外。 校内主要是参观学习一零五四个附属工厂的机床操作,校外则是去郊区生产队学习农业。如果碰上周边有修铁路c建桥梁这样的大工程,他们也要去帮忙打地基抬煤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12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傅冉熟门熟路的尾随进去。 四户人家挤一个两进的跨院,平均一家分不到六十平,前后穿堂只有一个自来水管子,为了节省地皮, 几户人家商量好似的, 都把灶台搭在外边,加上房檐跟前延长的石棉瓦, 让本就不大的两进跨院更加拥挤。 颜冬青家的情况要稍好点, 不是因为他家分房面积多,而是他家孩子最少。 时下基本哪家都是四五个小孩, 傅冉姐弟三算少的,颜冬青家就更少了, 只有姐弟俩。 傅冉最喜欢颜冬青的姐姐颜冬雪,说话慢吞吞,脾气也好,相较心眼多的傅燕, 她宁愿亲近这个邻居家的姐姐。 可这会儿, 颜冬雪眼眶子通红,坐在炕上抹眼泪。 瞧见傅冉进来,颜冬雪反手擦擦眼,强撑起笑, 招手让傅冉上炕坐, 热乎乎的手握上她的:“外头冷吧?晌饭有没吃饱?” 说着, 她喊颜冬青:“冬青, 去把中午剩的半个馒头拿给小冉。” 颜冬青虽然是皇帝,天生的架子大,但还算听“姐姐”的话,从锅里拿出仅剩的半个馒头,递给傅冉。 “吃吧。”颜冬青又给她倒一碗热水。 傅冉没吃饱,小声说了谢谢,接过大口咬起来。以前没觉得馒头多好吃,现在能吃上白面馒头都是一种奢望。 两人同时来这里,显然颜冬青的运气比她要好,颜父是一厂的总工程师,颜母是工会办公室主任,两人领的都是行政工资,粮食指标也比其他人高。 尤其是颜父,每个月四十二斤粮食里,细粮占四斤,还有两斤的肉票,四两的油票,半斤糖票,光是这些,都足以让颜家过得比其他三户人家强。 傅冉就着热水吃下半个馒头,才觉得饱了些,她往颜冬雪跟前凑凑,关心的问:“姐,谁欺负你了啊?” 颜冬雪拍拍她脑袋,强笑说:“没有,没人欺负我。” 傅冉还算有眼见,见她不想说,识趣的没再继续问,不过私下里还是问了颜冬青。 “为响应上山下乡,朕的姐姐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怕她不懂,颜冬青又给她解释什么叫上山下乡:“类似于大魏的一种制度,鼓励知识青年到农村和边疆垦荒。” “那要去多久?” 颜冬青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一辈子。” 上山下乡的浪潮在今年底达到高峰,不仅大学毕业的人被号召支援农村建设,高中和中专毕业的人也没能幸免。 上面红头文件发下来,这一批的毕业生明年开春主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得知这个消息,颜母揪心的几天几夜都没睡一个安稳觉,颜冬雪对于未知的将来也感到恐惧,娘两个成天愁眉苦脸,连带着颜父和颜冬青的日子也不好过。 晚饭桌上,颜立本抿口二锅头,看看没精打采的闺女,鼓励她道:“主席同志都说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放屁!”廖娟拍了手里的筷子,差点没吼出声:“咱家冬雪从小到大哪吃过啥苦头,去那种地方,让她咋活!” 这还不是作为一个母亲最担心的,往年厂里不是没有职工子弟上山下乡,可怕的是,有的闺女已经在农村扎根,在那里生儿育女了!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个电话也不通,闺女真要碰到啥腌臜人的事,那可咋办! 相较忧心忡忡的颜家,傅家没有任何顾虑,一家子围在矮八仙桌旁吃饭,为了省电,徐兰英不让开灯,尽管黑灯瞎火,也不影响他们东家长西家短。 “听说再开春,廖大姐跟前那丫头,要去大西北支援建设。” 一零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厂与厂之间都有联系,哪家哪户随便有点什么,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家属院。 徐兰英怪喜欢颜冬雪的,替她可惜,不免又庆幸:“亏得我有先见,没让咱家燕子念高中,要不然也得跟冬雪一样,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遭罪,等明年开春,咱家燕子满十六,又是初中文化程度,傅向前你留个心眼打听,最好把咱家燕子弄去工会或厂委,可别像我,成天筛石子,乌烟瘴气的一鼻子灰!” 傅向前没吱声,就着雪里蕻,闷头喝面粥,直到徐兰英不满踢他,他才瓮声瓮气道:“我一个成天下井的挖矿工,哪认识啥工会或厂委的领导,再说,咱家燕子初中才上几天呐,又没毕业,往年能进工会c厂委的,哪个不是至少高中文化程度?” 傅冉竖耳朵听这两口子讲话,尽管她来这里有不短的时间了,厂里很多事她还是不懂。 不过有一点傅冉很清楚,时下的工资制度大体分三种。 行政工资和部队工资相似,统共二十五级,行政二十五级是最低级,月工资只有二十五块,最高级的是上头极个别的领导人,工资能拿两百多。 像走技术路线这类,有十几个档,以教学方面为例,统共十级,一二三级是正教授,四五六级是副教授,七八级是讲师,九级和十级则是小学初中高中教师常拿的工资级别。 至于工厂,则实行八级工资制,最高级别为八级,月工资一百来块,最低级是学徒工,拿八级工资,十六块五,学徒工要五年出师,才能转成二级工,能拿到二十块八。 抛开走技术路线的不谈,对比下来,行政工资普遍高于工厂的八级工资制,虽说工农兵一家亲,但真正落实到吃饭活命的生计问题上,就不是一回事了。 所以徐兰英才会想让傅燕进工会或厂委。不然的话,进车间只能当学徒工,要干五年才能熬成二级,那得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直没吭声的傅燕,轻落落的提醒:“冬雪她娘不是工会主任吗?她应该清楚明年招工情况。”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兰英坐不住了,端着才喝一半的稀面粥要去前院跟廖娟套近乎。 傅冉一把拽住火急火燎的徐兰英,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去不合适:“大娘因为冬雪姐的事烦着呢,娘你现在过去,不是讨人嫌吗?” 徐兰英不耐打开她手:“去去去,你懂啥!” 说完,掀开破被帘子去前院。 傅冉话讲到了,其他事她也不管,饭后,她从灶洞里舀一瓢热水,洗脸洗脚,早早爬上炕。 南州城地处北方,家里睡床的不多,几乎都是睡炕,一条炕从东到西,挤全家人,炕下放个尿盆子,夜里拉屎屙尿声听得清清楚楚。 比起这些,傅冉最不能忍受的是,有时候傅向前和徐兰英两口子会干点那种事儿,就在她旁边,被子窣窣的动,粗重的喘气她也听得清楚。 不出傅冉所料,徐兰英从颜冬青家回来,脸色就不太好看,一个劲的嘀咕廖娟那人不讲情面,傅向前懒得听这些,手不轻不重的捏他婆娘,估摸着三个孩该睡着了,他先探手推推二闺女。 黑暗中,二闺女两眼紧闭装死。 又拿脚踢踢小儿子,小儿子睡得跟死猪一样。 至于大闺女,一直没听她吱声,应该也睡了。 没几时,熟悉的低喘声不停钻进傅冉耳朵里,她偷偷捂紧耳朵,心里不是不委屈,不由得开始怨起颜冬青来,她才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皇后,如果不是皇帝,她不会来这里,只会欢欢喜喜嫁给她表哥,为她表哥生儿育女。 她跟表哥是定了亲的,是狗皇帝一道圣旨拆散了他们。 傅冉越想越气,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直掉,直到她鼻子被堵住,狠狠打了个哭嗝。 身旁那道此起彼伏的喘息声立刻没了 第二天,天刚擦亮,外头就有讲话声和呼啦啦的接水声。 傅冉顶着肿眼皮起床,傅声瞧见了,凑过来揪她眼皮子:“姐,你咋成眯眯眼啦?” 傅冉拍开他手,胡说八道:“被你烦的。” 傅声有片刻安静,像是在自我反思哪里招惹到她了,没一会儿,他大声说:“骗人,关我啥事啊!” 说完,他趿拉鞋气呼呼下床,半天都不再理傅冉。 傅冉往嘴里塞根牙刷,蹲在排水道前刷牙,前院和后院只有这一个排水道,颜冬青也过来了,立在排水道前居高临下的看她,视线最终落在她肿眼泡上。 尽管傅冉不想理他,可迫于龙威,还是含糊说:“皇上,早。” “你眼怎么了?”颜冬青站着漱口。 傅冉扭开头,没说话。 不亏是皇帝,很快就想到某种可能,不由沉了脸,尽管顶着一张稚嫩的脸蛋,可一点也不影响龙威。 “傅冉,给朕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再怎么不情愿,你也是朕的女人。” 傅冉不服谁的时候,会选择不说话。眼下她不想吱声,因为狗皇帝的棒打鸳鸯,她到这里之后,话少的可怜,加上对陌生坏境的恐惧,很长一段时间傅家人都以为她是个小傻子。 “朕和你说话,听见没有。”狗皇帝凉飕飕的朝她看。 到底是怕惹怒龙颜,傅冉垂眉低眼,低声道:“皇上说的是,臣妾知错了。” 其实皇帝完全多虑了,再借给她十个胆,她也不敢给皇帝戴绿帽啊 颜立本听得眼皮子直跳,急得拍桌:“不是我说你,你身为dang员,不响应主席同志的号召就算了,还带头反对主席同志,要是给别人听见可有你好受的!” “咋地,我说两句咋地啦?”廖娟抄着铁勺进屋,指指颜冬雪,吼道:“我一个水灵灵的闺女被弄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感情这不是你闺女,你不心疼啊!” “是我闺女也得去!为响应主席同志号召!”颜立本态度很坚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13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傅冉僵着身体不敢动,手心一阵汗出。 是要侍寝了吗 在大魏,傅冉进宫做皇后之前,她爹托关系, 从宫里请来老嬷嬷, 不仅教她宫中礼仪,更兼教她怎样伺候好皇帝。 尽管当时她月事未来, 还是个黄毛丫头, 尽管皇帝也就只有十几岁。 老嬷嬷告诉她,如果哪天皇帝龙兴来了, 她一定要配合,要乖顺, 要把女人似水发挥到极致。 傅冉一直没弄明白,女人到底要怎样才能软成一滩水,她敢笃定,这个时候她一定硬的像块顽石。 好在颜冬青龙兴未至, 很快放开了她, 一双眼乌黑水亮,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颜冬青有点羞赧,似乎不敢直视她, 强制淡定的吩咐道:“退下去吧。” 傅冉抓抓头,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拿余光瞄眼皇帝, 发现他已经转过身去,正目不斜视的在看一本《煤炭与电力》,严谨的像刚才主动亲嘴的人是她。 “那臣妾就告退了” “嗯。” 书包夹胳肢窝里,傅冉一溜烟跑回去,脸蛋通红,刚才被蹭的嘴还麻麻的,心里既湿又躁。 徐兰英下班回来就见她二闺女坐炉膛前的小马扎上,锅也没烧,跟个小傻子一样愣神,随口道:“傻坐着干啥呢?!头发乱得干稻草一样,下午干啥去了?”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徐兰英神色一变,疾走几步过来戳傅冉额头,压低声音道:“是不是跟颜家小子钻了草垛?!” 尽管时下风气保守,大马路上拉个手挽个胳膊,都能给稽查队的卫兵逮去革委会做思想纠正,哪怕都这样了,姑娘小伙勾搭到一块,,草垛野地小水沟,搁哪儿都能干到一块,防都防不住。 见傅冉迷迷糊糊的样儿,徐兰英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觉得生的两个闺女竟没一个让她省心的,扯耳朵把人揪进屋,恨铁不成钢的又拧了两下,气道:“跟娘说,颜家小子有没有摸你,亲你,往你裤裆钻?!” 本来傅冉没搞懂钻草垛是什么意思,眼下听徐兰英这么说,一股血气涌上脸,忙否认:“没没有!” “真的?” 傅冉不迭道:“真的,真的。” 徐兰英把人拽到炕上坐,总算尽了一回当母亲的责任,絮絮叨叨跟傅冉说了好些,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要守好裤裆。 “你看看咱们矿区家属院里,没结过婚就给人钻裤裆的丫头,到头来有几个好的?命轻贱,搁婆家还抬不起头!”徐兰英顺顺闺女头发,语气还算和缓:“你和颜家小子都大了,就算搁一块长大情分再好,也得防着他,甭管是半大小伙子还是结了婚的男人,只要底下长那玩意儿,就都不是啥好东西!” 话糙理不糙,身上带了个把,总会有想钻洞的时候,哪怕皇帝也不例外。 娘两个正说着话,傅燕下班回来了,瞧见她,徐兰英脸色一冷,扯嗓门道:“还知道回来?!” 傅燕神色不变,讲话依旧轻声细语:“我回来拾掇衣裳。” 傅冉心知这母女要有得掰扯,抬屁股下炕,把位置让给傅燕,自个去外头烧锅搅稀饭。 果不然,没过多久,屋里传来徐兰英断断续续的骂声,和傅燕的低泣,住隔壁的刘嫂子眼睛频频往她家瞄,手里端着簸箕,往蒸屉上放窝窝头,挤眉弄眼打听:“咋啦小冉,燕子跟你娘闹矛盾啦?” 矿区的女人没一个不碎嘴的,尽管傅燕自私了些,满脑子只为自己盘算,傅冉也没想过说她坏话,要是给外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也别想说婆家了。 隔壁刘嫂子又再问,傅冉仰起脸,露出惯有的呆愣样:“嫂子,我不知道,要不你进去问问?” 刘嫂子讪笑:“小冉,你得跟你姐多学学。” 跟傅燕学什么? 傅冉摇摇头,听里面没了声音才掀帘进去,傅燕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指头印明显,她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定道:“现在是新时代,封建三座大山早就给推倒了,你还想拿那套来压我不管用,封建家长剥削子女是反革命,搁哪儿都要批判!” 徐兰英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脱了鞋就往傅燕身上砸,浑身直哆嗦:“黑心肝的狗东西,敢和我谈剥削?我要知道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当初直接拿锅灰给你呛死,还养你长大干啥!” 眼瞅着娘俩要干仗,傅冉忙出声打断:“娘,晚上蒸三合面馒头还是菜团?” 徐兰英只觉多看大闺女一眼头都疼,干脆把话撩开:“死丫头,你想跟咱们划清界限?成,往后去你自个过,嫁妆也自个置办,遇到啥事别来我跟前哭,咱家也不稀罕你那点工资,爱哪哪去!” 说完,夺过傅冉手里簸箕,拾几个三合面馒头端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傅冉偷偷看眼傅燕,不知道她到底是咋想的,徐兰英好赖养她长大,也没咋虐待过,何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察觉到她视线,傅燕抬头看她,扯出一抹冷笑,指指堂屋墙上的主席同志画像,铿锵有力道:“你少拿这种眼神看我,爹亲娘亲不如亲,天大地大不如dang恩情大,有主席同志在,我怕啥!” 傅冉听得无语凝噎,忙点头附和:“是是,你有主席同志撑腰,谁拿你都没法。” 傅燕低哼一声,拾掇几件衣裳就走,见傅冉出去,又从橱柜里顺走几个三合面馒头。 这边,傅向前一直干到天黑透了,才从矿上放工,他还不知道大闺女要“分家”的事,回到家不见大闺女人影,就顺嘴问了一声。 这一问倒好,徐兰英跟点了炮仗似的,噼噼啪啪一通炸,末了一屁股地上,哭了起来:“傅向前,你说说我哪亏待她了!新衣裳仅她先穿,小冉跟着拾她的,就这样了,她还说我偏心!我这是造了啥孽哟,生出这么个东西!” 傅向前心里也不大好受,饭也没咋吃,蹲靠在门框上吧嗒吧嗒抽着烟,开解道:“闺女大了,为自己打算也没错,不交工资就不交你搁外头少讲闺女坏话,眼瞅着闺女要说婆家,给外人知道了对闺女影响不好。” 说着,他又对傅冉道:“小冉,这周末去乡下把你奶接过来。” 傅冉点头应好。 徐兰英不大想老婆子过来,但傅向前态度坚决,当家做主的总归是她男人,她再不情愿也没用。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前几天还阴雨连绵,今天就是大晴天,气温也高了不少。 和颜冬青一块去学校,傅冉注意到他已经脱下夹袄,换上春天的衣裳,藏青色的羊绒衫,下面是条棕色灯芯绒长裤,脚上是双白色回力球鞋。 人靠衣裳马靠鞍,颜冬青穿上这身衣裳,好看了不止一点。 心里这么想着,她嘴上也不忘拍龙屁:“三哥,您这身衣裳真好看!” 颜冬青嘴角弯了弯,视线落在傅冉身上:“还穿夹袄,不热?” 傅冉倒想把夹袄脱了,可脱了之后空荡荡只剩罩衫,连件春秋天穿的衣裳都没有,天冷了往罩衫里塞夹袄,天热了就卷起罩衫袖当汗衫,哪有那么多讲究。 其实她也想要件颜冬青身上穿的羊绒衫。 羊绒衫是工厂生产出来的东西,虽然不要布票,但是要用工业劵。 百货商店的羊绒衫分全绒和混纺,像颜冬青身上的羊毛绒线,得要二十五块,搭两张工业劵,混纺的毛线是化纤产品,要便宜很多,十块钱一斤,搭一张工业劵。 傅向前和徐兰英的工业劵加起来才四张,根本舍不得拿去买毛线。 “等你生辰,朕送你一件羊毛衫。”颜冬青摸摸她脑袋。 傅冉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三哥,咱们以后还是少接触点,我娘怕我跟你钻草垛” 颜冬青家的情况要稍好点,不是因为他家分房面积多,而是他家孩子最少。 时下基本哪家都是四五个小孩,傅冉姐弟三算少的,颜冬青家就更少了,只有姐弟俩。 傅冉最喜欢颜冬青的姐姐颜冬雪,说话慢吞吞,脾气也好,相较心眼多的傅燕,她宁愿亲近这个邻居家的姐姐。 可这会儿,颜冬雪眼眶子通红,坐在炕上抹眼泪。 瞧见傅冉进来,颜冬雪反手擦擦眼,强撑起笑,招手让傅冉上炕坐,热乎乎的手握上她的:“外头冷吧?晌饭有没吃饱?” 说着,她喊颜冬青:“冬青,去把中午剩的半个馒头拿给小冉。” 颜冬青虽然是皇帝,天生的架子大,但还算听“姐姐”的话,从锅里拿出仅剩的半个馒头,递给傅冉。 “吃吧。”颜冬青又给她倒一碗热水。 傅冉没吃饱,小声说了谢谢,接过大口咬起来。以前没觉得馒头多好吃,现在能吃上白面馒头都是一种奢望。 两人同时来这里,显然颜冬青的运气比她要好,颜父是一厂的总工程师,颜母是工会办公室主任,两人领的都是行政工资,粮食指标也比其他人高。 尤其是颜父,每个月四十二斤粮食里,细粮占四斤,还有两斤的肉票,四两的油票,半斤糖票,光是这些,都足以让颜家过得比其他三户人家强。 傅冉就着热水吃下半个馒头,才觉得饱了些,她往颜冬雪跟前凑凑,关心的问:“姐,谁欺负你了啊?” 颜冬雪拍拍她脑袋,强笑说:“没有,没人欺负我。” 傅冉还算有眼见,见她不想说,识趣的没再继续问,不过私下里还是问了颜冬青。 “为响应上山下乡,朕的姐姐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怕她不懂,颜冬青又给她解释什么叫上山下乡:“类似于大魏的一种制度,鼓励知识青年到农村和边疆垦荒。” “那要去多久?” 颜冬青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一辈子。” 上山下乡的浪潮在今年底达到高峰,不仅大学毕业的人被号召支援农村建设,高中和中专毕业的人也没能幸免。 上面红头文件发下来,这一批的毕业生明年开春主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得知这个消息,颜母揪心的几天几夜都没睡一个安稳觉,颜冬雪对于未知的将来也感到恐惧,娘两个成天愁眉苦脸,连带着颜父和颜冬青的日子也不好过。 晚饭桌上,颜立本抿口二锅头,看看没精打采的闺女,鼓励她道:“主席同志都说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放屁!”廖娟拍了手里的筷子,差点没吼出声:“咱家冬雪从小到大哪吃过啥苦头,去那种地方,让她咋活!” 这还不是作为一个母亲最担心的,往年厂里不是没有职工子弟上山下乡,可怕的是,有的闺女已经在农村扎根,在那里生儿育女了!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个电话也不通,闺女真要碰到啥腌臜人的事,那可咋办! 相较忧心忡忡的颜家,傅家没有任何顾虑,一家子围在矮八仙桌旁吃饭,为了省电,徐兰英不让开灯,尽管黑灯瞎火,也不影响他们东家长西家短。 “听说再开春,廖大姐跟前那丫头,要去大西北支援建设。” 一零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厂与厂之间都有联系,哪家哪户随便有点什么,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家属院。 徐兰英怪喜欢颜冬雪的,替她可惜,不免又庆幸:“亏得我有先见,没让咱家燕子念高中,要不然也得跟冬雪一样,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遭罪,等明年开春,咱家燕子满十六,又是初中文化程度,傅向前你留个心眼打听,最好把咱家燕子弄去工会或厂委,可别像我,成天筛石子,乌烟瘴气的一鼻子灰!” 傅向前没吱声,就着雪里蕻,闷头喝面粥,直到徐兰英不满踢他,他才瓮声瓮气道:“我一个成天下井的挖矿工,哪认识啥工会或厂委的领导,再说,咱家燕子初中才上几天呐,又没毕业,往年能进工会c厂委的,哪个不是至少高中文化程度?” 傅冉竖耳朵听这两口子讲话,尽管她来这里有不短的时间了,厂里很多事她还是不懂。 不过有一点傅冉很清楚,时下的工资制度大体分三种。 行政工资和部队工资相似,统共二十五级,行政二十五级是最低级,月工资只有二十五块,最高级的是上头极个别的领导人,工资能拿两百多。 像走技术路线这类,有十几个档,以教学方面为例,统共十级,一二三级是正教授,四五六级是副教授,七八级是讲师,九级和十级则是小学初中高中教师常拿的工资级别。 至于工厂,则实行八级工资制,最高级别为八级,月工资一百来块,最低级是学徒工,拿八级工资,十六块五,学徒工要五年出师,才能转成二级工,能拿到二十块八。 抛开走技术路线的不谈,对比下来,行政工资普遍高于工厂的八级工资制,虽说工农兵一家亲,但真正落实到吃饭活命的生计问题上,就不是一回事了。 所以徐兰英才会想让傅燕进工会或厂委。不然的话,进车间只能当学徒工,要干五年才能熬成二级,那得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直没吭声的傅燕,轻落落的提醒:“冬雪她娘不是工会主任吗?她应该清楚明年招工情况。”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兰英坐不住了,端着才喝一半的稀面粥要去前院跟廖娟套近乎。 傅冉一把拽住火急火燎的徐兰英,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去不合适:“大娘因为冬雪姐的事烦着呢,娘你现在过去,不是讨人嫌吗?” 徐兰英不耐打开她手:“去去去,你懂啥!” 说完,掀开破被帘子去前院。 傅冉话讲到了,其他事她也不管,饭后,她从灶洞里舀一瓢热水,洗脸洗脚,早早爬上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13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傅冉熟门熟路的尾随进去。 四户人家挤一个两进的跨院,平均一家分不到六十平, 前后穿堂只有一个自来水管子, 为了节省地皮, 几户人家商量好似的,都把灶台搭在外边, 加上房檐跟前延长的石棉瓦, 让本就不大的两进跨院更加拥挤。 颜冬青家的情况要稍好点, 不是因为他家分房面积多, 而是他家孩子最少。 时下基本哪家都是四五个小孩,傅冉姐弟三算少的, 颜冬青家就更少了, 只有姐弟俩。 傅冉最喜欢颜冬青的姐姐颜冬雪, 说话慢吞吞,脾气也好,相较心眼多的傅燕, 她宁愿亲近这个邻居家的姐姐。 可这会儿, 颜冬雪眼眶子通红, 坐在炕上抹眼泪。 瞧见傅冉进来,颜冬雪反手擦擦眼,强撑起笑, 招手让傅冉上炕坐, 热乎乎的手握上她的:“外头冷吧?晌饭有没吃饱?” 说着, 她喊颜冬青:“冬青, 去把中午剩的半个馒头拿给小冉。” 颜冬青虽然是皇帝,天生的架子大,但还算听“姐姐”的话,从锅里拿出仅剩的半个馒头,递给傅冉。 “吃吧。”颜冬青又给她倒一碗热水。 傅冉没吃饱,小声说了谢谢,接过大口咬起来。以前没觉得馒头多好吃,现在能吃上白面馒头都是一种奢望。 两人同时来这里,显然颜冬青的运气比她要好,颜父是一厂的总工程师,颜母是工会办公室主任,两人领的都是行政工资,粮食指标也比其他人高。 尤其是颜父,每个月四十二斤粮食里,细粮占四斤,还有两斤的肉票,四两的油票,半斤糖票,光是这些,都足以让颜家过得比其他三户人家强。 傅冉就着热水吃下半个馒头,才觉得饱了些,她往颜冬雪跟前凑凑,关心的问:“姐,谁欺负你了啊?” 颜冬雪拍拍她脑袋,强笑说:“没有,没人欺负我。” 傅冉还算有眼见,见她不想说,识趣的没再继续问,不过私下里还是问了颜冬青。 “为响应上山下乡,朕的姐姐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怕她不懂,颜冬青又给她解释什么叫上山下乡:“类似于大魏的一种制度,鼓励知识青年到农村和边疆垦荒。” “那要去多久?” 颜冬青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一辈子。” 上山下乡的浪潮在今年底达到高峰,不仅大学毕业的人被号召支援农村建设,高中和中专毕业的人也没能幸免。 上面红头文件发下来,这一批的毕业生明年开春主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得知这个消息,颜母揪心的几天几夜都没睡一个安稳觉,颜冬雪对于未知的将来也感到恐惧,娘两个成天愁眉苦脸,连带着颜父和颜冬青的日子也不好过。 晚饭桌上,颜立本抿口二锅头,看看没精打采的闺女,鼓励她道:“主席同志都说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放屁!”廖娟拍了手里的筷子,差点没吼出声:“咱家冬雪从小到大哪吃过啥苦头,去那种地方,让她咋活!” 这还不是作为一个母亲最担心的,往年厂里不是没有职工子弟上山下乡,可怕的是,有的闺女已经在农村扎根,在那里生儿育女了!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个电话也不通,闺女真要碰到啥腌臜人的事,那可咋办! 相较忧心忡忡的颜家,傅家没有任何顾虑,一家子围在矮八仙桌旁吃饭,为了省电,徐兰英不让开灯,尽管黑灯瞎火,也不影响他们东家长西家短。 “听说再开春,廖大姐跟前那丫头,要去大西北支援建设。” 一零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厂与厂之间都有联系,哪家哪户随便有点什么,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家属院。 徐兰英怪喜欢颜冬雪的,替她可惜,不免又庆幸:“亏得我有先见,没让咱家燕子念高中,要不然也得跟冬雪一样,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遭罪,等明年开春,咱家燕子满十六,又是初中文化程度,傅向前你留个心眼打听,最好把咱家燕子弄去工会或厂委,可别像我,成天筛石子,乌烟瘴气的一鼻子灰!” 傅向前没吱声,就着雪里蕻,闷头喝面粥,直到徐兰英不满踢他,他才瓮声瓮气道:“我一个成天下井的挖矿工,哪认识啥工会或厂委的领导,再说,咱家燕子初中才上几天呐,又没毕业,往年能进工会c厂委的,哪个不是至少高中文化程度?” 傅冉竖耳朵听这两口子讲话,尽管她来这里有不短的时间了,厂里很多事她还是不懂。 不过有一点傅冉很清楚,时下的工资制度大体分三种。 行政工资和部队工资相似,统共二十五级,行政二十五级是最低级,月工资只有二十五块,最高级的是上头极个别的领导人,工资能拿两百多。 像走技术路线这类,有十几个档,以教学方面为例,统共十级,一二三级是正教授,四五六级是副教授,七八级是讲师,九级和十级则是小学初中高中教师常拿的工资级别。 至于工厂,则实行八级工资制,最高级别为八级,月工资一百来块,最低级是学徒工,拿八级工资,十六块五,学徒工要五年出师,才能转成二级工,能拿到二十块八。 抛开走技术路线的不谈,对比下来,行政工资普遍高于工厂的八级工资制,虽说工农兵一家亲,但真正落实到吃饭活命的生计问题上,就不是一回事了。 所以徐兰英才会想让傅燕进工会或厂委。不然的话,进车间只能当学徒工,要干五年才能熬成二级,那得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直没吭声的傅燕,轻落落的提醒:“冬雪她娘不是工会主任吗?她应该清楚明年招工情况。”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兰英坐不住了,端着才喝一半的稀面粥要去前院跟廖娟套近乎。 傅冉一把拽住火急火燎的徐兰英,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去不合适:“大娘因为冬雪姐的事烦着呢,娘你现在过去,不是讨人嫌吗?” 徐兰英不耐打开她手:“去去去,你懂啥!” 说完,掀开破被帘子去前院。 傅冉话讲到了,其他事她也不管,饭后,她从灶洞里舀一瓢热水,洗脸洗脚,早早爬上炕。 南州城地处北方,家里睡床的不多,几乎都是睡炕,一条炕从东到西,挤全家人,炕下放个尿盆子,夜里拉屎屙尿声听得清清楚楚。 比起这些,傅冉最不能忍受的是,有时候傅向前和徐兰英两口子会干点那种事儿,就在她旁边,被子窣窣的动,粗重的喘气她也听得清楚。 不出傅冉所料,徐兰英从颜冬青家回来,脸色就不太好看,一个劲的嘀咕廖娟那人不讲情面,傅向前懒得听这些,手不轻不重的捏他婆娘,估摸着三个孩该睡着了,他先探手推推二闺女。 黑暗中,二闺女两眼紧闭装死。 又拿脚踢踢小儿子,小儿子睡得跟死猪一样。 至于大闺女,一直没听她吱声,应该也睡了。 没几时,熟悉的低喘声不停钻进傅冉耳朵里,她偷偷捂紧耳朵,心里不是不委屈,不由得开始怨起颜冬青来,她才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皇后,如果不是皇帝,她不会来这里,只会欢欢喜喜嫁给她表哥,为她表哥生儿育女。 她跟表哥是定了亲的,是狗皇帝一道圣旨拆散了他们。 傅冉越想越气,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直掉,直到她鼻子被堵住,狠狠打了个哭嗝。 身旁那道此起彼伏的喘息声立刻没了 第二天,天刚擦亮,外头就有讲话声和呼啦啦的接水声。 傅冉顶着肿眼皮起床,傅声瞧见了,凑过来揪她眼皮子:“姐,你咋成眯眯眼啦?” 傅冉拍开他手,胡说八道:“被你烦的。” 傅声有片刻安静,像是在自我反思哪里招惹到她了,没一会儿,他大声说:“骗人,关我啥事啊!” 说完,他趿拉鞋气呼呼下床,半天都不再理傅冉。 傅冉往嘴里塞根牙刷,蹲在排水道前刷牙,前院和后院只有这一个排水道,颜冬青也过来了,立在排水道前居高临下的看她,视线最终落在她肿眼泡上。 尽管傅冉不想理他,可迫于龙威,还是含糊说:“皇上,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14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说完,搁下牙刷缸子,饭也不吃, 一溜烟儿跑没了人影。 徐兰英不觉皱眉。 本来屁大点小孩在一块玩也没啥, 就是她这二闺女张口颜冬青, 闭口颜冬青, 关系好的太过头了, 不得不让徐兰英这个作母亲的警惕起来。 再过几年二闺女该到说婆家的年纪,姑娘小子成天混在一块那叫什么事儿, 万一趁大人不在的时候钻了草垛, 到时候吃亏的可是她家小冉! 城郊大道上, 颜冬青带着傅冉, 一口气跑出几里路。 出了城之后, 视野也开阔起来, 大片的农田透着嫩绿, 再往东, 就是农村了, 远远望去, 低矮的土坯房, 稀稀拉拉沿大道两边分布。 傅冉发现,路上也有人和他们一样往东走, 腰间揣着蛇皮口袋, 有的还骑了自行车, 视线对上的时候, 各自转开眼,心照不宣的继续赶路。 “三哥,我们这是去那儿?”扯扯颜冬青衣袖,她小声问。 “去储集镇。” 虽说上头红头文件批下来,严禁私人买卖,但老农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房前屋后又有两分菜园,会过日子的总能存点鸡蛋小菜,想办法卖出去。 尽管时下北京上海这些地方,批修斗资的浪潮还在轰轰烈烈展开,但对储集镇这样的农村影响不大,集市上照样有人出来买卖。 说是集市,其实整得跟地下党碰头一样,没人吆喝,都蹲在地上,面前啥也没放,傅冉仔细瞧了瞧,注意到一个穿着整洁的男人,在跟庄稼汉交头接耳,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随他离开。 颜冬青朝一个穿碎花布罩衫,系黑色围巾的妇女走去,用只有三个人听见的声音问:“大嫂子家里有没有肉?” 妇女摇头,同样低声说:“俺家有玉米面,要不?俺能卖十斤。” 他们不缺粮食,颜冬青拉上傅冉的手走开。 傅冉有点激动,跃跃道:“三哥,我来问。” 颜冬青点头,让她去打探。 老农民见着肉的机会不多,更别说拿出来卖,傅冉连问几个,都是卖粮卖生姜葱蒜的,就在她忍不住泄气时,注意到几个城里模样的人围着一个老大爷商量什么。 傅冉靠近了些,耳尖的听到“生产队”c“母山羊”这样的字眼,颜冬青显然也听到了,走了过去。 这边,老大爷态度很坚决:“五十块,整头你们拉走,想咋分你们自己看着办,俺可不管。” 带眼镜的中年男人为难道:“我只要两斤,要不了那么多,你咋不宰了卖呐!” 宰了卖?说的倒轻巧,又不是寒冬腊月,卖不掉搁几天也不会坏,现在要是宰了,没人买咋整? 老大爷哼一声,最烦城里人的磨叽,不耐道:“俺还是那句话,你们想买,就把整头羊分了,要么就拉倒!” 九毛钱一斤羊肉,一头羊五十多斤,三个人分一头羊,平均下来一个人得花十几块。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是个会过日子的,琢磨着有这十几块钱,倒不如再忍忍,等副食品店供应猪肉了,他起个大早,赶去买两斤好肉,总比吃羊肉要解馋! 这么想着,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夹蛇皮口袋走开,其他两人见状,也都无心再买。 羊肉也不赖,只是不年不节的,谁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肉呐! 老大爷是生产队的饲养员,不是迫不得已,他哪舍得把母山羊卖掉,见几个城里人没再买的意思,老大爷多少松了口气,打算回生产队,要是生产队长问起,他就说没人买。 烟袋竿子别进裤腰带里,老大爷正要走,被颜冬青喊住了。 “大爷,我想买你的山羊。” 老大爷一愣,瞅着眼前两个娃,低声道:“小同志,俺要卖就卖整头,家里大人让出来买的吧,回去跟大人讲一声,一斤两斤俺不卖。” 颜冬青道:“我买整头。” 老大爷又是一愣,惊疑不定的打量颜冬青,一旁的傅冉忙说:“家里办事走不开人,让我和三哥过来看看。” 老大爷立刻明白了,脸上也带了笑:“是办喜事吧?” 城里不比农村,肉票油票到月就失效,想存都存不住,哪家要是碰上办喜事,少不得要来农村想办法整点米面粮油。 傅冉冲老大爷甜笑:“哎!是办喜事。” 小女娃白净净的,瞧着就舒心,老大爷没再多问,说要领两人去生产队。 傅冉糊涂了,上头严禁私人买卖,房前屋后多开垦一丈地c多养一只老母鸡都得割资本主义尾巴,怎么生产队还带头倒卖上了? 不止傅冉糊涂,颜冬青也没明白,拐弯子套话:“大爷,我跟您问个事,家里人还想弄点猪肉,生产队能卖吗?” 老大爷往烟袋锅里塞一撮旱烟丝,点燃吧嗒吧嗒抽了起来,沉吟道:“这事儿俺定不了,这样回头到生产队,俺跟队长说一声,要是他说没问题,就能卖给你。” 说着,他压低声音道:“小同志,对外可不能乱说,真摊上事,咱都得惹一声骚。” 傅冉好奇的问:“明知道要摊上事,生产队还带头这不是知法犯法吗?” “小女娃,你知道啥不是走投无路,你当俺们愿意担这风险呀!” 老大爷嘴巴不把门,问一句说十句。 老大爷家住储集镇刘沟子村,去年春天,上头给指标,要他们年末往粮站交一万斤小麦,五千斤黄豆,结果逢上干旱,到年末指标才完成一半,好说歹说,上头才放宽政策,要他们今年给补上。 今年小麦种倒是撒进地里了,就是连着一个月没下雨,哪块地都干得不像样,想抽大河水灌溉,队里连拖拉机和水泵都买不起。 眼瞅着刚长出头麦苗又要干死,生产队长才硬头皮干私人买卖的事,打算凑点钱给队里买辆拖拉机和水泵。 顶着风险,队里大会小会开好几回,挨家挨户做工作,约定好保密,就怕上头查下来,几个干部吃不了兜着走。 走了大约半小时,总算到刘沟子生产队,老大爷领他们去羊圈,叮嘱道:“小同志,等俺几分钟,俺去喊队长,让队长和你们谈。” 一路听老大爷絮叨,颜冬青心里有了打算,如果有可能,他准备从刘沟子生产队开介绍信,和他们一块买拖拉机。 不多时,老大爷把生产队长领过来,生产队长全名刘二柱,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高壮结实,国字脸,皮肤黝黑,讲起话来透着憨厚劲儿。 “三叔公说你们来买羊,还想买猪?” 颜冬青点头:“家里办事要用。” 三叔公刚才把情况都跟他说了,既然是办事用,没啥好怀疑,女娃穿得虽然差了点,男娃还算体面,周身没一个补丁,瞧着就知道是城里人。 刘二柱道:“队里就两头羊,要公还是母,你们挑,至于猪整头少讲两百来斤,你俩咋弄回去?” 傅冉总算明白颜冬青带她出来的目的了,原来是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直接在外头把猪羊藏起来啊。 “我不要成猪,给我一头猪伢。”颜冬青道。 刘二柱一愣,诚心道:“既然是办事用,怎么说也得弄头成猪才够用呐!” 颜冬青低头笑笑:“家里人没给足钱。” 这下刘二柱没话可说了,喊人过来逮猪伢和山羊,山羊九毛钱一斤,猪伢一块,算下来统共要一百二十五。 刘二柱是个热心肠的,给猪伢和山羊绑上麻绳,另一头牵在颜冬青手里,末了挫着手叮嘱道:“小兄弟,要是逢人问起,就说你是饲养场的人,可千万别说是买的!” 颜冬青应声,等刘二柱走远了,他有点嫌弃的看眼猪伢和山羊,把麻绳递给傅冉。 傅冉后退几步,不愿意接:“皇上,您不是带臣妾来买肉吗” 颜冬青朝她靠近,声音?幔庞蘸澹骸把蚴悄秆颍碡蠛芸炷芪棺场!?br /> “所以呢?” “你先养着,说不定可以靠它们发家致富。” “” 在大魏,傅冉有自己的小金库,小金库里除了颜冬青下的聘礼之外,还有娘家置办的嫁妆,少讲能买下千亩良田。 现在让她把私房钱都拿出来,她多少有点不情愿。 好说歹说,颜冬青给她立了一张字据,当是先借她的,以后还会还。 “欠条我藏好了,三哥您可得说话算话,要是耍赖,我就” 颜冬青凉飕飕的问:“就怎样?” 傅冉瘪瘪嘴,气不顺的扭开头:“那我就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颜冬青一愣,随即笑起来,发出很愉快的笑声:“君无戏言,朕说话一定算话。” 听他这么说,傅冉放心多了,正想问他什么时候要用金子,就听生产大院那头,队长举着喇叭喊“开工”。 原本坐生产队门口侃大山的社员们收了声,懒洋洋站起来,抬肥料,扛锄头,往身上系背篓 下午要种黄豆,生产队长拿一根儿臂粗的木棍,在大簸箕里不停搅拌豆种,时不时往里头撒点粉末样的药。 颜冬青走过去,问生产队长加拌的是什么。 他把药袋子给颜冬青看,笑道:“这玩意叫根瘤菌,拌到豆种里能防止黄豆下地之后烂根,想收成好,选种顶顶重要这黄豆粒最好粒粒饱满,要暴晒,种下地之后还得追肥” 提及这些,生产队长话可多了,祖祖辈辈的庄稼汉子,身上有说不完的经验。 颜冬青丝毫不觉得啰嗦,竖耳朵听的认真。 傅冉知道他意图,在大魏,佃户种的多是小麦水稻粟麻,并没有黄豆,颜冬青这是想把黄豆种带回去。 昨天刚下过雨,地里一片泥泞,傅冉和颜冬青卷高裤脚,赤脚走在泥地里,一个刨坑,一个往坑里扔黄豆种。 此情此景如果被大魏的朝臣们看到,十有要掬一把心酸泪,他们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皇帝皇后正在以这样一种方式“历劫”。 傅冉挥着小锄头腾腾刨下一串坑,又扛锄头奔回来和颜冬青一块撒种,看着篓里的黄豆种,蓦地想起一件事:“三哥,我们快没油了。” 自打知道随身携带个空间之后,这两人在吃的上面从不亏待自己,经常开小灶,原先在大魏时天天跟吃猫食似的,现在倒好,随便炒个菜,多放肉多放油,顿顿能吃两碗饭。 眼看米面缸子蹭蹭见底,现在连油壶也空了 “再这样?ィ颐蔷鸵陨娇绽病!备等街钢嘎g锏亩怪郑蜕担骸耙怀兼ヒ话巡仄鹄矗俊?br /> 在大魏,他们吃的是菜籽油,这里人吃的是黄豆油,按照她空间里农作物的生长速度,撒一把豆种,应该很快就能丰收。 颜冬青睨她一眼:“傅冉,你少给朕丢脸点。” 傅冉低下头,忍不住顶嘴:“您总说臣妾丢脸,那还娶臣妾干什么?” 颜冬青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在娶你之前,朕并不知道你会给朕丢脸。” 傅冉气得红了眼眶,不想再理他。 下午回城还早,颜冬青没急着回矿区,而是拐道去了趟农机市场,当然,还不忘把傅冉带上。 傅冉本来有点生气,但到农机市场之后,瞬间来了精神,激动的抓住颜冬青袖子:“皇上,您来买拖拉机?” 下午在田家湾生产队坐一回拖拉机,傅冉就喜欢上了这玩意,突突突的颠簸感,嗖嗖拉风,可比骑马快活多了。 东方红c东风c五征c化州,手扶拖拉机,小四轮,大拖轮四缸增压,漩涡轮发力 傅冉目不暇接,想靠近摸一摸,眼巴巴的说:“臣妾也想要一辆” 颜冬青脑门发胀,抓回傅冉渴望的小手,把人从农机站拽走,直奔粮种化肥站,边走边回头问她:“你拿什么买?直接掏一锭金子?” “那您要怎么办?” 颜冬青道:“朕打算去银行问问。” “什么是银行?”傅冉还是头一回听说。 颜冬青摇摇头,暂时不打算解释:“算了和你说了也不会懂。” “” 买不起拖拉机,粮食种子还是能买得起的,两人进了粮种化肥站,不大的门面,一面墙堆满了整蛇皮袋的化肥,靠门口摆了几口大水缸,里面盛着黄豆小麦芝麻之类的种子。 戴老花眼镜的销售员正站在水泥台后拨算盘对账,见两个半大的孩子进来,不大上心,头也不抬问:“为人民服务,小同志,过来买什么?” 颜冬青在心里估摸了他们开垦出来的那片地需要多少种子,然后镇定的说:“枪杆子出政权。要五斤黄豆种,五斤小麦种,还有一包根瘤粉。” 销售员抬头:“是哪个生产队的?介绍信给我看看。” 闻言,两人互视一眼,傅冉嘴快道:“买种子也要介绍信?” 销售员哂笑,见她模样白净乖巧,耐心道:“小丫头,你去粮站买粮还得带粮本粮票呢,到我这儿咋就不要证明了?” 要是哪个都能随便买,他这粮种化肥站跟黑市还有啥区别呐! 既然买粮种化肥要介绍信了,那拖拉机 两人顺道去农机站问了下,农机站的销售员可就没那么耐心了,眉头锁紧,盯着他俩打量:“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你们哪来的?给厂里买还是给公社买?介绍信都没有,来耍我?!” 挨一顿训斥,两人灰头土脸从农机站出来,大概是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颜冬青脸上乌云密布,一言不发,大步向前走,很快将傅冉甩开。 估计是这段日子吃得好,颜冬青长个子了,去年还比傅冉矮半个头,只过了一个年,就反超了傅冉。 傅冉小跑赶上,瞅一眼脸色发臭的皇帝,斟酌道:“皇上,这是人家的地盘,他们讲求平等,不会因为您是皇上就卑躬屈膝,您别生气了” 颜冬青冷哼一声,没说话,但脸色却缓和了不少,有些疲倦的开口:“你说的对,是朕没摆好心态,离开大魏,朕什么都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15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傅冉拎网兜赶到医院,一间病房摆三张床,贺寡妇靠窗睡最里头。 其他两个病友都是商品粮户, 到吃饭的点,家里人从国营饭店买碗猪油葱花面,带上医生开的处方, 还能让大师傅再加个卧鸡蛋。 病房里弥漫着炸葱花的香味,贺寡妇时不时看眼在吃饭的两个病友,等对方察觉她视线朝她看来时,又忙转向病房门口。 瞧见傅冉过来,贺寡妇原本稍显孤寂的眼睛一亮, 笑着坐起来:“你姐说你白天上课去了, 咋样, 上中学习不习惯?” “和小学差不多,都习惯了。奶, 你怎么样?气喘有没好点?”傅冉把网兜子搁床头柜上,笼布解开, 里面装的是三合面馒头和辣子炒马铃薯。 晚上他们吃的是糠菜团子配萝卜干, 徐兰英嘴上赌气说不管贺寡妇,但还是把家里最好的饭菜留给了她。 傅冉把筷子递给贺寡妇:“奶,快吃饭。” “还有肉呐!”贺寡妇盯着铝制饭盒里的红烧肉, 咽咽口水。 浓油赤酱, 色泽金黄, 闻起来喷香, 自傅冉打开饭盒那刻起,整个病房的炸葱花味似乎都被这股肉香味给冲散了。 其他两个病友停下筷,朝她们这边看。 贺寡妇忙侧个身,把饭盒挡住,心里欢喜,嘴上却责备道:“咋还烧肉呐,弄点馍馍咸菜就好啦!” “娘烧的,快趁热吃。”傅冉小声道:“奶,别说出去,娘偷给你烧的,要是给傅声知道了,一准缠着我娘让包饺子!” 其实红烧肉是傅冉偷烧的,怕被怀疑,她只在饭盒里装了三块,并且拿徐兰英作遮挡,反正也没人会为一顿饭去求证什么。 对于贺寡妇来说,这顿饭堪比过年,她在农村压根吃不到肉,到年末生产队才会杀一头猪,全生产队的社员平均分,一刀?ィご獠换岢唤铩?br /> 贺寡妇跟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住一块,光听别人说生产队杀猪,却从未见到一点肉末星子,她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知道是小儿媳妇领走了属于她的那份肉。 “奶,香不香?”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做红烧肉,连肥带瘦剁成巴掌那么大的肉块,大铁锅里煮开,倒上酱油糖,生姜大料拍开,一直闷到现在。 贺寡妇吃得满嘴油,眼睛发酸,不住点头:“香,喷香!” 说着,她把筷子往傅冉手里塞:“太多了,奶吃不完,小冉你快吃两块!” 统共就三块肉,怎么就吃不完了?好说歹说,才劝着贺寡妇把肉吃干净,空饭盒傅冉拿去水房洗。 她前脚刚走,睡贺寡妇隔壁的病友就道:“你这孙女好,比白天来那个强!” 白天那个瞧着模样挺周正,就是讲话阴阳怪气了些,不讨喜,还是这个好,白生生的小姑娘,喜欢笑讲话又好听。 贺寡妇听着高兴,快活道:“这个我养大的,这丫头打小就招人疼!” 夜里傅冉就蜷在贺寡妇脚边将就着睡。 时下来医院看病要自带铺盖,棉花是稀缺品,家家户户都不宽裕,这点农村要稍好点,起码多少能分到点棉花,存个年够打一床棉被。 贺寡妇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往年存下的棉花要么给大儿媳妇要么给小儿媳妇,以至于她铺盖的被褥又破又薄,这一夜傅冉几乎没怎么睡,心里琢磨着要怎样把寝宫的东西不着痕迹的放出来,起码给贺寡妇整床像样的被褥。 转天是周末,傅向前跟矿上工友调休,一大早赶来医院,换傅冉家去休息。 周末不用上课,从医院回来,傅冉直接去了颜冬青家。 颜冬青正在写信,傅冉探头看眼,开心道:“冬雪姐来信啦?!” 颜冬青嗯一声,停了笔:“已经在喀什农场安顿下来,说同去支援的同志对她挺照顾。” “那您记得帮臣妾代问声好。”傅冉在小马扎上坐下,等他写完。 颜冬青刷刷写完最后一段,合上钢笔盖,回头问傅冉:“朕让你找的金条找出来了?” 傅冉点头,然后跟变戏法似的,放两根金条在颜冬青书桌上。 “皇上,您打听到哪里能卖了吗?” 颜冬青道:“朕不用卖,这里的银行收购黄金。” 时下国际金价两百美元一盎司,但国内金价收购一直不高,颜冬青去银行问过,回收价是十块钱一克,傅冉的两根金条有一斤重,换算成国际重量是五百克,既是说,两根可以卖到五千块。 傅冉听得糊涂,问道:“您还没告诉臣妾什么是银行?” 颜冬青想了想,换种说法给她解释:“跟大魏的钱庄是一个意思。” 不怪傅冉不知道,时下居民和银行接触的并不多,尤其是像傅家这样勉强维持生计的工人家庭,一个月几十块的收入,压根用不着去银行存钱。 颜冬青把信塞进牛皮纸信封里,又翻出户口本,对傅冉道:“走,朕带你去银行长长见识。” 傅冉鸡啄米点头:“皇上您等臣妾几分钟,臣妾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徐兰英在家拆洗冬天的棉袄,傅冉把饭盒放灶台上,伸脑袋进屋:“娘,颜冬青带我出去玩。” 知道他俩关系好,徐兰英头也不抬道:“知道了,别跑太远,当心拐子。” 傅冉应声,立刻掉头往外跑。 见傅冉一溜烟跑远了,傅燕才道:“娘,小冉快成大姑娘了,成天跟冬雪她弟玩一块,不大合适吧,再大点该让人讲闲话了!”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还真没往这上面想过,听傅燕这么说,不在意道:“才十三岁的娃,能有啥?这一天到晚的,就你心眼多!” 傅燕不快的抿抿嘴,不软不硬道:“农村那些说婆家的姑娘,不也才十五。” 闻言,徐兰英皱了眉,没再说一句,像是把傅燕的话听进了耳里。 家属院外,颜冬青推了辆自行车站路口等。 傅冉走到颜冬青跟前,激动道:“皇上,您什么时候学会骑的?” 颜冬青家早就有自行车了,是傅向前成天惦记的二八大永久,可傅冉从没见颜冬青学过。 为了学自行车,颜冬青摔过好几回,当然,这么丢脸的事他不会跟傅冉说,只是拍拍后车座说:“先上来。” 这辆二八大永久对傅冉来说有点高,颜冬青先把刹车踩下,掐住她胳肢窝把人抱了上去。 “坐稳了,朕要上去了。”怕把傅冉一脚踢?ィ斩啻忧案苌先ィ偷沤盘ぐ澹孕谐狄幌麓艹隼显丁?br /> 傅冉坐自行车的次数有限,实在是有点怕这两个车轱辘的东西,忙拽上颜冬青的后腰,害怕的说:“三哥您慢点儿!当心摔了!” 颜冬青似乎很开心,踏板飞速的蹬,把傅冉吓得哇哇叫,还不厚道的笑。 “这样吹风快不快活?”颜冬青回头问。 傅冉哼哼唧唧,虽然难得御驾出行一次,但她还是怕,迎着风大声说:“臣妾还是喜欢拖拉机,要是有机会,您还是开拖拉机带臣妾兜风吧。” “” 路过社区邮局,颜冬青停下自行车,进去把信寄出去。 傅冉也跟了进去,转一圈,唯独对电话机感兴趣,她还没打过电话呢。 她刚想碰碰,就被梳两根麻花辫的大姐吼了一嗓子:“干啥呢!要打电话?排队交钱去!” 寄信八分,拍电报三分一个字,打电话两毛钱一分钟。 傅冉被麻花辫大姐吼蒙了,一时站原地没动,颜冬青走过来拉她,朝麻花辫大姐冷冷看了一眼:“劳动无贵贱,服务不分家,你这是搞歧视!” 麻花辫大姐悻悻撇嘴,见他俩出去,呸一声:“乡巴佬!” 傅冉心有余悸道:“三哥,这里并不咱们大魏好到哪儿,嘴里喊平等,还是遍地搞歧视。” 颜冬青拍拍她脑袋:“别管她,哪都有好坏人。” 两人又去南州城里唯一的银行,颜冬青用颜立本的户口在银行开了个户头,只兑换一根金条,十块钱一克,换了两千五百块,暂时先全部存在银行。 银行工作人员在审核完户口本之后,咔咔盖戳,把存折递给颜冬青,没什么情绪道:“明天来拿印鉴。” 颜冬青回头道:“朕再想想办法。” 银行里,办事员小郑把刚回收的金条锁进保险柜里,提上半旧不新的公文包,对行里的高大姐道:“大姐,帮我照看下,我去矿上做个调查。” 高大姐爽快应声,叮嘱道:“是得好好查,半大不点的孩子,哪来的金条呐?打听好了,赶紧向组织汇报,组织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打入人民内部的奸细!” 那些解放前的大地主大资本家,抄家没抄利落的,抛开古玩字画不谈,单说黄金白银,总会有个把件浮出水面,办事员暗访核对之后,只要家庭成分没啥问题,印鉴自然会很快刻出来,要是有问题,第二天过来拿印鉴必然是有来无回。 办事员小郑提着公文包,直奔一零五,向矿上工友旁敲侧击打听颜立本情况。 打听之下,还真吓一跳。 颜家祖上是资本家不错,却是不折不扣的红色资本家,战火纷乱那会儿,颜家祖上变卖家产,为前线提供军需物质,解放之后,上头领导曾放话,有dang一天就有颜家一天,光凭这点,别说颜家人兑换一根金条了,就是兑换五六根,组织也不能说啥啊! 颜冬青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调查个底朝天,只是第二天去拿印鉴时,银行办事员对他的态度有点不大对,三分客气,三分小心,眼里还露出几分崇敬。 “取钱在哪儿取?”颜冬青问他。 小郑忙喊高大姐:“这位小同志要取钱,快给办理下!” 颜冬青从柜台取走两百,沿大道往城东郊区走,附近农村转一圈,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破布口袋。 “三哥,您提的什么?” 傅冉在搓衣裳,面前一张大木盆,里面泡着傅家上下换下的脏衣裳,瞧见颜冬青回来,跟他打招呼。 颜冬青招招手:“来我家一趟,有事和你说。” 傅冉哎一声,正要过去,傅燕听见了,从屋里探出颗脑袋,不满的喊:“傅冉,你活干完了吗?!” 傅冉才不理她,颠颠往前院跑。 颜立本和廖娟都去上班了,就颜冬青一个在,他把破布口袋递给傅冉:“你要的种子,只有黄豆种和小麦种,水稻还没到种的季节。” “您从哪儿弄来的?”傅冉笑眯了眼。 “朕去了趟乡下。” 从黑市上买这些可不便宜,小麦八毛,黄豆七毛六,就这几斤种,花了将近五块。对比之下,粮站提供的大米白面,一毛八一斤,不要太便宜。 颜冬青注意到她因为搓衣裳搓得通红的手,握在手里看了看,皱眉道:“傅向前一家让你搓衣裳?” 刚开春的天,自来水还很凉,傅冉的手本来很冰,被颜冬青捂热之后,麻麻胀胀的难受,她往回挣了挣,没挣开。 “臣妾又不能光吃白饭,总要干点活的。” 颜冬青低头想了想,然后道:“把脏衣裳拿过来,朕给你洗。” 皇恩浩荡啊傅冉呆住了,站着没反应。 “傻了?快去。”颜冬青抬手弹她额头。 傅冉荡着一腔暖意,忙半蹲身子,朝颜冬青行了个礼,开心道:“谢皇上!” 话音落下,一溜烟跑回去。 没两分钟,她又跑回来,趴在门框上探个脑袋进来:“三哥,您帮我抬下木盆,我一个人搬不动。” 两人一个负责搓,一个站水池边捶,很快把衣裳洗完。颜冬青还像模像样的把衣裳甩到晾衣绳上,逐个摊开晒。 天还早,傅冉小声道:“三哥,我们进去把地种上吧?” 颜冬青看看时间,点头说好。 进去之后颜冬青刨坑撒种,傅冉去厨房清点现有物资,把缺的东西都记上,然后发现个问题。 粮食蔬菜没了他们能自己种,肉没了要咋办? 昨天给贺寡妇烧的红烧肉,已经是最后一块新鲜的猪肉,再往后去,他们只能吃腊肉,等腊肉也吃完,那彻底就没得吃了。 傅冉悠悠叹口气。 颜冬青扭头看她:“叹什么气?” 傅冉托下巴坐台阶上,又叹口气:“皇上,臣妾总算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什么感受了。” 闻言,颜冬青轻笑一声:“没米面是事实,至于巧妇这里没有。” “皇上”傅冉扭开头,丢给他一个侧脸:“您再这样,臣妾不想和您说话了。” “谁给你的胆子,敢不理朕。”颜冬青扔了锄头,和她一块坐台阶上休息,拿沾了泥巴的手去捏她脸:“嗯?” 傅冉不喜欢这样的颜冬青,就会拿皇帝的架子来压她。 不过却屡试不爽。 他才说完,傅冉就焉了:“臣妾不敢” 颜冬青摇摇头,显然不相信她是真不敢,转问她:“除了没米面,还没有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15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病房里弥漫着炸葱花的香味,贺寡妇时不时看眼在吃饭的两个病友,等对方察觉她视线朝她看来时, 又忙转向病房门口。 瞧见傅冉过来, 贺寡妇原本稍显孤寂的眼睛一亮, 笑着坐起来:“你姐说你白天上课去了,咋样, 上中学习不习惯?” “和小学差不多,都习惯了。奶,你怎么样?气喘有没好点?”傅冉把网兜子搁床头柜上,笼布解开,里面装的是三合面馒头和辣子炒马铃薯。 晚上他们吃的是糠菜团子配萝卜干, 徐兰英嘴上赌气说不管贺寡妇, 但还是把家里最好的饭菜留给了她。 傅冉把筷子递给贺寡妇:“奶, 快吃饭。” “还有肉呐!”贺寡妇盯着铝制饭盒里的红烧肉,咽咽口水。 浓油赤酱, 色泽金黄, 闻起来喷香, 自傅冉打开饭盒那刻起, 整个病房的炸葱花味似乎都被这股肉香味给冲散了。 其他两个病友停下筷,朝她们这边看。 贺寡妇忙侧个身, 把饭盒挡住, 心里欢喜, 嘴上却责备道:“咋还烧肉呐, 弄点馍馍咸菜就好啦!” “娘烧的,快趁热吃。”傅冉小声道:“奶,别说出去,娘偷给你烧的,要是给傅声知道了,一准缠着我娘让包饺子!” 其实红烧肉是傅冉偷烧的,怕被怀疑,她只在饭盒里装了三块,并且拿徐兰英作遮挡,反正也没人会为一顿饭去求证什么。 对于贺寡妇来说,这顿饭堪比过年,她在农村压根吃不到肉,到年末生产队才会杀一头猪,全生产队的社员平均分,一刀?ィご獠换岢唤铩?br /> 贺寡妇跟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住一块,光听别人说生产队杀猪,却从未见到一点肉末星子,她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知道是小儿媳妇领走了属于她的那份肉。 “奶,香不香?”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做红烧肉,连肥带瘦剁成巴掌那么大的肉块,大铁锅里煮开,倒上酱油糖,生姜大料拍开,一直闷到现在。 贺寡妇吃得满嘴油,眼睛发酸,不住点头:“香,喷香!” 说着,她把筷子往傅冉手里塞:“太多了,奶吃不完,小冉你快吃两块!” 统共就三块肉,怎么就吃不完了?好说歹说,才劝着贺寡妇把肉吃干净,空饭盒傅冉拿去水房洗。 她前脚刚走,睡贺寡妇隔壁的病友就道:“你这孙女好,比白天来那个强!” 白天那个瞧着模样挺周正,就是讲话阴阳怪气了些,不讨喜,还是这个好,白生生的小姑娘,喜欢笑讲话又好听。 贺寡妇听着高兴,快活道:“这个我养大的,这丫头打小就招人疼!” 夜里傅冉就蜷在贺寡妇脚边将就着睡。 时下来医院看病要自带铺盖,棉花是稀缺品,家家户户都不宽裕,这点农村要稍好点,起码多少能分到点棉花,存个年够打一床棉被。 贺寡妇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往年存下的棉花要么给大儿媳妇要么给小儿媳妇,以至于她铺盖的被褥又破又薄,这一夜傅冉几乎没怎么睡,心里琢磨着要怎样把寝宫的东西不着痕迹的放出来,起码给贺寡妇整床像样的被褥。 转天是周末,傅向前跟矿上工友调休,一大早赶来医院,换傅冉家去休息。 周末不用上课,从医院回来,傅冉直接去了颜冬青家。 颜冬青正在写信,傅冉探头看眼,开心道:“冬雪姐来信啦?!” 颜冬青嗯一声,停了笔:“已经在喀什农场安顿下来,说同去支援的同志对她挺照顾。” “那您记得帮臣妾代问声好。”傅冉在小马扎上坐下,等他写完。 颜冬青刷刷写完最后一段,合上钢笔盖,回头问傅冉:“朕让你找的金条找出来了?” 傅冉点头,然后跟变戏法似的,放两根金条在颜冬青书桌上。 “皇上,您打听到哪里能卖了吗?” 颜冬青道:“朕不用卖,这里的银行收购黄金。” 时下国际金价两百美元一盎司,但国内金价收购一直不高,颜冬青去银行问过,回收价是十块钱一克,傅冉的两根金条有一斤重,换算成国际重量是五百克,既是说,两根可以卖到五千块。 傅冉听得糊涂,问道:“您还没告诉臣妾什么是银行?” 颜冬青想了想,换种说法给她解释:“跟大魏的钱庄是一个意思。” 不怪傅冉不知道,时下居民和银行接触的并不多,尤其是像傅家这样勉强维持生计的工人家庭,一个月几十块的收入,压根用不着去银行存钱。 颜冬青把信塞进牛皮纸信封里,又翻出户口本,对傅冉道:“走,朕带你去银行长长见识。” 傅冉鸡啄米点头:“皇上您等臣妾几分钟,臣妾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徐兰英在家拆洗冬天的棉袄,傅冉把饭盒放灶台上,伸脑袋进屋:“娘,颜冬青带我出去玩。” 知道他俩关系好,徐兰英头也不抬道:“知道了,别跑太远,当心拐子。” 傅冉应声,立刻掉头往外跑。 见傅冉一溜烟跑远了,傅燕才道:“娘,小冉快成大姑娘了,成天跟冬雪她弟玩一块,不大合适吧,再大点该让人讲闲话了!”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还真没往这上面想过,听傅燕这么说,不在意道:“才十三岁的娃,能有啥?这一天到晚的,就你心眼多!” 傅燕不快的抿抿嘴,不软不硬道:“农村那些说婆家的姑娘,不也才十五。” 闻言,徐兰英皱了眉,没再说一句,像是把傅燕的话听进了耳里。 家属院外,颜冬青推了辆自行车站路口等。 傅冉走到颜冬青跟前,激动道:“皇上,您什么时候学会骑的?” 颜冬青家早就有自行车了,是傅向前成天惦记的二八大永久,可傅冉从没见颜冬青学过。 为了学自行车,颜冬青摔过好几回,当然,这么丢脸的事他不会跟傅冉说,只是拍拍后车座说:“先上来。” 这辆二八大永久对傅冉来说有点高,颜冬青先把刹车踩下,掐住她胳肢窝把人抱了上去。 “坐稳了,朕要上去了。”怕把傅冉一脚踢?ィ斩啻忧案苌先ィ偷沤盘ぐ澹孕谐狄幌麓艹隼显丁?br /> 傅冉坐自行车的次数有限,实在是有点怕这两个车轱辘的东西,忙拽上颜冬青的后腰,害怕的说:“三哥您慢点儿!当心摔了!” 颜冬青似乎很开心,踏板飞速的蹬,把傅冉吓得哇哇叫,还不厚道的笑。 “这样吹风快不快活?”颜冬青回头问。 傅冉哼哼唧唧,虽然难得御驾出行一次,但她还是怕,迎着风大声说:“臣妾还是喜欢拖拉机,要是有机会,您还是开拖拉机带臣妾兜风吧。” “” 路过社区邮局,颜冬青停下自行车,进去把信寄出去。 傅冉也跟了进去,转一圈,唯独对电话机感兴趣,她还没打过电话呢。 她刚想碰碰,就被梳两根麻花辫的大姐吼了一嗓子:“干啥呢!要打电话?排队交钱去!” 寄信八分,拍电报三分一个字,打电话两毛钱一分钟。 傅冉被麻花辫大姐吼蒙了,一时站原地没动,颜冬青走过来拉她,朝麻花辫大姐冷冷看了一眼:“劳动无贵贱,服务不分家,你这是搞歧视!” 麻花辫大姐悻悻撇嘴,见他俩出去,呸一声:“乡巴佬!” 傅冉心有余悸道:“三哥,这里并不咱们大魏好到哪儿,嘴里喊平等,还是遍地搞歧视。” 颜冬青拍拍她脑袋:“别管她,哪都有好坏人。” 两人又去南州城里唯一的银行,颜冬青用颜立本的户口在银行开了个户头,只兑换一根金条,十块钱一克,换了两千五百块,暂时先全部存在银行。 银行工作人员在审核完户口本之后,咔咔盖戳,把存折递给颜冬青,没什么情绪道:“明天来拿印鉴。” 在大魏,妇女别说顶半边天了,要是能让男人不纳妾,那?愣ビ斜臼碌呐恕?br /> 傅冉抬眼皮瞄瞄眼前的皇帝,心里难免不满起来,暗叹生不逢时,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带爹爹过来看看别人家的“皇帝”是怎样的英明神武。 尽管他们很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16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瞧见傅冉过来, 贺寡妇原本稍显孤寂的眼睛一亮, 笑着坐起来:“你姐说你白天上课去了, 咋样,上中学习不习惯?” “和小学差不多,都习惯了。奶,你怎么样?气喘有没好点?”傅冉把网兜子搁床头柜上, 笼布解开, 里面装的是三合面馒头和辣子炒马铃薯。 晚上他们吃的是糠菜团子配萝卜干,徐兰英嘴上赌气说不管贺寡妇,但还是把家里最好的饭菜留给了她。 傅冉把筷子递给贺寡妇:“奶,快吃饭。” “还有肉呐!”贺寡妇盯着铝制饭盒里的红烧肉,咽咽口水。 浓油赤酱, 色泽金黄, 闻起来喷香,自傅冉打开饭盒那刻起,整个病房的炸葱花味似乎都被这股肉香味给冲散了。 其他两个病友停下筷,朝她们这边看。 