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谋妻厚黑学》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我的宝贝儿】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wwl】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 巡抚谋妻厚黑学 男女主角: 系列名:一本「男」念的经 简介:巡抚管元善谋妻必备厚黑学── Point1:爱屋及乌,积极笼络未来的小舅子、小姨子。 Point2:勤耍无赖,时刻黏踢踢,让她习惯他的存在。 Point3:大吃豆腐,这边蹭蹭那边摸摸,趁机拐回家! 实战经验分享: 受不了祖母老想往他房塞人,不怕孙子可能精尽人亡的行径, 他赶紧跟皇上讨了巡抚职位,躲到江南去查贪污让耳根子清静, 却遇到一个女扮男装来卖字画的,学识见解令他十分惊讶, 也不知怎的,他就此对她上了心,有关她的事情都想参一脚, 知道她和丈夫和离,他立刻帮忙把她及家人都接出来安置, 从此他三天两头往她那儿跑,死皮赖脸的在她身边打转, 看她自己缝补衣袍、备三餐就感到特别满足, 更不时牵牵小手搂搂细腰,让她习惯和他多多「亲近」, 好不容易她终於打开心房,答应跟他做夫妻, 他立刻发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表明这辈子只爱她一个, 岂料话才说完,就有个不长眼的女子说要和她共事一夫, 这下不妙,他的心肝小宝贝不会因这样就弃他……吧? 其他意见: 记住,烈女怕缠郎,只要放下自尊,你就是最后赢家!(管元善) --------------------------------------- 《巡抚谋妻厚黑学》(一本「男」念的经)作者:寄秋 第一章 「什……什要如此苦苦相逼,我同夫君的人,一妻一妾共事一夫有何不好?况且我从未想过以正妻身分压,将来的儿子长大了我也会记在名下,让他成丁府嫡子,何仍容不下我?」 神色憔悴的少fù白著脸,仅以一根毫无点缀的素簪住一头乾枯的长,她的丝原本也是乌黑如墨,却在深宅大院中逐渐枯萎,失去光泽。 她面颊微微凹陷,双腮黯沉无光,肌肤也略嫌粗糙,完全没有十七、八岁女子的朝气,一副老树将凋的模样,噙著泪的双瞳是不解和愤怒,以及天地虽大却无处容身的惶惶然,何去何从cāo之在他人手中,而她无力扭转即将来到的休弃。 一直以来,以夫天是裘希梅的信念,她相信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算不受丈夫的喜爱也能熬出头。 岂料丈夫非良人,他一心恋慕著如花表妹,无视妻子的存在,甚至了表妹休妻,只因他要将妾室扶正,而她挡了他们的路。 这是她的错吗? 她的曾曾祖父裘败海是本朝开国功臣,受封兴昌伯,在如此的盛宠下原该家业兴旺,一如封号般昌盛风光,谁知传到父亲这辈只有一嫡一庶两个儿子,子嗣不旺,人丁日渐凋零,走向衰败之路。 父亲便是府中庶子,与身嫡长子的大伯父相差十来岁,大伯父因婚后多年无子,一度yù将爵位让予父亲,以延续荣宠,不致百年之后无面对祖先。 但就在大伯父已写好奏摺,打算上奏承爵一事时,忽闻大伯母有孕在身的喜讯,此事因而搁置,未再提起。 之后大伯母下一子,父亲袭爵的事就此化乌有,他们一家人处境便尬起来。 儿子尚幼,加上大伯父渐渐年老,体弱多病,唯恐爵位被正值壮年的庶弟夺走,一向照顾父亲的他竟在大伯母的怂恿下提前分家,仅以一处宅子和千两银将之打发。 父亲原本等著袭爵,错过了科考,无功名在身,难以谋生,幸好受到内阁阁老王大学士赏识,成旗下幕僚,一家子才有了庇护,过上几年舒坦日子。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大伯父不久后因病去世,接著不到一年,她的爹娘双双因意外亡故,她带著一双年幼弟妹徨无依,将家中所剩无几的银两办了爹娘的葬礼后,已是阮囊羞涩了。 不得已的情况下,姊弟三人只好腆著脸回到裘府请求收留,孰料心胸狭隘的大伯母以早已分家由拒绝了他们,并扬言兴昌伯没有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要他们从哪来就回哪去,别弄脏了他们裘家的门,招来晦气。 至此,她唯一的出路只有千里迢迢投靠自幼订亲的丁家,也就是父亲的至亲好友丁旺海。 丁旺海本是名富商,经人介绍而与父亲结识,两家越走越近,还订下娃娃亲,让刚满一岁的她与长她五岁的丁立熙缔结婚约。 之后,父亲不辞辛劳丁旺海谋了个知县的官职,得了官位的丁家便搬到江南地带,往后几年仍时有往来,逢年过节互送礼品时鲜,即便分了家也未断绝联络。 丁家收留了他们姊弟三人,她也依照婚约嫁给了丁立熙,只是没想到…… 「呵,这句话问得著实可笑,凭我出色的外貌和过人手腕,以及前人未有的才情,有哪一点够资格与我相提并论,我看起来像是从口中拾得残羹剩的人吗?我的儿子就是嫡出,没有第二种可能xìng。」 「……说什」裘希梅面容又白了几分,嘴唇咬出一道血印。 「什一妻一妾我不希罕,我要的是全部,通房、姨娘一个也不许,这男人是我的,我一个人独有的,谁也不能分享,包括这个下不了蛋的下堂fù!」洪雪萍猖狂的大笑。 「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哪容得专宠枕畔,这是嫉妒,犯了七出之条……」她的丈夫便是以无子、嫉妒等罪名休了她,更以无中生有的不孝夺去她正室之名,教她一无所有,背负种种骂名而下堂。 「哈!这傻子还不懂吗,七出之名是针对而言,是要休离的藉口,至於我现在是丁家的新夫人,有了儿子傍身,丈夫、婆婆全站在我这边,有谁还会在意的死活?」所以她最好有多远滚多远,省得碍眼。 「你……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没有做错事……」一旦离了丁府,她的弟弟妹妹要怎办? 「的存在便是一大错事,挡了我的路更是大错,看在这可怜的分上,我不妨告诉一件事,过门不久就被夫君的通房下了寒yào,几年来不间断的服食,的宫寒之症已严重到无法受孕的程度了。」 那时她已瞧上表哥,正室之位誓在必得,在得知表嫂被下了yào后还顺势一帮,一面让表嫂的身子怀不上孩子,一面和风流俊俏的表哥勾搭上,的就是母凭子贵踢走元配。 果然,她成功了,得婆婆喜爱,表哥的心也在她身上,再加上一举得男,在丁府之中她还能不呼风唤雨吗?如今只要把碍事的人踢出去,这府就由她做主了。 「什」她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裘希梅面无血色,瘦弱的身躯摇摇yù坠,几乎要晕厥,豆大的眼泪滑落双颊。 「没有,没有其他人,就我和他,你们口中的妻妾同夫我会彻底推翻,他只能有我一个人,再无旁人介入,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听见了就给我放聪明点!」 裘希梅站在庭院中,仰望著远处,感觉身处梦中,明明该死去的她,一睁眼却回到了洪雪萍尚未出现的新婚之时,洪雪萍……她不禁回想著洪雪萍曾对她说过的话。 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给了她极大的冲击,她本来想也不敢想与夫婿之间心心相印,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已是心满意足了,哪敢奢望风流成xìng的丈夫只守著她一个人过日子。 但不可否认,那女人的话如同一粒掉落心田的种子,在她以夫天的传统观念中生根发芽,日益茁壮,让她对婚姻有了新的想法。 她若没记错的话,洪雪萍是在她过门一年后以养病由来到丁府,她母亲还特意稍信给婆婆鲁氏,望其收留体弱的外甥女在气候宜人的江南休养,并嘱咐要格外照顾,万不可受一丝委屈。 而今她嫁进来尚不满一年,换言之,此时的丁府并无洪雪萍这个人,她还来得及做备。 不是她容不下洪雪萍,而是洪雪萍容不下她,了一个正室之位,不惜伤害别人也要得其所求。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她已经知晓洪雪萍人yīndú,她不会再傻傻地被骗,当她是好姊妹般对她推心置腹,那个眼中只有表妹而无妻的男人她也不要了,谁要谁拿去。 白雪皑皑,在阳光的映照下十分扎眼,几点红梅破雪而出,雪白枝头上的点点红艳,有如那日朱红大门上的新漆。 恍惚间,裘希梅彷看见灰色高墙外那棵高过屋的老槐木,一朵朵的洁白槐花从她头顶飘落,她用一条麻绳吊死丁府门口,卒年十九…… 「姊姊,姊姊,在看什,树上有小鸟吗?大夫说姊姊的身子还没好全,要吃yào,不可以吹风。」 一软嫩小手扯了扯裘希梅的湖水蓝长裙,她从伤怀中回过神,露出浅笑。 「小管家婆,姊姊不过出来透口气,瞧,人小鬼大的管起姊姊来了。」裘希梅拧了拧妹妹裘希兰的鼻头,牵著妹妹回房。 「姊姊不乖才生病,要听话,吃很苦很苦的yào。」 一说到吃yào,跟在裘希兰身后的五岁男童小脸立刻皱成一团。「不要,不要吃yào。」 第二章 裘希梅笑了笑,长相一模一样的裘希兰、裘希竹是孪生姊弟,两人出生相差不到一刻,姊姊裘希兰是鬼灵精,惯会装天真善良的模样来欺世,而弟弟裘希竹的纯真良善不用装,乃是本xìng,呆呆的样子教人一见就喜爱,忍不住想捏捏他ròuròu的脸颊。 一慧黠、一憨直,双生姊弟同样惹人疼爱,丁府内无人不疼宠他二人,除了鲁氏以及丁立熙。 尤其是鲁氏,对於媳fù没有嫁妆,连带著还要收容两名外人一事耿耿於怀,她心的闷气无处可发,只好不时找新媳fù的麻烦,变著法子给人添堵。 譬如儿子未成亲前就先塞几个丫头在身边伺候,还在新婚期间便停掉避子汤,表明谁有孕便升姨娘。 鲁氏是商家出身,不喜名门大家的闺秀,她觉得进退有度、举止有大家风范的裘希梅是来压她的,权贵之家的小姐比对言行粗鄙的商家女,她大大的落了下风,不摆足婆婆的架势来个下马威,日后还不被媳fù骑到头上? 除此之外,裘希梅的嫁妆少得可怜,根本无法对他们丁家有助益,让她对这个没半点用处的未来媳fù很是不满。 爱屋及乌,恨花连盆,鲁氏对媳fù看不顺眼,自然而然对「陪嫁」的裘希兰、裘希竹没什好感,勉强收留是顾及丈夫在官场上的声名,要不早撕破脸将人赶出去,见不得外人耗她家的米粮。 「姊姊不是不乖才生病,是不小心受了风寒又刚好身子不适,这才病情加重,差点一病不起。」幸好她撑过去了,没败在一场算计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抚著幼弟的头,裘希梅唇畔的笑意转淡,轻轻一抿,露出一丝丝悲凉的涩意,苦水暗吞。 新婚燕尔,她和丁立熙虽未深情相许,却也有几许甜蜜,直到洪雪萍到来,原本堪称和谐的夫妻生活才有了裂缝,生始料未及的变化。 又过了一年,丁立熙表明要纳洪雪萍妾,从那一日起,她的世界便天翻地覆,再无日。 洪雪萍名义上是姨娘,实则与平妻无异,吃穿用度堪比正室,甚至处处好强地压她一头,连带著她一双弟妹也跟著受苦,多次受到苛待。 等到洪雪萍有孕子后,裘希梅才明她的委屈求全是他人作嫁,她一步步的退让只换来一纸翻脸无情的休书。 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事一桩接一桩,被赶出府的三人无处可去,只能栖身於一处位在城外,已然废弃的二进院。 在洪雪萍的指示下,裘希梅被逼得净身出府,身上半点银两都没有,她本打算找个活做,不教弟妹们挨饿,哪晓得这时瘟疫来了,整座城的居民死了大半,弟妹也…… 她忽地一颤,细白如玉的手微微一紧,握成拳状。 不,不会有事的,当时她误打误撞乱配yào,已经找出能解瘟疫的yào方,这一回她会先备齐所有yào材应急,不让他们再一次解了疫病却死於体力不支,因虚弱而撒手人寰。 恶梦般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裘希梅努力压下心底的慌乱,她一手一个抱住弟妹,感受他们温热的小小身躯,那告诉自己一张张骨瘦如柴的面容不是真的,他们没有在她怀中断气。 希兰、希竹染上瘟疫时,她曾到丁府请求帮忙,但因丁府拒施援手,使得弟妹延迟了医治,虽然最后她从父亲留下的书籍中找到一本医治瘟疫的医书,也给弟妹们喂了yào,可是仍然迟了一步,姊弟三人天人永隔。 她因这巨大的打击备感绝望,又恨极丁家人的无情,最后一脖子吊死在丁府外的槐树上。 没想到再醒来,自己居然没死,还回到她过门三月的时候。 如果当时丁府肯拖银两,弟妹何愁救不回来,但是这家人……也罢,不想了,想多了只是徒增烦恼,她很清楚自身的处境,没有娘家可依恃的人注定是被弃的弃子,无须可怜。 「幸好姊姊没事,不然我和希竹会哭得眼睛瞎掉,流落街头当小乞丐。」害怕不已的裘希兰紧捉姊姊的衣裳不放,她一想到姊姊怎喊都喊不醒,脸色白得像爹娘死去时的模样,就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什要当小乞丐,我们没有饭吃吗?」较呆的裘希竹一脸憨实,啃著厨娘李婶给他的羊腿骨,带ròu的。 看著两张小脸,裘希梅内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姊姊以后会保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你们,绝不让心怀恶念的人欺负你们一丝一毫,我们姊弟三人不依靠任何人。」 「不依靠是什意思?」心思较活络的裘希兰皱著眉,有些不安的抬起头,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东西不一样了。 早慧的她已晓得自己是寄人篱下,别人有爹娘宠,她只有姊姊和弟弟。 「求人不如求己,我们有手有脚,要靠自己搏出一条生路,懂吗?」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任由别人摆,丁府不是她长居之地,长媳之位谁要谁拿去,她不要了。 裘希梅在心中暗下决定,在洪雪萍入府以前,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离开丁府,绝不让那人再有机会害她,她要远离这个令人伤心又污秽的地方。 「嗯!我听姊姊的,姊姊要我做什我就做什,也会照顾好弟弟。」裘希兰似懂非懂的点头。 「好,姊姊相信希兰是好孩子,说到做到,弟弟有不足之处要提点他。」他们是她的一切,她不能失去任何一个。 「姊姊,我要每天吃三碗饭,快快长大,力气变大,帮姊姊做事。」不甘寂寞的裘希竹握起小拳头,他要帮姊姊做很多很多的事。 「我们希竹是裘家的顶梁柱,以后要考功名、做大官,姊姊的下辈子要靠你来养了。」她打趣的笑道。 「好,我养姊姊,们我都养,可是要读好多书……」小小状元郎忽然苦恼起背书很累,万丈雄心一下子灭了二分。 看他挠著脑门发愁的样子,裘希梅不由得红了眼眶,弟弟都五岁了,该是蒙受教的年纪,但她一名深闺女子能教他什学问呢?顶多是带他识字、背背诗词文赋。 其实裘希梅自小聪颖,博览群书,且对书中文句融会贯通,裘父生前曾说过她若男儿身,必能替他争口气考上状元,可惜她的博学多闻只能教教家中幼弟,无处发挥令父亲感慨万千的才华,毕竟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呀! 「大少nǎinǎi,您的yào来了,快趁热喝,凉了就失去yàoxìng了。」一名梳著fù人髻的貌美丫头笑容满面相当喜人,十分殷勤的捧著白玉yào盅踏进房内。 一看是在丈夫身边服侍的冬香,裘希梅眼中的笑意转漠然。「放下吧,我一会儿再喝。」 「大少nǎinǎi莫非是怕yào苦?奴婢给您兑了仙楂果糖水来,您喝了就不苦了。」 「我说放下听不懂吗?主子说话岂有开口的地!」以前她好说话,总由著她们,结果是让她们把她当软柿子捏,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让这些下人爬到她头上来。 没来由的一声怒喝令冬香神色一慌,差点打翻yào盅。「是,奴婢不该多话,请大少nǎinǎi责罚。」 「把yào放著,下去。」这是yào?是害人的dú吧! 冬香把yào盅放在桌上,福过身后退了出去,她一离开,裘希梅目光一闪,拿起yào盅就朝窗外一倒。 丁立熙有两名通房,一是自幼在身侧伺候的冬香,她容貌甚美,十四岁那年就被他收用了,一是鲁氏身旁四大丫鬟之一的秋意,同样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温柔婉约、善解人意,是丁立熙的解语花。 两人都知道大少爷早有一个自小订亲的未婚妻,也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有个大少nǎinǎi压在上头,不过她们各有依凭,对所谓的大少nǎinǎi并不看重,甚至有些奴大欺主。 两人一心一意想著要最先生下儿子,虽庶却长,是孙子辈的头一个,还能不吃香吗?更何况,若是大少nǎinǎi生不出儿子,丁府偌大的家业就会落入她们所出的孩子手中,到时是庶是嫡根本就无所谓。 有次裘希梅的癸水晚来了三、五日,两个通房丫头误以她有喜了,在消息尚未透出前纷纷起了恶心,想暗下黑手让她这一胎保不住。 正巧她那时受了点风寒,咳嗽咳得多了,给了冬香钻空子的机会,在她服用的汤yào中下了寒yào。 几碗寒yào下肚后裘希梅居然来了癸水,孩子都能打下来的剂量让她的癸水止不住,大量失血,她卧床几日便流了几天的血,差点因血流尽而亡。 第三章 因怕闹出人命,查到她头上来,冬香及时收手,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裘希梅才有一口气留著,挺了过去。 裘希梅就是重生到这个时间,那时她不动声色地掩下满腔惊骇,衡量目前的处境。 她记得被休离前洪雪萍说过,有丫头在她的汤yào中多添了几味,因此她即使还如软泥般躺在床上,仍竭力分出心神留意谁是那个下yào的人。 经过她多日的观察,终於让她发觉冬香的伎俩,也起了防心,每次冬香端来的汤yào她一口也没喝。 果不其然,没喝冬香亲熬的yào汁反而好得快,几天功夫就能下床了,寒yào伤身的情况也在大夫另外的调理下好了大半,只要不在冬日受凉或泡冷水,日后还能生儿育女。 裘希梅顺水推舟,趁此机会向外佯称伤了身子要静养,搬出了正屋,居於偏南角的一处偏僻院落,说是怕吵,将大半的丫头、婆子留在原本的院子,美其名是看管她一些私人物品,实际上是不想知情人太多,坏了她接下来的好事。 这偏院最大的好处是离后门近,过了道垂花门便是。 至於她风流多情的新婚夫婿,相信他的枕畔并不寂寞,多的是愿与他一宿贪欢的红知己,少了一个督促他上进的妻子说不定还乐得开怀。 「这……呵呵,不是老婆子贪财,您也晓得守后门是等死的活儿,没多少油水好捞,老婆子私下放您出府,要是这事让上头查到了,老婆子这条命也丢了半条。」一口黄板牙的金婆子嚼著烟草渣,守著门不让出。 裘希梅明白有求於人总要低几分,即使是低下的婆子也得好言好语,先卖三分面子再给点好处。 「我不会让难做人,这有二十文,拿去买壶酒喝,夜守门也好暖暖身子。」手一塞,二十枚铜钱送了过去。 「哎哟!哪使得,老婆子我打了个盹,没瞧见有人进出,这人年纪大了总是犯,两眼都花了,连猫儿跑过眼前也瞧不清楚……」 金婆子嘟囔著打了个哈欠,佯称睡意上了头,怀抱了根半人高的门就地一坐,身子靠在门边打起呼了。 见状她心照不宣的背起颇有重量的竹篓子,特意做大的男靴跨过褪色的门槛,回头看了一眼半掩上的后门。 求生路所跨出的第一步何其艰辛,一扇门关住了女人的一生。 乔装成男子的裘希梅来到城中最热闹的市集,熟门熟路地取出借放在小商家的桌椅,有模有样的摆放好文房四宝,起一幅一幅的字画。 事实上像这样的事她已经做过好几回了装病偷溜出府摆摊。她没什营生才能,也只能画几幅山水,写写大字,自个琢磨著上轴好卖钱,赚些私房。 她的运气不错,几幅字画卖得很好,不少人主动来询问,并依所须订购画作,有时她也帮著写家书、赚点润笔费,几次下来也能赚上几百文。 唯一比较不便的是,她顶多摆上一、两个时辰就得收摊,毕竟以她目前的身分不宜出府太久,要是一个不慎被府内的人发现她私自外出,那她接下去的计划将胎死腹中。 「小哥,你这画真好,有山有水,山上还有一座古寺,水一叶扁舟,连我这没什见识的老头子也能看出是一幅好画,你画功不下当代宫廷大师呀!」似乎还隐隐能听见画中寺庙传来的暮鼓晨,让人心平静。 「多谢老丈的誉,混口饭吃罢了,我这双手呀,最是无用,拿不起比笔更重的重物,只能在纸上挥洒两笔,让您见笑了。」裘希梅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行事大方。 终归是名门大户出身,她偏好阅读书籍,一本书能让她废寝忘食的沉浸其中,琴棋有师傅教导,倒也略通,而书画之类的天分与生俱来,经父亲手把手亲授,她写了一手好字,也善於临摹,而她也独创出自成一格的画风,若非女儿身必成一代名家。 「哎呀!文诌诌的话老头子可不会说,小哥儿的画就是好,连我看了都想沾点墨水装风雅,可惜我卖的是陶盆瓷瓶,一堆的大碗、小碗、菜碟子,俗得很。」年约六十的老叟咧开嘴,两颗门牙少了一颗。 「瞧您把我吹捧的我都无地自容了,不就是一门还能入眼的手艺活,和老丈您一样生计奔波,没费劲哪有好日子过。」了画出一幅尚可入目的好画,她日夜不休的勤於作画,画废了无数好纸,也差点把细胳臂弄残了。 自力更生不容易,她现在凡事都得自个摸索,没人带著起步样样难,她到此时才明谋生也是一门学问。 日阳当头,裘希梅在大树下摆字画摊,她深知与人谋利的道理,在决定摆摊的位置前先和周遭小贩攀个jiāo情,走个串场塞几文小钱,好让他们不难她这个初来乍到者,遇到事儿也能帮衬几分。 她也知道自己的体力没法和长久在太阳底下讨生活的大汉们相比,因此有自知之明的挑了较不显眼的树底下,虽然不在人来人往的热闹中心,可好处是能遮荫避风,雨来了也不用赶著收摊,以她的手脚还来得及收拾。 看著高声吆喝的小贩们,她脸上流露出淡淡然。 若是爹娘还在世,看她一身男装的在街上cāo著贱业,不知会有多痛心,他们捧在手心怕化掉的宝贝女儿如今却混市井中,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娇弱和贵气,染上市俗之气。但人要活著总得妥协,她是弟弟妹妹头上的一片天,再苦也要撑著,不能倒下。 「小哥,我想要一幅『荷塘新月』在书房,你能给我画吗?」 一名头戴纶巾的中年男子站在摊子前询问,半新不旧的襦衫看得出是私塾的先生,手上还拿著一本书。 「你是此时要,或是过两日再来取?」生意上门来,裘希梅语气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有何差别吗?」男子的面上透出不解,满身的书卷味衬出文人气息。 「随手挥毫稍嫌草率了些,但求的是痛快,且此时此地的境况与夜深人静时的心境不同,画出来的画作因时因地展现出两种迥异的风格。」她将宣纸铺平,画下一抹清荷。 夜色下的荷塘是一片漆黑,美在月光朦,忽隐忽现的水色映照出荷塘倒影,几片挺立水面的荷叶随风轻晃。 荷塘新月求的是意境,而不是荷立於水中的美,毕竟新月无光,没法照亮整片塘中荷景,偶得一角也是昏暗不明,看似荷塘却模糊,仅能在虫鸣蛙叫声中感受到一抹暗送冷香的凉风袭来,人在夜特别容易感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寥。 「我不急,你细细描绘……咦?你这是……」中年儒者两眼一亮,盯著已成雏形的半幅画作,好不欢喜。 「我别无长才,只能应景的画上几笔,这池中无荷,只有点点残破的荷叶点缀,秋雨夜急,打在荷叶上别有一番滋味。」 「好,画得好,这留待残荷听雨声的情境令人往呀!我就等你这幅画画完,上头题上两行诗句。」他取出一锭银子赏买资。 「那就请先生稍待一会,我添点色,使画面更生动鲜活。」 裘希梅的画有著江南烟雨的秀婉,只见浅红晕开、淡绿轻抹,一抹水珠yù滴还凝的留在荷叶上,半残的荷茎歪斜的停了蜻蜓,小雨细如银针,纷飞而落,打落了圆滚滚的水滴,隐入塘中。她接著在上头题诗,字字句句写出江南儿女的多情。 「好个『风月无处寻,自有神仙来。』,神仙也耐不住要下凡来,赏赏雨打荷叶的美景。」中年男子大扬地起眼,半是陶然,半是醉心。 裘希梅笑了笑,最后在画的左下方落款,小巧的印章落下,是「梅希」二字, 送走了客人,她在青竹笔洗中洗了洗笔,将笔头向下,在笔架上晾乾,一小片雪花忽地飘落。 抬起头,看看天空,润如白玉的面庞扬起一抹淡然浅笑,墨般的双瞳多了些许喜色。 所谓瑞雪兆丰年,今年雪下得好,过了腊月后是开春,冻土融化得早,春雨绵绵成小河,滋润了土地和稻种,抽了芽的稻子绿油油地,待到来年秋收便是黄澄澄的垂穗,让百姓们能过个好年。 只是,她记得明年将发生一件不太好的事,不过此事与她无关,也就不用太在意,官场上的弊端年年有,只看上头查不查,官场恶习一直存在着,难以革除。 父亲曾经说过,朝廷的积习难改源自贪官污吏,太多当官者只求自身权势和财富,枉顾百姓需求,此乃人的劣根xìng,若不下决心大刀阔斧的整顿,迟早有一天会腐蚀国之根本。 但是她是一名连自己都快保不住的闺阁女子,朝堂上的纷乱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眼前的当务之急是积累一笔足以安身立命的银子,先把自己打点好再说,旁的她管不上。 一片、两片、三片……雪下得不大,也湿不了人,可是对大病初愈的裘希梅而言,她的身子骨受不得折腾,若再来一场风寒,恐怕小命就要送掉了,不想她好的大有人在。 拉拉衣襟遮点寒气,免得由领子落入,她看了看没有停歇迹象的小雪,即使在大树底下,牵绳高挂的字画仍有可能被打湿,薄薄的纸面若沾上一点点水渍,整幅画作也就泡汤了。 为免做赔本生意,她打算收摊,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以免得不偿失,下回多画几幅画,多写几帖字出来卖便是,银子要一点一点的攒才不引人侧目。 【第二章】 正当裘希梅忙着卷起字画时,市集的另一端远远走来几名衣着华美的男子,走走逛逛,不时停下来问两句,是那种既不买也不看货的闲聊,眉宇间带着几分倨傲。 看得出他们与市集往来的百姓有所不同,虽然他们极力掩盖住一身风华,可是言行举止间仍透着一丝上位者的气势,犹如县太爷逛大街,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居中的男子容貌清逸,温润若玉的脸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着一抹月色般的清凉笑意,双眼深邃,高耸的鼻梁有如刀刻出的线条,内蕴丰富而刚直。 只是一开口呀,那些气质全一扫而空了,大刺刺的作派活似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一看就是很好哄骗的样子,让人觉得不骗骗他是对不起自己。 「一两银子可以买十柄扇子,这么便宜,该不会是劣等品吧?我着掮着就破了。」做工真差,质感一塌糊涂,纸糊的桨料糊不平,竹条儿都露了一截。 冬天买扇,这人有病。路人们心里嘲笑着。可是下雪天有人卖扇才更奇怪,那是春日里才有的风雅事,出游的公子、小姐们人手一把摇呀晃的,好不优雅,此时卖扇早了些,等过了年才是大发利市的时节。 「公子别胡诌呀,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名士扇,刷地一声打开,上面绘的是名家画作,有小桥流水的,有小姐扑蝶,还有大和尚念经,小和尚打水的……不怕你看不上眼,就怕你瞧花了眼。」小贩不遗余力的吹捧自家扇子,冬天卖扇博个新意。 其实他摊子上不只有扇,还有各式各样的伞,以及一些不合时节的杂物,就像是想把平时用不到的东西全往外堆,谁看得顺眼谁买去,他只求赚个打酒钱。 「名士真风流,你瞧我风流否?」摆出风流样的管元善挤眉弄眼,拿起扇子直,得黑发乱飞。 「风流、风流,这扇子配公子你真是相得益彰,风流倜傥,路上的姑娘、大婶们一见你摇扇全都含羞带怯的回头一笑,瞧你把她们迷得晕头转向。」他鬼话说得溜,毫不打结。 「!