贺寡妇忙侧个身,把饭盒挡住,心里欢喜,嘴上却责备道:“咋还烧肉呐,弄点馍馍咸菜就好啦!” “娘烧的, 快趁热吃。”傅冉小声道:“奶, 别说出去, 娘偷给你烧的,要是给傅声知道了,一准缠着我娘让包饺子!” 其实红烧肉是傅冉偷烧的,怕被怀疑,她只在饭盒里装了三块,并且拿徐兰英作遮挡,反正也没人会为一顿饭去求证什么。 对于贺寡妇来说,这顿饭堪比过年,她在农村压根吃不到肉,到年末生产队才会杀一头猪,全生产队的社员平均分,一刀?ィご獠换岢唤铩?br /> 贺寡妇跟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住一块,光听别人说生产队杀猪,却从未见到一点肉末星子,她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知道是小儿媳妇领走了属于她的那份肉。 “奶,香不香?”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做红烧肉,连肥带瘦剁成巴掌那么大的肉块,大铁锅里煮开,倒上酱油糖,生姜大料拍开,一直闷到现在。 贺寡妇吃得满嘴油,眼睛发酸,不住点头:“香,喷香!” 说着,她把筷子往傅冉手里塞:“太多了,奶吃不完,小冉你快吃两块!” 统共就三块肉,怎么就吃不完了?好说歹说,才劝着贺寡妇把肉吃干净,空饭盒傅冉拿去水房洗。 她前脚刚走,睡贺寡妇隔壁的病友就道:“你这孙女好,比白天来那个强!” 白天那个瞧着模样挺周正,就是讲话阴阳怪气了些,不讨喜,还是这个好,白生生的小姑娘,喜欢笑讲话又好听。 贺寡妇听着高兴,快活道:“这个我养大的,这丫头打小就招人疼!” 夜里傅冉就蜷在贺寡妇脚边将就着睡。 时下来医院看病要自带铺盖,棉花是稀缺品,家家户户都不宽裕,这点农村要稍好点,起码多少能分到点棉花,存个年够打一床棉被。 贺寡妇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往年存下的棉花要么给大儿媳妇要么给小儿媳妇,以至于她铺盖的被褥又破又薄,这一夜傅冉几乎没怎么睡,心里琢磨着要怎样把寝宫的东西不着痕迹的放出来,起码给贺寡妇整床像样的被褥。 转天是周末,傅向前跟矿上工友调休,一大早赶来医院,换傅冉家去休息。 周末不用上课,从医院回来,傅冉直接去了颜冬青家。 颜冬青正在写信,傅冉探头看眼,开心道:“冬雪姐来信啦?!” 颜冬青嗯一声,停了笔:“已经在喀什农场安顿下来,说同去支援的同志对她挺照顾。” “那您记得帮臣妾代问声好。”傅冉在小马扎上坐下,等他写完。 颜冬青刷刷写完最后一段,合上钢笔盖,回头问傅冉:“朕让你找的金条找出来了?” 傅冉点头,然后跟变戏法似的,放两根金条在颜冬青书桌上。 “皇上,您打听到哪里能卖了吗?” 颜冬青道:“朕不用卖,这里的银行收购黄金。” 时下国际金价两百美元一盎司,但国内金价收购一直不高,颜冬青去银行问过,回收价是十块钱一克,傅冉的两根金条有一斤重,换算成国际重量是五百克,既是说,两根可以卖到五千块。 傅冉听得糊涂,问道:“您还没告诉臣妾什么是银行?” 颜冬青想了想,换种说法给她解释:“跟大魏的钱庄是一个意思。” 不怪傅冉不知道,时下居民和银行接触的并不多,尤其是像傅家这样勉强维持生计的工人家庭,一个月几十块的收入,压根用不着去银行存钱。 颜冬青把信塞进牛皮纸信封里,又翻出户口本,对傅冉道:“走,朕带你去银行长长见识。” 傅冉鸡啄米点头:“皇上您等臣妾几分钟,臣妾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徐兰英在家拆洗冬天的棉袄,傅冉把饭盒放灶台上,伸脑袋进屋:“娘,颜冬青带我出去玩。” 知道他俩关系好,徐兰英头也不抬道:“知道了,别跑太远,当心拐子。” 傅冉应声,立刻掉头往外跑。 见傅冉一溜烟跑远了,傅燕才道:“娘,小冉快成大姑娘了,成天跟冬雪她弟玩一块,不大合适吧,再大点该让人讲闲话了!”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还真没往这上面想过,听傅燕这么说,不在意道:“才十三岁的娃,能有啥?这一天到晚的,就你心眼多!” 傅燕不快的抿抿嘴,不软不硬道:“农村那些说婆家的姑娘,不也才十五。” 闻言,徐兰英皱了眉,没再说一句,像是把傅燕的话听进了耳里。 家属院外,颜冬青推了辆自行车站路口等。 傅冉走到颜冬青跟前,激动道:“皇上,您什么时候学会骑的?” 颜冬青家早就有自行车了,是傅向前成天惦记的二八大永久,可傅冉从没见颜冬青学过。 为了学自行车,颜冬青摔过好几回,当然,这么丢脸的事他不会跟傅冉说,只是拍拍后车座说:“先上来。” 这辆二八大永久对傅冉来说有点高,颜冬青先把刹车踩下,掐住她胳肢窝把人抱了上去。 “坐稳了,朕要上去了。”怕把傅冉一脚踢?ィ斩啻忧案苌先ィ偷沤盘ぐ澹孕谐狄幌麓艹隼显丁?br /> 傅冉坐自行车的次数有限,实在是有点怕这两个车轱辘的东西,忙拽上颜冬青的后腰,害怕的说:“三哥您慢点儿!当心摔了!” 颜冬青似乎很开心,踏板飞速的蹬,把傅冉吓得哇哇叫,还不厚道的笑。 “这样吹风快不快活?”颜冬青回头问。 傅冉哼哼唧唧,虽然难得御驾出行一次,但她还是怕,迎着风大声说:“臣妾还是喜欢拖拉机,要是有机会,您还是开拖拉机带臣妾兜风吧。” “” 路过社区邮局,颜冬青停下自行车,进去把信寄出去。 傅冉也跟了进去,转一圈,唯独对电话机感兴趣,她还没打过电话呢。 她刚想碰碰,就被梳两根麻花辫的大姐吼了一嗓子:“干啥呢!要打电话?排队交钱去!” 寄信八分,拍电报三分一个字,打电话两毛钱一分钟。 傅冉被麻花辫大姐吼蒙了,一时站原地没动,颜冬青走过来拉她,朝麻花辫大姐冷冷看了一眼:“劳动无贵贱,服务不分家,你这是搞歧视!” 麻花辫大姐悻悻撇嘴,见他俩出去,呸一声:“乡巴佬!” 傅冉心有余悸道:“三哥,这里并不咱们大魏好到哪儿,嘴里喊平等,还是遍地搞歧视。” 颜冬青拍拍她脑袋:“别管她,哪都有好坏人。” 两人又去南州城里唯一的银行,颜冬青用颜立本的户口在银行开了个户头,只兑换一根金条,十块钱一克,换了两千五百块,暂时先全部存在银行。 银行工作人员在审核完户口本之后,咔咔盖戳,把存折递给颜冬青,没什么情绪道:“明天来拿印鉴。” 是要侍寝了吗 在大魏,傅冉进宫做皇后之前,她爹托关系,从宫里请来老嬷嬷,不仅教她宫中礼仪,更兼教她怎样伺候好皇帝。 尽管当时她月事未来,还是个黄毛丫头,尽管皇帝也就只有十几岁。 老嬷嬷告诉她,如果哪天皇帝龙兴来了,她一定要配合,要乖顺,要把女人似水发挥到极致。 傅冉一直没弄明白,女人到底要怎样才能软成一滩水,她敢笃定,这个时候她一定硬的像块顽石。 好在颜冬青龙兴未至,很快放开了她,一双眼乌黑水亮,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颜冬青有点羞赧,似乎不敢直视她,强制淡定的吩咐道:“退?グ伞!?br /> 傅冉抓抓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余光瞄眼皇帝,发现他已经转过身去,正目不斜视的在看一本《煤炭与电力》,严谨的像刚才主动亲嘴的人是她。 “那臣妾就告退了” “嗯。” 书包夹胳肢窝里,傅冉一溜烟跑回去,脸蛋通红,刚才被蹭的嘴还麻麻的,心里既湿又躁。 徐兰英下班回来就见她二闺女坐炉膛前的小马扎上,锅也没烧,跟个小傻子一样愣神,随口道:“傻坐着干啥呢?!头发乱得干稻草一样,下午干啥去了?”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徐兰英神色一变,疾走几步过来戳傅冉额头,压低声音道:“是不是跟颜家小子钻了草垛?!” 尽管时下风气保守,大马路上拉个手挽个胳膊,都能给稽查队的卫兵逮去革委会做思想纠正,哪怕都这样了,姑娘小伙勾搭到一块,,草垛野地小水沟,搁哪儿都能干到一块,防都防不住。 见傅冉迷迷糊糊的样儿,徐兰英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觉得生的两个闺女竟没一个让她省心的,扯耳朵把人揪进屋,恨铁不成钢的又拧了两下,气道:“跟娘说,颜家小子有没有摸你,亲你,往你裤裆钻?!” 本来傅冉没搞懂钻草垛是什么意思,眼下听徐兰英这么说,一股血气涌上脸,忙否认:“没没有!” “真的?” 傅冉不迭道:“真的,真的。” 徐兰英把人拽到炕上坐,总算尽了一回当母亲的责任,絮絮叨叨跟傅冉说了好些,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要守好裤裆。 “你看看咱们矿区家属院里,没结过婚就给人钻裤裆的丫头,到头来有几个好的?命轻贱,搁婆家还抬不起头!”徐兰英顺顺闺女头发,语气还算和缓:“你和颜家小子都大了,就算搁一块长大情分再好,也得防着他,甭管是半大小伙子还是结了婚的男人,只要底下长那玩意儿,就都不是啥好东西!” 话糙理不糙,身上带了个把,总会有想钻洞的时候,哪怕皇帝也不例外。 娘两个正说着话,傅燕下班回来了,瞧见她,徐兰英脸色一冷,扯嗓门道:“还知道回来?!” 傅燕神色不变,讲话依旧轻声细语:“我回来拾掇衣裳。” 傅冉心知这母女要有得掰扯,抬屁股下炕,把位置让给傅燕,自个去外头烧锅搅稀饭。 果不然,没过多久,屋里传来徐兰英断断续续的骂声,和傅燕的低泣,住隔壁的刘嫂子眼睛频频往她家瞄,手里端着簸箕,往蒸屉上放窝窝头,挤眉弄眼打听:“咋啦小冉,燕子跟你娘闹矛盾啦?” 矿区的女人没一个不碎嘴的,尽管傅燕自私了些,满脑子只为自己盘算,傅冉也没想过说她坏话,要是给外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也别想说婆家了。 隔壁刘嫂子又再问,傅冉仰起脸,露出惯有的呆愣样:“嫂子,我不知道,要不你进去问问?” 刘嫂子讪笑:“小冉,你得跟你姐多学学。” 跟傅燕学什么? 傅冉摇摇头,听里面没了声音才掀帘进去,傅燕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指头印明显,她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定道:“现在是新时代,封建三座大山早就给推倒了,你还想拿那套来压我不管用,封建家长剥削子女是,搁哪儿都要批判!” 徐兰英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脱了鞋就往傅燕身上砸,浑身直哆嗦:“黑心肝的狗东西,敢和我谈剥削?我要知道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当初直接拿锅灰给你呛死,还养你长大干啥!” 眼瞅着娘俩要干仗,傅冉忙出声打断:“娘,晚上蒸三合面馒头还是菜团?” 徐兰英只觉多看大闺女一眼头都疼,干脆把话撩开:“死丫头,你想跟咱们划清界限?成,往后去你自个过,嫁妆也自个置办,遇到啥事别来我跟前哭,咱家也不稀罕你那点工资,爱哪哪去!” 说完,夺过傅冉手里簸箕,拾几个三合面馒头端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傅冉偷偷看眼傅燕,不知道她到底是咋想的,徐兰英好赖养她长大,也没咋虐待过,何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察觉到她视线,傅燕抬头看她,扯出一抹冷笑,指指堂屋墙上的主席同志画像,铿锵有力道:“你少拿这种眼神看我,爹亲娘亲不如亲,天大地大不如dang恩情大,有主席同志在,我怕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补16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而“破四旧”恰恰又首当其冲,她和颜冬青可是他们最该打倒的统治阶级呢。 “臣那喊您什么才好?”称呼是大事,傅冉觉得有必要征求本尊意见。 “就喊朕三哥吧。”颜冬青似乎早就想好了。 傅冉明白了, 皇上无论是在大魏还是现在, 在家族中都是排行三, 就算当着颜家人的面喊, 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颜冬青两手背后, 要求道:“先喊一声听听。” 傅冉抬眼看他,以为他是故意的,哪知人家脸上一本正经, 没有半点调戏的意思。 倒是她多想了 “三哥。”傅冉声音小小的喊了一声, 怪不好意思的。 颜冬青似乎挺满意, 嗯一声, 转说:“我们来这不短时间了,你都学了些什么?” 突然被问及这些,傅冉局促的低下脑袋,揪着褂襟子道:“臣妾我我我” 我了半天, 也没我出下文, 余光瞥见颜冬青脸上浮现无奈神色,傅冉突然想到什么,变得有底气起来:“我能带您来这里。” 果然,这个技术别无仅有, 令颜冬青无话可说。 他示意傅冉坐下, 食指敲敲石台阶:“既然我们能来这里, 就不能白浪费这个地方。” 傅冉明白点头:“您放心,以后但凡我们大魏没有的,我都会想办法弄点存到这里。” 颜冬青笑了:“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马铃薯能种到地里,那电呢?煤炭呢?” 傅冉顿感压力大,为难道:“皇上,发电开矿,这些臣妾都做不来” ?判模须拊凇!毖斩喟咽值莞骸按蕹鋈グ伞!?br /> “等下。”傅冉突然想起厨房那堆食材,脸上露出笑:“皇上” 对上颜冬青目光,她忙改口:“三哥,想不想吃肉?我带你去吃点好的补一补。” 说话间,傅冉引他去厨房,像献宝一样指给他看:“三哥你看,好多大米,面粉,还有鸡蛋鱼肉!” 在南州城这个地方,吃大米的机会并不多,粮站偶尔供应一回大米,还不是精米,全是糙米粒,白刷刷的掉粉,就那样了,还不一定能抢到。 至于面粉,有三个等级,上等的是精粉,除非国庆春节,粮站基本不供应,中等的是富强粉,赶上收成好的年头,一个月能供应个两三回,最差的是普通黑粉,加工粗糙,小麦麸皮还杂在里面,讲究点的人家和面时会拿细箩筛筛一遍,条件差点的就直接掺麸皮和面上蒸笼了。 无论是糙米还是普通黑面粉,总归都不是能经常在饭桌上出现的粮食,最常见的还是玉米面c地瓜干面,还有更次点的高粱面。 对于颜冬青和傅冉这样吃惯山珍海味的“统治阶级”来说,日子确实很难熬。 傅冉动手淘了米,把腊肉切成薄片,一起倒进大铁锅里,又翻出笼屉搭在灶台上,剁半只腊鹅,大火蒸上。 腊肉拌饭,就着蒸大鹅,颜冬青不歇气的吃了两大碗。 傅冉也吃了一碗半,满足的摸摸肚子,喟叹道:“皇三哥,我们这一顿可是吃了两个月的肉呢。” 颜冬青不得不承认,这顿饭是他近两年来吃得最饱的一次。 扫眼厨房的鸡鸭鱼鹅c山很海鲜,他眸中带了几分揶揄:“朕本以为皇后在宫里不适应,看来是朕多想了,皇后的日子过得很惬意。” 大概是气氛轻松,加之吃得太撑,脑袋有些糊涂,傅冉脱口便道:“臣妾一个月的俸禄才二两银子,还不兴吃好点啊。” 颜冬青听出了重点:“哦,原来皇后一直在怪朕抠门。” 傅冉心道怪的可多呢,最怪的是他棒打鸳鸯,拆散她和表哥。 傅冉是个死心眼,要说跟她表哥海誓山盟情比金坚,倒也不见得。 男女大防,尽管她和表哥有婚约,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只是表哥无论是长相,脾性,还是声音,恰好都是她喜欢的样子,加之两家人都有意亲上加亲,这门亲事几乎是水到渠成。 当然,前提是没有皇帝从中横插一脚。 再出来,还是在三厂的矿地上,怪的是刚才在凤鸾宫里明明日头正当空,现在出来,矿上却乌漆墨黑一片,只隐隐可见远处门卫室一抹亮光。 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多想,摸黑匆匆赶回家。 才到家,傅冉就挨了一扫帚疙瘩。 徐兰英两手掐腰,气得不行:“死丫头,疯哪儿去了?!你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被拐子拐走算了!正好省点粮!” 中午就没回来吃饭,徐兰英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儿,又去前院问廖娟,说是两个孩子一块出去的,她家的也没回! 这可急坏两家人了,两个孩子都不算大,这要是给老拐子拐走了可咋整! 傅向前吓得两腿打软,当即就去公安局报了案,公安局倒也热心,派了好几个同志不歇气的帮找。 眼下见傅冉安然无恙回来,傅向前大松一口气,忙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再吓闺女了,快给闺女整点饭先吃上,我去公安局知会一声,让他们别找了。” 傅冉无措的低下头,走到徐兰英跟前,扯扯她娘的棉袄袖子,及时认错道:“娘,我下回再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你就是个讨债鬼,尽不让我省心!”徐兰英又骂了几句,不解气,食指在傅冉额头上狠戳了几下:“下回再乱跑,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明明挨了打,傅冉却头一回感到窝心,张臂抱住徐兰英的腰,在她胸脯上蹭了蹭,小声的说:“娘,我饿了” 这是白瞎了那一锅腊肉蒸米饭,傅冉后知后觉的发现在里面吃了饭竟然不管饱! 骂归骂,徐兰英还是从面口袋里舀了半碗黑面粉兑上水摊煎饼。 黑面粉是今早刚从粮站买到的,本来打算留着过年蒸三合面馒头,给傅燕瞧见了,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大院里的邻居都夸她懂事,爹娘当着外人的面也?堤鬯芍挥懈笛嘧愿鲋溃峥薜暮19佑心坛裕锵匀桓桓等胶透瞪匣厮5湛焖氖攘耍锪鑫约Φ岸忌岵坏酶浴一衷诓还瓴还诘模窗押诿娣鄣骱杉灞狄醚寡咕?br /> 这到底算哪门子的疼她?! 此时的傅冉还不知道傅燕已经嫉妒上了,眼看就大年三十,新年的气氛愈发浓烈,至于傅冉和颜冬青走丢的这点不快,很快被两家人抛诸脑后。 蒸馒头,炼油渣,包饺子。 家家户户的砧板敲得梆梆响,空气里到处飘荡着油渣子的香味儿,穿上新衣裳的娃们迫不及待出来显摆,家属院里满是欢声笑语。 来这两年,傅冉也渐渐融入到了这个环境里,熬红薯,黏糖瓜,炒瓜子中案长条桌上的收音机被她放得哇哇响,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响彻大院。 “又是一年新春季,长江两岸,春风吹麦浪,柳芽新发,丰收的脚步又在朝我们一点点靠近” 新年三天假,一直热闹到年初三,气氛才算渐渐冷下来。 年初三这天,傅冉起了大早,赶去送颜冬雪。 尽管颜冬雪再不情愿,里外这么多双眼盯着,怎么也逃不过去支援大西北的命运。 她要去的地方是大西北的一个农场。 时下的上山下乡有两种形式,主要是农场和插队,农场则含纳了兵团和干校。 相较农场严格的政审和名额限制,插队属于集体所有制,换句话来说,就是把城市毕业生安插在农村生产队,和普通社员一样挣工分c分口粮。 尽管插队要松散一些,但颜立本还是让颜冬雪交材料政审,选择去管理严苛的农场,至少那里有合格的“后勤”,对于颜冬雪这样年轻漂亮的大姑娘来说,去农场要比插队更安全。 为了送这批毕业生,一零五附中特地办了个欢送会,校党委的书记同志挨个为即将前往西北和滇南的毕业生系上红领巾。 两层的水泥小楼上,喇叭在不间的断播放主席语录。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 水泥楼下,廖娟抓着闺女的手红了眼眶,把事先换好的全国粮票连带五十块钱一起塞到颜冬雪棉袄襟子里,不迭叮嘱:“到那边想办法往厂里打个电话,实在找不到电话,就写封信回来,啊。” 颜冬雪抹泪点头,转头对颜冬青道:“照顾好咱爹咱娘,别惹爹娘生气。” 颜冬青应声,在颜冬雪抱他时,站着没动,给她抱了抱。 抱完颜冬青,颜冬雪又抱了傅冉,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数这孩子有心,知道过来送她,她和傅燕倒同学过,也不见傅燕过来看一眼。 “姐,这是我娘煮的鸡蛋,她去矿上上班来不了,叮嘱我给你带着。” 傅冉没说假话,徐兰英确实煮了鸡蛋,只是家里就剩两个了,傅冉又偷偷从凤鸾宫摸了几个鸡蛋出来,一块煮了让颜冬雪带上。 一旁的廖娟看得窝心,一张鸡蛋票才换十二个鸡蛋,大半都给了她闺女,她没想到徐兰英这婆娘这么够意思! 在大魏,傅冉进宫做皇后之前,她爹托关系,从宫里请来老嬷嬷,不仅教她宫中礼仪,更兼教她怎样伺候好皇帝。 尽管当时她月事未来,还是个黄毛丫头,尽管皇帝也就只有十几岁。 老嬷嬷告诉她,如果哪天皇帝龙兴来了,她一定要配合,要乖顺,要把女人似水发挥到极致。 傅冉一直没弄明白,女人到底要怎样才能软成一滩水,她敢笃定,这个时候她一定硬的像块顽石。 好在颜冬青龙兴未至,很快放开了她,一双眼乌黑水亮,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颜冬青有点羞赧,似乎不敢直视她,强制淡定的吩咐道:“退?グ伞!?br /> 傅冉抓抓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余光瞄眼皇帝,发现他已经转过身去,正目不斜视的在看一本《煤炭与电力》,严谨的像刚才主动亲嘴的人是她。 “那臣妾就告退了” “嗯。” 书包夹胳肢窝里,傅冉一溜烟跑回去,脸蛋通红,刚才被蹭的嘴还麻麻的,心里既湿又躁。 徐兰英下班回来就见她二闺女坐炉膛前的小马扎上,锅也没烧,跟个小傻子一样愣神,随口道:“傻坐着干啥呢?!头发乱得干稻草一样,下午干啥去了?”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徐兰英神色一变,疾走几步过来戳傅冉额头,压低声音道:“是不是跟颜家小子钻了草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17号两更合一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在大魏, 妇女别说顶半边天了,要是能让男人不纳妾,那?愣ビ斜臼碌呐恕?br /> 傅冉抬眼皮瞄瞄眼前的皇帝, 心里难免不满起来, 暗叹生不逢时, 如果有机会, 她一定带爹爹过来看看别人家的“皇帝”是怎样的英明神武。 尽管他们很穷 不过傅冉心里也很清楚, 衡量一个帝王如何,关键还是看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单从这点来看, 颜冬青无疑是个励精图治的好帝王, 他也有足够的魄力, 否则不会单枪匹马来这里偷学人家技术。 也不是他不是单枪匹马, 他把皇后也拽了过来。 关于这点, 傅冉始终没搞明白, 她手无缚鸡之力,学习能力差,适应力也差, 除了每天气气皇帝,似乎没其他作用,过来到底能干什么? 难道是这里人常说的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想到这种可能, 傅冉禁不住抖了抖身子, 吐掉漱口水, 小声禀告:“皇上,臣妾刷好牙了。” 跟皇帝相处就这点累,连放个屁都要报备一下。 颜冬青不大想理她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嗯一声,吩咐道:“?グ伞!?br /> “那臣妾先行告退。” 洗梳好,傅冉去锅里盛了一碗稀面粥,夹一根腌萝卜干,有滋有味的吃着。 徐兰英出门前叮嘱她:“今天别乱跑,街道过来发粮油票,在家等着领。” 闻言,傅冉两眼腾地亮了起来,保证道:“娘你放心,我哪也不去。” 她不仅要把街道发的粮油票领了,还要去附小领一次。 一零五虽然属于安山社区管辖,但又跟个小社会一样,有它自己独立的一套管理体系,社区和工厂管理交杂在一块,难免混乱。 傅家一家五口,光是领粮油票就得去三个地方。 傅燕早就不上学了,因为未满十六岁,一直没有工作,属于集体户,粮票由安山社区发放,一个月二十七斤粮。 傅冉和傅声都在一零五附小念书,粮票由附小发放,也是二十七斤,不过因为他们在上学,学校开出证明之后,去粮食局可以增加到三十斤。 至于傅向前和徐兰英,直接由工厂发放。 因为挨着年关,除了粮票是硬性规定,其他像肉票和油票,分别由原来的半斤长到八两,一两长到二两,除此之外,又多了几样平时见不到的票,诸如花生瓜子票,大酱票,葱姜票,白糖票等等。 至于工业劵,除了参与劳动的傅向前和徐兰英各有两张,他们都没有。 傅冉将一摞花花绿绿的票全领完,到家之后就把从不同地方领来的粮票分开,挨个核算,如果不对,还能及时去补,要是隔几天才发现票少了,那只能算倒霉。 傅燕坐在门口,迎着太阳,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她不用再扮懂事,讲话也比平时尖锐,她斜眼睨傅冉,嘴角挂着讥讽:“算术这么差,能算明白不?” 傅冉不硬不软呛她:“要看跟谁比,跟你比,我稍微强点。” 傅燕撇撇嘴,没再吭声。一直以来,她都厌恶这个多余的妹妹,如果没有她,家里只会过得更好,到过年也不会有人跟她抢新衣裳。 自打傅冉来城里,傅燕已经好几年没穿过新衣裳了,她娘说对傻闺女有亏欠,想多弥补点。 等明年她进了工厂,无论如何不会向家里交一分钱,工资她要自己收着,粮食关系也要转到单位食堂,粮票用不完就去买点心当零嘴儿,工资用不完就存着,以后她总归要说婆家置办嫁妆。 傅燕兀自盘算着,傅冉哪知道她心里这些小九九,忙着核算,结果连着算了两遍,怎么算也不对。 “坏了,校长少给我发五斤粮票!” 傅冉坐不住了,立刻跳下炕,急急往附小跑。 对于就指望粮票活命的商品粮户来说,缺粮票可是大事,傅燕“啪”反扣上镜子,后脚追上傅冉,一路上没少数落她:“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除了会吃会喝,到底还会啥?!” 傅冉听烦了,蓦地停住脚步,意有所指道:“上次是哪个算术不好,少领十斤粮票,被娘吊起来抽的?” 打那以后,徐兰英留了心眼,再也不让傅燕领粮票了,每到月底,这些活儿都落到了傅冉头上。 不管如何,缺粮票是大事,两人不停争吵,待到附小时,又不约而同停嘴,匆匆去找校长张德怀。 以往每个月发粮票多少都会出点差错,为防有人骗粮票,张德怀都会留个底儿,他把记账本拿给姐妹两看。 “小丫头,你可看仔细了,三十斤粮一斤都不少,不光我数过,还有核对员签字,我看啊,十有是你这丫头心大弄丢了!” 傅冉仔细回想,直摇头:“不可能,我全塞兜里了。” 傅燕狐疑看她,不阴不阳的说:“要是自己偷藏了,趁早拿出来,不然小心娘回来揍你!” 傅冉气:“我要是偷藏起来,还用得着跟你说粮票少了?” 再回家,傅冉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就是没找到那五斤粮票。 看她找得满头汗,傅燕有点幸灾乐祸的提醒:“咱爹咱娘一会儿该放工了。” 傅冉心烦气躁,瞪她一眼,索性出去寻个安静的地方仔细想哪里出了问题。 从附小到家属院这段路,她没碰过裤兜,所以根本不存在半路掏粮票弄丢的情况,到家之后她立刻核对,期间没离开过炕半步,傅燕也不可能有偷藏的机会。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头,傅冉悠悠叹口气,照目前情形,估计是逃不过挨揍了。 “你在门口蹲着干什么?要饭?”颜冬青声音里带点疑惑,朝她走近。 傅冉无精打采抬头,见他手里拿一沓花花绿绿的票,突然灵机一动,对颜冬青说:“皇上,我臣妾想管您要俸禄” 在大魏,皇后官属一品,是有俸禄可拿的,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赏赐,杂七杂八加起来,足够寻常百姓一家数口半辈子的开销了。 不过颜冬青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要知道,这皇帝一旦爱民胜过爱自己,难免就抠门起来,自他登基之后,所有大臣和娘娘的俸禄一律减少,尤其是后宫的娘娘。 到目前为止,傅冉只领过一次俸禄,二两银子 当然,颜冬青登基之后,还没来得及扩充后宫,就带她出“远门”游历了,后宫也就只有她这一个倒霉的娘娘。 傅冉说完要俸禄之后,很自觉的稍微弓下腰,尽量显得比颜冬青矮。 “你要俸禄做什么?”颜冬青稚嫩的脸蛋上浮现一抹无奈。 傅冉早想好了措词,低声说:“臣妾总吃不饱饭,想吃国营饭店的大肉包。” 凤落平阳被犬欺,不把五斤粮票补上,徐兰英会把她吊起来抽。 她话音才落,眼前就多了两张五市斤面值的粮票,藏青色的底子,南州城自印的地方粮票。 “收好了,等下个月朕的爹发工资,朕管他要点钱,再带你去下馆子。”颜冬青摸摸她头,声音难得的温和。 傅冉有点受宠若惊,只拿其中一张:“皇上,五斤就够了。” “都拿着。”颜冬青把视金钱如粪土的架子抬了出来:“朕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那臣妾先谢过皇上。”傅冉笑起来,脸颊上两颗酒窝隐现。 颜冬青心情好的跟着弯起了眉眼。 晌午,徐兰英放工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喊傅冉:“傻闺女,粮票领没?” 傅冉还没说话,坐在灶膛前烧柴火的傅燕就轻声说:“小冉今天不小心,弄丢了五斤粮票。” 话音才落,徐兰英脸色拉了下来,肉疼的不行,嗓门不由拔高:“你姐说的是真的?!” 傅冉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把一沓票往徐兰英手里一塞,抬抬下巴说:“在我裤兜里又找到了。” 徐兰英本来还气着呢,听傅冉这么说,一下变成要笑不笑的样子,但还是没好声道:“下次不许这样吓唬老娘,咱家可就指着这点粮食过日子了!” 贫困家庭琐事多,傅冉能理解徐兰英的难处,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平常没少骂她,但也没怎么亏待过她。 粮票是凑上了,可那五斤粮票到底去了哪儿,傅冉一直没想明白,直到颜冬青给她的另外一张五市斤粮票也不知所踪,她才真的急起来。 “还有呢?”颜冬青低头看她,眼神凉飕飕的:“没嫁人的是黄花大闺女,你是朕三媒六聘娶来的,还拿黄花大闺女标榜,羞不羞?” 皇帝这句羞不羞,听在傅冉耳中,变相就成了:要不要脸? 又没洞房过,她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傅冉抬头:“您说的那是以前,现在您又没三媒六聘娶我。” 颜冬青突然别开脸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冉冉,朕知道你心急,再等几年,等到普遍结婚的年纪,朕就去你家提亲。” 傅冉张口结舌,急道:“我没有” 颜冬青嗯一声,显然不信:“好了,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说话了,疾步往学校走,臊得脸没处搁,她哪里急了?! 早上仍旧是枯燥无味的时政课,同桌高雪梅戳戳她,小声问:“周末去不去中苏友好馆看电影?有新电影上映。” 傅冉刚来那会儿,不知道啥叫中苏友好,后来颜冬青跟她解释了遍,她才知道苏联是他们老大哥,建中苏友好馆也是为了标显两国友谊。 巨大的友谊广场,标准的苏联建筑风,放映的电影也大多数是从苏联引进的电影带,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馆上班,从她哥手里弄到了两张电影票。 傅冉没看过电影,还挺想去看,但周末又有别的事,可惜道:“我得回乡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别人跟你一块吧。” 高雪梅撇撇嘴:“你这人,不花钱白看也不去,没劲!” 说着,她推推坐前面的颜冬青:“颜冬青你去不去?” 颜冬青回头,拒绝道:“我也有事。” 高雪梅垮了脸,心里空落落的。 姑娘大了,难免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同班的小伙儿不少,但就颜冬青一个顺眼的,高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想法,就想和他套近乎。 可颜冬青跟谁都不亲近,除了跟傅冉,她只好从傅冉下手。 “等你从乡下回来咱们再去看呗!”高雪梅挽上傅冉胳膊,晃晃她:?凑缬捌钡皆虏殴冢朐碌谆乖缒兀 ?br /> 傅冉不好再推却,点头应好。 高雪梅露出笑,又喊颜冬青:“你也去,咱们一块,人多热闹点儿!” 颜冬青还没说话,他同桌葛贵东转回头,忙问:“那我能去不?” 高雪梅黑了脸,没好气道:“只有三张票!” 颜冬青说他周末有事,傅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等放学了才问他。 颜冬青不答反问:“你打算怎么回去接你奶?” 傅向前的老家在南州城西北二砬子乡,距南州城有四十多里路,时下只有城市和城市之间通汽车,乡?私腔虺抢锶讼孪纾纯孔撸此车来钌勇沓怠?br /> “我爹让我走回去,回来让小叔赶马车送。” 颜冬青皱眉:“傅向前心可真大,万一碰上拐子怎么办,虽说你瞧着不值钱,也难保被人卖去山里给糟老头当媳妇儿。” 傅冉气结,什么叫瞧着不值钱? “皇上,您把您的皇后说的一文不值,您脸上很有光?” “” 快到家属院,傅冉牢记徐兰英的忠告,刻意跟颜冬青拉开距离,打算慢他几步进家属院。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看她:“走这么慢,腿被人打折了?” 傅冉敢怒不敢言,在大魏宫里时,伺候她的宫女们都比她岁数大,早就来了月事,傅冉曾听她们私底下谈论过,说女人来月事那几天,脾气会莫名变古怪,她猜颜冬青应该也是到了脾气古怪的那几天。 这么一想,傅冉对他便多了几分宽解,走过去好声好气的说:“为了名声,我们以后上学放学还是分开走吧。” 说完,她快走几步,甩开颜冬青蹭蹭跑回家。 到周天,傅冉天不亮就起了,吃一碗面疙瘩汤,自个沿着城郊大道往西跑。 出了城,大道不远处停一辆自行车,颜冬青站在自行车旁等着。 傅冉忙跑过去,眼睛晶亮:“您怎么在这儿?” 颜冬青蹬开自行车闸,不说其他,拍拍后车座:“上来坐好。” 傅冉明白了,心潮涌动:“皇上,您对臣妾真好。” 颜冬青咳一声,等她爬上后车座才骑走,嘴硬道:“朕是担心你人傻被拐走。” 傅冉不说话了。 城郊大道越往西路况越差,坑坑洼洼,颠簸难行,颜冬青回头叮嘱道:“抓好了,朕要拐弯。” 傅冉听话的抓上颜冬青衣裳,结果车子拐弯一个颠簸,傅冉差点没坐稳栽?ィβ涎斩嗟难浪辣e ?br /> 颜冬青嘴角弯起个弧度,脚下蹬得虎虎生风,四十多里路,两个多小时就进了二砬子乡。 傅冉来过的次数有限,凭着模糊的记忆,连蒙带猜指路,总算找到了她小叔家。 三间红砖瓦房,宽敞的篱笆院,院里东西两边开了菜园,搁农村一众土坯草房里瞧着已经很气派,眼下堂屋门上了锁,院子静悄悄的没个人影。 “你奶住这儿?”颜冬青蹬上车闸,觉得不错,并不像傅冉路上跟他说的如何差。 傅冉摇头:“我奶在后面呢。” 说话间,她带颜冬青房屋后面。 跟三间阔朗的红砖瓦房比,贺寡妇住的泥坯房不是一般的寒碜,泥糊稻草的房顶烂了个窟窿,贺寡妇正坐在家门口戳麻绳扎稻草捆,打算一会儿去生产队借个梯修房顶。 傅冉喊了她一声,没听见,走近了大声道:“奶,我爹让我来接你去城里住。” 贺寡妇放下稻草捆,显得很高兴,嘴上还是说:“去啥城里,我在农村住的挺好!” 说着,她又瞅瞅颜冬青,问道:“你是哪家小孩?” 颜冬青道:“和小冉是邻居,我骑车载她过来。” 贺寡妇颤巍巍进屋,搬出家里唯一的小马扎,递给颜冬青:“坐,坐下歇一会儿。”这么干净周正的小伙儿,可不好让坐稻草上。 傅冉没那么讲究,拿一捆稻草塞屁股底下坐,问:“小叔小婶呢?” “插秧去了,大丫今年开春就没再上学,这不,跟她老子娘一块下地挣工分了。” 大丫全名傅红,跟傅冉一样大,圆乎乎的脸,透着憨实,跟她尖嘴猴腮的老子娘半点不像,傅冉对她印象一直很好。 和傅红一对比,傅冉又觉得她是幸运的,徐兰英凶归凶,至少还没说过让她下学干活的话。 眼看就晌午了,贺寡妇搁下搓一半的麻绳,起身去菜园摘菜:“晌午都留着吃饭!” 暮春之后,农村的日子就比城里好过了,瓜果蔬菜家家户户都不缺,茄子豆角青椒黄瓜洋柿,疙疙瘩瘩坠满藤。 贺寡妇一直跟着儿子媳妇吃,没有另起炉灶,不是她不愿分开吃,而是没有锅,头些年公社化运动,家家户户砸锅捐铁,全扔进了土窑里炼钢,吃饭在公社,有钱平均分,后来吃到公社破产,上头又说分开吃。 说得轻巧,老农民铁锅都砸了,搁哪烧饭呐! 想重新买口锅,听说还要工业劵,那几年可把老农民为难死了,好在大儿子在工厂做工,一个月有两张工业劵,东拼西凑才给小儿子弄到一口大铁锅,贺寡妇一直跟着他们一块吃。 孙女难得回来,还带了个小伙儿,贺寡妇不抠门,菜园里掐了大把豆角,又从鸡窝里摸两个鸡蛋,准备切青椒一块炒。 贺寡妇摘菜的时候,颜冬青两手背后,在菜园里转了一圈,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颜冬青并非酒池肉林的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其中一个任务是巡讲,所谓巡讲,就是去各州县巡查农业盐业以及海防,事无巨细。 “三哥,您喊我做什么?” 颜冬青抬抬下巴,示意她看红灯笼似的洋柿,傅冉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大魏没有洋柿这玩意儿。 这里人习惯把国外传来的东西前面加个“洋”,西红柿喊洋柿,火柴喊洋火,肥皂喊洋胰子,自行车喊洋车。 傅冉向贺寡妇打探:“奶,洋柿种子您从哪买的?” 贺寡妇笑呵呵的:“这玩意儿又不是稀罕物,哪家没有?买啥买。” 闻言,傅冉两眼放光,忙道:“奶,您能不能给我点,我想弄两棵栽盆里。” “成!等吃完饭奶给你找去,要多少有多少!” 奶两个正说着话,傅红背着猪草从生产队回来了,瞧见傅冉在,喜道:“小冉,你咋来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补17号三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就拿傅向前来说, 工资三十五块一个月,得不吃不喝存六年才能有这么多钱呐! 虽然颜冬青也意识到哪不对,但还是道:“既然银行回收黄金,面向的就是全国百姓, 朕打听过,跟倒卖古玩字画不一样,不犯法。” 闻言,傅冉放心了不少, 又问:“钱是有了,买拖拉机的介绍信可不好开呐,起码得有工厂或公社给证明。” 颜冬青回头道:“朕再想想办法。” 银行里,办事员小郑把刚回收的金条锁进保险柜里,提上半旧不新的公文包,对行里的高大姐道:“大姐, 帮我照看下, 我去矿上做个调查。” 高大姐爽快应声,叮嘱道:“是得好好查, 半大不点的孩子, 哪来的金条呐?打听好了, 赶紧向组织汇报,组织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打入人民内部的奸细!” 那些解放前的大地主大资本家, 抄家没抄利落的, 抛开古玩字画不谈,单说黄金白银,总会有个把件浮出水面,办事员核对之后,只要家庭成分没啥问题,印鉴自然会很快刻出来,要是有问题,第二天过来拿印鉴必然是有来无回。 办事员小郑提着公文包,直奔一零五,向矿上工友旁敲侧击打听颜立本情况。 打听之下,还真吓一跳。 颜家祖上是资本家不错,却是不折不扣的红色资本家,战火纷乱那会儿,颜家祖上变卖家产,为前线军需物质,解放之后,上头领导曾放话,有dang一天就有颜家一天,光凭这点,别说颜家人兑换一根金条了,就是兑换五六根,组织也不能说啥啊! 颜冬青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调查个底朝天,只是第二天去拿印鉴时,银行办事员对他的态度有点不大对,三分客气,三分小心,眼里还露出几分崇敬。 “取钱在哪儿取?”颜冬青问他。 小郑忙喊高大姐:“这位小同志要取钱,快给下!” 颜冬青从柜台取走两百,沿大道往城东郊区走,附近农村转一圈,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破布口袋。 “三哥,您提的什么?” 傅冉在搓衣裳,面前一张大木盆,里面泡着傅家上下换下的脏衣裳,瞧见颜冬青回来,跟他打招呼。 颜冬青招招手:“来我家一趟,有事和你说。” 傅冉哎一声,正要过去,傅燕听见了,从屋里探出颗脑袋,不满的喊:“傅冉,你活干完了吗?!” 傅冉才不理她,颠颠往前院跑。 颜立本和廖娟都去上班了,就颜冬青一个在,他把破布口袋递给傅冉:“你要的种子,只有黄豆种和小麦种,水稻还没到种的季节。” “您从哪儿弄来的?”傅冉笑眯了眼。 “朕去了趟乡下。” 从黑市上买这些可不便宜,小麦八毛,黄豆七毛六,就这几斤种,花了将近五块。对比之下,粮站的大米白面,一毛八一斤,不要太便宜。 颜冬青注意到她因为搓衣裳搓得通红的手,握在手里看了看,皱眉道:“傅向前一家让你搓衣裳?” 刚开春的天,自来水还很凉,傅冉的手本来很冰,被颜冬青捂热之后,麻麻胀胀的难受,她往回挣了挣,没挣开。 “臣妾又不能光吃白饭,总要干点活的。” 颜冬青低头想了想,然后道:“把脏衣裳拿过来,朕给你洗。” 皇恩浩荡啊傅冉呆住了,站着没反应。 “傻了?快去。”颜冬青抬手弹她额头。 傅冉荡着一腔暖意,忙半蹲身子,朝颜冬青行了个礼,开心道:“谢皇上!” 话音落下,一溜烟跑回去。 没两分钟,她又跑回来,趴在门框上探个脑袋进来:“三哥,您帮我抬下木盆,我一个人搬不动。” 两人一个负责搓,一个站水池边捶,很快把衣裳洗完。颜冬青还像模像样的把衣裳甩到晾衣绳上,逐个摊开晒。 天还早,傅冉小声道:“三哥,我们进去把地种上吧?” 颜冬青看看时间,点头说好。 进去之后颜冬青刨坑撒种,傅冉去厨房清点现有物资,把缺的东西都记上,然后发现个问题。 粮食蔬菜没了他们能自己种,肉没了要咋办? 昨天给贺寡妇烧的红烧肉,已经是最后一块新鲜的猪肉,再往后去,他们只能吃腊肉,等腊肉也吃完,那彻底就没得吃了。 傅冉悠悠叹口气。 颜冬青扭头看她:“叹什么气?” 傅冉托下巴坐台阶上,又叹口气:“皇上,臣妾总算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什么感受了。” 闻言,颜冬青轻笑一声:“没米面是事实,至于巧妇这里没有。” “皇上”傅冉扭开头,丢给他一个侧脸:“您再这样,臣妾不想和您说话了。” “谁给你的胆子,敢不理朕。”颜冬青扔了锄头,和她一块坐台阶上休息,拿沾了泥巴的手去捏她脸:“嗯?” 傅冉不喜欢这样的颜冬青,就会拿皇帝的架子来压她。 不过却屡试不爽。 他才说完,傅冉就焉了:“臣妾不敢” 颜冬青摇摇头,显然不相信她是真不敢,转问她:“除了没米面,还没有什么?” 傅冉忙道:“没有肉,以后臣妾只能水煮大白菜给您吃了。” 估计是没肉吃太严重,颜冬青眉头蹙了起来,对她道:“朕来想办法。” 两人没敢在里面久待,掐准了时间,赶在颜立本和廖娟下班前出来。 傅冉还把昨天剩下的红烧肉拿了出来,在颜冬青家偷偷吃完再回家。 傅燕眼尖的瞧出异常:“傅冉,你嘴上哪来的油?” 傅冉咯噔一下,强作镇定道:“颜冬青给我吃了一块油渣子。” 这月矿上副食品店迟迟不猪肉,傅燕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肉了,嘴上不免要损几句:“你咋这么贱呐,别人家的东西,给你吃你就吃了?成天跟冬雪她弟混一块,我看你给她家当童养媳算了!” 她本来就是颜冬青的“童养媳”! 傅冉懒得理她,提醒道:“爹让你下面条,你下了没?快点,下好了我给奶送去。” 城里医疗条件到底比乡下好,在医院住几天,贺寡妇没再犯喘病,管床的大夫见她好的差不多,开始撵她出院,说她给城里居民增加医疗负担。 也就是这两天,傅向前急得直撮牙花子,老娘出院了本来是好事,可要往哪安置才好?! 徐兰英说啥也不愿把贺寡妇接家里住。 “傅向前,不是我孬,而是家里实在不够住啊!你自己看看咱家,燕子和小冉眼见大了,还跟咱们睡一块,再把你老娘接来难不成挤咱两中间睡?!” 巴掌大的地儿,一张炕一张桌,断条腿的立柜,窗户下堆满了破铜烂铁 傅向前在屋里环视一圈,愁得直皱眉,吧嗒吧嗒抽着烟,迟疑道:“实在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傅燕说:“把奶接过来住吧,她年纪大了,搁小叔家总受气厂里通知刚下来,我录上学徒工,等上班之后,就申请宿舍,把炕腾给奶睡。” 闻言,傅向前乐开了花,笑道:“还是燕子懂事,是个孝顺的娃!你奶没白疼你!” 傅燕抿嘴笑:“我也是为家里着想,矿上人多嘴杂,小叔小婶死活不愿再跟奶一块住,咱家要是再不管,矿上工友该咋议论咱家人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兰英猛拍大腿:“这话说的是,眼看两闺女大了,咱家名声要是坏了,以后两闺女还咋往外说婆家!” 傅冉在一旁竖耳朵听他们讲,并不插话,她有点诧异傅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孝顺,平常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家,她可是直接喊贺寡妇死老太婆。 贺寡妇出院这天,傅向前和工友调假,先把贺寡妇送回了乡下,不知道他跟傅向国怎么商量的,傅向国两口子同意先跟贺寡妇过一段时间,等傅燕申请到宿舍,再把贺寡妇接到城里来住。 傅燕心里当然有自己的打算,眼下她有了工作,等申请到宿舍,就把粮食关系转到矿上食堂,自个住自个吃,再存点钱置办两身像样的衣裳,傅冉和傅声别想再拽着她,养活弟妹是她爹娘的事,跟她无关。 徐兰英还不知道傅燕打算,逢人就夸她家大闺女懂事,顺带又探探别人口风,看矿上有没有要给她家大闺女说亲的。 傅冉的日子仍如往常,每天上学放学,趁没人的时候偷偷进凤鸾宫看她的小麦黄豆,再时不时跟颜冬青报备一下。 眼瞅着小麦黄豆蹭蹭长,他们不愁没有细粮,就是一直吃不上肉,在连续吃了几顿炒白菜炒萝卜丝之后,颜冬青开始耍脾气,挑三拣四起来。 “白菜梆子切这么大块做什么?” “馒头蒸的像石头,傅冉,你到底会不会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19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傅冉熟门熟路的尾随进去。 四户人家挤一个两进的跨院,平均一家分不到六十平,前后穿堂只有一个自来水管子,为了节省地皮, 几户人家商量好似的, 都把灶台搭在外边,加上房檐跟前延长的石棉瓦,让本就不大的两进跨院更加拥挤。 颜冬青家的情况要稍好点,不是因为他家分房面积多, 而是他家孩子最少。 时下基本哪家都是四五个小孩,傅冉姐弟三算少的,颜冬青家就更少了, 只有姐弟俩。 傅冉最喜欢颜冬青的姐姐颜冬雪, 说话慢吞吞, 脾气也好, 相较心眼多的傅燕, 她宁愿亲近这个邻居家的姐姐。 可这会儿, 颜冬雪眼眶子通红,坐在炕上抹眼泪。 瞧见傅冉进来, 颜冬雪反手擦擦眼, 强撑起笑,招手让傅冉上炕坐, 热乎乎的手握上她的:“外头冷吧?晌饭有没吃饱?” 说着, 她喊颜冬青:“冬青, 去把中午剩的半个馒头拿给小冉。” 颜冬青虽然是皇帝,天生的架子大,但还算听“姐姐”的话,从锅里拿出仅剩的半个馒头,递给傅冉。 “吃吧。”颜冬青又给她倒一碗热水。 傅冉没吃饱,小声说了谢谢,接过大口咬起来。以前没觉得馒头多好吃,现在能吃上白面馒头都是一种奢望。 两人同时来这里,显然颜冬青的运气比她要好,颜父是一厂的总工程师,颜母是工会办公室主任,两人领的都是行政工资,粮食指标也比其他人高。 尤其是颜父,每个月四十二斤粮食里,细粮占四斤,还有两斤的肉票,四两的油票,半斤糖票,光是这些,都足以让颜家过得比其他三户人家强。 傅冉就着热水吃下半个馒头,才觉得饱了些,她往颜冬雪跟前凑凑,关心的问:“姐,谁欺负你了啊?” 颜冬雪拍拍她脑袋,强笑说:“没有,没人欺负我。” 傅冉还算有眼见,见她不想说,识趣的没再继续问,不过私下里还是问了颜冬青。 “为响应上山下乡,朕的姐姐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怕她不懂,颜冬青又给她解释什么叫上山下乡:“类似于大魏的一种制度,鼓励知识青年到农村和边疆垦荒。” “那要去多久?” 颜冬青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一辈子。” 上山下乡的浪潮在今年底达到高峰,不仅大学毕业的人被号召支援农村建设,高中和中专毕业的人也没能幸免。 上面红头文件发下来,这一批的毕业生明年开春主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得知这个消息,颜母揪心的几天几夜都没睡一个安稳觉,颜冬雪对于未知的将来也感到恐惧,娘两个成天愁眉苦脸,连带着颜父和颜冬青的日子也不好过。 晚饭桌上,颜立本抿口二锅头,看看没精打采的闺女,鼓励她道:“主席同志都说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放屁!”廖娟拍了手里的筷子,差点没吼出声:“咱家冬雪从小到大哪吃过啥苦头,去那种地方,让她咋活!” 这还不是作为一个母亲最担心的,往年厂里不是没有职工子弟上山下乡,可怕的是,有的闺女已经在农村扎根,在那里生儿育女了!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个也不通,闺女真要碰到啥腌臜人的事,那可咋办! 相较忧心忡忡的颜家,傅家没有任何顾虑,一家子围在矮八仙桌旁吃饭,为了省电,徐兰英不让开灯,尽管黑灯瞎火,也不影响他们东家长西家短。 “听说再开春,廖大姐跟前那丫头,要去大西北支援建设。” 一零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厂与厂之间都有联系,哪家哪户随便有点什么,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家属院。 徐兰英怪喜欢颜冬雪的,替她可惜,不免又庆幸:“亏得我有先见,没让咱家燕子念高中,要不然也得跟冬雪一样,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遭罪,等明年开春,咱家燕子满十六,又是初中文化程度,傅向前你留个心眼打听,最好把咱家燕子弄去工会或厂委,可别像我,成天筛石子,乌烟瘴气的一鼻子灰!” 傅向前没吱声,就着雪里蕻,闷头喝面粥,直到徐兰英不满踢他,他才瓮声瓮气道:“我一个成天下井的挖矿工,哪认识啥工会或厂委的领导,再说,咱家燕子初中才上几天呐,又没毕业,往年能进工会c厂委的,哪个不是至少高中文化程度?” 傅冉竖耳朵听这两口子讲话,尽管她来这里有不短的时间了,厂里很多事她还是不懂。 不过有一点傅冉很清楚,时下的工资制度大体分三种。 行政工资和部队工资相似,统共二十五级,行政二十五级是最低级,月工资只有二十五块,最高级的是上头极个别的领导人,工资能拿两百多。 像走技术路线这类,有十几个档,以教学方面为例,统共十级,一二三级是正教授,四五是副教授,七八级是讲师,九级和十级则是小学初中高中教师常拿的工资级别。 至于工厂,则实行八级工资制,最高级别为八级,月工资一百来块,最低级是学徒工,拿八级工资,十六块五,学徒工要五年出师,才能转成二级工,能拿到二十块八。 抛开走技术路线的不谈,对比下来,行政工资普遍高于工厂的八级工资制,虽说工农兵一家亲,但真正落实到吃饭活命的生计问题上,就不是一回事了。 所以徐兰英才会想让傅燕进工会或厂委。不然的话,进车间只能当学徒工,要干五年才能熬成二级,那得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直没吭声的傅燕,轻落落的提醒:“冬雪她娘不是工会主任吗?她应该清楚明年招工情况。”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兰英坐不住了,端着才喝一半的稀面粥要去前院跟廖娟套近乎。 傅冉一把拽住火急火燎的徐兰英,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去不合适:“大娘因为冬雪姐的事烦着呢,娘你现在过去,不是讨人嫌吗?” 徐兰英不耐打开她手:“去去去,你懂啥!” 说完,掀开破被帘子去前院。 傅冉话讲到了,其他事她也不管,饭后,她从灶洞里舀一瓢热水,洗脸洗脚,早早爬上炕。 南州城地处北方,家里睡床的不多,几乎都是睡炕,一条炕从东到西,挤全家人,炕下放个尿盆子,夜里拉屎屙尿声听得清清楚楚。 比起这些,傅冉最不能忍受的是,有时候傅向前和徐兰英两口子会干点那种事儿,就在她旁边,被子窣窣的动,粗重的喘气她也听得清楚。 不出傅冉所料,徐兰英从颜冬青家回来,脸色就不太好看,一个劲的嘀咕廖娟那人不讲情面,傅向前懒得听这些,手不轻不重的捏他婆娘,估摸着三个孩该睡着了,他先探手推推二闺女。 黑暗中,二闺女两眼紧闭装死。 又拿脚踢踢小儿子,小儿子睡得跟死猪一样。 至于大闺女,一直没听她吱声,应该也睡了。 没几时,熟悉的低喘声不停钻进傅冉耳朵里,她偷偷捂紧耳朵,心里不是不委屈,不由得开始怨起颜冬青来,她才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皇后,如果不是皇帝,她不会来这里,只会欢欢喜喜嫁给她表哥,为她表哥生儿育女。 她跟表哥是定了亲的,是狗皇帝一道圣旨拆散了他们。 傅冉越想越气,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直掉,直到她鼻子被堵住,狠狠打了个哭嗝。 身旁那道此起彼伏的喘息声立刻没了 第二天,天刚擦亮,外头就有讲话声和呼啦啦的接水声。 傅冉顶着肿眼皮起床,傅声瞧见了,凑过来揪她眼皮子:“姐,你咋成眯眯眼啦?” 傅冉拍开他手,胡说八道:“被你烦的。” 傅声有片刻安静,像是在自我反思哪里招惹到她了,没一会儿,他大声说:“骗人,关我啥事啊!” 说完,他趿拉鞋气呼呼下床,半天都不再理傅冉。 傅冉往嘴里塞根牙刷,蹲在排水道前刷牙,前院和后院只有这一个排水道,颜冬青也过来了,立在排水道前居高临下的看她,视线最终落在她肿眼泡上。 尽管傅冉不想理他,可迫于龙威,还是含糊说:“皇上,早。” “你眼怎么了?”颜冬青站着漱口。 傅冉扭开头,没说话。 不亏是皇帝,很快就想到某种可能,不由沉了脸,尽管顶着一张稚嫩的脸蛋,可一点也不影响龙威。 “傅冉,给朕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再怎么不情愿,你也是朕的女人。” 傅冉不服谁的时候,会选择不说话。眼下她不想吱声,因为狗皇帝的棒打鸳鸯,她到这里之后,话少的可怜,加上对陌生坏境的恐惧,很长一段时间傅家人都以为她是个小傻子。 “朕和你说话,听见没有。”狗皇帝凉飕飕的朝她看。 到底是怕惹怒龙颜,傅冉垂眉低眼,低声道:“皇上说的是,臣妾知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19号二、三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傅冉拎网兜赶到医院,一间病房摆三张床,贺寡妇靠窗睡最里头。 其他两个病友都是商品粮户,到吃饭的点,家里人从国营饭店买碗猪油葱花面,带上医生开的处方, 还能让大师傅再加个卧鸡蛋。 病房里弥漫着炸葱花的香味, 贺寡妇时不时看眼在吃饭的两个病友,等对方察觉她视线朝她看来时,又忙转向病房门口。 瞧见傅冉过来, 贺寡妇原本稍显孤寂的眼睛一亮, 笑着坐起来:“你姐说你白天上课去了, 咋样,上中学习不习惯?” “和小学差不多, 都习惯了。奶,你怎么样?气喘有没好点?”傅冉把网兜子搁床头柜上, 笼布解开, 里面装的是三合面馒头和辣子炒马铃薯。 晚上他们吃的是糠菜团子配萝卜干,徐兰英嘴上赌气说不管贺寡妇, 但还是把家里最好的饭菜留给了她。 傅冉把筷子递给贺寡妇:“奶, 快吃饭。” “还有肉呐!”贺寡妇盯着铝制饭盒里的红烧肉,咽咽口水。 浓油赤酱, 色泽金黄, 闻起来喷香, 自傅冉打开饭盒那刻起,整个病房的炸葱花味似乎都被这股肉香味给冲散了。 其他两个病友停下筷,朝她们这边看。 贺寡妇忙侧个身,把饭盒挡住,心里欢喜,嘴上却责备道:“咋还烧肉呐,弄点馍馍咸菜就好啦!” “娘烧的,快趁热吃。”傅冉小声道:“奶,别说出去,娘偷给你烧的,要是给傅声知道了,一准缠着我娘让包饺子!” 其实红烧肉是傅冉偷烧的,怕被怀疑,她只在饭盒里装了三块,并且拿徐兰英作遮挡,反正也没人会为一顿饭去求证什么。 对于贺寡妇来说,这顿饭堪比过年,她在农村压根吃不到肉,到年末生产队才会杀一头猪,全生产队的社员平均分,一刀下去,连皮带肉不会超一斤。 贺寡妇跟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住一块,光听别人说生产队杀猪,却从未见到一点肉末星子,她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知道是小儿媳妇领走了属于她的那份肉。 “奶,香不香?”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做红烧肉,连肥带瘦剁成巴掌那么大的肉块,大铁锅里煮开,倒上酱油糖,生姜大料拍开,一直闷到现在。 贺寡妇吃得满嘴油,眼睛发酸,不住点头:“香,喷香!” 说着,她把筷子往傅冉手里塞:“太多了,奶吃不完,小冉你快吃两块!” 统共就三块肉,怎么就吃不完了?好说歹说,才劝着贺寡妇把肉吃干净,空饭盒傅冉拿去水房洗。 她前脚刚走,睡贺寡妇隔壁的病友就道:“你这孙女好,比白天来那个强!” 白天那个瞧着模样挺周正,就是讲话阴阳怪气了些,不讨喜,还是这个好,白生生的小姑娘,喜欢笑讲话又好听。 贺寡妇听着高兴,快活道:“这个我养大的,这丫头打小就招人疼!” 夜里傅冉就蜷在贺寡妇脚边将就着睡。 时下来医院看病要自带铺盖,棉花是稀缺品,家家户户都不宽裕,这点农村要稍好点,起码多少能分到点棉花,存个年够打一床棉被。 贺寡妇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往年存下的棉花要么给大儿媳妇要么给小儿媳妇,以至于她铺盖的被褥又破又薄,这一夜傅冉几乎没怎么睡,心里琢磨着要怎样把寝宫的东西不着痕迹的放出来,起码给贺寡妇整床像样的被褥。 转天是周末,傅向前跟矿上工友调休,一大早赶来医院,换傅冉家去休息。 周末不用上课,从医院回来,傅冉直接去了颜冬青家。 颜冬青正在写信,傅冉探头看眼,开心道:“冬雪姐来信啦?!” 颜冬青嗯一声,停了笔:“已经在喀什农场安顿下来,说同去支援的同志对她挺照顾。” “那您记得帮臣妾代问声好。”傅冉在小马扎上坐下,等他写完。 颜冬青刷刷写完最后一段,合上钢笔盖,回头问傅冉:“朕让你找的金条找出来了?” 傅冉点头,然后跟变戏法似的,放两根金条在颜冬青书桌上。 “皇上,您打听到哪里能卖了吗?” 颜冬青道:“朕不用卖,这里的银行收购黄金。” 时下国际金价两百美元一盎司,但国内金价收购一直不高,颜冬青去银行问过,回收价是十块钱一克,傅冉的两根金条有一斤重,换算成国际重量是五百克,既是说,两根可以卖到五千块。 傅冉听得糊涂,问道:“您还没告诉臣妾什么是银行?” 颜冬青想了想,换种说法给她解释:“跟大魏的钱庄是一个意思。” 不怪傅冉不知道,时下居民和银行接触的并不多,尤其是像傅家这样勉强维持生计的工人家庭,一个月几十块的收入,压根用不着去银行存钱。 颜冬青把信塞进牛皮纸信封里,又翻出户口本,对傅冉道:“走,朕带你去银行长长见识。” 傅冉鸡啄米点头:“皇上您等臣妾几分钟,臣妾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徐兰英在家拆洗冬天的棉袄,傅冉把饭盒放灶台上,伸脑袋进屋:“娘,颜冬青带我出去玩。” 知道他俩关系好,徐兰英头也不抬道:“知道了,别跑太远,当心拐子。” 傅冉应声,立刻掉头往外跑。 见傅冉一溜烟跑远了,傅燕才道:“娘,小冉快成大姑娘了,成天跟冬雪她弟玩一块,不大合适吧,再大点该让人讲闲话了!”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还真没往这上面想过,听傅燕这么说,不在意道:“才十三岁的娃,能有啥?这一天到晚的,就你心眼多!” 傅燕不快的抿抿嘴,不软不硬道:“农村那些说婆家的姑娘,不也才十五。” 闻言,徐兰英皱了眉,没再说一句,像是把傅燕的话听进了耳里。 家属院外,颜冬青推了辆自行车站路口等。 傅冉走到颜冬青跟前,激动道:“皇上,您什么时候学会骑的?” 颜冬青家早就有自行车了,是傅向前成天惦记的二八大永久,可傅冉从没见颜冬青学过。 为了学自行车,颜冬青摔过好几回,当然,这么丢脸的事他不会跟傅冉说,只是拍拍后车座说:“先上来。” 这辆二八大永久对傅冉来说有点高,颜冬青先把刹车踩下,掐住她胳肢窝把人抱了上去。 “坐稳了,朕要上去了。”怕把傅冉一脚踢下去,颜冬青从前杠上去,猛蹬脚踏板,自行车一下窜出老远。 傅冉坐自行车的次数有限,实在是有点怕这两个车轱辘的东西,忙拽上颜冬青的后腰,害怕的说:“三哥您慢点儿!当心摔了!” 颜冬青似乎很开心,踏板飞速的蹬,把傅冉吓得哇哇叫,还不厚道的笑。 “这样吹风快不快活?”颜冬青回头问。 傅冉哼哼唧唧,虽然难得御驾出行一次,但她还是怕,迎着风大声说:“臣妾还是喜欢拖拉机,要是有机会,您还是开拖拉机带臣妾兜风吧。” “” 路过社区邮局,颜冬青停下自行车,进去把信寄出去。 傅冉也跟了进去,转一圈,唯独对机感兴趣,她还没打过呢。 她刚想碰碰,就被梳两根麻花辫的大姐吼了一嗓子:“干啥呢!要打?排队交钱去!” 寄信八分,拍电报三分一个字,打两毛钱一分钟。 傅冉被麻花辫大姐吼蒙了,一时站原地没动,颜冬青走过来拉她,朝麻花辫大姐冷冷看了一眼:“劳动无贵贱,不分家,你这是搞歧视!” 麻花辫大姐悻悻撇嘴,见他俩出去,呸一声:“乡巴佬!” 傅冉心有余悸道:“三哥,这里并不咱们大魏好到哪儿,嘴里喊平等,还是遍地搞歧视。” 颜冬青拍拍她脑袋:“别管她,哪都有好坏人。” 两人又去南州城里唯一的银行,颜冬青用颜立本的户口在银行开了个户头,只兑换一根金条,十块钱一克,换了两千五百块,暂时先全部存在银行。 银行工作人员在审核完户口本之后,咔咔盖戳,把存折递给颜冬青,没什么情绪道:“明天来拿印鉴。” “三哥。”傅冉踮脚趴在窗沿上,轻声喊人。 颜冬青就站在窗户外,小老头一样背着手,不大自在的回头看她:“什么事?” “您真好。”她由衷道。 傅冉这声您真好,听得颜冬青蛋疼,现在还记得供销员看他的眼神,都是矿区家属,他有预感,很快他会成为矿上妇女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个要多少钱?”傅冉问。 颜冬青以为她要还钱,转开头,还算大度道:“不用给钱,朕赏你的。” 傅冉愣了愣,她真没想过还钱,潜意识里她是把颜冬青当成最亲近的人看待,而且她是他的皇后,皇后花皇帝的钱,天经地义不是么 不过皇帝都这么说了,她只能小声道:“谢皇上” 这回换颜冬青愣了,这句谢皇上让他更蛋疼,丢下一句“别着凉”,脚步凌乱的回了前院。 傅冉抓抓后脑勺,皇上这是害羞了? 快傍晚的时候,傅向国才把贺寡妇送过来。 徐兰英本来不大高兴,可看到三口袋粮食和大半口袋蔬菜之后,心里顿时好过了不少,把傅冉揪到一边问:“太阳打西边出来,你奶咋突然开窍了?还知道把口粮带过来,算她还有点良心!” 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在徐兰英眼里,婆婆一直偏疼小叔,她男人又是个老实巴交的,工资舍不得花,刨除吃喝花销,全部上交,二十好几才结婚,婆婆还哭天喊地的不同意,要不是工会出面调节,她男人搞不好要打一辈子光棍! 结婚后婆婆还想让交工资,那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那几年跟她男人没少吵架,好在她男人也醒了过味,穷日子穷过,哪能自个不过日子尽补贴兄弟,闹闹腾腾好几年,到二闺女出生才算消停。 不是看在老婆子帮带二闺女的份上,徐兰英真不想奉养她! “你奶把口粮带来,你婶没说啥?”徐兰英挨个解开蛇皮口袋看,居然还有半口袋细粮! “婶还能说啥,不高兴呗。”傅冉摆摆手道:“是我管叔婶要来的,既然奶不跟他们吃饭,粮食就不能再留给他们。” 徐兰英没想到傻闺女也有机灵的时候,狠扯一把闺女脸蛋:“要的对!干啥便宜他们!” 