我要她们看我做什么,本公子可是出自名门世家,打小家风严谨,洁身自好,你让我风流好坏我名声不成,心思恶dú呀!」他放下扇子,摇头又晃脑的数落。 「公子爷,小的只是卖扇的,你别把我的胆都给吓出来了。」小贩拍拍胸口装惊吓。 「看你没用的,不就是打趣两句,要是来的是大官儿,你还不吓得屁滚尿流?」地方官是百姓的衣食父母,做的好,福泽万民,反之即是祸及子孙,用民脂民膏自肥。 「哪像公子说的,见到官就腿软,不过若真让我见着了官老爷,八成也是直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齐。」小老百姓哪有机会见官老爷,能瞧见一队车马打跟前经过就不错了。 他状似无意的发问。「难道顶天的官儿不是勤政爱民,廉明公正的青天?不然你腿软个什么劲,这当官求的也只是财而已,塞几锭银子,大老爷定脱了官袍和你称兄道弟。」 「啧啧啧,那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和大老爷平起平坐,就算我把这摊子给当了也买不到在衙门当差的活。」那是人家有门路好钻,他老实做生意,只求平安就好。 「你是说大老爷很贪?」管元善煞有其事的眨眼。 一听扯到大老爷贪不贪的私密事,小贩面上一慌的左顾右盼,唯恐别人听了进去。「公子爷到底要不要买扇,不买就不要挡摊子前,小的还要养家活口呢!别碍着我赚钱。」 被赶的管元善怔了一下,大笑着走向下一个摊子,和布贩子聊聊布匹的价钱,再与茶叶商人谈起税金重不重,转个身又和卖胭脂水粉的大娘聊上几句,走走停停,十分随兴。 他话中不乏提到地方上的官员,从布政使到知府,乃至于小小的七品官,他都有意无意的问着他们官场上的行事作风,有没有人受压迫,有冤难伸,或是把百姓们当鱼ròu,予取予求。 「大人,这江苏地区的官员看来还算清廉……」跟在管元善身边,有着两撇胡子的男人说道。 「嘘!慎言。」管元善笑意不减的横睨一眼,黑瞳深幽,似乎不若他表面上的不知民生疾苦。 「大……呃,二公子,我们一路行来并未查到任何弊端,江南一带处处祥和,富裕安康,连渔夫都一脸笑呵呵,直道年头收成好,大鱼入网来。」分明是安居乐业的好景致,人人衣食无缺乐开怀,官员们治理得当。 「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可能暗潮汹涌,文师爷抄写文书的时间太久了,抄得都迂腐了?你没瞧见百姓们一听见官老爷的神情不是欢欣鼓舞,而是一脸惊惧,担心言多必失而遭受牢狱之灾,不敢直言。」另一名黝黑男子嘲讽的说。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连最是清廉有节的当了三年地方官,身家都有十万两白银了,何况是心术不正的人,那手伸得才长呢!不变着法子塞满银袋子,当官还有什么意思。 而且江苏位于南来北往的货物中心点,南货北送,北货南移,四通八达的水路贯穿各地,无一不由此地转运,其中的利润之大可想而知,想捞油水的人多不胜数。 当然米粮的差价和盐税的收入更是教人眼红,百姓离不开盐与米,那是大量消耗的物资,几个月下来便是相当可观的数字。 而国库近三分之一的税收来自江苏和相邻的两广,日积月累的情况下,百姓缴的税金只会多不会少,因为商人云集处财源滚滚而来,越是丰衣足食越有利可图,谁晓得私底下的官商勾结有多严重。 「莫老三,你少酸言酸语的,我是说江南处处好风景,藏污纳垢的肮脏事少一件是一件,没必要一见池塘就挖泥,挖得水浊,到时想看清池子里有什么都看不着。」要不动声色,静悄悄的等待时机,莫让大鱼从眼前溜走。文师爷抚着胡子,十分不齿的睨眼爱卖弄才智的莫晓生,他俩水火不容,一见面就吵。 莫晓生黝黑高壮,是经年风吹雨打磨练出来的,约二十四、五岁,壮实的身子有如北方大汉,一点也看不出他是南方人。 「不把水弄浊了哪能出鱼,真正的大鱼都躲在yīn暗处,池水混浊了才会跳出池面。」他们才好捉个正着。 「混水摸鱼哪能摸得到我们想要的那条鱼,说不定打草惊蛇,反而被鱼反咬了一口。」凡事要按部就班,心急喝不了热汤。 「我看你是越办大事胆子越小,一出了京就成了缩头乌龟,以咱们公子的身分还怕几条没长脚的鱼吗?」池塘就那么丁点大,撒个渔网便一网打尽了。 莫晓生的想法很简单,官大的逼官小的,压得他一五一十的照实全说,在绝对的权势面前谁敢不招? 但他没把人xìng的狡猾面算在里面,既然敢胆大妄为的在银两上动手脚,就表示其身后有人,而且是一座很大的靠山,任谁也无法轻易撼动。 「大……二公子,莫老三这张大嘴得缝一缝了,我看他迟早会漏口风,坏了咱们此行要办的事。」心不定的人容易出乱子,一点风吹草动就自乱阵脚,见到影子便砍。 文人一向认为武人无脑,拥有好身手的莫晓生便是文师爷眼中冲动有余,智慧不足的粗人。 「莫三哥,我们再看看,这里的水深得很,咱们还没踩到边呢!」管元善笑咪咪的打了圆场。在两人争执时,他照样大刺刺的与人jiāo谈,一张笑脸和善可欺,踩着大步这边聊个两句,那边话个家长,他表现的就是一副不知世事的公子派头,纯粹偷溜出府来玩乐的,揣着银子当大爷,走到哪玩到哪,吃喝玩乐他在行,其他正事莫找他,他脑子里装的是稻草,中看不中用。 说真的,还真没几人当真拿他当正经人看待,只当是哪家被父母宠坏的少爷招摇过市的出游,除了身边几人外,无人知他胸中有丘壑,谈笑之言含有深意。 「咦?连才智过人的二公子也看不出端倪?」他以为能人一出,很快地就能盖棺论定,回京复命。 唇角一勾,管元善似笑非笑的挑眉。「我是人,不是神,没办法给我一根绳子便能攀天摘蟠桃,我们才刚到人家的地头,连脸面都还没混熟呢!哪能知道其中的牵连有多广。」 那一串相连的大瓜小瓜不知有多少,想全部摘下得费多大的劲,一个使力不均余下几个,假以时日又是一串串的瓜子瓜孙,绵延不断,瓜密叶繁。 再说大官拔不动,摘几棵小蒜有什么用,只要有利可图,要培养出更多的爪牙有何难处,用银子砸就有。 「那我们要继续无所事事的闲晃吗?都走了老半天了。」问不出所以然,莫晓生想找间茶楼歇脚,喝口热茶祛祛寒,这见鬼的天气谁要在外头晃。 「是明察暗访、探查民情,由小老百姓口中得知当地官员有无贪赃枉法。」恨铁不成钢的文师爷气呼呼地拈着两撇胡,气恼他的不长进,不开窍的大脑体会不出大人的用心。 他啐了一声。「是,你说的对,不过小雪眼看着要转成大雪了,这街上的商贩谁不躲雪去?谁还冒着风雪做什么……二公子,雪飘到你头上了,还楞着……」干什么? 莫晓生的话才说到一半,眸光一亮的管元善像瞧见什么有趣的事儿,丢下幕僚和师爷,以及会武的两名长随长生及长欢,快步走向经霜转红的槭木下。 「哎呀!小心凳子不稳」 本来没事的裘希梅被突然冒出的这句话一吓,收着字画的她心下一急,反而踩了个空,从矮凳上跌下。 她以为没跌个鼻青脸肿,少说也得擦破皮,回府后得找个好借口遮掩一二,不让人发觉她私下做的小动作。她还没有攒够脱身而出的银两,不可以失去丁府这个庇荫处。 谁知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身子跌入一个温暖中,微讶的定定神,抬眸一瞧,杏眸对上一双俯视的深瞳,她有些怔住了,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蓦地,她察觉这是名肩宽个高的男子,顿时耳根一红,面颊烧烫,又惊又慌的赶忙站直,纤白若笋的手指梳理微乱的发,拉高衣襟,唯恐露出一丝让人狐疑的女态。 殊不知在那一搂一抱当中,一缕属于女子的幽香飘入管元善鼻翼,他细细轻嗅,了然在心,大掌下的细腰纤若柳条,他再迟顿也不会不晓得伸手搭救的人儿是女儿身。 说来,他并不错愕,不过是证实了第一眼所见的疑虑,卖画的少年太过纤细了,唇若点朱,眼似湖水般清湛,白玉一般的冰肌玉肤,美得不可方物。 「多谢公子救人于危急,梅希在此以揖为谢。」裘希梅不疾不徐的行礼作揖,神态从容。 真好听的声音,清亮悦耳,如珍珠落玉盘。「不用多礼,举手之劳罢了,下回别踩高了,让人替你收一收。」 她压下心慌,故作平静。「大家都是出来做主意的,何必去麻烦人家,不就是收收字画,哪算得是回事。」 要不是他高喊出声,她还不见得会吓着。裘希梅在心里腹诽,十指纤纤卷起字画。 「此言差矣,同是一条街讨生活的老百姓,本就该相互扶持,大家同心才能招来更多的客人。」管元善盯着她玉雪容颜瞧个不停,语气轻快的说。 「公子所言甚是,是我想法太狭隘了,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若能这般亲近和睦,相互帮助,确实是好事。」 「你说的是孟子的一段吧。」他拍掌一笑。 螓首一颔,裘希梅的神色略微谨慎地压低声音。「公子是读书人,所学渊博,班门弄斧之举令人见笑了。」 「不不不,你可别自轻了,我觉得你胸有丘壑,语多智虑,为不可多得之良才,以你的才华和才智,在这江苏地界居然没有为朝廷效力,衙门和县太爷都瞎了眼不成?」他暗指江苏官员识人不清,没有唯才适用,取亲不取贤,昏庸无道。 「人各有志,有人喜山,有人好水,有人垂钓溪畔乐此不疲,天下有才之士何止千万,若是人人入朝为官,无人升斗米、百尺布的衡量,这世道就乱了。」各安其命,各行其事,方可居安一角。 「出门逛逛也能遇见你这般有见识的人,你们这儿果然人好、水好、风景好,可是有一样不好,我到了秦淮河畔想包一艘花船游湖,居然花了银两还被人捷足先登,霸船不还还欺我是外地人,听说是不小的官儿,你说恶不恶心人。」他故作气愤的嚷嚷。 裘希梅面色如常。「这我就不清楚了,以我升斗小民的身分别说见官了,连歌舞升平的秦淮青楼也没去过,公子不妨多待数日,湖光山色总是跑不掉,美景如画,宜人心扉,歌女献唱,平添几许旖旎。」 他点头,又道:「瞧你们这条街上热闹繁华,想来地方官没有鱼ròu百姓。」做得再好的官也有民怨,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至少我没听见谁家的牛丢了要找官老爷讨,官老爷是好是坏又岂是一张嘴能说得清的,事有两面,见仁见智而已。」她不牵涉在内,独善其身。 丁立熙之父丁旺海在邻近的平溪县当了六年知县尚未移位,一心巴望着能再往上爬,图谋更多的财富,本是富商的他为人jiān险又爱财,从买官踏入官场后便不断的利用职权敛财,贪污银两,重罪轻判。 这是裘希梅在当了三年丁府媳fù才知晓的私密,那时已当上知州的丁旺海根本不顾好友之女的死活,在洪雪萍的动下同意其子休妻,而且仗着官威命她立即出府,不得拖延。 不过在现在攒钱离府的紧要关头,她不会多事的曝露,丁府人的好坏与她无关,她只想置身事外,早日脱离泥淖一般的深宅。 看她有条不紊的收拾笔墨书画,管元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画了一半的「喜鹊登梅」,忽然脱口道:「我在城里新买了一座宅邸,位于城东,就是柳家旧宅,我看你画工颇有几分大家遗风,不如你来为我的宅子作画,一幅百两。」 「这……」一幅百两? 说句不怕羞的话,她心动了,十分乐意接下他的请托,城东离丁府并不远,大约一刻钟,以她的脚程来说。 只是她小有迟疑,不敢答应,进入他人宅邸不比出入丁府,她虽是女扮男装,名声仍要顾及,不可冲动行事,即使她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的很需要那笔钱。 「我的宅子里有十来座院落,景致不一,不一定要全部画上,先画个七、八幅瞧瞧,酬金方面绝不失礼。」他诱以重利。 「你说的是真的?」七、八幅画等于七、八百两银子……裘希梅的心沸腾得厉害,仿佛看到和离后的曙光。 「你看我像在说笑吗?我不是银子多到没处搁。」只是莫名地想看她画出更多的好画,留住四季美景。 「好,成jiāo,先付两百两订金!」 「不是银子多到没处搁?二公子,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一到江南水土不服,神智不清的犯了病,一出手便是两百两订金,你真的病得不轻呀!」跟散财童子没两样,不把银子当银子用,随手一撒。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已经到了江南,管元善私底下托人辗转购得一处四进院的宅子,位于城东的驿站附近,方便他们将各路收集来的消息快马传回京里,也能藉此隐藏行踪。 原因无他,年已二十三岁的管元善是世族管家大房的嫡次子,其父高盛侯管济世在朝政上很受帝王重用,他也如其父一般年纪轻轻就当上皇帝宠臣,父子同朝为官。照理说早该成亲的他理应娇妻美妾在侧,儿女成群才是,偏偏他不知哪根筋转错了弯,朝中大臣的千金、名门世家的闺女他一个也看不上眼,迟至今日仍未有美娇娘为伴。 管府有个老太太专爱找儿孙的麻烦,对孙儿们的婚事更是热衷,已成婚的嫡长孙早育有嫡出一女一子,她如今闲得只想找事做,一心要为管元善找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被逼到火烧眉毛的管元善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主动请旨,向皇帝老头要了巡抚之位离开京城,替皇帝老头查查贪污,顺便躲开nǎinǎi的逼婚,省得祖孙闹得不愉快。 身为监察御史兼江苏巡抚的管元善不日南下,但他到了江南地界却不进入巡抚衙门,用意是想先私下探查有无弊案、贪渎。 可因为他没露脸,仅让幕僚们进衙门办点小事,在他管辖下的官员搞不清楚巡抚大人到底到任了没,个个人心惶惶,提心吊胆,唯恐公事上办差了被逮到短处,好处没捞着先丢了自己辛苦多年,得来不易的官位。 从布政使到小小九品书吏,整个江南地带大震动,无一不战战兢兢地收敛几分以往的张狂,小心应对。 而这位有皇帝罩着的管二少,老娘纵容着他,怕老婆的管济世唯妻命是从,根本不敢管他,管老夫人又远在京城,他是天宽任鸟飞,海大随鱼游,谁也拿他没撤。 于是乎,江苏一带的大小官员倒霉了,日无舒心,夜不安枕,满脑子想着巡抚大人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会不会正捉着他们的把柄告黑状,把顶头乌纱摘个见天光…… 「我这不是要掩人耳目吗,让画师入府作画,这才显得出我是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家有恒产不务正业,空有长相而无内涵,想骗我的人赶紧来。」 管元善怎好当着一干亲信面前承认,他一眼瞧出了卖字画的少年其实是女儿身,见她口才俐落,看似问什么都说却又避重就轻,是个有脑子的聪明人,基于爱才之心想将人留下,加上她的书法深得他意,因此心血来潮下了单,出高价要她以他的宅邸为景作画,他好从中挖掘出她更多长处。 对于她一开口要两百两订金,其实他也吓了一大跳,不过他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这两百两是值得的,不会打水漂儿。 「二公子的牺牲甚大呀!拿银子来博臭名,所幸你家大业大败不光,不然几百两、几百两的丢出,你不心疼我们都感到难过,我一年的俸禄还不到三百两。」文师爷面露唏嘘,对这些世家子弟的奢靡深感痛心,两撇胡子都气翘了。 管元善讪讪地笑,承诺回京之后定有补偿,这才平息了众怒。「牛无为那边有没有传来可用的消息?我让他不时去巡抚衙门转两圈,没人找他接头吗?」 牛无为是他任命的典史,专司刑案和缉拿人犯,问口供的手法鲜人能出其左右,是问案的好手。 他唯一的弱点是嗜酒如命,一喝三大醇,不喝到醉不罢休,一醉便是个死人,怎么唤也唤不醒,天摇地动发大水也烂醉如泥,他光溜溜的脑门便是好友到此一游的教训。 可是古怪得很,不管他前一夜喝得多醉,隔日鸡一鸣便会醒,双目清明毫无醉意,没有宿醉的症状。 典史很小,不入品阶,所以他被「流放」到巡抚衙门当内应,先一步彻查衙门内的小官小吏是谁的人,逐一找出彼此的关系,再循线往上查,把背后那个人给揪出来。 得用的人且留用,可供利用的先记名,日后顺藤摸瓜找到全部再一并处置,一个也跑不掉。 文师爷摇头,「还没摸清巡抚大人的动向前,谁敢轻举妄动,那群心中有鬼的家伙还在观望中,不轻易出手。」谁都不想当出头鸟,身先士卒,当头一个挨闷棍的倒霉鬼。 钱财好用也要有命在,先看看再说。这是江苏官员们的心声,谁都不愿给人当替死鬼。 「那就从后头推他们一把,让他们动。」敌不动,我不动,那这个贪渎案子还有什么趣味。 「二公子的意思是?」莫晓生最喜欢动手了,磨拳擦掌地打算大干一场,再不动他的骨头就要发霉了。 「让他收贿。」 「嗄?!」他没听错吧! 不仅莫晓生一脸错愕,其他幕僚也满头雾水,不解前来查贪污一事的京官怎么反而要人收受贿赂。 「不和他们同流合污又怎么知道谁牵涉其中,谁又是无辜受累;有贪的贪了多少,有几本帐册,又在谁手中,一节一节的查,直到污沉水清。」吃朝廷官粮还挖朝廷的根,朝中蠹虫早该清一清了。 「呵,让老牛贪污大概比要他的命还难受,他这人打从骨子里刚正不阿。」让正直的去贪百姓的血汗钱,肯定是比登天还难。 「所以我让成秀去帮他。」成秀是掌管财簿和书写吏书的主簿。 「什么,那只老狐狸?」那家伙凭一枝笔就能杀人于无形。 「成秀的滑溜和牛无为的刚直,让看似不合的两人去搅混一滩水。」将他们搅得更迷糊,猜不透他真正的用意。 管元善眯起眼冷笑,嘴角的一抹冷意清凉透骨。 江苏的贪污案不过是弊端的一角,更老谋深算的大虫子在京城,要动根基得先斩除手脚,使其孤立无援,门生、下属皆无力救援,最后只好剥开假面具,四肢伏地认罪。 事事看得透的管元善胸有成竹,一步步地按照他布下的计划进行,他唯一料想不到的变数只有裘希梅。 「希梅,你的病还没好全吗?是哪来的庸医,治了这么久还没把你的病医好,我找他算帐去!」尚在新婚期间的丁立熙还没腻了妻子的娇嫩身躯,巴望着能和她几度春风,让她娇软无力的瘫在他身下。 他没瞧见妻子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只在意妻子能不能与他同床共眠,让他一尝鲜嫩的销魂滋味,她一病月余,他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至于冬香、秋意他早就玩腻了,把yín手伸向服侍妻子的丫头,裘希梅从娘家带来的两个陪嫁丫头之一的幼红已是他的人。 幼红还偷乐着,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就等着怀上身孕好有个姨娘身分,可惜她的背叛早落入裘希梅眼中,她比幼红更清楚一名背主丫头的下场,幼红不会有身孕,更不可能当上姨娘,洪雪萍一踏入丁府,她就是第一个被杖毙的丫头。 而她一点也不同情她,全是她咎由自取,若不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至少能像青苗一样嫁给庄子上的管事。 青苗,她另一个丫头,虽然忠心却耳根子软,多次被人怂恿差点害了希兰、希竹,最后被她以嫁人为由打发出去。 不过此时的两人还是她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伺候她食起居,是她两大麻烦来源。 因为幼红和青苗常在左右服侍,所以裘希梅要装病其实很困难,好几回差一点被揭穿,赶不及躺在床上装孱弱的病人,她溜出府卖字画的行动越来越艰辛了,得想个法子将她俩甩开。 「咳咳……是我的身子弱,一受凉就承受不住,怪不得大夫,马大夫很用心的开yào,我一喝完,胸口的闷痛就好了不少。」她做势咳了数声,咳得脸色涨红。 「你刚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这毛病的,身体好得能彻夜不眠照顾发高烧的弟弟,怎么一成亲就倒了?」早知道她身子骨这么差就不娶了,娶了尊不能碰的菩萨拱着,占了正妻的位置还不能开枝散叶,对他的前程毫无助益。 「这事哪说得分明,我也是百般的不愿意,可是病来不由人呀。」裘希梅「虚弱」地掩唇轻咳,容颜憔悴。「妾身这病耽搁了夫君,更少在你身边添衣加饭,妾身自知fù德有亏,不如把幼红给了你,让你夜里有人伺候。」 「幼红啊……」他显得不太情愿,偷着来是乐趣无穷,若走到明面上可就少了趣味。 相较丁立熙的皱眉,一旁身着桃红色衣裙的幼红却是欢喜到笑得不见眼,一下子拉拉裙子,一下子抚抚头上的银簪,春风满面,好不得意,平时卑躬屈膝的她下巴高傲地往上一扬。 她还不知道大少nǎinǎi的赏赐让她得罪了冬香和秋意,后来在两人的联手整治中,她过得苦不堪言,回过头来想求原主子收留已来不及,但这些都是后话了。「相公,就让幼红代替妾身照顾你的衣食起居,等妾身身子好一点再亲自服侍你。」她美目低垂,软着嗓音,弱不禁风的可怜样惹得风流夫君怦然心动。 当了三年的夫妻,裘希梅还能不晓得丈夫的xìng情吗?她学着洪雪萍娇滴滴的撒娇,眼角似有若无的一勾,再装出羞怯的娇态,丁立熙果然立即弃械投降。 「好,好,为夫等你,你好好的休养,别再着凉了。」 一回头,面对妻子的浓情密意转眼成了不耐烦的口气。「还不走,你家少nǎinǎi还在病中,不许惹她动气。」 以为就要出头天的幼红没发现异状,顾不得向裘希梅行礼,喜孜孜地跟着丁立熙走了,连看一眼亲如姊妹的青苗也没有,自以为攀了高枝高人一等,对昔日有说有笑的同伴起了轻视心态。 这让直xìng子的青苗难过的红了眼眶,不愿相信幼红变得这般势利。 但是人xìng不就如此,会变的总会变,阻拦不了。 「青苗,我柜子里有块雪里青的蜀缎,你拿去做件裙子吧。」青苗能伺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会在离府前安排好她的去处。 怀里兜着两百两的银票,裘希梅和离的底气足了些,她暗忖着该用什么方式离开,是先在府外置屋,还是把赚来的银两藏好,等成功脱身后再办女户,给弟妹们一个安心的家? 「真的要给我?」青苗喜不自胜。 「拿去吧,你也该好好妆扮自己,过了年就要十七了,是该找个婆家了。」她姿色不错,应该不难嫁掉。 「大少nǎinǎi……」她羞红了脸,捧着布料走掉。 一谈起亲事,鲜有不面红过耳的,想起曾有过美好想望的裘希梅黯然苦笑,看着青苗远去的背影,她只盼着傻人有傻福,主仆三人有一人能有得个好归宿。 「好了,你们两个小鬼头还不进来,躲在门边偷偷摸摸地瞧什么?」两颗小头颅一缩一探的,当她没瞧见啊。 闻言,两道一般高的小身影飞也似的跑进屋里。 「姊姊,我棒不棒?是我缠着那个人问东问西,他才没有发现你不在屋内。」 裘希兰神气的扬起下颚邀功。 不甘示弱的裘希竹抢着说话。「还有我,还有我,二姊叫我装肚子痛,我们不让姊夫过来。」 姊夫……很快就不是了,她心中一涩。「还好有你们两位小帮手,不然姊姊就穿帮了。」 她的脸白是吓出来的,只差那一盏茶功夫,她就要露馅了,被人当场活逮,想起可能会有的下场,她背都湿透了。 「姊姊,我下一回也要跟你出去,我嘴巴很甜,会说好听话,帮姊姊卖画。」 裘希兰乖巧地帮姊姊擦汗。 「我也要去,也要去,我有力气,替姊姊背竹篓子。」不落人后的裘希竹也扯着嗓门说,唯恐被落下。 看着年幼却懂事的弟妹,裘希竹眼一热。「好,有机会姊姊带你们去市集逛一逛……」 【第三章】 城东的柳家旧宅啊……她记得是往北井胡同朝西走,过了平阳大街,然后是打铁的吴伯家……啊!找到了。 将放着惯用纸笔的画箧拎紧,神色略显紧绷的裘希梅稍微整理一下仪容,摸摸束发的玉带有没有歪掉,她上下自我审视了一眼,认为并无一丝显露女儿身的不妥,这才挺起胸膛深吸了口气,上前叩门。 独自到外男宅子中作画,说不恐慌是骗人的,但是一想到弟妹们粉妆玉琢的小脸,她的勇气就足了,一切的顾虑和两个小人儿相比全是天边的云,他们才是最重要的。 「谁呀?一大清早就扰人安宁。」 她抬头一望东边的天光,辰巳jiāo接时分不算早了,点卯上朝才叫早。 裘希梅没在口头上争锋,沉稳自持的朝前来开门的门房一揖,神色自若地道:「在下姓梅,特来为贵主人作画。」 「什么姓梅,没听过……」两眼惺忪的年轻门房忽地打了个激灵,态度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恭敬,谄媚地两手直搓。「哎呀!是梅画师,我家主子恭候你多时了,快请进,小的帮你提画箧……」 无事献殷勤,非jiān即盗。她脑子里飞快的浮起这句话。「不用了,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的东西。」 自从汤yào中被放了寒yào,饮食、衣物也发现有心人的作为,连同一屋檐下生活的熟人都会不时的下绊子,暗下黑手,裘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梅对人总抱着三分怀疑。 不是说人人都心思邪恶,但谨慎点总是好的,她可依凭的本钱太少了,必须事事戒慎,有家累的人疏忽不得,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先想到一双弟妹,她好他们才有以后,她的每一步都不能走错,这攸关三条人命。 也是在重生后她才对周遭的人事物特别小心,为免受到不明不白的陷害,她身边的东西尽量不让自己以外的人碰触,多留一分心才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她不能再错一次,她没有办法面对再一次痛失至亲的打击。 希兰、希竹,姊姊一定会保护你们,我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ròu,姊姊会照顾你们长大chéng rén,你们不会再孤伶伶的死在四面透风的屋里,死时瘦得全身没三两ròu。 眼前一幕幕令人心碎的影像掠过,强打起精神的裘希梅将之一一抹去,她迈步跨过朱漆门槛,她面容平静的迎向照来的太阳光,唇畔上扬,这一步是她改变命运的起点。 重新粉刷过的宅子很大,门房领进门后,接着见到的是一名面色严肃的中年管家,他面上无须,不苟言笑,从头到尾只说一句「请跟我来」,便冷着脸在前头领路。 若不是曾是兴昌伯府的小姐,她早绕得头昏眼花,处处亭阁楼台,水榭假山,若非住惯大宅院的人,多绕几圈怕是会迷失其中,找不到原来的路。 裘希梅心怀戒备的将走过的景致牢记在心,她暗暗地观察四周的布置,细心地在心里头画出一幅家宅图,哪里有门、哪里是死路都记得一清二楚。 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对出手阔绰的管公子并不熟悉,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多给自己备一后手也就多一条生路,人的好坏一时半刻是看不出来的,慎之又慎是人之常情。 其实她对自个儿的过于防备感到好笑,可是又有一点心酸,若是只有一个人,她不会在意前方是否是龙潭虎穴,或是万丈刀山,能让她脱离生xìng凉薄的丁府,虽死吾勇往矣! 可惜她身上多挂了两条心头ròu,她的命不属于自己,为了他们,她必须时时刻刻警戒,就算是一颗小石头,一根小树枝也要搬开,谁晓得石头、树枝底下是不是挖了一个洞,等着她一脚踩空掉下去。 死过一回后她变得越发小心翼翼,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总会不由自主联想出无数的可能xìng,草木皆兵的防着任何一个靠近他们姊弟三人的人,因为她输不起,也不敢去赌,一次的生死分离吓怕了她。 「你来了呀!我还当你过了晌午才会来,睡得晚了些,请别见怪。」精神抖擞的管元善像刚打完一整套拳似的,面色红润的笑着走近,一股融合汗水的味道飘入裘希梅敏感的鼻子中,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双颊微烫。 「年前事多,允了客人几幅应景画作得jiāo,我只能在上午过来一趟,过午就得离开。」她是趁着丁府上下忙着准备过年而无心关注她,这才悄然无声地从后门溜出。 毕竟是yào罐子吊着的「病fù」,除了偶而想起还有一个妻子的丈夫外,丁府中没人会主动接近被主母鲁氏嫌弃的大少nǎinǎi,她养病的院子地处偏僻,也少人走动。幼红被她送走了,青苗也被她拘在小屋子里缝制衣裙,她的午膳用得晚,赶在午时左右回府,她有两个时辰作画,早来早完成。 她是用过早膳才出府,至少要和送饭的婆子打过照面,证明她在屋内,而后再以静养怕吵为由将几名服侍的丫头赶走,待所有人都走远了才乔装,将门上锁后攀窗而出。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不可不防。 