她话音才落,傅向国进屋来了,好巧不巧,把徐兰英的话听个正着,面上有些尴尬,搓着手道:“老娘在这儿住下,嫂子你就多费心点,俺和桂香俺们太忙,不像你和大哥,吃商品粮,又有工资拿,俺” “天不早了,孩他叔趁亮回吧。”徐兰英懒得听他虚情假意,直接撵人走。 傅向国挺没面,心里不大快活,转对傅向前道:“大哥,那俺走了,那啥晌午出门急,忘带烟,大哥你有烟不” 早就听说矿上给发烟票,大哥人抠门,明知道他抽烟,也不寄点回去给他,农村六分钱一包不要烟票的大生产,能跟大铁桥c南京比么! 傅向前想说家里还剩包烟,就被徐兰英打断:“上月矿上工友办酒席,烟票全借了出去,家里别说烟了,连盒火柴都没孩他叔,要不忍忍,等回去让你家桂香给你买包成不?” 话说到这份上,傅向国哪还能厚脸皮再待,又说两句,趁亮赶回乡下。 晚饭徐兰英炒了盘茄条,又凉拌了个黄瓜,玉米面在细箩筛上过一遍,掺上白面,蒸出一锅馒头。 傅冉把贺寡妇的被褥铺在炕上,早在几天前,傅向前已经用木板块把土炕隔开,一半留给老娘和二闺女睡,剩一半他两口子带小儿子睡。 饭菜端上桌,傅向前心思一动,喊傅声:“三儿,去把你大姐喊回来,就说你奶来了,家里炒了菜蒸了馒头。” 傅声一瘪嘴:“我不去!” “小冉你去喊。” 傅冉也不吭声,她肚子还疼着呢。 徐兰英拍筷子,没好气道:“喊啥喊!那丫头顿顿馒头大饼,可比咱吃的好太多,要你操哪份心!” 贺寡妇也听说了傅燕的事,从中开解道:“兰英你也别怪燕子,将心比心,头些年我让向前交工资,向前心里舒坦不?你心里舒坦不?燕子要是过好了,咱们做长辈的该高兴!” 当年闹着要大儿子交工资,到现在还是贺寡妇心里的一块疙瘩,回过味之后,总觉得愧对大儿子和大媳妇,帮着养小孙女,可心可意的疼,也是想弥补,总归还是不够。 话是这么说,徐兰英还是生气:“孩她奶,我是气那丫头没良心,打从领工资之后,家门都不进了,就跟白养了丫头一样,我跟她有的仇恨呐,她要这样跟我生分!” 贺寡妇叹气,三个孙女里头,她最疼小孙女,自个把屎把尿带大的,格外亲厚,向国家的红红,她也疼,那丫头懂事又憨厚,唯独大孙女,她疼不起来,瞧着闷不吭声的老实样,其实心眼最多。 有徐兰英拦着,到底没人去喊傅燕,傅燕自个过得也快活,矿上宿舍是八人间的大通铺,有矿区家属子女,也有和她一样新招进来的,晚上结伴一块去友谊广场看,又去西关路喝碗羊肉汤,和顿顿咸菜窝窝头比,她自然想过这种日子。 日子各有各过法,自打贺寡妇来城里,徐兰英反倒松快不少,老婆子能干活,加上心里愧对大儿子大媳妇,烧饭补衣纳鞋底,样样都抢着干。 婆婆勤快,徐兰英也过意不去,只让她干轻活,拆洗棉袄被褥这样的活儿还是自己干,这样一来,婆媳俩住一块倒也没拌过嘴。 六月如火,天气越来越热,中午太阳还高照,下午突然就大雨瓢泼,把在田里劳作的庄稼人浇个透顶,包括下乡支援大丰收的学生们。 直到傍晚雨才渐停,傅冉跟着大部队回城,因为天气太热,她只穿了一件罩衫,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胸前一对乳包直挺挺顶着半湿的罩衫,被颜冬青看个正着,不由冷了脸,把人抓到一边低斥道:“傅冉,你好歹是朕的皇后,穿成这样,你把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开始没懂,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落,冷不丁瞧见罩衫下的两点挺立,忙抬手遮住,紧张解释道:“三哥,不是我不穿,我要是穿肚兜,肯定会被我娘瞧见,她会起疑心。” 闻言,颜冬青神色缓和了些,兴许是意识到谈话太下流,也不大好意思,但还是问了一句:“百货商店没有卖?” 傅冉无奈:“我娘恨不得把一分钱掰两半花,哪舍得给我买背心。” 不光是傅冉,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都是直接穿罩衫,讲究点的才去百货商店买件俄式短背心。 物资短缺的年代,穿外面的衣裳都买不起了,谁还在乎里面。 不管如何,颜冬青都说她有辱国体了,傅冉发愁,等晚上傅向前他们都睡下,才进寝宫翻箱倒柜。 可任她怎么翻,都没找到合适布料,无论里外,一水儿的云锦真丝,要是给徐兰英看见,不起疑心才怪。 犹豫再三,傅冉还是把云锦真丝扔回箱里,想办法让贺寡妇织老土布给她做件背心吧! 在空间里转一圈,油壶空了,腊肉也没了,黄豆小麦还堆在廊檐下,豆荚已经被晒爆,蹦出不少黄豆粒。 傅冉找了根棍子,先捶出一包黄豆,打算拿去油坊榨豆油,剩下的豆秸杆子全扔进羊圈喂山羊。 转天朦胧亮,傅冉起了个大早,去敲颜冬青后窗户,喊他去储集镇。 时下商品粮户到月拿票直接买成品,城里并没有榨油坊和轧面房这样的作坊,她想榨油,必须得去乡下。 两人各寻借口和家里人说一声,在城郊大道碰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总觉得颜冬青的视线有意无意从她胸口飘过。 几次三番,傅冉抱胳膊挡了下。 颜冬青干咳一声,解释道:“颜冬雪有穿小的背心,你将就先穿她的,以后找到机会,朕再给你买。” 昨晚颜冬青故意把颜冬雪的东西收拾了一遍,搜出不少穿不下的衣裳,还特意提醒廖娟可以拿去给别人穿。 家属院里小子比丫头多,年纪比颜冬雪小的,除了傅冉还能有谁。 廖娟立马就想到了傅冉,早上排队接自来水的时候,碰巧徐兰英也在,就道:“咱家冬雪有几件衣裳小了,给你家小冉穿咋样?就是磕碜了点儿” 徐兰英求之不得,忙道:“那有啥,冬雪那丫头爱干净,穿过的衣裳能有多磕碜?一会儿我去看看!” 这边,傅冉跟着颜冬青往储集镇方向跑,还差半里地的时候,迎面走来个中年男人,约莫四十来岁,肩上扛着麻袋,东西应该不轻,把他累得吭哧吭哧。 傅冉以为他背的是粮食,就顺嘴打探了一句:“叔,在哪儿买的粮呐?” 中年男人瞅了她和颜冬青一眼,眼里有警惕:“少瞎打听!” 说完,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走出数米远。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盯着男人看了片刻,低声道:“他身上背的不是粮。” 如果是粮食,麻袋会被无缝隙撑涨开,而不是鼓一块,瘪一块。 傅冉也注意到了,低声道:“会不会是猪羊?” 颜冬青摇头:“刚才他经过我们时,你闻到了膻味还是臭味?” 都没有,傅冉还想再看,却被颜冬青掰回脑袋:“别管了,去镇上再说。” 傅冉不走,她有点明白颜冬青的意思了,声音压得更低:“万一他是拐子呐!” 前些时候二厂工友家丢了个闺女,去公安局立了案,到现在还没找到,十有就是被拐子拐走了。 那段时间徐兰英生怕她家娃也被拐走,不准傅冉和傅声放学跑太远,矿区里碰到生面孔也要赶紧和大人讲。 傅冉抓上严冬青衣摆:“三哥,那麻袋瞧着不小,咱们跟过去看看吧。” 大魏的皇帝打小就能骑擅射,颜冬青是会点拳脚功夫的,只是带着傅冉这个拖累 迎上他略鄙视的视线,傅冉挺挺胸脯,不忿道:“三哥,您忘啦,我能把您神不知鬼不觉关进凤鸾宫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颜冬青怔愣住,随后毫不迟疑道:“走,去看看。” 两人也不躲藏,光明正大的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城郊大道上时不时路过三两行人,神色匆匆,路过他们时,不过扫一眼便低头继续赶路。 往西跟了段路,中年男人步伐稳健,快到三岔路口时,回头看眼傅冉和颜冬青,又继续往前走。 跟上来正好,男娃和女娃瞧着岁数都不大,是城里人吧,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没挨饿过,尤其是这女娃,模样俊俏,弄到山区应该能卖个十几块钱,至于男娃有点棘手 干他们这行当,一两岁的男娃和十几岁的女娃最好出手,和女娃比,男娃要值钱些,会要价的能卖到百来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20号一更 晋江首发,谢绝转载  堂堂皇帝, 想干点什么, 用得着去钻草垛?! 傅冉又想起一句, 补充道:“她说黄花大闺女要守好自己裤裆。” “还有呢?”颜冬青低头看她, 眼神凉飕飕的:“没嫁人的是黄花大闺女,你是朕三媒六聘娶来的, 还拿黄花大闺女标榜, 羞不羞?” 皇帝这句羞不羞,听在傅冉耳中, 变相就成了:要不要脸? 又没洞房过, 她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傅冉抬头:“您说的那是以前, 现在您又没三媒六聘娶我。” 颜冬青突然别开脸笑了, 露出好看的牙齿:“冉冉, 朕知道你心急,再等几年, 等到普遍结婚的年纪,朕就去你家提亲。” 傅冉张口结舌,急道:“我没有” 颜冬青嗯一声, 显然不信:“好了, 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说话了,疾步往学校走, 臊得脸没处搁, 她哪里急了?! 早上仍旧是枯燥无味的时政课, 同桌高雪梅戳戳她, 小声问:“周末去不去中苏友好馆看?有新上映。” 傅冉刚来那会儿,不知道啥叫中苏友好,后来颜冬青跟她解释了遍,她才知道苏联是他们老大哥,建中苏友好馆也是为了标显两国友谊。 巨大的友谊广场,标准的苏筑风,放映的也大多数是从苏联引进的带,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馆上班,从她哥手里弄到了两张票。 傅冉没看过,还挺想去看,但周末又有别的事,可惜道:“我得回乡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别人跟你一块吧。” 高雪梅撇撇嘴:“你这人,不花钱白看也不去,没劲!” 说着,她推推坐前面的颜冬青:“颜冬青你去不去?” 颜冬青回头,拒绝道:“我也有事。” 高雪梅垮了脸,心里空落落的。 姑娘大了,难免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同班的小伙儿不少,但就颜冬青一个顺眼的,高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想法,就想和他套近乎。 可颜冬青跟谁都不亲近,除了跟傅冉,她只好从傅冉下手。 “等你从乡下回来咱们再去看呗!”高雪梅挽上傅冉胳膊,晃晃她:“反正票到月才过期,离月底还早呢!” 傅冉不好再推却,点头应好。 高雪梅露出笑,又喊颜冬青:“你也去,咱们一块,人多热闹点儿!” 颜冬青还没说话,他同桌葛贵东转回头,忙问:“那我能去不?” 高雪梅黑了脸,没好气道:“只有三张票!” 颜冬青说他周末有事,傅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等放学了才问他。 颜冬青不答反问:“你打算怎么回去接你奶?” 傅向前的老家在南州城西北二砬子乡,距南州城有四十多里路,时下只有城市和城市之间通,乡下人进城或城里人下乡,要么靠走,要么顺道搭生产队马车。 “我爹让我走回去,回来让小叔赶马车送。” 颜冬青皱眉:“傅向前心可真大,万一碰上拐子怎么办,虽说你瞧着不值钱,也难保被人卖去山里给糟老头当媳妇儿。” 傅冉气结,什么叫瞧着不值钱? “皇上,您把您的皇后说的一文不值,您脸上很有光?” “” 快到家属院,傅冉牢记徐兰英的忠告,刻意跟颜冬青拉开距离,打算慢他几步进家属院。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看她:“走这么慢,腿被人打折了?” 傅冉敢怒不敢言,在大魏宫里时,伺候她的宫女们都比她岁数大,早就来了月事,傅冉曾听她们私底下谈论过,说女人来月事那几天,脾气会莫名变古怪,她猜颜冬青应该也是到了脾气古怪的那几天。 这么一想,傅冉对他便多了几分宽解,走过去好声好气的说:“为了名声,我们以后上学放学还是分开走吧。” 说完,她快走几步,甩开颜冬青蹭蹭跑回家。 到周天,傅冉天不亮就起了,吃一碗面疙瘩汤,自个沿着城郊大道往西跑。 出了城,大道不远处停一辆自行车,颜冬青站在自行车旁等着。 傅冉忙跑过去,眼睛晶亮:“您怎么在这儿?” 颜冬青蹬开自行车闸,不说其他,拍拍后车座:“上来坐好。” 傅冉明白了,心潮涌动:“皇上,您对臣妾真好。” 颜冬青咳一声,等她爬上后车座才骑走,嘴硬道:“朕是担心你人傻被拐走。” 傅冉不说话了。 城郊大道越往西路况越差,坑坑洼洼,颠簸难行,颜冬青回头叮嘱道:“抓好了,朕要拐弯。” 傅冉听话的抓上颜冬青衣裳,结果车子拐弯一个颠簸,傅冉差点没坐稳栽下去,忙搂上颜冬青的腰,死死抱住。 颜冬青嘴角弯起个弧度,脚下蹬得虎虎生风,四十多里路,两个多小时就进了二砬子乡。 傅冉来过的次数有限,凭着模糊的记忆,连蒙带猜指路,总算找到了她小叔家。 三间红砖瓦房,宽敞的篱笆院,院里东西两边开了菜园,搁农村一众土坯草房里瞧着已经很气派,眼下堂屋门上了锁,院子静悄悄的没个人影。 “你奶住这儿?”颜冬青蹬上车闸,觉得不错,并不像傅冉路上跟他说的如何差。 傅冉摇头:“我奶在后面呢。” 说话间,她带颜冬青房屋后面。 跟三间阔朗的红砖瓦房比,贺寡妇住的泥坯房不是一般的寒碜,泥糊稻草的房顶烂了个窟窿,贺寡妇正坐在家门口戳麻绳扎稻草捆,打算一会儿去生产队借个梯修房顶。 傅冉喊了她一声,没听见,走近了大声道:“奶,我爹让我来接你去城里住。” 贺寡妇放下稻草捆,显得很高兴,嘴上还是说:“去啥城里,我在农村住的挺好!” 说着,她又瞅瞅颜冬青,问道:“你是哪家小孩?” 颜冬青道:“和小冉是邻居,我骑车载她过来。” 贺寡妇颤巍巍进屋,搬出家里唯一的小马扎,递给颜冬青:“坐,坐下歇一会儿。”这么干净周正的小伙儿,可不好让坐稻草上。 傅冉没那么讲究,拿一捆稻草塞屁股底下坐,问:“小叔小婶呢?” “插秧去了,大丫今年开春就没再上学,这不,跟她老子娘一块下地挣工分了。” 大丫全名傅红,跟傅冉一样大,圆乎乎的脸,透着憨实,跟她尖嘴猴腮的老子娘半点不像,傅冉对她印象一直很好。 和傅红一对比,傅冉又觉得她是的,徐兰英凶归凶,至少还没说过让她下学干活的话。 眼看就晌午了,贺寡妇搁下搓一半的麻绳,起身去菜园摘菜:“晌午都留着吃饭!” 暮春之后,农村的日子就比城里好过了,瓜果蔬菜家家户户都不缺,茄子豆角青椒黄瓜洋柿,疙疙瘩瘩坠满藤。 贺寡妇一直跟着儿子媳妇吃,没有另起炉灶,不是她不愿分开吃,而是没有锅,头些年公社化运动,家家户户砸锅捐铁,全扔进了土窑里炼钢,吃饭在公社,有钱平均分,后来吃到公社破产,上头又说分开吃。 说得轻巧,老农民铁锅都砸了,搁哪烧饭呐! 想重新买口锅,听说还要工业劵,那几年可把老农民为难死了,好在大儿子在工厂做工,一个月有两张工业劵,东拼西凑才给小儿子弄到一口大铁锅,贺寡妇一直跟着他们一块吃。 孙女难得回来,还带了个小伙儿,贺寡妇不抠门,菜园里掐了大把豆角,又从鸡窝里摸两个鸡蛋,准备切青椒一块炒。 贺寡妇摘菜的时候,颜冬青两手背后,在菜园里转了一圈,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颜冬青并非酒池肉林的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其中一个任务是巡讲,所谓巡讲,就是去各州县巡查农业盐业以及海防,事无巨细。 “三哥,您喊我做什么?” 颜冬青抬抬下巴,示意她看红灯笼似的洋柿,傅冉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大魏没有洋柿这玩意儿。 这里人习惯把国外传来的东西前面加个“洋”,西红柿喊洋柿,火柴喊洋火,肥皂喊洋胰子,自行车喊洋车。 傅冉向贺寡妇打探:“奶,洋柿种子您从哪买的?” 贺寡妇笑呵呵的:“这玩意儿又不是稀罕物,哪家没有?买啥买。” 闻言,傅冉两眼放光,忙道:“奶,您能不能给我点,我想弄两棵栽盆里。” “成!等吃完饭奶给你找去,要多少有多少!” 奶两个正说着话,傅红背着猪草从生产队回来了,瞧见傅冉在,喜道:“小冉,你咋来啦!” 话音未落,她余光瞄见站房檐下的颜冬青,瞬间红了脸,讲话都开始不利索了:“你c你家亲戚啊” 不怪傅红忸怩,她在农村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乡里公社,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伙儿都穿得都是老土布做的衣裳,补丁摞补丁,脚上的胶底鞋恨不得能顶个洞,哪像眼前这个,灰色毛线衣,黑色劳动布裤,整洁又干净。 再看自己,罩衫是拾她娘的,褂襟上破的洞还没来得及打补丁,一双手粗糙又脏,指甲眼里都是泥 本来傅红没觉得自己这样有啥,可眼下她有点臊的慌,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告诉颜冬青,估计要把他气死。堂堂皇帝,白挨一顿打,还什么都没捞着。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困意来袭,傅冉把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沉沉地进入梦乡。 梦里,她在偌大的宫殿里穿行着,琉璃地砖,黄花梨睡榻,织锦被,还有雕花木架上支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傅冉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寝宫。 她有些激动地喊伺候她的宫女秋景,边喊边往厨房走。 凤鸾宫是大魏历代皇后居住的地方,坐北面南,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前后两个跨院,外带后花园和厨房。 傅冉一路摸索到厨房,还是没找到秋景,厨房里空荡荡没个人,占据半间屋的石砌台面上摆放着各类食材,井然有序。 石台上空悬挂着腊肉鸭鹅,角落的大水缸里养了数条鲫鱼,地上的木盆里还放一堆鲜笋。 作为大魏最尊贵的女人,尽管傅冉俸禄极少,但在衣食住行方面,皇帝从没亏待过她,凤鸾宫有单独的厨房和厨子,每天都会从御膳房调新鲜食材过来,山珍野菌,米面粮油,事无巨细。 尽管傅冉能猜到这只是个梦,但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她甚至听见一阵咕噜噜的叫唤声,无不在提醒她饥饿的事实。 灶台的大锅里煨着一盘羊肉水晶饺儿,开锅那刻,浓郁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勾得傅冉口水直流,想着反正是做梦,至少要在梦里尝点肉味。 滑嫩的羊肉沫儿,鲜美的汤汁,仔细咀嚼还有葱姜的香味,傅冉吃了一个之后,嗓子眼里跟长了钩子似的,不歇气的把整盘吃干净。 天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肉末星子了 从厨房出来,傅冉沿着廊檐往后花园走,正要下台阶时,余光瞄见一丝异常,忙走近细看。 藏青色的底子,背面印着南州城的古城墙,正面是大写的“五市斤”字样,可不就是她昨天丢掉的两张粮票! 粮票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傅冉锁眉想了一会儿,下秒,在自己胳膊上狠拧了一把。 疼! 不是在做梦?! 意识到这种可能,傅冉有片刻无措,她回大魏了?那颜冬青呢? 傅冉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凤鸾宫里乱转,翻遍凤鸾宫,也没看到个人影,正当她要拉开凤鸾宫大门出去找时,忽然感到一阵疼痛,她猛地睁眼。 “快起了,娘让你去排队打豆油。” 是傅燕把她掐醒了,掐得用力,说话的声音却很温柔。 傅冉缩在被窝里没动,转眼珠打量四周,低矮的平房顶,脱落斑驳的墙面,和已经烂掉的报纸糊窗户这一切无不提醒她刚才就是在做梦。 可梦里为什么还是能感觉得到疼痛? “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快起来去打豆油!”徐兰英作势要过来掀被。 生怕她娘动手,傅冉叽里咕噜从被窝里爬起,下一秒,又呆愣在原地。 她手里还攥着那两张五市斤的粮票 “去打油,听见没有?!” 见她没反应,徐兰英又吼了一嗓子。 “听见,听见了。”傅冉忙下炕,背过身子,偷偷把粮票塞进棉袄兜里。 提油壶,拿油票,傅冉一头扎进颜冬青家里,气喘吁吁道:“皇颜冬青,你去不去打油?咱两一块!” “去去去!” 应声的不是颜冬青,而是他娘。 廖娟把油票连带油壶一起塞到颜冬青手里,又不放心叮嘱:“装好了,统共四两的油票,可别再弄丢了!” 一旁的傅冉心虚低下脑袋。 颜冬青很淡定,甚至还跟廖娟讨价还价多要来五毛钱。 社区粮油店打完豆油,颜冬青兜里揣着五毛钱带他的皇后娘娘去了国营饭店。 不中不晌的时间点,卖饭窗口没什么人。颜冬青做主要了了四个大肉包,一碗鸡蛋葱花面,全搁在傅冉面前。 “吃吧。” 傅冉心里有点感动,忙说:“皇上,您也吃点,臣妾吃不完。” 说话间,傅冉从筷笼里抽出两双筷子,知道颜冬青爱干净,去水龙头下洗刷一遍才递给他。 颜冬青接过筷子,夹了一个肉包咬一口,吃完之后还给个评价:“肥肉太多,没有小顺子做的好。” 傅冉却吃得一嘴油,很满足的舔嘴巴,顺嘴提醒他:“皇上,您别挑剔了,有的吃就不错啦。” 颜冬青轻轻一哼。 傅冉以为触怒龙颜,条件反射放下筷子,立刻反思:“皇上,臣妾知错了” “” 颜冬青有点无奈:“朕长着一张会吃人肉的脸?” 傅冉心道您张口朕闭口朕,不就是时刻在提醒她记住自己身份吗?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还是拍马屁道:“不,您是最平易近人的皇上。” 颜冬青显然不满这个回答,脸色沉沉问:“你喊朕出来什么事。” 提起这个,傅冉正色起来,扭头四看,见没人注意才小声说:“皇上,臣妾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闻言,颜冬青拉上她的手:“哪里不对?生病了?”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说,把昨晚似梦非梦的场景讲给颜冬青听,因为太紧张,都没注意到颜冬青的手一直在握着她的。 “皇上,您比臣妾聪明,您帮臣妾分析分析怎么回事儿。” 这种情况颜冬青也闻所未闻,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他低缓开口:“国师曾对朕说过,在这里如果遇上困难,不必钻牛角尖,随缘破解。” 见傅冉脸上露出懵懂神色,颜冬青拍拍她手:“先不要多想,当它只是个梦,若真是异相,再跟朕说。” 傅冉不迭点头,本来心里很没底,被颜冬青这么一说,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渐渐安心下来。 “您是个好皇帝。”傅冉由衷的说。 颜冬青提醒她:“如果朕没听错,大婚前,有人在府上骂朕是狗皇帝。” “那您一定听错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抱着万事随缘的心态,傅冉没再想那个梦境,眼看就要过年,家里人跟打仗一样忙活,一来要大扫除,二来要抢米面粮油。 大酱花生瓜子票,样样都得用掉,这月要是不买,下个月想买也买不了,除了粮票c布票c棉花票c工业劵按年失效,其他都是到月作废。 二十六这天一大早,工会老大姐廖娟风风火火的挨家挨户通知:“注意了,注意了啊!矿区副食品店到一车马铃薯,拿上副食品劵,赶紧的,去晚可就没了啊!” 正在做活的妇女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找蛇皮口袋,撕副食品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20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傅冉没注意到,她说完这句话, 颜冬青的脸有点黑,大约是被皇后瞧见打酱油, 有些掉面子。 颜冬青没理她, 径自进家。 傅冉熟门熟路的尾随进去。 四户人家挤一个两进的跨院, 平均一家分不到六十平, 前后穿堂只有一个自来水管子, 为了节省地皮,几户人家商量好似的, 都把灶台搭在外边, 加上房檐跟前延长的石棉瓦,让本就不大的两进跨院更加拥挤。 颜冬青家的情况要稍好点, 不是因为他家分房面积多, 而是他家孩子最少。 时下基本哪家都是四五个小孩,傅冉姐弟三算少的, 颜冬青家就更少了,只有姐弟俩。 傅冉最喜欢颜冬青的姐姐颜冬雪, 说话慢吞吞, 脾气也好, 相较心眼多的傅燕, 她宁愿亲近这个邻居家的姐姐。 可这会儿, 颜冬雪眼眶子通红, 坐在炕上抹眼泪。 瞧见傅冉进来, 颜冬雪反手擦擦眼,强撑起笑,招手让傅冉上炕坐,热乎乎的手握上她的:“外头冷吧?晌饭有没吃饱?” 说着,她喊颜冬青:“冬青,去把中午剩的半个馒头拿给小冉。” 颜冬青虽然是皇帝,天生的架子大,但还算听“姐姐”的话,从锅里拿出仅剩的半个馒头,递给傅冉。 “吃吧。”颜冬青又给她倒一碗热水。 傅冉没吃饱,小声说了谢谢,接过大口咬起来。以前没觉得馒头多好吃,现在能吃上白面馒头都是一种奢望。 两人同时来这里,显然颜冬青的运气比她要好,颜父是一厂的总工程师,颜母是工会办公室主任,两人领的都是行政工资,粮食指标也比其他人高。 尤其是颜父,每个月四十二斤粮食里,细粮占四斤,还有两斤的肉票,四两的油票,半斤糖票,光是这些,都足以让颜家过得比其他三户人家强。 傅冉就着热水吃下半个馒头,才觉得饱了些,她往颜冬雪跟前凑凑,关心的问:“姐,谁欺负你了啊?” 颜冬雪拍拍她脑袋,强笑说:“没有,没人欺负我。” 傅冉还算有眼见,见她不想说,识趣的没再继续问,不过私下里还是问了颜冬青。 “为响应上山下乡,朕的姐姐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怕她不懂,颜冬青又给她解释什么叫上山下乡:“类似于大魏的一种制度,鼓励知识青年到农村和边疆垦荒。” “那要去多久?” 颜冬青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一辈子。” 上山下乡的浪潮在今年底达到高峰,不仅大学毕业的人被号召支援农村建设,高中和中专毕业的人也没能幸免。 上面红头文件发下来,这一批的毕业生明年开春主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得知这个消息,颜母揪心的几天几夜都没睡一个安稳觉,颜冬雪对于未知的将来也感到恐惧,娘两个成天愁眉苦脸,连带着颜父和颜冬青的日子也不好过。 晚饭桌上,颜立本抿口二锅头,看看没精打采的闺女,鼓励她道:“主席同志都说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放屁!”廖娟拍了手里的筷子,差点没吼出声:“咱家冬雪从小到大哪吃过啥苦头,去那种地方,让她咋活!” 这还不是作为一个母亲最担心的,往年厂里不是没有职工子弟上山下乡,可怕的是,有的闺女已经在农村扎根,在那里生儿育女了!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个diàn huà也不通,闺女真要碰到啥腌臜人的事,那可咋办! 相较忧心忡忡的颜家,傅家没有任何顾虑,一家子围在矮八仙桌旁吃饭,为了省电,徐兰英不让开灯,尽管黑灯瞎火,也不影响他们东家长西家短。 “听说再开春,廖大姐跟前那丫头,要去大西北支援建设。” 一零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厂与厂之间都有联系,哪家哪户随便有点什么,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家属院。 徐兰英怪喜欢颜冬雪的,替她可惜,不免又庆幸:“亏得我有先见,没让咱家燕子念高中,要不然也得跟冬雪一样,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遭罪,等明年开春,咱家燕子满十六,又是初中文化程度,傅向前你留个心眼打听,最好把咱家燕子弄去工会或厂委,可别像我,成天筛石子,乌烟瘴气的一鼻子灰!” 傅向前没吱声,就着雪里蕻,闷头喝面粥,直到徐兰英不满踢他,他才瓮声瓮气道:“我一个成天下井的挖矿工,哪认识啥工会或厂委的领导,再说,咱家燕子初中才上几天呐,又没毕业,往年能进工会c厂委的,哪个不是至少高中文化程度?” 傅冉竖耳朵听这两口子讲话,尽管她来这里有不短的时间了,厂里很多事她还是不懂。 不过有一点傅冉很清楚,时下的工资制度大体分三种。 行政工资和部队工资相似,统共二十五级,行政二十五级是最低级,月工资只有二十五块,最高级的是上头极个别的领导人,工资能拿两百多。 像走技术路线这类,有十几个档,以教学方面为例,统共十级,一二三级是正教授,四五liu ji是副教授,七八级是讲师,九级和十级则是小学初中高中教师常拿的工资级别。 至于工厂,则实行八级工资制,最高级别为八级,月工资一百来块,最低级是学徒工,拿八级工资,十六块五,学徒工要五年出师,才能转成二级工,能拿到二十块八。 抛开走技术路线的不谈,对比下来,行政工资普遍高于工厂的八级工资制,虽说工农兵一家亲,但真正落实到吃饭活命的生计问题上,就不是一回事了。 所以徐兰英才会想让傅燕进工会或厂委。不然的话,进车间只能当学徒工,要干五年才能熬成二级,那得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直没吭声的傅燕,轻落落的提醒:“冬雪她娘不是工会主任吗?她应该清楚明年招工情况。”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兰英坐不住了,端着才喝一半的稀面粥要去前院跟廖娟套近乎。 傅冉一把拽住火急火燎的徐兰英,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去不合适:“大娘因为冬雪姐的事烦着呢,娘你现在过去,不是讨人嫌吗?” 徐兰英不耐打开她手:“去去去,你懂啥!” 说完,掀开破被帘子去前院。 傅冉话讲到了,其他事她也不管,饭后,她从灶洞里舀一瓢热水,洗脸洗脚,早早爬上炕。 南州城地处北方,家里睡床的不多,几乎都是睡炕,一条炕从东到西,挤全家人,炕下放个尿盆子,夜里拉屎屙尿声听得清清楚楚。 比起这些,傅冉最不能忍受的是,有时候傅向前和徐兰英两口子会干点那种事儿,就在她旁边,被子窣窣的动,粗重的喘气她也听得清楚。 不出傅冉所料,徐兰英从颜冬青家回来,脸色就不太好看,一个劲的嘀咕廖娟那人不讲情面,傅向前懒得听这些,手不轻不重的捏他婆娘,估摸着三个孩该睡着了,他先探手推推二闺女。 黑暗中,二闺女两眼紧闭装死。 又拿脚踢踢小儿子,小儿子睡得跟死猪一样。 至于大闺女,一直没听她吱声,应该也睡了。 没几时,熟悉的低喘声不停钻进傅冉耳朵里,她偷偷捂紧耳朵,心里不是不委屈,不由得开始怨起颜冬青来,她才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皇后,如果不是皇帝,她不会来这里,只会欢欢喜喜嫁给她表哥,为她表哥生儿育女。 她跟表哥是定了亲的,是狗皇帝一道圣旨拆散了他们。 傅冉越想越气,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直掉,直到她鼻子被堵住,狠狠打了个哭嗝。 身旁那道此起彼伏的喘息声立刻没了 第二天,天刚擦亮,外头就有讲话声和呼啦啦的接水声。 傅冉顶着肿眼皮起床,傅声瞧见了,凑过来揪她眼皮子:“姐,你咋成眯眯眼啦?” 傅冉拍开他手,胡说八道:“被你烦的。” 傅声有片刻安静,像是在自我反思哪里招惹到她了,没一会儿,他大声说:“骗人,关我啥事啊!” 说完,他趿拉鞋气呼呼下床,半天都不再理傅冉。 傅冉往嘴里塞根牙刷,蹲在排水道前刷牙,前院和后院只有这一个排水道,颜冬青也过来了,立在排水道前居高临下的看她,视线最终落在她肿眼泡上。 尽管傅冉不想理他,可迫于龙威,还是含糊说:“皇上,早。” “你眼怎么了?”颜冬青站着漱口。 傅冉扭开头,没说话。 不亏是皇帝,很快就想到某种可能,不由沉了脸,尽管顶着一张稚嫩的脸蛋,可一点也不影响龙威。 “傅冉,给朕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再怎么不情愿,你也是朕的女人。” 傅冉不服谁的时候,会选择不说话。眼下她不想吱声,因为狗皇帝的棒打鸳鸯,她到这里之后,话少的可怜,加上对陌生坏境的恐惧,很长一段时间傅家人都以为她是个小傻子。 “朕和你说话,听见没有。”狗皇帝凉飕飕的朝她看。 到底是怕惹怒龙颜,傅冉垂眉低眼,低声道:“皇上说的是,臣妾知错了。” 其实皇帝完全多虑了,再借给她十个胆,她也不敢给皇帝戴绿帽啊 傅冉不是不讲理的人,听他这么说,开始松动。 颜冬青再接再厉,把她软乎乎的小手拿过来,麻绳塞到她手里,温柔又耐心道:“猪粪羊粪还可以埋进地里作肥料,环环相扣,废物利用。” “皇上英明” 颜冬青笑了,令人如沐春风,他捏捏傅冉脸蛋,循循善诱:“乖,趁着城外没人,快把猪羊收进去。” 面对这样温柔的颜冬青,傅冉脑瓜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听话的照做,把猪伢和母山羊先分关在两间屋里,可她又总觉得哪里不对,等到学校进了教室,才想起来哪里出问题,气得直拍桌。 狗皇帝说得轻巧,以后谁来剁猪草,谁来扫猪粪呐?! 同桌高雪梅扭头看她:“你咋啦?” 颜冬青也回头,淡淡扫了她一眼。 傅冉发现了,狗皇帝掌控欲很强,本来她想着跟高雪梅坐,能彻底摆脱他,结果狗皇帝仗着开学那会儿比她矮半头,找老师调座位,坐到了她正前面,近到放个屁都能被他听见。 “你咋啦,倒是说啊!”高雪梅拿笔戳戳她。 傅冉吃下这个闷亏,没精打采道:“跟你说了也没用。” 见她不愿说,高雪梅撇撇嘴,趴桌上偷翻看小说书。 自打年初红头文件一拨接一拨批下来,教育就瘫痪了,正儿八经的课不上,老师们生怕被打成臭老九,到上课就摊张时报搁讲台上,带头讨论时政,积极表明自己立场。 傅冉只觉枯燥,多半时候自己翻书,挑自己看得懂的学,她抬头看看坐前面的颜冬青,肩背挺直,没有半分松塌模样。 傅冉不用看也能想象的到,此时的颜冬青一定模样严谨,专注的像在批阅奏折。 中午放学,两人照例一块回家属院,傅冉要过穿堂时,颜冬青喊住她:“吃完饭过来一趟。” 傅冉应声,颠颠跑回家,才进门,迎面砸来一个扫帚疙瘩,把她吓一跳。 “你个黑了心肝的东西!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死丫头,没良心的”徐兰英半拉屁股坐炕上,仰头拍大腿,闭着眼干嚎。 “娘,大中午的,不烧火做饭,你哭啥?”傅冉把书包卸了,扫帚疙瘩扔堂屋门后。 “诶,小冉”看清楚进来的人,徐兰英哭声戛然而止。 傅冉无奈看她:“不是我,还能有谁?” 矿上这两天催着要铀矿,傅向前中午不回来了,在矿井里吃口干粮继续挖矿,傅声放学还没回来,家里就徐兰英一个。 “姐呢?”傅冉没见到傅燕人影。 “别给我提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徐兰英气得直哆嗦,怎么也没想到自个成天夸懂事的大闺女竟然是个自私鬼。 上班半拉月了,今个月初,厂里发工资,本想着大闺女会把工资全交给她,没想到这死丫头不仅不交工资,还不声不响的把粮食关系转到了食堂,想到前些时候大闺女说要申请职工宿舍,徐兰英这会儿总算回过了味。 大闺女这是要过河拆桥啊! 正值晌午饭点,傅燕在食堂打了一份炒豆芽,一份白菜汤,把粮本给大灶师傅画圈,要两个玉米饼子,整套下来才三毛二。 今早领了工资,下班之后傅燕立即去百货商店买个搪瓷缸,食堂水槽前洗涮了直接去打饭。 车间里男工友居多,像傅燕这样水灵的大姑娘,刚进厂就引起不少独身男工友的注意,见她独自一个端着饭缸,忙招手喊她一起坐。 傅燕倒也大方,过去和他们一桌。 眼见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傅燕不傻,懂得为自己打算。 车间里的男工友,有挂在厂里的集体户,也有城镇户口,集体户随工厂走,工厂要是哪天倒闭,连个着落都没有,不像城镇户口,只要房子在,没人动得了,所以但是凡集体户的男工友,她一概不会考虑。 察觉到坐对面的男工友在偷看她,傅燕抬头看去,见对方咧嘴冲她笑,门牙豁缝,牙上还沾着菜叶,傅燕一阵止不住厌恶,匆匆吃完饭,洗了饭缸回车间。 相较一菜一汤又有饼的傅燕,徐兰英娘三个吃得就寒碜多了,只有菜疙瘩汤配萝卜干,傅声不满的嚷嚷:“说好发工资就包饺子,咋又吃疙瘩汤!” 徐兰英没好声道:“吃啥饺子!不吃就滚去上学!” 傅声瘪瘪嘴,瞧出他娘心情不佳,没敢再吭声,一碗疙瘩汤压根不管饱,等徐兰英上班走了,他扯扯傅冉衣袖,偷偷道:“姐,我没吃饱,娘不在,你摊点煎饼给我吃吧。”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傅声嗓子眼里跟长钩子似的,一天到晚就想着吃,每顿又吃不饱,开春之后个子倒是长了不少,就是瘦得跟芦柴棒一样,瞧着吓人。 傅冉揉揉他脑袋,小声道:“姐可以摊煎饼,但不许告诉娘,她要是知道,会打断我腿。” 傅声忙保证:“姐你放心,我肯定不说!” 傅冉让他去生火,趁他不注意,放出半瓢白面,又摸出所剩无几的鸡蛋,打进面粉里调糊,摊了一大张煎饼,再卷上腌萝卜丁,怕他吃噎着,又搅了一碗蛋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21号单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油墨印的卷子,黑乎乎一团, 傅冉低头嗅了嗅,一股子劣质的墨香味。 同桌高雪梅凑过来,拿胳膊肘拐拐她:“考的咋样?” “还有一半没写,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高雪梅一听, 放心了, 黑乎乎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怕啥, 我也没写完, 大不了再过两三年够年龄了,咱两一块去矿上筛石子!” 她们念的是一零五的附属小学,一零五不单单指一个工厂,它是一个化工生产链,含纳铀矿的开采c筛选, 还有提炼和精炼。 只是精炼浓缩铀这一块,就有一厂和二厂两个化工厂来负责, 三厂和四厂则是负责相对简单的铀矿开采和前期提炼。 高雪梅口中的去矿上筛石子, 是在铀矿开采之后, 进行初步筛选。 傅冉现在的“娘”就是三厂的筛矿工, 筛矿工没什么技术要求, 只要满十六岁,没念过书的人也能去干。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 傅冉不想去筛矿, 又脏又累不说, 粮食指标也是厂里最低的,她娘筛矿筛了十几年,一个月的粮食指标只有二十七斤,工资只拿到十六块五。 傅冉无奈叹口气,把破旧的军绿书包斜挎在身上,去找颜冬青。 颜冬青早已交了试卷,站廊檐下等她。 此时的颜冬青只有十三岁,清瘦的像是刚发苗的豆芽菜,他还没长开,个子甚至比傅冉还矮半头,穿一身半旧不新的深蓝色中山装,没有一点杀伤力。 尽管如此,傅冉还是潜意识的畏惧他,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畏惧。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大魏皇帝。 傅冉走过去,等没人的时候,才小声而恭敬的问:“皇上,您考的怎样?” 和大魏朝的科举制度不同,这里的人无论男女,都要先念小学,再考初中。 初中念完之后,会有一个风水岭,听说大多数人会选择考中专,少部分人被推荐继续念高中,还剩一拨念不上书或不想念的直接等开春工厂招工。 “还行,应该能考上。”颜冬青没把这种kǎ一 shi搁在心上,他看傅冉:“你呢?有没有把握考上?” 傅冉心虚低下头,声音更小了:“皇上,好多题目臣妾都做不来,尤其是那个乘法口诀,臣妾总记不住” 颜冬青嘴角微颤,撇开头随意道:“朕以前听传闻说傅太傅的二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真是传闻害死个人了。 傅冉深感冤枉,硬头皮道:“臣妾的爹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颜冬青似乎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提醒她:“朕不管有德没德,不要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 事实上,傅冉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起因据说是大魏的国师有天心血来潮,与他徒弟合力,为大魏推演了一次国运,最后得出两个结论。 其中一个结论是,刚登基的年轻帝王需要去极远的地方历练一下,道家修仙的人俗称“历劫”。 另一个结论是翰林院傅太傅家的二姑娘,德才兼备,性情温良,实乃帝后绝佳人选。 就这样,原本已经有婚约在身的傅冉,被一道圣旨棒打鸳鸯,晕乎乎成了大魏皇后,又晕乎乎的随皇帝来到了这里。 傅冉还记得两年前他们刚来的那会儿,也是冬天。寒风呼呼的刮,整个南州城被湮没在风沙中,到处灰蒙蒙一片。 低矮的平房,狭窄的街道,青色墙砖上的鲜红标语,马路牙子上的行rén iàn黄肌瘦,和国师形容的太平盛世完全不一样。 据国师原话所说:大大习年间,楼高百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吃肯基基,喝洋汽水,还有穿不完的超短裙。 傅冉不知道肯基基是什么东西,但从国师神往的眼神中,她可以笃定,绝对不会是她现在吃的糠菜团。 以前傅冉从没听过糠菜团,更别说尝过,直到来这里之后,她才知道糠菜团是用小麦麸皮和野菜干搅在一块蒸出的窝窝头,是地主家庭拿来喂猪的东西。 “姐,愣啥呢?!不吃啦,不吃快给我!” 傅声伸长胳膊,要来抢傅冉还剩一半的糠菜团。 “不给。”傅冉忙扭身避开傅声脏兮兮的手,三两口把糠菜团吃进肚子里,太剌嗓子了,差点被噎住。 “瞧你那贼头贼脑的样儿!”徐兰英气得拿筷头敲傅冉手背:“我看你吃得差不多了,稀面粥就别喝了,都留给你爹喝!” 傅冉瘪瘪嘴,她还饿着呢,哪舍得把自己的粮食让给别人。 坐她旁边的傅燕一声不吭,先把自己碗里的玉米面粥喝光,然后轻声说:“爹,锅里还剩点,我去给你盛一碗。” “好,好。”傅向前欣慰应声,又转头看傅冉:“傻闺女,快趁热喝了,别给我,你姐去盛了。” 说着,他又忍不住说一句徐兰英:“你也是的,闺女瞧着都够傻了,你再吓她,吓坏可咋整。” 傅向前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跟徐兰英只疼儿子不同,他三个孩子都疼,手心手背都是肉,硬要做个比较的话,他还是更喜欢大闺女。 大闺女懂事又贴心,二闺女也好,就是脑子不灵光,成天傻不拉几不知道在想些啥。 最嫌弃的其实是小儿子,小祸害精没少让他操心,不过总归是个带把的,每回他想管教,他婆娘都得跟他干仗。 傅冉不客气的把属于自己的玉米面粥喝了,碗筷送到外边灶台上。 吃完饭,傅向前歪在铁皮炉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徐兰英侧屁股搭坐在炕上,趁着外头天还亮堂,缝补几个孩子穿破的衣裳。 缝着缝着就叹了口气,眼看过年了,存了大半年的布票数数才一尺五,只够做一身罩衫,还有棉花票,工会的廖大姐说了,今年棉花收成不行,不发棉花票! 不发可咋整?大冷的天,难不成光穿件漏风罩衫?! 傅声吃完饭就跑没了影儿,傅燕腰间系着破围裙,站在灶台前刷锅洗碗,把统共还不到五十平的职工房收拾的干净又利落。 大闺女这么能干,傻不拉几的二闺女就有点不够眼了,徐兰英看眼趴在窗户上搓雪团的傅冉,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个扫帚疙瘩扔过去,正好砸中傅冉屁股。 傅冉哎呦一声,反手摸摸屁股,无言望天。 要是搁在大魏,敢打皇后娘娘,该让小顺子拖出去斩了吧。 “死丫头,也不知道给你姐搭把手干点活!” 门口刷锅的傅燕笑着接话:“小冉笨手笨脚啥也不会干,娘,别让她给我添乱了,让小冉玩吧。” 瞧瞧多会说话,不仅显示自己能干,还顺带踩她笨手笨脚。 比起淘气的傅声,傅冉其实更讨厌原身这个心机姐姐。 傅冉也恼她自己无用,没办法,她是不会干粗活,毕竟没有哪个贵族xiǎ一 jiě兼皇后娘娘是干粗活长大的。 以前有句话叫百无一用是书生,而她分明就是百无一用是娘娘。 “娘,那我帮你缝衣裳吧。” 傅冉从针线箩里拿针线,她也就这点优势了,论针线活,没人比她强。 可惜她娘还不信,没好声道:“你行不?缝坏了仔细我揍你啊!” 傅冉像模像样的穿针引线,没长开的身体,声音还带几分软濡,不轻不重的顶嘴:“你这也怕我弄坏,那也怕我弄坏,我什么时候才能帮你做活?” 徐兰英想想也是,傻闺女从小就呆,本来想把她扔了,可终归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也舍不得,加上婆婆疼这孩子,说扔奶娃会遭天打雷劈,就一直养在农村,直到快上学了,才把人接到城里来。 傅冉不敢太过显山漏水,故意把针脚缝的歪歪扭扭,比徐兰英差点,但也勉强能看。 “娘,你看我缝的行不?” 徐兰英拿过衣裳,对着光瞅了瞅,有点诧异,再看傅冉,就跟看傻孩子突然开窍了一样,扯扯傅冉的脸蛋,直乐呵:“傻闺女,不错,变能干了啊!” 傅冉挣开徐兰英的手,揉揉自己发疼的脸蛋,爬下土炕,对她娘说:“娘,我出去玩一会儿。” 徐兰英这回好说话了:“别疯太久,早点回来给你姐生火做饭。” 傅冉哎一声,快活的跑出去,直奔颜冬青家。 傅冉家和颜冬青家住一个家属院,这个家属院一共住了四户人家,颜冬青家住在前院,傅冉刚穿过穿堂,就见他拎着酱油壶从外头回来。 傅冉忙招呼:“皇上,您去打酱油呢。” 皇帝这句羞不羞,听在傅冉耳中,变相就成了:要不要脸? 又没洞房过,她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傅冉抬头:“您说的那是以前,现在您又没三媒六聘娶我。” 颜冬青突然别开脸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冉冉,朕知道你心急,再等几年,等到普遍结婚的年纪,朕就去你家提亲。” 傅冉张口结舌,急道:“我没有” 颜冬青嗯一声,显然不信:“好了,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说话了,疾步往学校走,臊得脸没处搁,她哪里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22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傅冉这声您真好, 听得颜冬青蛋疼, 现在还记得供销员看他的眼神,都是矿区家属, 他有预感,很快他会成为矿上妇女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个要多少钱?”傅冉问。 颜冬青以为她要还钱,转开头, 还算大度道:“不用给钱,朕赏你的。” 傅冉愣了愣,她真没想过还钱,潜意识里她是把颜冬青当成最亲近的人看待,而且她是他的皇后,皇后花皇帝的钱,天经地义不是么 不过皇帝都这么说了, 她只能小声道:“谢皇上” 这回换颜冬青愣了, 这句谢皇上让他更蛋疼,丢下一句“别着凉”, 脚步凌乱的回了前院。 傅冉抓抓后脑勺, 皇上这是害羞了? 快傍晚的时候, 傅向国才把贺寡妇送过来。 徐兰英本来不大高兴, 可看到三口袋粮食和大半口袋蔬菜之后, 心里顿时好过了不少, 把傅冉揪到一边问:“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奶咋突然开窍了?还知道把口粮带过来, 算她还有点良心!” 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在徐兰英眼里,婆婆一直偏疼小叔,她男人又是个老实巴交的,工资舍不得花,刨除吃喝花销,全部上交,二十好几才结婚,婆婆还哭天喊地的不同意,要不是工会出面调节,她男人搞不好要打一辈子光棍! 结婚后婆婆还想让交工资,那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那几年跟她男人没少吵架,好在她男人也醒了过味,穷日子穷过,哪能自个不过日子尽补贴兄弟,闹闹腾腾好几年,到二闺女出生才算消停。 不是看在老婆子帮带二闺女的份上,徐兰英真不想奉养她! “你奶把口粮带来,你婶没说啥?”徐兰英挨个解开蛇皮口袋看,居然还有半口袋细粮! “婶还能说啥,不高兴呗。”傅冉摆摆手道:“是我管叔婶要来的,既然奶不跟他们吃饭,粮食就不能再留给他们。” 徐兰英没想到傻闺女也有机灵的时候,狠扯一把闺女脸蛋:“要的对!干啥便宜他们!” 她话音才落,傅向国进屋来了,好巧不巧,把徐兰英的话听个正着,面上有些尴尬,搓着手道:“老娘在这儿住下,嫂子你就多费心点,俺和桂香俺们太忙,不像你和大哥,吃商品粮,又有工资拿,俺” “天不早了,孩他叔趁亮回吧。”徐兰英懒得听他虚情假意,直接撵人走。 傅向国挺没面,心里不大快活,转对傅向前道:“大哥,那俺走了,那啥晌午出门急,忘带烟,大哥你有烟不” 早就听说矿上给发烟票,大哥人抠门,明知道他抽烟,也不寄点回去给他,农村六分钱一包不要烟票的大生产,能跟大铁桥c南京比么! 傅向前想说家里还剩包烟,就被徐兰英打断:“上月矿上工友办酒席,烟票全借了出去,家里别说烟了,连盒火柴都没孩他叔,要不忍忍,等回去让你家桂香给你买包成不?” 话说到这份上,傅向国哪还能厚脸皮再待,又说两句,趁亮赶回乡下。 晚饭徐兰英炒了盘茄条,又凉拌了个黄瓜,玉米面在细箩筛上过一遍,掺上白面,蒸出一锅馒头。 傅冉把贺寡妇的被褥铺在炕上,早在几天前,傅向前已经用木板块把土炕隔开,一半留给老娘和二闺女睡,剩一半他两口子带小儿子睡。 饭菜端上桌,傅向前心思一动,喊傅声:“三儿,去把你大姐喊回来,就说你奶来了,家里炒了菜蒸了馒头。” 傅声一瘪嘴:“我不去!” “小冉你去喊。” 傅冉也不吭声,她肚子还疼着呢。 徐兰英拍筷子,没好气道:“喊啥喊!那丫头顿顿馒头大饼,可比咱吃的好太多,要你操哪份心!” 贺寡妇也听说了傅燕的事,从中开解道:“兰英你也别怪燕子,将心比心,头些年我让向前交工资,向前心里舒坦不?你心里舒坦不?燕子要是过好了,咱们做长辈的该高兴!” 当年闹着要大儿子交工资,到现在还是贺寡妇心里的一块疙瘩,回过味之后,总觉得愧对大儿子和大媳妇,帮着养小孙女,可心可意的疼,也是想弥补,总归还是不够。 话是这么说,徐兰英还是生气:“孩她奶,我是气那丫头没良心,打从领工资之后,家门都不进了,就跟白养了丫头一样,我跟她有shā rén的仇恨呐,她要这样跟我生分!” 贺寡妇叹气,三个孙女里头,她最疼小孙女,自个把屎把尿带大的,格外亲厚,向国家的红红,她也疼,那丫头懂事又憨厚,唯独大孙女,她疼不起来,瞧着闷不吭声的老实样,其实心眼最多。 有徐兰英拦着,到底没人去喊傅燕,傅燕自个过得也快活,矿上宿舍是八人间的大通铺,有矿区家属子女,也有和她一样新招进来的,晚上结伴一块去友谊广场看diàn yg,又去西关路喝碗羊肉汤,和顿顿咸菜窝窝头比,她自然想过这种日子。 日子各有各过法,自打贺寡妇来城里,徐兰英反倒松快不少,老婆子能干活,加上心里愧对大儿子大媳妇,烧饭补衣纳鞋底,样样都抢着干。 婆婆勤快,徐兰英也过意不去,只让她干轻活,拆洗棉袄被褥这样的活儿还是自己干,这样一来,婆媳俩住一块倒也没拌过嘴。 六月如火,天气越来越热,中午太阳还高照,下午突然就大雨瓢泼,把在田里劳作的庄稼人浇个透顶,包括下乡支援大丰收的学生们。 直到傍晚雨才渐停,傅冉跟着大部队回城,因为天气太热,她只穿了一件罩衫,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胸前一对乳包直挺挺顶着半湿的罩衫,被颜冬青看个正着,不由冷了脸,把人抓到一边低斥道:“傅冉,你好歹是朕的皇后,穿成这样,你把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开始没懂,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落,冷不丁瞧见罩衫下的两点挺立,忙抬手遮住,紧张解释道:“三哥,不是我不穿,我要是穿肚兜,肯定会被我娘瞧见,她会起疑心。” 闻言,颜冬青神色缓和了些,兴许是意识到谈话太下流,也不大好意思,但还是问了一句:“百货商店没有卖?” 傅冉无奈:“我娘恨不得把一分钱掰两半花,哪舍得给我买背心。” 不光是傅冉,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都是直接穿罩衫,讲究点的才去百货商店买件俄式短背心。 物资短缺的年代,穿外面的衣裳都买不起了,谁还在乎里面。 不管如何,颜冬青都说她有辱国体了,傅冉发愁,等晚上傅向前他们都睡下,才进寝宫翻箱倒柜。 可任她怎么翻,都没找到合适布料,无论里外,一水儿的云锦真丝,要是给徐兰英看见,不起疑心才怪。 犹豫再三,傅冉还是把云锦真丝扔回箱里,想办法让贺寡妇织老土布给她做件背心吧! 在空间里转一圈,油壶空了,腊肉也没了,黄豆小麦还堆在廊檐下,豆荚已经被晒爆,蹦出不少黄豆粒。 傅冉找了根棍子,先捶出一包黄豆,打算拿去油坊榨豆油,剩下的豆秸杆子全扔进羊圈喂山羊。 转天朦胧亮,傅冉起了个大早,去敲颜冬青后窗户,喊他去储集镇。 时下商品粮户到月拿票直接买成品,城里并没有榨油坊和轧面房这样的作坊,她想榨油,必须得去乡下。 两人各寻借口和家里人说一声,在城郊大道碰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总觉得颜冬青的视线有意无意从她胸口飘过。 几次三番,傅冉抱胳膊挡了下。 颜冬青干咳一声,解释道:“颜冬雪有穿小的背心,你将就先穿她的,以后找到机会,朕再给你买。” 昨晚颜冬青故意把颜冬雪的东西收拾了一遍,搜出不少穿不下的衣裳,还特意提醒廖娟可以拿去给别人穿。 家属院里小子比丫头多,年纪比颜冬雪小的,除了傅冉还能有谁。 廖娟立马就想到了傅冉,早上排队接自来水的时候,碰巧徐兰英也在,就道:“咱家冬雪有几件衣裳小了,给你家小冉穿咋样?就是磕碜了点儿” 徐兰英求之不得,忙道:“那有啥,冬雪那丫头爱干净,穿过的衣裳能有多磕碜?一会儿我去看看!” 这边,傅冉跟着颜冬青往储集镇方向跑,还差半里地的时候,迎面走来个中年男人,约莫四十来岁,肩上扛着麻袋,东西应该不轻,把他累得吭哧吭哧。 傅冉以为他背的是粮食,就顺嘴打探了一句:“叔,在哪儿买的粮呐?” 中年男人瞅了她和颜冬青一眼,眼里有警惕:“少瞎打听!” 说完,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走出数米远。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盯着男人看了片刻,低声道:“他身上背的不是粮。” 傅冉记得特别清楚,颜冬青给她的那张粮票还是装在了棉裤兜里,她打算等傅家人都不在的时候找个地方藏起来,可眼下不仅裤兜里没有,翻遍整个炕也没有。 “大冷的天,在被窝里抖擞啥!”徐兰英反手朝她屁股上甩了一巴掌,吼道:“给我安生点睡觉!” 傅冉摸摸挨打的屁股,委屈的缩在墙角,特别心疼那五斤粮票下午她都听说了,颜冬青挨他娘狠揍了一顿,说是弄丢了十斤粮票。 廖娟哪里会知道,她的好儿子在外养了一个小娘娘。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告诉颜冬青,估计要把他气死。堂堂皇帝,白挨一顿打,还什么都没捞着。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困意来袭,傅冉把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沉沉地进入梦乡。 梦里,她在偌大的宫殿里穿行着,琉璃地砖,黄花梨睡榻,织锦被,还有雕花木架上支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傅冉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寝宫。 她有些激动地喊伺候她的宫女秋景,边喊边往厨房走。 凤鸾宫是大魏历代皇后居住的地方,坐北面南,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前后两个跨院,外带后花园和厨房。 傅冉一路摸索到厨房,还是没找到秋景,厨房里空荡荡没个人,占据半间屋的石砌台面上摆放着各类食材,井然有序。 石台上空悬挂着腊肉鸭鹅,角落的大水缸里养了数条鲫鱼,地上的木盆里还放一堆鲜笋。 作为大魏最尊贵的女人,尽管傅冉俸禄极少,但在衣食住行方面,皇帝从没亏待过她,凤鸾宫有单独的厨房和厨子,每天都会从御膳房调新鲜食材过来,山珍野菌,米面粮油,事无巨细。 尽管傅冉能猜到这只是个梦,但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她甚至听见一阵咕噜噜的叫唤声,无不在提醒她饥饿的事实。 灶台的大锅里煨着一盘羊肉水晶饺儿,开锅那刻,浓郁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勾得傅冉口水直流,想着反正是做梦,至少要在梦里尝点肉味。 滑嫩的羊肉沫儿,鲜美的汤汁,仔细咀嚼还有葱姜的香味,傅冉吃了一个之后,嗓子眼里跟长了钩子似的,不歇气的把整盘吃干净。 天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肉末星子了 从厨房出来,傅冉沿着廊檐往后花园走,正要下台阶时,余光瞄见一丝异常,忙走近细看。 藏青色的底子,背面印着南州城的古城墙,正面是大写的“五市斤”字样,可不就是她昨天丢掉的两张粮票! 粮票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傅冉锁眉想了一会儿,下秒,在自己胳膊上狠拧了一把。 疼! 不是在做梦?! 意识到这种可能,傅冉有片刻无措,她回大魏了?那颜冬青呢? 傅冉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凤鸾宫里乱转,翻遍凤鸾宫,也没看到个人影,正当她要拉开凤鸾宫大门出去找时,忽然感到一阵疼痛,她猛地睁眼。 “快起了,娘让你去排队打豆油。” 是傅燕把她掐醒了,掐得用力,说话的声音却很温柔。 傅冉缩在被窝里没动,转眼珠打量四周,低矮的平房顶,脱落斑驳的墙面,和已经烂掉的报纸糊窗户这一切无不提醒她刚才就是在做梦。 可梦里为什么还是能感觉得到疼痛? “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快起来去打豆油!”徐兰英作势要过来掀被。 生怕她娘动手,傅冉叽里咕噜从被窝里爬起,下一秒,又呆愣在原地。 她手里还攥着那两张五市斤的粮票 “去打油,听见没有?!” 见她没反应,徐兰英又吼了一嗓子。 “听见,听见了。”傅冉忙下炕,背过身子,偷偷把粮票塞进棉袄兜里。 提油壶,拿油票,傅冉一头扎进颜冬青家里,气喘吁吁道:“皇颜冬青,你去不去打油?咱两一块!” “去去去!” 应声的不是颜冬青,而是他娘。 廖娟把油票连带油壶一起塞到颜冬青手里,又不放心叮嘱:“装好了,统共四两的油票,可别再弄丢了!” 一旁的傅冉心虚低下脑袋。 颜冬青很淡定,甚至还跟廖娟讨价还价多要来五毛钱。 社区粮油店打完豆油,颜冬青兜里揣着五毛钱带他的皇后娘娘去了国营饭店。 不中不晌的时间点,卖饭窗口没什么人。颜冬青做主要了了四个大肉包,一碗鸡蛋葱花面,全搁在傅冉面前。 “吃吧。” 傅冉心里有点感动,忙说:“皇上,您也吃点,臣妾吃不完。” 说话间,傅冉从筷笼里抽出两双筷子,知道颜冬青爱干净,去水龙头下洗刷一遍才递给他。 颜冬青接过筷子,夹了一个肉包咬一口,吃完之后还给个评价:“肥肉太多,没有小顺子做的好。” 傅冉却吃得一嘴油,很满足的舔嘴巴,顺嘴提醒他:“皇上,您别挑剔了,有的吃就不错啦。” 颜冬青轻轻一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22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自打来这个物资匮乏的地方, 光有钱不行, 还得有票, 一个月两寸的布票, 打补丁都不嫌宽裕, 全家凑一块, 要积小半年才能够一个人做一身新衣。 相较同龄人,颜冬青的情况要稍好点,起码还有几件像样的衣裳,至于裤衩颜冬青有点难以启齿。 实际上, 他只有两条裤衩换着穿, 已经快两年了, 腰间的松紧带断了不说, 其中一条裤衩屁股后面还磨了一个洞。 “你哪来的布?”颜冬青问她。 “寝宫里翻出来的,臣妾把被褥里子拆了, 和这里的老土布差不多, 就算给人瞧见了, 也不怕被怀疑。”傅冉见他没拒绝,就自动默认他是没裤衩穿了。 “皇上, 把您穿过的龙裤给臣妾看看, 臣妾好照样子给您缝一个。” 闻言, 颜冬青耳根子有可疑的暗红, 表面却风轻云淡, 他坐在椅子里, 左手随意放在腿上,右胳膊肘搭在书桌上,明明穿得只是老蓝布的中山装,却无端给人一种帝王的威严感。 “朕和你身量差不多,缝多大你心里没个数?” 听出他话里的不快,傅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也跟着不快起来,怪不得人常说伴君如伴虎,算她白好心,早知道让他穿烂裤衩算了 傅冉兀自嘀咕着,颜冬青翻了几页书,扭头看她,见她还站着,就问:“还有事?” 傅冉忙垂眉低眼:“没了。” “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心里不忿,傅冉在给他缝裤衩时,特意打了两个丑补丁,又偷偷用鞋刷子把棉布刷毛,尽可能让它们看起来像是穿旧的。 等她把两条“破”裤衩给颜冬青时,颜冬青难得夸了她一次:“皇后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傅冉搁心里哼一声,讲话不觉就敷衍起来:“谢皇上夸奖。” 颜冬青轻轻哼一声:“皇后好像对朕很不满?” 傅冉没说话,明智的岔开话题:“皇上,我们种的马铃薯可以刨了。” 颜冬青露出诧异之色:“这么快?” “我带您去看看。”傅冉拉住他手。 马铃薯秧苗已经长到及膝那么高,上面疙疙瘩瘩缀着马铃薯铃,样子跟长在地里的马铃薯差不多。 “上面结的马铃薯不能吃,我娘说有毒,但可以拿来育苗,再埋进土里,应该很快又能长起来。” 怕颜冬青不知道,傅冉细心的先叮嘱他:“一会儿刨马铃薯的时候,不要把这两样堆在一块。” “朕知道。”颜冬青一脸平静。 来这里不短时间了,傅冉多少也能摸清颜冬青某些不为人知的习惯,越是不懂的东西,他会越淡然。 换句话来说,就是装作很懂的样子。 人艰不拆,傅冉懒得戳破他,去厨房找来两把铁铲,两人合力把种的马铃薯全刨出来,分成两堆,一堆是有毒的,一堆是能吃的。 像马铃薯这种繁殖能力高的食物,他们不需要存多少,只要留点种子带回大魏,就很快能遍及州县。 傅冉缝了一个布口袋,只把有毒的马铃薯装起来,剩下的被他们抬去厨房。 “皇上,这样看来,以后我们不愁吃不饱饭了。”傅冉小脸上带着丰收后的喜悦,兴致勃勃的说着计划:“我们把前院后院的地全开垦了种粮食蔬菜怎么样?” 颜冬青好笑看她:“种这么多粮食蔬菜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拿去卖?” 傅冉忙摆手:“投机倒把是大罪,臣妾可不敢去黑市瞎转悠。” 一零五在南州城东边,挨着郊区农村,房前屋后都有菜园子,夏天瓜果青菜,冬天马铃薯大白菜,春秋葱姜蒜,吃不完就拿到工厂附近卖,就是见不得光,想买想卖都得赶早了去。 “听说上回二厂有个工友从农村老太太手里买鸡蛋,被牛厂长瞧见了,全厂通报批评,还差点让返乡务农。” 颜冬青笑一声:“你知道的还不少。” 傅冉抬抬下巴,拽了一句文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颜冬青摇摇头,把整个凤鸾宫转了一遍,指着本就不大后花园道:“你想种粮食蔬菜的话,只能开垦一半的地方,剩一半朕以后还有别的用途,还有,前院也不要碰。” 说话间,他把后院的西耳房推开,对傅冉道:“以后这间房只存放种子,西厢房拿来放粮食蔬菜。” 傅冉不解:“皇上,臣妾寝宫这么大,想怎么放都行啊。” 颜冬青看她:“往后去我们放进来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现在不规划好地方,以你的脑子,到时候还能记得清这么多东西?” 傅冉不服气起来:“不是还有您吗?” 颜冬青拍她脑袋,好气又好笑道:“朕也只是凡人,记忆力有限,再有,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还不一定,一两年之内,可能我们都会记住,如果是十年八年甚至几十年呢?” 闻言,傅冉垮了脸,快要哭的样子:“国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臣妾想爹娘了” 见她眼泪珠子在眶里打转,连声音也哽咽起来,颜冬青叹口气,把人揽进怀里,有些笨拙的拍她背:“不要怕,有朕在,朕会照顾好你的。” 傅冉低头抹泪,趁机道:“如果您以后能少教训臣妾,臣妾可能会好过一点。” 颜冬青低头看她,凉飕飕道:“傅冉,你要求还挺多。” “” 正月初十之后,工厂c学校c邮储等单位开始陆续招工,这些单位里,报名人最多的还是一零五化工,国营大厂,是制造作战u qi不可缺的一个环扣,那些街道的工厂可能会倒闭,但一零五肯定不会。 大家都不傻,家里但凡有够年龄报名的子女,基本都报了一零五化工。 井下矿工,机床操作员,劳保物资看管员等等,工种多达二十多种。 招工这天,恰巧也是傅冉去中学领新书的日子。 一零五附中挨着二厂,地方不大,两排平房,只有三个班,一个班一个年级,都是矿上的职工子女。 傅冉的小学同桌高雪梅也考上了,领完书之后,要和她坐一块。 傅冉想也不想就说好。 她知道,颜冬青有意和她坐一块,但傅冉不想和他坐,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自由也没有。 不过放学的路上,傅冉还是解释了下:“皇三哥,男同学和女同学坐一块,会被人说闲话。” 十三四岁的姑娘和小伙儿已经算小大人,搁农村,十五六岁结婚生娃的大有人在,傅冉以为这个理由还算好,可惜还是被颜冬青直接戳破:“是怕我管着你吧。” 傅冉心虚道:“才没有,是您想多了” 回到家,傅冉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徐兰英冷着脸立在灶台前在炒菜,傅向前歪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烟,焉儿吧唧的样子,傅燕闷不吭声,只顾往炉灶里添柴禾,就连平时叽叽喳喳的傅声都没了声音,老老实实趴在矮八仙桌上写作业。 傅冉轻手轻脚进屋,把书包放下,看眼她爹。 傅向前叹口气,侧身歪到另一边。 傅冉又看看她娘,估计他们是吵架了,识相的不说话,降低存在感。 午饭吃的是辣子炒白菜,玉米面饼子不多不少,刚好一人一块。 傅向前的脸色很难看,对徐兰英道:“我让你多烧点饭送去医院,你当耳旁风了啊!” 他话音才落下,徐兰英摔了筷子,彻底爆发:“我拿啥送?你娘要吃饭,家里三个孩就不吃饭了?!要送把你自己饭送去,我不送!” 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嘴吵得厉害,傅冉总算听明白了,原来她奶奶生病住院只是导火索,吵架的最终原因,还是跟她农村的小叔小婶有关啊。 “小冉,奶手脏不方便拿,快给小娃拿馒头。” “大丫,快,递双筷子给小娃。” 颜冬青从大丫手里接过筷子时,礼貌的说了声谢,大丫臊的直把手往裤缝上搓,通红着脸不知道该说啥。 “大丫,傻站着干啥?”贺寡妇喊她:“去生产队喊你爹娘回来吃饭,还有二蛋和三蛋,都野哪去了?咋还不回来?” 大丫哎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多时,傅向国和他媳妇王桂香回来了,见贺寡妇捯饬这么一桌子饭菜,心里不大痛快,尤其是王桂香,差点没拉下脸来。 又是炒菜又是蒸馒头的,她还当家里来了啥贵客! “有馒头!” 在外边野回来的二蛋和三蛋伸手就往簸箕里抓,留下黑不溜秋几个手指印,顾不上洗手,忙又伸手去抓盘里的菜。 一旁的王桂香视若无睹,也不教训两句,似乎习以为常。 颜冬青不动声色的放下筷,没了再吃的。 “叔,婶。”傅冉把小马扎让给傅向国坐:“我来接奶去城里,叔你下午赶马车送我们一趟。” 傅向国刚想应声,就听王桂香不咸不淡道:“缺半天得扣一个工,咱不像红红她大伯,到月拿工资,听说矿上还有补贴,咱两要不干活,谁给补贴呐!” 十个工分记一个工,像傅向国这样的中年男人一天可以挣两到三个工,生产队会计统一记账,等年末队里向粮站卖掉粮食,手里头有了闲钱,才按工计算发到每个社员手中。 收成好的年头,一个工能换一毛钱,收成差的时候,一个工还不到五分钱。 傅向国是个没主见的,家里无论大小事,王桂香说了算。眼下听王桂香这么说,他皱眉道:“你婶说得是,队里正忙的时候,俺也走不开,再说下午队里还要用马车拉肥料,我上哪儿去借呐!” 傅冉听得想冷笑,也不跟他们理论,面上一派天真模样,转头对颜冬青道:“奶家挺好,顿顿有菜,还有大馒头,房子也大,三哥,要不咱们在这玩几天,啥时候等叔忙完了,啥时候再让他送,反正也不是急事儿!” 颜冬青点头,附和道:“吃完饭我去邮局打个diàn huà,跟家里人说一声。” 傅冉又问贺寡妇:“奶,我在这陪你几天好不好?” 贺寡妇打小就偏疼她,乐呵呵道:“成!你跟奶睡,小娃和二蛋他们睡一张炕,家里有的是地方!” 打蛇捏七寸,王桂香一听这两娃要住几天,顿觉肉疼,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两娃哪个一天不得吃掉一斤粮?一天两斤,两天四斤,三天六斤 心里盘算着,王桂香坐不住了,直朝她男人使眼色:“她爹,小冉急着接她奶去城里尽孝,咱也不能耽搁不是下午我和红红去插秧,你赶紧去二叔公家借驴,赶驴车送他们回去,驴车虽然慢了点儿,吃完晌饭就走,天黑也能打个来回!” “中!中!”傅向国也心疼自家粮食,一口闷了地瓜烧:“老娘,还是大哥有本事,你跟他过比跟我强,可别怪我没良心,是大哥非要接你去尽孝!” 贺寡妇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装作没听见,也不搭腔。 傅向国砸吧砸吧嘴,脸上突然就有些热,到底没脸再说下去。 傅冉转转眼珠子,佯作不知的问贺寡妇:“奶,你户口在乡下,到年末队里分了粮,都留给叔家?” 闻言,王桂香狠狠剜了傅冉一眼,她以前咋就没发现,这死丫头鬼点子那么多! “小冉倒提醒我了向国,去地窖把我下半年的粮都分出来,搁驴车上一块拉去城里,往后去队里分的粮你两口子也别动了,都送你哥那儿。” 往年粗粮细粮加一块,贺寡妇能分到两百多斤粮,她吃得又不多,至少有一半都进了王桂香的面口袋! 眼下贺寡妇这么一说,王桂香脸上更难看了,气不打一处来,拽过大丫就揍,指桑骂槐道:“讨债鬼!没干啥活,就知道吃!吃不死你!” 可怜大丫白挨一顿打,私底下却对傅冉道:“小冉,俺娘那人脾气不好,没啥坏心眼,就是说话冲” 傅冉在给贺寡妇收拾衣裳,抬头笑:“我知道,婶都是为你们姐弟三,谁家娘为谁家人,没事没事。” 大丫羞愧低头,帮着收拾东西:“甭管他们咋闹,咱两打小搁一块长大的,俺当你是亲妹子。” 傅冉拉她手:“你怎么不念书了?我记得你成绩比我好。” 大丫抿嘴笑:“俺娘说念书不管用,就是考上中专,上山下乡还不知啥时候才能回来工作,俺娘说有那时间,还不抵挣几年工分再找个婆家” 说到这儿,大丫微微叹了口气,不是不失落,她也想跟城里姑娘一样,编一跟油光水滑的辫儿,干净又水灵,哪像现在,成天脏兮兮的,连穿件新衣裳都不敢想。 姐俩正说这话,王桂香进来了,没好声道:“一天到晚就会偷懒,都几点了?还不去插秧?!” 大丫怕她娘又揍,忙下炕,一溜烟跑没了人影,都顾不上跟傅冉道个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23号合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闻言, 傅冉放心了不少, 又问:“钱是有了, 买拖拉机的介绍信可不好开呐,起码得有工厂或公社给证明。” 颜冬青回头道:“朕再想想办法。” 银行里, 办事员小郑把刚回收的金条锁进保险柜里,提上半旧不新的公文包,对行里的高大姐道:“大姐, 帮我照看下, 我去矿上做个调查。” 高大姐爽快应声,叮嘱道:“是得好好查,半大不点的孩子, 哪来的金条呐?打听好了, 赶紧向组织汇报, 组织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打入人民内部的奸细!” 那些解放前的大地主大资本家, 抄家没抄利落的, 抛开古玩字画不谈,单说黄金白银,总会有个把件浮出水面, 办事员àn fǎng核对之后, 只要家庭成分没啥问题, 印鉴自然会很快刻出来, 要是有问题, 第二天过来拿印鉴必然是有来无回。 办事员小郑提着公文包,直奔一零五,向矿上工友旁敲侧击打听颜立本情况。 打听之下,还真吓一跳。 颜家祖上是资本家不错,却是不折不扣的红色资本家,战火纷乱那会儿,颜家祖上变卖家产,为前线ti g一ng军需物质,解放之后,上头领导曾放话,有dang一天就有颜家一天,光凭这点,别说颜家人兑换一根金条了,就是兑换五六根,组织也不能说啥啊! 颜冬青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调查个底朝天,只是第二天去拿印鉴时,银行办事员对他的态度有点不大对,三分客气,三分小心,眼里还露出几分崇敬。 “取钱在哪儿取?”颜冬青问他。 小郑忙喊高大姐:“这位小同志要取钱,快给bàn li下!” 颜冬青从柜台取走两百,沿大道往城东郊区走,附近农村转一圈,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破布口袋。 “三哥,您提的什么?” 傅冉在搓衣裳,面前一张大木盆,里面泡着傅家上下换下的脏衣裳,瞧见颜冬青回来,跟他打招呼。 颜冬青招招手:“来我家一趟,有事和你说。” 傅冉哎一声,正要过去,傅燕听见了,从屋里探出颗脑袋,不满的喊:“傅冉,你活干完了吗?!” 傅冉才不理她,颠颠往前院跑。 颜立本和廖娟都去上班了,就颜冬青一个在,他把破布口袋递给傅冉:“你要的种子,只有黄豆种和小麦种,水稻还没到种的季节。” “您从哪儿弄来的?”傅冉笑眯了眼。 “朕去了趟乡下。” 从黑市上买这些可不便宜,小麦八毛,黄豆七毛六,就这几斤种,花了将近五块。对比之下,粮站ti g一ng的大米白面,一毛八一斤,不要太便宜。 颜冬青注意到她因为搓衣裳搓得通红的手,握在手里看了看,皱眉道:“傅向前一家让你搓衣裳?” 刚开春的天,自来水还很凉,傅冉的手本来很冰,被颜冬青捂热之后,麻麻胀胀的难受,她往回挣了挣,没挣开。 “臣妾又不能光吃白饭,总要干点活的。” 颜冬青低头想了想,然后道:“把脏衣裳拿过来,朕给你洗。” 皇恩浩荡啊傅冉呆住了,站着没反应。 “傻了?快去。”颜冬青抬手弹她额头。 傅冉荡着一腔暖意,忙半蹲身子,朝颜冬青行了个礼,开心道:“谢皇上!” 话音落下,一溜烟跑回去。 没两分钟,她又跑回来,趴在门框上探个脑袋进来:“三哥,您帮我抬下木盆,我一个人搬不动。” 两人一个负责搓,一个站水池边捶,很快把衣裳洗完。颜冬青还像模像样的把衣裳甩到晾衣绳上,逐个摊开晒。 天还早,傅冉小声道:“三哥,我们进去把地种上吧?” 颜冬青看看时间,点头说好。 进去之后颜冬青刨坑撒种,傅冉去厨房清点现有物资,把缺的东西都记上,然后发现个问题。 粮食蔬菜没了他们能自己种,肉没了要咋办? 昨天给贺寡妇烧的红烧肉,已经是最后一块新鲜的猪肉,再往后去,他们只能吃腊肉,等腊肉也吃完,那彻底就没得吃了。 傅冉悠悠叹口气。 颜冬青扭头看她:“叹什么气?” 傅冉托下巴坐台阶上,又叹口气:“皇上,臣妾总算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什么感受了。” 闻言,颜冬青轻笑一声:“没米面是事实,至于巧妇这里没有。” “皇上”傅冉扭开头,丢给他一个侧脸:“您再这样,臣妾不想和您说话了。” “谁给你的胆子,敢不理朕。”颜冬青扔了锄头,和她一块坐台阶上休息,拿沾了泥巴的手去捏她脸:“嗯?” 傅冉不喜欢这样的颜冬青,就会拿皇帝的架子来压她。 不过却屡试不爽。 他才说完,傅冉就焉了:“臣妾不敢” 颜冬青摇摇头,显然不相信她是真不敢,转问她:“除了没米面,还没有什么?” 傅冉忙道:“没有肉,以后臣妾只能水煮大白菜给您吃了。” 估计是没肉吃太严重,颜冬青眉头蹙了起来,对她道:“朕来想办法。” 两人没敢在里面久待,掐准了时间,赶在颜立本和廖娟下班前出来。 傅冉还把昨天剩下的红烧肉拿了出来,在颜冬青家偷偷吃完再回家。 傅燕眼尖的瞧出异常:“傅冉,你嘴上哪来的油?” 傅冉咯噔一下,强作镇定道:“颜冬青给我吃了一块油渣子。” 这月矿上副食品店迟迟不g一ng yg猪肉,傅燕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肉了,嘴上不免要损几句:“你咋这么贱呐,别人家的东西,给你吃你就吃了?成天跟冬雪她弟混一块,我看你给她家当童养媳算了!” 她本来就是颜冬青的“童养媳”! 傅冉懒得理她,提醒道:“爹让你下面条,你下了没?快点,下好了我给奶送去。” 城里医疗条件到底比乡下好,在医院住几天,贺寡妇没再犯喘病,管床的大夫见她好的差不多,开始撵她出院,说她给城里居民增加医疗负担。 也就是这两天,傅向前急得直撮牙花子,老娘出院了本来是好事,可要往哪安置才好?! 徐兰英说啥也不愿把贺寡妇接家里住。 “傅向前,不是我孬,而是家里实在不够住啊!你自己看看咱家,燕子和小冉眼见大了,还跟咱们睡一块,再把你老娘接来难不成挤咱两中间睡?!” 巴掌大的地儿,一张炕一张桌,断条腿的立柜,窗户下堆满了破铜烂铁 傅向前在屋里环视一圈,愁得直皱眉,吧嗒吧嗒抽着烟,迟疑道:“实在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傅燕说:“把奶接过来住吧,她年纪大了,搁小叔家总受气厂里通知刚下来,我录上学徒工,等上班之后,就申请宿舍,把炕腾给奶睡。” 闻言,傅向前乐开了花,笑道:“还是燕子懂事,是个孝顺的娃!你奶没白疼你!” 傅燕抿嘴笑:“我也是为家里着想,矿上人多嘴杂,小叔小婶死活不愿再跟奶一块住,咱家要是再不管,矿上工友该咋议论咱家人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兰英猛拍大腿:“这话说的是,眼看两闺女大了,咱家名声要是坏了,以后两闺女还咋往外说婆家!” 傅冉在一旁竖耳朵听他们讲,并不插话,她有点诧异傅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孝顺,平常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家,她可是直接喊贺寡妇死老太婆。 贺寡妇出院这天,傅向前和工友调假,先把贺寡妇送回了乡下,不知道他跟傅向国怎么商量的,傅向国两口子同意先跟贺寡妇过一段时间,等傅燕申请到宿舍,再把贺寡妇接到城里来住。 傅燕心里当然有自己的打算,眼下她有了工作,等申请到宿舍,就把粮食关系转到矿上食堂,自个住自个吃,再存点钱置办两身像样的衣裳,傅冉和傅声别想再拽着她,养活弟妹是她爹娘的事,跟她无关。 徐兰英还不知道傅燕打算,逢人就夸她家大闺女懂事,顺带又探探别人口风,看矿上有没有要给她家大闺女说亲的。 傅冉的日子仍如往常,每天上学放学,趁没人的时候偷偷进凤鸾宫看她的小麦黄豆,再时不时跟颜冬青报备一下。 眼瞅着小麦黄豆蹭蹭长,他们不愁没有细粮,就是一直吃不上肉,在连续吃了几顿炒白菜炒萝卜丝之后,颜冬青开始耍脾气,挑三拣四起来。 “白菜梆子切这么大块做什么?” “馒头蒸的像石头,傅冉,你到底会不会蒸?” “油不放,现在连盐也舍不得放了?” 傅冉气得撂下大铁勺:“皇上,您以后还是吃家里的糠菜团子吧。” 颜冬青不吭声,就着辣子炒白菜,闷头吃下两个馒头。 周六傍晚劳务课之后,他喊住傅冉:“明早五点起来,在院门口等朕。” 傅冉眨眨眼,小声道:“您要带我去做什么呀?” 颜冬青斜眼看她,吐出两个字:“买肉。” 傅冉摸摸挨打的屁股,委屈的缩在墙角,特别心疼那五斤粮票下午她都听说了,颜冬青挨他娘狠揍了一顿,说是弄丢了十斤粮票。 廖娟哪里会知道,她的好儿子在外养了一个小娘娘。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告诉颜冬青,估计要把他气死。堂堂皇帝,白挨一顿打,还什么都没捞着。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困意来袭,傅冉把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沉沉地进入梦乡。 梦里,她在偌大的宫殿里穿行着,琉璃地砖,黄花梨睡榻,织锦被,还有雕花木架上支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傅冉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寝宫。 她有些激动地喊伺候她的宫女秋景,边喊边往厨房走。 凤鸾宫是大魏历代皇后居住的地方,坐北面南,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前后两个跨院,外带后花园和厨房。 傅冉一路摸索到厨房,还是没找到秋景,厨房里空荡荡没个人,占据半间屋的石砌台面上摆放着各类食材,井然有序。 石台上空悬挂着腊肉鸭鹅,角落的大水缸里养了数条鲫鱼,地上的木盆里还放一堆鲜笋。 作为大魏最尊贵的女人,尽管傅冉俸禄极少,但在衣食住行方面,皇帝从没亏待过她,凤鸾宫有单独的厨房和厨子,每天都会从御膳房调新鲜食材过来,山珍野菌,米面粮油,事无巨细。 尽管傅冉能猜到这只是个梦,但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她甚至听见一阵咕噜噜的叫唤声,无不在提醒她饥饿的事实。 灶台的大锅里煨着一盘羊肉水晶饺儿,开锅那刻,浓郁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勾得傅冉口水直流,想着反正是做梦,至少要在梦里尝点肉味。 滑嫩的羊肉沫儿,鲜美的汤汁,仔细咀嚼还有葱姜的香味,傅冉吃了一个之后,嗓子眼里跟长了钩子似的,不歇气的把整盘吃干净。 天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肉末星子了 从厨房出来,傅冉沿着廊檐往后花园走,正要下台阶时,余光瞄见一丝异常,忙走近细看。 藏青色的底子,背面印着南州城的古城墙,正面是大写的“五市斤”字样,可不就是她昨天丢掉的两张粮票! 粮票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傅冉锁眉想了一会儿,下秒,在自己胳膊上狠拧了一把。 疼! 不是在做梦?! 意识到这种可能,傅冉有片刻无措,她回大魏了?那颜冬青呢? 傅冉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凤鸾宫里乱转,翻遍凤鸾宫,也没看到个人影,正当她要拉开凤鸾宫大门出去找时,忽然感到一阵疼痛,她猛地睁眼。 “快起了,娘让你去排队打豆油。” 是傅燕把她掐醒了,掐得用力,说话的声音却很温柔。 傅冉缩在被窝里没动,转眼珠打量四周,低矮的平房顶,脱落斑驳的墙面,和已经烂掉的报纸糊窗户这一切无不提醒她刚才就是在做梦。 可梦里为什么还是能感觉得到疼痛? “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快起来去打豆油!”徐兰英作势要过来掀被。 生怕她娘动手,傅冉叽里咕噜从被窝里爬起,下一秒,又呆愣在原地。 她手里还攥着那两张五市斤的粮票 “去打油,听见没有?!” 见她没反应,徐兰英又吼了一嗓子。 “听见,听见了。”傅冉忙下炕,背过身子,偷偷把粮票塞进棉袄兜里。 提油壶,拿油票,傅冉一头扎进颜冬青家里,气喘吁吁道:“皇颜冬青,你去不去打油?咱两一块!” “去去去!” 应声的不是颜冬青,而是他娘。 廖娟把油票连带油壶一起塞到颜冬青手里,又不放心叮嘱:“装好了,统共四两的油票,可别再弄丢了!” 一旁的傅冉心虚低下脑袋。 颜冬青很淡定,甚至还跟廖娟讨价还价多要来五毛钱。 社区粮油店打完豆油,颜冬青兜里揣着五毛钱带他的皇后娘娘去了国营饭店。 不中不晌的时间点,卖饭窗口没什么人。颜冬青做主要了了四个大肉包,一碗鸡蛋葱花面,全搁在傅冉面前。 “吃吧。” 傅冉心里有点感动,忙说:“皇上,您也吃点,臣妾吃不完。” 说话间,傅冉从筷笼里抽出两双筷子,知道颜冬青爱干净,去水龙头下洗刷一遍才递给他。 颜冬青接过筷子,夹了一个肉包咬一口,吃完之后还给个评价:“肥肉太多,没有小顺子做的好。” 傅冉却吃得一嘴油,很满足的舔嘴巴,顺嘴提醒他:“皇上,您别挑剔了,有的吃就不错啦。” 颜冬青轻轻一哼。 傅冉以为触怒龙颜,条件反射放下筷子,立刻反思:“皇上,臣妾知错了” “” 颜冬青有点无奈:“朕长着一张会吃人肉的脸?” 傅冉心道您张口朕闭口朕,不就是时刻在提醒她记住自己身份吗?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还是拍马屁道:“不,您是最平易近人的皇上。” 颜冬青显然不满这个回答,脸色沉沉问:“你喊朕出来什么事。” 提起这个,傅冉正色起来,扭头四看,见没人注意才小声说:“皇上,臣妾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闻言,颜冬青拉上她的手:“哪里不对?生病了?”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说,把昨晚似梦非梦的场景讲给颜冬青听,因为太紧张,都没注意到颜冬青的手一直在握着她的。 “皇上,您比臣妾聪明,您帮臣妾分析分析怎么回事儿。” 这种情况颜冬青也闻所未闻,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他低缓开口:“国师曾对朕说过,在这里如果遇上困难,不必钻牛角尖,随缘破解。” 见傅冉脸上露出懵懂神色,颜冬青拍拍她手:“先不要多想,当它只是个梦,若真是异相,再跟朕说。” 傅冉不迭点头,本来心里很没底,被颜冬青这么一说,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渐渐安心下来。 “您是个好皇帝。”傅冉由衷的说。 颜冬青提醒她:“如果朕没听错,大婚前,有人在府上骂朕是狗皇帝。” “那您一定听错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抱着万事随缘的心态,傅冉没再想那个梦境,眼看就要过年,家里人跟打仗一样忙活,一来要大扫除,二来要抢米面粮油。 大酱花生瓜子票,样样都得用掉,这月要是不买,下个月想买也买不了,除了粮票c布票c棉花票c工业劵按年失效,其他都是到月作废。 二十六这天一大早,工会老大姐廖娟风风火火的挨家挨户通知:“注意了,注意了啊!矿区副食品店到一车马铃薯,拿上副食品劵,赶紧的,去晚可就没了啊!” 正在做活的妇女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找蛇皮口袋,撕副食品劵 傅冉被徐兰英喊去抬马铃薯。 在大魏,傅冉从没听说过马铃薯这种东西,还有玉米和红薯,她也不知道。倒不是她孤陋寡闻,而是大魏压根没有这些农作物。 娘两个赶到副食品店的时候,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一辆解放大卡停在副食品店门口,一车的马铃薯已经快卖掉了一半。 相比其他食物,傅冉最喜欢吃马铃薯,听她娘说把发了芽的马铃薯切成块埋进地里,来年五六月份就能收获,非常好种,而且还高产。 要是有机会,她想带几个回大魏,让大魏子民也有机会吃上这东西。 心里这么打算着,到晚上,傅冉又梦到了她的凤鸾宫。 这一次,她在凤鸾宫的后花园角落里找到几个马铃薯。 因为有过类似经历,傅冉没有太惊讶,她知道,这个地方既不是她真正的寝宫,也不是梦境。 应该是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空间。 傅冉托下巴坐在台阶上,盯着几个马铃薯陷入沉思,过一会儿,她抬头看看天,像是想到了什么,把马铃薯放到温暖的日光下接受照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24号合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傅冉抬眼看他:“是坐哐当哐当那个东西过去?” 颜冬青笑了,纠正她:“不叫哐当哐当,是火车, 听说坐之前要买一张和粮票差不多的纸片, 票价是一毛钱一公里。” “三哥,你懂得好多。”傅冉逮着机会拍马屁。 他们同时来这里,颜冬青学什么都比她快, 她刚学会写简体字时, 颜冬青已经能念英文, 等她能磕磕巴巴说一句“g一一d 一g”时, 他已经跟颜立本学电路了。 本来傅冉多少有点不平, 但转念一想, 能当上皇帝的人, 必然不寻常,就像这里的主席同志,能让老百姓无时不刻不诵读红宝书语录, 绝对是顶顶厉害的人。 见她脸上露出神往之色,颜冬青笑:“以后有机会, 朕带你坐一趟。” 傅冉悠悠叹口气,感慨道:“这里的人真厉害,既能在天上飞,又会骑两个轱辘的自行车, 还会开大马路上跑的四个轱辘的对, 是公交车!” 颜冬青轻哼一声, 不管他怎么不情愿承认,这里确实有很多大魏没有的东西,无论是作战u qi,还是出行工具,都有他们的先进之处。 年初四之后,家属院里上班的开工,说是开工,其实也没啥事。 春节的余热尚在,下井的一线矿工打渔晒网,筛矿的妇女粗箩筛一扔,成群坐一块东家长西家短,工会c厂委大会小会开不断,主要还是商讨定下今年招工的工种和人数。 尽管前些年矿上精简了一批职工返乡,空出不少岗位,但这两年为解决城镇人口和矿工子女工作问题,一零五的几个附属厂,每年都在扩招,眼下无论是哪个岗位,都是人满为患,根本不需要再招工。 可南州城还是有很多商品粮户等待就业,无形中使得岗位竞争变大。 自打工会联合厂委开完会之后,整个矿区就炸开了锅,但凡今年家里有娃够年龄报名的,都忙着打听今年有哪些岗位缺人。 廖娟在工会干了好些年,是不折不扣的老大姐,这几天,往颜家串门子的工友是一拨接一拨。 “廖大姐,都是老姐妹了,厂里到底定了哪些工种,能悄i i透露点不?” “她大姐今年厂委还招人不?咱家爱红是初中文化程度,能进厂委不?” “冬雪她娘,你估摸着咱家疙瘩能招去下井不?” 廖娟诧异:“刚十六岁的娃,身体还没长结实呢,让他下井干啥?不怕你家疙瘩出事啊。” 问工的是傅冉家门旁邻居刘嫂子,她男人原先就是下井的矿工,出事故走了,丢下刘嫂子和三个儿子,眼下老大满十六岁了,刘嫂子迫不及待要给老大报名。 “能出啥事,出事了还有二蛋和三蛋。” 廖娟可算听明白了,感情刘嫂子是仗着儿子多腰杆直,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能送终!都这样想了,她还能说啥? 后院徐兰英家,晌饭比平常丰盛不少,辣子炒萝卜丝,蒸马铃薯,还有三合面馒头。 徐兰英眉开眼笑的说:“今天冬雪她娘偷偷跟我说了,咱家燕子好赖上过初中,起码能被选上当学徒工,再走运点,搞不好能去管下井餐!” 所谓管下井餐,其实就是负责给下井挖矿的工人发放食物和糖。 食物通常是馒头c俄式大列巴和咸菜疙瘩,有时还会发点含糖量高的点心,譬如江米条或麻饼。 至于糖,基本是白砂糖和水果硬糖,为的是防止矿工长时间劳动发生晕倒事件。 这年头,但凡跟吃沾边的工作,都很抢手,多少人盯着这块肥差呢,可不一定能轮到傅燕!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少在这儿瞎做梦!”傅向前拆她台:“咱家燕子能选上学徒工就不错啦!” 傅燕吃着三合面馒头没吱声,心里不大痛快她爹说这话。 咋就瞎做梦了?眼下新老三届大学高中毕业生全去资源农村建设了,没了他们,放眼整个南州城,还有比她文化程度更高的? “甭管干啥,总归是要上班挣钱哩!”想着大闺女上班之后就能按月往家交工资补贴家用,徐兰英高兴的合不拢嘴。 大闺女能挣钱了,这小闺女 眼尖的瞧见傅冉把手伸向簸箕,徐兰英拿筷子敲她手背:“吃吃吃!就知道吃!啥时候学学你姐,早点上班,早点给家里挣钱!” 傅冉摸摸被敲红的手,不软不硬顶她:“您要是早生我几年,兴许我就能上班去了,我才十三,哪个厂敢要我?” 徐兰英无话可说,哼一声,转问:“kǎ一 shi成绩啥时候下来?能考上初中不?” “得年初八才给通知,校长说了,不用领成绩单,要是考上了,矿上中学会发通知书。” 傅向前听着高兴,乐呵呵的说:“还是多念点书好,你看前院老颜,头些年北大毕业的,啥也不用操心,拿着zhèng shu等包分配,分到咱们一零五就是工程师哪像你爹我,跟人家差不多岁数,还得天天下井挖矿,虽说劳动不分贵贱,可总归是靠力气吃饭,没有人家靠脑子吃饭的舒坦!” 傅冉不赞同的说:“爹你也厉害,要是没你,颜伯伯再能耐也提炼不出浓缩铀,没了浓缩铀,国家也研发不了dǎ一 dàn!” dǎ一 dàn这个词傅冉还是听颜冬青说的,据说两个dǎ一 dàn就能炸平整个南州城,要是他们大魏有这样的作战u qi,就不用再怕鞑靼侵犯边境了。 下午,傅冉去颜冬青家,颜立本和廖娟去了厂里,家里就颜冬青一个在看书,傅冉让他打掩护,自个进了趟凤鸾宫。 凤鸾宫里依旧日照当空,奇的是,傅冉昨天埋进土里的马铃薯已经破土而出,长成手指长的嫩绿幼苗,就是焉头巴脑的没啥精神。 傅冉给它们挨个浇了水,之后又去厨房蒸了两碗腊肉饭,这回她学机灵了,没在这里面吃,直接带出来分给颜冬青一碗。 “其实臣妾想吃西湖醋鱼,可是不会做” 厨房材料不少,就是她没本事做,腊肉蒸饭最简单,兑水加柴,很快就能蒸好。 颜冬青扒了一口饭,递给傅冉一个‘别指望我的眼神’:“朕也不会。” 两人吃得算是晚饭,傅冉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时间,颜冬青那块梅花牌手表上显示的是中午一点多,有过前次教训,她在里面没敢久待,可出来之后天还是黑了。 饶是傅冉脑袋再不灵光,也从中摸索出了规律,凤鸾宫的一天可能是这里的好多天,甚至几个月,大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之感。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傅冉每天都要进去看一回,并且每次进去的时间都不同,结果是,无论她在白天还是夜里进去,凤鸾宫都是日照当头。 另外傅冉还发现了,她种下的马铃薯在凤鸾宫里长得极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年初八这天她再进去,原本冒出地面一点点的幼苗已经长到及小腿那么高,秧苗上已经开了花。 傅冉摸不准马铃薯什么时候长熟,等徐兰英下班回来逮着她问。 “好好的,问这干啥?”话虽这样说,徐兰英还是道:“啥时候花蒂落掉结马铃薯铃,啥时候就能拔秧刨地。” 傅冉没听懂:“马铃薯铃是什么东西?” 徐兰英朝她翻白眼,没好声道:“哪来的这么多问题!马铃薯铃就是马铃薯铃!” 说了跟没说一样,傅冉瘪瘪嘴,决定去问颜冬青。 娘两个正说着话,住隔壁的刘嫂子举着封信过来,笑吟吟道:“燕子她娘,有你家信,我估摸着是小冉的通知书!” 徐兰英不识字,傅冉接过拆开看,果然是通知书,手写的一张纸,通知她阳历三月八号去矿上中学报道领新书。 傅冉没想到她居然能考上,咧嘴乐呵起来,把通知书念给徐兰英听,末了抱住她腰身趁机要求:“娘,不打算奖励我一下?” 闻言,徐兰英没好气的拿指头戳她脑袋:“奖励你一鞋底子要不要?!” 其实傅冉是想让徐兰英弄点老土布,给她做两件穿在里面的裤衩。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女人,从没考虑过要给闺女做裤衩。傅燕穿在外头的衣裳瞧着还可以,至少没什么补丁,但穿里面的裤衩就不能看了,补丁摞补丁,还是徐兰英穿过的。 傅冉不愿意再捡傅燕的破烂裤衩穿,干脆光屁股直接穿衬裤,前两年还好,不穿就不穿了,可她现在长身体了,胸前胀胀的发疼,去矿上澡堂子洗澡时,下面也开始起了变化,再不穿条裤衩,她怕自己染上不干净的妇女病。 好说歹说,徐兰英也舍不得花那个钱去买老土布,傅冉干脆不求她,自己动手缝裤衩。 至于布料,就从凤鸾宫里翻最差的白棉布,她给自己缝了两条,想到颜冬青是不是也在穿打补丁的裤衩,又特意去他家偷偷问了一下。 “皇上,您缺不缺龙裤?臣妾想给您缝两条龙裤” 这里虽然穷的快吃不上饭,但也有让傅冉羡慕的地方,譬如主席同志常说的“妇女也顶半边天”。 在大魏,妇女别说顶半边天了,要是能让男人不纳妾,那都算顶有本事的女人。 傅冉抬眼皮瞄瞄眼前的皇帝,心里难免不满起来,暗叹生不逢时,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带爹爹过来看看别人家的“皇帝”是怎样的英明神武。 尽管他们很穷 不过傅冉心里也很清楚,衡量一个帝王如何,关键还是看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单从这点来看,颜冬青无疑是个励精图治的好帝王,他也有足够的魄力,否则不会单枪匹马来这里偷学人家技术。 也不是他不是单枪匹马,他把皇后也拽了过来。 关于这点,傅冉始终没搞明白,她手无缚鸡之力,学习能力差,适应力也差,除了每天气气皇帝,似乎没其他作用,过来到底能干什么? 难道是这里人常说的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想到这种可能,傅冉禁不住抖了抖身子,吐掉漱口水,小声禀告:“皇上,臣妾刷好牙了。” 跟皇帝相处就这点累,连放个屁都要报备一下。 颜冬青不大想理她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嗯一声,吩咐道:“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 洗梳好,傅冉去锅里盛了一碗稀面粥,夹一根腌萝卜干,有滋有味的吃着。 徐兰英出门前叮嘱她:“今天别乱跑,街道过来发粮油票,在家等着领。” 闻言,傅冉两眼腾地亮了起来,保证道:“娘你放心,我哪也不去。” 她不仅要把街道发的粮油票领了,还要去附小领一次。 一零五虽然属于安山社区管辖,但又跟个小社会一样,有它自己独立的一套管理体系,社区和工厂管理交杂在一块,难免混乱。 傅家一家五口,光是领粮油票就得去三个地方。 傅燕早就不上学了,因为未满十六岁,一直没有工作,属于集体户,粮票由安山社区发放,一个月二十七斤粮。 傅冉和傅声都在一零五附小念书,粮票由附小发放,也是二十七斤,不过因为他们在上学,学校开出证明之后,去粮食局可以增加到三十斤。 至于傅向前和徐兰英,直接由工厂发放。 因为挨着年关,除了粮票是硬性规定,其他像肉票和油票,分别由原来的半斤长到八两,一两长到二两,除此之外,又多了几样平时见不到的票,诸如花生瓜子票,大酱票,葱姜票,白糖票等等。 至于工业劵,除了参与劳动的傅向前和徐兰英各有两张,他们都没有。 傅冉将一摞花花绿绿的票全领完,到家之后就把从不同地方领来的粮票分开,挨个核算,如果不对,还能及时去补,要是隔几天才发现票少了,那只能算倒霉。 傅燕坐在门口,迎着太阳,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她不用再扮懂事,讲话也比平时尖锐,她斜眼睨傅冉,嘴角挂着讥讽:“算术这么差,能算明白不?” 傅冉不硬不软呛她:“要看跟谁比,跟你比,我稍微强点。” 傅燕撇撇嘴,没再吭声。一直以来,她都厌恶这个多余的èi èi,如果没有她,家里只会过得更好,到过年也不会有人跟她抢新衣裳。 自打傅冉来城里,傅燕已经好几年没穿过新衣裳了,她娘说对傻闺女有亏欠,想多弥补点。 等明年她进了工厂,无论如何不会向家里交一分钱,工资她要自己收着,粮食关系也要转到单位食堂,粮票用不完就去买点心当零嘴儿,工资用不完就存着,以后她总归要说婆家置办嫁妆。 傅燕兀自盘算着,傅冉哪知道她心里这些小九九,忙着核算,结果连着算了两遍,怎么算也不对。 “坏了,校长少给我发五斤粮票!” 傅冉坐不住了,立刻跳下炕,急急往附小跑。 对于就指望粮票活命的商品粮户来说,缺粮票可是大事,傅燕“啪”反扣上镜子,后脚追上傅冉,一路上没少数落她:“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除了会吃会喝,到底还会啥?!” 傅冉听烦了,蓦地停住脚步,意有所指道:“上次是哪个算术不好,少领十斤粮票,被娘吊起来抽的?” 打那以后,徐兰英留了心眼,再也不让傅燕领粮票了,每到月底,这些活儿都落到了傅冉头上。 不管如何,缺粮票是大事,两人不停争吵,待到附小时,又不约而同停嘴,匆匆去找校长张德怀。 以往每个月发粮票多少都会出点差错,为防有人骗粮票,张德怀都会留个底儿,他把记账本拿给姐妹两看。 “小丫头,你可看仔细了,三十斤粮一斤都不少,不光我数过,还有核对员签字,我看啊,十有是你这丫头心大弄丢了!” 傅冉仔细回想,直摇头:“不可能,我全塞兜里了。” 傅燕狐疑看她,不阴不阳的说:“要是自己偷藏了,趁早拿出来,不然小心娘回来揍你!” 傅冉气:“我要是偷藏起来,还用得着跟你说粮票少了?” 再回家,傅冉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就是没找到那五斤粮票。 看她找得满头汗,傅燕有点幸灾乐祸的提醒:“咱爹咱娘一会儿该放工了。” 傅冉心烦气躁,瞪她一眼,索性出去寻个安静的地方仔细想哪里出了问题。 从附小到家属院这段路,她没碰过裤兜,所以根本不存在半路掏粮票弄丢的情况,到家之后她立刻核对,期间没离开过炕半步,傅燕也不可能有偷藏的机会。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头,傅冉悠悠叹口气,照目前情形,估计是逃不过挨揍了。 “你在门口蹲着干什么?要饭?”颜冬青声音里带点疑惑,朝她走近。 傅冉无精打采抬头,见他手里拿一沓花花绿绿的票,突然灵机一动,对颜冬青说:“皇上,我臣妾想管您要俸禄” 在大魏,皇后官属一品,是有俸禄可拿的,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赏赐,杂七杂八加起来,足够寻常百姓一家数口半辈子的开销了。 不过颜冬青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要知道,这皇帝一旦爱民胜过爱自己,难免就抠门起来,自他登基之后,所有大臣和娘娘的俸禄一律减少,尤其是后宫的娘娘。 到目前为止,傅冉只领过一次俸禄,二两银子 当然,颜冬青登基之后,还没来得及扩充后宫,就带她出“远门”游历了,后宫也就只有她这一个倒霉的娘娘。 傅冉说完要俸禄之后,很自觉的稍微弓下腰,尽量显得比颜冬青矮。 “你要俸禄做什么?”颜冬青稚嫩的脸蛋上浮现一抹无奈。 傅冉早想好了措词,低声说:“臣妾总吃不饱饭,想吃国营饭店的大肉包。” 凤落平阳被犬欺,不把五斤粮票补上,徐兰英会把她吊起来抽。 她话音才落,眼前就多了两张五市斤面值的粮票,藏青色的底子,南州城自印的地方粮票。 “收好了,等下个月朕的爹发工资,朕管他要点钱,再带你去下馆子。”颜冬青摸摸她头,声音难得的温和。 傅冉有点受宠若惊,只拿其中一张:“皇上,五斤就够了。” “都拿着。”颜冬青把视金钱如粪土的架子抬了出来:“朕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那臣妾先谢过皇上。”傅冉笑起来,脸颊上两颗酒窝隐现。 颜冬青心情好的跟着弯起了眉眼。 晌午,徐兰英放工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喊傅冉:“傻闺女,粮票领没?” 傅冉还没说话,坐在灶膛前烧柴火的傅燕就轻声说:“小冉今天不小心,弄丢了五斤粮票。” 话音才落,徐兰英脸色拉了下来,肉疼的不行,嗓门不由拔高:“你姐说的是真的?!” 傅冉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把一沓票往徐兰英手里一塞,抬抬下巴说:“在我裤兜里又找到了。” 徐兰英本来还气着呢,听傅冉这么说,一下变成要笑不笑的样子,但还是没好声道:“下次不许这样吓唬老娘,咱家可就指着这点粮食过日子了!” 贫困家庭琐事多,傅冉能理解徐兰英的难处,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平常没少骂她,但也没怎么亏待过她。 粮票是凑上了,可那五斤粮票到底去了哪儿,傅冉一直没想明白,直到颜冬青给她的另外一张五市斤粮票也不知所踪,她才真的急起来。 闻言,傅冉放心了不少,又问:“钱是有了,买拖拉机的介绍信可不好开呐,起码得有工厂或公社给证明。” 颜冬青回头道:“朕再想想办法。” 银行里,办事员小郑把刚回收的金条锁进保险柜里,提上半旧不新的公文包,对行里的高大姐道:“大姐,帮我照看下,我去矿上做个调查。” 高大姐爽快应声,叮嘱道:“是得好好查,半大不点的孩子,哪来的金条呐?打听好了,赶紧向组织汇报,组织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打入人民内部的奸细!” 那些解放前的大地主大资本家,抄家没抄利落的,抛开古玩字画不谈,单说黄金白银,总会有个把件浮出水面,办事员àn fǎng核对之后,只要家庭成分没啥问题,印鉴自然会很快刻出来,要是有问题,第二天过来拿印鉴必然是有来无回。 办事员小郑提着公文包,直奔一零五,向矿上工友旁敲侧击打听颜立本情况。 打听之下,还真吓一跳。 颜家祖上是资本家不错,却是不折不扣的红色资本家,战火纷乱那会儿,颜家祖上变卖家产,为前线ti g一ng军需物质,解放之后,上头领导曾放话,有dang一天就有颜家一天,光凭这点,别说颜家人兑换一根金条了,就是兑换五六根,组织也不能说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25号一更 晋江首发,谢绝转载 “三哥, 两千五百块就这样到手啦?” 就拿傅向前来说, 工资三十五块一个月, 得不吃不喝存六年才能有这么多钱呐! 虽然颜冬青也意识到哪不对, 但还是道:“既然银行回收黄金,面向的就是全国百姓, 朕打听过,跟倒卖古玩字画不一样, 不犯法。” 闻言,傅冉放心了不少, 又问:“钱是有了, 买拖拉机的介绍信可不好开呐,起码得有工厂或公社给证明。” 颜冬青回头道:“朕再想想办法。” 银行里, 办事员小郑把刚回收的金条锁进保险柜里,提上半旧不新的公文包, 对行里的高大姐道:“大姐,帮我照看下,我去矿上做个调查。” 高大姐爽快应声, 叮嘱道:“是得好好查, 半大不点的孩子,哪来的金条呐?打听好了, 赶紧向组织汇报, 组织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打入人民内部的奸细!” 那些解放前的大地主大资本家, 抄家没抄利落的,抛开古玩字画不谈,单说黄金白银,总会有个把件浮出水面,办事员àn fǎng核对之后,只要家庭成分没啥问题,印鉴自然会很快刻出来,要是有问题,第二天过来拿印鉴必然是有来无回。 办事员小郑提着公文包,直奔一零五,向矿上工友旁敲侧击打听颜立本情况。 打听之下,还真吓一跳。 颜家祖上是资本家不错,却是不折不扣的红色资本家,战火纷乱那会儿,颜家祖上变卖家产,为前线ti g一ng军需物质,解放之后,上头领导曾放话,有dang一天就有颜家一天,光凭这点,别说颜家人兑换一根金条了,就是兑换五六根,组织也不能说啥啊! 颜冬青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调查个底朝天,只是第二天去拿印鉴时,银行办事员对他的态度有点不大对,三分客气,三分小心,眼里还露出几分崇敬。 “取钱在哪儿取?”颜冬青问他。 小郑忙喊高大姐:“这位小同志要取钱,快给bàn li下!” 颜冬青从柜台取走两百,沿大道往城东郊区走,附近农村转一圈,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破布口袋。 “三哥,您提的什么?” 傅冉在搓衣裳,面前一张大木盆,里面泡着傅家上下换下的脏衣裳,瞧见颜冬青回来,跟他打招呼。 颜冬青招招手:“来我家一趟,有事和你说。” 傅冉哎一声,正要过去,傅燕听见了,从屋里探出颗脑袋,不满的喊:“傅冉,你活干完了吗?!” 傅冉才不理她,颠颠往前院跑。 颜立本和廖娟都去上班了,就颜冬青一个在,他把破布口袋递给傅冉:“你要的种子,只有黄豆种和小麦种,水稻还没到种的季节。” “您从哪儿弄来的?”傅冉笑眯了眼。 “朕去了趟乡下。” 从黑市上买这些可不便宜,小麦八毛,黄豆七毛六,就这几斤种,花了将近五块。对比之下,粮站ti g一ng的大米白面,一毛八一斤,不要太便宜。 颜冬青注意到她因为搓衣裳搓得通红的手,握在手里看了看,皱眉道:“傅向前一家让你搓衣裳?” 刚开春的天,自来水还很凉,傅冉的手本来很冰,被颜冬青捂热之后,麻麻胀胀的难受,她往回挣了挣,没挣开。 “臣妾又不能光吃白饭,总要干点活的。” 颜冬青低头想了想,然后道:“把脏衣裳拿过来,朕给你洗。” 皇恩浩荡啊傅冉呆住了,站着没反应。 “傻了?快去。”颜冬青抬手弹她额头。 傅冉荡着一腔暖意,忙半蹲身子,朝颜冬青行了个礼,开心道:“谢皇上!” 话音落下,一溜烟跑回去。 没两分钟,她又跑回来,趴在门框上探个脑袋进来:“三哥,您帮我抬下木盆,我一个人搬不动。” 两人一个负责搓,一个站水池边捶,很快把衣裳洗完。颜冬青还像模像样的把衣裳甩到晾衣绳上,逐个摊开晒。 天还早,傅冉小声道:“三哥,我们进去把地种上吧?” 颜冬青看看时间,点头说好。 进去之后颜冬青刨坑撒种,傅冉去厨房清点现有物资,把缺的东西都记上,然后发现个问题。 粮食蔬菜没了他们能自己种,肉没了要咋办? 昨天给贺寡妇烧的红烧肉,已经是最后一块新鲜的猪肉,再往后去,他们只能吃腊肉,等腊肉也吃完,那彻底就没得吃了。 傅冉悠悠叹口气。 颜冬青扭头看她:“叹什么气?” 傅冉托下巴坐台阶上,又叹口气:“皇上,臣妾总算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什么感受了。” 闻言,颜冬青轻笑一声:“没米面是事实,至于巧妇这里没有。” “皇上”傅冉扭开头,丢给他一个侧脸:“您再这样,臣妾不想和您说话了。” “谁给你的胆子,敢不理朕。”颜冬青扔了锄头,和她一块坐台阶上休息,拿沾了泥巴的手去捏她脸:“嗯?” 傅冉不喜欢这样的颜冬青,就会拿皇帝的架子来压她。 不过却屡试不爽。 他才说完,傅冉就焉了:“臣妾不敢” 颜冬青摇摇头,显然不相信她是真不敢,转问她:“除了没米面,还没有什么?” 傅冉忙道:“没有肉,以后臣妾只能水煮大白菜给您吃了。” 估计是没肉吃太严重,颜冬青眉头蹙了起来,对她道:“朕来想办法。” 两人没敢在里面久待,掐准了时间,赶在颜立本和廖娟下班前出来。 傅冉还把昨天剩下的红烧肉拿了出来,在颜冬青家偷偷吃完再回家。 傅燕眼尖的瞧出异常:“傅冉,你嘴上哪来的油?” 傅冉咯噔一下,强作镇定道:“颜冬青给我吃了一块油渣子。” 这月矿上副食品店迟迟不g一ng yg猪肉,傅燕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肉了,嘴上不免要损几句:“你咋这么贱呐,别人家的东西,给你吃你就吃了?成天跟冬雪她弟混一块,我看你给她家当童养媳算了!” 她本来就是颜冬青的“童养媳”! 傅冉懒得理她,提醒道:“爹让你下面条,你下了没?快点,下好了我给奶送去。” 城里医疗条件到底比乡下好,在医院住几天,贺寡妇没再犯喘病,管床的大夫见她好的差不多,开始撵她出院,说她给城里居民增加医疗负担。 也就是这两天,傅向前急得直撮牙花子,老娘出院了本来是好事,可要往哪安置才好?! 徐兰英说啥也不愿把贺寡妇接家里住。 “傅向前,不是我孬,而是家里实在不够住啊!你自己看看咱家,燕子和小冉眼见大了,还跟咱们睡一块,再把你老娘接来难不成挤咱两中间睡?!” 巴掌大的地儿,一张炕一张桌,断条腿的立柜,窗户下堆满了破铜烂铁 傅向前在屋里环视一圈,愁得直皱眉,吧嗒吧嗒抽着烟,迟疑道:“实在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傅燕说:“把奶接过来住吧,她年纪大了,搁小叔家总受气厂里通知刚下来,我录上学徒工,等上班之后,就申请宿舍,把炕腾给奶睡。” 闻言,傅向前乐开了花,笑道:“还是燕子懂事,是个孝顺的娃!你奶没白疼你!” 傅燕抿嘴笑:“我也是为家里着想,矿上人多嘴杂,小叔小婶死活不愿再跟奶一块住,咱家要是再不管,矿上工友该咋议论咱家人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兰英猛拍大腿:“这话说的是,眼看两闺女大了,咱家名声要是坏了,以后两闺女还咋往外说婆家!” 傅冉在一旁竖耳朵听他们讲,并不插话,她有点诧异傅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孝顺,平常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家,她可是直接喊贺寡妇死老太婆。 贺寡妇出院这天,傅向前和工友调假,先把贺寡妇送回了乡下,不知道他跟傅向国怎么商量的,傅向国两口子同意先跟贺寡妇过一段时间,等傅燕申请到宿舍,再把贺寡妇接到城里来住。 傅燕心里当然有自己的打算,眼下她有了工作,等申请到宿舍,就把粮食关系转到矿上食堂,自个住自个吃,再存点钱置办两身像样的衣裳,傅冉和傅声别想再拽着她,养活弟妹是她爹娘的事,跟她无关。 徐兰英还不知道傅燕打算,逢人就夸她家大闺女懂事,顺带又探探别人口风,看矿上有没有要给她家大闺女说亲的。 傅冉的日子仍如往常,每天上学放学,趁没人的时候偷偷进凤鸾宫看她的小麦黄豆,再时不时跟颜冬青报备一下。 眼瞅着小麦黄豆蹭蹭长,他们不愁没有细粮,就是一直吃不上肉,在连续吃了几顿炒白菜炒萝卜丝之后,颜冬青开始耍脾气,挑三拣四起来。 “白菜梆子切这么大块做什么?” “馒头蒸的像石头,傅冉,你到底会不会蒸?” “油不放,现在连盐也舍不得放了?” 傅冉气得撂下大铁勺:“皇上,您以后还是吃家里的糠菜团子吧。” 颜冬青不吭声,就着辣子炒白菜,闷头吃下两个馒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25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傅冉不走, 她有点明白颜冬青的意思了, 声音压得更低:“万一他是拐子呐!” 前些时候二厂工友家丢了个闺女,去公安局立了案,到现在还没找到, 十有就是被拐子拐走了。 那段时间徐兰英生怕她家娃也被拐走,不准傅冉和傅声放学跑太远,矿区里碰到生面孔也要赶紧和大人讲。 傅冉抓上严冬青衣摆:“三哥,那麻袋瞧着不小,咱们跟过去看看吧。” 大魏的皇帝打小就能骑擅射,颜冬青是会点拳脚功夫的,只是带着傅冉这个拖累 迎上他略鄙视的视线, 傅冉挺挺胸脯,不忿道:“三哥,您忘啦, 我能把您神不知鬼不觉关进凤鸾宫里,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颜冬青怔愣住,随后毫不迟疑道:“走, 去看看。” 两人也不躲藏,光明正大的跟在中年男人身后, 城郊大道上时不时路过三两行人,神色匆匆, 路过他们时, 不过扫一眼便低头继续赶路。 往西跟了段路, 中年男人步伐稳健,快到三岔路口时,回头看眼傅冉和颜冬青,又继续往前走。 跟上来正好,男娃和女娃瞧着岁数都不大,是城里人吧,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没挨饿过,尤其是这女娃,模样俊俏,弄到山区应该能卖个十几块钱,至于男娃有点棘手 干他们这行当,一两岁的男娃和十几岁的女娃最好出手,和女娃比,男娃要值钱些,会要价的能卖到百来块。 相较之下,十几岁大的女娃知人事了,大城市肯定不能送,只能卖给山里娶不上媳妇儿的男人,女娃好管,送去往床上一绑,当晚就洞房,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多半就认了命。 男人家有个拐弯亲戚,按辈分算他舅。 他舅两岁那年,发了场高烧,脑瓜子都烧迷糊了,得亏村里的赤脚医生把命给救回来,但也落了病根子,进城里大医院看,医生说是小儿麻痹,这辈子都是瘸腿的命。 一晃眼,他都讨到媳妇儿了,他那瘸腿舅舅还是个寡汉条子,男人便想着给他舅弄个婆娘。 成天走街串巷晃荡,总算让他瞧见个合适的,麻袋里的女娃估摸是刘沟子村那片地儿的人,一看就知道脑子不灵光,见人就会傻笑,给包花生就跟着走了。 这样也好,这么个傻子丢了也不心疼,弄去给他舅,好赖能给他舅留个种。 至于跟在他后面的两个,男人压根没搁在心上,屁大点的娃,还能把他咋地? 过了三岔路,转去安阳山地带,行人就少了,坑坑洼洼的小道,半天见不到人影。 傅冉朝颜冬青看一眼,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往前跑几步追上男人,又问:“叔,你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男人呵呵笑:“装得是零嘴,你跟叔走,等到地方了,叔拿给你吃成不?” 傅冉转转眼珠子:“你先拿出来给我吃点,不然我怎么知道是不是骗我啊。” 男人有点不耐烦了:“俺扛肩上不好放下来呐!” 他话音才落,颜冬青已经拽上麻袋底子,用力扯住,嘴里却笑说:“那简单,我给你搭把手,我èi èi现在就要吃零嘴,你解开给她看看呗。” 男人神色一变,还来不及动手,就被傅冉先下手为强丢进空间。 颜冬青忙解开麻袋,里面装的是个姑娘,瞧着岁数要比他们大,黑乎乎的脸盘,瘦得跟芦柴棒一样,闭着眼不知死活。 “三哥,要怎么办才好?”傅冉拍拍姑娘脸,没反应。 颜冬青四下看看,瞧见远处有几个庄稼汉模样的人往这边走来,低声道:“把他放出来,喊救命。” 傅冉点头,放出男人的同时,招手大声喊:“叔,这里有拐子,救命!” 几个庄稼汉离得远,瞧得不真切,只隐约听见“拐子”c“救命”等字眼,连忙跑过来看。 “这是咋啦?” “哟,娃昏死过去了!” “这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可怜男人眼一睁一闭,还没弄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就被几个庄稼汉冲上来拳打脚踢,三两下死按在地上。 “快,把娃送卫生院!” “拐子送公安局!” 几人手忙脚乱,刚上城郊大道,忽然身后有人冲他们喊话:“这是咋啦?哪家的闺女,咋晕啦?快上来!俺正要去镇上!” 说话的也是住附近的庄稼汉,赶着生产队马车,到他们跟前拉住缰绳。 几人也不客气了,扒着车辕上去,庄稼汉吆喝一声,甩一鞭子,马车又跑了起来。 到镇上,庄稼汉赶着把生死不清的傻大姐送去卫生站,傅冉和颜冬青也跳下来,剩下几人把拐子扣押送去公安局。 傻大姐刚被抬进诊室,瞧病的医生惊道:“哟!这不是二柱他妹子么!二柱找他妹子快找疯哩!” 瞧病的医生不耽搁,忙使唤熟识的人去刘沟子乡通知刘二柱。 不多时,刘二柱闻讯赶来,他家兄妹四个,头三个都是男娃,他是老大,家里统共就这么一个妹子,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没人嫌弃,都可心可意的疼,找不到他妹子,他老娘差不点没哭晕过去。 眼下瞧见他妹子还好好的,一会儿就能醒,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儿红了眼眶,蹲在地上捂着头哭了起来。 “得亏这两娃机灵,二柱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瞧病的医生听说情况了,怕刘二柱摸不着头脑,给他指个名答谢。 刘二柱擦擦眼泪,这才注意到站廊檐下的傅冉和颜冬青,怔愣了下,犹豫喊道:“小兄弟?” 傅冉开始就觉得刘二柱眼熟,再仔细看,也认了出来:“你是刘刘沟子乡的队长吧?” 怪不得刚才听到瞧病的医生张口闭口“二柱妹子”有些耳熟,原来是卖给他们猪羊的那个生产队长。 刘二柱连连应声,感激的不知道该说啥好,刚才一眼先认出颜冬青,是因为颜冬青从他手里买过猪羊之后,又去找过他,托他开介绍信,要和他们生产队一块买拖拉机。 刘二柱没同意,虽说开介绍信简单,几句话,咔咔盖上戳就算完事,但他当时怀疑颜冬青的动机,怕他是啥奸细,就没给开,眼下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小兄弟连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都搭救,能有啥坏心眼?!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公安同志也过来了,向傅冉和颜冬青了解情况。 两人照实说,不约而同隐去把拐子扔进空间里的事,加上有几个庄稼汉作证,公安同志不疑有他,很快录完口供。 这边,傻大姐在吊完一瓶盐水之后也悠悠醒了,瞧见这么多人围着,她也不怕,一个劲嘿嘿笑,见她大哥也在,拍拍干瘪的肚子,嘟囔喊:“大哥,俺饿!饿了!” “快穿上鞋,哥带你回家吃饭!” 说完,刘二柱不由分说,两手合握住颜冬青的手,又看傅冉:“小兄弟,妹子,都去俺家吃饭!” 招架不住刘二柱的热情,傅冉和颜冬青几乎被这兄妹两拖着去了刘沟子乡。 一拉溜四间石瓦房,宽敞利落的院,靠南墙罩着个圆肚鸡笼,墙上挂一排豆角干。 “爷!娘!咱家小秀找着啦!”刘二柱一进家门就喊。 门帘一掀,二柱娘出来,抱住闺女就哭,小秀不知道咋回事,见她娘哭,也跟着哇哇哭起来,门旁邻居全出来看,几个娘们跟着眼眶发红,忙说好话劝慰。 二柱爹搬来长条凳,热情的招呼傅冉和颜冬青坐,刷干净搪瓷缸,冲了两缸糖水。 这年头,白糖是精贵物,能让老农民冲糖水招待的,那一定是顶顶重要的客人。 热腾腾的糖水,傅冉喝了一口,好甜! 颜冬青也喝完了,把搪瓷缸还给二柱爹。 二柱娘心存感激,要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鸡宰了炖上,颜冬青忙拦住:“我和èi èi出来太久,家里人要担心,晌午之前必须回去。” 时下通讯不方便,刘家人也能理解,二柱爹热情的问:“你两来镇上做啥啊?” 傅冉指着半布兜黄豆:“大爷,我们来磨豆油。” 两个娃算是救小秀一命,啥也不表示,二柱爹心里过意不去,喊人:“二柱,快,给两个娃装粮食,刚下来的小麦多装点!再去生产队借马车送两个娃回去!” 二柱哎一声,利落的拿铁锹,拦都拦不住,硬是装了大半口袋小麦。 抬上马车,他们都要走了,二柱娘又往架子车上扔几把小菜,老母鸡下的蛋也全给了他们。 傅冉被他们家的热情砸得晕乎乎,坐马车辕上晃荡着腿,竖耳朵听颜冬青和刘二柱说话。 “小兄弟,上回你不是托俺开介绍信吗?俺给开,回头就去乡里开一个!” 傅冉又想起一句,补充道:“她说黄花大闺女要守好自己裤裆。” “还有呢?”颜冬青低头看她,眼神凉飕飕的:“没嫁人的是黄花大闺女,你是朕三媒六聘娶来的,还拿黄花大闺女标榜,羞不羞?” 皇帝这句羞不羞,听在傅冉耳中,变相就成了:要不要脸? 又没洞房过,她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傅冉抬头:“您说的那是以前,现在您又没三媒六聘娶我。” 颜冬青突然别开脸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冉冉,朕知道你心急,再等几年,等到普遍结婚的年纪,朕就去你家提亲。” 傅冉张口结舌,急道:“我没有” 颜冬青嗯一声,显然不信:“好了,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说话了,疾步往学校走,臊得脸没处搁,她哪里急了?! 早上仍旧是枯燥无味的时政课,同桌高雪梅戳戳她,小声问:“周末去不去中苏友好馆看diàn yg?有新diàn yg上映。” 傅冉刚来那会儿,不知道啥叫中苏友好,后来颜冬青跟她解释了遍,她才知道苏联是他们老大哥,建中苏友好馆也是为了标显两国友谊。 巨大的友谊广场,标准的苏lián jiàn筑风,放映的diàn yg也大多数是从苏联引进的diàn yg带,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馆上班,从她哥手里弄到了两张diàn yg票。 傅冉没看过diàn yg,还挺想去看,但周末又有别的事,可惜道:“我得回乡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别人跟你一块吧。” 高雪梅撇撇嘴:“你这人,不花钱白看也不去,没劲!” 说着,她推推坐前面的颜冬青:“颜冬青你去不去?” 颜冬青回头,拒绝道:“我也有事。” 高雪梅垮了脸,心里空落落的。 姑娘大了,难免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同班的小伙儿不少,但就颜冬青一个顺眼的,高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想法,就想和他套近乎。 可颜冬青跟谁都不亲近,除了跟傅冉,她只好从傅冉下手。 “等你从乡下回来咱们再去看呗!”高雪梅挽上傅冉胳膊,晃晃她:“反正diàn yg票到月才过期,离月底还早呢!” 傅冉不好再推却,点头应好。 高雪梅露出笑,又喊颜冬青:“你也去,咱们一块,人多热闹点儿!” 颜冬青还没说话,他同桌葛贵东转回头,忙问:“那我能去不?” 高雪梅黑了脸,没好气道:“只有三张票!” 颜冬青说他周末有事,傅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等放学了才问他。 颜冬青不答反问:“你打算怎么回去接你奶?” 傅向前的老家在南州城西北二砬子乡,距南州城有四十多里路,时下只有城市和城市之间通qi chē,乡下人进城或城里人下乡,要么靠走,要么顺道搭生产队马车。 “我爹让我走回去,回来让小叔赶马车送。” 颜冬青皱眉:“傅向前心可真大,万一碰上拐子怎么办,虽说你瞧着不值钱,也难保被人卖去山里给糟老头当媳妇儿。” 傅冉气结,什么叫瞧着不值钱? “皇上,您把您的皇后说的一文不值,您脸上很有光?” “” 快到家属院,傅冉牢记徐兰英的忠告,刻意跟颜冬青拉开距离,打算慢他几步进家属院。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看她:“走这么慢,腿被人打折了?” 傅冉敢怒不敢言,在大魏宫里时,伺候她的宫女们都比她岁数大,早就来了月事,傅冉曾听她们私底下谈论过,说女人来月事那几天,脾气会莫名变古怪,她猜颜冬青应该也是到了脾气古怪的那几天。 这么一想,傅冉对他便多了几分宽解,走过去好声好气的说:“为了名声,我们以后上学放学还是分开走吧。” 说完,她快走几步,甩开颜冬青蹭蹭跑回家。 到周天,傅冉天不亮就起了,吃一碗面疙瘩汤,自个沿着城郊大道往西跑。 出了城,大道不远处停一辆自行车,颜冬青站在自行车旁等着。 傅冉忙跑过去,眼睛晶亮:“您怎么在这儿?” 颜冬青蹬开自行车闸,不说其他,拍拍后车座:“上来坐好。” 傅冉明白了,心潮涌动:“皇上,您对臣妾真好。” 颜冬青咳一声,等她爬上后车座才骑走,嘴硬道:“朕是担心你人傻被拐走。” 傅冉不说话了。 城郊大道越往西路况越差,坑坑洼洼,颠簸难行,颜冬青回头叮嘱道:“抓好了,朕要拐弯。” 傅冉听话的抓上颜冬青衣裳,结果车子拐弯一个颠簸,傅冉差点没坐稳栽下去,忙搂上颜冬青的腰,死死抱住。 颜冬青嘴角弯起个弧度,脚下蹬得虎虎生风,四十多里路,两个多小时就进了二砬子乡。 