「难得有缘,在我这儿用饭又何妨,瞧你,肩细身薄的风一吹就飞走了,我府上什么都没有,就只管一顿饱饭,你别跟我客气。」她实在太瘦了,胳臂还没一根竹子粗。管元善的目光不自觉地多看露出衣袖中的一小截雪白皓腕几眼,心口怦怦怦地直跳。 「不了,家里有饭,有人等着我回去。」想到弟妹们天真的笑脸,裘希梅露出一抹柔和笑意。 她不知道这一笑,冬日的白雪像遇光融化成春水,悄悄地流进某个短暂失神的人心底,烙下一道倩影。 「有人在等你?」管元善不快地拧起眉,嗓音像吞了十斤铁砂,沉郁郁的。 她笑而不答,将画箧置于地上。「你打算先画哪一处,我打个底好调色,预做准备。」 管元善随手一指。「就那里吧!」 他指的那处只有几颗失了光泽的太湖石堆积在墙角,一棵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枯枝的老树巍巍颤颤地被雪掩了一半,真要入画,实在是乏善可陈。 但是在善画者眼中,无处不是画,端看人的心态和画功,一朵小小的野菊也能是一世界。 「好的,请你等我一下。」 「啊!你真要作画?」指错了想反悔的管元善神色讶异。 裘希梅的绘画用具全是自备,无桌可用便让人裁了可折迭的五尺长、三尺宽的油桐上漆木板,木板下头是高二尺的三足脚架,笔墨一字排开。 看她把什么都备得齐全,连茶也装在青竹制的茶筒里,管元善顿时有种被打败的无奈,脸色有几分yīn暗,他不太痛快地想着,她都备齐了,他还有什么能做的? 英雄无用武之地,正是他目前的心声。 被他那声惊呼吓得停手的裘希梅一脸困惑,手上的画笔高举着,不知到底该调色还是放下。 「你不就是请我来作画的吗?」难不成他不画了? 「没事,没事,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我这宅子每一处你都可以尽情发挥,累了就休息,不急……」他挥挥手,努力装出淡然的表情。 没人晓得他牙关快咬烂了,痛恨自己堂堂监察御史兼江苏巡抚,居然在一名卖画的女子面前丢了颜面,不仅没态度从容的善尽主人之礼,还大惊小怪的失了平日的冷静,教他很想一头往石柱撞去。 这都要怪她,谁料得到她会这么早上门,在京城世族里,没有人会在午前上门拜访,通常管家的会在上午处理家务,安排好一日的内外琐事,再盘个帐,算算庄子和铺子的出息,该发的四季衣物、月钱等也得先盘算盘算,忙了一天还不见得有空。 她来时他还在书房里和幕僚们商量如何做饵,将不法官员的关系先摸清楚了再打入其中,安chā个内应,话才说到一半呢。 匆匆地丢下一群臭男人,看见那仍然做男装打扮的身影迎面而来,他热情的大展双臂,结果是热脸贴冷屁股,人家根本不甩他,纯粹为作画而来,古板无趣地像个小老头,多看他一眼都嫌费心。 罢了罢了,他在恼什么,他对她的欣赏仅在于她的画作和才智而已。 管元善很心虚的说服自己,不去细思自己为何对在市集卖字画的女子出乎寻常的在意,想对她再好一点。 「你不急吗?那我慢慢地画,多琢磨琢磨才能画出一幅好画,不负你的高价。」他出的价太高了,让人有些不安,会作画的人不只她一个。 「也不是不急,至少每过两、三天要让我瞧瞧你的进度,总不能一幅冬景画到春暖花开吧?百花盛放图我却看见池中荷花残,桂花都开满枝头了。」他暗示别接太多「别人」的单,专心一志地先完成他的管府全图。 他这人是拗xìng子,一条路走到底,旁人说旁人的,他做他自己的,他看上眼的就不许人染指,这或许是他有个开朗,放任教导他的母亲之故。 杭氏只教儿子注重一件事,那就是品格,不管他将来走向哪一条路,心要正、要明白事理,依本心去做想做的事,失败了不可耻,重要得是他有没有做好的决心,拿挫折当借镜。 杭氏教了儿子不少稀奇古怪的道理,甚至认为当今提倡的孝道是最可笑的,当孝顺的孝顺才是孝,不当孝的一味顺从便是愚孝,她孝顺婆婆理所当然,可是若把手伸得太长,连当了爹的儿子要睡哪个女人也要管,chā手起夫妻间的房里事,那她是绝对不能容忍。 被妻子管得死死的管济世是畏妻如畏虎,凡事娘子说的对,娘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让拿他没辙的管老夫人气得半死,拚命地想往几个孙子那儿塞人,婆媳关系不睦。 因此管元善在某些方面有杭氏教出的任xìng,母亲是不守礼法的背道者,做儿子的还能中规中矩吗?他脑子里很多想法在当朝是不被接受的,说出来会吓死一堆人。 想到他所说的画面,裘希梅发噱地一扬唇。「管公子想多了,拿人钱财,忠人之事,最迟两个月内我会完成约十幅的画作,绝不会有所耽搁,你大可安心。」 她打算用这两个月时间安排退路,趁着出府卖字画的空档寻一处不引人注目又隐密的宅子,先下订金住上半年,等她和离的风波一过再带弟妹出城,找个民风朴实的小镇定居,买屋置地入新户,自给自足过起地主生活。 而她也不会真要了管公子一千两画资,能得七、八百银子已足够了,做人不能贪得无厌,够用就好,顶多缺银子时她找个教书的差事,当个女先生。 一些大户人家十分乐意聘请学识渊博的女子到府中教授自家女儿,不求精,但一定要拿得出手,识字是必须的,能写一手簪花小楷更好,学问无穷尽,多学无妨。 「唉,你这人真是死脑筋,我有催你吗?犯不着赶在一时,春日有春日的美景,夏季有夏季的热闹,秋桂冬梅各有各的风姿……这样吧,一季两幅画,画上一年,来年换个场景再画上七、八幅。」瞧!春夏秋冬全包了,够她画个几年,东西南北十几个院子年年景色不同年年画。 再不济,还有京城内的高盛侯府和京城近郊的别院,够她画个十年八年了。 四季美景尽入眼帘……唉,她又何尝不想呢,只是身不由己啊。「管公子的厚意我在此答谢了,不过家中事繁,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开春后大抵要携家返乡了。」 「你要回家乡?」她不是城中人士? 「是的,家父家母坟头还在老家。」裘希梅面不改色的说着,其实她爹娘牌位供在祖宅祠堂,有族人打理。 为防丁家人事后追究,几年内她不打算回老家安家,她大伯母陈氏已容不下他们这房,若真搬回去了也会想办法将他们赶走,就怕他们和她儿子争产、争爵位。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管元善一双黑亮的眸子闪着幽光,似是不在意的闲聊两句。 她犹豫了一下。「一弟一妹。」 「我上有一兄,下有一弟,排行老二,你以后也别管公子、管公子喊得拗口,直接叫我管二哥或元善哥哥吧!」嗯,这样才对,别显得生疏了。管元善对收了个妹妹乐得很,自觉是聪明的做法,有了兄妹的称谓才好chā手管她的事。 「这不合宜,我只是个作画的,不敢高攀,此事万万不可。」裘希梅百般推拒,非常时期她不能再旁生枝节。 对她而言,管元善的示好等同麻烦,在她谋划离开丁府之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她遇上的是不容人拒绝的狂徒,这个大麻烦还真是丢不开,我行我素的巡抚大人开口威胁。 「别忘了作画的银子还有大半在我手中。」他眯起眼,笑得很贼,很有狐狸的狡xìng。 「这……」说到银子,她的骨气就灭了。 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裘希梅不是英雄,却也被黄白俗物逼得不得不低头,她需要这笔银子。 「希儿,你该喊我什么?」他得意地咧开一口白牙。 一句「希儿」听得她心惊胆跳,暗暗警惕。「管二哥厚爱,梅希不敢不从,委屈你了。」 接下来是安静的作画,没人再发出声音,静谧的风悄悄吹过,扬起几撮水瀑般青丝,灰石与枯木自成天地,跃于画布上,一点一点的灰白枯荣成形,覆雪中有抹绿意。 一笔一划的沙沙声不断,一截枯干染上茶色,乍看无奇的庭院一角在笔墨的渲染下竟出人意表的别有意境,仿佛漫长冬夜将尽,枯木逢春再现枝叶繁盛,太湖石的石缝间也钻出嫩嫩的绿草,春风起,花儿风中摇曳……「你们说二公子是不是犯傻了,他怎么耐得住xìng子一动也不动地看人作画,我们该不该请个大夫来瞧瞧?」有病要及早医治,拖到yào石罔然就晚了,夫人她…… 一想到「和善亲切」的侯爷夫人,莫晓生硬生生的打了个冷颤,面露惧意,额头还冒出汗来。 文师爷瞧着不远处的两人,眉头不由得一蹙。「是有点不对劲,不过你敢当着二公子的面说他病得很严重吗?」 「这……」看似好商量的大人跟他娘一样是恶鬼级的,惹不起呀! 「不打紧,病着病着就好了,两个人看起来挺登对的。」另一位幕僚楼西园唯恐天下不乱的说起风凉话。 「登对?!」 所有人都抽了口气,后脑杓直发麻,牙根隐隐发疼,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的巡抚大人。 可是视线一落在作画的画师身上,那清雅飘逸的秀丽玉颜,镶着琉璃珠子般的水瞳,远山为眉,不抹而黛,鼻若瑶柱,挺俏无瑕,朱唇含丹,水润丰盈,好个美人儿。 哟,好像还真的挺配的? 「姊姊,你可以出屋子了吗?」早慧的裘希兰一脸忧心的扶着姊姊的手,小声的问。 看她人小鬼大的模样,裘希梅不由得好笑的笑出声。「病久了也要出来走动走动,不然府里的人就要疑心大夫的医术不佳,又要给姊姊喝很多苦得要命的yào了。」 那些yào不会致命,只是多了几种伤身的yào材,她们也真长了本事,连大夫也能收买,直接在yào包里加料。 为了不到三年后那场死了无数百姓的瘟疫,裘希梅特意让人去寻了几本医书来,她一有闲暇便埋首书中,钻研用yào、配yào,也尝试着去辨别yào材与其yàoxìng。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若说当个大夫还不够格,她不会诊脉,不过医书看多了,一些简单的病像头痛、胸闷、风寒这种也能自个配yào,不用假手他人。 可是一遇到攸关生死的大病她就没辙了,真要生了重病,半路出师的她只敢配yào给自个儿服用。 其实她专注的是瘟疫的疗方,虽然她重生前已成功找出抑制瘟疫的方法,可她觉得不尽完善,还能做得更好、更有疗效,还将一日三服的汤yào制成便于携带的丹丸。 裘希梅始终耿耿于怀未能救回弟妹,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收集yào材,即使此事还要许多年后才会发生,但宁可有备无患也不愿事到临头再来措手不及,错失救助的最佳时机。 世事难以预料,非人力所能及,例如前一世她根本没遇过像管元善这般厚颜无耻的赖皮汉,有很多她没见过的人陆陆续续出现,几乎将她所知的命运扭转成不可预期的未知。 她很不安,似乎有些事悄悄地变了,而她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因此她藏在床头底下的双层红漆小匣里,下层是银票和三十几两碎银,上面一层则放着各式伤风、头痛等yào丸的小瓶子,一排十只白瓷瓶,共两排二十只。 靠山,山倒;靠水,水枯。唯有靠自己才万无一失。 「不吃yào,很苦。」吃过苦yào的裘希竹小脸一皱的吐吐舌,那嘴里的苦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是呀,yào很苦的,姊姊就是不想吃yào才走出那满是yào味的屋子,让其他人晓得姊姊好得差不多了。」yào是三分dú,就算不服,光闻那味儿,胃口也开不了。 她现在每隔两、三天出府一次,管元善明知她不用午膳却总变着花样弄来各种糕饼和汤食,说是待客之道,逼着她非吃不可,把她喂养地脸颊丰润,气色鲜活,让长了点ròu的她无法再以生病为由装出病恹恹的模样欺瞒丁府上下。 有谁看过生了病的人还胖了的,根本唬不了人。 「姊姊,这样我们要去见眼睛往上吊,很凶又爱骂人的婆婆吗?我不喜欢她。」裘希兰嘟起小嘴。那是她最最讨厌的人。 眼睛往上吊,又凶又爱骂人的婆婆……她在心里一叹,笑得苦涩。「没关系,你不用喜欢她,当她是蔫了的黄花,今儿个是除夕,府里的人都要聚在正厅团圆,我们不能不去。」这是最后一次了,算是离别前的团聚。 「喔,那我忍耐一下,不会和她吵架让姊姊让做人。」哼!不过是一个晚上嘛,她能忍。 「希兰……」她失笑,但心底也涌上一股心疼。 她的妹妹呀,太懂事了,让她不忍心她再受丁家人的苛待,嫌贫爱富的婆婆xìng子尖酸刻薄,见人穷便口无遮拦挖苦几句,全然不给人留颜面,也无当人长辈的风度。 「姊姊,你放心,我会很乖的,乖乖地吃完这顿饭,以后我也会照顾姊姊。」 姊姊当人媳fù很辛苦,她不可以给姊姊惹麻烦。 「我也乖,姊姊。」不明就理的裘希竹也凑兴地往前一挤,八颗洁白的小米牙笑得好开心。 「好,你们都乖,过两天姊姊买糖给你们吃。」裘希梅蹲下身,动容地一手抱着一个搂住贴心的弟妹。 「姊,我想爹,我想娘了,他们不知道好不好……」裘希兰抽着鼻子,忍着不哭出声。 「想爹,想娘,好想好想……」裘希竹也是。 「我也想,可是……有姊姊陪着你们呀,爹有娘陪着,不用担心,他们现在一定在笑我们哭鼻子,大过年了还哭哭啼啼,不象话。」她用力搂紧世上最亲的两个人,眼泪往肚里吞。 她想到去年的除夕,他们一家五口人坐在厅里,妹妹穿着一身嫣红夹袄,镶兔毛小袄裤,头上扎了两根小辫子,一支流苏珠花chā在发辫间,可爱又俏皮的直晃。 弟弟是海棠红的大棉袄,一双羊毛小靴,nǎi嬷嬷捉弄地给他了绑了根冲天辫,他乎乎地乐得直笑。 爹和娘相视一笑,将最肥的两根鸡腿夹到弟弟妹妹的碗里,又挑出鸡肚下的嫩ròu放入她碗中,一家人学着北方人的围炉,说说笑笑地吃起饺子、醋溜大白菜,看谁咬到包在饺子内的铜板,这一年就会过得顺顺利利的。 最后希兰、希竹睡着了,没跟着守夜,娘抱着他们回屋睡觉,只有她和爹相对品着茶,等着夜一寸一寸的流逝,迎来新年的鞭pào声。 她记得爹当时略带感慨的说,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否则以她的聪慧好学必能考上状元,就算倾尽身家也要培育她成材,不让大伯母瞧不出庶出的子孙,他们的才能不输嫡出。 说着说着,爹心事重重地喝起酒,语焉不详地说着今后要吃点苦了,他想辞了学士府的差事。 那时她想,王启王大学士对人很好呀,是个见人就笑的老好人,为什么爹不做学士府的谋士了? 只是她没机会问出口,因为爹醉了,而她也永远没机会问,几个月后爹带娘到庙里拜观音,回程的途中,拉车的马儿不知被什么吓到忽然发狂,前蹄一扬往前狂奔,整辆马车因而失控翻覆。 娘当时怀着五个月的身孕,一尸两命,爹虽然一息尚存,但拖了三天也去了,临终前艰涩地嘱咐她要照顾好弟妹,以及把一口木匣子埋入地底,永世不得挖开。 「嗯!我不哭,娘最坏了,抢我的糖渣渣。」裘希兰抹抹眼泪,她要欢欢喜喜的,明儿个给爹娘上香。 「希兰最乖了,过两天姊姊带你到街上逛逛,啊!希竹也乖,给你买糖葫芦和雪片糕。」这两个小的也闷坏了,该带他们出去透透气,门风不正的丁府不利幼儿成长。 握着软软的小手,一手牵一个的裘希梅更加下定决心,她一定要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丁府,她的弟弟妹妹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她要将他们带离这个污秽地。 姊弟三人手牵手来到正厅门口,要入厅才将手松开,两个天真可爱的五岁娃儿长得一模一样,穿得也一模一样,都乖巧温顺地跟着姊姊后头。 由于男女是分桌入席,以十六扇鸡翅木香茅耕作图屏风隔开成两处,男人一边,女眷一边,但因为希兰、希竹还小,所以和裘希梅坐一桌。 丁家人口旺盛,从丁旺海这一代分家后,成为家主的丁旺海有一妻四妾,正室鲁氏只出嫡长子丁立熙。 陶姨娘生了庶三子立风,庶长女思媛;胡姨娘生庶次子立行;叶姨娘有一女思盼,为庶次女;年仅十七的水姨娘才过门不到一年,无子。至于其他的通房和别人送的侍妾则没资格上桌,另在偏厅置上两桌席面,不用到前头伺候。 「怎么又把这两个小拖油瓶带出来,不是让人送了几个菜去偏院吗?孝期未满出来触什么霉头,真是晦气。」鲁氏一张嘴不饶人,忍不住要奚落几句。 年十五的裘希梅结的是百日亲,也就是在父母过世百日内成亲,否则要等上三年才能满孝。 当时嫁妆不多,裘希梅已为鲁氏不喜,加上又多了两个吃白食的拖油瓶,她更是没好脸色,对他们总是冷眼相待、冷嘲热讽,还一度想过要退婚,后来是为了丁旺海官场上的名声才不得不让人进门。 不过裘希梅一成为丁府长媳,鲁氏的手段就出来了,不仅爱摆架子故作官夫人的派头,借着婆婆的名头要媳fù立规矩、洗手作羹汤,更动不动指桑骂槐,苛扣小姊弟的吃食及日常用品。 裘希梅便是在冰天雪地里被罚跪在鲁氏房门口三个时辰才受了风寒,让人能钻得空子暗害她。 「娘,吃鱼,这一道川草鱼有强肝、祛风湿的功能,您的肝火旺,能降一降,老寒腿的风湿毛病也能略有改善。」裘希梅温言软语的夹了一块鱼ròu孝敬婆婆,态度恭顺。 「吃什么鱼,你在讽刺我火气大,见人就发火是不是?我几时有了风湿毛病我怎么不知情,你这是在咒我!我怎会有这么不孝的媳fù……」鲁氏骂骂咧咧地拨开长媳夹来的鱼片,见着她就来气,越看越不顺眼。 「那吃白菜香菇,这对老人家好,不会得消渴症。」她故意低眉顺目,不去瞧鲁氏臃肿的体态。 「你是什么意思,要过年了连块ròu也不让我吃,你就盼着我早死,你好早日出头当主母对不对?!」鲁氏又不痛快了,寻着由头发落不顶嘴的媳fù,闹得别人也没得吃。 「娘想吃ròu呀,那这道用猪腰板ròu烧的发菜栗子烧ròu很入味,里头还有滋yīn补肾的……」裘希梅又是布菜,又是舀汤的伺候婆婆,一边朝弟妹们使眼色,叫他们挑喜欢的快吃,赶紧吃饱,一会儿就没得吃了。 裘希兰、裘希竹很听话,挑了大块的ròu埋头苦吃,谁也不看,鲁氏爱吃的肥鸭、大虾、淡菜烧鸡和红烧ròu有一大半都进了他们的肚皮,气得鲁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吃吃吃,吃死你们两个吃白食的!「你不知道栗子吃多了会积食吗?想害我夜里闹肚疼不成。」 「娘,媳fù……媳fù只是想孝顺而已,您吃得顺心媳fù才顺心……」她一脸委屈的抹泪。 「是呀,夫人,你就别挑剔了,硬是鸡蛋里挑骨头,熙哥儿的媳fù儿除了身子骨差了些,哪一项不是顺着你的意,成亲不到半个月,你要往熙哥儿屋里塞人她也没拒绝不是?」最爱兴风作浪的陶姨娘捂着嘴假笑,给人添堵的事她一向不落人后。 「陶若雪你少开口,我自己的媳fù我自己教,你该关心你那个姨娘肚皮出来的庶女思媛,她都十六了还在那挑挑拣拣,养成老姑娘了看谁敢娶。」也不瞧瞧她是什么身分,一个庶女也敢挑人,眼界高得非嫡长子不嫁。 「夫人没生女儿,自然不晓得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嫁的好嘛,我跟着沾光,要是嫁的差了,还不时时刻刻担心她受了委屈?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夫人是不能体会的。」陶姨娘有几分炫耀,几个女儿当中老爷最疼的便是她的思媛。 「你……」鲁氏发痒的手掌很想朝她犹有姿色的脸颊巴下去,打进门以来,陶姨娘一直是她恨之入骨的死对头。 「娘,喝点银耳汤,别和陶姨娘斗气,银耳润肺化痰,养胃……咳咳咳……」 裘希梅掩唇重咳了几声,一副病情又发作的模样,她双手颤抖地将盛了八分满的汤递到鲁氏面前。 正在气头上的鲁氏一看她朝自个儿的碗里咳,口沫都往汤里掉,当下气呼呼地反手将碗一翻,整碗汤全泼向杏眼圆睁的裘希梅身上,她浑身湿淋淋的噙着泪,银耳和着汤汁往下滴。 「娘,您何必要如此气恼,伤了自个儿的身子,虽然大夫说媳fù的宫寒之症甚为严重,于子嗣上颇为困难,可是也不是完全不能生,只要好好用温补的补品养上几年,三、五年内生个大胖儿子也不无可能……」 「什么,你不能生?!」鲁氏震惊地白了脸,指着媳fù的肥指头气愤不已的抖个不停。 「不是不能生,是慢上几年,大夫说总会治好的。」无子是那年丁府休离她的七出罪名之一。 「住口!那要什么时候才能生,你要我们丁府无后吗?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我儿子怎么娶了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当年他们是瞎了眼才为熙儿订了这桩婚事,真是悔不当初。 「娘,我能生的,您给我机会,我会买最贵的yào材来进补,雪蛤、人、何首乌、天山雪莲……」 裘希梅每念一样yào材,鲁氏的心口就疼了一分,这些全是银子呀!她居然拿她的银子来烧…… 「去去去,回你的屋里,不要让我看见你,这么费钱的媳fù我丁府要不起!」 就在等你这句话!裘希梅在心里暗笑,面上装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带着已经吃饱喝足的弟妹慢悠悠的回她的院落去了。 【第四章】 「我说老大媳fù呀,老大都一把年纪了,也是好几个小崽子的爷爷了,他是我孙子的爹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你别老当他是儿子来管,拘得他姨娘、小妾的房也不敢进,苦哈哈地挨着你枕头边,你就不能让他松快松快几日,尝尝ròu味,好歹是个大老爷,窝囊得像个龟孙子……」 管元善的母亲采月面对管老夫人的念叨,一副事不干己的样子。 千篇一律的「念经声」就像月球绕行地球,每隔几天就在耳边绕呀绕,一字不改的照本宣科,好像找不到新词了,老掉牙的梗都快用烂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什么可怜可怜那些守活寡的姨娘们有丈夫等于没丈夫,看得望眼yù穿却八百年来不进房,拐了个弯又绕进正室的屋子,叫她们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哼!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这种粘着别人老公不放的外星生物就该从地球表面绝迹,她们是杀不尽的害虫,打不死的小强,生长速度比吹风还快,斩草除根了还能从旁边的种子发出芽,耐力十足。 说她不贤不孝,还是媲美唐朝房玄龄老婆的千古妒fù,出门挂着一桶醋,把夫婿绑在裤腰带上,寸步不离的独占。 呵呵,真好笑,这位名义上是她婆婆的管老太婆,你是不是管太多了,有本事你也扯出一条裤腰带绑人呀!没把你的陈年老亵裤掉在地上让人笑话,她理个光头阿弥陀佛去。 她陈小贞……不,是杭采月,用了二十几年的名字老是忘记,毕竟太久没用了,打从她「穿」过来后就是一个孩子的娘,宠妾灭妻的丈夫叫她杭氏,公公婆婆喊她老大媳fù,小叔、小姑是大嫂大嫂的喊,一整个侯府的下人尊称她大夫人,连娘家的人也是一口一个女儿、大妹、大姊姊的,「采月」这好听的名儿竟没怎么提起。 没错,她不是杭采月本人,而是本名陈小贞的穿越人士,还是特战部队出身的小队长,穿越前受的是军事教育,前前后后出过十几次国际xìng任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救出不少人质和国家级高官。 记得她刚来的那一年,二儿子管元善刚满周岁不久,她的渣男丈夫是个爱喝花酒,把姨娘当宝,正妻当草的混蛋,杭采月便是死在他护妾的拳头下,但对外只是宣称病重不起。 说句老实话,长子元晋虽是从她这具躯体的肚皮出生,可她真的没什么感情,母子情深更是个屁,她能耐着xìng子把他带大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最多把军事上的技艺教给他,训练出另一个铁血钢骨的军人。 她想过休夫跟和离,不过渣男丈夫居然是深受皇上重用的高盛侯,她有二品诰命在身,这两条路是行不通。 最后她想通了,我不变,他变,她用军事管理法狠狠地教训丈夫了一顿,将他从渣男扳正,彻底的调教几年后,终于渣男变成爱妻一族,对她十分忠心且宠爱,唯命是从。至于管老太婆说她善妒,这点她绝不承认,不然她生了老二元善后,怎么又冒出个小三岁的庶弟元书?虽然元书的娘并不受宠,生了他之后才抬为姨娘,目前在熬日子。 以她现代人的观念实在很难接受三妻四妾,可是她穿来的时候已是人fù了,在她高压的手段下,其他小妾也算是安分,她也不好断人后路,偶尔还是会让丈夫去尽尽人夫的义务,不然他太粘她了,常粘得她喘不过气来,要放他假他还不乐意呢,常要她又踢又踹才肯黑着一只熊猫眼含泪去慰安。 「罗姨娘快三十了,连个孩子也没有,朱姨娘只生了一个女儿便没了下文,江姨娘出身不好,上不了台面,但好歹她也生了元书,我身边的木兰、木槿也不小,该配人了,你那房子嗣少,嫡子、庶子一共才三个……」 又想往她这房塞人,死老太婆烦不烦呀!没别的事好忙吗?成天像妓院里的老鸨拉人配种,她真是没法想象,怎么有人这么热衷当皮条客,还是个有品级的贵夫人,这么有空干脆去打打马吊,免得老年失智,或是去庙里捐香油钱消业障不是很好吗?干么非要闹得儿子夫妻不睦。 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太多会遭人恨。 陈小贞……不,是杭氏很想顶一句婆婆,你要不要烧几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顶级美女给地底的公公,你没法妻随夫死捞个流传百年的贞节之名,就让她们代替你随侍左右,等你两脚一伸后就有姊妹和你三缺一了。 「老大媳fù,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别又是睁着眼发呆,我老太婆也没几年好活了,就巴望着多抱几个孙子,看我们高盛侯府枝叶繁盛,儿孙满堂。」她要的很多吗?不就是老来寂寞想有个伴,抱养个白胖孙子承欢膝下。 「娘呀,你还抱得动吗?别折了你的老腰,人家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媳fù看你起码还能活到一百岁,你安心地用你的老牙啃玉米吧!」 「你……你不孝,敢忤逆长辈,我要叫老大休了你!富春侯的孙女刚满二十,我让老大聘她为正妻,三年抱两,你……你等着哭吧!」她就不信有男人不爱俏姊儿,娶他十个、八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还不乐不思蜀。 「好啊,侯爷夫人这位子我也坐腻了,娘想换个人来坐我举双手同意,不过您老最好先问过侯爷,也就是你儿子,看他要不要换妻。」她无所谓,还能再嫁。 妻子妻子,娶了妻就成子了,老太婆活了一辈子还不懂「妻子」的正解,否则怎会有娶了老婆忘了娘的说法。 杭氏拢拢yù坠不坠的发髻,风情万种地一勾眼眸,四十出头的她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脸上一条皱纹也没有,肌肤光滑的有如煮熟的鸡蛋,一掐一压还会弹手,外表看来顶多二十四、五岁,正是女人最美丽妩媚的年华。 「你以为我儿子会事事听你的吗?我呸!他还没那么不中用,老娘说的话他不敢不听。」管老夫人声音大但气不足,早在二十几年前儿子就不听她的话了,尤其要是和他媳fù有关,他一个不痛快还会翻桌。 老太太那口唾沫虽然没吐到媳fù身上,只在她脚边,可是那溅起的痰好死不死落在她最喜欢的一双绣花鞋上,当下脸色微变,勾得丈夫神魂颠倒的狭长凤眸闪过一抹锐利。 「既然娘看媳fù不顺眼,那媳fù就离你远一点,管呆子回府就让他别寻我了,当个听话的乖孩子,我等他的休书送来。」你就等着你儿子的怒气吧!看你承不承受得起。 一说完,美艳无双的杭氏起身yù走。 「你要去哪里?」见媳fù说走就走,乱了套的管老夫人顿时心慌地一喊,底下铺着软缎的椅子也坐不住了。 「去看看我那下江南查弊案的巡抚儿子,做娘的心疼儿子在外无人照料,决定去为他打理居所可免后顾之忧。」你就闹腾吧婆婆,少了陪你较劲的对手,看你还闹得起来吗? 拥有现代人思想和学识的杭氏根本没把管老夫人这种小虾米放在眼里,她也不过闲来无事过两招而已,而且还不用动脑,关在后院的日子太枯燥了,没一点新鲜感。 早想飞出侯府的杭氏是说做就做的行动派,她完全不理会身后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展现二品夫人的从容气势,带着两名贴身丫头和一辆马车,轻车简从的离京。 「夫人,您和老夫人呕气,我们什么行李也来不及准备,您的首饰和衣服一样也没带……」白桐一脸忧愁。这可如何是好,两手空空的,这说风就是雨的夫人简直是难倒她们这些丫鬟了,巧fù难为无米之炊啊。 「银子带了吗?」 较活泼的丫头白芷笑嘻嘻的摇头。