傅冉来过的次数有限,凭着模糊的记忆,连蒙带猜指路,总算找到了她小叔家。 三间红砖瓦房,宽敞的篱笆院,院里东西两边开了菜园,搁农村一众土坯草房里瞧着已经很气派,眼下堂屋门上了锁,院子静悄悄的没个人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26号单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您真好。”她由衷道。 傅冉这声您真好, 听得颜冬青蛋疼,现在还记得供销员看他的眼神,都是矿区家属,他有预感, 很快他会成为矿上妇女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个要多少钱?”傅冉问。 颜冬青以为她要还钱, 转开头, 还算大度道:“不用给钱,朕赏你的。” 傅冉愣了愣, 她真没想过还钱, 潜意识里她是把颜冬青当成最亲近的人看待,而且她是他的皇后,皇后花皇帝的钱,天经地义不是么 不过皇帝都这么说了,她只能小声道:“谢皇上” 这回换颜冬青愣了, 这句谢皇上让他更蛋疼, 丢下一句“别着凉”,脚步凌乱的回了前院。 傅冉抓抓后脑勺, 皇上这是害羞了? 快傍晚的时候, 傅向国才把贺寡妇送过来。 徐兰英本来不大高兴, 可看到三口袋粮食和大半口袋蔬菜之后,心里顿时好过了不少, 把傅冉揪到一边问:“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奶咋突然开窍了?还知道把口粮带过来, 算她还有点良心!” 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在徐兰英眼里,婆婆一直偏疼小叔,她男人又是个老实巴交的,工资舍不得花,刨除吃喝花销,全部上交,二十好几才结婚,婆婆还哭天喊地的不同意,要不是工会出面调节,她男人搞不好要打一辈子光棍! 结婚后婆婆还想让交工资,那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那几年跟她男人没少吵架,好在她男人也醒了过味,穷日子穷过,哪能自个不过日子尽补贴兄弟,闹闹腾腾好几年,到二闺女出生才算消停。 不是看在老婆子帮带二闺女的份上,徐兰英真不想奉养她! “你奶把口粮带来,你婶没说啥?”徐兰英挨个解开蛇皮口袋看,居然还有半口袋细粮! “婶还能说啥,不高兴呗。”傅冉摆摆手道:“是我管叔婶要来的,既然奶不跟他们吃饭,粮食就不能再留给他们。” 徐兰英没想到傻闺女也有机灵的时候,狠扯一把闺女脸蛋:“要的对!干啥便宜他们!” 她话音才落,傅向国进屋来了,好巧不巧,把徐兰英的话听个正着,面上有些尴尬,搓着手道:“老娘在这儿住下,嫂子你就多费心点,俺和桂香俺们太忙,不像你和大哥,吃商品粮,又有工资拿,俺” “天不早了,孩他叔趁亮回吧。”徐兰英懒得听他虚情假意,直接撵人走。 傅向国挺没面,心里不大快活,转对傅向前道:“大哥,那俺走了,那啥晌午出门急,忘带烟,大哥你有烟不” 早就听说矿上给发烟票,大哥人抠门,明知道他抽烟,也不寄点回去给他,农村六分钱一包不要烟票的大生产,能跟大铁桥c南京比么! 傅向前想说家里还剩包烟,就被徐兰英打断:“上月矿上工友办酒席,烟票全借了出去,家里别说烟了,连盒火柴都没孩他叔,要不忍忍,等回去让你家桂香给你买包成不?” 话说到这份上,傅向国哪还能厚脸皮再待,又说两句,趁亮赶回乡下。 晚饭徐兰英炒了盘茄条,又凉拌了个黄瓜,玉米面在细箩筛上过一遍,掺上白面,蒸出一锅馒头。 傅冉把贺寡妇的被褥铺在炕上,早在几天前,傅向前已经用木板块把土炕隔开,一半留给老娘和二闺女睡,剩一半他两口子带小儿子睡。 饭菜端上桌,傅向前心思一动,喊傅声:“三儿,去把你大姐喊回来,就说你奶来了,家里炒了菜蒸了馒头。” 傅声一瘪嘴:“我不去!” “小冉你去喊。” 傅冉也不吭声,她肚子还疼着呢。 徐兰英拍筷子,没好气道:“喊啥喊!那丫头顿顿馒头大饼,可比咱吃的好太多,要你操哪份心!” 贺寡妇也听说了傅燕的事,从中开解道:“兰英你也别怪燕子,将心比心,头些年我让向前交工资,向前心里舒坦不?你心里舒坦不?燕子要是过好了,咱们做长辈的该高兴!” 当年闹着要大儿子交工资,到现在还是贺寡妇心里的一块疙瘩,回过味之后,总觉得愧对大儿子和大媳妇,帮着养小孙女,可心可意的疼,也是想弥补,总归还是不够。 话是这么说,徐兰英还是生气:“孩她奶,我是气那丫头没良心,打从领工资之后,家门都不进了,就跟白养了丫头一样,我跟她有shā rén的仇恨呐,她要这样跟我生分!” 贺寡妇叹气,三个孙女里头,她最疼小孙女,自个把屎把尿带大的,格外亲厚,向国家的红红,她也疼,那丫头懂事又憨厚,唯独大孙女,她疼不起来,瞧着闷不吭声的老实样,其实心眼最多。 有徐兰英拦着,到底没人去喊傅燕,傅燕自个过得也快活,矿上宿舍是八人间的大通铺,有矿区家属子女,也有和她一样新招进来的,晚上结伴一块去友谊广场看diàn yg,又去西关路喝碗羊肉汤,和顿顿咸菜窝窝头比,她自然想过这种日子。 日子各有各过法,自打贺寡妇来城里,徐兰英反倒松快不少,老婆子能干活,加上心里愧对大儿子大媳妇,烧饭补衣纳鞋底,样样都抢着干。 婆婆勤快,徐兰英也过意不去,只让她干轻活,拆洗棉袄被褥这样的活儿还是自己干,这样一来,婆媳俩住一块倒也没拌过嘴。 六月如火,天气越来越热,中午太阳还高照,下午突然就大雨瓢泼,把在田里劳作的庄稼人浇个透顶,包括下乡支援大丰收的学生们。 直到傍晚雨才渐停,傅冉跟着大部队回城,因为天气太热,她只穿了一件罩衫,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胸前一对乳包直挺挺顶着半湿的罩衫,被颜冬青看个正着,不由冷了脸,把人抓到一边低斥道:“傅冉,你好歹是朕的皇后,穿成这样,你把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开始没懂,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落,冷不丁瞧见罩衫下的两点挺立,忙抬手遮住,紧张解释道:“三哥,不是我不穿,我要是穿肚兜,肯定会被我娘瞧见,她会起疑心。” 闻言,颜冬青神色缓和了些,兴许是意识到谈话太下流,也不大好意思,但还是问了一句:“百货商店没有卖?” 傅冉无奈:“我娘恨不得把一分钱掰两半花,哪舍得给我买背心。” 不光是傅冉,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都是直接穿罩衫,讲究点的才去百货商店买件俄式短背心。 物资短缺的年代,穿外面的衣裳都买不起了,谁还在乎里面。 不管如何,颜冬青都说她有辱国体了,傅冉发愁,等晚上傅向前他们都睡下,才进寝宫翻箱倒柜。 可任她怎么翻,都没找到合适布料,无论里外,一水儿的云锦真丝,要是给徐兰英看见,不起疑心才怪。 犹豫再三,傅冉还是把云锦真丝扔回箱里,想办法让贺寡妇织老土布给她做件背心吧! 在空间里转一圈,油壶空了,腊肉也没了,黄豆小麦还堆在廊檐下,豆荚已经被晒爆,蹦出不少黄豆粒。 傅冉找了根棍子,先捶出一包黄豆,打算拿去油坊榨豆油,剩下的豆秸杆子全扔进羊圈喂山羊。 转天朦胧亮,傅冉起了个大早,去敲颜冬青后窗户,喊他去储集镇。 时下商品粮户到月拿票直接买成品,城里并没有榨油坊和轧面房这样的作坊,她想榨油,必须得去乡下。 两人各寻借口和家里人说一声,在城郊大道碰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总觉得颜冬青的视线有意无意从她胸口飘过。 几次三番,傅冉抱胳膊挡了下。 颜冬青干咳一声,解释道:“颜冬雪有穿小的背心,你将就先穿她的,以后找到机会,朕再给你买。” 昨晚颜冬青故意把颜冬雪的东西收拾了一遍,搜出不少穿不下的衣裳,还特意提醒廖娟可以拿去给别人穿。 家属院里小子比丫头多,年纪比颜冬雪小的,除了傅冉还能有谁。 廖娟立马就想到了傅冉,早上排队接自来水的时候,碰巧徐兰英也在,就道:“咱家冬雪有几件衣裳小了,给你家小冉穿咋样?就是磕碜了点儿” 徐兰英求之不得,忙道:“那有啥,冬雪那丫头爱干净,穿过的衣裳能有多磕碜?一会儿我去看看!” 这边,傅冉跟着颜冬青往储集镇方向跑,还差半里地的时候,迎面走来个中年男人,约莫四十来岁,肩上扛着麻袋,东西应该不轻,把他累得吭哧吭哧。 傅冉以为他背的是粮食,就顺嘴打探了一句:“叔,在哪儿买的粮呐?” 中年男人瞅了她和颜冬青一眼,眼里有警惕:“少瞎打听!” 说完,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走出数米远。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盯着男人看了片刻,低声道:“他身上背的不是粮。” “和小学差不多,都习惯了。奶,你怎么样?气喘有没好点?”傅冉把网兜子搁床头柜上,笼布解开,里面装的是三合面馒头和辣子炒马铃薯。 晚上他们吃的是糠菜团子配萝卜干,徐兰英嘴上赌气说不管贺寡妇,但还是把家里最好的饭菜留给了她。 傅冉把筷子递给贺寡妇:“奶,快吃饭。” “还有肉呐!”贺寡妇盯着铝制饭盒里的红烧肉,咽咽口水。 浓油赤酱,色泽金黄,闻起来喷香,自傅冉打开饭盒那刻起,整个病房的炸葱花味似乎都被这股肉香味给冲散了。 其他两个病友停下筷,朝她们这边看。 贺寡妇忙侧个身,把饭盒挡住,心里欢喜,嘴上却责备道:“咋还烧肉呐,弄点馍馍咸菜就好啦!” “娘烧的,快趁热吃。”傅冉小声道:“奶,别说出去,娘偷给你烧的,要是给傅声知道了,一准缠着我娘让包饺子!” 其实红烧肉是傅冉偷烧的,怕被怀疑,她只在饭盒里装了三块,并且拿徐兰英作遮挡,反正也没人会为一顿饭去求证什么。 对于贺寡妇来说,这顿饭堪比过年,她在农村压根吃不到肉,到年末生产队才会杀一头猪,全生产队的社员平均分,一刀下去,连皮带肉不会超一斤。 贺寡妇跟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住一块,光听别人说生产队杀猪,却从未见到一点肉末星子,她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知道是小儿媳妇领走了属于她的那份肉。 “奶,香不香?”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做红烧肉,连肥带瘦剁成巴掌那么大的肉块,大铁锅里煮开,倒上酱油糖,生姜大料拍开,一直闷到现在。 贺寡妇吃得满嘴油,眼睛发酸,不住点头:“香,喷香!” 说着,她把筷子往傅冉手里塞:“太多了,奶吃不完,小冉你快吃两块!” 统共就三块肉,怎么就吃不完了?好说歹说,才劝着贺寡妇把肉吃干净,空饭盒傅冉拿去水房洗。 她前脚刚走,睡贺寡妇隔壁的病友就道:“你这孙女好,比白天来那个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27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三哥, 两千五百块就这样到手啦?” 就拿傅向前来说,工资三十五块一个月,得不吃不喝存六年才能有这么多钱呐! 虽然颜冬青也意识到哪不对,但还是道:“既然银行回收黄金,面向的就是全国百姓, 朕打听过, 跟倒卖古玩字画不一样,不犯法。” 闻言,傅冉放心了不少,又问:“钱是有了, 买拖拉机的介绍信可不好开呐, 起码得有工厂或公社给证明。” 颜冬青回头道:“朕再想想办法。” 银行里,办事员小郑把刚回收的金条锁进保险柜里, 提上半旧不新的公文包,对行里的高大姐道:“大姐,帮我照看下,我去矿上做个调查。” 高大姐爽快应声,叮嘱道:“是得好好查,半大不点的孩子,哪来的金条呐?打听好了, 赶紧向组织汇报, 组织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打入人民内部的奸细!” 那些解放前的大地主大资本家, 抄家没抄利落的,抛开古玩字画不谈,单说黄金白银,总会有个把件浮出水面,办事员àn fǎng核对之后,只要家庭成分没啥问题,印鉴自然会很快刻出来,要是有问题,第二天过来拿印鉴必然是有来无回。 办事员小郑提着公文包,直奔一零五,向矿上工友旁敲侧击打听颜立本情况。 打听之下,还真吓一跳。 颜家祖上是资本家不错,却是不折不扣的红色资本家,战火纷乱那会儿,颜家祖上变卖家产,为前线ti g一ng军需物质,解放之后,上头领导曾放话,有dang一天就有颜家一天,光凭这点,别说颜家人兑换一根金条了,就是兑换五六根,组织也不能说啥啊! 颜冬青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调查个底朝天,只是第二天去拿印鉴时,银行办事员对他的态度有点不大对,三分客气,三分小心,眼里还露出几分崇敬。 “取钱在哪儿取?”颜冬青问他。 小郑忙喊高大姐:“这位小同志要取钱,快给bàn li下!” 颜冬青从柜台取走两百,沿大道往城东郊区走,附近农村转一圈,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破布口袋。 “三哥,您提的什么?” 傅冉在搓衣裳,面前一张大木盆,里面泡着傅家上下换下的脏衣裳,瞧见颜冬青回来,跟他打招呼。 颜冬青招招手:“来我家一趟,有事和你说。” 傅冉哎一声,正要过去,傅燕听见了,从屋里探出颗脑袋,不满的喊:“傅冉,你活干完了吗?!” 傅冉才不理她,颠颠往前院跑。 颜立本和廖娟都去上班了,就颜冬青一个在,他把破布口袋递给傅冉:“你要的种子,只有黄豆种和小麦种,水稻还没到种的季节。” “您从哪儿弄来的?”傅冉笑眯了眼。 “朕去了趟乡下。” 从黑市上买这些可不便宜,小麦八毛,黄豆七毛六,就这几斤种,花了将近五块。对比之下,粮站ti g一ng的大米白面,一毛八一斤,不要太便宜。 颜冬青注意到她因为搓衣裳搓得通红的手,握在手里看了看,皱眉道:“傅向前一家让你搓衣裳?” 刚开春的天,自来水还很凉,傅冉的手本来很冰,被颜冬青捂热之后,麻麻胀胀的难受,她往回挣了挣,没挣开。 “臣妾又不能光吃白饭,总要干点活的。” 颜冬青低头想了想,然后道:“把脏衣裳拿过来,朕给你洗。” 皇恩浩荡啊傅冉呆住了,站着没反应。 “傻了?快去。”颜冬青抬手弹她额头。 傅冉荡着一腔暖意,忙半蹲身子,朝颜冬青行了个礼,开心道:“谢皇上!” 话音落下,一溜烟跑回去。 没两分钟,她又跑回来,趴在门框上探个脑袋进来:“三哥,您帮我抬下木盆,我一个人搬不动。” 两人一个负责搓,一个站水池边捶,很快把衣裳洗完。颜冬青还像模像样的把衣裳甩到晾衣绳上,逐个摊开晒。 天还早,傅冉小声道:“三哥,我们进去把地种上吧?” 颜冬青看看时间,点头说好。 进去之后颜冬青刨坑撒种,傅冉去厨房清点现有物资,把缺的东西都记上,然后发现个问题。 粮食蔬菜没了他们能自己种,肉没了要咋办? 昨天给贺寡妇烧的红烧肉,已经是最后一块新鲜的猪肉,再往后去,他们只能吃腊肉,等腊肉也吃完,那彻底就没得吃了。 傅冉悠悠叹口气。 颜冬青扭头看她:“叹什么气?” 傅冉托下巴坐台阶上,又叹口气:“皇上,臣妾总算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什么感受了。” 闻言,颜冬青轻笑一声:“没米面是事实,至于巧妇这里没有。” “皇上”傅冉扭开头,丢给他一个侧脸:“您再这样,臣妾不想和您说话了。” “谁给你的胆子,敢不理朕。”颜冬青扔了锄头,和她一块坐台阶上休息,拿沾了泥巴的手去捏她脸:“嗯?” 傅冉不喜欢这样的颜冬青,就会拿皇帝的架子来压她。 不过却屡试不爽。 他才说完,傅冉就焉了:“臣妾不敢” 颜冬青摇摇头,显然不相信她是真不敢,转问她:“除了没米面,还没有什么?” 傅冉忙道:“没有肉,以后臣妾只能水煮大白菜给您吃了。” 估计是没肉吃太严重,颜冬青眉头蹙了起来,对她道:“朕来想办法。” 两人没敢在里面久待,掐准了时间,赶在颜立本和廖娟下班前出来。 傅冉还把昨天剩下的红烧肉拿了出来,在颜冬青家偷偷吃完再回家。 傅燕眼尖的瞧出异常:“傅冉,你嘴上哪来的油?” 傅冉咯噔一下,强作镇定道:“颜冬青给我吃了一块油渣子。” 这月矿上副食品店迟迟不g一ng yg猪肉,傅燕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肉了,嘴上不免要损几句:“你咋这么贱呐,别人家的东西,给你吃你就吃了?成天跟冬雪她弟混一块,我看你给她家当童养媳算了!” 她本来就是颜冬青的“童养媳”! 傅冉懒得理她,提醒道:“爹让你下面条,你下了没?快点,下好了我给奶送去。” 城里医疗条件到底比乡下好,在医院住几天,贺寡妇没再犯喘病,管床的大夫见她好的差不多,开始撵她出院,说她给城里居民增加医疗负担。 也就是这两天,傅向前急得直撮牙花子,老娘出院了本来是好事,可要往哪安置才好?! 徐兰英说啥也不愿把贺寡妇接家里住。 “傅向前,不是我孬,而是家里实在不够住啊!你自己看看咱家,燕子和小冉眼见大了,还跟咱们睡一块,再把你老娘接来难不成挤咱两中间睡?!” 巴掌大的地儿,一张炕一张桌,断条腿的立柜,窗户下堆满了破铜烂铁 傅向前在屋里环视一圈,愁得直皱眉,吧嗒吧嗒抽着烟,迟疑道:“实在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傅燕说:“把奶接过来住吧,她年纪大了,搁小叔家总受气厂里通知刚下来,我录上学徒工,等上班之后,就申请宿舍,把炕腾给奶睡。” 闻言,傅向前乐开了花,笑道:“还是燕子懂事,是个孝顺的娃!你奶没白疼你!” 傅燕抿嘴笑:“我也是为家里着想,矿上人多嘴杂,小叔小婶死活不愿再跟奶一块住,咱家要是再不管,矿上工友该咋议论咱家人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兰英猛拍大腿:“这话说的是,眼看两闺女大了,咱家名声要是坏了,以后两闺女还咋往外说婆家!” 傅冉在一旁竖耳朵听他们讲,并不插话,她有点诧异傅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孝顺,平常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家,她可是直接喊贺寡妇死老太婆。 贺寡妇出院这天,傅向前和工友调假,先把贺寡妇送回了乡下,不知道他跟傅向国怎么商量的,傅向国两口子同意先跟贺寡妇过一段时间,等傅燕申请到宿舍,再把贺寡妇接到城里来住。 傅燕心里当然有自己的打算,眼下她有了工作,等申请到宿舍,就把粮食关系转到矿上食堂,自个住自个吃,再存点钱置办两身像样的衣裳,傅冉和傅声别想再拽着她,养活弟妹是她爹娘的事,跟她无关。 徐兰英还不知道傅燕打算,逢人就夸她家大闺女懂事,顺带又探探别人口风,看矿上有没有要给她家大闺女说亲的。 傅冉的日子仍如往常,每天上学放学,趁没人的时候偷偷进凤鸾宫看她的小麦黄豆,再时不时跟颜冬青报备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补27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在大魏, 傅冉进宫做皇后之前,她爹托关系,从宫里请来老嬷嬷,不仅教她宫中礼仪,更兼教她怎样伺候好皇帝。 尽管当时她月事未来, 还是个黄毛丫头, 尽管皇帝也就只有十几岁。 老嬷嬷告诉她,如果哪天皇帝龙兴来了,她一定要配合,要乖顺, 要把女人似水发挥到极致。 傅冉一直没弄明白, 女人到底要怎样才能软成一滩水,她敢笃定, 这个时候她一定硬的像块顽石。 好在颜冬青龙兴未至,很快放开了她,一双眼乌黑水亮,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颜冬青有点羞赧,似乎不敢直视她,强制淡定的吩咐道:“退下去吧。” 傅冉抓抓头,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拿余光瞄眼皇帝, 发现他已经转过身去, 正目不斜视的在看一本《煤炭与电力》,严谨的像刚才主动亲嘴的人是她。 “那臣妾就告退了” “嗯。” 书包夹胳肢窝里,傅冉一溜烟跑回去,脸蛋通红,刚才被蹭的嘴还麻麻的,心里既湿又躁。 徐兰英下班回来就见她二闺女坐炉膛前的小马扎上,锅也没烧,跟个小傻子一样愣神,随口道:“傻坐着干啥呢?!头发乱得干稻草一样,下午干啥去了?”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徐兰英神色一变,疾走几步过来戳傅冉额头,压低声音道:“是不是跟颜家小子钻了草垛?!” 尽管时下风气保守,大马路上拉个手挽个胳膊,都能给稽查队的卫兵逮去革委会做思想纠正,哪怕都这样了,姑娘小伙勾搭到一块,,草垛野地小水沟,搁哪儿都能干到一块,防都防不住。 见傅冉迷迷糊糊的样儿,徐兰英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觉得生的两个闺女竟没一个让她省心的,扯耳朵把人揪进屋,恨铁不成钢的又拧了两下,气道:“跟娘说,颜家小子有没有摸你,亲你,往你裤裆钻?!” 本来傅冉没搞懂钻草垛是什么意思,眼下听徐兰英这么说,一股血气涌上脸,忙否认:“没没有!” “真的?” 傅冉不迭道:“真的,真的。” 徐兰英把人拽到炕上坐,总算尽了一回当母亲的责任,絮絮叨叨跟傅冉说了好些,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要守好裤裆。 “你看看咱们矿区家属院里,没结过婚就给人钻裤裆的丫头,到头来有几个好的?命轻贱,搁婆家还抬不起头!”徐兰英顺顺闺女头发,语气还算和缓:“你和颜家小子都大了,就算搁一块长大情分再好,也得防着他,甭管是半大小伙子还是结了婚的男人,只要底下长那玩意儿,就都不是啥好东西!” 话糙理不糙,身上带了个把,总会有想钻洞的时候,哪怕皇帝也不例外。 娘两个正说着话,傅燕下班回来了,瞧见她,徐兰英脸色一冷,扯嗓门道:“还知道回来?!” 傅燕神色不变,讲话依旧轻声细语:“我回来拾掇衣裳。” 傅冉心知这母女要有得掰扯,抬屁股下炕,把位置让给傅燕,自个去外头烧锅搅稀饭。 果不然,没过多久,屋里传来徐兰英断断续续的骂声,和傅燕的低泣,住隔壁的刘嫂子眼睛频频往她家瞄,手里端着簸箕,往蒸屉上放窝窝头,挤眉弄眼打听:“咋啦小冉,燕子跟你娘闹矛盾啦?” 矿区的女人没一个不碎嘴的,尽管傅燕自私了些,满脑子只为自己盘算,傅冉也没想过说她坏话,要是给外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也别想说婆家了。 隔壁刘嫂子又再问,傅冉仰起脸,露出惯有的呆愣样:“嫂子,我不知道,要不你进去问问?” 刘嫂子讪笑:“小冉,你得跟你姐多学学。” 跟傅燕学什么? 傅冉摇摇头,听里面没了声音才掀帘进去,傅燕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指头印明显,她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定道:“现在是新时代,封建三座大山早就给推倒了,你还想拿那套来压我不管用,封建家长剥削子女是,搁哪儿都要批判!” 徐兰英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脱了鞋就往傅燕身上砸,浑身直哆嗦:“黑心肝的狗东西,敢和我谈剥削?我要知道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当初直接拿锅灰给你呛死,还养你长大干啥!” 眼瞅着娘俩要干仗,傅冉忙出声打断:“娘,晚上蒸三合面馒头还是菜团?” 徐兰英只觉多看大闺女一眼头都疼,干脆把话撩开:“死丫头,你想跟咱们划清界限?成,往后去你自个过,嫁妆也自个置办,遇到啥事别来我跟前哭,咱家也不稀罕你那点工资,爱哪哪去!” 说完,夺过傅冉手里簸箕,拾几个三合面馒头端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傅冉偷偷看眼傅燕,不知道她到底是咋想的,徐兰英好赖养她长大,也没咋虐待过,何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察觉到她视线,傅燕抬头看她,扯出一抹冷笑,指指堂屋墙上的主席同志画像,铿锵有力道:“你少拿这种眼神看我,爹亲娘亲不如亲,天大地大不如dang恩情大,有主席同志在,我怕啥!” 傅冉听得无语凝噎,忙点头附和:“是是,你有主席同志撑腰,谁拿你都没法。” 傅燕低哼一声,拾掇几件衣裳就走,见傅冉出去,又从橱柜里顺走几个三合面馒头。 这边,傅向前一直干到天黑透了,才从矿上放工,他还不知道大闺女要“分家”的事,回到家不见大闺女人影,就顺嘴问了一声。 这一问倒好,徐兰英跟点了炮仗似的,噼噼啪啪一通炸,末了一屁股地上,哭了起来:“傅向前,你说说我哪亏待她了!新衣裳仅她先穿,小冉跟着拾她的,就这样了,她还说我偏心!我这是造了啥孽哟,生出这么个东西!” 傅向前心里也不大好受,饭也没咋吃,蹲靠在门框上吧嗒吧嗒抽着烟,开解道:“闺女大了,为自己打算也没错,不交工资就不交你搁外头少讲闺女坏话,眼瞅着闺女要说婆家,给外人知道了对闺女影响不好。” 说着,他又对傅冉道:“小冉,这周末去乡下把你奶接过来。” 傅冉点头应好。 徐兰英不大想老婆子过来,但傅向前态度坚决,当家做主的总归是她男人,她再不情愿也没用。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前几天还阴雨连绵,今天就是大晴天,气温也高了不少。 和颜冬青一块去学校,傅冉注意到他已经脱下夹袄,换上春天的衣裳,藏青色的羊绒衫,下面是条棕色灯芯绒长裤,脚上是双白色回力球鞋。 人靠衣裳马靠鞍,颜冬青穿上这身衣裳,好看了不止一点。 心里这么想着,她嘴上也不忘拍龙屁:“三哥,您这身衣裳真好看!” 颜冬青嘴角弯了弯,视线落在傅冉身上:“还穿夹袄,不热?” 傅冉倒想把夹袄脱了,可脱了之后空荡荡只剩罩衫,连件春秋天穿的衣裳都没有,天冷了往罩衫里塞夹袄,天热了就卷起罩衫袖当汗衫,哪有那么多讲究。 其实她也想要件颜冬青身上穿的羊绒衫。 羊绒衫是工厂生产出来的东西,虽然不要布票,但是要用工业劵。 百货商店的羊绒衫分全绒和混纺,像颜冬青身上的羊毛绒线,得要二十五块,搭两张工业劵,混纺的毛线是化纤产品,要便宜很多,十块钱一斤,搭一张工业劵。 傅向前和徐兰英的工业劵加起来才四张,根本舍不得拿去买毛线。 “等你生辰,朕送你一件羊毛衫。”颜冬青摸摸她脑袋。 傅冉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三哥,咱们以后还是少接触点,我娘怕我跟你钻草垛” “和小学差不多,都习惯了。奶,你怎么样?气喘有没好点?”傅冉把网兜子搁床头柜上,笼布解开,里面装的是三合面馒头和辣子炒马铃薯。 晚上他们吃的是糠菜团子配萝卜干,徐兰英嘴上赌气说不管贺寡妇,但还是把家里最好的饭菜留给了她。 傅冉把筷子递给贺寡妇:“奶,快吃饭。” “还有肉呐!”贺寡妇盯着铝制饭盒里的红烧肉,咽咽口水。 浓油赤酱,色泽金黄,闻起来喷香,自傅冉打开饭盒那刻起,整个病房的炸葱花味似乎都被这股肉香味给冲散了。 其他两个病友停下筷,朝她们这边看。 贺寡妇忙侧个身,把饭盒挡住,心里欢喜,嘴上却责备道:“咋还烧肉呐,弄点馍馍咸菜就好啦!” “娘烧的,快趁热吃。”傅冉小声道:“奶,别说出去,娘偷给你烧的,要是给傅声知道了,一准缠着我娘让包饺子!” 其实红烧肉是傅冉偷烧的,怕被怀疑,她只在饭盒里装了三块,并且拿徐兰英作遮挡,反正也没人会为一顿饭去求证什么。 对于贺寡妇来说,这顿饭堪比过年,她在农村压根吃不到肉,到年末生产队才会杀一头猪,全生产队的社员平均分,一刀下去,连皮带肉不会超一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28号一更 晋江首发,谢绝转载  乡下老农民身上没粮票没油票, 出门要是不自带干粮, 进饭店都会被轰出来, 寻常无事老农民也懒得进城,就算过来,也是当天回, 像贺寡妇这样,只能干巴巴等儿子孙女送饭,不然就得干饿着! 傅冉拎网兜赶到医院, 一间病房摆三张床,贺寡妇靠窗睡最里头。 其他两个病友都是商品粮户,到吃饭的点,家里人从国营饭店买碗猪油葱花面, 带上医生开的处方,还能让大师傅再加个卧鸡蛋。 病房里弥漫着炸葱花的香味, 贺寡妇时不时看眼在吃饭的两个病友,等对方察觉她视线朝她看来时, 又忙转向病房门口。 瞧见傅冉过来, 贺寡妇原本稍显孤寂的眼睛一亮, 笑着坐起来:“你姐说你白天上课去了,咋样,上中学习不习惯?” “和小学差不多, 都习惯了。奶, 你怎么样?气喘有没好点?”傅冉把网兜子搁床头柜上, 笼布解开,里面装的是三合面馒头和辣子炒马铃薯。 晚上他们吃的是糠菜团子配萝卜干,徐兰英嘴上赌气说不管贺寡妇,但还是把家里最好的饭菜留给了她。 傅冉把筷子递给贺寡妇:“奶,快吃饭。” “还有肉呐!”贺寡妇盯着铝制饭盒里的红烧肉,咽咽口水。 浓油赤酱,色泽金黄,闻起来喷香,自傅冉打开饭盒那刻起,整个病房的炸葱花味似乎都被这股肉香味给冲散了。 其他两个病友停下筷,朝她们这边看。 贺寡妇忙侧个身,把饭盒挡住,心里欢喜,嘴上却责备道:“咋还烧肉呐,弄点馍馍咸菜就好啦!” “娘烧的,快趁热吃。”傅冉小声道:“奶,别说出去,娘偷给你烧的,要是给傅声知道了,一准缠着我娘让包饺子!” 其实红烧肉是傅冉偷烧的,怕被怀疑,她只在饭盒里装了三块,并且拿徐兰英作遮挡,反正也没人会为一顿饭去求证什么。 对于贺寡妇来说,这顿饭堪比过年,她在农村压根吃不到肉,到年末生产队才会杀一头猪,全生产队的社员平均分,一刀下去,连皮带肉不会超一斤。 贺寡妇跟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住一块,光听别人说生产队杀猪,却从未见到一点肉末星子,她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知道是小儿媳妇领走了属于她的那份肉。 “奶,香不香?”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做红烧肉,连肥带瘦剁成巴掌那么大的肉块,大铁锅里煮开,倒上酱油糖,生姜大料拍开,一直闷到现在。 贺寡妇吃得满嘴油,眼睛发酸,不住点头:“香,喷香!” 说着,她把筷子往傅冉手里塞:“太多了,奶吃不完,小冉你快吃两块!” 统共就三块肉,怎么就吃不完了?好说歹说,才劝着贺寡妇把肉吃干净,空饭盒傅冉拿去水房洗。 她前脚刚走,睡贺寡妇隔壁的病友就道:“你这孙女好,比白天来那个强!” 白天那个瞧着模样挺周正,就是讲话阴阳怪气了些,不讨喜,还是这个好,白生生的小姑娘,喜欢笑讲话又好听。 贺寡妇听着高兴,快活道:“这个我养大的,这丫头打小就招人疼!” 夜里傅冉就蜷在贺寡妇脚边将就着睡。 时下来医院看病要自带铺盖,棉花是稀缺品,家家户户都不宽裕,这点农村要稍好点,起码多少能分到点棉花,存个年够打一床棉被。 贺寡妇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往年存下的棉花要么给大儿媳妇要么给小儿媳妇,以至于她铺盖的被褥又破又薄,这一夜傅冉几乎没怎么睡,心里琢磨着要怎样把寝宫的东西不着痕迹的放出来,起码给贺寡妇整床像样的被褥。 转天是周末,傅向前跟矿上工友调休,一大早赶来医院,换傅冉家去休息。 周末不用上课,从医院回来,傅冉直接去了颜冬青家。 颜冬青正在写信,傅冉探头看眼,开心道:“冬雪姐来信啦?!” 颜冬青嗯一声,停了笔:“已经在喀什农场安顿下来,说同去支援的同志对她挺照顾。” “那您记得帮臣妾代问声好。”傅冉在小马扎上坐下,等他写完。 颜冬青刷刷写完最后一段,合上钢笔盖,回头问傅冉:“朕让你找的金条找出来了?” 傅冉点头,然后跟变戏法似的,放两根金条在颜冬青书桌上。 “皇上,您打听到哪里能卖了吗?” 颜冬青道:“朕不用卖,这里的银行收购黄金。” 时下国际金价两百美元一盎司,但国内金价收购一直不高,颜冬青去银行问过,回收价是十块钱一克,傅冉的两根金条有一斤重,换算成国际重量是五百克,既是说,两根可以卖到五千块。 傅冉听得糊涂,问道:“您还没告诉臣妾什么是银行?” 颜冬青想了想,换种说法给她解释:“跟大魏的钱庄是一个意思。” 不怪傅冉不知道,时下居民和银行接触的并不多,尤其是像傅家这样勉强维持生计的工人家庭,一个月几十块的收入,压根用不着去银行存钱。 颜冬青把信塞进牛皮纸信封里,又翻出户口本,对傅冉道:“走,朕带你去银行长长见识。” 傅冉鸡啄米点头:“皇上您等臣妾几分钟,臣妾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徐兰英在家拆洗冬天的棉袄,傅冉把饭盒放灶台上,伸脑袋进屋:“娘,颜冬青带我出去玩。” 知道他俩关系好,徐兰英头也不抬道:“知道了,别跑太远,当心拐子。” 傅冉应声,立刻掉头往外跑。 见傅冉一溜烟跑远了,傅燕才道:“娘,小冉快成大姑娘了,成天跟冬雪她弟玩一块,不大合适吧,再大点该让人讲闲话了!”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还真没往这上面想过,听傅燕这么说,不在意道:“才十三岁的娃,能有啥?这一天到晚的,就你心眼多!” 傅燕不快的抿抿嘴,不软不硬道:“农村那些说婆家的姑娘,不也才十五。” 闻言,徐兰英皱了眉,没再说一句,像是把傅燕的话听进了耳里。 家属院外,颜冬青推了辆自行车站路口等。 傅冉走到颜冬青跟前,激动道:“皇上,您什么时候学会骑的?” 颜冬青家早就有自行车了,是傅向前成天惦记的二八大永久,可傅冉从没见颜冬青学过。 为了学自行车,颜冬青摔过好几回,当然,这么丢脸的事他不会跟傅冉说,只是拍拍后车座说:“先上来。” 这辆二八大永久对傅冉来说有点高,颜冬青先把刹车踩下,掐住她胳肢窝把人抱了上去。 “坐稳了,朕要上去了。”怕把傅冉一脚踢下去,颜冬青从前杠上去,猛蹬脚踏板,自行车一下窜出老远。 傅冉坐自行车的次数有限,实在是有点怕这两个车轱辘的东西,忙拽上颜冬青的后腰,害怕的说:“三哥您慢点儿!当心摔了!” 颜冬青似乎很开心,踏板飞速的蹬,把傅冉吓得哇哇叫,还不厚道的笑。 “这样吹风快不快活?”颜冬青回头问。 傅冉哼哼唧唧,虽然难得御驾出行一次,但她还是怕,迎着风大声说:“臣妾还是喜欢拖拉机,要是有机会,您还是开拖拉机带臣妾兜风吧。” “” 路过社区邮局,颜冬青停下自行车,进去把信寄出去。 傅冉也跟了进去,转一圈,唯独对diàn huà机感兴趣,她还没打过diàn huà呢。 她刚想碰碰,就被梳两根麻花辫的大姐吼了一嗓子:“干啥呢!要打diàn huà?排队交钱去!” 寄信八分,拍电报三分一个字,打diàn huà两毛钱一分钟。 傅冉被麻花辫大姐吼蒙了,一时站原地没动,颜冬青走过来拉她,朝麻花辫大姐冷冷看了一眼:“劳动无贵贱,fu u不分家,你这是搞歧视!” 麻花辫大姐悻悻撇嘴,见他俩出去,呸一声:“乡巴佬!” 傅冉心有余悸道:“三哥,这里并不咱们大魏好到哪儿,嘴里喊平等,还是遍地搞歧视。” 颜冬青拍拍她脑袋:“别管她,哪都有好坏人。” 两人又去南州城里唯一的银行,颜冬青用颜立本的户口在银行开了个户头,只兑换一根金条,十块钱一克,换了两千五百块,暂时先全部存在银行。 银行工作人员在审核完户口本之后,咔咔盖戳,把存折递给颜冬青,没什么情绪道:“明天来拿印鉴。” 颜冬青凉飕飕的问:“就怎样?” 傅冉瘪瘪嘴,气不顺的扭开头:“那我就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颜冬青一愣,随即笑起来,发出很愉快的笑声:“君无戏言,朕说话一定算话。” 听他这么说,傅冉放心多了,正想问他什么时候要用金子,就听生产大院那头,队长举着喇叭喊“开工”。 原本坐生产队门口侃大山的社员们收了声,懒洋洋站起来,抬肥料,扛锄头,往身上系背篓 下午要种黄豆,生产队长拿一根儿臂粗的木棍,在大簸箕里不停搅拌豆种,时不时往里头撒点粉末样的药。 颜冬青走过去,问生产队长加拌的是什么。 他把药袋子给颜冬青看,笑道:“这玩意叫根瘤菌,拌到豆种里能防止黄豆下地之后烂根,想收成好,选种顶顶重要这黄豆粒最好粒粒饱满,要暴晒,种下地之后还得追肥” 提及这些,生产队长话可多了,祖祖辈辈的庄稼汉子,身上有说不完的经验。 颜冬青丝毫不觉得啰嗦,竖耳朵听的认真。 傅冉知道他意图,在大魏,佃户种的多是小麦水稻粟麻,并没有黄豆,颜冬青这是想把黄豆种带回去。 昨天刚下过雨,地里一片泥泞,傅冉和颜冬青卷高裤脚,赤脚走在泥地里,一个刨坑,一个往坑里扔黄豆种。 此情此景如果被大魏的朝臣们看到,十有要掬一把心酸泪,他们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皇帝皇后正在以这样一种方式“历劫”。 傅冉挥着小锄头腾腾刨下一串坑,又扛锄头奔回来和颜冬青一块撒种,看着篓里的黄豆种,蓦地想起一件事:“三哥,我们快没油了。” 自打知道随身携带个空间之后,这两人在吃的上面从不亏待自己,经常开小灶,原先在大魏时天天跟吃猫食似的,现在倒好,随便炒个菜,多放肉多放油,顿顿能吃两碗饭。 眼看米面缸子蹭蹭见底,现在连油壶也空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坐吃山空啦。”傅冉指指篓里的豆种,低声说:“要不臣妾抓一把藏起来?” 在大魏,他们吃的是菜籽油,这里人吃的是黄豆油,按照她空间里农作物的生长速度,撒一把豆种,应该很快就能丰收。 颜冬青睨她一眼:“傅冉,你少给朕丢脸点。” 傅冉低下头,忍不住顶嘴:“您总说臣妾丢脸,那还娶臣妾干什么?” 颜冬青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在娶你之前,朕并不知道你会给朕丢脸。” 傅冉气得红了眼眶,不想再理他。 下午回城还早,颜冬青没急着回矿区,而是拐道去了趟农机市场,当然,还不忘把傅冉带上。 傅冉本来有点生气,但到农机市场之后,瞬间来了精神,激动的抓住颜冬青袖子:“皇上,您来买拖拉机?” 下午在田家湾生产队坐一回拖拉机,傅冉就喜欢上了这玩意,突突突的颠簸感,嗖嗖拉风,可比骑马快活多了。 东方红c东风c五征c化州,手扶拖拉机,小四轮,大拖轮四缸增压,漩涡轮发力 傅冉目不暇接,想靠近摸一摸,眼巴巴的说:“臣妾也想要一辆” 颜冬青脑门发胀,抓回傅冉渴望的小手,把人从农机站拽走,直奔粮种化肥站,边走边回头问她:“你拿什么买?直接掏一锭金子?” “那您要怎么办?” 颜冬青道:“朕打算去银行问问。” “什么是银行?”傅冉还是头一回听说。 颜冬青摇摇头,暂时不打算解释:“算了和你说了也不会懂。” “” 买不起拖拉机,粮食种子还是能买得起的,两人进了粮种化肥站,不大的门面,一面墙堆满了整蛇皮袋的化肥,靠门口摆了几口大水缸,里面盛着黄豆小麦芝麻之类的种子。 戴老花眼镜的xiā一 sh一u员正站在水泥台后拨算盘对账,见两个半大的孩子进来,不大上心,头也不抬问:“为人民fu u,小同志,过来买什么?” 颜冬青在心里估摸了他们开垦出来的那片地需要多少种子,然后镇定的说:“枪杆子出政权。要五斤黄豆种,五斤小麦种,还有一包根瘤粉。” xiā一 sh一u员抬头:“是哪个生产队的?介绍信给我看看。” 闻言,两人互视一眼,傅冉嘴快道:“买种子也要介绍信?” xiā一 sh一u员哂笑,见她模样白净乖巧,耐心道:“小丫头,你去粮站买粮还得带粮本粮票呢,到我这儿咋就不要证明了?” 要是哪个都能随便买,他这粮种化肥站跟黑市还有啥区别呐! 既然买粮种化肥要介绍信了,那拖拉机 两人顺道去农机站问了下,农机站的xiā一 sh一u员可就没那么耐心了,眉头锁紧,盯着他俩打量:“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你们哪来的?给厂里买还是给公社买?介绍信都没有,来耍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29号一更 晋江首发,谢绝转载  廖娟这人性格爽直, 又在工会干了多年, 每天处理的都是工友们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 时间长了,变得碎嘴起来, 讲话有时候难免不过脑子。 颜立本听得眼皮子直跳, 急得拍桌:“不是我说你,你身为dang员,不响应主席同志的号召就算了,还带头反对主席同志, 要是给别人听见可有你好受的!” “咋地, 我说两句咋地啦?”廖娟抄着铁勺进屋,指指颜冬雪, 吼道:“我一个水灵灵的闺女被弄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感情这不是你闺女,你不心疼啊!” “是我闺女也得去!为响应主席同志号召!”颜立本态度很坚决。 “哎呦,你个烂肠子黑心肝的!” 廖娟挥铁勺就往她男人头上砸,一时间,板凳桌子刺啦响, 两人扯作一团。 “臭娘们儿,再敲头, 我揍你了啊!” “揍啊你, 你今天不揍死我, 我廖娟跟你姓!” 颜冬雪本来哭得稀里哗啦, 这下也不哭了,忙上去拉架。 “冬青,快,快拉住咱爹!” 说实话,颜冬青有时候挺看不上颜立本的,身为一个男人,竟然混到挨婆娘揍的地步,换作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人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把颜立本扯出去,逼仄的胡同里,爷两个四目相对,颜立本扶扶被打歪的眼镜框,有点尴尬。 “去给我买包烟” 颜立本从棉袄兜里掏出五毛钱,还有一张烟票。 烟票是单位福利,考虑到烟民们的需要,每个月都会发一张,凭借一张烟票能买两包南京,两包飞马,或者两包勒丰和一包大铁桥。 至于再好点的牡丹和中华,都是特供品,得要特供票才能拿买到。单位半年才会发一次特供票,还得是行政工资十五级以上的领导才能有。 “再给五毛,不然我告诉娘你偷藏私房钱。”颜冬青把五毛装进兜里,又朝他爹伸手要。 “臭小子,竟然威胁你老子”颜立本才挨过揍,不想再被揍一顿,虽然嘴上咋咋忽忽,还是不情不愿的又掏了五毛钱。 怀揣着一块钱,颜冬青给他爹买了包最便宜的大铁桥,只要一毛三分钱。 供销社的胖大姐,是一零五职工家属,对这片地儿的邻居都很熟,她认识颜冬青,听颜冬青说要大铁桥时,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啥?你爹啥时候改抽大铁桥了?” 颜冬青眼皮子都不抬,淡定的说:“最近。” 一毛三的烟,还剩八毛多,颜冬青改道去了趟国营书店,买了本关于电机方面的书,厚厚的一本,牛皮纸封面,只要五毛五。 颜冬青回去的时候,颜立本还蹲在胡同口巴巴等着,头顶几撮稀毛被风刮的东倒西歪,他搓搓手,见颜冬青递来一包大铁桥,愣了下:“我给你一块呐,你就给我买包这个?” 颜冬青嗯一声:“挣钱不容易,将就着点儿,就抽这个吧。” 视线落在颜冬青手中刚买的书上,颜立本无奈摇头笑,臭小子随他,好学习爱看书,是个好现象! 他拍拍儿子肩,说道:“外头冷,快进去,你娘要是问起记得把你爹境况说惨点啊。” 颜冬青扯扯嘴,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她那么凶,怎么不休了她?” “休休谁?”颜立本半响才反应过来要休谁,差点没蹦起来,神色极为严肃的说:“臭小子,你的思想严重有问题,需要及时反省!再说,你娘犯啥错了?我干啥要休她?” 颜冬青点点头,是他多管闲事,原来这两口子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再回家,廖娟腰间系个围裙,在灶台上和面,见颜冬青回来,不大自在问:“那啥你爹呢?” “快冻死了。” “啥?”廖娟瞪大眼。 颜冬青没多说,他习惯把话说一半,给他娘留足想象空间。 掀棉帘进屋,傅冉正坐炕上陪颜冬雪说话。 见他回来,傅冉跳下炕,凑到他跟前:“皇颜冬青,你有事不?一块出去玩?” 颜冬青听出她话里意思,搁下书,转头对颜冬雪道:“我出去趟。” 颜冬雪笑,声音温柔的叮嘱弟弟:“别玩太长时间,晌饭前回来。” 在这片家属院里,颜冬青是最不合群的,打小就不跟别的小孩玩,出了名的架子大,除了傅冉,也没其他小孩愿意跟他接触。 所以每回傅冉过来玩,颜家人都很欢迎,都是十多岁的孩子,大人们还没有男女大防的心思,谁也没多想。 三厂南边有块矿地,赶着春节放假,矿地上没一个人,傅冉走在前头,把手伸给颜冬青看:“皇上您看,我手里什么也没有。” 颜冬青一时没懂。 傅冉心里不断念叨夜明珠,再把手给颜冬青看时,掌心里就多了个晶莹剔透的夜明珠。 颜冬青认得,这颗夜明珠是他们大婚之后,他赏赐给她的。 “冉儿?” 傅冉小声而又激动的说:“皇上,臣妾好像能进凤鸾宫,既能把这里的东西带进去,也能把凤鸾宫里的东西带出来。” 今早天还没亮,傅冉就醒了,缩在被窝里偷偷的练,一会儿拿个发簪出来,一会儿送一分钱进去。 开始不熟练,多来几回,傅冉也摸索到了技巧,如果她想拿东西出来,必须要记着那个东西的具体摆放位置。 同样,如果她记住凤鸾宫的每一个角落,外边存进去的东西就不会不知道搁在哪儿。 譬如她想把一分钱装进首饰盒,脑中只要想到首饰盒的具体方位,那这一分钱就不会落在别的地方。 傅冉想的是,她跟颜冬青来自同一个地方,并且有共同目的,那她很有必要把这个秘密说给颜冬青听。 “皇上,臣妾在里面存了几个马铃薯呢。” 颜冬青懂她的意思:“你想把种子带回去?” 傅冉不迭点头:“臣妾想试试看,万一能带回去,也算造福我大魏子民了。” 颜冬青眼里蕴着笑意,突然伸胳膊了把她搂进怀里,抬手覆到她脑袋上,声音有着不合年纪的成熟:“冉儿,跟朕出来,辛苦你了。” 傅冉眼睛泛酸,怎么不辛苦,在大魏,她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有她使唤别人的份,哪像现在,吃不饱穿不暖就算了,还三天两头挨揍 不过一想到颜冬青身为皇帝,照样挨打,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心里又平衡了点。 趴了一会儿,傅冉灵机一动,生出一个胆大的想法。 “皇上,要不臣妾把您带进凤鸾宫看看吧?” 既然她能把马铃薯c把一分钱c把粮票都送进去,大活人一定也可以! 正如傅冉猜测的那样,当她集中意念不停想颜冬青时,颜冬青就如同空气一样,在矿地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凤鸾宫的后花园里,眼前正是傅冉才开垦出来的一块地,挨旁边摆着一排被剁成块的马铃薯,已经长出嫩绿的芽。 “皇上,我没骗您吧?”傅冉也把自己送了进来,蹲在一排马铃薯旁,新奇道:“这是我昨天才剁开的马铃薯,这么快就发芽了,我听娘说至少要七八天才能长芽呢!” 因为太激动,傅冉开心到忘形,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敬称。 “皇上,臣妾” 颜冬青抬抬手,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没搁在心上,他也蹲下来,拿起一块发芽的马铃薯,扭头看傅冉:“现在能种了?” 傅冉点头:“您歇着,臣妾来种。” “一起。”颜冬青左右看看,拾起铁铲刨坑,丝毫没有眼高手低的样子。 “还要浇水,臣妾去打水。” 傅冉记得前院有口井,她刚想去,颜冬青起身道:“你待着,朕去打。” 两人很快把马铃薯种上,之后,颜冬青又把整个凤鸾宫前前后后走一遍,心里有了打算,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朕有事和你说。” 颜立本听得眼皮子直跳,急得拍桌:“不是我说你,你身为dang员,不响应主席同志的号召就算了,还带头反对主席同志,要是给别人听见可有你好受的!” “咋地,我说两句咋地啦?”廖娟抄着铁勺进屋,指指颜冬雪,吼道:“我一个水灵灵的闺女被弄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感情这不是你闺女,你不心疼啊!” “是我闺女也得去!为响应主席同志号召!”颜立本态度很坚决。 “哎呦,你个烂肠子黑心肝的!” 廖娟挥铁勺就往她男人头上砸,一时间,板凳桌子刺啦响,两人扯作一团。 “臭娘们儿,再敲头,我揍你了啊!” “揍啊你,你今天不揍死我,我廖娟跟你姓!” 颜冬雪本来哭得稀里哗啦,这下也不哭了,忙上去拉架。 “冬青,快,快拉住咱爹!” 说实话,颜冬青有时候挺看不上颜立本的,身为一个男人,竟然混到挨婆娘揍的地步,换作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人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把颜立本扯出去,逼仄的胡同里,爷两个四目相对,颜立本扶扶被打歪的眼镜框,有点尴尬。 “去给我买包烟” 颜立本从棉袄兜里掏出五毛钱,还有一张烟票。 烟票是单位福利,考虑到烟民们的需要,每个月都会发一张,凭借一张烟票能买两包南京,两包飞马,或者两包勒丰和一包大铁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29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三哥。”傅冉踮脚趴在窗沿上,轻声喊人。 颜冬青就站在窗户外,小老头一样背着手, 不大自在的回头看她:“什么事?” “您真好。”她由衷道。 傅冉这声您真好,听得颜冬青蛋疼,现在还记得供销员看他的眼神,都是矿区家属,他有预感, 很快他会成为矿上妇女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个要多少钱?”傅冉问。 颜冬青以为她要还钱,转开头,还算大度道:“不用给钱,朕赏你的。” 傅冉愣了愣,她真没想过还钱,潜意识里她是把颜冬青当成最亲近的人看待,而且她是他的皇后,皇后花皇帝的钱, 天经地义不是么 不过皇帝都这么说了,她只能小声道:“谢皇上” 这回换颜冬青愣了,这句谢皇上让他更蛋疼,丢下一句“别着凉”,脚步凌乱的回了前院。 傅冉抓抓后脑勺,皇上这是害羞了? 快傍晚的时候, 傅向国才把贺寡妇送过来。 徐兰英本来不大高兴, 可看到三口袋粮食和大半口袋蔬菜之后, 心里顿时好过了不少,把傅冉揪到一边问:“太阳打西边出来,你奶咋突然开窍了?还知道把口粮带过来,算她还有点良心!” 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在徐兰英眼里,婆婆一直偏疼小叔,她男人又是个老实巴交的,工资舍不得花,刨除吃喝花销,全部上交,二十好几才结婚,婆婆还哭天喊地的不同意,要不是工会出面调节,她男人搞不好要打一辈子光棍! 结婚后婆婆还想让交工资,那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那几年跟她男人没少吵架,好在她男人也醒了过味,穷日子穷过,哪能自个不过日子尽补贴兄弟,闹闹腾腾好几年,到二闺女出生才算消停。 不是看在老婆子帮带二闺女的份上,徐兰英真不想奉养她! “你奶把口粮带来,你婶没说啥?”徐兰英挨个解开蛇皮口袋看,居然还有半口袋细粮! “婶还能说啥,不高兴呗。”傅冉摆摆手道:“是我管叔婶要来的,既然奶不跟他们吃饭,粮食就不能再留给他们。” 徐兰英没想到傻闺女也有机灵的时候,狠扯一把闺女脸蛋:“要的对!干啥便宜他们!” 她话音才落,傅向国进屋来了,好巧不巧,把徐兰英的话听个正着,面上有些尴尬,搓着手道:“老娘在这儿住下,嫂子你就多费心点,俺和桂香俺们太忙,不像你和大哥,吃商品粮,又有工资拿,俺” “天不早了,孩他叔趁亮回吧。”徐兰英懒得听他虚情假意,直接撵人走。 傅向国挺没面,心里不大快活,转对傅向前道:“大哥,那俺走了,那啥晌午出门急,忘带烟,大哥你有烟不” 早就听说矿上给发烟票,大哥人抠门,明知道他抽烟,也不寄点回去给他,农村六分钱一包不要烟票的大生产,能跟大铁桥c南京比么! 傅向前想说家里还剩包烟,就被徐兰英打断:“上月矿上工友办酒席,烟票全借了出去,家里别说烟了,连盒火柴都没孩他叔,要不忍忍,等回去让你家桂香给你买包成不?” 话说到这份上,傅向国哪还能厚脸皮再待,又说两句,趁亮赶回乡下。 晚饭徐兰英炒了盘茄条,又凉拌了个黄瓜,玉米面在细箩筛上过一遍,掺上白面,蒸出一锅馒头。 傅冉把贺寡妇的被褥铺在炕上,早在几天前,傅向前已经用木板块把土炕隔开,一半留给老娘和二闺女睡,剩一半他两口子带小儿子睡。 饭菜端上桌,傅向前心思一动,喊傅声:“三儿,去把你大姐喊回来,就说你奶来了,家里炒了菜蒸了馒头。” 傅声一瘪嘴:“我不去!” “小冉你去喊。” 傅冉也不吭声,她肚子还疼着呢。 徐兰英拍筷子,没好气道:“喊啥喊!那丫头顿顿馒头大饼,可比咱吃的好太多,要你操哪份心!” 贺寡妇也听说了傅燕的事,从中开解道:“兰英你也别怪燕子,将心比心,头些年我让向前交工资,向前心里舒坦不?你心里舒坦不?燕子要是过好了,咱们做长辈的该高兴!” 当年闹着要大儿子交工资,到现在还是贺寡妇心里的一块疙瘩,回过味之后,总觉得愧对大儿子和大媳妇,帮着养小孙女,可心可意的疼,也是想弥补,总归还是不够。 话是这么说,徐兰英还是生气:“孩她奶,我是气那丫头没良心,打从领工资之后,家门都不进了,就跟白养了丫头一样,我跟她有shā rén的仇恨呐,她要这样跟我生分!” 贺寡妇叹气,三个孙女里头,她最疼小孙女,自个把屎把尿带大的,格外亲厚,向国家的红红,她也疼,那丫头懂事又憨厚,唯独大孙女,她疼不起来,瞧着闷不吭声的老实样,其实心眼最多。 有徐兰英拦着,到底没人去喊傅燕,傅燕自个过得也快活,矿上宿舍是八人间的大通铺,有矿区家属子女,也有和她一样新招进来的,晚上结伴一块去友谊广场看diàn yg,又去西关路喝碗羊肉汤,和顿顿咸菜窝窝头比,她自然想过这种日子。 日子各有各过法,自打贺寡妇来城里,徐兰英反倒松快不少,老婆子能干活,加上心里愧对大儿子大媳妇,烧饭补衣纳鞋底,样样都抢着干。 婆婆勤快,徐兰英也过意不去,只让她干轻活,拆洗棉袄被褥这样的活儿还是自己干,这样一来,婆媳俩住一块倒也没拌过嘴。 六月如火,天气越来越热,中午太阳还高照,下午突然就大雨瓢泼,把在田里劳作的庄稼人浇个透顶,包括下乡支援大丰收的学生们。 直到傍晚雨才渐停,傅冉跟着大部队回城,因为天气太热,她只穿了一件罩衫,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胸前一对乳包直挺挺顶着半湿的罩衫,被颜冬青看个正着,不由冷了脸,把人抓到一边低斥道:“傅冉,你好歹是朕的皇后,穿成这样,你把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开始没懂,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落,冷不丁瞧见罩衫下的两点挺立,忙抬手遮住,紧张解释道:“三哥,不是我不穿,我要是穿肚兜,肯定会被我娘瞧见,她会起疑心。” 闻言,颜冬青神色缓和了些,兴许是意识到谈话太下流,也不大好意思,但还是问了一句:“百货商店没有卖?” 傅冉无奈:“我娘恨不得把一分钱掰两半花,哪舍得给我买背心。” 不光是傅冉,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都是直接穿罩衫,讲究点的才去百货商店买件俄式短背心。 物资短缺的年代,穿外面的衣裳都买不起了,谁还在乎里面。 不管如何,颜冬青都说她有辱国体了,傅冉发愁,等晚上傅向前他们都睡下,才进寝宫翻箱倒柜。 可任她怎么翻,都没找到合适布料,无论里外,一水儿的云锦真丝,要是给徐兰英看见,不起疑心才怪。 犹豫再三,傅冉还是把云锦真丝扔回箱里,想办法让贺寡妇织老土布给她做件背心吧! 在空间里转一圈,油壶空了,腊肉也没了,黄豆小麦还堆在廊檐下,豆荚已经被晒爆,蹦出不少黄豆粒。 傅冉找了根棍子,先捶出一包黄豆,打算拿去油坊榨豆油,剩下的豆秸杆子全扔进羊圈喂山羊。 转天朦胧亮,傅冉起了个大早,去敲颜冬青后窗户,喊他去储集镇。 时下商品粮户到月拿票直接买成品,城里并没有榨油坊和轧面房这样的作坊,她想榨油,必须得去乡下。 两人各寻借口和家里人说一声,在城郊大道碰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总觉得颜冬青的视线有意无意从她胸口飘过。 几次三番,傅冉抱胳膊挡了下。 颜冬青干咳一声,解释道:“颜冬雪有穿小的背心,你将就先穿她的,以后找到机会,朕再给你买。” 昨晚颜冬青故意把颜冬雪的东西收拾了一遍,搜出不少穿不下的衣裳,还特意提醒廖娟可以拿去给别人穿。 家属院里小子比丫头多,年纪比颜冬雪小的,除了傅冉还能有谁。 廖娟立马就想到了傅冉,早上排队接自来水的时候,碰巧徐兰英也在,就道:“咱家冬雪有几件衣裳小了,给你家小冉穿咋样?就是磕碜了点儿” 徐兰英求之不得,忙道:“那有啥,冬雪那丫头爱干净,穿过的衣裳能有多磕碜?一会儿我去看看!” 这边,傅冉跟着颜冬青往储集镇方向跑,还差半里地的时候,迎面走来个中年男人,约莫四十来岁,肩上扛着麻袋,东西应该不轻,把他累得吭哧吭哧。 傅冉以为他背的是粮食,就顺嘴打探了一句:“叔,在哪儿买的粮呐?” 中年男人瞅了她和颜冬青一眼,眼里有警惕:“少瞎打听!” 说完,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走出数米远。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盯着男人看了片刻,低声道:“他身上背的不是粮。” 傅冉抬眼皮瞄瞄眼前的皇帝,心里难免不满起来,暗叹生不逢时,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带爹爹过来看看别人家的“皇帝”是怎样的英明神武。 尽管他们很穷 不过傅冉心里也很清楚,衡量一个帝王如何,关键还是看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单从这点来看,颜冬青无疑是个励精图治的好帝王,他也有足够的魄力,否则不会单枪匹马来这里偷学人家技术。 也不是他不是单枪匹马,他把皇后也拽了过来。 关于这点,傅冉始终没搞明白,她手无缚鸡之力,学习能力差,适应力也差,除了每天气气皇帝,似乎没其他作用,过来到底能干什么? 难道是这里人常说的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想到这种可能,傅冉禁不住抖了抖身子,吐掉漱口水,小声禀告:“皇上,臣妾刷好牙了。” 跟皇帝相处就这点累,连放个屁都要报备一下。 颜冬青不大想理她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嗯一声,吩咐道:“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 洗梳好,傅冉去锅里盛了一碗稀面粥,夹一根腌萝卜干,有滋有味的吃着。 徐兰英出门前叮嘱她:“今天别乱跑,街道过来发粮油票,在家等着领。” 闻言,傅冉两眼腾地亮了起来,保证道:“娘你放心,我哪也不去。” 她不仅要把街道发的粮油票领了,还要去附小领一次。 一零五虽然属于安山社区管辖,但又跟个小社会一样,有它自己独立的一套管理体系,社区和工厂管理交杂在一块,难免混乱。 傅家一家五口,光是领粮油票就得去三个地方。 傅燕早就不上学了,因为未满十六岁,一直没有工作,属于集体户,粮票由安山社区发放,一个月二十七斤粮。 傅冉和傅声都在一零五附小念书,粮票由附小发放,也是二十七斤,不过因为他们在上学,学校开出证明之后,去粮食局可以增加到三十斤。 至于傅向前和徐兰英,直接由工厂发放。 因为挨着年关,除了粮票是硬性规定,其他像肉票和油票,分别由原来的半斤长到八两,一两长到二两,除此之外,又多了几样平时见不到的票,诸如花生瓜子票,大酱票,葱姜票,白糖票等等。 至于工业劵,除了参与劳动的傅向前和徐兰英各有两张,他们都没有。 傅冉将一摞花花绿绿的票全领完,到家之后就把从不同地方领来的粮票分开,挨个核算,如果不对,还能及时去补,要是隔几天才发现票少了,那只能算倒霉。 傅燕坐在门口,迎着太阳,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她不用再扮懂事,讲话也比平时尖锐,她斜眼睨傅冉,嘴角挂着讥讽:“算术这么差,能算明白不?” 傅冉不硬不软呛她:“要看跟谁比,跟你比,我稍微强点。” 傅燕撇撇嘴,没再吭声。一直以来,她都厌恶这个多余的èi èi,如果没有她,家里只会过得更好,到过年也不会有人跟她抢新衣裳。 自打傅冉来城里,傅燕已经好几年没穿过新衣裳了,她娘说对傻闺女有亏欠,想多弥补点。 等明年她进了工厂,无论如何不会向家里交一分钱,工资她要自己收着,粮食关系也要转到单位食堂,粮票用不完就去买点心当零嘴儿,工资用不完就存着,以后她总归要说婆家置办嫁妆。 傅燕兀自盘算着,傅冉哪知道她心里这些小九九,忙着核算,结果连着算了两遍,怎么算也不对。 “坏了,校长少给我发五斤粮票!” 傅冉坐不住了,立刻跳下炕,急急往附小跑。 对于就指望粮票活命的商品粮户来说,缺粮票可是大事,傅燕“啪”反扣上镜子,后脚追上傅冉,一路上没少数落她:“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除了会吃会喝,到底还会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30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在大魏, 妇女别说顶半边天了, 要是能让男人不纳妾, 那都算顶有本事的女人。 傅冉抬眼皮瞄瞄眼前的皇帝,心里难免不满起来,暗叹生不逢时, 如果有机会, 她一定带爹爹过来看看别人家的“皇帝”是怎样的英明神武。 尽管他们很穷 不过傅冉心里也很清楚, 衡量一个帝王如何, 关键还是看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单从这点来看,颜冬青无疑是个励精图治的好帝王,他也有足够的魄力,否则不会单枪匹马来这里偷学人家技术。 也不是他不是单枪匹马, 他把皇后也拽了过来。 关于这点,傅冉始终没搞明白,她手无缚鸡之力, 学习能力差,适应力也差,除了每天气气皇帝, 似乎没其他作用, 过来到底能干什么? 难道是这里人常说的夫妻搭配, 干活不累? 想到这种可能, 傅冉禁不住抖了抖身子, 吐掉漱口水, 小声禀告:“皇上,臣妾刷好牙了。” 跟皇帝相处就这点累,连放个屁都要报备一下。 颜冬青不大想理她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嗯一声,吩咐道:“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 洗梳好,傅冉去锅里盛了一碗稀面粥,夹一根腌萝卜干,有滋有味的吃着。 徐兰英出门前叮嘱她:“今天别乱跑,街道过来发粮油票,在家等着领。” 闻言,傅冉两眼腾地亮了起来,保证道:“娘你放心,我哪也不去。” 她不仅要把街道发的粮油票领了,还要去附小领一次。 一零五虽然属于安山社区管辖,但又跟个小社会一样,有它自己独立的一套管理体系,社区和工厂管理交杂在一块,难免混乱。 傅家一家五口,光是领粮油票就得去三个地方。 傅燕早就不上学了,因为未满十六岁,一直没有工作,属于集体户,粮票由安山社区发放,一个月二十七斤粮。 傅冉和傅声都在一零五附小念书,粮票由附小发放,也是二十七斤,不过因为他们在上学,学校开出证明之后,去粮食局可以增加到三十斤。 至于傅向前和徐兰英,直接由工厂发放。 因为挨着年关,除了粮票是硬性规定,其他像肉票和油票,分别由原来的半斤长到八两,一两长到二两,除此之外,又多了几样平时见不到的票,诸如花生瓜子票,大酱票,葱姜票,白糖票等等。 至于工业劵,除了参与劳动的傅向前和徐兰英各有两张,他们都没有。 傅冉将一摞花花绿绿的票全领完,到家之后就把从不同地方领来的粮票分开,挨个核算,如果不对,还能及时去补,要是隔几天才发现票少了,那只能算倒霉。 傅燕坐在门口,迎着太阳,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她不用再扮懂事,讲话也比平时尖锐,她斜眼睨傅冉,嘴角挂着讥讽:“算术这么差,能算明白不?” 傅冉不硬不软呛她:“要看跟谁比,跟你比,我稍微强点。” 傅燕撇撇嘴,没再吭声。一直以来,她都厌恶这个多余的èi èi,如果没有她,家里只会过得更好,到过年也不会有人跟她抢新衣裳。 自打傅冉来城里,傅燕已经好几年没穿过新衣裳了,她娘说对傻闺女有亏欠,想多弥补点。 等明年她进了工厂,无论如何不会向家里交一分钱,工资她要自己收着,粮食关系也要转到单位食堂,粮票用不完就去买点心当零嘴儿,工资用不完就存着,以后她总归要说婆家置办嫁妆。 傅燕兀自盘算着,傅冉哪知道她心里这些小九九,忙着核算,结果连着算了两遍,怎么算也不对。 “坏了,校长少给我发五斤粮票!” 傅冉坐不住了,立刻跳下炕,急急往附小跑。 对于就指望粮票活命的商品粮户来说,缺粮票可是大事,傅燕“啪”反扣上镜子,后脚追上傅冉,一路上没少数落她:“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除了会吃会喝,到底还会啥?!” 傅冉听烦了,蓦地停住脚步,意有所指道:“上次是哪个算术不好,少领十斤粮票,被娘吊起来抽的?” 打那以后,徐兰英留了心眼,再也不让傅燕领粮票了,每到月底,这些活儿都落到了傅冉头上。 不管如何,缺粮票是大事,两人不停争吵,待到附小时,又不约而同停嘴,匆匆去找校长张德怀。 以往每个月发粮票多少都会出点差错,为防有人骗粮票,张德怀都会留个底儿,他把记账本拿给姐妹两看。 “小丫头,你可看仔细了,三十斤粮一斤都不少,不光我数过,还有核对员签字,我看啊,十有是你这丫头心大弄丢了!” 傅冉仔细回想,直摇头:“不可能,我全塞兜里了。” 傅燕狐疑看她,不阴不阳的说:“要是自己偷藏了,趁早拿出来,不然小心娘回来揍你!” 傅冉气:“我要是偷藏起来,还用得着跟你说粮票少了?” 再回家,傅冉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就是没找到那五斤粮票。 看她找得满头汗,傅燕有点幸灾乐祸的提醒:“咱爹咱娘一会儿该放工了。” 傅冉心烦气躁,瞪她一眼,索性出去寻个安静的地方仔细想哪里出了问题。 从附小到家属院这段路,她没碰过裤兜,所以根本不存在半路掏粮票弄丢的情况,到家之后她立刻核对,期间没离开过炕半步,傅燕也不可能有偷藏的机会。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头,傅冉悠悠叹口气,照目前情形,估计是逃不过挨揍了。 “你在门口蹲着干什么?要饭?”颜冬青声音里带点疑惑,朝她走近。 傅冉无精打采抬头,见他手里拿一沓花花绿绿的票,突然灵机一动,对颜冬青说:“皇上,我臣妾想管您要俸禄” 在大魏,皇后官属一品,是有俸禄可拿的,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赏赐,杂七杂八加起来,足够寻常百姓一家数口半辈子的开销了。 不过颜冬青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要知道,这皇帝一旦爱民胜过爱自己,难免就抠门起来,自他登基之后,所有大臣和娘娘的俸禄一律减少,尤其是后宫的娘娘。 到目前为止,傅冉只领过一次俸禄,二两银子 当然,颜冬青登基之后,还没来得及扩充后宫,就带她出“远门”游历了,后宫也就只有她这一个倒霉的娘娘。 傅冉说完要俸禄之后,很自觉的稍微弓下腰,尽量显得比颜冬青矮。 “你要俸禄做什么?”颜冬青稚嫩的脸蛋上浮现一抹无奈。 傅冉早想好了措词,低声说:“臣妾总吃不饱饭,想吃国营饭店的大肉包。” 凤落平阳被犬欺,不把五斤粮票补上,徐兰英会把她吊起来抽。 她话音才落,眼前就多了两张五市斤面值的粮票,藏青色的底子,南州城自印的地方粮票。 “收好了,等下个月朕的爹发工资,朕管他要点钱,再带你去下馆子。”颜冬青摸摸她头,声音难得的温和。 傅冉有点受宠若惊,只拿其中一张:“皇上,五斤就够了。” “都拿着。”颜冬青把视金钱如粪土的架子抬了出来:“朕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那臣妾先谢过皇上。”傅冉笑起来,脸颊上两颗酒窝隐现。 颜冬青心情好的跟着弯起了眉眼。 晌午,徐兰英放工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喊傅冉:“傻闺女,粮票领没?” 傅冉还没说话,坐在灶膛前烧柴火的傅燕就轻声说:“小冉今天不小心,弄丢了五斤粮票。” 话音才落,徐兰英脸色拉了下来,肉疼的不行,嗓门不由拔高:“你姐说的是真的?!” 傅冉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把一沓票往徐兰英手里一塞,抬抬下巴说:“在我裤兜里又找到了。” 徐兰英本来还气着呢,听傅冉这么说,一下变成要笑不笑的样子,但还是没好声道:“下次不许这样吓唬老娘,咱家可就指着这点粮食过日子了!” 贫困家庭琐事多,傅冉能理解徐兰英的难处,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平常没少骂她,但也没怎么亏待过她。 粮票是凑上了,可那五斤粮票到底去了哪儿,傅冉一直没想明白,直到颜冬青给她的另外一张五市斤粮票也不知所踪,她才真的急起来。 “臣那喊您什么才好?”称呼是大事,傅冉觉得有必要征求本尊意见。 “就喊朕三哥吧。”颜冬青似乎早就想好了。 傅冉明白了,皇上无论是在大魏还是现在,在家族中都是排行三,就算当着颜家人的面喊,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颜冬青两手背后,要求道:“先喊一声听听。” 傅冉抬眼看他,以为他是故意的,哪知人家脸上一本正经,没有半点调戏的意思。 倒是她多想了 “三哥。”傅冉声音小小的喊了一声,怪不好意思的。 颜冬青似乎挺满意,嗯一声,转说:“我们来这不短时间了,你都学了些什么?” 突然被问及这些,傅冉局促的低下脑袋,揪着褂襟子道:“臣妾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下文,余光瞥见颜冬青脸上浮现无奈神色,傅冉突然想到什么,变得有底气起来:“我能带您来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1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大冷的天,在被窝里抖擞啥!”徐兰英反手朝她屁股上甩了一巴掌, 吼道:“给我安生点睡觉!” 傅冉摸摸挨打的屁股, 委屈的缩在墙角,特别心疼那五斤粮票下午她都听说了,颜冬青挨他娘狠揍了一顿, 说是弄丢了十斤粮票。 廖娟哪里会知道, 她的好儿子在外养了一个小娘娘。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告诉颜冬青, 估计要把他气死。堂堂皇帝, 白挨一顿打,还什么都没捞着。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 直到困意来袭, 傅冉把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 沉沉地进入梦乡。 梦里, 她在偌大的宫殿里穿行着, 琉璃地砖, 黄花梨睡榻,织锦被, 还有雕花木架上支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傅冉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寝宫。 她有些激动地喊伺候她的宫女秋景, 边喊边往厨房走。 凤鸾宫是大魏历代皇后居住的地方, 坐北面南, 面阔连廊九间, 进深三间, 前后两个跨院,外带后花园和厨房。 傅冉一路摸索到厨房,还是没找到秋景,厨房里空荡荡没个人,占据半间屋的石砌台面上摆放着各类食材,井然有序。 石台上空悬挂着腊肉鸭鹅,角落的大水缸里养了数条鲫鱼,地上的木盆里还放一堆鲜笋。 作为大魏最尊贵的女人,尽管傅冉俸禄极少,但在衣食住行方面,皇帝从没亏待过她,凤鸾宫有单独的厨房和厨子,每天都会从御膳房调新鲜食材过来,山珍野菌,米面粮油,事无巨细。 尽管傅冉能猜到这只是个梦,但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她甚至听见一阵咕噜噜的叫唤声,无不在提醒她饥饿的事实。 灶台的大锅里煨着一盘羊肉水晶饺儿,开锅那刻,浓郁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勾得傅冉口水直流,想着反正是做梦,至少要在梦里尝点肉味。 滑嫩的羊肉沫儿,鲜美的汤汁,仔细咀嚼还有葱姜的香味,傅冉吃了一个之后,嗓子眼里跟长了钩子似的,不歇气的把整盘吃干净。 天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肉末星子了 从厨房出来,傅冉沿着廊檐往后花园走,正要下台阶时,余光瞄见一丝异常,忙走近细看。 藏青色的底子,背面印着南州城的古城墙,正面是大写的“五市斤”字样,可不就是她昨天丢掉的两张粮票! 粮票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傅冉锁眉想了一会儿,下秒,在自己胳膊上狠拧了一把。 疼! 不是在做梦?! 意识到这种可能,傅冉有片刻无措,她回大魏了?那颜冬青呢? 傅冉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凤鸾宫里乱转,翻遍凤鸾宫,也没看到个人影,正当她要拉开凤鸾宫大门出去找时,忽然感到一阵疼痛,她猛地睁眼。 “快起了,娘让你去排队打豆油。” 是傅燕把她掐醒了,掐得用力,说话的声音却很温柔。 傅冉缩在被窝里没动,转眼珠打量四周,低矮的平房顶,脱落斑驳的墙面,和已经烂掉的报纸糊窗户这一切无不提醒她刚才就是在做梦。 可梦里为什么还是能感觉得到疼痛? “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快起来去打豆油!”徐兰英作势要过来掀被。 生怕她娘动手,傅冉叽里咕噜从被窝里爬起,下一秒,又呆愣在原地。 她手里还攥着那两张五市斤的粮票 “去打油,听见没有?!” 见她没反应,徐兰英又吼了一嗓子。 “听见,听见了。”傅冉忙下炕,背过身子,偷偷把粮票塞进棉袄兜里。 提油壶,拿油票,傅冉一头扎进颜冬青家里,气喘吁吁道:“皇颜冬青,你去不去打油?咱两一块!” “去去去!” 应声的不是颜冬青,而是他娘。 廖娟把油票连带油壶一起塞到颜冬青手里,又不放心叮嘱:“装好了,统共四两的油票,可别再弄丢了!” 一旁的傅冉心虚低下脑袋。 颜冬青很淡定,甚至还跟廖娟讨价还价多要来五毛钱。 社区粮油店打完豆油,颜冬青兜里揣着五毛钱带他的皇后娘娘去了国营饭店。 不中不晌的时间点,卖饭窗口没什么人。颜冬青做主要了了四个大肉包,一碗鸡蛋葱花面,全搁在傅冉面前。 “吃吧。” 傅冉心里有点感动,忙说:“皇上,您也吃点,臣妾吃不完。” 说话间,傅冉从筷笼里抽出两双筷子,知道颜冬青爱干净,去水龙头下洗刷一遍才递给他。 颜冬青接过筷子,夹了一个肉包咬一口,吃完之后还给个评价:“肥肉太多,没有小顺子做的好。” 傅冉却吃得一嘴油,很满足的舔嘴巴,顺嘴提醒他:“皇上,您别挑剔了,有的吃就不错啦。” 颜冬青轻轻一哼。 傅冉以为触怒龙颜,条件反射放下筷子,立刻反思:“皇上,臣妾知错了” “” 颜冬青有点无奈:“朕长着一张会吃人肉的脸?” 傅冉心道您张口朕闭口朕,不就是时刻在提醒她记住自己身份吗?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还是拍马屁道:“不,您是最平易近人的皇上。” 颜冬青显然不满这个回答,脸色沉沉问:“你喊朕出来什么事。” 提起这个,傅冉正色起来,扭头四看,见没人注意才小声说:“皇上,臣妾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闻言,颜冬青拉上她的手:“哪里不对?生病了?”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说,把昨晚似梦非梦的场景讲给颜冬青听,因为太紧张,都没注意到颜冬青的手一直在握着她的。 “皇上,您比臣妾聪明,您帮臣妾分析分析怎么回事儿。” 这种情况颜冬青也闻所未闻,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他低缓开口:“国师曾对朕说过,在这里如果遇上困难,不必钻牛角尖,随缘破解。” 见傅冉脸上露出懵懂神色,颜冬青拍拍她手:“先不要多想,当它只是个梦,若真是异相,再跟朕说。” 傅冉不迭点头,本来心里很没底,被颜冬青这么一说,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渐渐安心下来。 “您是个好皇帝。”傅冉由衷的说。 颜冬青提醒她:“如果朕没听错,大婚前,有人在府上骂朕是狗皇帝。” “那您一定听错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抱着万事随缘的心态,傅冉没再想那个梦境,眼看就要过年,家里人跟打仗一样忙活,一来要大扫除,二来要抢米面粮油。 大酱花生瓜子票,样样都得用掉,这月要是不买,下个月想买也买不了,除了粮票c布票c棉花票c工业劵按年失效,其他都是到月作废。 二十六这天一大早,工会老大姐廖娟风风火火的挨家挨户通知:“注意了,注意了啊!矿区副食品店到一车马铃薯,拿上副食品劵,赶紧的,去晚可就没了啊!” 正在做活的妇女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找蛇皮口袋,撕副食品劵 傅冉被徐兰英喊去抬马铃薯。 在大魏,傅冉从没听说过马铃薯这种东西,还有玉米和红薯,她也不知道。倒不是她孤陋寡闻,而是大魏压根没有这些农作物。 娘两个赶到副食品店的时候,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一辆解放大卡停在副食品店门口,一车的马铃薯已经快卖掉了一半。 相比其他食物,傅冉最喜欢吃马铃薯,听她娘说把发了芽的马铃薯切成块埋进地里,来年五六月份就能收获,非常好种,而且还高产。 要是有机会,她想带几个回大魏,让大魏子民也有机会吃上这东西。 心里这么打算着,到晚上,傅冉又梦到了她的凤鸾宫。 这一次,她在凤鸾宫的后花园角落里找到几个马铃薯。 因为有过类似经历,傅冉没有太惊讶,她知道,这个地方既不是她真正的寝宫,也不是梦境。 应该是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空间。 傅冉托下巴坐在台阶上,盯着几个马铃薯陷入沉思,过一会儿,她抬头看看天,像是想到了什么,把马铃薯放到温暖的日光下接受照射。 闲着没事,傅冉又把后花园的草拔掉,腾出一小块地,从后厨翻出一把铁铲,给地松松土。 干完这些,傅冉拍拍手起身,决定再去凤鸾宫以外的地方看看情况。 她把厚重的宫门栓抽下,拉开大门,呆愣在原处。 门外漆黑一片,像是巨大的黑洞,什么也看不到,傅冉抬手试着往外伸了伸,却意外的被弹了回来。 没娶媳妇儿之前,傅向前的工资全给了他老娘贺寡妇,四十多斤的粮食指标,他勒紧裤腰带,月月省十几斤送回老家。 娶媳妇之后,婆娘孩子热炕头,总得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渐渐的,傅向前往家里送钱送粮的次数就少了,这样一来,原本受益最大的傅向国两口子开始不快,自然而然把不满转嫁到了贺寡妇身上。 这次贺寡妇生病,两口子从公社开了介绍信,把人往城里一送,掉头就走,管她住不住院,管她是死是活! 傅向前倒想把老娘接来城里住,但徐兰英死活不让。 “你那兄弟,就是个吸血蚂蝗!你出钱盖房给他娶婆娘那会儿,他低头哈腰说你好,现在红砖瓦房盖上,啥好处都让他得了,他倒好,翻脸不认人!” 徐兰英越说越气:“老婆子生病,凭啥该咱家花钱,凭啥该咱家去医院伺候?你不去下井,我不去筛矿了啊!” 傅向前是个憨厚人,尽管心里清楚他兄弟这样做不对,但嘴上却不愿承认:“向国他媳妇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他婆娘撺掇,向国也不会这样” 徐兰英气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傅向前你个糊涂蛋!要我说,你那兄弟比你兄弟媳妇更不是东西!” 傅向前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他嘴钝,一句话也辩不过,筷子一摔,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 “干啥?你干啥去?” “去医院!” 傅向前一走,徐兰英也没心情吃了,搁那儿兀自生着气。傅声见簸箕里还有一块玉米饼子,探手就拿,嘴上飞快的说:“爹不吃,给我吃了!” 徐兰英两眼一瞪:“敢!给我放回去!” 傅声讪讪缩回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成天想的都是塞饱肚子,胃跟无底洞一样,光靠一块巴掌大的玉米饼子哪能填满。 他视线落在傅燕手上,舔着嘴说:“姐,分半块给我吃!” 傅燕没理他,像没听见一样自顾吃着,轻声提醒他:“你管小冉要,小冉饭量小,分你点没要紧。” 傅冉顿时如鲠在喉,脸上却扬起笑,把剩下的半块玉米饼子递给傅声,半开玩笑的说:“论耍嘴皮子功夫,还是大姐厉害,傅声,你看大姐成天说疼你,到头来让玉米饼子的却是二姐。” 有奶便是娘,傅声抓过饼子,不迭附和:“就是就是!傅小燕,你就会卖嘴皮子!” 傅燕脸上一红,立刻看她娘。 好在徐兰英因为贺寡妇住院的事烦心,并没有注意听他们姐弟三说话,等吃完饭,傅冉傅声要去学校,徐兰英道:“燕子,下午去医院看看你奶,老婆子年龄大了,万一磕着碰着,到时候你小叔小婶还不知道咋编排我们。” 傅燕不大乐意,转对傅冉说:“小冉,咱奶住院,你不去看看?亏得咱奶把屎把尿养你,做人可不能没良心!” 傅冉懒得搭理她,抬抬下巴道:“你去你的,我去我的,要是不想去就跟娘直说,拐弯抹角往我身上推干啥?” 对傅燕这样爱耍心机的人,傅冉也摸索出了门道,闷不吭声吃瘪她只会越来越过分,索性二话不说当着老子娘的面揭穿她。 反正她也不用看傅燕的脸色过日子,守着偌大寝宫,还怕吃不饱穿不暖? 下午没有文化课,只有半天的劳务。 为响应主席同志“学习和生产实践相结合”的号召,学校每天下午都会组织学生参与劳动,劳务课的形式分校内和校外。 校内主要是参观学习一零五四个附属工厂的机床操作,校外则是去郊区生产队学习农业。如果碰上周边有修铁路c建桥梁这样的大工程,他们也要去帮忙打地基抬煤渣。 开春之后,正是播春小麦种黄豆玉米的季节,教导主任安排他们去了市郊的大河湾公社,深入学习农业种植技术。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大河湾公社的陈书记,平时无论是知青下放,还是精简工人返乡务农,或者来乡下支援大生产的工人兄弟,都经由陈书记管理分派。 陈书记把四十多个学生分送到公社下辖的各个生产队。 高雪梅和班上几个同学去了小树林生产队,傅冉和颜冬青则被分去田家湾生产队。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参与集体劳动,在生产队的院里好奇的东看看西摸摸。 田家湾生产队是个四合院样式的大院,东西北三排石瓦房,北边两间是生产队办公的地方,东边一排房放着锄头c梨c铁叉之类的农业器具,西边一排是仓库,数张草席圈成粮仓,盛满小麦黄豆玉米。 西北角还有个牛棚,拴了两头牛一匹马,一旁还停着一辆东方红拖拉机。 牛马铁叉锄头这类原始生产工具,早在大魏就已经被使用,颜冬青它们不感兴趣,径自走向那辆东方红拖拉机。 傅冉在城里远远见过一回,小声说:“皇上,臣妾听说这玩意要加油才能突突跑。” 颜冬青提醒她:“朕说过多少遍了,在外喊朕三哥。” 傅冉不忿,也提醒他:“那您朕啊朕的,是想提醒臣妾什么?” 颜冬青:“” 见他吃瘪,傅冉心情好了点,爬上拖拉机拖斗上坐着,感慨道:“三哥,我们大魏要是也有这东西,生产力一定能提高不少。”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傅冉两眼蹭蹭放光,压低声音道:“要不然,我偷一辆藏进凤鸾宫如何?” 现在傅冉已经能逐渐操控意识,小到一根针,大到一张桌,都能让它们瞬间消失,拖拉机应该也不在话下。 颜冬青嘴角抽搐,骂都懒得骂了,直接抬手就打,拿责备的眼神看她:“傅冉,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大魏的gu一 u,偷拖拉机亏你能想得出来,你将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委屈缩脑袋,什么gu一 u有哪个gu一 u是穿破裤衩吃糠菜团子的?! 颜冬青揉揉发胀的眉心,缓和语气道:“一辆拖拉机有上百个零件组成,小到螺丝,大到钢圈,傅冉,你知道是怎么加工的吗?”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哪知道这些 颜冬青也不指望她能懂了,又说:“退一万步来看,即便你把拖拉机偷藏起来,以后打算怎么发动?别人烧柴油,你往里面加水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1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颜冬青笑了,纠正她:“不叫哐当哐当, 是火车, 听说坐之前要买一张和粮票差不多的纸片,票价是一毛钱一公里。” “三哥,你懂得好多。”傅冉逮着机会拍马屁。 他们同时来这里, 颜冬青学什么都比她快, 她刚学会写简体字时,颜冬青已经能念英文, 等她能磕磕巴巴说一句“g一一d 一g”时, 他已经跟颜立本学电路了。 本来傅冉多少有点不平,但转念一想, 能当上皇帝的人, 必然不寻常, 就像这里的主席同志, 能让老百姓无时不刻不诵读红宝书语录, 绝对是顶顶厉害的人。 见她脸上露出神往之色, 颜冬青笑:“以后有机会,朕带你坐一趟。” 傅冉悠悠叹口气, 感慨道:“这里的人真厉害, 既能在天上飞, 又会骑两个轱辘的自行车, 还会开大马路上跑的四个轱辘的对, 是公交车!” 颜冬青轻哼一声, 不管他怎么不情愿承认,这里确实有很多大魏没有的东西,无论是作战u qi,还是出行工具,都有他们的先进之处。 年初四之后,家属院里上班的开工,说是开工,其实也没啥事。 春节的余热尚在,下井的一线矿工打渔晒网,筛矿的妇女粗箩筛一扔,成群坐一块东家长西家短,工会c厂委大会小会开不断,主要还是商讨定下今年招工的工种和人数。 尽管前些年矿上精简了一批职工返乡,空出不少岗位,但这两年为解决城镇人口和矿工子女工作问题,一零五的几个附属厂,每年都在扩招,眼下无论是哪个岗位,都是人满为患,根本不需要再招工。 可南州城还是有很多商品粮户等待就业,无形中使得岗位竞争变大。 自打工会联合厂委开完会之后,整个矿区就炸开了锅,但凡今年家里有娃够年龄报名的,都忙着打听今年有哪些岗位缺人。 廖娟在工会干了好些年,是不折不扣的老大姐,这几天,往颜家串门子的工友是一拨接一拨。 “廖大姐,都是老姐妹了,厂里到底定了哪些工种,能悄i i透露点不?” “她大姐今年厂委还招人不?咱家爱红是初中文化程度,能进厂委不?” “冬雪她娘,你估摸着咱家疙瘩能招去下井不?” 廖娟诧异:“刚十六岁的娃,身体还没长结实呢,让他下井干啥?不怕你家疙瘩出事啊。” 问工的是傅冉家门旁邻居刘嫂子,她男人原先就是下井的矿工,出事故走了,丢下刘嫂子和三个儿子,眼下老大满十六岁了,刘嫂子迫不及待要给老大报名。 “能出啥事,出事了还有二蛋和三蛋。” 廖娟可算听明白了,感情刘嫂子是仗着儿子多腰杆直,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能送终!都这样想了,她还能说啥? 后院徐兰英家,晌饭比平常丰盛不少,辣子炒萝卜丝,蒸马铃薯,还有三合面馒头。 徐兰英眉开眼笑的说:“今天冬雪她娘偷偷跟我说了,咱家燕子好赖上过初中,起码能被选上当学徒工,再走运点,搞不好能去管下井餐!” 所谓管下井餐,其实就是负责给下井挖矿的工人发放食物和糖。 食物通常是馒头c俄式大列巴和咸菜疙瘩,有时还会发点含糖量高的点心,譬如江米条或麻饼。 至于糖,基本是白砂糖和水果硬糖,为的是防止矿工长时间劳动发生晕倒事件。 这年头,但凡跟吃沾边的工作,都很抢手,多少人盯着这块肥差呢,可不一定能轮到傅燕!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少在这儿瞎做梦!”傅向前拆她台:“咱家燕子能选上学徒工就不错啦!” 傅燕吃着三合面馒头没吱声,心里不大痛快她爹说这话。 咋就瞎做梦了?眼下新老三届大学高中毕业生全去资源农村建设了,没了他们,放眼整个南州城,还有比她文化程度更高的? “甭管干啥,总归是要上班挣钱哩!”想着大闺女上班之后就能按月往家交工资补贴家用,徐兰英高兴的合不拢嘴。 大闺女能挣钱了,这小闺女 眼尖的瞧见傅冉把手伸向簸箕,徐兰英拿筷子敲她手背:“吃吃吃!就知道吃!啥时候学学你姐,早点上班,早点给家里挣钱!” 傅冉摸摸被敲红的手,不软不硬顶她:“您要是早生我几年,兴许我就能上班去了,我才十三,哪个厂敢要我?” 徐兰英无话可说,哼一声,转问:“kǎ一 shi成绩啥时候下来?能考上初中不?” “得年初八才给通知,校长说了,不用领成绩单,要是考上了,矿上中学会发通知书。” 傅向前听着高兴,乐呵呵的说:“还是多念点书好,你看前院老颜,头些年北大毕业的,啥也不用操心,拿着zhèng shu等包分配,分到咱们一零五就是工程师哪像你爹我,跟人家差不多岁数,还得天天下井挖矿,虽说劳动不分贵贱,可总归是靠力气吃饭,没有人家靠脑子吃饭的舒坦!” 傅冉不赞同的说:“爹你也厉害,要是没你,颜伯伯再能耐也提炼不出浓缩铀,没了浓缩铀,国家也研发不了dǎ一 dàn!” dǎ一 dàn这个词傅冉还是听颜冬青说的,据说两个dǎ一 dàn就能炸平整个南州城,要是他们大魏有这样的作战u qi,就不用再怕鞑靼侵犯边境了。 下午,傅冉去颜冬青家,颜立本和廖娟去了厂里,家里就颜冬青一个在看书,傅冉让他打掩护,自个进了趟凤鸾宫。 凤鸾宫里依旧日照当空,奇的是,傅冉昨天埋进土里的马铃薯已经破土而出,长成手指长的嫩绿幼苗,就是焉头巴脑的没啥精神。 傅冉给它们挨个浇了水,之后又去厨房蒸了两碗腊肉饭,这回她学机灵了,没在这里面吃,直接带出来分给颜冬青一碗。 “其实臣妾想吃西湖醋鱼,可是不会做” 厨房材料不少,就是她没本事做,腊肉蒸饭最简单,兑水加柴,很快就能蒸好。 颜冬青扒了一口饭,递给傅冉一个‘别指望我的眼神’:“朕也不会。” 两人吃得算是晚饭,傅冉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时间,颜冬青那块梅花牌手表上显示的是中午一点多,有过前次教训,她在里面没敢久待,可出来之后天还是黑了。 饶是傅冉脑袋再不灵光,也从中摸索出了规律,凤鸾宫的一天可能是这里的好多天,甚至几个月,大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之感。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傅冉每天都要进去看一回,并且每次进去的时间都不同,结果是,无论她在白天还是夜里进去,凤鸾宫都是日照当头。 另外傅冉还发现了,她种下的马铃薯在凤鸾宫里长得极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年初八这天她再进去,原本冒出地面一点点的幼苗已经长到及小腿那么高,秧苗上已经开了花。 傅冉摸不准马铃薯什么时候长熟,等徐兰英下班回来逮着她问。 “好好的,问这干啥?”话虽这样说,徐兰英还是道:“啥时候花蒂落掉结马铃薯铃,啥时候就能拔秧刨地。” 傅冉没听懂:“马铃薯铃是什么东西?” 徐兰英朝她翻白眼,没好声道:“哪来的这么多问题!马铃薯铃就是马铃薯铃!” 说了跟没说一样,傅冉瘪瘪嘴,决定去问颜冬青。 娘两个正说着话,住隔壁的刘嫂子举着封信过来,笑吟吟道:“燕子她娘,有你家信,我估摸着是小冉的通知书!” 徐兰英不识字,傅冉接过拆开看,果然是通知书,手写的一张纸,通知她阳历三月八号去矿上中学报道领新书。 傅冉没想到她居然能考上,咧嘴乐呵起来,把通知书念给徐兰英听,末了抱住她腰身趁机要求:“娘,不打算奖励我一下?” 闻言,徐兰英没好气的拿指头戳她脑袋:“奖励你一鞋底子要不要?!” 其实傅冉是想让徐兰英弄点老土布,给她做两件穿在里面的裤衩。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女人,从没考虑过要给闺女做裤衩。傅燕穿在外头的衣裳瞧着还可以,至少没什么补丁,但穿里面的裤衩就不能看了,补丁摞补丁,还是徐兰英穿过的。 傅冉不愿意再捡傅燕的破烂裤衩穿,干脆光屁股直接穿衬裤,前两年还好,不穿就不穿了,可她现在长身体了,胸前胀胀的发疼,去矿上澡堂子洗澡时,下面也开始起了变化,再不穿条裤衩,她怕自己染上不干净的妇女病。 好说歹说,徐兰英也舍不得花那个钱去买老土布,傅冉干脆不求她,自己动手缝裤衩。 至于布料,就从凤鸾宫里翻最差的白棉布,她给自己缝了两条,想到颜冬青是不是也在穿打补丁的裤衩,又特意去他家偷偷问了一下。 “皇上,您缺不缺龙裤?臣妾想给您缝两条龙裤” 就拿傅向前来说,工资三十五块一个月,得不吃不喝存六年才能有这么多钱呐! 虽然颜冬青也意识到哪不对,但还是道:“既然银行回收黄金,面向的就是全国百姓,朕打听过,跟倒卖古玩字画不一样,不犯法。” 闻言,傅冉放心了不少,又问:“钱是有了,买拖拉机的介绍信可不好开呐,起码得有工厂或公社给证明。” 颜冬青回头道:“朕再想想办法。” 银行里,办事员小郑把刚回收的金条锁进保险柜里,提上半旧不新的公文包,对行里的高大姐道:“大姐,帮我照看下,我去矿上做个调查。” 高大姐爽快应声,叮嘱道:“是得好好查,半大不点的孩子,哪来的金条呐?打听好了,赶紧向组织汇报,组织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打入人民内部的奸细!” 那些解放前的大地主大资本家,抄家没抄利落的,抛开古玩字画不谈,单说黄金白银,总会有个把件浮出水面,办事员àn fǎng核对之后,只要家庭成分没啥问题,印鉴自然会很快刻出来,要是有问题,第二天过来拿印鉴必然是有来无回。 办事员小郑提着公文包,直奔一零五,向矿上工友旁敲侧击打听颜立本情况。 打听之下,还真吓一跳。 颜家祖上是资本家不错,却是不折不扣的红色资本家,战火纷乱那会儿,颜家祖上变卖家产,为前线ti g一ng军需物质,解放之后,上头领导曾放话,有dang一天就有颜家一天,光凭这点,别说颜家人兑换一根金条了,就是兑换五六根,组织也不能说啥啊! 颜冬青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调查个底朝天,只是第二天去拿印鉴时,银行办事员对他的态度有点不大对,三分客气,三分小心,眼里还露出几分崇敬。 “取钱在哪儿取?”颜冬青问他。 小郑忙喊高大姐:“这位小同志要取钱,快给bàn li下!” 颜冬青从柜台取走两百,沿大道往城东郊区走,附近农村转一圈,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破布口袋。 “三哥,您提的什么?” 傅冉在搓衣裳,面前一张大木盆,里面泡着傅家上下换下的脏衣裳,瞧见颜冬青回来,跟他打招呼。 颜冬青招招手:“来我家一趟,有事和你说。” 傅冉哎一声,正要过去,傅燕听见了,从屋里探出颗脑袋,不满的喊:“傅冉,你活干完了吗?!” 傅冉才不理她,颠颠往前院跑。 颜立本和廖娟都去上班了,就颜冬青一个在,他把破布口袋递给傅冉:“你要的种子,只有黄豆种和小麦种,水稻还没到种的季节。” “您从哪儿弄来的?”傅冉笑眯了眼。 “朕去了趟乡下。” 从黑市上买这些可不便宜,小麦八毛,黄豆七毛六,就这几斤种,花了将近五块。对比之下,粮站ti g一ng的大米白面,一毛八一斤,不要太便宜。 颜冬青注意到她因为搓衣裳搓得通红的手,握在手里看了看,皱眉道:“傅向前一家让你搓衣裳?” 刚开春的天,自来水还很凉,傅冉的手本来很冰,被颜冬青捂热之后,麻麻胀胀的难受,她往回挣了挣,没挣开。 “臣妾又不能光吃白饭,总要干点活的。” 颜冬青低头想了想,然后道:“把脏衣裳拿过来,朕给你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2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都没有, 傅冉还想再看, 却被颜冬青掰回脑袋:“别管了, 去镇上再说。” 傅冉不走, 她有点明白颜冬青的意思了,声音压得更低:“万一他是拐子呐!” 前些时候二厂工友家丢了个闺女,去公安局立了案,到现在还没找到, 十有就是被拐子拐走了。 那段时间徐兰英生怕她家娃也被拐走, 不准傅冉和傅声放学跑太远, 矿区里碰到生面孔也要赶紧和大人讲。 傅冉抓上严冬青衣摆:“三哥,那麻袋瞧着不小,咱们跟过去看看吧。” 大魏的皇帝打小就能骑擅射,颜冬青是会点拳脚功夫的, 只是带着傅冉这个拖累 迎上他略鄙视的视线,傅冉挺挺胸脯,不忿道:“三哥, 您忘啦, 我能把您神不知鬼不觉关进凤鸾宫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颜冬青怔愣住,随后毫不迟疑道:“走,去看看。” 两人也不躲藏, 光明正大的跟在中年男人身后, 城郊大道上时不时路过三两行人, 神色匆匆,路过他们时,不过扫一眼便低头继续赶路。 往西跟了段路,中年男人步伐稳健,快到三岔路口时,回头看眼傅冉和颜冬青,又继续往前走。 跟上来正好,男娃和女娃瞧着岁数都不大,是城里人吧,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没挨饿过,尤其是这女娃,模样俊俏,弄到山区应该能卖个十几块钱,至于男娃有点棘手 干他们这行当,一两岁的男娃和十几岁的女娃最好出手,和女娃比,男娃要值钱些,会要价的能卖到百来块。 相较之下,十几岁大的女娃知人事了,大城市肯定不能送,只能卖给山里娶不上媳妇儿的男人,女娃好管,送去往床上一绑,当晚就洞房,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多半就认了命。 男人家有个拐弯亲戚,按辈分算他舅。 他舅两岁那年,发了场高烧,脑瓜子都烧迷糊了,得亏村里的赤脚医生把命给救回来,但也落了病根子,进城里大医院看,医生说是小儿麻痹,这辈子都是瘸腿的命。 一晃眼,他都讨到媳妇儿了,他那瘸腿舅舅还是个寡汉条子,男人便想着给他舅弄个婆娘。 成天走街串巷晃荡,总算让他瞧见个合适的,麻袋里的女娃估摸是刘沟子村那片地儿的人,一看就知道脑子不灵光,见人就会傻笑,给包花生就跟着走了。 这样也好,这么个傻子丢了也不心疼,弄去给他舅,好赖能给他舅留个种。 至于跟在他后面的两个,男人压根没搁在心上,屁大点的娃,还能把他咋地? 过了三岔路,转去安阳山地带,行人就少了,坑坑洼洼的小道,半天见不到人影。 傅冉朝颜冬青看一眼,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往前跑几步追上男人,又问:“叔,你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男人呵呵笑:“装得是零嘴,你跟叔走,等到地方了,叔拿给你吃成不?” 傅冉转转眼珠子:“你先拿出来给我吃点,不然我怎么知道是不是骗我啊。” 男人有点不耐烦了:“俺扛肩上不好放下来呐!” 他话音才落,颜冬青已经拽上麻袋底子,用力扯住,嘴里却笑说:“那简单,我给你搭把手,我èi èi现在就要吃零嘴,你解开给她看看呗。” 男人神色一变,还来不及动手,就被傅冉先下手为强丢进空间。 颜冬青忙解开麻袋,里面装的是个姑娘,瞧着岁数要比他们大,黑乎乎的脸盘,瘦得跟芦柴棒一样,闭着眼不知死活。 “三哥,要怎么办才好?”傅冉拍拍姑娘脸,没反应。 颜冬青四下看看,瞧见远处有几个庄稼汉模样的人往这边走来,低声道:“把他放出来,喊救命。” 傅冉点头,放出男人的同时,招手大声喊:“叔,这里有拐子,救命!” 几个庄稼汉离得远,瞧得不真切,只隐约听见“拐子”c“救命”等字眼,连忙跑过来看。 “这是咋啦?” “哟,娃昏死过去了!” “这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可怜男人眼一睁一闭,还没弄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就被几个庄稼汉冲上来拳打脚踢,三两下死按在地上。 “快,把娃送卫生院!” “拐子送公安局!” 几人手忙脚乱,刚上城郊大道,忽然身后有人冲他们喊话:“这是咋啦?哪家的闺女,咋晕啦?快上来!俺正要去镇上!” 说话的也是住附近的庄稼汉,赶着生产队马车,到他们跟前拉住缰绳。 几人也不客气了,扒着车辕上去,庄稼汉吆喝一声,甩一鞭子,马车又跑了起来。 到镇上,庄稼汉赶着把生死不清的傻大姐送去卫生站,傅冉和颜冬青也跳下来,剩下几人把拐子扣押送去公安局。 傻大姐刚被抬进诊室,瞧病的医生惊道:“哟!这不是二柱他妹子么!二柱找他妹子快找疯哩!” 瞧病的医生不耽搁,忙使唤熟识的人去刘沟子乡通知刘二柱。 不多时,刘二柱闻讯赶来,他家兄妹四个,头三个都是男娃,他是老大,家里统共就这么一个妹子,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没人嫌弃,都可心可意的疼,找不到他妹子,他老娘差不点没哭晕过去。 眼下瞧见他妹子还好好的,一会儿就能醒,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儿红了眼眶,蹲在地上捂着头哭了起来。 “得亏这两娃机灵,二柱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瞧病的医生听说情况了,怕刘二柱摸不着头脑,给他指个名答谢。 刘二柱擦擦眼泪,这才注意到站廊檐下的傅冉和颜冬青,怔愣了下,犹豫喊道:“小兄弟?” 傅冉开始就觉得刘二柱眼熟,再仔细看,也认了出来:“你是刘刘沟子乡的队长吧?” 怪不得刚才听到瞧病的医生张口闭口“二柱妹子”有些耳熟,原来是卖给他们猪羊的那个生产队长。 刘二柱连连应声,感激的不知道该说啥好,刚才一眼先认出颜冬青,是因为颜冬青从他手里买过猪羊之后,又去找过他,托他开介绍信,要和他们生产队一块买拖拉机。 刘二柱没同意,虽说开介绍信简单,几句话,咔咔盖上戳就算完事,但他当时怀疑颜冬青的动机,怕他是啥奸细,就没给开,眼下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小兄弟连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都搭救,能有啥坏心眼?!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公安同志也过来了,向傅冉和颜冬青了解情况。 两人照实说,不约而同隐去把拐子扔进空间里的事,加上有几个庄稼汉作证,公安同志不疑有他,很快录完口供。 这边,傻大姐在吊完一瓶盐水之后也悠悠醒了,瞧见这么多人围着,她也不怕,一个劲嘿嘿笑,见她大哥也在,拍拍干瘪的肚子,嘟囔喊:“大哥,俺饿!饿了!” “快穿上鞋,哥带你回家吃饭!” 说完,刘二柱不由分说,两手合握住颜冬青的手,又看傅冉:“小兄弟,妹子,都去俺家吃饭!” 招架不住刘二柱的热情,傅冉和颜冬青几乎被这兄妹两拖着去了刘沟子乡。 一拉溜四间石瓦房,宽敞利落的院,靠南墙罩着个圆肚鸡笼,墙上挂一排豆角干。 “爷!娘!咱家小秀找着啦!”刘二柱一进家门就喊。 门帘一掀,二柱娘出来,抱住闺女就哭,小秀不知道咋回事,见她娘哭,也跟着哇哇哭起来,门旁邻居全出来看,几个娘们跟着眼眶发红,忙说好话劝慰。 二柱爹搬来长条凳,热情的招呼傅冉和颜冬青坐,刷干净搪瓷缸,冲了两缸糖水。 这年头,白糖是精贵物,能让老农民冲糖水招待的,那一定是顶顶重要的客人。 热腾腾的糖水,傅冉喝了一口,好甜! 颜冬青也喝完了,把搪瓷缸还给二柱爹。 二柱娘心存感激,要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鸡宰了炖上,颜冬青忙拦住:“我和èi èi出来太久,家里人要担心,晌午之前必须回去。” 时下通讯不方便,刘家人也能理解,二柱爹热情的问:“你两来镇上做啥啊?” 傅冉指着半布兜黄豆:“大爷,我们来磨豆油。” 两个娃算是救小秀一命,啥也不表示,二柱爹心里过意不去,喊人:“二柱,快,给两个娃装粮食,刚下来的小麦多装点!再去生产队借马车送两个娃回去!” 二柱哎一声,利落的拿铁锹,拦都拦不住,硬是装了大半口袋小麦。 抬上马车,他们都要走了,二柱娘又往架子车上扔几把小菜,老母鸡下的蛋也全给了他们。 傅冉被他们家的热情砸得晕乎乎,坐马车辕上晃荡着腿,竖耳朵听颜冬青和刘二柱说话。 “小兄弟,上回你不是托俺开介绍信吗?俺给开,回头就去乡里开一个!” “三哥,你懂得好多。”傅冉逮着机会拍马屁。 他们同时来这里,颜冬青学什么都比她快,她刚学会写简体字时,颜冬青已经能念英文,等她能磕磕巴巴说一句“g一一d 一g”时,他已经跟颜立本学电路了。 本来傅冉多少有点不平,但转念一想,能当上皇帝的人,必然不寻常,就像这里的主席同志,能让老百姓无时不刻不诵读红宝书语录,绝对是顶顶厉害的人。 见她脸上露出神往之色,颜冬青笑:“以后有机会,朕带你坐一趟。” 傅冉悠悠叹口气,感慨道:“这里的人真厉害,既能在天上飞,又会骑两个轱辘的自行车,还会开大马路上跑的四个轱辘的对,是公交车!” 颜冬青轻哼一声,不管他怎么不情愿承认,这里确实有很多大魏没有的东西,无论是作战u qi,还是出行工具,都有他们的先进之处。 年初四之后,家属院里上班的开工,说是开工,其实也没啥事。 春节的余热尚在,下井的一线矿工打渔晒网,筛矿的妇女粗箩筛一扔,成群坐一块东家长西家短,工会c厂委大会小会开不断,主要还是商讨定下今年招工的工种和人数。 尽管前些年矿上精简了一批职工返乡,空出不少岗位,但这两年为解决城镇人口和矿工子女工作问题,一零五的几个附属厂,每年都在扩招,眼下无论是哪个岗位,都是人满为患,根本不需要再招工。 可南州城还是有很多商品粮户等待就业,无形中使得岗位竞争变大。 自打工会联合厂委开完会之后,整个矿区就炸开了锅,但凡今年家里有娃够年龄报名的,都忙着打听今年有哪些岗位缺人。 廖娟在工会干了好些年,是不折不扣的老大姐,这几天,往颜家串门子的工友是一拨接一拨。 “廖大姐,都是老姐妹了,厂里到底定了哪些工种,能悄i i透露点不?” “她大姐今年厂委还招人不?咱家爱红是初中文化程度,能进厂委不?” “冬雪她娘,你估摸着咱家疙瘩能招去下井不?” 廖娟诧异:“刚十六岁的娃,身体还没长结实呢,让他下井干啥?不怕你家疙瘩出事啊。” 问工的是傅冉家门旁邻居刘嫂子,她男人原先就是下井的矿工,出事故走了,丢下刘嫂子和三个儿子,眼下老大满十六岁了,刘嫂子迫不及待要给老大报名。 “能出啥事,出事了还有二蛋和三蛋。” 廖娟可算听明白了,感情刘嫂子是仗着儿子多腰杆直,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能送终!都这样想了,她还能说啥? 后院徐兰英家,晌饭比平常丰盛不少,辣子炒萝卜丝,蒸马铃薯,还有三合面馒头。 徐兰英眉开眼笑的说:“今天冬雪她娘偷偷跟我说了,咱家燕子好赖上过初中,起码能被选上当学徒工,再走运点,搞不好能去管下井餐!” 所谓管下井餐,其实就是负责给下井挖矿的工人发放食物和糖。 食物通常是馒头c俄式大列巴和咸菜疙瘩,有时还会发点含糖量高的点心,譬如江米条或麻饼。 至于糖,基本是白砂糖和水果硬糖,为的是防止矿工长时间劳动发生晕倒事件。 这年头,但凡跟吃沾边的工作,都很抢手,多少人盯着这块肥差呢,可不一定能轮到傅燕!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少在这儿瞎做梦!”傅向前拆她台:“咱家燕子能选上学徒工就不错啦!” 傅燕吃着三合面馒头没吱声,心里不大痛快她爹说这话。 咋就瞎做梦了?眼下新老三届大学高中毕业生全去资源农村建设了,没了他们,放眼整个南州城,还有比她文化程度更高的? “甭管干啥,总归是要上班挣钱哩!”想着大闺女上班之后就能按月往家交工资补贴家用,徐兰英高兴的合不拢嘴。 大闺女能挣钱了,这小闺女 眼尖的瞧见傅冉把手伸向簸箕,徐兰英拿筷子敲她手背:“吃吃吃!就知道吃!啥时候学学你姐,早点上班,早点给家里挣钱!” 傅冉摸摸被敲红的手,不软不硬顶她:“您要是早生我几年,兴许我就能上班去了,我才十三,哪个厂敢要我?” 徐兰英无话可说,哼一声,转问:“kǎ一 shi成绩啥时候下来?能考上初中不?” “得年初八才给通知,校长说了,不用领成绩单,要是考上了,矿上中学会发通知书。” 傅向前听着高兴,乐呵呵的说:“还是多念点书好,你看前院老颜,头些年北大毕业的,啥也不用操心,拿着zhèng shu等包分配,分到咱们一零五就是工程师哪像你爹我,跟人家差不多岁数,还得天天下井挖矿,虽说劳动不分贵贱,可总归是靠力气吃饭,没有人家靠脑子吃饭的舒坦!” 傅冉不赞同的说:“爹你也厉害,要是没你,颜伯伯再能耐也提炼不出浓缩铀,没了浓缩铀,国家也研发不了dǎ一 dàn!” dǎ一 dàn这个词傅冉还是听颜冬青说的,据说两个dǎ一 dàn就能炸平整个南州城,要是他们大魏有这样的作战u qi,就不用再怕鞑靼侵犯边境了。 下午,傅冉去颜冬青家,颜立本和廖娟去了厂里,家里就颜冬青一个在看书,傅冉让他打掩护,自个进了趟凤鸾宫。 凤鸾宫里依旧日照当空,奇的是,傅冉昨天埋进土里的马铃薯已经破土而出,长成手指长的嫩绿幼苗,就是焉头巴脑的没啥精神。 傅冉给它们挨个浇了水,之后又去厨房蒸了两碗腊肉饭,这回她学机灵了,没在这里面吃,直接带出来分给颜冬青一碗。 “其实臣妾想吃西湖醋鱼,可是不会做” 厨房材料不少,就是她没本事做,腊肉蒸饭最简单,兑水加柴,很快就能蒸好。 颜冬青扒了一口饭,递给傅冉一个‘别指望我的眼神’:“朕也不会。” 两人吃得算是晚饭,傅冉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时间,颜冬青那块梅花牌手表上显示的是中午一点多,有过前次教训,她在里面没敢久待,可出来之后天还是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补2号二更 晋江首发,谢绝转载  廖娟哪里会知道, 她的好儿子在外养了一个小娘娘。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告诉颜冬青, 估计要把他气死。堂堂皇帝, 白挨一顿打, 还什么都没捞着。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困意来袭,傅冉把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 沉沉地进入梦乡。 梦里, 她在偌大的宫殿里穿行着, 琉璃地砖, 黄花梨睡榻, 织锦被, 还有雕花木架上支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傅冉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寝宫。 她有些激动地喊伺候她的宫女秋景,边喊边往厨房走。 凤鸾宫是大魏历代皇后居住的地方,坐北面南, 面阔连廊九间, 进深三间,前后两个跨院,外带后花园和厨房。 傅冉一路摸索到厨房, 还是没找到秋景, 厨房里空荡荡没个人, 占据半间屋的石砌台面上摆放着各类食材, 井然有序。 石台上空悬挂着腊肉鸭鹅, 角落的大水缸里养了数条鲫鱼,地上的木盆里还放一堆鲜笋。 作为大魏最尊贵的女人,尽管傅冉俸禄极少,但在衣食住行方面,皇帝从没亏待过她,凤鸾宫有单独的厨房和厨子,每天都会从御膳房调新鲜食材过来,山珍野菌,米面粮油,事无巨细。 尽管傅冉能猜到这只是个梦,但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她甚至听见一阵咕噜噜的叫唤声,无不在提醒她饥饿的事实。 灶台的大锅里煨着一盘羊肉水晶饺儿,开锅那刻,浓郁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勾得傅冉口水直流,想着反正是做梦,至少要在梦里尝点肉味。 滑嫩的羊肉沫儿,鲜美的汤汁,仔细咀嚼还有葱姜的香味,傅冉吃了一个之后,嗓子眼里跟长了钩子似的,不歇气的把整盘吃干净。 天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肉末星子了 从厨房出来,傅冉沿着廊檐往后花园走,正要下台阶时,余光瞄见一丝异常,忙走近细看。 藏青色的底子,背面印着南州城的古城墙,正面是大写的“五市斤”字样,可不就是她昨天丢掉的两张粮票! 粮票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傅冉锁眉想了一会儿,下秒,在自己胳膊上狠拧了一把。 疼! 不是在做梦?! 意识到这种可能,傅冉有片刻无措,她回大魏了?那颜冬青呢? 傅冉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凤鸾宫里乱转,翻遍凤鸾宫,也没看到个人影,正当她要拉开凤鸾宫大门出去找时,忽然感到一阵疼痛,她猛地睁眼。 “快起了,娘让你去排队打豆油。” 是傅燕把她掐醒了,掐得用力,说话的声音却很温柔。 傅冉缩在被窝里没动,转眼珠打量四周,低矮的平房顶,脱落斑驳的墙面,和已经烂掉的报纸糊窗户这一切无不提醒她刚才就是在做梦。 可梦里为什么还是能感觉得到疼痛? “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快起来去打豆油!”徐兰英作势要过来掀被。 生怕她娘动手,傅冉叽里咕噜从被窝里爬起,下一秒,又呆愣在原地。 她手里还攥着那两张五市斤的粮票 “去打油,听见没有?!” 见她没反应,徐兰英又吼了一嗓子。 “听见,听见了。”傅冉忙下炕,背过身子,偷偷把粮票塞进棉袄兜里。 提油壶,拿油票,傅冉一头扎进颜冬青家里,气喘吁吁道:“皇颜冬青,你去不去打油?咱两一块!” “去去去!” 应声的不是颜冬青,而是他娘。 廖娟把油票连带油壶一起塞到颜冬青手里,又不放心叮嘱:“装好了,统共四两的油票,可别再弄丢了!” 一旁的傅冉心虚低下脑袋。 颜冬青很淡定,甚至还跟廖娟讨价还价多要来五毛钱。 社区粮油店打完豆油,颜冬青兜里揣着五毛钱带他的皇后娘娘去了国营饭店。 不中不晌的时间点,卖饭窗口没什么人。颜冬青做主要了了四个大肉包,一碗鸡蛋葱花面,全搁在傅冉面前。 “吃吧。” 傅冉心里有点感动,忙说:“皇上,您也吃点,臣妾吃不完。” 说话间,傅冉从筷笼里抽出两双筷子,知道颜冬青爱干净,去水龙头下洗刷一遍才递给他。 颜冬青接过筷子,夹了一个肉包咬一口,吃完之后还给个评价:“肥肉太多,没有小顺子做的好。” 傅冉却吃得一嘴油,很满足的舔嘴巴,顺嘴提醒他:“皇上,您别挑剔了,有的吃就不错啦。” 颜冬青轻轻一哼。 傅冉以为触怒龙颜,条件反射放下筷子,立刻反思:“皇上,臣妾知错了” “” 颜冬青有点无奈:“朕长着一张会吃人肉的脸?” 傅冉心道您张口朕闭口朕,不就是时刻在提醒她记住自己身份吗?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还是拍马屁道:“不,您是最平易近人的皇上。” 颜冬青显然不满这个回答,脸色沉沉问:“你喊朕出来什么事。” 提起这个,傅冉正色起来,扭头四看,见没人注意才小声说:“皇上,臣妾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闻言,颜冬青拉上她的手:“哪里不对?生病了?”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说,把昨晚似梦非梦的场景讲给颜冬青听,因为太紧张,都没注意到颜冬青的手一直在握着她的。 “皇上,您比臣妾聪明,您帮臣妾分析分析怎么回事儿。” 这种情况颜冬青也闻所未闻,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他低缓开口:“国师曾对朕说过,在这里如果遇上困难,不必钻牛角尖,随缘破解。” 见傅冉脸上露出懵懂神色,颜冬青拍拍她手:“先不要多想,当它只是个梦,若真是异相,再跟朕说。” 傅冉不迭点头,本来心里很没底,被颜冬青这么一说,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渐渐安心下来。 “您是个好皇帝。”傅冉由衷的说。 颜冬青提醒她:“如果朕没听错,大婚前,有人在府上骂朕是狗皇帝。” “那您一定听错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抱着万事随缘的心态,傅冉没再想那个梦境,眼看就要过年,家里人跟打仗一样忙活,一来要大扫除,二来要抢米面粮油。 大酱花生瓜子票,样样都得用掉,这月要是不买,下个月想买也买不了,除了粮票c布票c棉花票c工业劵按年失效,其他都是到月作废。 二十六这天一大早,工会老大姐廖娟风风火火的挨家挨户通知:“注意了,注意了啊!矿区副食品店到一车马铃薯,拿上副食品劵,赶紧的,去晚可就没了啊!” 正在做活的妇女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找蛇皮口袋,撕副食品劵 傅冉被徐兰英喊去抬马铃薯。 在大魏,傅冉从没听说过马铃薯这种东西,还有玉米和红薯,她也不知道。倒不是她孤陋寡闻,而是大魏压根没有这些农作物。 娘两个赶到副食品店的时候,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一辆解放大卡停在副食品店门口,一车的马铃薯已经快卖掉了一半。 相比其他食物,傅冉最喜欢吃马铃薯,听她娘说把发了芽的马铃薯切成块埋进地里,来年五六月份就能收获,非常好种,而且还高产。 要是有机会,她想带几个回大魏,让大魏子民也有机会吃上这东西。 心里这么打算着,到晚上,傅冉又梦到了她的凤鸾宫。 这一次,她在凤鸾宫的后花园角落里找到几个马铃薯。 因为有过类似经历,傅冉没有太惊讶,她知道,这个地方既不是她真正的寝宫,也不是梦境。 应该是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空间。 傅冉托下巴坐在台阶上,盯着几个马铃薯陷入沉思,过一会儿,她抬头看看天,像是想到了什么,把马铃薯放到温暖的日光下接受照射。 闲着没事,傅冉又把后花园的草拔掉,腾出一小块地,从后厨翻出一把铁铲,给地松松土。 干完这些,傅冉拍拍手起身,决定再去凤鸾宫以外的地方看看情况。 她把厚重的宫门栓抽下,拉开大门,呆愣在原处。 门外漆黑一片,像是巨大的黑洞,什么也看不到,傅冉抬手试着往外伸了伸,却意外的被弹了回来。 这个傅冉深有感触,自打三年前那场莫名其妙的抢烧打砸开始,大家说话行事都小心了很多,生怕被挂上大zi报游街。 而“破四旧”恰恰又首当其冲,她和颜冬青可是他们最该打倒的统治阶级呢。 “臣那喊您什么才好?”称呼是大事,傅冉觉得有必要征求本尊意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3号单更 晋江首发,谢绝转载  彼时傅向前已经长到二十岁, 同村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早就结婚生了娃, 只有他还打着光棍, 孤儿寡母的, 还有个眼看也到结婚年龄的兄弟, 家里两间泥坯草房,穷得叮当响,十邻八村都知道他家底细, 压根没哪个姑娘敢嫁他。 眼见着苦日子没个头, 一零五招到他们生产队时, 傅向前二话不说报了名, 在矿上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没娶媳妇儿之前, 傅向前的工资全给了他老娘贺寡妇, 四十多斤的粮食指标,他勒紧裤腰带,月月省十几斤送回老家。 娶媳妇之后, 婆娘孩子热炕头, 总得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渐渐的,傅向前往家里送钱送粮的次数就少了, 这样一来, 原本受益最大的傅向国两口子开始不快, 自然而然把不满转嫁到了贺寡妇身上。 这次贺寡妇生病, 两口子从公社开了介绍信, 把人往城里一送,掉头就走,管她住不住院,管她是死是活! 傅向前倒想把老娘接来城里住,但徐兰英死活不让。 “你那兄弟,就是个吸血蚂蝗!你出钱盖房给他娶婆娘那会儿,他低头哈腰说你好,现在红砖瓦房盖上,啥好处都让他得了,他倒好,翻脸不认人!” 徐兰英越说越气:“老婆子生病,凭啥该咱家花钱,凭啥该咱家去医院伺候?你不去下井,我不去筛矿了啊!” 傅向前是个憨厚人,尽管心里清楚他兄弟这样做不对,但嘴上却不愿承认:“向国他媳妇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他婆娘撺掇,向国也不会这样” 徐兰英气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傅向前你个糊涂蛋!要我说,你那兄弟比你兄弟媳妇更不是东西!” 傅向前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他嘴钝,一句话也辩不过,筷子一摔,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 “干啥?你干啥去?” “去医院!” 傅向前一走,徐兰英也没心情吃了,搁那儿兀自生着气。傅声见簸箕里还有一块玉米饼子,探手就拿,嘴上飞快的说:“爹不吃,给我吃了!” 徐兰英两眼一瞪:“敢!给我放回去!” 傅声讪讪缩回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成天想的都是塞饱肚子,胃跟无底洞一样,光靠一块巴掌大的玉米饼子哪能填满。 他视线落在傅燕手上,舔着嘴说:“姐,分半块给我吃!” 傅燕没理他,像没听见一样自顾吃着,轻声提醒他:“你管小冉要,小冉饭量小,分你点没要紧。” 傅冉顿时如鲠在喉,脸上却扬起笑,把剩下的半块玉米饼子递给傅声,半开玩笑的说:“论耍嘴皮子功夫,还是大姐厉害,傅声,你看大姐成天说疼你,到头来让玉米饼子的却是二姐。” 有奶便是娘,傅声抓过饼子,不迭附和:“就是就是!傅小燕,你就会卖嘴皮子!” 傅燕脸上一红,立刻看她娘。 好在徐兰英因为贺寡妇住院的事烦心,并没有注意听他们姐弟三说话,等吃完饭,傅冉傅声要去学校,徐兰英道:“燕子,下午去医院看看你奶,老婆子年龄大了,万一磕着碰着,到时候你小叔小婶还不知道咋编排我们。” 傅燕不大乐意,转对傅冉说:“小冉,咱奶住院,你不去看看?亏得咱奶把屎把尿养你,做人可不能没良心!” 傅冉懒得搭理她,抬抬下巴道:“你去你的,我去我的,要是不想去就跟娘直说,拐弯抹角往我身上推干啥?” 对傅燕这样爱耍心机的人,傅冉也摸索出了门道,闷不吭声吃瘪她只会越来越过分,索性二话不说当着老子娘的面揭穿她。 反正她也不用看傅燕的脸色过日子,守着偌大寝宫,还怕吃不饱穿不暖? 下午没有文化课,只有半天的劳务。 为响应主席同志“学习和生产实践相结合”的号召,学校每天下午都会组织学生参与劳动,劳务课的形式分校内和校外。 校内主要是参观学习一零五四个附属工厂的机床操作,校外则是去郊区生产队学习农业。如果碰上周边有修铁路c建桥梁这样的大工程,他们也要去帮忙打地基抬煤渣。 开春之后,正是播春小麦种黄豆玉米的季节,教导主任安排他们去了市郊的大河湾公社,深入学习农业种植技术。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大河湾公社的陈书记,平时无论是知青下放,还是精简工人返乡务农,或者来乡下支援大生产的工人兄弟,都经由陈书记管理分派。 陈书记把四十多个学生分送到公社下辖的各个生产队。 高雪梅和班上几个同学去了小树林生产队,傅冉和颜冬青则被分去田家湾生产队。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参与集体劳动,在生产队的院里好奇的东看看西摸摸。 田家湾生产队是个四合院样式的大院,东西北三排石瓦房,北边两间是生产队办公的地方,东边一排房放着锄头c梨c铁叉之类的农业器具,西边一排是仓库,数张草席圈成粮仓,盛满小麦黄豆玉米。 西北角还有个牛棚,拴了两头牛一匹马,一旁还停着一辆东方红拖拉机。 牛马铁叉锄头这类原始生产工具,早在大魏就已经被使用,颜冬青它们不感兴趣,径自走向那辆东方红拖拉机。 傅冉在城里远远见过一回,小声说:“皇上,臣妾听说这玩意要加油才能突突跑。” 颜冬青提醒她:“朕说过多少遍了,在外喊朕三哥。” 傅冉不忿,也提醒他:“那您朕啊朕的,是想提醒臣妾什么?” 颜冬青:“” 见他吃瘪,傅冉心情好了点,爬上拖拉机拖斗上坐着,感慨道:“三哥,我们大魏要是也有这东西,生产力一定能提高不少。”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傅冉两眼蹭蹭放光,压低声音道:“要不然,我偷一辆藏进凤鸾宫如何?” 现在傅冉已经能逐渐操控意识,小到一根针,大到一张桌,都能让它们瞬间消失,拖拉机应该也不在话下。 颜冬青嘴角抽搐,骂都懒得骂了,直接抬手就打,拿责备的眼神看她:“傅冉,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大魏的gu一 u,偷拖拉机亏你能想得出来,你将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委屈缩脑袋,什么gu一 u有哪个gu一 u是穿破裤衩吃糠菜团子的?! 颜冬青揉揉发胀的眉心,缓和语气道:“一辆拖拉机有上百个零件组成,小到螺丝,大到钢圈,傅冉,你知道是怎么加工的吗?”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哪知道这些 颜冬青也不指望她能懂了,又说:“退一万步来看,即便你把拖拉机偷藏起来,以后打算怎么发动?别人烧柴油,你往里面加水吗?” 傅冉依稀明白了,用句不恰当的比方,叫“牵一发动全身”,他们落伍的地方不止一点点。 能带动一切机器的能量来源他们都没有。 这一瞬间,傅冉压力倍增:“三哥,我们要学好多啊。” 谁说不是呢 颜冬青轻吁一口气:“不过还是要想办法买辆拖拉机放进凤鸾宫,将来有机会,可以拿来做样本。”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傅冉提醒他:“这玩意听说得一千多块呢。” 厂里的二级工,月工资三十五块,一年不吃不喝才存四百,得要年才能买得起。 她和颜冬青现下可都身无分文。 凤鸾宫宝贝倒不少,可没一样是能拿出来的,正赶着“破四旧”的时候,拿出来不是找死吗。 就算没赶上破四旧,也是有价无市,饭都快吃不上了,哪个有那闲钱去收藏古董? 像是猜测到她心中所想,颜冬青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朕如果没记错,大婚前朕的聘礼单上有一担黄金。” 傅冉警惕捂口袋:“既然是聘礼,赠了就是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觉得颜冬青突然和颜悦色了起来,连声音都温柔了不少,就是吐出的话不那么中听。 “你的就是朕的冉儿,听话,把藏的黄金拿出来,等回去之后,你要多少朕给多少。” 从银行出来,傅冉兜里揣着存折,还晕晕乎乎的,总觉得太简单。 “三哥,两千五百块就这样到手啦?” 就拿傅向前来说,工资三十五块一个月,得不吃不喝存六年才能有这么多钱呐! 虽然颜冬青也意识到哪不对,但还是道:“既然银行回收黄金,面向的就是全国百姓,朕打听过,跟倒卖古玩字画不一样,不犯法。” 闻言,傅冉放心了不少,又问:“钱是有了,买拖拉机的介绍信可不好开呐,起码得有工厂或公社给证明。” 颜冬青回头道:“朕再想想办法。” 