「夫人,银子没带,但奴婢把你放银票的紫檀木嵌玉匣子给抱来了。」 「好,机伶,那里头少说十来万,咱们有银子在手还有什么买不到,白桐,你稳重归稳重,还得多学学白芷的随机应变,瞧她多鬼呀,还记得抱银子来。」这一路上的吃喝、住宿不用愁了。 「夫人,财不露白。」白桐很无奈的苦笑。 遇到脾气怪,视礼教于无物的夫人,再加上凡事过于乐观,瞻前不顾后的白芷,她这个夫人口中沉稳有度的大丫头可要辛苦了,她们是上天给她最大的考验。 「哟,多亏你提醒,待会一人拿几张银票往身上藏,缝在里衣,藏在腰带,鞋底也塞几张以防万一。」这叫分散风险,遇到打劫的还能留下一些保命钱,劫财劫色例外。 一辆随处可见的青帷马车驶出高耸的城门,与练完兵回城的高盛侯爷管济世擦身而过,普普通通的马车并未悬挂任何可辨识的府邸标志,管济世朝急驶而去的马车看了一眼,但急着见爱妻的他并未多加思索,马鞭一扬抽回马身,踏雪无痕的赤兔神驹扬蹄一嘶,飞奔回府,只为了他嗔笑皆动人的侯爷夫人。 此时的他还不晓得妻子被老娘气走了,渐行渐远的马车隐没在飞扬的尘嚣中,不见纵影。 数日后。 「姊,年夜饭那天你真的哭了吗?」古灵精怪的裘希兰最喜欢问些大人回答不上的问题,水汪汪大眼一眨一眨的。 面上一臊的裘希梅假意羞恼地往妹妹眉心一戳。「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姊姊是女子而非君子,可是被人逼到退无可退时,适时的示弱反而得以保全,这叫……」 「以退为进对不对,姊姊教过我。」清脆的童音煞是好听,应得十分清亮。 看到妹妹的聪敏,她十分欣慰的笑了。「遇到不讲理的人犯不着跟他损上,我们退一步装傻,让对方使力像打在一团棉花上头,白费劲又不得所愿。」 裘希兰小脸一偏,似懂非懂的点头。「嗯!以后我不跟弟弟吵,让着他,然后偷偷把他藏着、掖着的糖吃光,我死不承认他也拿我没辙,因为没有当场逮到不算数。」 「就你这小坏蛋,老是想欺负弟弟,等他长大了不认你这个坏二姊。」她笑拧妹妹鼻头,取笑她心眼多。 「才不会呢!弟弟很呆,我们说什么他都相信,他不认我,我就打他的呆脑袋。」裘希兰很是装腔作势的握起小粉拳。 「你喔,你这灵活的脑袋瓜子能分弟弟一半就好了,我少cāo不少心。」这对弟妹的个xìng能反过来就更好了,一个太活泼、满肚子鬼主意,一个太文静、忠厚老实。 忠厚老实不是不好,若是生在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的庄稼汉家里,本分点种田也没什么不好,省了纷争和闹腾。 可是希竹再不济也是出身勋贵的小少爷,虽是旁支,但身上先祖的血脉跑不掉,裘家这一代的男丁也就他和堂弟两个,人丁单薄得教人不胜唏嘘。 大伯母三十多岁才生下独子子松,看得像稀世珍宝一样珍贵,一心为他谋划将来,唯恐庶叔的小儿来夺走所有家产,全然忽略了孤儿寡母的艰苦处境,除却了他们一家,难道族中耆老就不想压住她? 裘希梅依稀还记得重生前对于堂弟袭爵一事,皇上迟迟不表态,只挂个世子虚位,而大伯母不知节制依然过着挥霍生活,很不受族中大老待见,府中的境况一日不如一日,门前车少人稀,门可罗雀。 到她死的前几日,裘府被夺爵了,起因是嫡母无德,小世子又软弱无能,上无父兄扶持,下无族弟可托,收回供田和俸粮,沦为平头百姓家,生计顿时陷入困境。 说句有辱先祖的妄言,在那时,裘府是彻底败了,大房母子扛不起振兴家业的重担,而二房三名子女全部死绝,从先祖辈传下来的荣耀还有谁能传承?全都灰飞烟灭了。 好在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她回到还能挽回的十五岁,她所在意的人仍然平安无恙,尚在人世。 蓦地,开怀的笑声响起,拉回裘希梅的心思,她美目轻扬,望向站在小摊子前逗着小猴子玩的弟弟,心口一角变得柔软,水嫩的殷红朱唇不自觉往两侧弯。 真好,还能看见弟弟笑,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希竹和希兰是她支持下去的力量,她不能没有他们。 「姊姊,买。」裘希竹指着被风一吹就转个不停的七彩风车。 「你还玩这个呀,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背了没?」 装病装久了也有稍稍好转的时候,裘希梅利用丈夫通房在她的汤yào里下寒yào一事,谎称子嗣艰辛骗倒鲁氏,气得鲁氏也病了。 她以为婆婆祈福,保佑其长命百岁为由,带着一双弟妹出府,但是去庙里求平安符是假,实则是应了弟妹的要求,大过年期间带他们到街上瞧瞧热闹,赏赏花灯,看看杂耍,买些龙须糖、捏面人之类的小玩意图个高兴,享受年节的气氛。 裘希竹一听,急了,个xìng老实的他完全看不出姊姊是逗他玩的。「回去背、回去背,我会人之初,xìng本善。xìng相近,习相远。苟不教,xìng乃迁……」 他一口气背了半本多的三字经,急得两眼都红了,看他快哭了,裘希梅才发笑地拍拍他头顶。 「好,姊姊给你买,不许哭鼻子,你是男孩子,以后你要顶起咱们裘家的天,大姊、二姊就指望你出人头地,替我们争口气。」若是爹娘还在,他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小小年纪就得背负一家兴衰的重责大任。 「要读书、考状元。」裘希兰在一旁帮腔,有模有样地学起大姊,摸摸弟弟的头,语重心长的叹息。 没有家族支持的寒门子弟唯有读书才有出路,同样的,失去父母庇护的裘希竹只能靠自己拚搏出一片天地,姊姊们有嫁人一途,不用担心将来,而他是孤立无援,不自立唯有等死。 他至少得考上个举人,朝廷便会分发俸禄,他也能开私塾做个西席教教学生,赚点束修,再娶个老婆,养几个闹心的小萝卜头。 这是姊姊们对他的期望,不求他高官厚禄,位极人臣,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和和乐乐的过日子,以他少根筋的老实样,适应不了官场的尔虞我诈,被人讹了还会笑呵呵地说赚到了。 「好,我听姊姊的,从明天起我要发愤图强,把爹留下来的书全部看完。」他很有志气的发下宏愿。 裘希梅失笑。「为什么是明天?立志要趁早。」 一脸扭捏的裘希竹偎入大姊怀里撒娇。「因为今天要逛市集嘛!希竹要看、要玩、要买很多东西,我会很累,看不下书。」 是疯到没心思看书吧。她暗忖。「希兰,听听弟弟的话多有条理,你还常取笑他呆头呆脑,这下子不呆了吧。」 裘希兰很嫌弃的撇嘴。「呆子走到哪里都呆,他只是看起来没那么呆,其实呆气还在,你看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呆不呆。」 她伸出竹子般细小的食指朝弟弟脑门一戳,裘希竹憨憨地头一歪,被她戳来顶去的摇头又晃脑。 「我不呆,二姊坏。」小孩子也有脾气,鼓起腮帮子瞪人。 「对,二姊坏,咱们不理她,大姊带你去买如意绳,我们玩翻花绳。」裘希梅假意要丢下妹妹,只带小弟。 不过裘希竹没让她失望,小嘴撅高足以挂酱油「,仍不忘记握住裘希兰的手一起走,谁也不落下。 本来就聪敏过人的裘希兰见状,得意得嘴角都扬得半天高,反手握紧弟弟的手,再朝姊姊开心的笑着,他们三个是一家人,永远永远不分开,丢了谁也不能丢了彼此。 一弟一妹逗趣的神情让裘希梅忍不住笑出声,对他俩的疼爱有增无减,都甜到心坎底了。 突地,前方不远处传来惊叫和嘶嘶的马鸣声,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围成一个圈,在那边指指点点,她不由得眉头一蹙。 「撞死人了,撞死人了,我儿子和你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你们要往他身上撞……呜呜呜,我的心肝宝贝儿呀!谁这么狠心要你的命,娘跟他拚命……」 大马路旁,一位穿着粗布素衣的fù人抱着满头是血的青衣少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管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顾有多少邻里乡亲围着看,她哭得满脸泪痕,狼狈不已,边嚎边开骂。 青衣少年看来十一、二岁,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白得全无血色,他眼皮一颤一颤的抖动,看似想睁开又无力的垂覆,额头有血不断冒出,流了他一脸,看起来怵目惊心。 在母子两人身后停了一辆青帷马车,车上的车夫也吓得手脚直抖,青缎帘子一掀,走出一位秀婉可人的小姑娘,神韵端静,举止沉稳。 「这位大娘,是我们行车过于不慎,马儿不听使唤横冲直撞,误伤了你家公子实在抱歉,敝家主人深感愧疚,小小补偿望请见谅。」唉,她家夫人一放出栏就成了下山的猛虎,冲劲十足。 fù人不识字,看对方只递来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哭声更为宏亮的为自家叫屈。 「什么人家啊,心黑手狠地撞了人也不给个jiāo代,看我们小门小户就想用一张没用的纸打发,苍天呀!祢也睁睁眼,我们是招谁惹谁了,平白飞来横祸……」 「大娘你……你别哭呀!好好听我说,我们有心要解决事情,绝不会故意敷衍马虎,你就消停消停,别哭哑了嗓子……」这fù人好不厚道,给了钱还嫌少。 白桐拾回被fù人拍掉的银票,认为她想讹钱。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我儿子还躺在这儿一动也不动,她却冷心冷肺地说要解决我们母子俩,乡亲呀!你们说句公道话,这不是活生生地要将人逼死吗。」fù人在伤心之中,哪有办法细听白桐说话,哭闹不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谩骂指责。 「大娘,你……」她怎么把话听糊了,存心想把事闹大不成? 「还真没良心,人家明嫂子好不容易才拉拔个儿子长这么大,眼看着就能为家里添点进项了,可这么一撞,别说攒钱了,救不救得活还是大问题,真是可怜……」 「是呀!那马儿就这么冲过来,是人哪躲得过,两条腿哪跑得过四条腿,这不是,撞个正着。」 「唉,无妄之灾,人好好的在路上走着,怎知有马车从后头撞上来,成哥儿也是倒霉……」 邻里乡亲自是帮自个儿城里的人说话,人不亲土亲,总没帮外地人的道理,何况真把人撞出事儿了。 白桐虽是伺候人的丫头,可是在京城里谁人不识高盛侯府车驾,每回陪夫人出府无人敢拦路,她所见到的也都是知书达礼的夫人、小姐,曾几何时被包围斥责,令她一下子慌了手脚。 「去去去,赔钱还不行吗?死了葬,活着养他一辈子,是腿断了还是折了胳臂,哭什么丧?冲撞了我家夫人,赔上你家几口子也不够。」一位俏生生的小丫头跳下车,趾高气扬地道。 「你……你……反了反了,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撞人的反而比被撞的还张狂,我的儿呀!娘没用,让你白白被人糟蹋,你若活不了,娘也陪你一起死……」 fù人扯发嘶吼,手掌大力拍地,一副当鬼也不放过害他们母子的人。 「你这人是无赖呀?给你银子还不要,也不把人送去看大夫,非要闹到大家都难看不可,这少年不是你亲生儿子吧!」哪有人只顾着哭闹,扯着喉咙嚎哭能把人哭醒吗? 「谁说不是我亲儿,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一块ròu,你是哪来的贱嘴蹄子,分明是你们仗势欺人,枉顾人命,我一两银子也没瞧见,糟蹋人也要有分寸啊!」 「明明有……」银票。 「白芷,别和无知fù人一般见识,我们诚意到了,她有眼无珠不是我们的错,把银票给她,让她带儿子去医馆,上车走人。」青帷马车内传出娇媚的女声,微带了些不快,声音虽柔却有种慑人的压迫感,是属于上位者的冷傲。 她不是不想赔罪,只是这fù人胡搅蛮缠,一再曲解话意,她脾气再好也被惹怒,多说无益。 「是的,夫人。」一脸鄙夷的白芷又丢下一张在全国各地皆有分铺的元丰钱庄通运银票,携着气得不轻的白桐回马车上。 不过她们一行人想走,别人却不一定肯让道,在见到她们这种羞辱人的行径,原本冷眼旁观的人也被激起一腔热血,在自己的城里被外乡人欺凌了,这口气不讨回来还有脸面做人吗? 不待fù人喊着拦车,看不过眼的百姓们一人、两人、三人……一大票人往马车前一站,人越来越多,将青帷马车团团围住,叫嚷着要马车的主人出来。 「夫人,怎么办,我们的马车动不了。」白芷此时才有点慌乱,透过半掀的车帘往外一看,一颗颗钻动的人头让人心惶惶,她十分害怕地看向眉头一皴的自家主子。 「这里离巡抚衙门还有多远?」双拳难敌四手,她能打出去却免不了要伤人,她受的是军事战技培育,一出手非死即伤,若要无伤不动皮ròu的过,对她而言反倒是一大难题。 杭氏便是以一记小擒拿手扳倒沉迷女色的高盛侯,再用夺命剪刀腿压制得他不敢有二话,现代武技碰上古代武学,略胜一筹的她顺利收服渣男夫婿,并让他心甘情愿地上了爱情枷锁,对她言听计从,宠爱有加。 「这……奴婢不知。」白芷是侯府的家生子,几代都在侯府当差,她最远只到过夫人的陪嫁庄子。 「夫人,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奴婢们想向二公子求援,可是您瞧,一圈一圈的人,怎么闯得过去,蚂蚁虽小却能咬死大象,这是您常告诉奴婢们的话。」白桐忧心忡忡,深怕夫人在江苏地头出了事。 「这些起哄闹事的……」真想拍死他们。 特战队员的热血在杭氏体内燃烧,即使当了二十几年的侯爷夫人,她骨子里还有抹灭不去的军人魂,被人围困的恼怒让她蠢蠢yù动,想飞身下车,左一侧踢,右一横劈,以武力来解决手无寸铁的百姓。 可是她不能,不说是她们犯了众怒,理亏在先,吃皇家粮的丈夫是朝中重臣,身为大臣之妻的她没有胡作非为的权利,只有黄口小儿才能任xìng一回。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就见一名穿着雪荷色绫缎长袄的清灵女子牵着一对玉做的双生子走来,她不往人多的地方挤,面容沉静的从人群后走过,默不作声地来到抱着儿子痛哭失声的fù人身侧,递给fù人一条左下角绣有红梅的锦帕。 「大娘别急,先瞧瞧令郎的伤势,看他是伤到哪了,咱们先替他把血止了再看看情况。」脸色灰白但呼吸平顺,脑袋上的伤得多注意,可应该没伤到内腑。 「夫人是……」看到有人关心,fù人的哭声渐歇,抽抽噎噎地用帕子拭泪。 「我不是大夫,不过我看过几本医书,这里有几颗yào丸,一颗内服,其他捏碎了敷在伤口,能止血的。」幸好她习惯地带些yào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这下真的用到了。 「谢谢,夫人真是好心人,我儿子若能救得回来,我让他给您磕头。」fù人又哭又笑的将黑色丸yào塞入儿子口中,见他能自行吞咽,她喜得豆大泪珠直掉,说是遇到贵人。 她笑着摇头。「大娘别折了我的寿,举手之劳哪敢居功,我这儿还有片,你让他含一片补气,说不定一会就醒了,你这眼泪是白流了。」 说醒就真睁开眼了,面无血色的少年含了片不久,吃力的眼皮颤呀颤,真给张开了。 原来他只是撞到头晕过去,再加上受了不小的惊吓而魇住了,他很想清醒却四肢无力,听得见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可嘴巴张不开,全身又僵硬得不能动,想让娘安点心也无法。 不过服了止血的yào丸后,他觉得流失的气力又回来了,等片的气冲向脑门,他顿时灵台一片清明,气全补足了。 「啊!醒了,醒了,我的成哥儿,你还有哪里痛,快告诉娘,娘快担心死了……」fù人哭又笑的说。 「娘……」青衣少年动动脚,又抬抬双臂,yù起身时,吃痛地发出嘶声,指着腰叫疼。 「怕是落地时撞伤了,我看他手脚倒是没伤着,还能动,大娘赶紧将人往医馆送,头上的伤可要好好瞧瞧。」大致上无碍,只要没内伤,养养也就好了,不幸中的大幸。 头一低,裘希梅拾起被揉成一团丢弃地上的纸张,隐约看到钱庄四四方方的章印,她将其摊平一看,瞬间一怔。 面额上的数字让见惯了大钱的她也微微一惊,她悄然收入袖子中,另外给了大娘五两银子,让她带儿子就医去。 大娘千谢万谢地扶着儿子走了,旁观的众人见事情了了也一哄而散,马路中央只剩下一辆青帷马车。 「夫人,这是你的吧?」语气平静的裘希梅将拾得的银票递回马车内,不是她该得的她不会拿。 「你不心动?」她明明看见她不动声色的往袖内一藏,还以为她见财起贪,藉由助人图利自己。 「面额太大,医馆找不开。」裘希梅淡淡解释,「夫人当知出门在外以谨慎小心为上,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夫人如此处理一场攸关人命的事故,是有些失当了,即便你真用银子将此事压下,又何尝不是给自己惹来更大的祸端,人xìng是丑陋的,人家知道你有钱还不下狠手来抢?」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银子多遭贼惦记。 杭氏毫不在意的说道:「我儿子是当官的,谁敢起了歪心通通捉起来,一个也别想跑。」 「鼠小搬光米仓,那些偷儿满心只想着钱,他们不会管你是几品官员的娘,只要腰缠万贯,买个官儿做做并不难。」 「说得好,你这丫头说话我中意,有刚直不折的傲骨,也不知哪家儿郎能娶到你。」落落大方、谈吐有物、见解不凡。 闻言,她苦笑。「夫人说笑了,我已成亲。」折不断的骨头反而带来祸害,适时的弯腰才是生存之道,她在历经丧父丧母,痛失至亲后才有所醒悟。 不过该强则强,不能一味的退让,忍让再三换来的结果不是尊敬,而是轻蔑,遭人忽视,亲手葬送了一生。 「啊!真是可惜,我看你年纪还很轻……」她在心中暗骂自己,竟没瞧见她梳了个fù人髻,清雅中带了一丝恬静。 「过了年都十六了,不小了。」她娘十五岁生下她,又隔了十年才有了希兰、希竹这两个调皮鬼。 「我五岁,叫裘希兰,姑姑你长得好漂亮,跟天上的仙女一样好看。」嘴甜的裘希兰往前一凑。 「我也五岁,我是希竹,姑姑好。」裘希竹大嗓门的问安,他很想学书本上写的拱手作揖,可是小手一举拱得不lún不类,额头还差点撞上车轴,惹得大人们一阵笑。 左一个小可爱,右一个小淘气,两张相似的面容看得杭氏眼睛都直了。她真是被两个小娃儿的萌样给乐翻了。「要叫婆婆,我家老大的长子都七岁了。」 她那一板一眼的儿子是个死脑筋,十七岁不到就自个儿瞧上尚书府的嫡长女,不让他娶还跟她拧着,非娶不可。 「婆婆。」裘希兰、裘希竹软糯着童音一喊。 「好好好,真乖,真乖,比我那两个死板板的孙子孙女有趣,婆婆给你们见面礼。」她当场脱下腕间的羊脂白玉手镯和系腰的月形碧玉佩,半点不心疼。 「不行,夫人,太贵重了,不能收。」一见玉质的清澈,深知东西价值不菲的裘希梅连忙代弟妹婉拒。 杭氏故意重重一哼。「长者赐,不可辞,你让我白担了这一句婆婆。」 「这……好吧,让夫人破费了,还不谢谢婆婆。」她迟疑了一下,在杭氏的冷视下无奈接受。 「谢谢婆婆。」甜软的软音一起,摆出冷脸的杭氏彻底融化了,一手拉着一个又亲又抱,简直是化在小娃儿的笑脸下。 一行人又到附近的酒楼聊了会,这才分开。 【第五章】 「你说什么,画师梅希本名裘希梅,是知县的儿媳,她的丈夫是尚无功名在身的白丁丁立熙?!」 乍闻罗敷有夫,还是官家的媳fù,面色微讶的管元善有几分难受,心口顿感缺了一角,不太舒心。 不过他表面上表现地一如往常,好像不受影响,没人瞧见他眼底小小的失落,当初他看中她作画的才能,以及对事、对人一针见血的见解,这才起了好奇心,让人私下探查她的情形。 他原本就清楚她是女儿身,会女扮男装出来摆摊卖字画必有难言之言,无非是家中有人病重,代为易装出面,或是生计困顿,不得不掩去女子身分抛头露面,求一时温饱。 没想到她看来年岁不大却已为人fù,嫁的是六品官员的长子,正室的地位非一般民女能及。 只是堂堂县太爷的儿媳fù为何会在市集卖字画,她有那么缺钱吗?甘冒被揭穿的凶险攒累银两,她真不怕名誉即有损? 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许她真有急用又不方便对夫家开口,既然被他遇上了,他就给钱给得豪爽点,让她手头富裕,别人的家务事他是管不了,也无从管起。 可是管元善越想装不在意,脑子里想得越多,想她是不是被婆婆苛待,月银被扣,还是丈夫放dàng不羁,不重嫡妻,将她的嫁妆花光,更甚者小妾张狂,欺到正室头上,掏空她所有的私房,因此才放下尊严向外求一条生路。 他越想越多,心头也像压了一块石头似的,搬都搬不走地压得他心情沉重,久久难消。 「听说成亲不到半年她就病了,病情反反复覆老是好不了,听说还在吃yào医治中。」属下继续禀告。 「你看她像生病的人吗?」管元善的语气中有一些嘲意,更有别人听不出的不忍心。 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子为什么要扮成男子出外讨生活,其中的艰辛不足以为外人知,他怜惜她的小心翼翼,更佩服她的胆大妄为,居然敢在人来人往的市集做起生意。 「我看她比较像缺银子,每回一从二公子手中拿到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票,她那双眼儿多亮啊,活像见到祖宗般,看了面额无误便连忙收进钱袋里。」动作之快教人为之傻眼。 「我若扣了你的俸禄不给,你还不找我拚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利不起早。 挠着耳朵的莫晓生啐了一声。「我不一样,我攒银子是要娶老婆用的,多生几个儿子开枝散叶。」 「若是生不出来呢?」女人不是下崽的母猪。这是他家老娘老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她是少数不赞成媳fù一生再生的婆婆。 杭氏不让长媳多生,头一个孙子出生她便要两人隔个两、三年才能再生,而且一男一女凑个好字就够了,不要为了强求子嗣而搞坏了身子,最多三个就别生了。 她这番论调在高盛侯府掀起轩然大波,深信多子多孙多福气的管老夫人因为此事快气zhà了,多次把媳fù叫来怀孝堂骂个狗血淋头,还强塞了什么表姨母的侄女,三太公家的外甥女,谁谁的女儿,花骨朵儿似的丫头要给他儿子。 不理她的杭氏一个也没带走,小妾、姨娘、通房她那房的后院多得是,不劳她费心。 所以婆媳间的关系从未和睦过,每每落了下风的管老夫人只能骂骂咧咧的干嚎,儿子不买帐,媳fù忤逆她,她想塞再多的人也没用,夫妻俩联手把她的话当墙角的狗吠声。 「没必要这样吧!二公子,你自个儿不想讨老婆钻暧被窝,犯不着诅咒下属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吧,等你干完了三年巡抚任期,我可要回京高马迎亲。」他娘子还在岳父家中,等着回去拜堂呢。 管元善笑得好不亲切地朝他肩头一拍。「也许我就不挪位了,干个三任、五任再『告老还乡』。」江南山青水秀,景色恰人,秦淮河畔的姑娘妩媚多娇,看不尽的美景教人流连忘返。 「什么?!不要啊,二公子可别有长居江南的念头,快掐灭、快掐灭,江南潮湿多雨,住久了容易生病。」莫晓生叫苦连天,在京城住久了,他受不了江南的天气,一入春就yīn雨绵绵,下得没几日出大太阳,雨气把人都打蔫了。 「至少清静。」没有nǎinǎi催魂似的在耳边直念,一下子抱怨母亲不孝,一下子数落大嫂不肯再生,话题一转又绕到他成不成亲,连串pào般说起各家各府的小姐有多贤慧,谁有容人之量,不介意妻妾成群,谁又甘愿为妾,只求一朝怜爱,她随手一翻便是一大迭待字闺中的女子名册。 「太清静也不好,没半点人气。」那还不如住在墓地,绝对听不到一丝人声,四周静悄悄。 「有你在还怕不聒噪吗?」他一人抵十人。话多。 「二公子……」莫晓生蒙受不白之冤,哭丧着脸。 他在遇上伯乐管元善之前,沉默寡言地像个哑巴,一天不出「是、对、可以」三句话,想让他多说一句都十分困难,堪称最难锯开的蚌壳嘴,密合得全无空隙。 可是受到管二少的启发后,撬开的嘴巴就阖不拢了,仿佛要把以前没说的话一次说个够本,一有机会便口沫横飞,抢话、chā话、无话生话,反正不说不快。 「别被他绕进死胡同里,二公子的话术越来越精湛了。」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凡人难及。文师爷摇摇头。 「你说二公子骗我?」莫晓生错愕。 「高盛侯嫡次子,当今圣上的宠臣,他还身兼监察御史一职,家居京城的他怎么可能长居江南,就算他极力请求皇上也不会允许,最多一年就会调他回京。」巡抚官位是他硬要来的,把皇上都气笑了,嗔了一句小滑头。 要不是此次的贪污案牵连甚广,水深得无人敢探,皇上这才允了用兵奇诡,足智多谋的管元善南下,藉由他诡变莫测的伎俩揪出隐身暗处的那只黑手,安定朝政。 清官难有,是人难免有贪念,贪官污吏是捉不完的,倒了一个又一个崛起,皇上的用意在于杀鸡儆猴,叫底下的官员少贪一点不义之财,多为百姓做点事,造福人群。 「文师爷,没让你进刑部真是太可惜了,抽丝剥茧的条条分明,把我的底都给掀了。」假意埋怨的管元善抛了一记媚眼,看得人背脊一凉。 当他要算计人时总是特别和善,怪招百出。 「二公子过奖了,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画师梅希的身分能明了,小的着实松了一口气。」文师爷故作安心,拿起放温的茶碗小口轻啜,神情是喝到好茶的放松。 听出他话中有话,管元善倏地目光一利。「文师爷专心在案子上,旁的事就别费心了,此案一了结就为你报个头功。吏部、户部、刑部随你挑,我为你举荐。」 「二公子怕什么?」是怕他嘴上没把门的吧! 「是怕你断送大好前程呀,你才高八斗当个万年师爷岂不是令明珠蒙尘。」 文师爷笑得意味深长,轻捻两撇小胡子。「万幸,万幸,是小的想多了,在不知实情前还想着二公子是堂堂男儿身,怎会对画师梅希独具慧眼呢!幸亏断袖、龙阳和你扯不上半点关系。」 他一度以为二公子独好分桃,以至于对百家闺女看不上眼,为拒婚而远离天子脚下。 「谁?谁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善儿,文师爷指的不是你吧?」 有如神出鬼没的密探,会飞檐走壁、上天入地,走路毫无足音的侯爷夫人突然从柱后冒出来,身上穿着怪模怪样的夜行衣,发丝扎成一束,方便行动。 议事厅内的幕僚们一瞧见夫人的……呃,独特装束,纷纷脸色微变的站起身,笑得有几分僵硬。 「夫人您来了,您与二公子多日未见,想必要聊聊母子间的私密事,小的们先告退,不打扰夫人与二公子相聚。」 不只高盛侯怕老婆,他们也怕夫人呀!夫人那一记过肩摔令人记忆犹新,摔伤的腰骨还隐隐作疼呢,所以杭氏一出现,老的、少的一下子全走光了,只剩下管元善在强颜欢笑。 他也想跑,可是谁教他是人家的儿子,见了娘还想溜,先打断双腿再说,看他拖着两条断腿要往哪里爬。 「娘,你怎么来了,爹惹你不痛快了?」他干笑着上前献殷勤,嘻皮笑脸装孝子。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爹哪敢惹娘生气,打他出生以来就没见过爹和娘红过脸,娘的一句话比圣旨还管用,爹是宠妻宠上天了,老婆说得全是对的,不对的肯定是他听岔了 「你爹没那种胆子,是你nǎinǎi。」 不出他所料,肯定又是nǎinǎi唠叨了,这边挑剔,那边碍眼,拿婆婆的架子压人,嫌她吵的娘干脆走人,省得冠上气死婆婆的大罪,又可以耳根清静,一举两得。 唉,他们母子俩同病相怜呀,家有一老,如有一鬼,无所不在,yīn魂不散,专行拆散人的邪恶事。 「少给我转移话题,你这张欺世灭祖,专拐小姑娘、老婆子芳心的小白脸,你娘我看了二十三年,早就看腻了,离远点别来恶心我。」看到长得像他老子的脸孔,真是怪不舒服的,管济世年轻时就靠着那张脸招蜂引蝶,欠下不少风流债。 「娘呀,儿子想你,想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走路还摔跤呢!娘想不想我……」嘶!他的娘……好狠dú,居然对亲生儿下dú手。 腰上一疼的管元善不敢呼痛,依然撑住笑颜,他眼角一扫娘亲的手在一拧之后又狠转三圈,简直当他是仇人嘛!他把身体练结实也有错了,让她无ròu下手。 杭氏不喜儿子太,总找有ròu的地方掐,可是老大、老二自幼习武,早把一身肌ròu练得硬邦邦,气不过的她一点也没有为人母的端庄,每见一回就拧一下,以此做为发泄。 长子成婚后她就不动手了,因为他是「有主」之人,拧出一圈瘀青对媳fù不好jiāo代,可是善儿嘛…… 不拧白不拧,没老婆的人不怕打破醋缸。 「儿呀,娘想死你了」她拧完之后还用儿子的衣服拭手。「老实给娘招来,你不会真瞧上个俊儿郎吧?娘很开明,多个『儿』媳fù不差一双筷子,你自个儿满意就好。」 管元善赶紧起誓,撇清疑云。「文师爷那张嘴吐不出象牙,听不得,只是瞧着我太闲了,办案不到巡抚衙门却老待在私宅,累得他两边跑来跑去,他才挖苦我两句,好让我去露个面。」 他不出现这一招使得绝妙,巡抚衙门巡抚不坐镇,小鱼小虾越俎代庖,藏在台面下看风向的官员急了,心慌慌、意乱乱,不知巡抚大人在哪里,是不是握有他们的把柄,准备一网打尽。 牛无为和成秀果然收了不少「孝敬」,有金银珠宝、古董字画、房宅铺子和美女,两人正在暗中「销赃」。 「那画师梅希是什么意思?」她才四十出头,耳力好得很,不比年轻人差。 「这……」管元善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梅希是女的,本名裘希梅,梅希是希梅的倒字。 「这什么这,我不记得生了个说话结结巴巴的儿子,你舌头被人剪了是不是。」她不介意代劳。 他暗自叫苦,要笑不笑的绷着皮ròu。「我是看她画功不错,擅于写景,为人坦dàng又不作伪,骨子里有文人的傲气,但又能屈能伸,并不流于俗媚,对当下时局有不亚谋士的见解。」 「所以说你是惜才喽?」有古怪。 管元善点头点得飞快。「是的,娘真是深明大义,儿子胡子长了几根你都一清二楚。」 「少拍马屁,得让我见见人再做定论,你这小子比土里的泥鳅还会钻,我要找你还得跟踪成秀那老家伙,巡抚大人不住巡抚衙门,也只有你敢视朝廷律法于无物。」 闻言,他真的笑不出来了,以娘那双火眼金睛,准会看出端倪。「娘,梅希家里有事,暂时不作画……」 「二公子,梅希公子来了,他在景园画海棠春睡。」小厮长喜欢快的来禀告,想讨点赏钱。 人真的不能做坏事,难得说个谎马上被揭穿,管元善伸出大掌一抹脸,重重地一叹气。 「家里有事?善儿,做人要留后门,免得前门被人堵了无处可逃。」杭氏教子,狡兔要留三窟,说谎要带三分真,确定天衣无缝才好大吹特吹,留着针眼大的缝贻笑大方。 「娘,你要不要换身衣服,虽然在儿子眼中娘是红颜不老的绝世美女,可旁人的眼光差,看不出你的绝代风华。」管元善用语含蓄,提醒她一身奇装异服会教人目瞪口呆。 杭氏轻笑出声。「就说我会吓到客人不就得了,哪来的十个八个心眼,也不怕转得太快把自己绕得晕头转向。」 取笑了几句,杭氏让儿子派人去客栈找来自己的丫鬟,随后进房白芷、白桐替她换装,芦花白底的缎面兔儿毛立领袄子,草白荷花纹玉绫裙,她破例在头上chā上镶红宝石金丝珠钗,左右多了一对点翠蝴蝶小钗,又上了红珊瑚珠镶金丝缠枝发环,剪了朵玉兰别在发鬓,妆点出侯爷夫人的雍容华贵,贵气逼人。 一会儿功夫,容貌绝lún的贵夫人走入景园,迷人的风情张扬着,眼尾一挑媚态横生,若不说她是两个成年儿子的娘,真要以为她是哪来的倾世佳人,一笑动人心,再笑迷人魄,三笑就把魂儿给勾走了。 「这位梅公子,妾身是……」 画得正专注的裘希梅听见有人唤她,她画笔一搁转过身,正想以男子身分行个礼,但是对方忽地「咦」了一声,她心下一阵打鼓,想着难不成遇到熟人,目光微微一抬。 这一抬眸,她吓了一大跳,还真是熟人。 「夫……夫人?」 她上下打量一身男装的小娘子,又是啧啧出声,又是摇头赞叹,看不够眼还让人转两圈,一下子捏腰,一下子袭胸……呃,是在胸前用手一比,做出半圆的形状。 「你怎么会在这里?」杭氏真正想问的是你干么女扮男装,还扮得有模有样,差点连她也瞒过去。 裘希梅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管元善,硬着头皮小心回答。「呃,我受管公子之邀来画景……」 「你跟我来,我们好好聊聊。」杭氏一把捉起她握笔的手,看不出喜怒的将人往前扯。 「夫人你……」能不能装不认识她,她还要赚钱糊口。 「娘!你轻点,她只是个画师,你别为难她。」娘那手臂是打老虎的,怎么能使劲的拉扯。 杭氏眼波一转,看出儿子眼中有点紧张担忧,她心下多了一番计量。「你娘我看上她唇红齿白,细皮嫩ròu,想收作面首,你让你爹来捉jiān,说我送他一顶绿帽子。」 「娘,这玩笑开不得。」他啼笑皆非的说。 他爹会当真,只要娘所说的话,爹向来深信不疑。 而爹一信,府里的老老少少就倒霉,他会一个个逼问谁是jiān夫,然后把所有可疑分子都捅上一刀,不死也半残,最后才想想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令老婆大人发火的事。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臭小子,不许跟来,我们要独处,你敢坏我好事我阉了你。」想听墙角?休想。 这……这象话吗,为人娘亲地居然威胁儿子要断他……传宗接代的子孙根,这是亲生母亲吗? 管元善眯起眼琢磨着母亲的诡异行径,黑瞳幽光暗闪,他抚着鼻梁,想着后招,目光深深地宛如一口古井,深不见底。 「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深闺女子怎会扮成男人在外走动,你知道一旦被人发现真实身分,后果不是你承担得起的,这世道该死的道德观念会活活逼死我们女人……」 自个儿离经叛道,做出不少骇人听闻之事的杭氏难得反过来劝人要看重名节。 她自己后台硬,娘家是世族大家,父兄皆在朝为官,丈夫「训练有素」的力挺她到底,两个儿子又有出息,在皇上面前得脸,她才能不畏流言蜚语。 可是裘希梅和她不同,上次聊过后多少知道她的处境,年轻女子没有可靠的靠山,又是新嫁未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一年的人fù,无儿无女的,在婆家站不住脚,还带着一双陪嫁的弟妹,人家不说两句闲话才是怪事。 有时无心变有意,在男尊女卑的传统社会里,种种的道德约束对女人而言比较吃亏,同样与异xìng同行,男人的行为叫风雅,而冠在女子头上就是放dàng、下贱、自甘堕落、不知羞耻……一句「失贞」就足以将人打下万丈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杭氏不怪罪裘希梅乔装当画师一事,反而欣赏她敢于突破现状的勇气,只是在欣赏之余不免忧心她的大胆作为会招来祸事,现今绝大多数的人无法接受女子有才。 「夫人,我……我有不得不的理由,请你谅解我不便透露。」尚未成事,她希望知情的人越少越好。 「傻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高盛侯的元配夫人,在皇后、太后跟前也能说上话,你有什么困难不妨直说,我很喜欢你那两个活泼可爱的孪生弟妹,他们的姊姊若有难处我定要帮到底。」她舍不得那两只小家伙哭。 人与人的缘分真是奇妙,有人过了大半辈子仍相看两相厌,难生好感,譬如杭氏和婆婆管老夫人,有人一眼就投缘,相见恨晚,巴不得掏心掏肺来结jiāo,不做二想。 杭氏不能否认自己被裘希兰、裘希竹这对双生子的可爱模样给迷住了,进而对裘希梅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并因她当日的出手相助而另眼相看,认为此女的人品与为人有难得一见的大家之风,一点也不输她出身书香世家的大媳fù。 「你是侯爷夫人?!」她讶然。 杭氏气度优雅地一颔首。「别说有什么难言之隐,在我眼里能解决的事情就不是问题,你是有夫婿的人,却又私自出府为人作画,你图的是什么,你缺银子吗?」 「是的,我缺银子。」一咬牙,她忍住羞愧说出实话。 「有多缺?」如果只是银子,那倒是小事一件。 「非常缺。」一说出口后,裘希梅顿感心头一松。 她一听,几乎要笑出声。「我那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你要是拿了不就不缺,我很有钱,匣子里一迭银票。」 裘希梅如玉面庞微微笑开了,似一树梨花盛放。「我还是那句老话,不该我得的我不会拿,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赚取想要的银子,虽然辛苦了些,但我心安理得,无愧良心。」 人可以没有傲气,但不能没有傲骨,她付出努力去换取金钱,不亏欠任何人,对死去的父母、对自己,她都能理直气壮的挺起头做人,让瞧不起她的人看见她的骨气。 「那你要画到什么时候才能凑齐你要的数目?」她似乎急着完成某件事,那只拿画笔的手都红肿不堪,可见她日夜不休的埋首苦画,连休息的时间都拿来作画。 观察入微的杭氏两眼锐利无比,她眼角轻轻一扫,便看出来希梅的右手以及虎口处的关节异常肿大,细白的手心因长期握笔而磨出薄薄的茧皮,已经泛红肿胀。 很令人心疼的小女人,心xìng坚韧而不怕吃苦,当为则为,勇往直前,她不向人求助,默默去做,因为她想要的不是怜悯或施舍,而是一份对自己的尊重和肯定。 「这……快了……」裘希梅耳根泛红,略带困窘,她不好直言目前最大的进帐来自杭氏的儿子管二少。 其实她已不在市集摆摊卖字画了,管元善付给她的画酬甚丰,比在市集卖字画更优厚,出府一趟不易,她不能把时间耗在小钱上,如果能在短期内筹到大约的银两她也省事,龙蛇杂处的市井之地对她一名孤身女子实为不利。 她也遇到过一些地痞流氓,不过缴了些银子也就混过去了,只要安分守己不生事,钱给得爽快,通常他们不会太为难人,反过来还会替摆摊的人赶走不怀好意的恶客。 「快了是差多少?不够的我替你补足。」她最不缺的是银子,每年年底一入帐都要烦恼往哪里花。 杭氏不爱花俏的首饰,衣着上也不甚注重,什么蜀缎、云锦的,宫里常有赏赐,光给她一人做衣服也用不完,加上她又不爱和只会咯咯笑的内宅fù人打jiāo道,因此她的花费少得令人诧异,绝大部分放在钱庄生息。 而且丈夫的俸禄也不少,每个月都乖乖jiāo到她手中,除却后院的打理,真的剩下不少,她从未为银子苦恼过。 她唯一的苦恼大概是钱太多无处花吧,身在毫无科技可言的古代,她一不能上街刷卡,二没法上网团购,三又买不到心爱的军用物品,她兜的银子全是嚼不烂的死钱。 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即使已穿过来二十余年,杭氏的骨子里仍摆脱不了军人的气节,在吃穿用度上力行俭朴,该用才用,对时下盛行的花妆、华服不感兴趣。 一听她慷慨的资助,裘希梅受宠若惊地螓首直摇。「夫人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令公子对我的帮助甚多,我……不瞒你说,我存得差不多了,就等和……呃,事情一了,我能力能及之事不好再麻烦夫人。」 「和什么?」她敏锐的捕捉到关键字眼,目光锐利如刃。 「没……没什么……」她眼神闪避,面色尴然。 逼供是杭氏的拿手本领,她冷起脸,语气严厉。「你隐瞒女儿身的目的是什么,以男子身分出入外宅,是否有不明企图?你口口声声说为生计赚取银两,可是夫家知晓否,你夫婿可允许这私下的营生,他能不介意你与外男往来密切吗?你赚到的银子又是用于何处……」 「夫人你……」面对一连串心中最忧虑的逼问,裘希梅有些反应不及,她不懂先前和善的杭氏为何突然间咄咄逼人,她一时间应接不上。 「这些你都没想过吗?若是有心人藉此发难,你要如何应对,光是你以女子之身擅自出入外宅这一条,外面的口水沫子就足以将你淹死,你不会不知道名节对女人而言有多重要。」她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更该慎之。 一提到名节,她微露苦涩。「人要活着才能顾及其他,名声、贞节是身外物,我只想带着弟弟妹妹活下去。」 不离开丁府,他们没有活路,曾经发生过的事她不会再走一回,太让人痛彻心腑了。 「那就告诉我实情,有康庄大道好走何必独走危桥,你该晓得你不是一个人,万一你图谋的事失败了,你在意的至亲将会受到何等伤害。」杭氏动之以情。 裘希梅心头一震,希兰、希竹……她仅有的亲人…… 「我想要和离。」 不是休弃,是和离,被休的fù人是净身出户,不能带走一钗一簪及陪嫁的财物,而和离是缘分尽了,各行各路,她可以带走全部身家,包括她父亲生前留给她的书。 「和离?!」尽管有现代人思想,杭氏还是大受震撼,惊讶于她敢冒大不讳,绝了后路。 是什么让她毅然决然的痛下决定?那水亮眸子里是如此坚定,教人忍不住去探究她背后究竟隐藏何种辛酸的故事。 是遇到宠妾灭妻的渣夫吗?才让她迫不及待想逃离,男人一旦负心薄幸,十匹大马也拉不回。 或是如〈孔雀东南飞〉里的刘兰芝,不明事理的恶婆婆硬逼着劳燕分飞,使出各种折磨人的手段逼迫媳fù下堂,另外找了别的女人当备胎。 杭氏想了许多,却没想过裘希梅有着和她类似的奇遇,只是一个是穿越,一个是重生,她们在同一条轨道上分岔出不同的道路。 同样的,人生有再一次的机会,不论是魂穿或再重活一回,她们注定要和别人不一样,拥有无人能得知的秘密。 「娘,你可以放人了吧?梅希的画才画了一半,你总要让她完成才是,她等着银子用……」 不放心的管元善从门边探出一颗黑色头颅,他装傻地露出一脸痞相,大摇大摆的晃着身子走进房,看似漫不经心却有一丝不轻易显露的关心,含笑的目光往某人脸上溜了一圈,确定并无异样才安心。 「!你又晓得她有急用,她开口跟你借了吗?」不长进,鬼鬼祟祟的模样活似来做贼。 「除了娘你这个大富婆外谁不缺钱,你儿子也很缺呀,拿个三、五十两来救济吧,儿子感激不尽。」他装疯卖傻的背过手,在背后朝裘希梅挥了挥,要她没事先走。 管元善的出发点是善意,不想他家老娘闲得发慌,看到有趣的就拿来打发时间,让人不知该哭出门没看黄历,还是笑着感恩她的慧眼独具,雀屏中选。 可是有时候好心办坏事,知子莫若母,他遮遮掩掩的小动作落入杭氏眼中,抹上口脂的唇微勾,冷看他多此一举,心下有了盘算。 「一幅画百两,你倒是很阔气嘛!好在你也大了,自个儿挣得起银子,娘也不管你摆阔装大爷,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攒点老婆本,不然谁家闺女嫁你个穷汉子。」她语带玄机。一听和他婚事有关,他又装死了。「娘,你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是甩手掌柜,把我生下来了就是我的福分,以后的路由我自个儿去走,你生我两条腿是要我走出自己。」言下之意是他有分寸,不会走向歪路,她大可放一百二十颗心。 「你倒是会拿我的话堵我了,有出息。」她淡嘲。 杭氏不管儿子能走多远、做多大的官儿,她只求债不留儿孙,已经够对得起他们了。 管元善谄媚地捧起自家娘亲。「是娘教得好,儿子不笨,学你三成就顶天了,我争气你也风光。」 她一啐。「听听,多像逢迎拍马的贪官,梅儿呀,你给夫人我说说看,有哪个知书达礼的女娃儿会看上他,你若有什么还不错的姊姊妹妹,不妨给我这不肖儿牵牵线。」 梅儿?! 管元善面上的笑意一凝,黑眸深处闪过一抹锐光,他神情多了一丝警惕,留心地多看娘亲一眼。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皆难逃杭氏法眼,心中了然,原来儿子也是明白人,早就看出乔装下的女儿身,难怪母鸡护小鸡似的不敢有一刻放松,紧盯着就不放,唯恐她看出什么。 「夫人说笑了,令公子容貌端正,为人豪爽大气,品xìng上也是极其出色,不乏有众家千金倾心,我虽有一妹,但年仅五岁,无此等好福气。」高门大户高攀不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在熟知深门大户的作派后,裘希梅不希望妹妹再受她曾受过的苦,宁可安安分分的嫁给肯脚踏实地干活的,也不要攀那所谓的高枝。 「若是你呢?瞧不瞧得上我这傻儿子?」她有心试探。 一旁的管元善心口一跳,斜目一睨,娘的举动让他很不安,对他的终身大事她从未如此热衷。 裘希梅有些不解地一怔,以为杭氏要以她的观点说出时下女子的说法。「夫人问错人了,你该问管二哥瞧不瞧得上人家,凭他的外表和家世,他想娶,有谁不想嫁吗?」 此时的她满脑子想着的是尽快离开丁府,找个宅子将自己和弟妹安置好,再寻思防疫的yào方,然后找个正经的营生,姊弟三人安逸生活。 再多了她也不敢多想,一样一样来,她得看能不能度过十九岁的死劫,嫁过一次的她已无心儿女情事。 或者说她对婚姻已失去信心,不愿再重蹈覆辙,试问这世间的男子有几人肯娶和离过的女子呢?即使有大多也是为妾,不可能是正室,而她不肯委屈自己,与人共事一夫注定是悲剧一场。 一生一世一双人……蓦地,裘希梅想起洪雪萍说过的话,她心生向往却不敢期盼,希望越大伤得也越重。 「管二哥?」杭氏似笑非笑的睨视神情局促的儿子,一双什么都看得透彻的眼令他心里发凉。「臭小子,想要给娘找什么样的儿媳fù啊,像梅儿这般伶俐又蕙质兰心的如何?」 如何?人家都成亲了,娘还来弄皱一池春水做什么。管元善没好气的一瞪眼,以眼神暗示娘亲别找他麻烦。 「这年头不见得每对夫妻都能白首到老,突生变故的话……」杭氏意有所指的点到为止,笑着看向露出若有所思的亲儿。 【第六章】 身为一个不忍心儿子老大不小还娶不到老婆的母亲,杭氏很好心地让丫鬟先请裘希梅到别处稍坐,自己和儿子开诚布公,开门见山的直指裘希梅急需要用银子的理由她在等待适当的时机好向夫家提出和离。 在这件事上,被动好过主动,由对方先提起才有更多谈判的筹码,譬如嫁妆,以及离府后夫家给的赡养费用。 来自两xìng关系开放的现代,杭氏一点也不在意儿媳是不是原装货,嫁过人。 遇人不淑不是她的错,她只是倒霉在婚姻市场里站错边,被识人不清的爹娘配错姻缘罢了。 不论何时何地,人都有重来的机会,下一个会更好,从错误中学习到对的,不会再捉瞎了。 在杭氏正面教育下的管元善也不看重女子的贞cāo……呃,不是不在意,是在贞节和品格中,他选择后者。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的婚嫁向来不由自己做主,裘希梅也是不得不嫁入丁府的。 因此乍闻她摆摊卖字画,拚命作画攒银子是为了和离做得准备,他既是惊讶,又有一些难以置信,入门不到一年的她怎敢胆大妄为地休了丈夫,她不怕世俗的眼光容不下她吗? 但是讶然之后是窃喜,更多的欢喜涌了上来,占满了整个胸膛,管元善忍不住笑出声,两眼亮如宝石。 他一直压抑着不敢表露,只因小娘子有夫,所以他内心虽有好感却一再说服自己不可心动,他那一份不可告人的心思对她来说是一份灾祸,他可以当成是遗憾,但不能造成伤害。 可是从母亲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那简直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砸得他双目发晕,无法相信老天爷如此厚爱他,将他所思所想化为可能,让他也能大大方方追求所爱。 没错,在几次的相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中,他发现她不只聪颖,还有一颗为人着想、柔软的心,虽然有些小老头xìng格爱引经据典,可也透露她凡事实事求是的可人处,让他渐渐地入了心,她的一颦一笑也成了他最移不开视线的美丽风景。 管元善知道这一切后,立刻去找裘希梅,表明自己的身分。 「你……你说你是巡抚大人兼御史大夫,南下江南是为了查案?」惊诧的裘希梅瞠大水亮杏眸,有些怀疑她耳朵出了问题,把话听岔了。 她现在表情比见到鬼还惊吓,耳内嗡嗡作响,久久不能从他的话里回过神。 巡抚的官很大吧!监察御史更是监督百官的京官,无诏不离京,在裘希梅的认知中,能升到五品以上的大官应该年岁都不小了,该是一把胡子,前呼后拥的排场。 而管元善太年轻了,即使他出身高盛侯府,立足点比别人高上几等,可也要从低品阶开始慢慢熬起,等过个好几年再蒙皇上赏赐得个五品官做做,三十岁能坐上三品官位已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据她所知,只有世子才能袭爵,嫡次子的他只能靠自己打拚,纵然傍着一棵大树好乘凉,没点才能还是不行。 但是,如果她没听错的话,那就是皇上疯了,居然弃朝中大臣不用,任命年仅二十三的勋贵子为江苏巡抚。 「我还知道你是名女子,打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晓得你是假男人。」管元善直接揭穿她的女儿之身,不拐弯抹角的绕圈子,遮遮掩掩反而像见不得人似的。 「什么,你……你知晓……」她面带慌色的退了两步,脸上尽是事迹败露的不安。 「莫惊,我没打算追究你刻意的欺瞒,我只是不解你为何隐去女子身分在市集摆摊卖字画,不过你的字和画有独特风格,不拘泥于百家内,我确实是为了求画才请你入府作画。」他没说得很白,以画为主轴做为开端。 一提到画,她略微一松地放下戒心。「既知我有意隐瞒真实身分,今日又为什么亲口点破?一旦戳破了这窗纸,日后行事便多有不便,男女大防横亘其中,你我再私下相见大有不妥,过府作画一事就此做罢。」 少了一笔收入,裘希梅不可说不失落,银子不嫌少,和离以后的生活也需要用到钱,多攒一些总是好的。 可是她也明白管元善已经帮她很多,否则以她一个默默无闻的后院女子而言,一幅画作哪有百两的高价,画得再好仍非名家,不具收藏价值,除非她以「梅希」之名一直画下去,画出享誉当代的名气。 「不,你误会了,如今我点破是因你有渊博的学识,又善于分析,对事、对人有异于常人的敏锐观点,我此行是为了查江苏贪污案而来,想借用你的长才为我所用。」管元善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找不到一丝破绽,可是若仔细一瞧,他眼底有一抹隐隐笑意。 「查贪污案……」她若有所思的沉寂下来。 「我的人全由京城带下江南,他们接触的是京里的官员,对江南的人文民情知之有限,无法如当地人详尽,而说句实在话,没能证明清白前,我不相信地方上的知府、县官,他们有可能涉案其中。」没有大官加以遮掩,底下的小官敢贪吗?一层一层的往下剥削,用在百姓身上的能有多少。「可我是名女子,恐怕帮不上什么忙……」裘希梅很犹豫,她心里很想一试,想将所知所学活用。 爹说她自幼聪慧,是个会读书的人,有状元之才,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出仕的才智。 「女子又何妨,聪明脑袋装的是智谋,好过浑浑噩噩的呆子,我娘常说女人也可以当官,而且能力不下男子,只是这世道太过狭隘,容不得女人出头。」虽然他不太认同女子为官,但不能否认,有些女子甚至比男子还有才情。 「可是我有夫家,不方便……」她不能常常出府,两三天一次已是险之又险,好几次差点穿帮。 「你不是要和离……」一出口,他顿觉失言,连忙补救。「我是指你依然能做男装打扮,以我幕僚的身分为我整理其他人收集来的消息,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管元善收口得快,但是睫羽一颤的裘希梅已然明了定是杭氏说漏了嘴,于是她直接了当的告知,「我确实有和离的意图,但是与旁人无关。」 「我可以帮你。」他不是旁人。 「帮我?」她失笑。 不轻易给予信任的裘希梅对他的好意抱持三分怀疑。 「相信我,你不会失望。」管元善信心满满的一笑,笑痕如碎玉般流动清润光彩。 裘希梅看着他俊朗的笑脸,不由得呆了,双颊也微微泛红。 于是没几天后,裘希梅又开始装病,她还狠心在自己的茶水里加入使身体变虚弱的寒yào,又连泻了好几日,整个人看起来了一大圈,说起话来有气无力,连双生弟妹也被蒙在鼓里。 这两只小的以为姊姊真生了病,还是很重很重的病,眼眶红红的不离她寸步,深怕一走开就再也看不到她,是她以休养为名才把两人哄走。 她不久人世的消息在丁府内传开,不少人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她断气,她的存在碍了很多人的眼。 同时,杭州知州有事路过地头,特意前往丁府拜访,三杯黄汤下肚,言谈中透露有一女年方十六,至今尚未说定婆家,有意结秦晋之好,将女儿下嫁丁府长子。 这一下,丁立熙的心思活络了,一个是不能给他任何助益的病妻,病容憔悴不堪,毫无姿色可言,一个是让他飞黄腾达,平步青云的官家千金,可想而知他会做何选择,人是往高处爬,水才往低处流。 原本丁立熙对妻子有几分喜爱,对她的身子颇感兴趣,可是她不时的生病,想做点夫妻间的事她就病倒在床,一次、两次的扫兴,他也渐渐失去兴味,少往她屋里去。 不过风流成xìng的他并不寂寞,又迷上一个唱戏的戏子,包养在外头成了他的外室,有段时间常往戏子那里跑,连家也不回了,更遑论看重病不起的正室一眼。 但是最开心的莫过于嫌贫爱富的鲁氏,她终于找着名目能将看不顺眼的穷媳fù给赶出府。 「休……休书?!」 捧着朝她脸上丢来的一张薄纸,裘希梅激动得双手发抖,她双目迅速盈满泪水,顺颊而流。 在旁人眼中看来,她是不堪遭到休离的羞辱而心碎,痛苦得泪流不止,不肯相信夫家的无情对待,她此去前途茫茫,又拖着病弱的身躯,恐怕拖不了多久。 事实上她是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情绪激昂地颤抖不已,天空蓝了,花的香气浓了,就连苦得难以入口的汤yào也变甜了,她的心里开怀得想大笑,大声地喊着她裘希梅不是丁府的媳fù了。 终于呀,为了让短视的丁家人主动提出休妻一事,她费了许久的功夫去安排,铺陈了下堂路,可是还不够,她要的不是休书,而是和离书,她不能带着污名离开丁府,影响希兰日后议亲。 「娘,这……这是什么……」裘希梅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滚动,yù落不落的噙着,显得好不委屈。 「亏你爹老在我们面前夸他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女儿,能断文论策,题诗写词,我看也不过尔尔,全是夸大其实,识字的你难道看不出这是休书吗?」真是晦气,明明是喜事一桩,她非要不识时务的哭丧。鲁氏不耐烦的斜睨,扬扬手上的锦帕假意拭汗。 「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媳fù做错了什么,夫君他怎能平白无故的休我……」她低声嘶吼,咳出一口血。 看到她吐血,鲁氏嫌恶的以帕子捂鼻。「你对我不孝,犯了七出之条,打你进门后就一直病着,晨昏定省你做了没?更别提在我跟前伺候,尽一个为人子媳的责任。」 「我也不愿意呀!我病了……」她又重重地咳了几声,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要从嘴里咳出来。 「是啊,你病了,恶疾也是七出之一,我们丁府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你看看你一共喝了多少汤yào,我们有吭过一句吗?可是你的病治不好了,干么还要拖累别人,我可不想熙儿背个克妻名声。」 鲁氏的意思是她要死就滚远点,不要死在丁府,免得污了他们的地,一口棺材摆在府里多不吉利。 「我……我不走,我是丁家的媳fù,离了这里我能去哪里呢?娘,不要赶我走,我会……咳咳,让自己好起来……我不吃yào……」裘希梅把休书捏皱了,哭得不能自持。 「大少nǎinǎi……啊!不对,是裘小姐,你也别硬撑,明知道快要不行了,何必再来祸害大少爷,何不好聚好散,分得干干净净。」跟在后头的冬香口出讥诮,在别人的伤口再踩上一脚。 「冬香,你不过是个……丫头,没你开……开口的余地,给我滚……滚开!」 假咳变真咳,她是被冬香的话气着了,这人真是小人得志。 裘希梅也不想和鲁氏等人多周旋,她是一刻也不愿待在丁府,但是忍了这些时日,不差一时半刻,她要堂堂正正的走出丁府大门,而不是像丧家犬似的被丢出去。 「夫人您瞧瞧,她还当自个儿是府里的主子逞威风呢!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看她还有骂人的气力,想必还能自己走出去。」不忘落井下石的冬香恶dú地要人带病离府。 「裘希梅,别说我为难你,给你三天的时间打包离开,我丁府没你这个媳fù。」她要为儿子迎来知州大人的女儿,那丰盛的嫁妆啊……想想就让人喜得想明日就下聘。 三天?