银行里,办事员小郑把刚回收的金条锁进保险柜里,提上半旧不新的公文包,对行里的高大姐道:“大姐,帮我照看下,我去矿上做个调查。” 高大姐爽快应声,叮嘱道:“是得好好查,半大不点的孩子,哪来的金条呐?打听好了,赶紧向组织汇报,组织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打入人民内部的奸细!” 那些解放前的大地主大资本家,抄家没抄利落的,抛开古玩字画不谈,单说黄金白银,总会有个把件浮出水面,办事员àn fǎng核对之后,只要家庭成分没啥问题,印鉴自然会很快刻出来,要是有问题,第二天过来拿印鉴必然是有来无回。 办事员小郑提着公文包,直奔一零五,向矿上工友旁敲侧击打听颜立本情况。 打听之下,还真吓一跳。 颜家祖上是资本家不错,却是不折不扣的红色资本家,战火纷乱那会儿,颜家祖上变卖家产,为前线ti g一ng军需物质,解放之后,上头领导曾放话,有dang一天就有颜家一天,光凭这点,别说颜家人兑换一根金条了,就是兑换五六根,组织也不能说啥啊! 颜冬青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调查个底朝天,只是第二天去拿印鉴时,银行办事员对他的态度有点不大对,三分客气,三分小心,眼里还露出几分崇敬。 “取钱在哪儿取?”颜冬青问他。 小郑忙喊高大姐:“这位小同志要取钱,快给bàn li下!” 颜冬青从柜台取走两百,沿大道往城东郊区走,附近农村转一圈,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破布口袋。 “三哥,您提的什么?” 傅冉在搓衣裳,面前一张大木盆,里面泡着傅家上下换下的脏衣裳,瞧见颜冬青回来,跟他打招呼。 颜冬青招招手:“来我家一趟,有事和你说。” 傅冉哎一声,正要过去,傅燕听见了,从屋里探出颗脑袋,不满的喊:“傅冉,你活干完了吗?!” 傅冉才不理她,颠颠往前院跑。 颜立本和廖娟都去上班了,就颜冬青一个在,他把破布口袋递给傅冉:“你要的种子,只有黄豆种和小麦种,水稻还没到种的季节。” “您从哪儿弄来的?”傅冉笑眯了眼。 “朕去了趟乡下。” 从黑市上买这些可不便宜,小麦八毛,黄豆七毛六,就这几斤种,花了将近五块。对比之下,粮站ti g一ng的大米白面,一毛八一斤,不要太便宜。 颜冬青注意到她因为搓衣裳搓得通红的手,握在手里看了看,皱眉道:“傅向前一家让你搓衣裳?” 刚开春的天,自来水还很凉,傅冉的手本来很冰,被颜冬青捂热之后,麻麻胀胀的难受,她往回挣了挣,没挣开。 “臣妾又不能光吃白饭,总要干点活的。” 颜冬青低头想了想,然后道:“把脏衣裳拿过来,朕给你洗。” 皇恩浩荡啊傅冉呆住了,站着没反应。 “傻了?快去。”颜冬青抬手弹她额头。 傅冉荡着一腔暖意,忙半蹲身子,朝颜冬青行了个礼,开心道:“谢皇上!” 话音落下,一溜烟跑回去。 没两分钟,她又跑回来,趴在门框上探个脑袋进来:“三哥,您帮我抬下木盆,我一个人搬不动。” 两人一个负责搓,一个站水池边捶,很快把衣裳洗完。颜冬青还像模像样的把衣裳甩到晾衣绳上,逐个摊开晒。 天还早,傅冉小声道:“三哥,我们进去把地种上吧?” 颜冬青看看时间,点头说好。 进去之后颜冬青刨坑撒种,傅冉去厨房清点现有物资,把缺的东西都记上,然后发现个问题。 粮食蔬菜没了他们能自己种,肉没了要咋办? 昨天给贺寡妇烧的红烧肉,已经是最后一块新鲜的猪肉,再往后去,他们只能吃腊肉,等腊肉也吃完,那彻底就没得吃了。 傅冉悠悠叹口气。 颜冬青扭头看她:“叹什么气?” 傅冉托下巴坐台阶上,又叹口气:“皇上,臣妾总算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什么感受了。” 闻言,颜冬青轻笑一声:“没米面是事实,至于巧妇这里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4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看出她的不情愿,颜冬青头头是道的给她分析:“冉儿你仔细想想, 再过不久黄豆小麦该熟了, 打下来的秸秆你打算往哪放?还有黄豆拿去榨豆油剩下的豆饼这些东西扔外边给人看到起疑心, 搁寝宫占又地方,正好拿来喂猪羊。” 傅冉不是不讲理的人, 听他这么说,开始松动。 颜冬青再接再厉,把她软乎乎的小手拿过来, 麻绳塞到她手里,温柔又耐心道:“猪粪羊粪还可以埋进地里作肥料,环环相扣, 废物利用。” “皇上英明” 颜冬青笑了,令人如沐春风, 他捏捏傅冉脸蛋, 循循善诱:“乖, 趁着城外没人,快把猪羊收进去。” 面对这样温柔的颜冬青, 傅冉脑瓜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听话的照做, 把猪伢和母山羊先分关在两间屋里,可她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等到学校进了教室, 才想起来哪里出问题, 气得直拍桌。 狗皇帝说得轻巧,以后谁来剁猪草,谁来扫猪粪呐?! 同桌高雪梅扭头看她:“你咋啦?” 颜冬青也回头,淡淡扫了她一眼。 傅冉发现了,狗皇帝掌控欲很强,本来她想着跟高雪梅坐,能彻底摆脱他,结果狗皇帝仗着开学那会儿比她矮半头,找老师调座位,坐到了她正前面,近到放个屁都能被他听见。 “你咋啦,倒是说啊!”高雪梅拿笔戳戳她。 傅冉吃下这个闷亏,没精打采道:“跟你说了也没用。” 见她不愿说,高雪梅撇撇嘴,趴桌上偷翻看小说书。 自打年初红头文件一拨接一拨批下来,教育就瘫痪了,正儿八经的课不上,老师们生怕被打成臭老九,到上课就摊张时报搁讲台上,带头讨论时政,积极表明自己立场。 傅冉只觉枯燥,多半时候自己翻书,挑自己看得懂的学,她抬头看看坐前面的颜冬青,肩背挺直,没有半分松塌模样。 傅冉不用看也能想象的到,此时的颜冬青一定模样严谨,专注的像在批阅奏折。 中午放学,两人照例一块回家属院,傅冉要过穿堂时,颜冬青喊住她:“吃完饭过来一趟。” 傅冉应声,颠颠跑回家,才进门,迎面砸来一个扫帚疙瘩,把她吓一跳。 “你个黑了心肝的东西!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死丫头,没良心的”徐兰英半拉屁股坐炕上,仰头拍大腿,闭着眼干嚎。 “娘,大中午的,不烧火做饭,你哭啥?”傅冉把书包卸了,扫帚疙瘩扔堂屋门后。 “诶,小冉”看清楚进来的人,徐兰英哭声戛然而止。 傅冉无奈看她:“不是我,还能有谁?” 矿上这两天催着要铀矿,傅向前中午不回来了,在矿井里吃口干粮继续挖矿,傅声放学还没回来,家里就徐兰英一个。 “姐呢?”傅冉没见到傅燕人影。 “别给我提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徐兰英气得直哆嗦,怎么也没想到自个成天夸懂事的大闺女竟然是个自私鬼。 上班半拉月了,今个月初,厂里发工资,本想着大闺女会把工资全交给她,没想到这死丫头不仅不交工资,还不声不响的把粮食关系转到了食堂,想到前些时候大闺女说要申请职工宿舍,徐兰英这会儿总算回过了味。 大闺女这是要过河拆桥啊! 正值晌午饭点,傅燕在食堂打了一份炒豆芽,一份白菜汤,把粮本给大灶师傅画圈,要两个玉米饼子,整套下来才三毛二。 今早领了工资,下班之后傅燕立即去百货商店买个搪瓷缸,食堂水槽前洗涮了直接去打饭。 车间里男工友居多,像傅燕这样水灵的大姑娘,刚进厂就引起不少独身男工友的注意,见她独自一个端着饭缸,忙招手喊她一起坐。 傅燕倒也大方,过去和他们一桌。 眼见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傅燕不傻,懂得为自己打算。 车间里的男工友,有挂在厂里的集体户,也有城镇户口,集体户随工厂走,工厂要是哪天倒闭,连个着落都没有,不像城镇户口,只要房子在,没人动得了,所以但是凡集体户的男工友,她一概不会考虑。 察觉到坐对面的男工友在偷看她,傅燕抬头看去,见对方咧嘴冲她笑,门牙豁缝,牙上还沾着菜叶,傅燕一阵止不住厌恶,匆匆吃完饭,洗了饭缸回车间。 相较一菜一汤又有饼的傅燕,徐兰英娘三个吃得就寒碜多了,只有菜疙瘩汤配萝卜干,傅声不满的嚷嚷:“说好发工资就包饺子,咋又吃疙瘩汤!” 徐兰英没好声道:“吃啥饺子!不吃就滚去上学!” 傅声瘪瘪嘴,瞧出他娘心情不佳,没敢再吭声,一碗疙瘩汤压根不管饱,等徐兰英上班走了,他扯扯傅冉衣袖,偷偷道:“姐,我没吃饱,娘不在,你摊点煎饼给我吃吧。”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傅声嗓子眼里跟长钩子似的,一天到晚就想着吃,每顿又吃不饱,开春之后个子倒是长了不少,就是瘦得跟芦柴棒一样,瞧着吓人。 傅冉揉揉他脑袋,小声道:“姐可以摊煎饼,但不许告诉娘,她要是知道,会打断我腿。” 傅声忙保证:“姐你放心,我肯定不说!” 傅冉让他去生火,趁他不注意,放出半瓢白面,又摸出所剩无几的鸡蛋,打进面粉里调糊,摊了一大张煎饼,再卷上腌萝卜丁,怕他吃噎着,又搅了一碗蛋汤。 浓郁的香味,勾得傅声差点流哈喇子,顾不上还烫,他抓起煎饼就往嘴里塞,嘴里呜呜有声:“姐,好吃,好吃!” 吃到一半,他猛地想起什么,张大的嘴又合上,瞧眼在刷锅的傅冉,放下还剩一半的煎饼,小声喊:“姐,我饱了,剩下的你快吃掉,别让娘瞧见了!” 傅冉本来挺烦这调皮小子,但眼下听他这么说,心里有点发酸,别过头去揉揉眼,笑说:“我中午吃得饱,你快吃了上学去。” “你真不饿啊”傅声迟疑看眼桌上的煎饼,舔着嘴巴道:“那我就全吃了!” 煎饼是细粮摊的吧,比他过年吃的馒头还要香,傅声舍不得再大口吃了,就着蛋汤细嚼慢咽,老长的叹了口气:“姐,咱家要是能天天吃上大米白面就好了!” 见他跟个小老头一样,傅冉想笑:“一定会,日子会越过越好。” 吃完饭,傅声反手擦嘴就往外跑,结果刚出家属院就撞上了回来的傅燕,忙扯住她袖口:“娘说你发工资了,给我点钱,我要吃糖!” 傅燕不给他:“一边去!想吃让娘给你买。” 傅声虽然只有九岁,但也是个会听话音的小孩,听傅燕这么说,他不满的大声道:“二姐说的对,傅燕你就会耍嘴皮子,说话不算话!” 正巧廖娟上班打姐弟两跟前路过,噗嗤乐了:“不大点的小鬼头,知道啥叫耍嘴皮子?” 傅燕窘的满脸通红,心里快恼死傅声这个嘴巴不把门的,存心败坏她名声,看来她决定住厂里宿舍是对的,在家里再住下去,累死累活养活弟妹不说,还讨不到半点好名声。 家里门没锁,她妹子也不在,不用说,是去找冬雪她弟了吧。 傅冉被颜冬青喊去修猪圈了。 她没想到,颜冬青的动手能力还挺强,把后园的桃树锯了,截成木头桩子,沿靠墙的地方打进土里,围成一个圈,母山羊关进去,至于那头猪伢,则被赶进了耳房,怕它闯出来,颜冬青拆了八仙桌,四条腿拿来封门窗。 干完这些,两人又把黄豆和小麦收割掉,抱去前院的青石板地上摊开暴晒,还得想办法把谷子碾出来。 “皇上,臣妾见过怎么碾,用拖拉机最快。” 在大魏,佃户碾谷子全靠牛拉石磙,这里的庄稼汉也用石磙,但稍微有条件点的生产队,都会开拖拉机在打谷场上来回轧。 颜冬青看她,眼里透着无奈:“不用总提醒朕买拖拉机,朕已经在想办法和刘沟子村的生产队长套近乎了。” 傅冉讪笑:“那咱们先出去吧。” 颜冬青没意见,把手递给她。 下午的劳务课没有下乡支援,学校组织给工厂菜园浇水,早早就放了学。 回到家属院时,颜冬青让她过来做作业。 傅冉数学太差,她先把算术掏出来,摊开在书桌上,等待颜冬青来教。 知道她几斤几两,颜冬青不抱希望她能会,挨个给她讲算术书上的题目。 傅冉听得晕晕乎乎,还不忘拍龙屁。 “皇上说得是,皇上好聪明,皇上真厉害,等您回去,一定是大魏顶顶能耐的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4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您真好。”她由衷道。 傅冉这声您真好,听得颜冬青蛋疼,现在还记得供销员看他的眼神,都是矿区家属,他有预感,很快他会成为矿上妇女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个要多少钱?”傅冉问。 颜冬青以为她要还钱, 转开头,还算大度道:“不用给钱, 朕赏你的。” 傅冉愣了愣,她真没想过还钱, 潜意识里她是把颜冬青当成最亲近的人看待,而且她是他的皇后,皇后花皇帝的钱,天经地义不是么 不过皇帝都这么说了, 她只能小声道:“谢皇上” 这回换颜冬青愣了,这句谢皇上让他更蛋疼,丢下一句“别着凉”,脚步凌乱的回了前院。 傅冉抓抓后脑勺,皇上这是害羞了? 快傍晚的时候, 傅向国才把贺寡妇送过来。 徐兰英本来不大高兴, 可看到三口袋粮食和大半口袋蔬菜之后, 心里顿时好过了不少, 把傅冉揪到一边问:“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奶咋突然开窍了?还知道把口粮带过来, 算她还有点良心!” 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在徐兰英眼里,婆婆一直偏疼小叔,她男人又是个老实巴交的,工资舍不得花,刨除吃喝花销,全部上交,二十好几才结婚,婆婆还哭天喊地的不同意,要不是工会出面调节,她男人搞不好要打一辈子光棍! 结婚后婆婆还想让交工资,那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那几年跟她男人没少吵架,好在她男人也醒了过味,穷日子穷过,哪能自个不过日子尽补贴兄弟,闹闹腾腾好几年,到二闺女出生才算消停。 不是看在老婆子帮带二闺女的份上,徐兰英真不想奉养她! “你奶把口粮带来,你婶没说啥?”徐兰英挨个解开蛇皮口袋看,居然还有半口袋细粮! “婶还能说啥,不高兴呗。”傅冉摆摆手道:“是我管叔婶要来的,既然奶不跟他们吃饭,粮食就不能再留给他们。” 徐兰英没想到傻闺女也有机灵的时候,狠扯一把闺女脸蛋:“要的对!干啥便宜他们!” 她话音才落,傅向国进屋来了,好巧不巧,把徐兰英的话听个正着,面上有些尴尬,搓着手道:“老娘在这儿住下,嫂子你就多费心点,俺和桂香俺们太忙,不像你和大哥,吃商品粮,又有工资拿,俺” “天不早了,孩他叔趁亮回吧。”徐兰英懒得听他虚情假意,直接撵人走。 傅向国挺没面,心里不大快活,转对傅向前道:“大哥,那俺走了,那啥晌午出门急,忘带烟,大哥你有烟不” 早就听说矿上给发烟票,大哥人抠门,明知道他抽烟,也不寄点回去给他,农村六分钱一包不要烟票的大生产,能跟大铁桥c南京比么! 傅向前想说家里还剩包烟,就被徐兰英打断:“上月矿上工友办酒席,烟票全借了出去,家里别说烟了,连盒火柴都没孩他叔,要不忍忍,等回去让你家桂香给你买包成不?” 话说到这份上,傅向国哪还能厚脸皮再待,又说两句,趁亮赶回乡下。 晚饭徐兰英炒了盘茄条,又凉拌了个黄瓜,玉米面在细箩筛上过一遍,掺上白面,蒸出一锅馒头。 傅冉把贺寡妇的被褥铺在炕上,早在几天前,傅向前已经用木板块把土炕隔开,一半留给老娘和二闺女睡,剩一半他两口子带小儿子睡。 饭菜端上桌,傅向前心思一动,喊傅声:“三儿,去把你大姐喊回来,就说你奶来了,家里炒了菜蒸了馒头。” 傅声一瘪嘴:“我不去!” “小冉你去喊。” 傅冉也不吭声,她肚子还疼着呢。 徐兰英拍筷子,没好气道:“喊啥喊!那丫头顿顿馒头大饼,可比咱吃的好太多,要你操哪份心!” 贺寡妇也听说了傅燕的事,从中开解道:“兰英你也别怪燕子,将心比心,头些年我让向前交工资,向前心里舒坦不?你心里舒坦不?燕子要是过好了,咱们做长辈的该高兴!” 当年闹着要大儿子交工资,到现在还是贺寡妇心里的一块疙瘩,回过味之后,总觉得愧对大儿子和大媳妇,帮着养小孙女,可心可意的疼,也是想弥补,总归还是不够。 话是这么说,徐兰英还是生气:“孩她奶,我是气那丫头没良心,打从领工资之后,家门都不进了,就跟白养了丫头一样,我跟她有shā rén的仇恨呐,她要这样跟我生分!” 贺寡妇叹气,三个孙女里头,她最疼小孙女,自个把屎把尿带大的,格外亲厚,向国家的红红,她也疼,那丫头懂事又憨厚,唯独大孙女,她疼不起来,瞧着闷不吭声的老实样,其实心眼最多。 有徐兰英拦着,到底没人去喊傅燕,傅燕自个过得也快活,矿上宿舍是八人间的大通铺,有矿区家属子女,也有和她一样新招进来的,晚上结伴一块去友谊广场看diàn yg,又去西关路喝碗羊肉汤,和顿顿咸菜窝窝头比,她自然想过这种日子。 日子各有各过法,自打贺寡妇来城里,徐兰英反倒松快不少,老婆子能干活,加上心里愧对大儿子大媳妇,烧饭补衣纳鞋底,样样都抢着干。 婆婆勤快,徐兰英也过意不去,只让她干轻活,拆洗棉袄被褥这样的活儿还是自己干,这样一来,婆媳俩住一块倒也没拌过嘴。 六月如火,天气越来越热,中午太阳还高照,下午突然就大雨瓢泼,把在田里劳作的庄稼人浇个透顶,包括下乡支援大丰收的学生们。 直到傍晚雨才渐停,傅冉跟着大部队回城,因为天气太热,她只穿了一件罩衫,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胸前一对乳包直挺挺顶着半湿的罩衫,被颜冬青看个正着,不由冷了脸,把人抓到一边低斥道:“傅冉,你好歹是朕的皇后,穿成这样,你把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开始没懂,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落,冷不丁瞧见罩衫下的两点挺立,忙抬手遮住,紧张解释道:“三哥,不是我不穿,我要是穿肚兜,肯定会被我娘瞧见,她会起疑心。” 闻言,颜冬青神色缓和了些,兴许是意识到谈话太下流,也不大好意思,但还是问了一句:“百货商店没有卖?” 傅冉无奈:“我娘恨不得把一分钱掰两半花,哪舍得给我买背心。” 不光是傅冉,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都是直接穿罩衫,讲究点的才去百货商店买件俄式短背心。 物资短缺的年代,穿外面的衣裳都买不起了,谁还在乎里面。 不管如何,颜冬青都说她有辱国体了,傅冉发愁,等晚上傅向前他们都睡下,才进寝宫翻箱倒柜。 可任她怎么翻,都没找到合适布料,无论里外,一水儿的云锦真丝,要是给徐兰英看见,不起疑心才怪。 犹豫再三,傅冉还是把云锦真丝扔回箱里,想办法让贺寡妇织老土布给她做件背心吧! 在空间里转一圈,油壶空了,腊肉也没了,黄豆小麦还堆在廊檐下,豆荚已经被晒爆,蹦出不少黄豆粒。 傅冉找了根棍子,先捶出一包黄豆,打算拿去油坊榨豆油,剩下的豆秸杆子全扔进羊圈喂山羊。 转天朦胧亮,傅冉起了个大早,去敲颜冬青后窗户,喊他去储集镇。 时下商品粮户到月拿票直接买成品,城里并没有榨油坊和轧面房这样的作坊,她想榨油,必须得去乡下。 两人各寻借口和家里人说一声,在城郊大道碰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总觉得颜冬青的视线有意无意从她胸口飘过。 几次三番,傅冉抱胳膊挡了下。 颜冬青干咳一声,解释道:“颜冬雪有穿小的背心,你将就先穿她的,以后找到机会,朕再给你买。” 昨晚颜冬青故意把颜冬雪的东西收拾了一遍,搜出不少穿不下的衣裳,还特意提醒廖娟可以拿去给别人穿。 家属院里小子比丫头多,年纪比颜冬雪小的,除了傅冉还能有谁。 廖娟立马就想到了傅冉,早上排队接自来水的时候,碰巧徐兰英也在,就道:“咱家冬雪有几件衣裳小了,给你家小冉穿咋样?就是磕碜了点儿” 徐兰英求之不得,忙道:“那有啥,冬雪那丫头爱干净,穿过的衣裳能有多磕碜?一会儿我去看看!” 这边,傅冉跟着颜冬青往储集镇方向跑,还差半里地的时候,迎面走来个中年男人,约莫四十来岁,肩上扛着麻袋,东西应该不轻,把他累得吭哧吭哧。 傅冉以为他背的是粮食,就顺嘴打探了一句:“叔,在哪儿买的粮呐?” 中年男人瞅了她和颜冬青一眼,眼里有警惕:“少瞎打听!” 说完,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走出数米远。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盯着男人看了片刻,低声道:“他身上背的不是粮。” 在大魏,妇女别说顶半边天了,要是能让男人不纳妾,那都算顶有本事的女人。 傅冉抬眼皮瞄瞄眼前的皇帝,心里难免不满起来,暗叹生不逢时,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带爹爹过来看看别人家的“皇帝”是怎样的英明神武。 尽管他们很穷 不过傅冉心里也很清楚,衡量一个帝王如何,关键还是看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单从这点来看,颜冬青无疑是个励精图治的好帝王,他也有足够的魄力,否则不会单枪匹马来这里偷学人家技术。 也不是他不是单枪匹马,他把皇后也拽了过来。 关于这点,傅冉始终没搞明白,她手无缚鸡之力,学习能力差,适应力也差,除了每天气气皇帝,似乎没其他作用,过来到底能干什么? 难道是这里人常说的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想到这种可能,傅冉禁不住抖了抖身子,吐掉漱口水,小声禀告:“皇上,臣妾刷好牙了。” 跟皇帝相处就这点累,连放个屁都要报备一下。 颜冬青不大想理她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嗯一声,吩咐道:“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 洗梳好,傅冉去锅里盛了一碗稀面粥,夹一根腌萝卜干,有滋有味的吃着。 徐兰英出门前叮嘱她:“今天别乱跑,街道过来发粮油票,在家等着领。” 闻言,傅冉两眼腾地亮了起来,保证道:“娘你放心,我哪也不去。” 她不仅要把街道发的粮油票领了,还要去附小领一次。 一零五虽然属于安山社区管辖,但又跟个小社会一样,有它自己独立的一套管理体系,社区和工厂管理交杂在一块,难免混乱。 傅家一家五口,光是领粮油票就得去三个地方。 傅燕早就不上学了,因为未满十六岁,一直没有工作,属于集体户,粮票由安山社区发放,一个月二十七斤粮。 傅冉和傅声都在一零五附小念书,粮票由附小发放,也是二十七斤,不过因为他们在上学,学校开出证明之后,去粮食局可以增加到三十斤。 至于傅向前和徐兰英,直接由工厂发放。 因为挨着年关,除了粮票是硬性规定,其他像肉票和油票,分别由原来的半斤长到八两,一两长到二两,除此之外,又多了几样平时见不到的票,诸如花生瓜子票,大酱票,葱姜票,白糖票等等。 至于工业劵,除了参与劳动的傅向前和徐兰英各有两张,他们都没有。 傅冉将一摞花花绿绿的票全领完,到家之后就把从不同地方领来的粮票分开,挨个核算,如果不对,还能及时去补,要是隔几天才发现票少了,那只能算倒霉。 傅燕坐在门口,迎着太阳,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她不用再扮懂事,讲话也比平时尖锐,她斜眼睨傅冉,嘴角挂着讥讽:“算术这么差,能算明白不?” 傅冉不硬不软呛她:“要看跟谁比,跟你比,我稍微强点。” 傅燕撇撇嘴,没再吭声。一直以来,她都厌恶这个多余的èi èi,如果没有她,家里只会过得更好,到过年也不会有人跟她抢新衣裳。 自打傅冉来城里,傅燕已经好几年没穿过新衣裳了,她娘说对傻闺女有亏欠,想多弥补点。 等明年她进了工厂,无论如何不会向家里交一分钱,工资她要自己收着,粮食关系也要转到单位食堂,粮票用不完就去买点心当零嘴儿,工资用不完就存着,以后她总归要说婆家置办嫁妆。 傅燕兀自盘算着,傅冉哪知道她心里这些小九九,忙着核算,结果连着算了两遍,怎么算也不对。 “坏了,校长少给我发五斤粮票!” 傅冉坐不住了,立刻跳下炕,急急往附小跑。 对于就指望粮票活命的商品粮户来说,缺粮票可是大事,傅燕“啪”反扣上镜子,后脚追上傅冉,一路上没少数落她:“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除了会吃会喝,到底还会啥?!” 傅冉听烦了,蓦地停住脚步,意有所指道:“上次是哪个算术不好,少领十斤粮票,被娘吊起来抽的?” 打那以后,徐兰英留了心眼,再也不让傅燕领粮票了,每到月底,这些活儿都落到了傅冉头上。 不管如何,缺粮票是大事,两人不停争吵,待到附小时,又不约而同停嘴,匆匆去找校长张德怀。 以往每个月发粮票多少都会出点差错,为防有人骗粮票,张德怀都会留个底儿,他把记账本拿给姐妹两看。 “小丫头,你可看仔细了,三十斤粮一斤都不少,不光我数过,还有核对员签字,我看啊,十有是你这丫头心大弄丢了!” 傅冉仔细回想,直摇头:“不可能,我全塞兜里了。” 傅燕狐疑看她,不阴不阳的说:“要是自己偷藏了,趁早拿出来,不然小心娘回来揍你!” 傅冉气:“我要是偷藏起来,还用得着跟你说粮票少了?” 再回家,傅冉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就是没找到那五斤粮票。 看她找得满头汗,傅燕有点幸灾乐祸的提醒:“咱爹咱娘一会儿该放工了。” 傅冉心烦气躁,瞪她一眼,索性出去寻个安静的地方仔细想哪里出了问题。 从附小到家属院这段路,她没碰过裤兜,所以根本不存在半路掏粮票弄丢的情况,到家之后她立刻核对,期间没离开过炕半步,傅燕也不可能有偷藏的机会。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头,傅冉悠悠叹口气,照目前情形,估计是逃不过挨揍了。 “你在门口蹲着干什么?要饭?”颜冬青声音里带点疑惑,朝她走近。 傅冉无精打采抬头,见他手里拿一沓花花绿绿的票,突然灵机一动,对颜冬青说:“皇上,我臣妾想管您要俸禄” 在大魏,皇后官属一品,是有俸禄可拿的,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赏赐,杂七杂八加起来,足够寻常百姓一家数口半辈子的开销了。 不过颜冬青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要知道,这皇帝一旦爱民胜过爱自己,难免就抠门起来,自他登基之后,所有大臣和娘娘的俸禄一律减少,尤其是后宫的娘娘。 到目前为止,傅冉只领过一次俸禄,二两银子 当然,颜冬青登基之后,还没来得及扩充后宫,就带她出“远门”游历了,后宫也就只有她这一个倒霉的娘娘。 傅冉说完要俸禄之后,很自觉的稍微弓下腰,尽量显得比颜冬青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5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好说歹说, 颜冬青给她立了一张字据, 当是先借她的,以后还会还。 “欠条我藏好了,三哥您可得说话算话,要是耍赖, 我就” 颜冬青凉飕飕的问:“就怎样?” 傅冉瘪瘪嘴, 气不顺的扭开头:“那我就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颜冬青一愣, 随即笑起来, 发出很愉快的笑声:“君无戏言,朕说话一定算话。” 听他这么说, 傅冉放心多了, 正想问他什么时候要用金子, 就听生产大院那头,队长举着喇叭喊“开工”。 原本坐生产队门口侃大山的社员们收了声,懒洋洋站起来, 抬肥料,扛锄头, 往身上系背篓 下午要种黄豆, 生产队长拿一根儿臂粗的木棍, 在大簸箕里不停搅拌豆种, 时不时往里头撒点粉末样的药。 颜冬青走过去, 问生产队长加拌的是什么。 他把药袋子给颜冬青看, 笑道:“这玩意叫根瘤菌, 拌到豆种里能防止黄豆下地之后烂根,想收成好,选种顶顶重要这黄豆粒最好粒粒饱满,要暴晒,种下地之后还得追肥” 提及这些,生产队长话可多了,祖祖辈辈的庄稼汉子,身上有说不完的经验。 颜冬青丝毫不觉得啰嗦,竖耳朵听的认真。 傅冉知道他意图,在大魏,佃户种的多是小麦水稻粟麻,并没有黄豆,颜冬青这是想把黄豆种带回去。 昨天刚下过雨,地里一片泥泞,傅冉和颜冬青卷高裤脚,赤脚走在泥地里,一个刨坑,一个往坑里扔黄豆种。 此情此景如果被大魏的朝臣们看到,十有要掬一把心酸泪,他们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皇帝皇后正在以这样一种方式“历劫”。 傅冉挥着小锄头腾腾刨下一串坑,又扛锄头奔回来和颜冬青一块撒种,看着篓里的黄豆种,蓦地想起一件事:“三哥,我们快没油了。” 自打知道随身携带个空间之后,这两人在吃的上面从不亏待自己,经常开小灶,原先在大魏时天天跟吃猫食似的,现在倒好,随便炒个菜,多放肉多放油,顿顿能吃两碗饭。 眼看米面缸子蹭蹭见底,现在连油壶也空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坐吃山空啦。”傅冉指指篓里的豆种,低声说:“要不臣妾抓一把藏起来?” 在大魏,他们吃的是菜籽油,这里人吃的是黄豆油,按照她空间里农作物的生长速度,撒一把豆种,应该很快就能丰收。 颜冬青睨她一眼:“傅冉,你少给朕丢脸点。” 傅冉低下头,忍不住顶嘴:“您总说臣妾丢脸,那还娶臣妾干什么?” 颜冬青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在娶你之前,朕并不知道你会给朕丢脸。” 傅冉气得红了眼眶,不想再理他。 下午回城还早,颜冬青没急着回矿区,而是拐道去了趟农机市场,当然,还不忘把傅冉带上。 傅冉本来有点生气,但到农机市场之后,瞬间来了精神,激动的抓住颜冬青袖子:“皇上,您来买拖拉机?” 下午在田家湾生产队坐一回拖拉机,傅冉就喜欢上了这玩意,突突突的颠簸感,嗖嗖拉风,可比骑马快活多了。 东方红c东风c五征c化州,手扶拖拉机,小四轮,大拖轮四缸增压,漩涡轮发力 傅冉目不暇接,想靠近摸一摸,眼巴巴的说:“臣妾也想要一辆” 颜冬青脑门发胀,抓回傅冉渴望的小手,把人从农机站拽走,直奔粮种化肥站,边走边回头问她:“你拿什么买?直接掏一锭金子?” “那您要怎么办?” 颜冬青道:“朕打算去银行问问。” “什么是银行?”傅冉还是头一回听说。 颜冬青摇摇头,暂时不打算解释:“算了和你说了也不会懂。” “” 买不起拖拉机,粮食种子还是能买得起的,两人进了粮种化肥站,不大的门面,一面墙堆满了整蛇皮袋的化肥,靠门口摆了几口大水缸,里面盛着黄豆小麦芝麻之类的种子。 戴老花眼镜的xiā一 sh一u员正站在水泥台后拨算盘对账,见两个半大的孩子进来,不大上心,头也不抬问:“为人民fu u,小同志,过来买什么?” 颜冬青在心里估摸了他们开垦出来的那片地需要多少种子,然后镇定的说:“枪杆子出政权。要五斤黄豆种,五斤小麦种,还有一包根瘤粉。” xiā一 sh一u员抬头:“是哪个生产队的?介绍信给我看看。” 闻言,两人互视一眼,傅冉嘴快道:“买种子也要介绍信?” xiā一 sh一u员哂笑,见她模样白净乖巧,耐心道:“小丫头,你去粮站买粮还得带粮本粮票呢,到我这儿咋就不要证明了?” 要是哪个都能随便买,他这粮种化肥站跟黑市还有啥区别呐! 既然买粮种化肥要介绍信了,那拖拉机 两人顺道去农机站问了下,农机站的xiā一 sh一u员可就没那么耐心了,眉头锁紧,盯着他俩打量:“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你们哪来的?给厂里买还是给公社买?介绍信都没有,来耍我?!” 挨一顿训斥,两人灰头土脸从农机站出来,大概是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颜冬青脸上乌云密布,一言不发,大步向前走,很快将傅冉甩开。 估计是这段日子吃得好,颜冬青长个子了,去年还比傅冉矮半个头,只过了一个年,就反超了傅冉。 傅冉小跑赶上,瞅一眼脸色发臭的皇帝,斟酌道:“皇上,这是人家的地盘,他们讲求平等,不会因为您是皇上就卑躬屈膝,您别生气了” 颜冬青冷哼一声,没说话,但脸色却缓和了不少,有些疲倦的开口:“你说的对,是朕没摆好心态,离开大魏,朕什么都不是。” 难得听到颜冬青自我反思,傅冉反倒伤感起来,忙拍龙屁:“您别这么说,您可是咱们大魏顶顶能耐的人!既然他们要介绍信,问清楚了,下回想办法开给他们就是。” 颜冬青扯嘴笑笑,揉揉她脑袋,语气柔和下来,问她:“朕听说你奶奶生病住院了?” 傅冉点头:“臣妾想晚上过去照顾她。” 其实傅冉来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傅向前从乡下接到了城里,所以对贺寡妇并没有太多真切的感情,更多的是在替原身尽责任。 贺寡妇是老毛病了,一犯病就口唇青紫,喘不上来气儿,随时要没命的样子,瞧着怪吓人。 公社卫生站压根瞧不好这样的病,是以贺寡妇每次犯病,卫生站怕摊上麻烦事,直接写转诊单,公社领导也懒得卡人了,介绍信一开,赶紧催她去城里医院。 矿区也有医院,但只为一零五的职工和家属fu u,不接待像贺寡妇这样从农村转来的病患,这样一来,贺寡妇只能住进中心医院。 中心医院和矿区一东一西,来回得一个多小时,下午傅燕去了趟,摸黑到家,当着傅向前的面抱怨:“咱家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起码能方便点。” 但凡家庭宽裕点的,谁不想有辆自行车,一个月就两张工业劵,存到年底也不够买,傅向前都惦记好几年了,也没能买上。 “今年我跟矿上工友说说,咱们自己存点,我再从他们手里凑几张,争取到年底买一辆!” 傅冉一心想着拖拉机,对他们说的自行车不大上心。晚饭吃的是糠菜团子,粗糙的难以下咽,傅冉吃了两口就递给了傅声,只把稀面粥喝光。 “我去医院给奶送饭,晚上不回来睡了。” 徐兰英看她:“咋就吃这么点?” 傅冉当然不敢说她偷开小灶,支吾道:“不饿娘你快给我奶打饭,这么晚,她该饿了。” 眼见着苦日子没个头,一零五招到他们生产队时,傅向前二话不说报了名,在矿上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没娶媳妇儿之前,傅向前的工资全给了他老娘贺寡妇,四十多斤的粮食指标,他勒紧裤腰带,月月省十几斤送回老家。 娶媳妇之后,婆娘孩子热炕头,总得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渐渐的,傅向前往家里送钱送粮的次数就少了,这样一来,原本受益最大的傅向国两口子开始不快,自然而然把不满转嫁到了贺寡妇身上。 这次贺寡妇生病,两口子从公社开了介绍信,把人往城里一送,掉头就走,管她住不住院,管她是死是活! 傅向前倒想把老娘接来城里住,但徐兰英死活不让。 “你那兄弟,就是个吸血蚂蝗!你出钱盖房给他娶婆娘那会儿,他低头哈腰说你好,现在红砖瓦房盖上,啥好处都让他得了,他倒好,翻脸不认人!” 徐兰英越说越气:“老婆子生病,凭啥该咱家花钱,凭啥该咱家去医院伺候?你不去下井,我不去筛矿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5号二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臣那喊您什么才好?”称呼是大事, 傅冉觉得有必要征求本尊意见。 “就喊朕三哥吧。”颜冬青似乎早就想好了。 傅冉明白了, 皇上无论是在大魏还是现在,在家族中都是排行三,就算当着颜家人的面喊,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颜冬青两手背后,要求道:“先喊一声听听。” 傅冉抬眼看他, 以为他是故意的, 哪知人家脸上一本正经, 没有半点调戏的意思。 倒是她多想了 “三哥。”傅冉声音小小的喊了一声,怪不好意思的。 颜冬青似乎挺满意, 嗯一声,转说:“我们来这不短时间了, 你都学了些什么?” 突然被问及这些,傅冉局促的低下脑袋,揪着褂襟子道:“臣妾我我我” 我了半天, 也没我出下文, 余光瞥见颜冬青脸上浮现无奈神色,傅冉突然想到什么, 变得有底气起来:“我能带您来这里。” 果然,这个技术别无仅有,令颜冬青无话可说。 他示意傅冉坐下, 食指敲敲石台阶:“既然我们能来这里, 就不能白浪费这个地方。” 傅冉明白点头:“您放心, 以后但凡我们大魏没有的,我都会想办法弄点存到这里。” 颜冬青笑了:“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马铃薯能种到地里,那电呢?煤炭呢?” 傅冉顿感压力大,为难道:“皇上,发电开矿,这些臣妾都做不来” “放心,有朕在。”颜冬青把手递给她:“带朕出去吧。” “等下。”傅冉突然想起厨房那堆食材,脸上露出笑:“皇上” 对上颜冬青目光,她忙改口:“三哥,想不想吃肉?我带你去吃点好的补一补。” 说话间,傅冉引他去厨房,像献宝一样指给他看:“三哥你看,好多大米,面粉,还有鸡蛋鱼肉!” 在南州城这个地方,吃大米的机会并不多,粮站偶尔g一ng yg一回大米,还不是精米,全是糙米粒,白刷刷的掉粉,就那样了,还不一定能抢到。 至于面粉,有三个等级,上等的是精粉,除非国庆春节,粮站基本不g一ng yg,中等的是富强粉,赶上收成好的年头,一个月能g一ng yg个两三回,最差的是普通黑粉,加工粗糙,小麦麸皮还杂在里面,讲究点的人家和面时会拿细箩筛筛一遍,条件差点的就直接掺麸皮和面上蒸笼了。 无论是糙米还是普通黑面粉,总归都不是能经常在饭桌上出现的粮食,最常见的还是玉米面c地瓜干面,还有更次点的高粱面。 对于颜冬青和傅冉这样吃惯山珍海味的“统治阶级”来说,日子确实很难熬。 傅冉动手淘了米,把腊肉切成薄片,一起倒进大铁锅里,又翻出笼屉搭在灶台上,剁半只腊鹅,大火蒸上。 腊肉拌饭,就着蒸大鹅,颜冬青不歇气的吃了两大碗。 傅冉也吃了一碗半,满足的摸摸肚子,喟叹道:“皇三哥,我们这一顿可是吃了两个月的肉呢。” 颜冬青不得不承认,这顿饭是他近两年来吃得最饱的一次。 扫眼厨房的鸡鸭鱼鹅c山很海鲜,他眸中带了几分揶揄:“朕本以为皇后在宫里不适应,看来是朕多想了,皇后的日子过得很惬意。” 大概是气氛轻松,加之吃得太撑,脑袋有些糊涂,傅冉脱口便道:“臣妾一个月的俸禄才二两银子,还不兴吃好点啊。” 颜冬青听出了重点:“哦,原来皇后一直在怪朕抠门。” 傅冉心道怪的可多呢,最怪的是他棒打鸳鸯,拆散她和表哥。 傅冉是个死心眼,要说跟她表哥海誓山盟情比金坚,倒也不见得。 男女大防,尽管她和表哥有婚约,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只是表哥无论是长相,脾性,还是声音,恰好都是她喜欢的样子,加之两家人都有意亲上加亲,这门亲事几乎是水到渠成。 当然,前提是没有皇帝从中横插一脚。 再出来,还是在三厂的矿地上,怪的是刚才在凤鸾宫里明明日头正当空,现在出来,矿上却乌漆墨黑一片,只隐隐可见远处门卫室一抹亮光。 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多想,摸黑匆匆赶回家。 才到家,傅冉就挨了一扫帚疙瘩。 徐兰英两手掐腰,气得不行:“死丫头,疯哪儿去了?!你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被拐子拐走算了!正好省点粮!” 中午就没回来吃饭,徐兰英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儿,又去前院问廖娟,说是两个孩子一块出去的,她家的也没回! 这可急坏两家人了,两个孩子都不算大,这要是给老拐子拐走了可咋整! 傅向前吓得两腿打软,当即就去公安局报了案,公安局倒也热心,派了好几个同志不歇气的帮找。 眼下见傅冉安然无恙回来,傅向前大松一口气,忙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再吓闺女了,快给闺女整点饭先吃上,我去公安局知会一声,让他们别找了。” 傅冉无措的低下头,走到徐兰英跟前,扯扯她娘的棉袄袖子,及时认错道:“娘,我下回再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你就是个讨债鬼,尽不让我省心!”徐兰英又骂了几句,不解气,食指在傅冉额头上狠戳了几下:“下回再乱跑,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明明挨了打,傅冉却头一回感到窝心,张臂抱住徐兰英的腰,在她胸脯上蹭了蹭,小声的说:“娘,我饿了” 这是白瞎了那一锅腊肉蒸米饭,傅冉后知后觉的发现在里面吃了饭竟然不管饱! 骂归骂,徐兰英还是从面口袋里舀了半碗黑面粉兑上水摊煎饼。 黑面粉是今早刚从粮站买到的,本来打算留着过年蒸三合面馒头,给傅燕瞧见了,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大院里的邻居都夸她懂事,爹娘当着外人的面也都说疼她,可只有傅燕自个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爹娘显然更偏袒傅冉和傅声,上回她发烧快四十度了,她娘连个卧鸡蛋都舍不得给她吃。现在不过年不过节的,却把黑面粉调糊摊成煎饼,说要给她妹压压惊。 这到底算哪门子的疼她?! 此时的傅冉还不知道傅燕已经嫉妒上了,眼看就大年三十,新年的气氛愈发浓烈,至于傅冉和颜冬青走丢的这点不快,很快被两家人抛诸脑后。 蒸馒头,炼油渣,包饺子。 家家户户的砧板敲得梆梆响,空气里到处飘荡着油渣子的香味儿,穿上新衣裳的娃们迫不及待出来显摆,家属院里满是欢声笑语。 来这两年,傅冉也渐渐融入到了这个环境里,熬红薯,黏糖瓜,炒瓜子中案长条桌上的收音机被她放得哇哇响,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响彻大院。 “又是一年新春季,长江两岸,春风吹麦浪,柳芽新发,丰收的脚步又在朝我们一点点靠近” 新年三天假,一直热闹到年初三,气氛才算渐渐冷下来。 年初三这天,傅冉起了大早,赶去送颜冬雪。 尽管颜冬雪再不情愿,里外这么多双眼盯着,怎么也逃不过去支援大西北的命运。 她要去的地方是大西北的一个农场。 时下的上山下乡有两种形式,主要是农场和插队,农场则含纳了兵团和干校。 相较农场严格的政审和名额限制,插队属于集体所有制,换句话来说,就是把城市毕业生安插在农村生产队,和普通社员一样挣工分c分口粮。 尽管插队要松散一些,但颜立本还是让颜冬雪交材料政审,选择去管理严苛的农场,至少那里有合格的“后勤”,对于颜冬雪这样年轻漂亮的大姑娘来说,去农场要比插队更安全。 为了送这批毕业生,一零五附中特地办了个欢送会,校党委的书记同志挨个为即将前往西北和滇南的毕业生系上红领巾。 两层的水泥小楼上,喇叭在不间的断播放主席语录。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 水泥楼下,廖娟抓着闺女的手红了眼眶,把事先换好的全国粮票连带五十块钱一起塞到颜冬雪棉袄襟子里,不迭叮嘱:“到那边想办法往厂里打个diàn huà,实在找不到diàn huà,就写封信回来,啊。” 颜冬雪抹泪点头,转头对颜冬青道:“照顾好咱爹咱娘,别惹爹娘生气。” 颜冬青应声,在颜冬雪抱他时,站着没动,给她抱了抱。 抱完颜冬青,颜冬雪又抱了傅冉,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数这孩子有心,知道过来送她,她和傅燕倒同学过,也不见傅燕过来看一眼。 “姐,这是我娘煮的鸡蛋,她去矿上上班来不了,叮嘱我给你带着。” 傅冉没说假话,徐兰英确实煮了鸡蛋,只是家里就剩两个了,傅冉又偷偷从凤鸾宫摸了几个鸡蛋出来,一块煮了让颜冬雪带上。 一旁的廖娟看得窝心,一张鸡蛋票才换十二个鸡蛋,大半都给了她闺女,她没想到徐兰英这婆娘这么够意思! 自打来这个物资匮乏的地方,光有钱不行,还得有票,一个月两寸的布票,打补丁都不嫌宽裕,全家凑一块,要积小半年才能够一个人做一身新衣。 相较同龄人,颜冬青的情况要稍好点,起码还有几件像样的衣裳,至于裤衩颜冬青有点难以启齿。 实际上,他只有两条裤衩换着穿,已经快两年了,腰间的松紧带断了不说,其中一条裤衩屁股后面还磨了一个洞。 “你哪来的布?”颜冬青问她。 “寝宫里翻出来的,臣妾把被褥里子拆了,和这里的老土布差不多,就算给人瞧见了,也不怕被怀疑。”傅冉见他没拒绝,就自动默认他是没裤衩穿了。 “皇上,把您穿过的龙裤给臣妾看看,臣妾好照样子给您缝一个。” 闻言,颜冬青耳根子有可疑的暗红,表面却风轻云淡,他坐在椅子里,左手随意放在腿上,右胳膊肘搭在书桌上,明明穿得只是老蓝布的中山装,却无端给人一种帝王的威严感。 “朕和你身量差不多,缝多大你心里没个数?” 听出他话里的不快,傅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也跟着不快起来,怪不得人常说伴君如伴虎,算她白好心,早知道让他穿烂裤衩算了 傅冉兀自嘀咕着,颜冬青翻了几页书,扭头看她,见她还站着,就问:“还有事?” 傅冉忙垂眉低眼:“没了。” “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心里不忿,傅冉在给他缝裤衩时,特意打了两个丑补丁,又偷偷用鞋刷子把棉布刷毛,尽可能让它们看起来像是穿旧的。 等她把两条“破”裤衩给颜冬青时,颜冬青难得夸了她一次:“皇后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傅冉搁心里哼一声,讲话不觉就敷衍起来:“谢皇上夸奖。” 颜冬青轻轻哼一声:“皇后好像对朕很不满?” 傅冉没说话,明智的岔开话题:“皇上,我们种的马铃薯可以刨了。” 颜冬青露出诧异之色:“这么快?” “我带您去看看。”傅冉拉住他手。 马铃薯秧苗已经长到及膝那么高,上面疙疙瘩瘩缀着马铃薯铃,样子跟长在地里的马铃薯差不多。 “上面结的马铃薯不能吃,我娘说有毒,但可以拿来育苗,再埋进土里,应该很快又能长起来。” 怕颜冬青不知道,傅冉细心的先叮嘱他:“一会儿刨马铃薯的时候,不要把这两样堆在一块。” “朕知道。”颜冬青一脸平静。 来这里不短时间了,傅冉多少也能摸清颜冬青某些不为人知的习惯,越是不懂的东西,他会越淡然。 换句话来说,就是装作很懂的样子。 人艰不拆,傅冉懒得戳破他,去厨房找来两把铁铲,两人合力把种的马铃薯全刨出来,分成两堆,一堆是有毒的,一堆是能吃的。 像马铃薯这种繁殖能力高的食物,他们不需要存多少,只要留点种子带回大魏,就很快能遍及州县。 傅冉缝了一个布口袋,只把有毒的马铃薯装起来,剩下的被他们抬去厨房。 “皇上,这样看来,以后我们不愁吃不饱饭了。”傅冉小脸上带着丰收后的喜悦,兴致勃勃的说着计划:“我们把前院后院的地全开垦了种粮食蔬菜怎么样?” 颜冬青好笑看她:“种这么多粮食蔬菜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拿去卖?” 傅冉忙摆手:“投机倒把是大罪,臣妾可不敢去黑市瞎转悠。” 一零五在南州城东边,挨着郊区农村,房前屋后都有菜园子,夏天瓜果青菜,冬天马铃薯大白菜,春秋葱姜蒜,吃不完就拿到工厂附近卖,就是见不得光,想买想卖都得赶早了去。 “听说上回二厂有个工友从农村老太太手里买鸡蛋,被牛厂长瞧见了,全厂通报批评,还差点让返乡务农。” 颜冬青笑一声:“你知道的还不少。” 傅冉抬抬下巴,拽了一句文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颜冬青摇摇头,把整个凤鸾宫转了一遍,指着本就不大后花园道:“你想种粮食蔬菜的话,只能开垦一半的地方,剩一半朕以后还有别的用途,还有,前院也不要碰。” 说话间,他把后院的西耳房推开,对傅冉道:“以后这间房只存放种子,西厢房拿来放粮食蔬菜。” 傅冉不解:“皇上,臣妾寝宫这么大,想怎么放都行啊。” 颜冬青看她:“往后去我们放进来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现在不规划好地方,以你的脑子,到时候还能记得清这么多东西?” 傅冉不服气起来:“不是还有您吗?” 颜冬青拍她脑袋,好气又好笑道:“朕也只是凡人,记忆力有限,再有,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还不一定,一两年之内,可能我们都会记住,如果是十年八年甚至几十年呢?” 闻言,傅冉垮了脸,快要哭的样子:“国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臣妾想爹娘了” 见她眼泪珠子在眶里打转,连声音也哽咽起来,颜冬青叹口气,把人揽进怀里,有些笨拙的拍她背:“不要怕,有朕在,朕会照顾好你的。” 傅冉低头抹泪,趁机道:“如果您以后能少教训臣妾,臣妾可能会好过一点。” 颜冬青低头看她,凉飕飕道:“傅冉,你要求还挺多。” “” 正月初十之后,工厂c学校c邮储等单位开始陆续招工,这些单位里,报名人最多的还是一零五化工,国营大厂,是制造作战u qi不可缺的一个环扣,那些街道的工厂可能会倒闭,但一零五肯定不会。 大家都不傻,家里但凡有够年龄报名的子女,基本都报了一零五化工。 井下矿工,机床操作员,劳保物资看管员等等,工种多达二十多种。 招工这天,恰巧也是傅冉去中学领新书的日子。 一零五附中挨着二厂,地方不大,两排平房,只有三个班,一个班一个年级,都是矿上的职工子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6号单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三哥,你懂得好多。”傅冉逮着机会拍马屁。 他们同时来这里, 颜冬青学什么都比她快, 她刚学会写简体字时,颜冬青已经能念英文,等她能磕磕巴巴说一句“g一一d 一g”时, 他已经跟颜立本学电路了。 本来傅冉多少有点不平,但转念一想,能当上皇帝的人, 必然不寻常,就像这里的主席同志, 能让老百姓无时不刻不诵读红宝书语录, 绝对是顶顶厉害的人。 见她脸上露出神往之色,颜冬青笑:“以后有机会,朕带你坐一趟。” 傅冉悠悠叹口气,感慨道:“这里的人真厉害, 既能在天上飞,又会骑两个轱辘的自行车,还会开大马路上跑的四个轱辘的对, 是公交车!” 颜冬青轻哼一声,不管他怎么不情愿承认,这里确实有很多大魏没有的东西, 无论是作战u qi, 还是出行工具, 都有他们的先进之处。 年初四之后,家属院里上班的开工,说是开工,其实也没啥事。 春节的余热尚在,下井的一线矿工打渔晒网,筛矿的妇女粗箩筛一扔,成群坐一块东家长西家短,工会c厂委大会小会开不断,主要还是商讨定下今年招工的工种和人数。 尽管前些年矿上精简了一批职工返乡,空出不少岗位,但这两年为解决城镇人口和矿工子女工作问题,一零五的几个附属厂,每年都在扩招,眼下无论是哪个岗位,都是人满为患,根本不需要再招工。 可南州城还是有很多商品粮户等待就业,无形中使得岗位竞争变大。 自打工会联合厂委开完会之后,整个矿区就炸开了锅,但凡今年家里有娃够年龄报名的,都忙着打听今年有哪些岗位缺人。 廖娟在工会干了好些年,是不折不扣的老大姐,这几天,往颜家串门子的工友是一拨接一拨。 “廖大姐,都是老姐妹了,厂里到底定了哪些工种,能悄i i透露点不?” “她大姐今年厂委还招人不?咱家爱红是初中文化程度,能进厂委不?” “冬雪她娘,你估摸着咱家疙瘩能招去下井不?” 廖娟诧异:“刚十六岁的娃,身体还没长结实呢,让他下井干啥?不怕你家疙瘩出事啊。” 问工的是傅冉家门旁邻居刘嫂子,她男人原先就是下井的矿工,出事故走了,丢下刘嫂子和三个儿子,眼下老大满十六岁了,刘嫂子迫不及待要给老大报名。 “能出啥事,出事了还有二蛋和三蛋。” 廖娟可算听明白了,感情刘嫂子是仗着儿子多腰杆直,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能送终!都这样想了,她还能说啥? 后院徐兰英家,晌饭比平常丰盛不少,辣子炒萝卜丝,蒸马铃薯,还有三合面馒头。 徐兰英眉开眼笑的说:“今天冬雪她娘偷偷跟我说了,咱家燕子好赖上过初中,起码能被选上当学徒工,再走运点,搞不好能去管下井餐!” 所谓管下井餐,其实就是负责给下井挖矿的工人发放食物和糖。 食物通常是馒头c俄式大列巴和咸菜疙瘩,有时还会发点含糖量高的点心,譬如江米条或麻饼。 至于糖,基本是白砂糖和水果硬糖,为的是防止矿工长时间劳动发生晕倒事件。 这年头,但凡跟吃沾边的工作,都很抢手,多少人盯着这块肥差呢,可不一定能轮到傅燕!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少在这儿瞎做梦!”傅向前拆她台:“咱家燕子能选上学徒工就不错啦!” 傅燕吃着三合面馒头没吱声,心里不大痛快她爹说这话。 咋就瞎做梦了?眼下新老三届大学高中毕业生全去资源农村建设了,没了他们,放眼整个南州城,还有比她文化程度更高的? “甭管干啥,总归是要上班挣钱哩!”想着大闺女上班之后就能按月往家交工资补贴家用,徐兰英高兴的合不拢嘴。 大闺女能挣钱了,这小闺女 眼尖的瞧见傅冉把手伸向簸箕,徐兰英拿筷子敲她手背:“吃吃吃!就知道吃!啥时候学学你姐,早点上班,早点给家里挣钱!” 傅冉摸摸被敲红的手,不软不硬顶她:“您要是早生我几年,兴许我就能上班去了,我才十三,哪个厂敢要我?” 徐兰英无话可说,哼一声,转问:“kǎ一 shi成绩啥时候下来?能考上初中不?” “得年初八才给通知,校长说了,不用领成绩单,要是考上了,矿上中学会发通知书。” 傅向前听着高兴,乐呵呵的说:“还是多念点书好,你看前院老颜,头些年北大毕业的,啥也不用操心,拿着zhèng shu等包分配,分到咱们一零五就是工程师哪像你爹我,跟人家差不多岁数,还得天天下井挖矿,虽说劳动不分贵贱,可总归是靠力气吃饭,没有人家靠脑子吃饭的舒坦!” 傅冉不赞同的说:“爹你也厉害,要是没你,颜伯伯再能耐也提炼不出浓缩铀,没了浓缩铀,国家也研发不了dǎ一 dàn!” dǎ一 dàn这个词傅冉还是听颜冬青说的,据说两个dǎ一 dàn就能炸平整个南州城,要是他们大魏有这样的作战u qi,就不用再怕鞑靼侵犯边境了。 下午,傅冉去颜冬青家,颜立本和廖娟去了厂里,家里就颜冬青一个在看书,傅冉让他打掩护,自个进了趟凤鸾宫。 凤鸾宫里依旧日照当空,奇的是,傅冉昨天埋进土里的马铃薯已经破土而出,长成手指长的嫩绿幼苗,就是焉头巴脑的没啥精神。 傅冉给它们挨个浇了水,之后又去厨房蒸了两碗腊肉饭,这回她学机灵了,没在这里面吃,直接带出来分给颜冬青一碗。 “其实臣妾想吃西湖醋鱼,可是不会做” 厨房材料不少,就是她没本事做,腊肉蒸饭最简单,兑水加柴,很快就能蒸好。 颜冬青扒了一口饭,递给傅冉一个‘别指望我的眼神’:“朕也不会。” 两人吃得算是晚饭,傅冉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时间,颜冬青那块梅花牌手表上显示的是中午一点多,有过前次教训,她在里面没敢久待,可出来之后天还是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7号一更 晋江首发,谢绝转载 堂堂皇帝, 想干点什么, 用得着去钻草垛?! 傅冉又想起一句, 补充道:“她说黄花大闺女要守好自己裤裆。” “还有呢?”颜冬青低头看她,眼神凉飕飕的:“没嫁人的是黄花大闺女, 你是朕三媒六聘娶来的, 还拿黄花大闺女标榜, 羞不羞?” 皇帝这句羞不羞,听在傅冉耳中,变相就成了:要不要脸? 又没洞房过,她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傅冉抬头:“您说的那是以前, 现在您又没三媒六聘娶我。” 颜冬青突然别开脸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冉冉, 朕知道你心急, 再等几年, 等到普遍结婚的年纪,朕就去你家提亲。” 傅冉张口结舌, 急道:“我没有” 颜冬青嗯一声, 显然不信:“好了,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说话了, 疾步往学校走, 臊得脸没处搁, 她哪里急了?! 早上仍旧是枯燥无味的时政课, 同桌高雪梅戳戳她, 小声问:“周末去不去中苏友好馆看diàn yg?有新diàn yg上映。” 傅冉刚来那会儿,不知道啥叫中苏友好,后来颜冬青跟她解释了遍,她才知道苏联是他们老大哥,建中苏友好馆也是为了标显两国友谊。 巨大的友谊广场,标准的苏lián jiàn筑风,放映的diàn yg也大多数是从苏联引进的diàn yg带,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馆上班,从她哥手里弄到了两张diàn yg票。 傅冉没看过diàn yg,还挺想去看,但周末又有别的事,可惜道:“我得回乡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别人跟你一块吧。” 高雪梅撇撇嘴:“你这人,不花钱白看也不去,没劲!” 说着,她推推坐前面的颜冬青:“颜冬青你去不去?” 颜冬青回头,拒绝道:“我也有事。” 高雪梅垮了脸,心里空落落的。 姑娘大了,难免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同班的小伙儿不少,但就颜冬青一个顺眼的,高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想法,就想和他套近乎。 可颜冬青跟谁都不亲近,除了跟傅冉,她只好从傅冉下手。 “等你从乡下回来咱们再去看呗!”高雪梅挽上傅冉胳膊,晃晃她:“反正diàn yg票到月才过期,离月底还早呢!” 傅冉不好再推却,点头应好。 高雪梅露出笑,又喊颜冬青:“你也去,咱们一块,人多热闹点儿!” 颜冬青还没说话,他同桌葛贵东转回头,忙问:“那我能去不?” 高雪梅黑了脸,没好气道:“只有三张票!” 颜冬青说他周末有事,傅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等放学了才问他。 颜冬青不答反问:“你打算怎么回去接你奶?” 傅向前的老家在南州城西北二砬子乡,距南州城有四十多里路,时下只有城市和城市之间通qi chē,乡下人进城或城里人下乡,要么靠走,要么顺道搭生产队马车。 “我爹让我走回去,回来让小叔赶马车送。” 颜冬青皱眉:“傅向前心可真大,万一碰上拐子怎么办,虽说你瞧着不值钱,也难保被人卖去山里给糟老头当媳妇儿。” 傅冉气结,什么叫瞧着不值钱? “皇上,您把您的皇后说的一文不值,您脸上很有光?” “” 快到家属院,傅冉牢记徐兰英的忠告,刻意跟颜冬青拉开距离,打算慢他几步进家属院。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看她:“走这么慢,腿被人打折了?” 傅冉敢怒不敢言,在大魏宫里时,伺候她的宫女们都比她岁数大,早就来了月事,傅冉曾听她们私底下谈论过,说女人来月事那几天,脾气会莫名变古怪,她猜颜冬青应该也是到了脾气古怪的那几天。 这么一想,傅冉对他便多了几分宽解,走过去好声好气的说:“为了名声,我们以后上学放学还是分开走吧。” 说完,她快走几步,甩开颜冬青蹭蹭跑回家。 到周天,傅冉天不亮就起了,吃一碗面疙瘩汤,自个沿着城郊大道往西跑。 出了城,大道不远处停一辆自行车,颜冬青站在自行车旁等着。 傅冉忙跑过去,眼睛晶亮:“您怎么在这儿?” 颜冬青蹬开自行车闸,不说其他,拍拍后车座:“上来坐好。” 傅冉明白了,心潮涌动:“皇上,您对臣妾真好。” 颜冬青咳一声,等她爬上后车座才骑走,嘴硬道:“朕是担心你人傻被拐走。” 傅冉不说话了。 城郊大道越往西路况越差,坑坑洼洼,颠簸难行,颜冬青回头叮嘱道:“抓好了,朕要拐弯。” 傅冉听话的抓上颜冬青衣裳,结果车子拐弯一个颠簸,傅冉差点没坐稳栽下去,忙搂上颜冬青的腰,死死抱住。 颜冬青嘴角弯起个弧度,脚下蹬得虎虎生风,四十多里路,两个多小时就进了二砬子乡。 傅冉来过的次数有限,凭着模糊的记忆,连蒙带猜指路,总算找到了她小叔家。 三间红砖瓦房,宽敞的篱笆院,院里东西两边开了菜园,搁农村一众土坯草房里瞧着已经很气派,眼下堂屋门上了锁,院子静悄悄的没个人影。 “你奶住这儿?”颜冬青蹬上车闸,觉得不错,并不像傅冉路上跟他说的如何差。 傅冉摇头:“我奶在后面呢。” 说话间,她带颜冬青房屋后面。 跟三间阔朗的红砖瓦房比,贺寡妇住的泥坯房不是一般的寒碜,泥糊稻草的房顶烂了个窟窿,贺寡妇正坐在家门口戳麻绳扎稻草捆,打算一会儿去生产队借个梯修房顶。 傅冉喊了她一声,没听见,走近了大声道:“奶,我爹让我来接你去城里住。” 贺寡妇放下稻草捆,显得很高兴,嘴上还是说:“去啥城里,我在农村住的挺好!” 说着,她又瞅瞅颜冬青,问道:“你是哪家小孩?” 颜冬青道:“和小冉是邻居,我骑车载她过来。” 贺寡妇颤巍巍进屋,搬出家里唯一的小马扎,递给颜冬青:“坐,坐下歇一会儿。”这么干净周正的小伙儿,可不好让坐稻草上。 傅冉没那么讲究,拿一捆稻草塞屁股底下坐,问:“小叔小婶呢?” “插秧去了,大丫今年开春就没再上学,这不,跟她老子娘一块下地挣工分了。” 大丫全名傅红,跟傅冉一样大,圆乎乎的脸,透着憨实,跟她尖嘴猴腮的老子娘半点不像,傅冉对她印象一直很好。 和傅红一对比,傅冉又觉得她是xg 的,徐兰英凶归凶,至少还没说过让她下学干活的话。 眼看就晌午了,贺寡妇搁下搓一半的麻绳,起身去菜园摘菜:“晌午都留着吃饭!” 暮春之后,农村的日子就比城里好过了,瓜果蔬菜家家户户都不缺,茄子豆角青椒黄瓜洋柿,疙疙瘩瘩坠满藤。 贺寡妇一直跟着儿子媳妇吃,没有另起炉灶,不是她不愿分开吃,而是没有锅,头些年公社化运动,家家户户砸锅捐铁,全扔进了土窑里炼钢,吃饭在公社,有钱平均分,后来吃到公社破产,上头又说分开吃。 说得轻巧,老农民铁锅都砸了,搁哪烧饭呐! 想重新买口锅,听说还要工业劵,那几年可把老农民为难死了,好在大儿子在工厂做工,一个月有两张工业劵,东拼西凑才给小儿子弄到一口大铁锅,贺寡妇一直跟着他们一块吃。 孙女难得回来,还带了个小伙儿,贺寡妇不抠门,菜园里掐了大把豆角,又从鸡窝里摸两个鸡蛋,准备切青椒一块炒。 贺寡妇摘菜的时候,颜冬青两手背后,在菜园里转了一圈,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颜冬青并非酒池肉林的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其中一个任务是巡讲,所谓巡讲,就是去各州县巡查农业盐业以及海防,事无巨细。 “三哥,您喊我做什么?” 颜冬青抬抬下巴,示意她看红灯笼似的洋柿,傅冉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大魏没有洋柿这玩意儿。 这里人习惯把国外传来的东西前面加个“洋”,西红柿喊洋柿,火柴喊洋火,肥皂喊洋胰子,自行车喊洋车。 傅冉向贺寡妇打探:“奶,洋柿种子您从哪买的?” 贺寡妇笑呵呵的:“这玩意儿又不是稀罕物,哪家没有?买啥买。” 闻言,傅冉两眼放光,忙道:“奶,您能不能给我点,我想弄两棵栽盆里。” “成!等吃完饭奶给你找去,要多少有多少!” 奶两个正说着话,傅红背着猪草从生产队回来了,瞧见傅冉在,喜道:“小冉,你咋来啦!” 话音未落,她余光瞄见站房檐下的颜冬青,瞬间红了脸,讲话都开始不利索了:“你c你家亲戚啊” 不怪傅红忸怩,她在农村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乡里公社,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伙儿都穿得都是老土布做的衣裳,补丁摞补丁,脚上的胶底鞋恨不得能顶个洞,哪像眼前这个,灰色毛线衣,黑色劳动布裤,整洁又干净。 再看自己,罩衫是拾她娘的,褂襟上破的洞还没来得及打补丁,一双手粗糙又脏,指甲眼里都是泥 本来傅红没觉得自己这样有啥,可眼下她有点臊的慌,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屋里黑黢黢的,正适合干坏事,颜冬青的龙唇还压在她唇上,两手捧着她的脸蛋,似乎不得其法,只会往上压,蹭。 傅冉僵着身体不敢动,手心一阵汗出。 是要侍寝了吗 在大魏,傅冉进宫做皇后之前,她爹托关系,从宫里请来老嬷嬷,不仅教她宫中礼仪,更兼教她怎样伺候好皇帝。 尽管当时她月事未来,还是个黄毛丫头,尽管皇帝也就只有十几岁。 老嬷嬷告诉她,如果哪天皇帝龙兴来了,她一定要配合,要乖顺,要把女人似水发挥到极致。 傅冉一直没弄明白,女人到底要怎样才能软成一滩水,她敢笃定,这个时候她一定硬的像块顽石。 