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娘,我不接休书,你们不能休我,有疾可以医,不孝更是yù加之罪,媳fù不服。」 见她还想死赖着不走,鲁氏发出哼声。「还有无子,大夫都说了,你伤了身子,子嗣方面相当困难,我们熙儿可是长房长子,不能没有儿子传香火,你就死了心吧!」 「我……」她双肩一垂,一上一下的抖动。 「你不走也得走,我们丁府留不下你,再说白一点,我们已为熙儿相中一门亲,你不走,新人就无法入门,别占着茅坑不拉屎,熏臭一屋子人。」鲁氏挥着锦帕,表示很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喃喃自语,好像陷入绝望谷底,「要我离开丁府可以,但是我不要休书,换一张和离书来。」 「什么?!你还想要和离书?!」这女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给我和离书我就不走,我还要去巡抚衙门告丁府背信忘义,为攀富贵弃病中的糟糠妻不顾。」现在急的是他们,她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耗。 「你……你竟敢威胁我,我……我非……冬香,去书房让大少爷写张和离书,我要扔在她头上!」气得不轻的鲁氏用力吸了口气,脸色涨红的支使人走一趟。 「是的,夫人。」冬香应得欢快。 不一会儿,她脚步轻盈的跳进屋,额上有薄汗渗出,可见她赶得有多急,新墨未干还有一点点晕开,落款处的红泥指印艳得刺目,宛如人血。 看来丁立熙也很想休妻,急切地一刻也不肯等。 「你要的和离书,拿去。」 看着从头顶飘落的和离书,眼中有泪的裘希梅笑了。「我的嫁妆、我爹留下来的书,我屋里的东西我全要带走,还有……」 不等她说完,鲁氏冷笑地嗤哼。「都给你,都给你,也不值几文钱,我还贪你那点破东西吗?通通拉走,省得占地方。」「好,我明天就走,谢谢娘这几个月来对媳fù的照顾。」到目前为止,他们并未亏待她,只是冷待她而已。 「哼!」鲁氏甩手走人。 流言通常传得比风还快,不到半天,丁府上下已知晓大少nǎinǎi被以无子、不孝、恶疾之名休离。 隔日,据说病得下不了床的裘希梅一脸神采奕奕的走出丁府大门,她左手牵着妹妹,右手握着弟弟的手,两小一大的人影立于朱漆门板前,似乎在等待什么。 「姊姊,我们被赶出来了?」两眼红红的裘希兰很不安。 「不是赶,是自己离开,姊姊跟你一样不喜欢这里,所以我们不要了,把它丢开。」是她丢弃了丁府,自愿下堂。 「那我们要住哪里?」他们没有家了,爹娘死后,她们的宅子被大伯母收回去了,他们无家可归。 裘希梅顿了一下。「放心,先住客栈再租个房子,姊姊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你们,不怕。」 「嗯!我不怕,弟弟也不怕。」只要有姊姊在,她什么都不怕。 「不怕。」裘希竹跟着重重的一点头。 「好,我们都不怕,天大地大,什么都没有的人最大。」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了。 「姊姊,你在看什么?」为什么还不走。 「等树倒。」 离开前裘希梅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砍掉丁府门口的那棵老树,那里葬送了一条十九岁的生命。 「树倒?」裘希兰不懂。 斧头大力砍在树干的声音不住传来,不知谁喊了一声「树要倒了」,下一刻,大树颓然倒下。 依稀间,她仿佛看到一道吊在树下的白色身影晃呀晃,足下一双绣花鞋磨得破损,在风中显得好不孤寂…… 骤地,一辆素青车帘的大马车停在裘希梅姊弟身侧,一名压低斗笠、穿着下人服饰的小厮粗着低音一唤。 「夫人命小的来接人,裘小姐请上车。」小厮十分勤奋地将姊弟三人少得可怜的箱笼搬上车,还有三大箱书。 「多谢夫人,我们不劳夫人费心……咦?你……怎么是你?!」裘希梅看直了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厮将斗笠往上一掀,露出一门白牙。「官要做得稳就得礼贤下士,我这不是亲自来接我最看重的谋士吗。」 管元善像戏弄人得逞的大男孩,朝错愕不已的小女人一眨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他压低声音轻笑,笑声清朗得宛如一泓清泉,悄悄地流入她干涸的心湖。 「丁府那门亲是你搞的鬼?」 厨房里,裘希梅正在煮饭,边弄边问着又跑过来的管元善。 一府长子与知州大人的女儿结亲一事闹得沸沸腾腾,旧fù出,新fù入,府里的仆从、奴婢,到洒扫的粗使婆子,全无一人怠惰地动了起来,忙里忙外的,全都乐不可支。 移花木、贴窗花、上新漆,挖起一池旧泥栽新荷,把旧的桌椅搬进库房里,再叫人打新床、买被褥,几个体面的丫头和管事婆子换上新衣新裙,准备大肆热闹热闹,连席面都预定了上百桌。 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热闹一场后居然无声无息,知州大人那边没再传来有意结亲的消息。 盼着娶个有钱有势媳fù的鲁氏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心急如焚地遣人去探问,谁知被打了出来,原来这大人的女儿才六岁,那天是喝了酒后大舌头,把六岁说成了十六岁,结亲之事也不过是说着玩的。 乍闻好事落得一场空,鲁氏好不傻眼,没法接受到嘴的肥ròu怎么飞了,她急得四处找人要讨个jiāo代,他们把拜堂成亲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唯独缺个新娘。 可是谁理她呀,一没提亲、二没说媒、三没下聘,你们丁府着急个什么劲,死了爹都没那么急下葬。 丢了个大脸的暗亏只能闷声吞下,花了银子又没讨到好处让鲁氏气病了,大夫三天两头拎着yào箱上府,她喝的yào比吃的饭还多,整天哀声叹气的见人就骂。 至于丁立熙倒是无所谓,他又看上新丧的小寡fù,给她买了间宅子当落脚处,两人打得火热。 闹出这么大的笑话,居然没人想到下堂离去的裘希梅,以及那对讨人欢心的双生子,好像他们从未存在过,轻易地被人抛在脑后,化为风中的尘粒遗忘了。 「你说什么亲?谁要成亲了?得看下帖的人是谁,远的包个礼,近的看jiāo情,喜酒不能随便喝,远近亲疏先搞清楚再说,坐到政敌的酒席那喝什么酒都是酸的。」jiāo朋友要睁大眼,别把香的、臭的全搅和在一起。 一肚子坏水的管元善睁眼说瞎话,打起马虎眼来比谁都还厉害,绝口不承认干了什么好事。 知州大人向来与他jiāo好,酒量好得号称千杯不倒,从没醉过也未有结巴,背起律法来是滚瓜烂熟的流利,两个人就在管元善的书房见过一面而已,没两天就传出知州大人要与丁府结亲一事,说不是他在后头cāo纵有谁相信? 「管大人,你没什么事好做吗?不是要查案……」他尽在她眼前绕来绕去,也没分发活儿给她,害她像白领银子不干活的闲人。 「嘘,别叫我大人,跟以前一样喊我管二哥,嗯……元善哥哥也不错,我现在跟你同是当差的,不要泄了我的底。」看那些找不到门路的官员跟无头苍蝇似的瞎忙和实在有趣,不用赶着上面撤敲他们一棍。 「管大……管二哥,自劳于外,又竭心力,苟利于国,不惮其烦。领钱谷转输之重,资国家经费之本,务其省约,加以躬亲。大小之政,必关于虑……」他该为人强力,竭心奉国,勤勉政务。 「停、停、停,别再引经据典了,你再念下去我都要以为是捧着书本的老学究来了,你就饶了你元善哥哥吧!我可是背书背怕了。」管元善捂着耳朵,假装受不了。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既然皇上派管二哥南下查案,你就该亲力亲为深入探查,巡抚大人不出面,群龙无首难免失了分寸。」衙门有事各管各的,谁也不服谁的瞎闹。 裘希梅离了丁府以后,受聘当巡抚大人幕僚,一出了大街便住进巡抚衙门后头的一排官舍,有独立的小院子和厨房,靠近卖杂货的西街,后门一开便能买些米粮菜蔬。 原本管元善希望她住到自己购置的私宅,一来他可以天天见到她,好培养感情,不致生分了,二来也能解决他娘的「恋童症」,她那双弟妹有不花银子的「nǎi娘」带,省得他们在谈情说爱时突然冒出两个煞风景的小萝卜头。 可是裘希梅坚持上下有别,既然当了巡抚大人的幕僚就该以衙门为家,哪有住在上司家的道理。 拗不过她的管元善只好鼻子一摸安排她住进官衙,并暗中叮嘱守卫定时巡逻,里外封得像铁桶,不准有宵小或歹徒靠近官舍半步。 只是他还是不放心,干脆自己来了,打着关心下属的由头一早就来敲门,然后一来就赖着不走。 「你当文师爷、楼通判、牛典史和成主簿他们是吃白食的?若事事要我来费心,他们还不如回家砍柴。」他网罗这几个家伙是来办事的,可不是养祖宗,该干活地一个也别想懈怠。 文道同、楼西园、牛无为,成秀四人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办差,暗自收集官员贪员的证据,可莫名地同时打了个哆嗦,背脊凉飕飕的,好像有阵不明yīn风刚从背后吹过。 「那我呢?我该做什么?」仍做男装打扮的裘希梅不希望坐领干饷,她良心有愧,心是虚的。 她想靠本事赚取应得的银两,而不是等人施舍。 偏了偏头,他故作思忖地搓搓下颚,「等把各处的帐册凑齐了,你再做文书列案,一一对比差了多少,所差的数目又去了谁的手中,谁和谁同流合污,谁又只手遮天,贪下一笔笔税收赈银。」 「这不容易,江苏的官员向来连成一气,很难看出幕后的黑手往哪里伸,你若要抽出线头,先要改变原本的同气连枝的状态,让他们各自防备,互相猜忌。」这世上最禁不起考验的是人xìng,利益当头谁都想分一杯羹。 管元善一听,双瞳发亮。「江南地头你熟,你说要怎么让他们起内哄,相互攻讦?」谁也不信谁自然产生裂痕,再出现个内贼立刻人人自危,为求自保互捏把柄,防着别人对自己下黑手,你疑心我,我疑心你,疑来疑去生暗鬼,此时再放出风声,说某某人向朝廷投诚,夹带着大量证据告发地方官员,那时耐不住内心恐慌的人就会纷纷冒出头寻求解套之法。 「盐和米粮。」 「盐和米粮?」 「盐走漕运,从水面过,河有河匪,米粮用车载运,走陆路,山贼肆虐,往年上奏的奏章都以两匪为患来隐瞒短缺的银两,我们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派人劫下他们私扣的财物,让他们窝里反。」丢失了银子谁能不着急。 甲说你干么抢我的银子,乙说你偷我的盐,他说他没抢,我说我没偷,双方干瞪眼,互起嫌隙。 「妙哉!我马上让莫晓生去连络人,让他干票大的……啊!希儿小心,你怎么走路都走不好,左脚绊右脚差点跌个倒栽葱。」这腰真细,柔若无骨,不盈一握。 「……管二哥,我站直了。」明明是他伸腿绊了她。 「喔,站直了,很好很好,没伤到吧?」她跌得角度不对,应该绊她右脚,他站在左边接住她。 裘希梅加重语气。「我是说你的手放错地方了。」 「没错呀,我的手好好地,没事没事,你不用担心,你很轻,没压伤我。」他身强体壮不怕压,只是她好像瘦了。 「管二哥,我没跌倒,也无伤着,你可以放开手了,男女授受不亲。」他又想捉弄人。 没往男女情事上想的裘希梅只当他又闲着没事找人来闹,可是还是闹了个大红脸,微微发烫。 「哪来的男女,分明是两个男人,我当你是兄弟,咱们勾勾肩、搂搂背,巴山话夜雨……」勾着勾着就勾出情,搂久了成习惯,亲亲热热地变成一家人…… 「管哥哥,你又来蹭饭了?」 门口传来软绵绵的甜糯嗓音,神色微僵的管元善肢体稍硬地挪开放在裘希梅腰上的大掌,笑得开心地转过身,低头一看没有灶台高的小人精,内心好不悲凉。 「是啊,你家的饭好吃。」他能把她折进包袱里吗?换马不换人连夜送往边关当奴工。 「姊姊赚钱很辛苦,管哥哥你不要吃太多,我和希竹还要长大,饭被你吃光了我们会饿肚子。」一双大眼水汪汪,小脸皱巴巴,一副小可怜模样的裘希兰让人看了好心疼。 「……我下回带一袋米来。」天大的冤屈呀!他吃他们多少米?不过两碗饭,几筷子青菜,半盘豆腐和几块ròu而已,以一个大男人的食量真的不多,能吃穷他们吗? 管元善在心里喊冤,他瞪……不、是看着五岁的小姑娘和他大眼瞪小眼,他心里是狂风直扫、雷电猛打,这么个小丁点的人儿,为什么这么古灵精怪,每回都来坏他的好事。 瞧她那多无辜的表情,好像他是做恶多端的坏人,偷了他们的鸡,宰了院子里养的羊,还把他们睡的床板给拆了带走,他简直可恶到人神共愤,天理难容,人人得而诛之。 「还有熏鸡和腌ròu,烤羊腿、猪肋条,我们都吃完「。」裘希兰扳着葱白小指一一数着,还想着落了什么。 她是来讨债的吧!「柴呢?要不要送几车,大白菜装个几篓,你爱吃兔ròu再拎十几只野兔来,别忘了河里的大虾和肥鱼,你姊煮的鱼汤鲜美极了,闻者口涎直淌。」 越听眼睛越亮的裘希兰吸着口水,点头如捣蒜。「麻烦你了,管哥哥。」 「你还真不客气呀!」他忍不住笑出声,大手揉揉她梳成双丫髻的头顶,一脸被打败的无奈。 「应该的,你天天来蹭饭,我天天看到你,我姊姊说不食嗟来食,你吃我们的,付出微薄代价也是理所当然,我们又不开救济院,没法救济你。」她算得很精,一点亏也不肯吃。 「你……」这还是小孩子吗?根本是成了精的童妖,一张口成串的童言童语让人哑口无言。 一个哭笑不得的翩翩公子,一个扁着嘴的可爱小女娃,两人年岁差上一大截,管元善若早点成亲,他的孩子也有五、六岁了,这一大一小竟然还能斗起嘴来,看得一旁炒菜的裘希梅忍俊不住,噗哧一笑。 「姊姊,你煮好了没,我肚子饿。」裘希竹揉揉惺忪睡眼走了进来,衣服穿了一半,一半挂在身上。 「怎么不穿好再出房门呢,姊姊不是教过你要自己穿衣穿鞋吗?」他都五岁了,不能事事有人帮他做。 「我不会嘛!」他软着嗓音撒娇。 裘希梅一看弟弟呆呆的模样,心一软,放下炒菜的铲子,帮弟弟将手伸进袖子里,一拉、一拢,立刻衣着整齐。 「弟弟笨。」裘希兰拉过弟弟的手,要他乖乖地坐在凳子上。 他不服气的辩白。「我只是喜欢姊姊帮我穿嘛!」 只是喜欢……只是喜欢……看着姊姊疼爱弟弟,弟弟爱护姊姊的和乐样,管元善幽深地黑瞳闪动一缕缕柔意,他嘴角弯了弯,神情是难得的温柔。 「我决定了。」他大声一喝。 决定什么?三双长得神似的黑溜大眼齐齐往发了疯的男人瞧去。 「我也要搬进官舍和你们当邻居。」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不信朝夕相处下会摆不平裘家姊弟。 「咦?」为什么? 「啊!」他没事做了? 「喔。」又来蹭饭了。 关于管元善的决定,姊弟三人不予置评,他们安静的摆好碗筷,秀气而文雅的抢饭吃。 【第七章】 「希儿,我那件石青色绣翠竹纹长衫放哪去了,怎么我翻遍整个屋子也找不着,你来帮我瞧瞧。」 在屋外晾衣服的裘希梅似乎习以为常管元善时不时的差使,活似她是他家的丫鬟一般,不管她手头上是否有事在忙着,一张口随兴得很,全然不顾她的身分除了谋士外,还是名女人。 只见她神色自若,头也不回的照晾一件暗红色吉祥如意纹男衫,手脚俐落地朝屋内一喊。 「在你床头边左侧的柜子里,上头压着褐色嵌青纹缇花蟒绸直缀,别给掀乱了,我才刚补好……」 「那我的云底靴呢?我明明记得摆在床脚下,它长脚跑了。」连双鞋子也跟他作对,还能跑不成? 「我拿去洗了,靴底沾满泥砂,你去泥里滚了一圈是不是?我费了多大的劲才洗去靴面上那层厚垢。」比庄稼汉还能折腾,也不知他跑了多少地方,靴底都磨平了。 「那我穿什么?总不能光着脚丫子或踏草鞋吧!」 「看到那双玄色攒金丝短靴了没?就在黄梨木雕福寿连三几案下方,劳你弯个身就瞧见了。」希兰、希竹都没他麻烦,真不晓得他放着有人伺候的管府不待,跑来凑什么热闹,把她累得像老妈子似的。 一睁开眼就瞧见三张嗷嗷待哺的嘴,其中还有个死皮赖脸,不知羞耻为何物的男人,很想偷懒一天不干活的裘希梅实在很无言,她不只一次望着床顶帐兴叹,仍不得不爬起来cāo劳三餐。 偏偏她是一个心软的人,见到把自己打理得一塌糊涂的管元善就无法狠下心撒手不理,好歹是她的衣食父母,还是帮她甚多的恩人,累就累吧,不差他一个。 谁知这一妥协、到了最后居然要帮他洗衣补衣、收拾里外,将他随手一扔的东西归位,无微不至的照料。 他们此时的对话像一对感情甚笃的新婚小夫妻,丈夫是个楞头青,老是搞不清楚家里的东西搁哪儿,妻子贤慧xìng子好,不厌其烦的整理家务,伺候大老爷。 只可惜在旁人眼中,两个都是男人,哪里激得起火花,顶多觉得裘希梅的脾气太好了,连隔壁邻居也照顾到了,有一口吃的不忘招呼一声。 不过自从管元善包袱一卷搬进官舍为邻后,每日神色紧绷的裘希梅显然放松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看得出她比在丁府时惬意,偶而还会哼点小曲自娱。 说到底她也是完完全全的女儿身,官衙进进出出的以男人居多,她乔装得再像也掩不去真实身分,在衙门办差的人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个不眼利,万一有谁瞧出她是女扮男装而心起轻薄之意,单凭她文弱女子哪招架得起。 防狼防贼防小偷,兼具看门的功能,这时的管元善真的很好用,他往前一站,冷脸一摆,黑瞳深幽地一凝,浑然天成的官威展露无遗,令闲杂人等莫再进步三尺。唯一令裘希梅不解的,是偌大的官舍有一整排,前后搭上院子也有十来间,可是都是空着养蚊子,入住的只有她姊弟三人,以及突然搬来作伴的管元善。 她不知道的是原本官舍里住了不少衙役、捕快,还有不想在外租屋,省房租的小吏文书,这些大刺刺的男人平时袒露着上身走来走去,言行粗俗,在巡抚大人的一纸命令下全部滚出去,他贴补底下这些人在衙门附近另行租屋。 「希儿,饭煮好了没,我饿了。」挠着一头乱发,管元善倚在房门口,深瞳明璨地望着正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 「你哪一天不喊饿,真要受不住怎不从管府调个厨娘来,专门负责你的膳食。」他饿了随时有饭吃,不用等她忙完了手边的事再去弄,向来养尊处优的他是该有一堆仆佣伺候着,这位大少爷大概从来没有切过一块豆腐吧!更别提起灶升火了。 「没你煮得好吃,我的舌头被养刁了。」他走上前,从篮子里取出一件短衫递给她,洁白小手一接往竹竿上一晾。 「哪有你说的夸张,家常手艺罢了,我也是爹娘死后才学着做菜……」一提到死去的父母,她神情黯然了一下。 有爹娘的孩子像个宝,想当初她也是世家千金,虽然爹是庶出,但大伯父对庶弟一家一向照顾,她独住一座院落,粗使丫头、三等、二等、一等丫头少说十来个,管事嬷嬷和守门婆子再一算,她一个院子二十几个下人。 到后来爹离了兴昌伯府到王启伯父那做事,住的地方是小了点,可也有一位嬷嬷、四个丫头伺候着,她闲时看看杂书、做些女红、绣个帕子给爹当寿礼,旁的事不用她动手。 可是当一切都没了,她才明白凡事要靠自己,不会升火就摸索着学,活鱼不敢杀便一棍子敲晕,去鳞剖腹丢进油锅里zhà了,饭煮得半生不熟,菜炒得不是太老便是太咸。 一开始她是和着泪水吞,慢慢地把手艺学出火候,到了丁府她又特意找厨娘学了几手,试试外面买来的菜谱再自行调配,几次以后也学出兴趣,她窝在厨房的时间比看书多。 所幸她的弟妹也不挑食,好养得很,乖巧又贴心,知道一夕家变的困难,她弄什么他们就吃什么,从不叫苦。 「可别掉金豆子,我得拿个盆来接,被人拾走了多吃亏,你快些忍着等我拿盆。」女人是水做的,一点不假。 管元善打趣的嚷嚷着,挤眉弄眼又装疯卖傻的,把眼眶一红的裘希梅逗笑了,冲散些许思亲的怅然。 「!不正经,亏管二哥还是个当官的,你这皮猴子样若让人瞧着了,谁还当你是回事。」他哪有巡抚大人的样子,要不是看了他的官印,她都要以为哪来的纨绔假扮三品大臣。 管元善故作委屈的叹了口气。「唉,我本来也不想当官,可我爹跟皇上jiāo情好,他眼红我游手好闲,硬让皇上给我个官儿做,你看我多可怜,被亲爹坑害了。」 大脸一凑前,笑得俊朗,倒教脸一红的裘希梅心口一阵擂鼓,赧然的撇开脸,不看老是对她动手动脚,总说她是「兄弟」的男人,他举动有些过了。 她不是毫无所觉,多少品出味儿来,可是她有弟妹要养,不能当真,只要等他兴头过了自会平静。 「你就端着吧,把架子抬得高高的,分明乐意得很还叫屈,真不让你做了,还不跟上头的天闹。」拿了金子嫌重,换了银子喊轻,两手捧个满钵又抱怨金光银光闪得扎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想她爹要考个功名多难,死前还是没品阶的幕僚,他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没当个为百姓出头的好官。 蓦地,裘希梅想到一心谋官的丁府,前公公丁旺海的官位是买来的,出身商贾的他本该就此满足了,可是他仍贪心不足的想要换更大的官做,以为花了银子便能成事。 人与人真的不能比,有的甘于平淡,有的汲汲于名利,有的一身富贵却嫌铜臭,有的坐拥却毫不珍惜。 闻言,他拍着膝盖大笑。「知我者希儿也,不埋怨两声,谁晓得我多辛劳,日出夜伏地尽干不是人干的事,你瞧我是不是了,你要好好的慰劳慰劳我,多帮我补一补。」 「管……管二哥你别闹了,快松手,要是教人瞧见了多难堪,你……你别胡闹……」她玉颜绯红,急着想把手抽回来。 管元善像是不知她为何挣扎般捉着她柔润小手往面上贴,上下揉了又揉,看看他少了几两ròu。「没人在就不用松手了吧!我懂,我懂,你面皮薄,怕人背后笑你像个娘儿们。」 她本来就是娘儿们,难道穿上男子衣衫就变成爷儿们?裘希梅大力地抽回手,水眸一横。「别越帮越忙,快去洗洗手,净面换衣,我灶上炖着汤,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失去小手的温暖,空无一物的大掌顿时感到有点冷。「多只手好做事,哪是帮倒忙,你根本是嫌弃我。」 她一听,失笑。「那也要看什么手,从来不沾阳春水的富贵手我可不敢使唤……啊!你……快放下,那个我自己来就好,你别拿……啊不要看!」 「什么东西不能拿不能看,不就一件小衣……」骤地,管元善两眼睁大,耳后浮起暗红,脸色不太自在。 他原本以为是裘希兰或裘希竹的小罩衫,小小的一件没用到什么布,他拿在手上甩了一下抖开,准备顺手递给身边的小女人挂在竿上晾晒,哪知她竟会惊慌失措的大叫。 定睛一瞄,他自己也脸红了,薄薄的一块布是女人的兜衣,上头绣着嫩红色石榴花。 「转过身,不许多看一眼。」裘希梅没发觉她此时的语调带了一些对自己男人的娇嗔,飞快地抽走令人羞赧的小衣。 「不过是一件衣服嘛!虽然小了点,还没我一边袖子长呢,值得你大惊小怪的穷喳呼,活似我偷了你家的鸡没还。」背过身,他咧开嘴一笑,轻嗅拿过小衣的掌心,除了皂角香气外,仿佛还残留女子体香。 「我们家里不宽裕,要省布。」她恨恨地说道,雪面晕开一层薄薄的羞红,久久不散。 薄施朱粉妆偏媚,倒chā花枝态更浓,立近晚风迷蛱蝶,坐临秋水乱芙蓉,她不施薄粉反生媚态,朱唇一咬,那小女儿娇态遮也遮不住,娇颜诱人心。 虽然嫁过一回,可是说句老实话,裘希梅也才十六岁,有些疼惜闺女的爹娘还不想太早嫁女儿呢,因此她跟个待嫁的小姑娘差不多,从外表看来不像嫁过人的小fù人。 「我银子多,送你几匹。」要不是她太固执,坚持不收外男的馈赠,他早把一半的身家搬到她屋里。 不靠高盛侯府,管元善的私产也不少,除了俸禄和皇上的赏赐外,他自个儿也有生财之道,庄园、铺子、田地都有出息,他银子多得可以再盖一座高盛侯府,手中金银啷当响。 「不用,我没空做。」她使起小xìng子,拎起空篮往屋里走,脸上的恼意带着几分无奈。 说实在的也不能怪罪管元善,他也是无心之举,谁知道他那么刚好捞起一件衣服是女子肚兜,若裘希梅不心慌意乱的大喊一声,谁会在意的多看一眼,平添风波。 她是怪自己太散漫了,女子贴身亵衣怎能拿到外头,日子过得太平顺让她有些疏忽了,忘了男女有别。 只能说管元善的无耻伎俩奏效了,他假意没分没寸的和人家凑在一起,言语间又是大开大放的不着调,把裘希梅小老头似的古板一点一点磨平,潜移默化之下,她也渐渐地放开心防,小打小闹地由着他胡来,得寸进尺地攻占她的小天地。 习惯是相当可怕的,当裘希梅习惯了管元善的存在,她就不知不觉把他当成家中的一分子,煮饭时多煮一碗,摆碗筷时多放一副,连煮宵夜给弟妹吃时也会想到隔壁的男人饿了没,不自觉地煮多了,等着他上门讨食。 「没关系,我放你假,你多做一件男袍,我穿。」管元善涎着脸跟进屋内,顺手把吃饭时坐的长凳挪正。 他简直是无孔不入,一逮到机会就要占便宜,就像这个时候,他又扶着踮脚取物的裘希梅后腰,有意无意地在她后背和细腰来回的轻抚细摸,还装出「你挺重的,我快扶不住你」的神情,转移疑心,掩饰自己的「兽行」。「姊姊要放假呀!好好喔,带我们出去玩,我要去看花、捉小虾,给姊姊编个花环戴。」软软的声音好不甜腻,让人一听心都软了。 又是这个讨债鬼,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每次都在稍有进展的时候冒出来,专门坏事。管元善咬牙切齿的瞪着笑得好不天真的小丫头,那双弯弯的眼直冲着他笑。 「希兰乖,姊姊这阵子还有事情要忙,等忙完了姊姊再带你和弟弟到附近的山里玩。」裘希梅摸摸妹妹的头,她从厨房端出一锅粥品放在桌上,锅盖一打开香味四溢。 没人喊每回都睡迟的裘希竹一脸困倦的打着哈欠,他会自己穿衣了,但穿得不好,歪歪斜斜的,见状的裘希梅弯下身子,重新为他理理衣衫,将打错结的腰带解开再系好。 她对弟弟全然包容的疼爱看在一旁的管元善眼里,那是既牙酸又眼红,嫉妒得不行,心想要到哪时她才能眼泛笑意地拉拉他发皴的衣衫,拍拍袍子上的皱褶,眼底含情。 「一大早吃罗汉果焖瓜子鸡是不是太油腻了?你看这鸡腿ròu油亮油亮的,吃多了积食。」管元善嘴上嫌油腻,却一筷子夹走盘中最大的一块ròu,比刚要伸手夹的裘希兰快一步,神情居然是得意洋洋。 欺负小孩子,真丢脸。裘希梅在心底悄声说。 「希兰来,姊姊给你盛一碗豆泥红枣,我将红枣去子磨成泥,加入在清水煮好去渣的罗汉果清汤,再混入豆沙和红枣一起煮滚,只加少许的盐,口味清甜,适合小孩子的牙口。」她快换牙了,太硬的咬不动。 「姊姊是特地为我做的早点吗?」裘希兰漂亮的杏仁眼儿睁得又大又亮,好似无邪的不知忧愁。 「是呀,红枣xìng温,补血,对咱们女孩子家好。」虽然早了些,不过先帮妹妹养养身子也好,免得日后手脚冰凉,癸水一来痛得直打滚。 争食的管元善原本要将豆泥红枣整碗端走,一听是补血的,他伸出的手顿了一下,又悻悻然缩回。 便宜你了,臭丫头,我血旺得很,不用补。 管哥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还没长大吗?裘希兰眨了眨眼,捂嘴笑得有如藏食的小松鼠,好不骄傲。 「姊,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不知身边一大一小的两人战况正炽,裘希竹天真的指着黄黄的汤。 「这是nǎi蛋,用一碗羊nǎi混蛋汁放入蒸笼蒸,姊姊加了一点白糖,甜而不腻,你在长身子,多吃一点无妨。」男孩子要养骨头,羊nǎi和鸡蛋最好,以后才能长得高又壮。 一看又是小孩子的膳食,不感兴趣的管元善就不和呆呆的小鬼抢,他的敌人是装善良单纯的小妹妹。「怎么没有我的?希儿,你偏心,我也身虚体弱,需要补一补。」 一怔的裘希梅差点滑了饭碗,她笑也不是,气也不是的横了一眼。「豆豉苦瓜降火,你火气太大,去去火也好,早上吃得太油对身体不好,清粥配酱瓜爽口又清脆。」 「你虐待我的肠胃。」他很不满。 两只小鬼吃得比他好,真教人鼻酸,那些米呀、红枣、香菇、白果、桂圆、松子等干货都是他叫小厮扛来的,他多吃一点很过分吗? 他们排外,排挤他这个外人。 「虐待……」裘希梅差点因他委屈的神情而笑出声,一个堂堂六尺的大男人居然跟孩子计较,「鸡米松子给你配饭吃,晚一点我再烧麒麟鱼和栗子烧ròu。」 她得买条大鱼,再切块猪腰ròu,白面和玉米粉也要准备一些,家里多了一张嘴吃饭,米粮消耗特别快,三、五日就得去补货。 裘希梅盘算着减少的食物,她没想过光是管元善一个人的食量就抵过他们姊弟三人,家中存粮有一半进了他的肚子。 这还差不多,没把他漏掉。「快点吃,希兰妹妹,希竹弟弟,一会儿带你们去找采月姑姑玩。」 「采月姑姑是谁?」吃了满嘴蛋泥的裘希竹一口含糊地问。 「笨,是婆婆啦!管哥哥的年纪大,记xìng差,老是搞不清,婆婆说管哥哥要是早点成亲生子,他的儿子都比我们大了。」神情好不天真的裘希兰在管元善心口chā上一把刀,不见血却痛得他想扭断她细小的脖子。 「喔,管哥哥为什么不成亲?」裘希竹天真的问。 「因为他没人要,娶不到老婆。」不厚道的裘希兰戳人伤疤,小脸笑咪咪。 「噗!」没忍住的裘希梅喷出一口汤,肚里直泛笑气。 而脸黑了一半的管元善眯了眯眼,看着好不无辜的裘希兰,他想着要挖多深的坑才能把她埋了。 他没人要……没人要……她哪只眼睛看到他没人要,小儿无知,是他看不上那些矫揉造作,说一套做一套,表里不一的大家闺秀,她们外表贤淑温良,大方可人,内在yīn狠dú辣,心机深沉,成亲是为了联合两家的势力而不是与夫jiāo心,在她们心里面,丈夫是用来掌控的,好进一步帮助娘家的父兄升官晋爵。 成亲是一辈子的事,要找自己喜欢的执手白首,而非算计来、算讦去,夫妻不同心,各自谋划。 「好了,快吃饭吧,菜都快凉了。」裘希梅笑着说,结束谈话。 「二公子,你的笔拿反了。」 巡抚大人你也太明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张胆了,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超乎异常的明亮,直直地盯着某个方位……说白点,是某个人,无视其他人的存在。 他们跟了他多少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关心某人,也不会特别准备一杯茶、一盘茶点、一碗放在碎冰上冰着的当季鲜果,还不时的轻言细语,小意讨好,问一句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喘口气,喝口茶润喉。 啧!这是明摆的假公济私,见色忘友呀!佳人在座便没了男人的骨气,唾弃他。 一次次看着管元善的殷勤笑脸,跟随他多年的幕僚们暗暗在内心淌泪,他们的付出不比人少,怎么得到的待遇却是天与地的差异,令人好不鼻酸,唏嘘不已。 当然,他们只敢在背后说说小话,这位外表忠厚,内在jiān诈的二公子可不是好惹的人物,他气xìng大,心眼小,善记仇,喜挖坑,心黑如墨腹藏刀,张口一吐能dú死一城百姓。 「你们懂什么,我这是在沉思,曲高和寡的寂寞无人知,才智过人的苦恼你们怎么体会得到,一群庸人。」管元善手腕一转,拿反的象牙湖笔笔头向下,讽刺属下鼠目寸光。 一群「庸人」当下无语,木然地仰头看天。 二公子没救了,病入膏肓。 「曲高和寡出自战国时,宋玉答楚王问:『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意思是曲调高雅,能和者少,大人身侧的谋士个个才能出众,虚怀若谷,岂可说知音难寻。」会做人比会做事为佳,攻心为上。 「说的好,有学识。」莫晓生第一个叫好。 「梅先生见识渊博,熟读百书,实为智囊谋士。」不吝赞美的文师爷抚抚胡子,嘴角上扬。 「我家公子向来目中无人,眼高于顶,气焰嚣张又不知收敛,实乃我等之忧虑。」成秀老泪一抹,颇为感慨。 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二公子欠人管教,梅谋士身为颇受重用的幕僚,理应加以规劝,导正劣习,使其心态谦逊,为人谦和,心胸光明正大,磊落无私,敬人如敬己。 白话一点是没人拉得住的野马就你来吧!套绳,上鞍、用鞭子抽,只要能让其温顺听话,他就是你的座下骑。 他们佩服梅希的敢言,而且不惧强权,引经据典的把管二少的自负给堵回去,着实是英勇无比的女中豪杰,令人望尘莫及。 梅希是裘希梅一事,管元善身边的人全都知道,他们并未因她女子的身分而看轻,反而十分敬重她带着一双弟妹破夫家门而出,什么依靠都没有的弱女人竟敢与丁府恶犬周旋,智取贪婪无比的婆婆,痛快舍弃风流夫,大快人心。 最重要的是她压得住管元善这头凶狠大狼。 「你们吃撑了是吧?要不要我把粮饷减半,让户部少支点银两。」他还没死,用不着急得上挽联,缅怀他一生功过。 管二少凌厉黑眸一扫,闹人的吵杂声当下鸦雀无声。 他满意的一点头。「希儿,别理会这些吃闲饭的人,他们嫉妒我官做得比他们高,领的俸禄是他们的几十倍,心有怨言的俗人注定无法展翅高飞。」管元善摇头又叹气,可惜世人皆愚昧。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多么恶dú呀!一行人曰以继夜地为他探查江南贪渎案,从北城到南县,由知府到地方小官,无一遗漏地把老底都掀了,真正吃闲饭的闲人竟然还不满足,一桶污水当头淋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不下去也得忍,谁教他们被欺压已久,敢怒不敢言。 「大人,你看看这一条,支出米粮十万石,但运送到江州的实重却不到五万石,其中的差距到哪里了,而秀水乡却平白多出五十辆大车麦种,麦的价低,不及白米的一半。」麦种带壳,自然比脱了壳的稻米便宜,米价攀高。 「希儿,不是叫你别喊我大人吗?管二哥多顺耳,也表示我们的jiāo情够。」管元善一转头,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转为冷厉。「秀水乡是谁的管辖?去把那短缺的米粮给我找出来,还有谁在cāo纵米价,一并查出,想办法让他们贱价抛售。」想囤积米粮好从中获利,他非叫他们血本无归不可。 「秀水乡归温州知府所管,温州与江州相隔五百里,秀水乡在两州的jiāo界处,我们查过那地方多山地少,丁口数不到一万……」莫晓生干笑着冷汗一抹,他查无异样,怎么小姑娘就看出细小端倪。 「梅希,你从哪发现不对劲?我在秀水乡待了两天,民风朴实,百姓安分,他们靠山维生,大部分是猎人和牧民,只有少部分种田。」小麦种子运到秀水乡哪有土地种植,难道要种到半山腰? 「不许喊她梅希,要恭敬地唤一声梅先生。」他家希儿是莽夫能叫的吗?满嘴的粪味。 「霸道……」对于管元善的无理取闹,莫晓生只敢咕哝两句。 「你们把这几本帐册合在一起看便明了了,上面动了手脚,单一本是看不出有何差异的。」裘希梅以朱笔一圈,点出做了记号的几笔,它们在各自的帐面上是打平的,可是互相对照后,甲册有进无出,乙册是出了粮却无收到的回条,丙册记了到粮日可无实收的粮据,丁册是空仓,但有人提粮。 其实很简单,就是偷天换日、移花接木,转运的过程中这里放一点,那里放一点,等运到指定的地点后已所剩无几,而接收的官员按原本的粮数收仓,做假帐乱真。 根据本朝律法,放置超过三年的白米以陈米价格出售,新米入、陈米出,新旧jiāo替,淘汰出的陈米通常有霉味,通常价钱普遍不高,约新米的五分之一,无粮可食的穷人家才会去购买陈米。 换言之,官仓的官员先一步把新米以高价卖掉,待到三年后才用陈米的报价上报朝廷,这一买一卖价差四倍,教有心人怎不趋之若鹜,甘冒欺君之罪从中得利。 「唉,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当初看帐册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整本帐册翻来覆去还是一筹莫展,两眼看到花了还以为自己多心。」文师爷直搓胡子,感叹连连。原来是他找错方向。 「我爹生前曾经说过,秀水乡附近的山头曾闹过匪患,朝廷派兵团剿却无功而返,据说是有人先行通风报信,两千名土匪一夜隐匿,失去了踪影,而秀水乡多出了很多猎户。」她爹说要上书请王启大人派人调查,可没多久爹就出事了。 「你是说秀水乡有可能是土匪窝?」以轻松态度查案的管元善忽地脸色一变,剑眉拥高。 「我不敢肯定,那是我爹生前一个月在书房无意间提起,我正在看书,没怎么用心听分明,那时他很忧心,一再说土匪不灭,百姓何以为家。」可是没想到土匪未灭,他已因马车颠覆意外身亡。 「生前?」面上一凝的管元善和众幂僚jiāo换一个微妙的眼神,这个时间点太凑巧,显然别有内情。 未确定前,众人有志一同的三缄其口,他们不认为裘老爹的死是意外,如果牵扯到别人的利益,他这挡路的人不得不死,为了源源不绝的财富,防患于未然的手段是必然的。 专心研究帐册的裘希梅没发现屋内的异状,她对自己能出一点力很开心,不希望人家认为她是绣花枕头,空有样子却无实力。 「咦?平溪县……」裘希梅讶异的低呼。 「平溪县怎么了?」大家的注意力立即转向她,以为她又发觉他们疏漏之处。 「没什么,我父亲的好友丁旺海是平溪县知县。」平溪县距离秀水乡不到一百里路程,有条水道直通两地。 「啊?丁旺海不是你公公……噢!谁踩我的脚?」抱着痛脚直跳的莫晓生找着凶手。 「希儿,他这人没脑子,你看他一脸衰样就知道种不好,我们要怜悯他以后的子子孙孙,可惜没有好祖宗。」他是哪壶不提提哪壶,柱子没长脚,为什么不一头撞上去。 无故被踩一脚又被瞪,实在无辜的莫晓生有苦说不出,大伙儿心知肚明的事,为何就说不得。 「我没事,不用为我担心,丁家人是私心重了点,但未对我有任何伤害,你们不必藏着掖着怕我难过,其实我很高兴离了丁府。」她没有受委屈,在伤害来临前先一步脱身。 「希儿,我心疼你……」啧,闪什么闪,他会吃人不成。 裘希梅低身一侧,避开管元善大张的双臂。「只是平溪县这几年迁出、迁进的人口数有点异常,我怀疑实际上并无人迁移,你们不妨朝这方面查一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不是没看出管元善对她的心意,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他表现得太明显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几乎是昭然若揭。 而她不是不心动,而是不敢动心,在经历过婆婆贪财、夫婿风流的不堪婚姻,她已经累了、倦了,不愿将自己的未来托负在另一个男人手中,她输不起。 而且她也受够了门不当户不对的苦,连商户出身的丁府都瞧不起她,百般言语羞辱,身为高盛侯府的嫡次子,皇上恩宠有加的年轻大臣,他的前程无可限量,地位低微的她怎配得上勋贵子弟。 所以她不能回应他,这段不该有的感情要深深埋藏心底,等有一天他回京后自会忘了她,另寻与之匹配的大家闺秀,偶然相遇的云和月在风中分开,消失在江河倒影里。 「这次牵连的江南官员甚多,皇上的意思是严查轻判,只捉几个主谋与其党羽,其余若涉案不深顶多降个几级,如果丁府也受波及……」他是主审官,还能说个人情。 皇上不可能把所有的大官、小官全都送进大牢,三年一次的科举虽刚考过,但递补的新官尚不熟悉地方政务,若是江南无官可用,朝廷南方的政事将会停摆,进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因此皇上说了,要严查,将涉案官员列册候查,但有悔改之意,或被迫同流合污者从轻发落,先观察几年看是眨谪调动还是罢官免职,皇上仁慈,给他们将功折罪的机会。 「公事公办,犯了法就该秉公处理,不能有所谓的法外施恩,否则人人都知法犯法,心存侥幸的恶人会越来越多。」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做了错事就要勇于承担。更何况她与丁府情分已了,再无瓜葛。 「好,我听你的,前尘往事已随流水去,我们找个良辰美景放纸鸢去。」听娘子言,大富大贵。他娘说的,而他一向是孝顺的儿子,绝对听从母意。 「纸鸢?」不是在商讨江苏弊案,怎么一下子又跳到玩乐上?他又把人搞得一头雾水。 管元善一脸怨夫神情的瞅着她。「我本来想说找个良辰美景谈情说爱去,怕你脸皮薄给我一巴掌。」 「大人莫要胡言乱语!」他真是、真是……口无遮拦。 又羞又恼的裘希梅倏地起身,抱起正在看的帐册往书房外走,走到门口才想这些帐册等同于是证据,不能夹带出府,她又走回来,将帐册重重放下,神色漠然地再度走出。 从头到尾她没看故作小狗眼神的管元善,妍丽的背影走得匆匆,一群想笑不敢笑的下属绷着脸,憋笑憋得脸色涨红,一致同情出师不利的管二少,佳人心硬如铁呀! 「哎呀,女孩家都会难为情,在你们几双灼灼目光注视下,她当然要有女子的矜持,不好说我心同你心,愿结同心结。」管元善自说自话,一副已抱得美人归的模样。 「你确定不是自作多情?」花开跟结果是两回事。冷冽的厉眸一shè。「上次我要你截走的那批盐呢?后续如何,别给我搞砸了。」 「我把盐运到江西,jiāo给世子爷了,他说会以朝廷名义公开招标,价高者得,贩盐银两缴jiāo国库。」那些贪官损失惨重,他们一向以劣质私盐充官盐卖,再把官盐大批运往缺盐严重的北地,以高于原价的七倍卖出。 「我大哥?」他怎么也来凑热闹? 「如今江南漕运圈子闹哄哄的,好几批人马同时出现在盐船被劫的现场,互相指责对方监守自盗,又推说此次的损失由监控无力的一方负责,谁也不认赔地打了起来,有几个官家子弟被抬回去了……」 【第八章】 「什么?!盐货被劫,那群不知死活的兔崽子还在江边大打出手,窝里反……」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小池塘的青蛙呱呱呱。 鲛绡糊成的窗纱映照出一道人影,屋内的烛灯因吹入的风而摇晃,窗户上的影子也跟着左摇右晃,能隐约看得出是个头不高的男人,有点胖,绾发的玉钗雕了一对形体鲜明的貔貅,据说它是上古时期传说中的神兽之一,十分勇猛善战,而它最为世人所知的是带财。 由物可看出配戴者的心思,是个对金钱执着的人,对银子的狂热犹胜于xìng命,只要是银白俗物他都收,金山银山堆满库犹不够,他还要全天下的财富尽在他手中。 他甚至买下一座绵延数里的山头,将其内壁挖空,溶铁以为墙,修砖砌成壁,建造一座又一座如同铜墙铁壁的库房,每座库房都有丈高的石门,不易开启,用来堆放他历年来收受的银两。 「陈知府的人把江总督儿子的腿给打瘸了,陈县令又把走船的漕帮分舵舵主给打破了头,这会儿还不知救不救得活,被打的人又聚众打回去,如今那江南地界乱得很……」根本没一块清静地,每个人都喊打喊杀地说要讨回公道。 「江苏巡抚呢?皇上不是派管家的小子上任,他没出面摆平他辖下的纷争?」他的银子啊,全都石沉大海了。 「那边的人回报,到任书已摆上衙门公堂,可是迟迟不见巡抚大人的身影,只有他的幕僚进进出出,而且每次衙门只办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有事要找他,典史官只回一句:『没空,大人还在路上游山玩水』。」有这样当官的吗?未免太过分「,全然辜负皇上的厚爱。 灯影中,胡子半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的老者眯起一双利眼。「不对,高盛侯二子不是池中物,他同时兼任监察御史,不可能放着自身的责任不理,那小子一肚子弯弯绕绕,最擅长扮猪吃老虎。」 「大人,我们是不是该先让闹事的人安静下来?他们动静太大恐怕对我们无益,再者今年的税收又快要到了……」他们又能趁机混水摸鱼,以多报少,谎称荒年,将多出来的银两收入囊中。 「让老夫再想一想。」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一时半刻也没法想得透彻,管元善真是出京任江苏巡抚吗? 但老者没想太多,只当管家小子走到一半又管起闲事了,一遇不法之事便摆出监察御史的官威,把他认为有罪的人都关进牢里,待日后上书朝廷,由皇上来定夺。 他为官多年,门生众多,没有上千起码也有数百余名,他们在他有心的安排下去了民生最富裕的江南,绝大部分的人相当听话,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不敢有所违逆。 除了那一人啊……太过刚直了,要他折腰,他竟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没有百姓,国之倾矣!」 所以他只好除了他,永绝后患,那个人的才智和能力他真的很欣赏,可惜不知变通,枉送xìng命。 「大人,不能再想了,我们位于秀水的粮仓也出了问题,好几千名土匪抢了就走,我们连年底要出仓的陈米也没了,北地的几间米铺等着运粮过去。」损失无法计算。 闻言,老者大惊。「怎么会有土匪抢粮,不是被我安chā在秀水乡吗?王老六没把人砍回去?」 「根据温州知府的回报,那些人来得太快了,也不知打哪冒出来,半夜趁火打劫,我们粮仓建在西边,可东边的周富户家突然走水,大伙儿赶去救火,谁知累了一夜,日班守仓的人去换班才知粮去仓空,夜班守仓人被绑成ròu粽丢在角落。」 他们先是吞吞吐吐说有好几千人,人手一把火把一窝蜂的涌入,人头攒动多不可数,后又支支吾吾说不到千人,是他们太惊慌看错了,一群人一拥而上的押人、绑人,所有的人都吓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袋又一袋的米被搬走,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无声无息的出现,离开时亦全无声息,仿佛早有预谋,让人措手不及。 「先是盐被劫,后是粮被盗,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给老夫查,掘地三尺也要给老夫查得一清二楚,看谁向老天借了胆,敢跟老夫作对。」他女儿可是正得圣宠的淑妃娘娘。 老者有恃无恐不只是因在朝中的势力,与众多门生扭成一条互蒙其利的线,最重要的是他有个入宫为妃的小女儿,他身为国丈,又是内阁重臣,朝廷上敢动他的人并不多。 而且他把自己隐藏得很深,表面上忠君爱国,看起来是个老好人,只为皇上尽忠,再无旁念。 他伪装得很成功,全无破绽,甚至多年同朝为官的老友也被他瞒在其中,老在嘴上骂他没出息,是个孬的,殊不知他私底下干的全是为人不齿的勾当。 「那陈知府和江总督之间的私怨呢?要不要派人说和,他们若闹开了对我们也没好处。」如今漕帮不出船,盐运不出去,等不到盐的北地商人另寻他道,这条财路也就断了。 老者思忖了一会。「先观望几日看看,你让其他人暂时按兵不动,等管家小子到了巡抚衙门再说。」他要借力使力,利用管元善替他开路,打通水、陆两条线。 「若是他一直不出现呢?」总不能漫无期限的等下去啊,银子是不等人的。 会吗?他敢抗旨?不敢肯定的老者陷入深深的思考中,他想不通山匪与水盗到底是从哪来,为何会毫无迹象的出没。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辗转难眠之际,他口中小有聪明善于胡作非为的滑头小子正陷入追妻不得的苦恼中,明明就已有松动的迹象,可是到了紧要关头老是差上一步。 那一步看起来很近,长腿一跨也就过去了,但是脚一提高才发现远在天际,中间隔着大浪滔滔的江水,他远远瞧见伊人驻立在江边,她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笨!我怎么生了个连追老婆也不会的笨儿子,你出去别说是我杭采月生的,丢人现眼,丢人现眼,我要将你登报作废,脱离母子关系,省得拖累我跟你一样丢脸……」 抱什么,要登在哪里? 时不时冒出奇怪字眼的母亲对管元善而言早已习以为常,反正他被母亲的怪xìng子荼dú了二十几年,已经是见怪不怪,就算她老说天上有铁做的鸡在飞他也左耳进、右耳出,鸡飞得再远顶多几百尺,那是雁。 搞错了禽鸟没关系,别抱错了儿子就好。 因为恨铁不成钢,杭氏揪着儿子的耳朵狠骂了一顿,最后终究是母子连心,不忍心见儿子追妻之路受阻,因此她便提议让裘希梅去自己置购在城郊的别庄。 人在放松的时候最无防备,也是进攻的最佳时机,她给了儿子机会,就看他把不把握住。 不过一开始裘希梅并不同意,她觉得贪污案正如火如荼的调查,实在不宜在此时走开,但是拗不过一双弟妹的请求,她想了又想才勉为其难的点头,舍不得看他们失望的表情,她能给他们的真的太少太少了。 时节进入夏天,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整日关在闷热的屋子里,大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小孩子。 一到别庄,两个孩子就玩疯了。 「姊姊,姊姊,你快看,溪里有鱼耶!它们比我的脑袋瓜子还大。」兴奋不已的裘希竹指着游来游去的溪鱼,水清见底,浅水边的石头缝里可见拇指长的溪虾在游动。 「哗!好多果子喔,有桃子、李子,还有小小的梅子和红杏,姊姊,我可以摘下来吃吗?」即使是小大人似的裘希兰也忍不住嘴馋,粉扑扑的小脸露出期待和欢喜。江南物产丰饶,鱼虾、稻米、蔬果的产量甚丰,一过了江河冰封之期,大地回春,万物从冰雪中复苏,从春暖花开之后,渐渐的鱼肥虾大,作物欣欣向荣,果菜越长越大。 春天开花,夏日结实,裘希梅一行人来的正是时候,一颗颗梅子挂在枝叶当中,酸甜可口,垂枝的桃子、李子也硕大鲜甜,不只小孩动心,大人看了也喜欢,摘了满满的一篮席地而坐,就着溪水洗净,张口就咬。 「别跑远了,要听夫人的话。」 「是,姊姊。」 杭氏实在太喜欢这一对双胞胎,简直是疼入心坎里了,一到别庄就带着他们满山遍野的胡跑,也不管汗湿了发鬓,或是弄脏了衣服,图的就是满怀的开心,处处可听见孩子玩疯了的尖叫声和笑声。 连平常压抑得像个小老头似的裘希梅也渐渐放开紧闭的心胸,玉雪冰凝般的芙蓉面轻展笑靥,养出滋润的面庞更胜以往娇美。 「管大人,你不要再有任何轻浮的举动,请自重。」察觉到男人炽热的视线,裘希梅羞红了颊,极力地想抗拒狂跳不已的心。 「再叫我管大人我就亲你,先坏你名节,再蹂躏你。」将她这样又那样行不道德之行径。这是管元善想做却此时不宜说出口的事,他怕把人吓走了。 她一听,杏目横睇,脸更红了。「你这人是无赖不成,什么下流的话也敢说,你还算是个朝廷命官吗?」不lún不类,不知修德,完全是登徒子口吻。 「我就是个无赖你不知道吗?相处了这么久,以你的聪慧也该看出我的本xìng。」管元善故意装出痞子样,握住小美人柔若无骨的小手不肯松开,还将白晰雪腕扯到面前,以鼻一顶,轻嗅迷人香气。 他打算把无赖本质发挥到极致,山不就他,他就山,她不过来,他就把她扯到自己身边,在他的地盘上她还能跑到哪里去,不一举把她拿下,他管元善三个字干脆倒着写。 管元善这是无奈下的背水一战,谁教佳人迟迟不肯回应他的情意,他只有痛下狠招,把脸面给豁出去了,不退缩、不放弃、不让人逃离,发挥打死不退的精神。 「管大……呃,管二哥,你放开我好不好,要是被人瞧见我和一名男子拉拉扯扯,我哪有脸做人。」怕和他牵扯过深的裘希梅使出缓兵之计,以「拖」字诀来打消他的念头。 「你的意思是没有人就可以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他故意曲解。 「管二哥……」她羞恼得连瞪人都觉无力,对他话里的暧昧感到无比挫折,跟墙壁对话还能讲理,而管元善的行为只有两个字:无理。 「走,我带你到一个神秘的地方,我刚发现不久,正适合情人幽会。」他不等人拒绝地拉着人就走。 「幽……幽会?」她被他的惊世之语气得呛了一下。 「别担心,我不会野地里将你吃了,起码要有张床,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男人。」他义正辞严地说着无耻话还一脸正气凛然,活似他没就地野合多么有君子之风,她该对他景仰万分,当今如他一般的好男人不多了。 强拉不情不愿的女子入野林还叫不随便?那他的羞耻心在哪里!被拉着走的裘希梅无法评断他的行事准则,但他以身护着她免受野草割伤的举动令她动容。 「我弟弟妹妹他们……」她以弟妹为借口,回避两人的独处,她怕把持不住自己的心。 「放心放心,有我娘看着不会有事,她可疼你家的小人儿了,连我这个儿子都要扔一边了。」他说得有点欢,对他娘不可取的偏心不予置评,反正得利的人是他。 少了搅局的双生子,他追妻之路顺畅多了,虽然还差那么一点点,不过他有自信敲开她的心房,路是人走出来的,老婆是追来的,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他娘说的,烈女怕缠郎,缠久了就是你的,所以他决定缠到底,不让娘骂他是连老婆也娶不到手的废物。 「走……走慢点,你到底要带我到什么地方,我不能离庄子太远……咦?那是……」一座湖?!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野草高过人的林子一转弯,拨开层层遮目的草丛,眼前是一片宛如仙境的湖光山色,粼粼闪动的湖面如同铺了雪锦,银光闪闪。 「美吧!两旁的桃花一落,漾起的涟漪更是美景。」天蓝水青,海阔天空,岁月的美好在静谧中,静悄悄、静悄悄的沉淀,独立在尘嚣之外。 「的确很美,找不出一首隽永诗句咏赞。」她感觉被淡淡水气包住周身,洗去一身浊气,同时也带走挥不去的烦恼,洗濯人生。 「不及你三分美,希儿,此时此地我愿与你分享这片美景,它属于你,也为我所拥有,我们一起见证了它全无雕饰的天然之美。」意有所指的管元善目光深浓的望着柔美娇颜。 「管二哥……」她心口一动,万般滋味涌上胸口。 「叫我元善,你朱红双唇吐出的软语令我神魂颠倒,夜不能眠。」孤枕难眠,他想着臂弯里躺着的人是她该有多好,他会小心的呵护,把她当稀世珍宝紧搂在怀抱中。 管元善是着魔了,对裘希梅一日比一日沉迷,一日比一日更无法自拔,深入骨子里。 若问她哪里好,值得他执着不放,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处处都好,没有一丝不好,就连她横眉瞪人的样子他也喜欢得紧,巴不得她多瞪两眼。 「你不要一直用要吃人的眼神看我,我……我不自在……」她感觉身体热热的,好像有什么要涌出来。 他莞尔,明明是深情凝视,却被她看成食人怪物。「我就要看着你,你好看,百看不厌。」 「你无赖!」裘希梅脑子空得找不到辞汇,她从他深幽的黑瞳中看见自己的身影,有几分喜,有几分无措。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他低下头,鼻尖几手要抵住佳人俏鼻,再低一寸便会吻住软嫩小嘴。 「元善……」她的脸好红,红得快滴出血。 「希儿,我的无赖只对你一人,人群中无数道回眸的身影,我的眼睛看到的唯有你。」他多盼望她是他的。 「你……」 就在气氛正好时,突然林鸟纷飞,马蹄声踏踏,一辆慌不择路的青帷软绸华盖马车急驶而来,神色慌张的车夫急抽马鞭,吆喝声夹带着恐惧,似乎身后有什么在追赶,非跑不可。 别说是马车,就算是人也鲜少行于山间野林,因为根本没有路,几百顷土地都被杭氏买下,平常闲置不用,只有偶尔来逛逛庄园,一部份农地还租给附近的农民耕种。 庄园本身有上百名仆役照料,无须费心庭木的修剪和果子的出产,鱼、虾、莲藕的生产都只是小钱,杭氏根本看不在眼里,因此几里内的树木野草繁茂的生长,郁郁苍苍地仿若野生林子,大半天看不到一个走动的人影。 那么,这辆马车是从何而来呢?还急驶在这山野间,几次险象环生的差点撞上根粗干宽的大树。 「救、救命……救救我家老爷……他、他快不行了……求你们救救他……」 兴许是瞧见前方有人,病急乱投医的车夫像见到一线生机,喝地拉紧缰绳,四匹跑得快吐白沫的大马呼呼喘气,停在满脸错愕的管元善和裘希梅身前十步。 「发生什么事,怎么跑得这么急?差一点就要撞到人了。」管元善略显不快的沉下脸,上前想查探车内人的情况。 「管二哥,先等一下。」脸色忽然发白的裘希梅伸手揪住他,将他往后推,不让他往前再走一步。 「希儿?」难道有陷阱? 「你看车夫的手。」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他的手有什么不对,不过出现一点一点的红斑……咦,红斑?」似想到什么,管元善神色一凛。 「是瘟疫,他染上瘟疫了……」怎么会,怎么会,不是还有两年…… 「什么,瘟疫?!」管元善失声惊呼。 为什么瘟疫会提早bào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她明明记得那年春天气候异常,连下了两个多月的春雨未曾放晴,春雨不大未酿成灾情,但江南一带都有积水严重的情形,蚊蝇滋生,沟渠淤积生臭,连墙壁都长出绿色的霉丝,各地湿气重得令人胸口发闷。入夏后,雨停了,可是问题才开始发生。 一个村子里先有十几人同时生病,以体弱的老人和幼童为主,起先是咳嗽、胸闷‘发热、喉头肿大发干,大夫当是风寒来医治,开了几帖祛风祛热的yào让病人饮下,怛是病情未有改善,反而越演越烈,连青壮的男人、女人也病倒在床,一个接一个舌苔厚腻,脉细而阳虚,口角生痈,深浅不一的疮口流出和血的脓液,不时四肢抽搐。 