好在颜冬青龙兴未至,很快放开了她,一双眼乌黑水亮,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颜冬青有点羞赧,似乎不敢直视她,强制淡定的吩咐道:“退下去吧。” 傅冉抓抓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余光瞄眼皇帝,发现他已经转过身去,正目不斜视的在看一本《煤炭与电力》,严谨的像刚才主动亲嘴的人是她。 “那臣妾就告退了” “嗯。” 书包夹胳肢窝里,傅冉一溜烟跑回去,脸蛋通红,刚才被蹭的嘴还麻麻的,心里既湿又躁。 徐兰英下班回来就见她二闺女坐炉膛前的小马扎上,锅也没烧,跟个小傻子一样愣神,随口道:“傻坐着干啥呢?!头发乱得干稻草一样,下午干啥去了?”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徐兰英神色一变,疾走几步过来戳傅冉额头,压低声音道:“是不是跟颜家小子钻了草垛?!” 尽管时下风气保守,大马路上拉个手挽个胳膊,都能给稽查队的卫兵逮去革委会做思想纠正,哪怕都这样了,姑娘小伙勾搭到一块,,草垛野地小水沟,搁哪儿都能干到一块,防都防不住。 见傅冉迷迷糊糊的样儿,徐兰英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觉得生的两个闺女竟没一个让她省心的,扯耳朵把人揪进屋,恨铁不成钢的又拧了两下,气道:“跟娘说,颜家小子有没有摸你,亲你,往你裤裆钻?!” 本来傅冉没搞懂钻草垛是什么意思,眼下听徐兰英这么说,一股血气涌上脸,忙否认:“没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8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听见下课铃, 傅冉抽抽鼻子,按捺住掉泪的冲动, 把才写完一半的试卷交到讲台上。 油墨印的卷子, 黑乎乎一团,傅冉低头嗅了嗅,一股子劣质的墨香味。 同桌高雪梅凑过来, 拿胳膊肘拐拐她:“考的咋样?” “还有一半没写, 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高雪梅一听, 放心了, 黑乎乎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怕啥, 我也没写完, 大不了再过两三年够年龄了,咱两一块去矿上筛石子!” 她们念的是一零五的附属小学,一零五不单单指一个工厂, 它是一个化工生产链,含纳铀矿的开采c筛选, 还有提炼和精炼。 只是精炼浓缩铀这一块, 就有一厂和二厂两个化工厂来负责, 三厂和四厂则是负责相对简单的铀矿开采和前期提炼。 高雪梅口中的去矿上筛石子, 是在铀矿开采之后, 进行初步筛选。 傅冉现在的“娘”就是三厂的筛矿工, 筛矿工没什么技术要求, 只要满十六岁, 没念过书的人也能去干。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傅冉不想去筛矿,又脏又累不说,粮食指标也是厂里最低的,她娘筛矿筛了十几年,一个月的粮食指标只有二十七斤,工资只拿到十六块五。 傅冉无奈叹口气,把破旧的军绿书包斜挎在身上,去找颜冬青。 颜冬青早已交了试卷,站廊檐下等她。 此时的颜冬青只有十三岁,清瘦的像是刚发苗的豆芽菜,他还没长开,个子甚至比傅冉还矮半头,穿一身半旧不新的深蓝色中山装,没有一点杀伤力。 尽管如此,傅冉还是潜意识的畏惧他,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畏惧。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大魏皇帝。 傅冉走过去,等没人的时候,才小声而恭敬的问:“皇上,您考的怎样?” 和大魏朝的科举制度不同,这里的人无论男女,都要先念小学,再考初中。 初中念完之后,会有一个风水岭,听说大多数人会选择考中专,少部分人被推荐继续念高中,还剩一拨念不上书或不想念的直接等开春工厂招工。 “还行,应该能考上。”颜冬青没把这种kǎ一 shi搁在心上,他看傅冉:“你呢?有没有把握考上?” 傅冉心虚低下头,声音更小了:“皇上,好多题目臣妾都做不来,尤其是那个乘法口诀,臣妾总记不住” 颜冬青嘴角微颤,撇开头随意道:“朕以前听传闻说傅太傅的二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真是传闻害死个人了。 傅冉深感冤枉,硬头皮道:“臣妾的爹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颜冬青似乎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提醒她:“朕不管有德没德,不要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 事实上,傅冉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起因据说是大魏的国师有天心血来潮,与他徒弟合力,为大魏推演了一次国运,最后得出两个结论。 其中一个结论是,刚登基的年轻帝王需要去极远的地方历练一下,道家修仙的人俗称“历劫”。 另一个结论是翰林院傅太傅家的二姑娘,德才兼备,性情温良,实乃帝后绝佳人选。 就这样,原本已经有婚约在身的傅冉,被一道圣旨棒打鸳鸯,晕乎乎成了大魏皇后,又晕乎乎的随皇帝来到了这里。 傅冉还记得两年前他们刚来的那会儿,也是冬天。寒风呼呼的刮,整个南州城被湮没在风沙中,到处灰蒙蒙一片。 低矮的平房,狭窄的街道,青色墙砖上的鲜红标语,马路牙子上的行rén iàn黄肌瘦,和国师形容的太平盛世完全不一样。 据国师原话所说:大大习年间,楼高百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吃肯基基,喝洋汽水,还有穿不完的超短裙。 傅冉不知道肯基基是什么东西,但从国师神往的眼神中,她可以笃定,绝对不会是她现在吃的糠菜团。 以前傅冉从没听过糠菜团,更别说尝过,直到来这里之后,她才知道糠菜团是用小麦麸皮和野菜干搅在一块蒸出的窝窝头,是地主家庭拿来喂猪的东西。 “姐,愣啥呢?!不吃啦,不吃快给我!” 傅声伸长胳膊,要来抢傅冉还剩一半的糠菜团。 “不给。”傅冉忙扭身避开傅声脏兮兮的手,三两口把糠菜团吃进肚子里,太剌嗓子了,差点被噎住。 “瞧你那贼头贼脑的样儿!”徐兰英气得拿筷头敲傅冉手背:“我看你吃得差不多了,稀面粥就别喝了,都留给你爹喝!” 傅冉瘪瘪嘴,她还饿着呢,哪舍得把自己的粮食让给别人。 坐她旁边的傅燕一声不吭,先把自己碗里的玉米面粥喝光,然后轻声说:“爹,锅里还剩点,我去给你盛一碗。” “好,好。”傅向前欣慰应声,又转头看傅冉:“傻闺女,快趁热喝了,别给我,你姐去盛了。” 说着,他又忍不住说一句徐兰英:“你也是的,闺女瞧着都够傻了,你再吓她,吓坏可咋整。” 傅向前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跟徐兰英只疼儿子不同,他三个孩子都疼,手心手背都是肉,硬要做个比较的话,他还是更喜欢大闺女。 大闺女懂事又贴心,二闺女也好,就是脑子不灵光,成天傻不拉几不知道在想些啥。 最嫌弃的其实是小儿子,小祸害精没少让他操心,不过总归是个带把的,每回他想管教,他婆娘都得跟他干仗。 傅冉不客气的把属于自己的玉米面粥喝了,碗筷送到外边灶台上。 吃完饭,傅向前歪在铁皮炉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徐兰英侧屁股搭坐在炕上,趁着外头天还亮堂,缝补几个孩子穿破的衣裳。 缝着缝着就叹了口气,眼看过年了,存了大半年的布票数数才一尺五,只够做一身罩衫,还有棉花票,工会的廖大姐说了,今年棉花收成不行,不发棉花票! 不发可咋整?大冷的天,难不成光穿件漏风罩衫?! 傅声吃完饭就跑没了影儿,傅燕腰间系着破围裙,站在灶台前刷锅洗碗,把统共还不到五十平的职工房收拾的干净又利落。 大闺女这么能干,傻不拉几的二闺女就有点不够眼了,徐兰英看眼趴在窗户上搓雪团的傅冉,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个扫帚疙瘩扔过去,正好砸中傅冉屁股。 傅冉哎呦一声,反手摸摸屁股,无言望天。 要是搁在大魏,敢打皇后娘娘,该让小顺子拖出去斩了吧。 “死丫头,也不知道给你姐搭把手干点活!” 门口刷锅的傅燕笑着接话:“小冉笨手笨脚啥也不会干,娘,别让她给我添乱了,让小冉玩吧。” 瞧瞧多会说话,不仅显示自己能干,还顺带踩她笨手笨脚。 比起淘气的傅声,傅冉其实更讨厌原身这个心机姐姐。 傅冉也恼她自己无用,没办法,她是不会干粗活,毕竟没有哪个贵族xiǎ一 jiě兼皇后娘娘是干粗活长大的。 以前有句话叫百无一用是书生,而她分明就是百无一用是娘娘。 “娘,那我帮你缝衣裳吧。” 傅冉从针线箩里拿针线,她也就这点优势了,论针线活,没人比她强。 可惜她娘还不信,没好声道:“你行不?缝坏了仔细我揍你啊!” 傅冉像模像样的穿针引线,没长开的身体,声音还带几分软濡,不轻不重的顶嘴:“你这也怕我弄坏,那也怕我弄坏,我什么时候才能帮你做活?” 徐兰英想想也是,傻闺女从小就呆,本来想把她扔了,可终归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也舍不得,加上婆婆疼这孩子,说扔奶娃会遭天打雷劈,就一直养在农村,直到快上学了,才把人接到城里来。 傅冉不敢太过显山漏水,故意把针脚缝的歪歪扭扭,比徐兰英差点,但也勉强能看。 “娘,你看我缝的行不?” 徐兰英拿过衣裳,对着光瞅了瞅,有点诧异,再看傅冉,就跟看傻孩子突然开窍了一样,扯扯傅冉的脸蛋,直乐呵:“傻闺女,不错,变能干了啊!” 傅冉挣开徐兰英的手,揉揉自己发疼的脸蛋,爬下土炕,对她娘说:“娘,我出去玩一会儿。” 徐兰英这回好说话了:“别疯太久,早点回来给你姐生火做饭。” 傅冉哎一声,快活的跑出去,直奔颜冬青家。 傅冉家和颜冬青家住一个家属院,这个家属院一共住了四户人家,颜冬青家住在前院,傅冉刚穿过穿堂,就见他拎着酱油壶从外头回来。 傅冉忙招呼:“皇上,您去打酱油呢。” 傅冉之所以这么怕颜冬青,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他们迟早有天会回去。 自古以来,帝王心胸多狭隘,现在她要是敢触怒龙颜,等回去之后皇帝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就能要她小命。 这里虽然穷的快吃不上饭,但也有让傅冉羡慕的地方,譬如主席同志常说的“妇女也顶半边天”。 在大魏,妇女别说顶半边天了,要是能让男人不纳妾,那都算顶有本事的女人。 傅冉抬眼皮瞄瞄眼前的皇帝,心里难免不满起来,暗叹生不逢时,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带爹爹过来看看别人家的“皇帝”是怎样的英明神武。 尽管他们很穷 不过傅冉心里也很清楚,衡量一个帝王如何,关键还是看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单从这点来看,颜冬青无疑是个励精图治的好帝王,他也有足够的魄力,否则不会单枪匹马来这里偷学人家技术。 也不是他不是单枪匹马,他把皇后也拽了过来。 关于这点,傅冉始终没搞明白,她手无缚鸡之力,学习能力差,适应力也差,除了每天气气皇帝,似乎没其他作用,过来到底能干什么? 难道是这里人常说的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想到这种可能,傅冉禁不住抖了抖身子,吐掉漱口水,小声禀告:“皇上,臣妾刷好牙了。” 跟皇帝相处就这点累,连放个屁都要报备一下。 颜冬青不大想理她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嗯一声,吩咐道:“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 洗梳好,傅冉去锅里盛了一碗稀面粥,夹一根腌萝卜干,有滋有味的吃着。 徐兰英出门前叮嘱她:“今天别乱跑,街道过来发粮油票,在家等着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8号已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傅冉早想好措辞, 不慌不忙的吐掉漱口水,回头道:“颜冬青教我念yg yu,我yg yu太差跟不上课。” 说完, 搁下牙刷缸子, 饭也不吃,一溜烟儿跑没了人影。 徐兰英不觉皱眉。 本来屁大点小孩在一块玩也没啥,就是她这二闺女张口颜冬青,闭口颜冬青,关系好的太过头了,不得不让徐兰英这个作母亲的警惕起来。 再过几年二闺女该到说婆家的年纪,姑娘小子成天混在一块那叫什么事儿,万一趁大人不在的时候钻了草垛, 到时候吃亏的可是她家小冉! 城郊大道上,颜冬青带着傅冉, 一口气跑出几里路。 出了城之后,视野也开阔起来,大片的农田透着嫩绿, 再往东, 就是农村了, 远远望去,低矮的土坯房, 稀稀拉拉沿大道两边分布。 傅冉发现, 路上也有人和他们一样往东走, 腰间揣着蛇皮口袋,有的还骑了自行车,视线对上的时候,各自转开眼,心照不宣的继续赶路。 “三哥,我们这是去那儿?”扯扯颜冬青衣袖,她小声问。 “去储集镇。” 虽说上头红头文件批下来,严禁私人买卖,但老农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房前屋后又有两分菜园,会过日子的总能存点鸡蛋小菜,想办法卖出去。 尽管时下北京上海这些地方,批修斗资的浪潮还在轰轰烈烈展开,但对储集镇这样的农村影响不大,集市上照样有人出来买卖。 说是集市,其实整得跟地下党碰头一样,没人吆喝,都蹲在地上,面前啥也没放,傅冉仔细瞧了瞧,注意到一个穿着整洁的男人,在跟庄稼汉交头接耳,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随他离开。 颜冬青朝一个穿碎花布罩衫,系黑色围巾的妇女走去,用只有三个人听见的声音问:“大嫂子家里有没有肉?” 妇女摇头,同样低声说:“俺家有玉米面,要不?俺能卖十斤。” 他们不缺粮食,颜冬青拉上傅冉的手走开。 傅冉有点激动,跃跃道:“三哥,我来问。” 颜冬青点头,让她去打探。 老农民见着肉的机会不多,更别说拿出来卖,傅冉连问几个,都是卖粮卖生姜葱蒜的,就在她忍不住泄气时,注意到几个城里模样的人围着一个老大爷商量什么。 傅冉靠近了些,耳尖的听到“生产队”c“母山羊”这样的字眼,颜冬青显然也听到了,走了过去。 这边,老大爷态度很坚决:“五十块,整头你们拉走,想咋分你们自己看着办,俺可不管。” 带眼镜的中年男人为难道:“我只要两斤,要不了那么多,你咋不宰了卖呐!” 宰了卖?说的倒轻巧,又不是寒冬腊月,卖不掉搁几天也不会坏,现在要是宰了,没人买咋整? 老大爷哼一声,最烦城里人的磨叽,不耐道:“俺还是那句话,你们想买,就把整头羊分了,要么就拉倒!” 九毛钱一斤羊肉,一头羊五十多斤,三个人分一头羊,平均下来一个人得花十几块。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是个会过日子的,琢磨着有这十几块钱,倒不如再忍忍,等副食品店g一ng yg猪肉了,他起个大早,赶去买两斤好肉,总比吃羊肉要解馋! 这么想着,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夹蛇皮口袋走开,其他两人见状,也都无心再买。 羊肉也不赖,只是不年不节的,谁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肉呐! 老大爷是生产队的饲养员,不是迫不得已,他哪舍得把母山羊卖掉,见几个城里人没再买的意思,老大爷多少松了口气,打算回生产队,要是生产队长问起,他就说没人买。 烟袋竿子别进裤腰带里,老大爷正要走,被颜冬青喊住了。 “大爷,我想买你的山羊。” 老大爷一愣,瞅着眼前两个娃,低声道:“小同志,俺要卖就卖整头,家里大人让出来买的吧,回去跟大人讲一声,一斤两斤俺不卖。” 颜冬青道:“我买整头。” 老大爷又是一愣,惊疑不定的打量颜冬青,一旁的傅冉忙说:“家里办事走不开人,让我和三哥过来看看。” 老大爷立刻明白了,脸上也带了笑:“是办喜事吧?” 城里不比农村,肉票油票到月就失效,想存都存不住,哪家要是碰上办喜事,少不得要来农村想办法整点米面粮油。 傅冉冲老大爷甜笑:“哎!是办喜事。” 小女娃白净净的,瞧着就舒心,老大爷没再多问,说要领两人去生产队。 傅冉糊涂了,上头严禁私人买卖,房前屋后多开垦一丈地c多养一只老母鸡都得割资本主义尾巴,怎么生产队还带头倒卖上了? 不止傅冉糊涂,颜冬青也没明白,拐弯子套话:“大爷,我跟您问个事,家里人还想弄点猪肉,生产队能卖吗?” 老大爷往烟袋锅里塞一撮旱烟丝,点燃吧嗒吧嗒抽了起来,沉吟道:“这事儿俺定不了,这样回头到生产队,俺跟队长说一声,要是他说没问题,就能卖给你。” 说着,他压低声音道:“小同志,对外可不能乱说,真摊上事,咱都得惹一声骚。” 傅冉好奇的问:“明知道要摊上事,生产队还带头这不是知法犯法吗?” “小女娃,你知道啥不是走投无路,你当俺们愿意担这风险呀!” 老大爷嘴巴不把门,问一句说十句。 老大爷家住储集镇刘沟子村,去年春天,上头给指标,要他们年末往粮站交一万斤小麦,五千斤黄豆,结果逢上干旱,到年末指标才完成一半,好说歹说,上头才放宽政策,要他们今年给补上。 今年小麦种倒是撒进地里了,就是连着一个月没下雨,哪块地都干得不像样,想抽大河水灌溉,队里连拖拉机和水泵都买不起。 眼瞅着刚长出头麦苗又要干死,生产队长才硬头皮干私人买卖的事,打算凑点钱给队里买辆拖拉机和水泵。 顶着风险,队里大会小会开好几回,挨家挨户做工作,约定好保密,就怕上头查下来,几个干部吃不了兜着走。 走了大约半小时,总算到刘沟子生产队,老大爷领他们去羊圈,叮嘱道:“小同志,等俺几分钟,俺去喊队长,让队长和你们谈。” 一路听老大爷絮叨,颜冬青心里有了打算,如果有可能,他准备从刘沟子生产队开介绍信,和他们一块买拖拉机。 不多时,老大爷把生产队长领过来,生产队长全名刘二柱,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高壮结实,国字脸,皮肤黝黑,讲起话来透着憨厚劲儿。 “三叔公说你们来买羊,还想买猪?” 颜冬青点头:“家里办事要用。” 三叔公刚才把情况都跟他说了,既然是办事用,没啥好怀疑,女娃穿得虽然差了点,男娃还算体面,周身没一个补丁,瞧着就知道是城里人。 刘二柱道:“队里就两头羊,要公还是母,你们挑,至于猪整头少讲两百来斤,你俩咋弄回去?” 傅冉总算明白颜冬青带她出来的目的了,原来是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直接在外头把猪羊藏起来啊。 “我不要成猪,给我一头猪伢。”颜冬青道。 刘二柱一愣,诚心道:“既然是办事用,怎么说也得弄头成猪才够用呐!” 颜冬青低头笑笑:“家里人没给足钱。” 这下刘二柱没话可说了,喊人过来逮猪伢和山羊,山羊九毛钱一斤,猪伢一块,算下来统共要一百二十五。 刘二柱是个热心肠的,给猪伢和山羊绑上麻绳,另一头牵在颜冬青手里,末了挫着手叮嘱道:“小兄弟,要是逢人问起,就说你是饲养场的人,可千万别说是买的!” 颜冬青应声,等刘二柱走远了,他有点嫌弃的看眼猪伢和山羊,把麻绳递给傅冉。 傅冉后退几步,不愿意接:“皇上,您不是带臣妾来买肉吗” 颜冬青朝她靠近,声音温柔,带着诱哄:“羊是母羊,猪伢很快能喂壮。” “所以呢?” “你先养着,说不定可以靠它们发家致富。” “” 贺寡妇热情的招呼颜冬青坐,劝着多吃。 “小冉,奶手脏不方便拿,快给小娃拿馒头。” “大丫,快,递双筷子给小娃。” 颜冬青从大丫手里接过筷子时,礼貌的说了声谢,大丫臊的直把手往裤缝上搓,通红着脸不知道该说啥。 “大丫,傻站着干啥?”贺寡妇喊她:“去生产队喊你爹娘回来吃饭,还有二蛋和三蛋,都野哪去了?咋还不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9号已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看出她的不情愿, 颜冬青头头是道的给她分析:“冉儿你仔细想想,再过不久黄豆小麦该熟了,打下来的秸秆你打算往哪放?还有黄豆拿去榨豆油剩下的豆饼这些东西扔外边给人看到起疑心, 搁寝宫占又地方, 正好拿来喂猪羊。” 傅冉不是不讲理的人,听他这么说,开始松动。 颜冬青再接再厉,把她软乎乎的小手拿过来,麻绳塞到她手里,温柔又耐心道:“猪粪羊粪还可以埋进地里作肥料,环环相扣,废物利用。” “皇上英明” 颜冬青笑了, 令人如沐春风,他捏捏傅冉脸蛋, 循循善诱:“乖,趁着城外没人,快把猪羊收进去。” 面对这样温柔的颜冬青, 傅冉脑瓜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听话的照做, 把猪伢和母山羊先分关在两间屋里,可她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等到学校进了教室, 才想起来哪里出问题, 气得直拍桌。 狗皇帝说得轻巧,以后谁来剁猪草,谁来扫猪粪呐?! 同桌高雪梅扭头看她:“你咋啦?” 颜冬青也回头,淡淡扫了她一眼。 傅冉发现了,狗皇帝掌控欲很强,本来她想着跟高雪梅坐,能彻底摆脱他,结果狗皇帝仗着开学那会儿比她矮半头,找老师调座位,坐到了她正前面,近到放个屁都能被他听见。 “你咋啦,倒是说啊!”高雪梅拿笔戳戳她。 傅冉吃下这个闷亏,没精打采道:“跟你说了也没用。” 见她不愿说,高雪梅撇撇嘴,趴桌上偷翻看小说书。 自打年初红头文件一拨接一拨批下来,教育就瘫痪了,正儿八经的课不上,老师们生怕被打成臭老九,到上课就摊张时报搁讲台上,带头讨论时政,积极表明自己立场。 傅冉只觉枯燥,多半时候自己翻书,挑自己看得懂的学,她抬头看看坐前面的颜冬青,肩背挺直,没有半分松塌模样。 傅冉不用看也能想象的到,此时的颜冬青一定模样严谨,专注的像在批阅奏折。 中午放学,两人照例一块回家属院,傅冉要过穿堂时,颜冬青喊住她:“吃完饭过来一趟。” 傅冉应声,颠颠跑回家,才进门,迎面砸来一个扫帚疙瘩,把她吓一跳。 “你个黑了心肝的东西!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死丫头,没良心的”徐兰英半拉屁股坐炕上,仰头拍大腿,闭着眼干嚎。 “娘,大中午的,不烧火做饭,你哭啥?”傅冉把书包卸了,扫帚疙瘩扔堂屋门后。 “诶,小冉”看清楚进来的人,徐兰英哭声戛然而止。 傅冉无奈看她:“不是我,还能有谁?” 矿上这两天催着要铀矿,傅向前中午不回来了,在矿井里吃口干粮继续挖矿,傅声放学还没回来,家里就徐兰英一个。 “姐呢?”傅冉没见到傅燕人影。 “别给我提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徐兰英气得直哆嗦,怎么也没想到自个成天夸懂事的大闺女竟然是个自私鬼。 上班半拉月了,今个月初,厂里发工资,本想着大闺女会把工资全交给她,没想到这死丫头不仅不交工资,还不声不响的把粮食关系转到了食堂,想到前些时候大闺女说要申请职工宿舍,徐兰英这会儿总算回过了味。 大闺女这是要过河拆桥啊! 正值晌午饭点,傅燕在食堂打了一份炒豆芽,一份白菜汤,把粮本给大灶师傅画圈,要两个玉米饼子,整套下来才三毛二。 今早领了工资,下班之后傅燕立即去百货商店买个搪瓷缸,食堂水槽前洗涮了直接去打饭。 车间里男工友居多,像傅燕这样水灵的大姑娘,刚进厂就引起不少独身男工友的注意,见她独自一个端着饭缸,忙招手喊她一起坐。 傅燕倒也大方,过去和他们一桌。 眼见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傅燕不傻,懂得为自己打算。 车间里的男工友,有挂在厂里的集体户,也有城镇户口,集体户随工厂走,工厂要是哪天倒闭,连个着落都没有,不像城镇户口,只要房子在,没人动得了,所以但是凡集体户的男工友,她一概不会考虑。 察觉到坐对面的男工友在偷看她,傅燕抬头看去,见对方咧嘴冲她笑,门牙豁缝,牙上还沾着菜叶,傅燕一阵止不住厌恶,匆匆吃完饭,洗了饭缸回车间。 相较一菜一汤又有饼的傅燕,徐兰英娘三个吃得就寒碜多了,只有菜疙瘩汤配萝卜干,傅声不满的嚷嚷:“说好发工资就包饺子,咋又吃疙瘩汤!” 徐兰英没好声道:“吃啥饺子!不吃就滚去上学!” 傅声瘪瘪嘴,瞧出他娘心情不佳,没敢再吭声,一碗疙瘩汤压根不管饱,等徐兰英上班走了,他扯扯傅冉衣袖,偷偷道:“姐,我没吃饱,娘不在,你摊点煎饼给我吃吧。”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傅声嗓子眼里跟长钩子似的,一天到晚就想着吃,每顿又吃不饱,开春之后个子倒是长了不少,就是瘦得跟芦柴棒一样,瞧着吓人。 傅冉揉揉他脑袋,小声道:“姐可以摊煎饼,但不许告诉娘,她要是知道,会打断我腿。” 傅声忙保证:“姐你放心,我肯定不说!” 傅冉让他去生火,趁他不注意,放出半瓢白面,又摸出所剩无几的鸡蛋,打进面粉里调糊,摊了一大张煎饼,再卷上腌萝卜丁,怕他吃噎着,又搅了一碗蛋汤。 浓郁的香味,勾得傅声差点流哈喇子,顾不上还烫,他抓起煎饼就往嘴里塞,嘴里呜呜有声:“姐,好吃,好吃!” 吃到一半,他猛地想起什么,张大的嘴又合上,瞧眼在刷锅的傅冉,放下还剩一半的煎饼,小声喊:“姐,我饱了,剩下的你快吃掉,别让娘瞧见了!” 傅冉本来挺烦这调皮小子,但眼下听他这么说,心里有点发酸,别过头去揉揉眼,笑说:“我中午吃得饱,你快吃了上学去。” “你真不饿啊”傅声迟疑看眼桌上的煎饼,舔着嘴巴道:“那我就全吃了!” 煎饼是细粮摊的吧,比他过年吃的馒头还要香,傅声舍不得再大口吃了,就着蛋汤细嚼慢咽,老长的叹了口气:“姐,咱家要是能天天吃上大米白面就好了!” 见他跟个小老头一样,傅冉想笑:“一定会,日子会越过越好。” 吃完饭,傅声反手擦嘴就往外跑,结果刚出家属院就撞上了回来的傅燕,忙扯住她袖口:“娘说你发工资了,给我点钱,我要吃糖!” 傅燕不给他:“一边去!想吃让娘给你买。” 傅声虽然只有九岁,但也是个会听话音的小孩,听傅燕这么说,他不满的大声道:“二姐说的对,傅燕你就会耍嘴皮子,说话不算话!” 正巧廖娟上班打姐弟两跟前路过,噗嗤乐了:“不大点的小鬼头,知道啥叫耍嘴皮子?” 傅燕窘的满脸通红,心里快恼死傅声这个嘴巴不把门的,存心败坏她名声,看来她决定住厂里宿舍是对的,在家里再住下去,累死累活养活弟妹不说,还讨不到半点好名声。 家里门没锁,她妹子也不在,不用说,是去找冬雪她弟了吧。 傅冉被颜冬青喊去修猪圈了。 她没想到,颜冬青的动手能力还挺强,把后园的桃树锯了,截成木头桩子,沿靠墙的地方打进土里,围成一个圈,母山羊关进去,至于那头猪伢,则被赶进了耳房,怕它闯出来,颜冬青拆了八仙桌,四条腿拿来封门窗。 干完这些,两人又把黄豆和小麦收割掉,抱去前院的青石板地上摊开暴晒,还得想办法把谷子碾出来。 “皇上,臣妾见过怎么碾,用拖拉机最快。” 在大魏,佃户碾谷子全靠牛拉石磙,这里的庄稼汉也用石磙,但稍微有条件点的生产队,都会开拖拉机在打谷场上来回轧。 颜冬青看她,眼里透着无奈:“不用总提醒朕买拖拉机,朕已经在想办法和刘沟子村的生产队长套近乎了。” 傅冉讪笑:“那咱们先出去吧。” 颜冬青没意见,把手递给她。 下午的劳务课没有下乡支援,学校组织给工厂菜园浇水,早早就放了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10号已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傅冉这声您真好, 听得颜冬青蛋疼, 现在还记得供销员看他的眼神,都是矿区家属, 他有预感,很快他会成为矿上妇女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个要多少钱?”傅冉问。 颜冬青以为她要还钱, 转开头, 还算大度道:“不用给钱, 朕赏你的。” 傅冉愣了愣, 她真没想过还钱, 潜意识里她是把颜冬青当成最亲近的人看待,而且她是他的皇后,皇后花皇帝的钱,天经地义不是么 不过皇帝都这么说了, 她只能小声道:“谢皇上” 这回换颜冬青愣了, 这句谢皇上让他更蛋疼, 丢下一句“别着凉”, 脚步凌乱的回了前院。 傅冉抓抓后脑勺,皇上这是害羞了? 快傍晚的时候, 傅向国才把贺寡妇送过来。 徐兰英本来不大高兴,可看到三口袋粮食和大半口袋蔬菜之后,心里顿时好过了不少, 把傅冉揪到一边问:“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奶咋突然开窍了?还知道把口粮带过来, 算她还有点良心!” 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在徐兰英眼里,婆婆一直偏疼小叔,她男人又是个老实巴交的,工资舍不得花,刨除吃喝花销,全部上交,二十好几才结婚,婆婆还哭天喊地的不同意,要不是工会出面调节,她男人搞不好要打一辈子光棍! 结婚后婆婆还想让交工资,那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那几年跟她男人没少吵架,好在她男人也醒了过味,穷日子穷过,哪能自个不过日子尽补贴兄弟,闹闹腾腾好几年,到二闺女出生才算消停。 不是看在老婆子帮带二闺女的份上,徐兰英真不想奉养她! “你奶把口粮带来,你婶没说啥?”徐兰英挨个解开蛇皮口袋看,居然还有半口袋细粮! “婶还能说啥,不高兴呗。”傅冉摆摆手道:“是我管叔婶要来的,既然奶不跟他们吃饭,粮食就不能再留给他们。” 徐兰英没想到傻闺女也有机灵的时候,狠扯一把闺女脸蛋:“要的对!干啥便宜他们!” 她话音才落,傅向国进屋来了,好巧不巧,把徐兰英的话听个正着,面上有些尴尬,搓着手道:“老娘在这儿住下,嫂子你就多费心点,俺和桂香俺们太忙,不像你和大哥,吃商品粮,又有工资拿,俺” “天不早了,孩他叔趁亮回吧。”徐兰英懒得听他虚情假意,直接撵人走。 傅向国挺没面,心里不大快活,转对傅向前道:“大哥,那俺走了,那啥晌午出门急,忘带烟,大哥你有烟不” 早就听说矿上给发烟票,大哥人抠门,明知道他抽烟,也不寄点回去给他,农村六分钱一包不要烟票的大生产,能跟大铁桥c南京比么! 傅向前想说家里还剩包烟,就被徐兰英打断:“上月矿上工友办酒席,烟票全借了出去,家里别说烟了,连盒火柴都没孩他叔,要不忍忍,等回去让你家桂香给你买包成不?” 话说到这份上,傅向国哪还能厚脸皮再待,又说两句,趁亮赶回乡下。 晚饭徐兰英炒了盘茄条,又凉拌了个黄瓜,玉米面在细箩筛上过一遍,掺上白面,蒸出一锅馒头。 傅冉把贺寡妇的被褥铺在炕上,早在几天前,傅向前已经用木板块把土炕隔开,一半留给老娘和二闺女睡,剩一半他两口子带小儿子睡。 饭菜端上桌,傅向前心思一动,喊傅声:“三儿,去把你大姐喊回来,就说你奶来了,家里炒了菜蒸了馒头。” 傅声一瘪嘴:“我不去!” “小冉你去喊。” 傅冉也不吭声,她肚子还疼着呢。 徐兰英拍筷子,没好气道:“喊啥喊!那丫头顿顿馒头大饼,可比咱吃的好太多,要你操哪份心!” 贺寡妇也听说了傅燕的事,从中开解道:“兰英你也别怪燕子,将心比心,头些年我让向前交工资,向前心里舒坦不?你心里舒坦不?燕子要是过好了,咱们做长辈的该高兴!” 当年闹着要大儿子交工资,到现在还是贺寡妇心里的一块疙瘩,回过味之后,总觉得愧对大儿子和大媳妇,帮着养小孙女,可心可意的疼,也是想弥补,总归还是不够。 话是这么说,徐兰英还是生气:“孩她奶,我是气那丫头没良心,打从领工资之后,家门都不进了,就跟白养了丫头一样,我跟她有shā rén的仇恨呐,她要这样跟我生分!” 贺寡妇叹气,三个孙女里头,她最疼小孙女,自个把屎把尿带大的,格外亲厚,向国家的红红,她也疼,那丫头懂事又憨厚,唯独大孙女,她疼不起来,瞧着闷不吭声的老实样,其实心眼最多。 有徐兰英拦着,到底没人去喊傅燕,傅燕自个过得也快活,矿上宿舍是八人间的大通铺,有矿区家属子女,也有和她一样新招进来的,晚上结伴一块去友谊广场看diàn yg,又去西关路喝碗羊肉汤,和顿顿咸菜窝窝头比,她自然想过这种日子。 日子各有各过法,自打贺寡妇来城里,徐兰英反倒松快不少,老婆子能干活,加上心里愧对大儿子大媳妇,烧饭补衣纳鞋底,样样都抢着干。 婆婆勤快,徐兰英也过意不去,只让她干轻活,拆洗棉袄被褥这样的活儿还是自己干,这样一来,婆媳俩住一块倒也没拌过嘴。 六月如火,天气越来越热,中午太阳还高照,下午突然就大雨瓢泼,把在田里劳作的庄稼人浇个透顶,包括下乡支援大丰收的学生们。 直到傍晚雨才渐停,傅冉跟着大部队回城,因为天气太热,她只穿了一件罩衫,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胸前一对乳包直挺挺顶着半湿的罩衫,被颜冬青看个正着,不由冷了脸,把人抓到一边低斥道:“傅冉,你好歹是朕的皇后,穿成这样,你把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开始没懂,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落,冷不丁瞧见罩衫下的两点挺立,忙抬手遮住,紧张解释道:“三哥,不是我不穿,我要是穿肚兜,肯定会被我娘瞧见,她会起疑心。” 闻言,颜冬青神色缓和了些,兴许是意识到谈话太下流,也不大好意思,但还是问了一句:“百货商店没有卖?” 傅冉无奈:“我娘恨不得把一分钱掰两半花,哪舍得给我买背心。” 不光是傅冉,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都是直接穿罩衫,讲究点的才去百货商店买件俄式短背心。 物资短缺的年代,穿外面的衣裳都买不起了,谁还在乎里面。 不管如何,颜冬青都说她有辱国体了,傅冉发愁,等晚上傅向前他们都睡下,才进寝宫翻箱倒柜。 可任她怎么翻,都没找到合适布料,无论里外,一水儿的云锦真丝,要是给徐兰英看见,不起疑心才怪。 犹豫再三,傅冉还是把云锦真丝扔回箱里,想办法让贺寡妇织老土布给她做件背心吧! 在空间里转一圈,油壶空了,腊肉也没了,黄豆小麦还堆在廊檐下,豆荚已经被晒爆,蹦出不少黄豆粒。 傅冉找了根棍子,先捶出一包黄豆,打算拿去油坊榨豆油,剩下的豆秸杆子全扔进羊圈喂山羊。 转天朦胧亮,傅冉起了个大早,去敲颜冬青后窗户,喊他去储集镇。 时下商品粮户到月拿票直接买成品,城里并没有榨油坊和轧面房这样的作坊,她想榨油,必须得去乡下。 两人各寻借口和家里人说一声,在城郊大道碰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总觉得颜冬青的视线有意无意从她胸口飘过。 几次三番,傅冉抱胳膊挡了下。 颜冬青干咳一声,解释道:“颜冬雪有穿小的背心,你将就先穿她的,以后找到机会,朕再给你买。” 昨晚颜冬青故意把颜冬雪的东西收拾了一遍,搜出不少穿不下的衣裳,还特意提醒廖娟可以拿去给别人穿。 家属院里小子比丫头多,年纪比颜冬雪小的,除了傅冉还能有谁。 廖娟立马就想到了傅冉,早上排队接自来水的时候,碰巧徐兰英也在,就道:“咱家冬雪有几件衣裳小了,给你家小冉穿咋样?就是磕碜了点儿” 徐兰英求之不得,忙道:“那有啥,冬雪那丫头爱干净,穿过的衣裳能有多磕碜?一会儿我去看看!” 这边,傅冉跟着颜冬青往储集镇方向跑,还差半里地的时候,迎面走来个中年男人,约莫四十来岁,肩上扛着麻袋,东西应该不轻,把他累得吭哧吭哧。 傅冉以为他背的是粮食,就顺嘴打探了一句:“叔,在哪儿买的粮呐?” 中年男人瞅了她和颜冬青一眼,眼里有警惕:“少瞎打听!” 说完,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走出数米远。 颜冬青停了脚步,回头盯着男人看了片刻,低声道:“他身上背的不是粮。” “还有呢?”颜冬青低头看她,眼神凉飕飕的:“没嫁人的是黄花大闺女,你是朕三媒六聘娶来的,还拿黄花大闺女标榜,羞不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11号一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颜冬雪胆子小,又从没出过远门, 听见通知之后, 吓得眼泪哗哗往下滚。 廖娟心疼闺女, 气道:“啥破政策啊,咱不去, 咱不去了!” 廖娟这人性格爽直, 又在工会干了多年,每天处理的都是工友们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 时间长了, 变得碎嘴起来,讲话有时候难免不过脑子。 颜立本听得眼皮子直跳,急得拍桌:“不是我说你,你身为dang员, 不响应主席同志的号召就算了, 还带头反对主席同志,要是给别人听见可有你好受的!” “咋地, 我说两句咋地啦?”廖娟抄着铁勺进屋, 指指颜冬雪,吼道:“我一个水灵灵的闺女被弄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感情这不是你闺女,你不心疼啊!” “是我闺女也得去!为响应主席同志号召!”颜立本态度很坚决。 “哎呦, 你个烂肠子黑心肝的!” 廖娟挥铁勺就往她男人头上砸, 一时间, 板凳桌子刺啦响,两人扯作一团。 “臭娘们儿,再敲头,我揍你了啊!” “揍啊你,你今天不揍死我,我廖娟跟你姓!” 颜冬雪本来哭得稀里哗啦,这下也不哭了,忙上去拉架。 “冬青,快,快拉住咱爹!” 说实话,颜冬青有时候挺看不上颜立本的,身为一个男人,竟然混到挨婆娘揍的地步,换作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人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把颜立本扯出去,逼仄的胡同里,爷两个四目相对,颜立本扶扶被打歪的眼镜框,有点尴尬。 “去给我买包烟” 颜立本从棉袄兜里掏出五毛钱,还有一张烟票。 烟票是单位福利,考虑到烟民们的需要,每个月都会发一张,凭借一张烟票能买两包南京,两包飞马,或者两包勒丰和一包大铁桥。 至于再好点的牡丹和中华,都是特供品,得要特供票才能拿买到。单位半年才会发一次特供票,还得是行政工资十五级以上的领导才能有。 “再给五毛,不然我告诉娘你偷藏私房钱。”颜冬青把五毛装进兜里,又朝他爹伸手要。 “臭小子,竟然威胁你老子”颜立本才挨过揍,不想再被揍一顿,虽然嘴上咋咋忽忽,还是不情不愿的又掏了五毛钱。 怀揣着一块钱,颜冬青给他爹买了包最便宜的大铁桥,只要一毛三分钱。 供销社的胖大姐,是一零五职工家属,对这片地儿的邻居都很熟,她认识颜冬青,听颜冬青说要大铁桥时,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啥?你爹啥时候改抽大铁桥了?” 颜冬青眼皮子都不抬,淡定的说:“最近。” 一毛三的烟,还剩八毛多,颜冬青改道去了趟国营书店,买了本关于电机方面的书,厚厚的一本,牛皮纸封面,只要五毛五。 颜冬青回去的时候,颜立本还蹲在胡同口巴巴等着,头顶几撮稀毛被风刮的东倒西歪,他搓搓手,见颜冬青递来一包大铁桥,愣了下:“我给你一块呐,你就给我买包这个?” 颜冬青嗯一声:“挣钱不容易,将就着点儿,就抽这个吧。” 视线落在颜冬青手中刚买的书上,颜立本无奈摇头笑,臭小子随他,好学习爱看书,是个好现象! 他拍拍儿子肩,说道:“外头冷,快进去,你娘要是问起记得把你爹境况说惨点啊。” 颜冬青扯扯嘴,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她那么凶,怎么不休了她?” “休休谁?”颜立本半响才反应过来要休谁,差点没蹦起来,神色极为严肃的说:“臭小子,你的思想严重有问题,需要及时反省!再说,你娘犯啥错了?我干啥要休她?” 颜冬青点点头,是他多管闲事,原来这两口子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再回家,廖娟腰间系个围裙,在灶台上和面,见颜冬青回来,不大自在问:“那啥你爹呢?” “快冻死了。” “啥?”廖娟瞪大眼。 颜冬青没多说,他习惯把话说一半,给他娘留足想象空间。 掀棉帘进屋,傅冉正坐炕上陪颜冬雪说话。 见他回来,傅冉跳下炕,凑到他跟前:“皇颜冬青,你有事不?一块出去玩?” 颜冬青听出她话里意思,搁下书,转头对颜冬雪道:“我出去趟。” 颜冬雪笑,声音温柔的叮嘱弟弟:“别玩太长时间,晌饭前回来。” 在这片家属院里,颜冬青是最不合群的,打小就不跟别的小孩玩,出了名的架子大,除了傅冉,也没其他小孩愿意跟他接触。 所以每回傅冉过来玩,颜家人都很欢迎,都是十多岁的孩子,大人们还没有男女大防的心思,谁也没多想。 三厂南边有块矿地,赶着春节放假,矿地上没一个人,傅冉走在前头,把手伸给颜冬青看:“皇上您看,我手里什么也没有。” 颜冬青一时没懂。 傅冉心里不断念叨夜明珠,再把手给颜冬青看时,掌心里就多了个晶莹剔透的夜明珠。 颜冬青认得,这颗夜明珠是他们大婚之后,他赏赐给她的。 “冉儿?” 傅冉小声而又激动的说:“皇上,臣妾好像能进凤鸾宫,既能把这里的东西带进去,也能把凤鸾宫里的东西带出来。” 今早天还没亮,傅冉就醒了,缩在被窝里偷偷的练,一会儿拿个发簪出来,一会儿送一分钱进去。 开始不熟练,多来几回,傅冉也摸索到了技巧,如果她想拿东西出来,必须要记着那个东西的具体摆放位置。 同样,如果她记住凤鸾宫的每一个角落,外边存进去的东西就不会不知道搁在哪儿。 譬如她想把一分钱装进首饰盒,脑中只要想到首饰盒的具体方位,那这一分钱就不会落在别的地方。 傅冉想的是,她跟颜冬青来自同一个地方,并且有共同目的,那她很有必要把这个秘密说给颜冬青听。 “皇上,臣妾在里面存了几个马铃薯呢。” 颜冬青懂她的意思:“你想把种子带回去?” 傅冉不迭点头:“臣妾想试试看,万一能带回去,也算造福我大魏子民了。” 颜冬青眼里蕴着笑意,突然伸胳膊了把她搂进怀里,抬手覆到她脑袋上,声音有着不合年纪的成熟:“冉儿,跟朕出来,辛苦你了。” 傅冉眼睛泛酸,怎么不辛苦,在大魏,她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有她使唤别人的份,哪像现在,吃不饱穿不暖就算了,还三天两头挨揍 不过一想到颜冬青身为皇帝,照样挨打,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心里又平衡了点。 趴了一会儿,傅冉灵机一动,生出一个胆大的想法。 “皇上,要不臣妾把您带进凤鸾宫看看吧?” 既然她能把马铃薯c把一分钱c把粮票都送进去,大活人一定也可以! 正如傅冉猜测的那样,当她集中意念不停想颜冬青时,颜冬青就如同空气一样,在矿地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凤鸾宫的后花园里,眼前正是傅冉才开垦出来的一块地,挨旁边摆着一排被剁成块的马铃薯,已经长出嫩绿的芽。 “皇上,我没骗您吧?”傅冉也把自己送了进来,蹲在一排马铃薯旁,新奇道:“这是我昨天才剁开的马铃薯,这么快就发芽了,我听娘说至少要七八天才能长芽呢!” 因为太激动,傅冉开心到忘形,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敬称。 “皇上,臣妾” 颜冬青抬抬手,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没搁在心上,他也蹲下来,拿起一块发芽的马铃薯,扭头看傅冉:“现在能种了?” 傅冉点头:“您歇着,臣妾来种。” “一起。”颜冬青左右看看,拾起铁铲刨坑,丝毫没有眼高手低的样子。 “还要浇水,臣妾去打水。” 傅冉记得前院有口井,她刚想去,颜冬青起身道:“你待着,朕去打。” 两人很快把马铃薯种上,之后,颜冬青又把整个凤鸾宫前前后后走一遍,心里有了打算,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朕有事和你说。” 傅冉抬眼看他:“是坐哐当哐当那个东西过去?” 颜冬青笑了,纠正她:“不叫哐当哐当,是火车,听说坐之前要买一张和粮票差不多的纸片,票价是一毛钱一公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12号已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眼见着苦日子没个头, 一零五招到他们生产队时, 傅向前二话不说报了名, 在矿上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没娶媳妇儿之前,傅向前的工资全给了他老娘贺寡妇,四十多斤的粮食指标, 他勒紧裤腰带,月月省十几斤送回老家。 娶媳妇之后, 婆娘孩子热炕头, 总得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渐渐的, 傅向前往家里送钱送粮的次数就少了, 这样一来, 原本受益最大的傅向国两口子开始不快,自然而然把不满转嫁到了贺寡妇身上。 这次贺寡妇生病, 两口子从公社开了介绍信, 把人往城里一送, 掉头就走,管她住不住院,管她是死是活! 傅向前倒想把老娘接来城里住,但徐兰英死活不让。 “你那兄弟,就是个吸血蚂蝗!你出钱盖房给他娶婆娘那会儿, 他低头哈腰说你好, 现在红砖瓦房盖上, 啥好处都让他得了,他倒好,翻脸不认人!” 徐兰英越说越气:“老婆子生病,凭啥该咱家花钱,凭啥该咱家去医院伺候?你不去下井,我不去筛矿了啊!” 傅向前是个憨厚人,尽管心里清楚他兄弟这样做不对,但嘴上却不愿承认:“向国他媳妇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他婆娘撺掇,向国也不会这样” 徐兰英气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傅向前你个糊涂蛋!要我说,你那兄弟比你兄弟媳妇更不是东西!” 傅向前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他嘴钝,一句话也辩不过,筷子一摔,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 “干啥?你干啥去?” “去医院!” 傅向前一走,徐兰英也没心情吃了,搁那儿兀自生着气。傅声见簸箕里还有一块玉米饼子,探手就拿,嘴上飞快的说:“爹不吃,给我吃了!” 徐兰英两眼一瞪:“敢!给我放回去!” 傅声讪讪缩回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成天想的都是塞饱肚子,胃跟无底洞一样,光靠一块巴掌大的玉米饼子哪能填满。 他视线落在傅燕手上,舔着嘴说:“姐,分半块给我吃!” 傅燕没理他,像没听见一样自顾吃着,轻声提醒他:“你管小冉要,小冉饭量小,分你点没要紧。” 傅冉顿时如鲠在喉,脸上却扬起笑,把剩下的半块玉米饼子递给傅声,半开玩笑的说:“论耍嘴皮子功夫,还是大姐厉害,傅声,你看大姐成天说疼你,到头来让玉米饼子的却是二姐。” 有奶便是娘,傅声抓过饼子,不迭附和:“就是就是!傅小燕,你就会卖嘴皮子!” 傅燕脸上一红,立刻看她娘。 好在徐兰英因为贺寡妇住院的事烦心,并没有注意听他们姐弟三说话,等吃完饭,傅冉傅声要去学校,徐兰英道:“燕子,下午去医院看看你奶,老婆子年龄大了,万一磕着碰着,到时候你小叔小婶还不知道咋编排我们。” 傅燕不大乐意,转对傅冉说:“小冉,咱奶住院,你不去看看?亏得咱奶把屎把尿养你,做人可不能没良心!” 傅冉懒得搭理她,抬抬下巴道:“你去你的,我去我的,要是不想去就跟娘直说,拐弯抹角往我身上推干啥?” 对傅燕这样爱耍心机的人,傅冉也摸索出了门道,闷不吭声吃瘪她只会越来越过分,索性二话不说当着老子娘的面揭穿她。 反正她也不用看傅燕的脸色过日子,守着偌大寝宫,还怕吃不饱穿不暖? 下午没有文化课,只有半天的劳务。 为响应主席同志“学习和生产实践相结合”的号召,学校每天下午都会组织学生参与劳动,劳务课的形式分校内和校外。 校内主要是参观学习一零五四个附属工厂的机床操作,校外则是去郊区生产队学习农业。如果碰上周边有修铁路c建桥梁这样的大工程,他们也要去帮忙打地基抬煤渣。 开春之后,正是播春小麦种黄豆玉米的季节,教导主任安排他们去了市郊的大河湾公社,深入学习农业种植技术。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大河湾公社的陈书记,平时无论是知青下放,还是精简工人返乡务农,或者来乡下支援大生产的工人兄弟,都经由陈书记管理分派。 陈书记把四十多个学生分送到公社下辖的各个生产队。 高雪梅和班上几个同学去了小树林生产队,傅冉和颜冬青则被分去田家湾生产队。 这还是傅冉头一回参与集体劳动,在生产队的院里好奇的东看看西摸摸。 田家湾生产队是个四合院样式的大院,东西北三排石瓦房,北边两间是生产队办公的地方,东边一排房放着锄头c梨c铁叉之类的农业器具,西边一排是仓库,数张草席圈成粮仓,盛满小麦黄豆玉米。 西北角还有个牛棚,拴了两头牛一匹马,一旁还停着一辆东方红拖拉机。 牛马铁叉锄头这类原始生产工具,早在大魏就已经被使用,颜冬青它们不感兴趣,径自走向那辆东方红拖拉机。 傅冉在城里远远见过一回,小声说:“皇上,臣妾听说这玩意要加油才能突突跑。” 颜冬青提醒她:“朕说过多少遍了,在外喊朕三哥。” 傅冉不忿,也提醒他:“那您朕啊朕的,是想提醒臣妾什么?” 颜冬青:“” 见他吃瘪,傅冉心情好了点,爬上拖拉机拖斗上坐着,感慨道:“三哥,我们大魏要是也有这东西,生产力一定能提高不少。”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傅冉两眼蹭蹭放光,压低声音道:“要不然,我偷一辆藏进凤鸾宫如何?” 现在傅冉已经能逐渐操控意识,小到一根针,大到一张桌,都能让它们瞬间消失,拖拉机应该也不在话下。 颜冬青嘴角抽搐,骂都懒得骂了,直接抬手就打,拿责备的眼神看她:“傅冉,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大魏的gu一 u,偷拖拉机亏你能想得出来,你将大魏颜面往哪儿搁。” 傅冉委屈缩脑袋,什么gu一 u有哪个gu一 u是穿破裤衩吃糠菜团子的?! 颜冬青揉揉发胀的眉心,缓和语气道:“一辆拖拉机有上百个零件组成,小到螺丝,大到钢圈,傅冉,你知道是怎么加工的吗?”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哪知道这些 颜冬青也不指望她能懂了,又说:“退一万步来看,即便你把拖拉机偷藏起来,以后打算怎么发动?别人烧柴油,你往里面加水吗?” 傅冉依稀明白了,用句不恰当的比方,叫“牵一发动全身”,他们落伍的地方不止一点点。 能带动一切机器的能量来源他们都没有。 这一瞬间,傅冉压力倍增:“三哥,我们要学好多啊。” 谁说不是呢 颜冬青轻吁一口气:“不过还是要想办法买辆拖拉机放进凤鸾宫,将来有机会,可以拿来做样本。”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傅冉提醒他:“这玩意听说得一千多块呢。” 厂里的二级工,月工资三十五块,一年不吃不喝才存四百,得要年才能买得起。 她和颜冬青现下可都身无分文。 凤鸾宫宝贝倒不少,可没一样是能拿出来的,正赶着“破四旧”的时候,拿出来不是找死吗。 就算没赶上破四旧,也是有价无市,饭都快吃不上了,哪个有那闲钱去收藏古董? 像是猜测到她心中所想,颜冬青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朕如果没记错,大婚前朕的聘礼单上有一担黄金。” 傅冉警惕捂口袋:“既然是聘礼,赠了就是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冉觉得颜冬青突然和颜悦色了起来,连声音都温柔了不少,就是吐出的话不那么中听。 “你的就是朕的冉儿,听话,把藏的黄金拿出来,等回去之后,你要多少朕给多少。” “臣那喊您什么才好?”称呼是大事,傅冉觉得有必要征求本尊意见。 “就喊朕三哥吧。”颜冬青似乎早就想好了。 傅冉明白了,皇上无论是在大魏还是现在,在家族中都是排行三,就算当着颜家人的面喊,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颜冬青两手背后,要求道:“先喊一声听听。” 傅冉抬眼看他,以为他是故意的,哪知人家脸上一本正经,没有半点调戏的意思。 倒是她多想了 “三哥。”傅冉声音小小的喊了一声,怪不好意思的。 颜冬青似乎挺满意,嗯一声,转说:“我们来这不短时间了,你都学了些什么?” 突然被问及这些,傅冉局促的低下脑袋,揪着褂襟子道:“臣妾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下文,余光瞥见颜冬青脸上浮现无奈神色,傅冉突然想到什么,变得有底气起来:“我能带您来这里。” 果然,这个技术别无仅有,令颜冬青无话可说。 他示意傅冉坐下,食指敲敲石台阶:“既然我们能来这里,就不能白浪费这个地方。” 傅冉明白点头:“您放心,以后但凡我们大魏没有的,我都会想办法弄点存到这里。” 颜冬青笑了:“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马铃薯能种到地里,那电呢?煤炭呢?” 傅冉顿感压力大,为难道:“皇上,发电开矿,这些臣妾都做不来” “放心,有朕在。”颜冬青把手递给她:“带朕出去吧。” “等下。”傅冉突然想起厨房那堆食材,脸上露出笑:“皇上” 对上颜冬青目光,她忙改口:“三哥,想不想吃肉?我带你去吃点好的补一补。” 说话间,傅冉引他去厨房,像献宝一样指给他看:“三哥你看,好多大米,面粉,还有鸡蛋鱼肉!” 在南州城这个地方,吃大米的机会并不多,粮站偶尔g一ng yg一回大米,还不是精米,全是糙米粒,白刷刷的掉粉,就那样了,还不一定能抢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13号已更 晋江首发, 谢绝转载  贺寡妇热情的招呼颜冬青坐, 劝着多吃。 “小冉,奶手脏不方便拿, 快给小娃拿馒头。” “大丫,快,递双筷子给小娃。” 颜冬青从大丫手里接过筷子时,礼貌的说了声谢, 大丫臊的直把手往裤缝上搓, 通红着脸不知道该说啥。 “大丫,傻站着干啥?”贺寡妇喊她:“去生产队喊你爹娘回来吃饭, 还有二蛋和三蛋,都野哪去了?咋还不回来?” 大丫哎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多时,傅向国和他媳妇王桂香回来了,见贺寡妇捯饬这么一桌子饭菜, 心里不大痛快, 尤其是王桂香,差点没拉下脸来。 又是炒菜又是蒸馒头的,她还当家里来了啥贵客! “有馒头!” 在外边野回来的二蛋和三蛋伸手就往簸箕里抓,留下黑不溜秋几个手指印, 顾不上洗手, 忙又伸手去抓盘里的菜。 一旁的王桂香视若无睹, 也不教训两句, 似乎习以为常。 颜冬青不动声色的放下筷, 没了再吃的。 “叔,婶。”傅冉把小马扎让给傅向国坐:“我来接奶去城里,叔你下午赶马车送我们一趟。” 傅向国刚想应声,就听王桂香不咸不淡道:“缺半天得扣一个工,咱不像红红她大伯,到月拿工资,听说矿上还有补贴,咱两要不干活,谁给补贴呐!” 十个工分记一个工,像傅向国这样的中年男人一天可以挣两到三个工,生产队会计统一记账,等年末队里向粮站卖掉粮食,手里头有了闲钱,才按工计算发到每个社员手中。 收成好的年头,一个工能换一毛钱,收成差的时候,一个工还不到五分钱。 傅向国是个没主见的,家里无论大小事,王桂香说了算。眼下听王桂香这么说,他皱眉道:“你婶说得是,队里正忙的时候,俺也走不开,再说下午队里还要用马车拉肥料,我上哪儿去借呐!” 傅冉听得想冷笑,也不跟他们理论,面上一派天真模样,转头对颜冬青道:“奶家挺好,顿顿有菜,还有大馒头,房子也大,三哥,要不咱们在这玩几天,啥时候等叔忙完了,啥时候再让他送,反正也不是急事儿!” 颜冬青点头,附和道:“吃完饭我去邮局打个diàn huà,跟家里人说一声。” 傅冉又问贺寡妇:“奶,我在这陪你几天好不好?” 贺寡妇打小就偏疼她,乐呵呵道:“成!你跟奶睡,小娃和二蛋他们睡一张炕,家里有的是地方!” 打蛇捏七寸,王桂香一听这两娃要住几天,顿觉肉疼,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两娃哪个一天不得吃掉一斤粮?一天两斤,两天四斤,三天六斤 心里盘算着,王桂香坐不住了,直朝她男人使眼色:“她爹,小冉急着接她奶去城里尽孝,咱也不能耽搁不是下午我和红红去插秧,你赶紧去二叔公家借驴,赶驴车送他们回去,驴车虽然慢了点儿,吃完晌饭就走,天黑也能打个来回!” “中!中!”傅向国也心疼自家粮食,一口闷了地瓜烧:“老娘,还是大哥有本事,你跟他过比跟我强,可别怪我没良心,是大哥非要接你去尽孝!” 贺寡妇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装作没听见,也不搭腔。 傅向国砸吧砸吧嘴,脸上突然就有些热,到底没脸再说下去。 傅冉转转眼珠子,佯作不知的问贺寡妇:“奶,你户口在乡下,到年末队里分了粮,都留给叔家?” 闻言,王桂香狠狠剜了傅冉一眼,她以前咋就没发现,这死丫头鬼点子那么多! “小冉倒提醒我了向国,去地窖把我下半年的粮都分出来,搁驴车上一块拉去城里,往后去队里分的粮你两口子也别动了,都送你哥那儿。” 往年粗粮细粮加一块,贺寡妇能分到两百多斤粮,她吃得又不多,至少有一半都进了王桂香的面口袋! 眼下贺寡妇这么一说,王桂香脸上更难看了,气不打一处来,拽过大丫就揍,指桑骂槐道:“讨债鬼!没干啥活,就知道吃!吃不死你!” 可怜大丫白挨一顿打,私底下却对傅冉道:“小冉,俺娘那人脾气不好,没啥坏心眼,就是说话冲” 傅冉在给贺寡妇收拾衣裳,抬头笑:“我知道,婶都是为你们姐弟三,谁家娘为谁家人,没事没事。” 大丫羞愧低头,帮着收拾东西:“甭管他们咋闹,咱两打小搁一块长大的,俺当你是亲妹子。” 傅冉拉她手:“你怎么不念书了?我记得你成绩比我好。” 大丫抿嘴笑:“俺娘说念书不管用,就是考上中专,上山下乡还不知啥时候才能回来工作,俺娘说有那时间,还不抵挣几年工分再找个婆家” 说到这儿,大丫微微叹了口气,不是不失落,她也想跟城里姑娘一样,编一跟油光水滑的辫儿,干净又水灵,哪像现在,成天脏兮兮的,连穿件新衣裳都不敢想。 姐俩正说这话,王桂香进来了,没好声道:“一天到晚就会偷懒,都几点了?还不去插秧?!” 大丫怕她娘又揍,忙下炕,一溜烟跑没了人影,都顾不上跟傅冉道个别。 外头颜冬青从房顶爬下来,把贺寡妇的泥坯房修好了,又给傅向国搭手,把粮食从地窖里一桶接一桶拎上来,小麦玉米高粱,分装在三个蛇皮口袋里。 这边贺寡妇卷好被褥,傅向国套上驴车,甩鞭子往城里赶,架子车不大,又驮了不少东西,傅冉索性坐颜冬青的自行车先走,让他们母子两在后慢慢赶路。 自行车后座绑了半口袋蔬菜,傅冉歪屁股坐前面横梁上,悬着两条腿,晃晃荡荡,生怕自己掉下来。 “三哥,您慢点儿。” “快扶我一下。” “哎呀,我要摔了。” 颜冬青腿还不够长,骑得本来就不稳当,坐横梁上的人又扭来扭去不老实,好几回都险些栽倒。 “闭嘴。”忍无可忍,颜冬青一巴掌落到她脑门上,止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再多说一句,朕扔你下去!” 怕惹怒龙颜,傅冉不敢再吭声,两手紧抓着车把手,巴望着快点到家。 刚上城郊大道,突然下腹一阵绞痛,傅冉僵着身子不动,敏感地察觉到一股热流从小腹往下窜。 “三哥” 颜冬青以为她又要不老实,没好声道:“别说话。” “” 傅冉就这么一路憋着回矿区家属院,她从横梁上跳下来,两腿刚着地,又是一股热流窜下。 颜冬青停好自行车,回头见她僵着不动,小脸有点发白,忙走过去,关切问:“怎么了?” 傅冉可怜兮兮抬头:“三哥,我肚子好疼” 余光似乎瞄见了什么,颜冬青又往她裤子上瞄一眼,不自在的别开脸,低声道:“回去换条裤子。” 在大魏,皇子们在十二岁之后会有宫女引导他们探索xg知识,未免日后闹出笑话,早在颜冬青当太子那会儿,就已经被教育过,所以在某种程度上,颜冬青要比傅冉懂的多那么一点。 家里没人,傅冉光着屁股坐被窝里,有些无措。 她十二岁进宫,因为初潮迟迟没来,一直没安排侍寝,到这里,徐兰英粗心大意,从来不和她讲这方面的事,所以她还不知道这里人来葵水之后用什么。 她隐约记得,是垫红色的草纸?红色草纸被徐兰英搁哪儿了? 颜冬青在家里坐了一会儿,时不时趴窗户往后院看,见门一直关着,迟迟不见傅冉出来,他放不下心,犹豫再三,还是打算过来问问。 听见敲门声,傅冉从里面开个门缝,探出一颗脑袋,见是颜冬青,脸颊红红的说:“三哥,您能不能给我弄点草纸来” 颜冬青没可奈何的看着她,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半响才丢下一句“等着”。 时下讲究点的妇女,都会有个月事包,专门装月事带和卫生纸。一毛一刀的草纸消毒不过关,农村妇女还在用,不少人都得了妇女病,这几年妇联开始重视妇女健康问题,强烈呼吁妇女使用月事带和卫生纸,以前被藏在角落里不见光的妇女用品,如今也被大大方方的搁在柜台上任人挑选。 矿区供销社里,梳齐耳短发的供销员笑吟吟问颜冬青来买啥。 颜冬青扫一眼水泥柜台,视线落在红色卫生纸上,强自淡定道:“要个月事带还有一刀卫生纸” 是要侍寝了吗 在大魏,傅冉进宫做皇后之前,她爹托关系,从宫里请来老嬷嬷,不仅教她宫中礼仪,更兼教她怎样伺候好皇帝。 尽管当时她月事未来,还是个黄毛丫头,尽管皇帝也就只有十几岁。 老嬷嬷告诉她,如果哪天皇帝龙兴来了,她一定要配合,要乖顺,要把女人似水发挥到极致。 傅冉一直没弄明白,女人到底要怎样才能软成一滩水,她敢笃定,这个时候她一定硬的像块顽石。 好在颜冬青龙兴未至,很快放开了她,一双眼乌黑水亮,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颜冬青有点羞赧,似乎不敢直视她,强制淡定的吩咐道:“退下去吧。” 傅冉抓抓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余光瞄眼皇帝,发现他已经转过身去,正目不斜视的在看一本《煤炭与电力》,严谨的像刚才主动亲嘴的人是她。 “那臣妾就告退了” “嗯。” 书包夹胳肢窝里,傅冉一溜烟跑回去,脸蛋通红,刚才被蹭的嘴还麻麻的,心里既湿又躁。 徐兰英下班回来就见她二闺女坐炉膛前的小马扎上,锅也没烧,跟个小傻子一样愣神,随口道:“傻坐着干啥呢?!头发乱得干稻草一样,下午干啥去了?”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徐兰英神色一变,疾走几步过来戳傅冉额头,压低声音道:“是不是跟颜家小子钻了草垛?!” 尽管时下风气保守,大马路上拉个手挽个胳膊,都能给稽查队的卫兵逮去革委会做思想纠正,哪怕都这样了,姑娘小伙勾搭到一块,,草垛野地小水沟,搁哪儿都能干到一块,防都防不住。 见傅冉迷迷糊糊的样儿,徐兰英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觉得生的两个闺女竟没一个让她省心的,扯耳朵把人揪进屋,恨铁不成钢的又拧了两下,气道:“跟娘说,颜家小子有没有摸你,亲你,往你裤裆钻?!” 本来傅冉没搞懂钻草垛是什么意思,眼下听徐兰英这么说,一股血气涌上脸,忙否认:“没没有!” “真的?” 傅冉不迭道:“真的,真的。” 徐兰英把人拽到炕上坐,总算尽了一回当母亲的责任,絮絮叨叨跟傅冉说了好些,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要守好裤裆。 “你看看咱们矿区家属院里,没结过婚就给人钻裤裆的丫头,到头来有几个好的?命轻贱,搁婆家还抬不起头!”徐兰英顺顺闺女头发,语气还算和缓:“你和颜家小子都大了,就算搁一块长大情分再好,也得防着他,甭管是半大小伙子还是结了婚的男人,只要底下长那玩意儿,就都不是啥好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