而最明显的是身上出现像虫咬的小斑点,那是发病初期的症兆,一日内布满全身,然后人会变得狂躁,神智有些不清,头痛yù裂、呕吐、盗汗,一下子恶寒,一下子恶热,舌苔由白转黄,拚命地想喝水…… 「藿香三钱,紫苏二钱,白正二钱,桔梗一至二钱,白赤二钱,厚朴二钱,半夏曲、大腹皮、茯苓各三钱,陈皮、甘草……记得加生姜,要快,三碗水熬成一碗,一日三服……先治他的腹泻,止恶散热……」 裘希梅朗声把脑中牢记的yào方告诉等在房外的仆人,手中则不停的以湿布为重病的老者擦身。 她没想过她的重生有可能改变历史的轨道,有些既定的事出现变动,出人意表的来得快又急,让人措手不及。 从马车上扶下的五旬男子已陷入昏迷,他身上满是红斑肿大破裂后的伤口,粘稠的脓液几乎与衣服粘在一块,必须用温水化开结成块的脓结,才能把一身的衣物换下。 第一眼见到那人的脓包时,她害怕得差点哭出声,她想起弟妹死前的情景,一声声的嚎哭从四面八方涌来,发出恶臭的尸体,焚烧死尸的味道,及死城一般的萧瑟和悲凉。 她恐惧、惊慌得动不了,失去亲人的痛让她脑子一空,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吊死在丁府门口大树的自己。 见她像木偶般僵立,管元善连忙掐了她一下,以为她是太震惊了才会神情恍惚,心急地拥她入怀。 一回过神,她才想起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求助无门的下堂fù,她手中握有她试过的要救弟妹的yào方,足以抵抗瘟疫的侵袭,她不是一无所有,她有救人的能力……所以她义无反顾地担下照料老人的责任,一连数日都待在病人身旁。 「你的方子有效吗?能救得了房大人……」被阻隔在外的管元善面色yīn沉,他根本不赞同心爱女子救人之举。 那是瘟疫,不是一般服yào就会好的风寒,一旦被染上了,十之八九是无yào可救,他怎能容许她以身涉险,用自行捣弄出的草方去医治难治的疫疾,她是拿命在赌。 「你认识这位老人家?」原来是熟人。 趴在门缝往内瞧的管元善声音低沉恍若有物鲠在喉头。「他是告老还乡的礼国公房伏临,同时也是保和殿大学士。」 一个严肃到教人头皮发麻,怪癖又一堆的难搞老头,年纪一大把了却像个孩子一样任xìng,一不顺心就辞官不干,皇上再三挽留也留不住他,只好任他气呼呼的离朝辞官。 「这两日我看他的呼吸平顺了许多,身上的脓包未再复长,发热的情况也改善了不少,如果没有再腹泻的话,大致上是控制住了……」尽人事,听天命,她尽力了。 「你是说你的yào方奏效了,瘟疫也有yào可以医治?」他说不上是喜是忧,感觉很复杂。 「目前来说,是的,房大人身上烫手的热度已经降下去,只剩下微微地发热,再服两帖yào他应该就会清醒了。」当时的希兰、希竹足足高热七日夜,她不断地喂以祛热、化虚、疏肝气的汤yào才得降温,要不是她买不起后续的补yào补气提神,他们也不会因体力不支而死去。 「那你还不出来,让庄子里的下人接手,接下来没你的事了,你给我离那糟老头远一点,别过了病气。」虽说大有好转但未好全,仍有染上的可能xìng,他不许她冒险。 半条腿进棺材的房老头没有她的命重要,能救是运气,救不了是命数该终,用不着赔上自己。 糟老头?裘希梅失笑地一摇头,身子因连日的照看病人而有些虚弱,刚一起身时晕了一下。「那名车夫呢?」 「还躺在床上,不过比房老头好多了,他能自行进食,不需要别人喂食,身上的红斑一点一点的消退,并未化脓。」他算是捡回了一命,医治得早,否则就得把寿材准备好。 「那有没有从他口中问出其他人的状况?是只有少数人染疫,还是蔓延开来,朝廷有没有派人来防疫……」一想到当初尸横遍野的惨况,裘希梅仍然不由自主的打起寒颤。 只有经历过瘟疫大举肆虐的人才能体会生死一瞬间的恐怖,身边认识的人都死了,前两天还用烟斗杆敲孙子脑门的周老伯已挺直身,两眼未闼地似是在问:为什么是我,yào呢?我还要多活几年看我孙子娶老婆啊…… 而活着的人虽然活着,却全无生机的等死,不只一yào难求,即使求来了yào也救不活至亲,只能一个个看他们死去,由悲痛到麻木,到最后想着下一个是谁,自己还能活多久。 空洞的眼神,无尽的绝望,日渐凹陷的脸庞,没有人是笑着,只有木然的落泪,茫地望着远方。 「希儿别急,我都问过了,原本有三婢四仆跟着礼国公,他们路经一个叫杏花村的村子,村子里有很多人都生病了,臭老头的怪癖犯了,非要留下来看看村民生了什么病……」 结果随行的仆婢一个个病倒了,最后他也开始额头发热,咳嗽咳出带血的浓痰,见状的车夫怕自己也染上病,催促着房伏临离开,那时他是被人搀扶着上马车,结果走到一半就发病了,他又吐又拉、虚汗直冒,人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他一直跟车夫要水喝,喝完又吐光,直到全身虚脱瘫软在车里,怎么喊也喊不醒。 「车夫一急就想找人救他的主子,可是路况不熟的他东转西绕居然迷路了,误打误撞的冲进我们所在的林子,根据车夫的说法,那几个下人怕是不行了……」 他们比礼国公先发病,若无及时医治,恐怕凶多吉少。 「管二哥,你照我说的里里外外洒上醋水,地上铺石灰,希兰、希竹他们绝对不能靠近这里,你告诉他们要乖,要听话,不要担心我……」裘希梅原本想说的是不要染上瘟疫,可是话到嘴边又缩回去。 她害怕事情又像重生前重来一回,她的希兰、希竹比那时还少两、三岁,对致人于死的疫疾毫无抵抗力,她不能,也不会让他们再受一次罪,必须防患于未然。 管元善听到她仍心心念念被照顾得很好的弟妹,突生怒气地朝内低吼。「你只顾着担心别人,怎么不照顾好自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忧心,怕你也……希儿,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在里面的人应该是我,我才是父母官……」 「元善……」听出他话里的心疼和自责,裘希梅鼻头一酸,盈盈水眸泛起淡淡薄雾。 她不能接受他呀!他的情深、他的义重,他的不顾一切她都知道,心也会不舍,想要朝他飞奔而去,可是她两脚重如铁,一步也迈不开,门户的隔阂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壕沟。 「希儿,你出来好不好,那个臭老头命硬得很,一时半刻死不了,我让人四个时辰喂他一次yào,他不喝就用灌的,准让他留着命向你道谢。」臭老头要是敢不感恩,他一把火烧了他最爱的书楼,当是给老头子陪葬。 裘希梅头有点晕,她以为自己是太疲倦了,体力支撑不住,遂将半个身子靠着床柱。「现在不行,至少还得等上三天,确定我没感染上瘟疫才行,你把马车烧了没?还有房大人用过、碰过的衣物和器具,能烧的都烧了,不能烧的用煮沸的醋水去烫,放在正午的太阳底下晒过,能不用尽量别用。」 「我连马都杀了……」管元善小声的咕哝。 为防瘟疫扩散,他先把马车烧了,而后一箭shè穿马脑,将四匹马尸和马车一起烧了,包括房老头和车夫的衣物。 「你说什么?」奇怪,是屋里门窗紧闭太闷热了吗?怎么她一直冒汗,觉得口干舌燥。 「我是说你若是担心自己染疫,我另外替你准备一间屋子,你在里头好吃好睡,养足精神,犯不着和臭老头关在一起,反正他挺尸挺得很愉快,没你的照料也能挺到天老爷来收他。」房老头虽然年过半百,但还是个男的。「管二哥你……」她好笑又好气地捂着冲喉而出的咳,心里有一丝丝暖意流过,她知道他舍不得她太辛苦。 「挺……挺什么尸,哪……哪个有娘生,没爹教的臭……混帐小子敢叫我臭老头,我用……藤条抽……抽他……」断断续续的沙哑话声十分虚弱,似有若无。 礼国公房伏临有气无力的吐出骂声,他脸白如纸,勉力睁开无法聚焦的眼,眼前一阵白光晃动,只看见一片白茫茫,一道女子的身影缓缓走到床边。 过了一会儿,他两眼能识物了,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那力气使不出来,连抬个手臂都十分吃力。 「房大人,你好些了吗?有哪里不舒服,你刚发完汗还有些气血不足,休息个两天便可无碍。」她记着的yào方果然有用,他气色看起来比先前好得多。 「你是……」眼生得很,不是他家的丫头。 「我姓裘,房大人喊我裘娘子即可。」裘希梅倒了杯温水,她扶起礼国公的头轻柔地喂他喝水。 「你成过亲?」不愧是老阅历,一语道出。 她一怔,微露苦笑。「老人家见多识广,从称呼中就能得知小女子曾有过的一番遭遇。」 「是死了丈夫还是被休?」女人不外乎两种下场,他想都不用想,若是丈夫还在,不会让她来照顾一个孤老头,要避嫌。 裘希梅又是怔忡,眼露苦涩。「是和离。」 「和离?!」房伏临双眼一眯,讶色不显。 「房大人还有些发热,待会再服一帖yào,多休息休息也就没事了。」他身子骨还算康健,熬过去了。 「你是大夫?」她看起来年纪不大。 「我不是大夫,只是……」爱看医书。 一听她不是大夫,房伏临的脸就臭了。「你不是大夫凭什么医治我,还开什么yào方,别以为我躺着就没听见你们的对话,你是死马当活马医,拿我当畜牲治是不是?」 「房大人你……」她笑不出来,头重脚轻,感觉屋子在转圈,她以袖子擦擦颈边的汗,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下。 是太累了吗?怎么她觉得浑身越来越没力,身子也热起来,喉咙有一些痛,吞咽困难。 「臭老头,你在说什么屁话,要不是我家希儿日夜不眠不休的照顾你,你此时有命开口骂人?还不跪下来叩谢我家希儿的大恩大德,你这条老命是她救回来的!」不知感恩的老家伙,让他死了算了,何必费事救他。 在门外听见房老头口气不悦的臭骂声,一阵心火往上冒的管元善大力地踢了门板一脚,火气不小的回敬一二。 从来没人敢对他不敬,房伏临脸一沉地想找东西砸人。「屋外的臭小子是谁,居然敢对老夫大呼小叫,把你爹娘叫来,跪着向祖宗忏悔没教好儿子,养儿不教父之过。」 「哼,你的话臭气熏人,既然自称老夫,也该知道自己很老了,赶紧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省得祸害别人。」关他爹娘什么事,这老头老爱牵扯旁人。 「管二哥……」别和老人家斗嘴。裘希梅有心阻止这一老一少嘴上争锋,可是没人理会她。 「你这小子是哪家的,气焰这么高……等等,你的声音很熟,我在哪里听过……丫头叫你管二哥……管……啊!高盛侯府的小滑头?!」竟然是那个偷拔太傅胡子的混世太保。 管元善语带狡狯的假笑。「老头,你刚刚叫我爹娘跪祖宗,不知我娘听见会怎样啊?」 「……你娘也在?」房伏临气弱的说。 「你说呢?」一物克一物啊,他家老娘人人怕。 他说呢?他哪敢说,管济世的老婆是个心狠的,她连丈夫都能管得像儿子,他不敢对上那个泼辣的女人。 屋里屋外的两个人忽然都不讲话了,好像谁先开口谁就输了,让莞尔不已的裘希梅直想发笑,可蓦地,她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呼吸急促,只喊了一声元善,人便失去知觉…… 【第九章】 裘希梅和管元善又是忙着查贪污,又是忙着救房伏临时,洪雪萍来了。 她是洪家姨娘生的庶女,不知如何哄得嫡母大鲁氏收她为嫡女,甚至为了让身体娇弱的她养好身子,特意去信给丁府的妹妹小鲁氏,要小鲁氏以养病为由收留她,待在气候宜人的江南。 果不其然,她一到了景色秀丽的江苏,据说吃yào也好不了的病居然好了大半,她气不喘、夜不盗汗,脸色红润,让江南的好山好水养出水灵灵的娇媚,像朵开得正艳的花朵。 才来不过半个月,十分有手段的洪雪萍把爱听好听话的小鲁氏哄得晕头转向,让一向嫌贫爱富的小鲁氏把她疼得跟亲生女儿一般,首饰啊、衣服啊,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颇有小聪明的她不只拢络了小鲁氏,连丁府的人也无例外的被她哄得找不着北,还提供了不少令人称许的小主意,让始终在知县位置不挪位的丁旺海往上挪了一级,当上从五品知州。 但她要的不只是丁府两位长辈的喜爱,她更想在富裕的江南寻一门良缘,她年岁渐长到了该出阁的年纪,她不想象生她的姨娘那般委身为妾,过着被人瞧不起的生活。 而她对盲婚哑嫁一点也不感兴趣,想自己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看对眼的男人,而且要出身好、家世一流,最好是有钱的官家子弟,还要有才情,能与她吟诗作对,对女人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外貌要长得俊俏,绝对不能是歪瓜裂枣,嫡长子为最优,日后的家产由他继承。 毫无疑问的,第一眼就被她迷住的表哥丁立熙是个好人选,未来知州的长子自然吃香,又是小鲁氏疼入心坎的宝贝,他将来即使不能走上官路,好歹一辈子不愁吃穿,他有用不完的银子可供挥霍。 目前她找不到比丁立熙更好的对象,暂且先将就,反正江南的大官不多,而且家屮和她年龄相符的公子哥儿大多已订下亲事,若无好的人选,嫁给表哥也不错。 「表妹小心,你的身子骨不太好,别吹了风,走路要让丫头扶着,要是摔伤了,表哥可是会心疼的。」生xìng风流的丁立熙趁表妹一脚没踩稳身子歪了歪,伸手一扶时往她的小蛮腰轻佻地捏了一下。 殊不知那是洪雪萍引他入彀的伎俩,她根本没一脚踩空,是看他走近了才假装没站稳,故意往他怀里一倒。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是锅与盖的相配,两人眉来眼去的以眉目传情,勾搭出一条暧昧的细丝。 「多谢表哥对萍儿的关爱,萍儿是个苦命的,没得壮实的身子,让表哥和姨母费心了。」她声音娇娇柔柔,yù拒还迎地往丁立熙胸前一偎,又故作惊慌的羞红脸,在他伸出手想抱时闪开,给了甜头又不让人吃饱,吊他胃口。 「谁说壮丫头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弱柳扶风的小美人儿,娇柔的模样惹人怜爱。」横穿云鬓,巧覆秋波,弯弯的眉如黛绿远山,衬托出回眸一笑的娇媚,诱人心头乱…… 丁立熙真的被洪雪萍别有味道的风情迷住了,她眉目盼兮,勾魂似的一睐,就连见惯美色的他也忍不住骨头一酥,心湖dàng漾。 把她和木头人似的前妻一比,裘希梅简直被他嫌到不行,既不会讨好人,又不懂得对丈夫撒娇,无趣得像是一杯白水,没滋没味的,少了销魂蚀骨的滋味。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丁立熙娶新fù的头一日,他看新婚妻子样样都出色,温柔婉约,秀外慧中,饱读诗书的她就是大气,有大家千金的气度和风骨,还有一丝喜爱,可是一遇到洪雪萍后……裘希梅是谁呀?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他满脑子是洪雪萍掩嘴轻笑的娇艳,连养在外头的戏子和俏寡fù也勾不走他的人,一颗心都在表妹身上。 「表哥欺负人,谁要你喜欢,我也不喜欢你!」洪雪萍一脸娇羞的捂住脸,羽睫轻颤,但在她垂落的眼皮底下,一闪而过的是轻蔑。 「你不喜欢我要喜欢谁?难道是扫地的旺伯?」他打趣地一点她俏鼻,手指有意无意地抚向抹了口脂的唇。 「哼!表哥就爱逗弄人,谁说我不能喜欢帮我扫去落叶的旺伯,我还喜欢厨房的胖嫂、给我做鞋的周大娘、大嗓门的郭嬷嬷……」她眼波儿一转,将自个儿的贴身丫头也左拉一个、右勾一个。「玉桂和石榴我也喜欢。」玉桂和石榴都是十六、七岁的丫头,是洪雪萍从洪府带来的「自己人」,她们是嫡母大鲁氏给的二等丫头,跟了她三年升为一等大丫头,与她的默契最佳,xìng子伶俐地知道什么时候配合她作戏。 「小姐,奴婢不敢让你喜欢,你就饶了奴婢吧!奴婢给你磕头了。」玉桂做做样子要双膝落地,胳臂肘却让人拉住,跪不下去。 「是呀,小姐,别害奴婢了,要是让表少爷怪罪我们姊妹俩,那真是冤枉死了。」能言善道的石榴一张巧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最得洪雪萍看重。 什么主子就养出什么奴婢,小姐惯于惺惺作态,装模作样,下人们也巧言令色,见风转舵,一起把空有长相却无一丝本事的丁立熙哄得乐不可支,直说是两个宝贝儿。 不过他对两名丫头的赞语也让洪雪萍起了警戒心,千防万防,最该防的是身边人,因为她们最了解她,一旦起了异心,会是刺向她心口的利刃,她不得不预做防范。 既然她锁定了丁立熙当她的男人,那么其他的女人都别想碰,她的男人就是她一个人的,什么通房、姨娘全滚一边,有一个她除一个,来两个她杀一双,净空他身侧所有的女子。 等她顺利嫁入丁府为长媳后,首先要打发的便是玉桂和石榴,将她们嫁给府里的管事或帐房,改当她的管事娘子,她再买进几个十一、二岁不解世事的小丫头, 用上几年功夫调教出绝对的愚忠,等长开了也不敢妄想爬上主子的床,勾引她的男人。 「瞧瞧,你这两个丫头多忠心,一心护着你,我想口头讨点便宜都没辙,表妹就可怜可怜表哥,也喜欢我一点点吧!」丁立熙逗小表妹逗上瘾了,打恭又作揖地讨她欢心。 「真的一点点就好?」她装作无邪地睁大眼。 「若能多一点点更好。」一说完,他自觉好笑地笑得头往后仰,俊俏的外貌更添几许风采。 看着容貌俊美的表哥,洪雪萍真有点心动了,她向来偏好美男子,除却家世之外,男人要长得好看才赏心悦目。 「什么只要再多一点点,你们表哥表妹在谈什么有趣的事,我大老远就听见你们没规矩的笑声。」小鲁氏一身的珠光宝气,差点闪花了洪雪萍的眼,她艳羡地看了看她身上的白玉手镯、点翠的珠钗,心想着要怎么把它们变成她的。 「姨母,表哥笑话萍儿不如姨母雍容华贵,说我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fù,看到别人有根镶着小珠子的银簪就以为是东湖的珍珠,垂涎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洪雪萍好不热络地挽住小鲁氏臂弯,蹭着她撒娇。 我有这么说吗?背黑锅的丁立熙挤挤眼,取笑表妹的坏心眼,正在兴头上的他并未拆穿她,反而由着她天花乱坠的胡诌,当是两人郎有情、妹有意的打情骂俏。 如果他知道这是洪雪萍利用他来从小鲁氏手中得到想要的东西,不知道他还会觉得她娇美可人、纯真善良吗? 「去去去,还缺了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吗?熙儿,你带你表妹上珍宝斋挑几样别落人话柄的小首饰,咱们丁府的表小姐怎么能连个象样的珠钗也没有。」呵呵,雍容华贵,这话真不错,她这身锦衣华服哪会输世家出身的官夫人。 小鲁氏爱与人比较,字不认识几个的她自认为已不是商家fù,而是满身贵气的官太太,行事作派一定要有官家夫人的气势,架子十足,最爱听别人的奉承和吹捧。 捉住她这一项弱点的洪雪萍是极尽所能的把她捧得高高的,反正好听话不花银子,小鲁氏想听她便迎合所好,迷汤一灌,小鲁氏就晕陶陶的,感觉走路都会往上飘了。 「那银子谁出?」他手头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伸手向娘亲要银子。 丁立熙并不觉得成过一次婚的二十岁男子还跟亲娘拿钱是可耻的行为,反正那些迟早是他的。 小鲁氏一听,有点恨他没出息的一横目。「从我的银匣子取,不用给我省银子,看上什么就买什么,我家萍儿是福星,有大福气,她一来,咱们老爷就升官了。」 从知县升知州,跳了一级,丈夫升了官又找到一条不错的财路,当人妻子的怎会不高兴,毕竟没人嫌官大。 「真吃味,娘成了散财的活菩萨,儿子我是过路财神,把银子送到小表妹手上。」没想到抠门的娘也有视金钱如粪土的一天,眼也不眨地掏出金元宝。 她啐了一口。「快走快走,别在跟前碍眼,一会儿我ròu疼了,你一个铜板也拿不走。」 小鲁氏的心被洪雪萍的甜言蜜语给哄走了,她怎么瞧外甥女怎么顺眼,心都往她身上偏了去。 买几件首饰算什么?又不是买不起,外甥女有脸面也等于她风光,日后带出门串门子,谁敢背后笑她小家子气,不够得体,一个嘴甜的外甥女足以抵十个不识趣的官夫人。 「那我们就走了喔,别心疼银子啊。」 取了银子的丁立熙和洪雪萍出了门,他们是坐着自家的马车去,没去顾忌男女不同车的防线,因为他们乐意得很,表哥表妹正好暗送秋波,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地瞧来望去,眉眼染上笑意。 马车走了约一刻钟左右,来到西城最热闹的街道,这一条号称黄金街,商铺林立,卖的全是南北两地最精致的货物,从绸缎蜀锦到香饼胭脂,玉石玛瑙到珍稀yào材,「彩霓坊」的衣饰样子最时兴,「月桂居」的酒最浓香,「百里坞」有最华美的绣件……想买什么应有尽有。 马车停在一间金碧辉煌的店铺前面,高高挂起的牌匾是烫金的,昂贵的紫檀木,上面横写着「珍宝斋」。 两人走进去,洪雪萍立刻眼睛一亮,兴奋的挑了起来。 「表哥,这个金丝镶粉红芙蓉玉镯子好不好看,会不会显得我的手腕太苍白,配不上玉的光泽?」说着说着,她已顺手将玉镯套入细腕,招摇地晃晃皓腕炫耀。 「好看,美玉衬雪肤,冰肌扬玉泽。」他调笑地往她手腕摸了一把,食指轻勾了葱白小指一下。 她娇嗔的一目。「表哥又取笑人家,又不是不晓得我身虚体弱,是来养病的,人都消瘦了,哪来的冰肌雪肤。」 其实洪雪萍十分得意一身嫩得吹弹可破的肌肤,水嫩水嫩地几乎能掐出水来,这可是她花了好几年功夫,用羊rǔ洗出的娇嫩,还有股淡淡的rǔ香味。 「瘦的好,我见犹怜,教人一见就怜惜不已,直想搂在怀里好好疼惜一番。」 洪雪萍媚眼一抛,掩嘴咯咯笑。「那表哥愿不愿怜惜表妹,给表妹簪一根錾花嵌红宝石金步摇?」 「錾梅花嵌红宝石金步摇……」看起来很贵。 「怎么,表哥舍不得?」她小指从他手背划过,眼儿流转着道不尽,说不清的千言万语。 「买!表妹中意,表哥怎能违背你心意呢。」美色当前,丁立熙心猿意马地想着小表妹一丝不挂的娇躯,整个人都痴了。 「啊!这个菊花折枝金钗也不错,我家小姐最喜欢菊花的高洁了。」石榴一见小姐使眼色,连忙把一支菊花钗往小姐发上chā,左右看了看大声赞美。 「有了钗子就该配对耳环,这副镶珍珠的金蝶耳坠不错……」手脚极快的玉桂也将主子的旧耳环拆下,换上新的。 主仆三人简直是毫不客气,尽挑镶金带玉的贵重首饰,一下子拿了根八宝玉凤蝴蝶簪,一下子是雪里藏珠镶宝石如意篦,左手是蓝玛瑙金白兰花炼,右手是赤金璎珞红宝福镇项圈,羊脂白玉簪一chā上就不取下来。 真是合作无间呀,教人叹为观止,不到一炷香时间,洪雪萍已挑中三支金钗、五根头簪,还有耳坠子、颈圈、玉戒若干,几乎花光了丁立熙带来的银两,让珍宝斋的掌柜笑得嘴都阖不拢。 不过洪雪萍这具身躯真的不中用,打娘胎一出生就有气血不足的毛病,她才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了,她让表哥去结帐,等伙计将东西放入首饰盒子,自己则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出珍宝斋透透气。 不知是得到太多金银饰物而乐昏头,还是真的身体虚弱,她刚走到店外头正想喘口气,突然一阵莫名的晕眩袭来,刚巧她的丫头以为她站稳了而放开手,她身子晃了晃跌回车道,一辆载货的油布马车急驶而来…… 「姑娘,小心」 如琴弦拨动般的男子低喊声由远而近,一道玉色身影掠空而至,翩若惊鸿,矫似游龙,精壮身躯昂然而立,救难于举手之间。 以为会被马车迎面撞上的洪雪萍落入一具充满阳刚味的男xìng胸膛,她脸色白得透明,惊出一身冷汗,瞬间的惊恐和面临死亡的慌张让她吓坏了,她的背几乎湿透,染在衣服上的熏香和着汗水微微沁出,一股诱人的浓香随即飘散四周。 她怕死,更怕死不了成残,她如今最大的优势是貌美如花,以及日渐长成的丰润娇胴,她可以没有惊世的聪明才智,却不能少了女人傲然于世的美丽。 「姑娘,你没吓着吧?没事了,你可以睁开眼了,不用害怕,我救了你,你没伤着。」 好听的年轻男子声音让余悸犹存的洪雪萍缓缓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还不知羞耻地挂在人家身上,一双润白玉手紧紧捉住对方云纹织锦暗绣赤蟒衣襟不放,双腮立即飞红。 等等,赤蟒? 皇家龙子龙孙以龙形纹为尊贵,蟒纹则多为公侯之家,难道他是勋贵世族的子弟? 洪雪萍心一动,即使是刚才与死亡擦身而过,她想的仍是如何攀上高枝,嫁入富贵窝,让自己越过越好,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攀权附贵的机会。 「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她在心中接下一句老掉牙的台词。 螓首一抬,四目相对,男子惊艳的神情落入洪雪萍眼中,她更加得意地卖弄女xìng资本,眼波儿一勾含羞带怯。 「你……呃,没事就好,不必多礼……」男子无措地红了耳根,举止慌乱得有如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不知公子姓何名谁,家居何处,大恩不敢不言谢,日后定当携礼上门答谢。」她羞答答的低眉垂目,露出一小截莹白雪颈,薄汗微沁,衬得脖子修长优美,晶莹剔透。 望着那雪白美景,他喉头上下滚动,咽了咽唾沫。「姑娘有礼了,在下姓管名元书,家住京城,高盛侯之子,此行是为寻兄长而来,你若有事要在下帮忙,可至巡抚衙门。」 「高盛侯……」真是不错,因祸得福钓到大鱼。 洪雪萍立即被「高盛侯」的名头迷了心眼,顾不得是嫡出、庶出,她只知撞上大运了,有了更好的目标,谁还要小小的地方官之子,表哥丁立熙毫不迟疑地被她抛在脑后。 「怎么了,表妹,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生了什么事?」结完帐的丁立熙一出了店门,看到一脸羞涩的表妹与陌生男子甚为亲密的jiāo谈,顿时心下不悦,醋劲大发,一把将表妹扯至身侧。 洪雪萍眼底厌恶之情一闪而过,她假意受惊地红了眼眶。「表哥,好……好可怕,我刚刚差点被马车撞了,幸好管公子临危不乱,见义勇为,及时将我从马蹄下解救出来。」 「什么,你差点被撞?!」他大惊失色。 「还好有惊无险,不然你就看不到我了。」她状似无意地往朝看她看傻眼的管元书嫣然一笑。 「是吗?那多谢管公子了,我们还有事,告辞。」丁立熙看到那男人的目光,在女人堆中打滚许久的他哪会不了解这是何意,更是不悦,甚为无礼地带着人就走,不容许两人多谈地将表妹推上自家马车。 洪雪萍发生了些什么事,远在别庄的裘希梅自然不知,且正「享受」着管元善的亲手照料。 「当自己是铁打的身子吗?看到别人有难一心救助,怎么不估量估量自身的能力承不承受得起,救人是好事,可也不能赔上自个儿,瞧你这回多惊险,吓出我一身冷汗……」管元善拧眉轻斥。 依照裘希梅的方法,管元善以巡抚大人的身分发出命令,让村里将发热、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身泛红斑的病人一律集中在某一处,由官府的人派人上门送yào,统一医治。 没有得病的人家也不能轻忽,家里家外、村头村尾都洒上煮过的醋水和石灰,沟渠要疏通,居家环境不能有污水,死鸡病猪要嘛烧毁,要不就地掩埋,不得有病死牲畜流出。 一番大力整顿后,有可能动摇国本的瘟疫被控制住了,仅有初初发病的几个村子死了百来人,大部分人因为yào来得及时而获救,一发不可收拾的疫情因此不致大规模蔓延,免去上万人尸堆成山的悲惨。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疫疾中,裘希梅因缘际会地救下爱四处游历的礼国公房伏临,他是不幸中的大幸捡回一条命,适时得到医治,又有齐全的yào材,被狠狠折腾了一回的身子渐渐康复。 可是就在房伏临有所好转之际,照顾病人的裘希梅反而染上瘟疫病倒了,因为她是第一个接近马车的人,并亲自扶已失去行动能力的房伏临进入全面封锁的屋子。 近身的接触,又是唯一的照料者,该是那时传染上的,只是她并不在意,以为喝了防范的汤yào自会没事,上一回瘟疫的bào发她并未染疫,是少数存活下来的幸运儿。 可是她没想过她的重生改变所认知的一切,原本死于瘟疫的弟妹健康活泼的活着,家家户户挂白幡的哀戚并未发生,她还认识重生前没见过的管元善和杭氏,以及诸位逗趣、有才干的幕僚同侪,甚至不再是备受冷落的丁府长媳。 她的世界颠覆xìng的转变,大变动的脱出掌控,令她有时不禁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 「我可不可以不要吃yào,好苦。」满嘴苦涩的裘希梅吐了吐舌,了一圈的巴掌脸皱成一团。 「不行。」难得看她展露小女儿娇态,故作严肃的管元善板起脸,严厉要求她要把yào喝完,一滴也不准剩。 「可是真的很苦,我的舌头都发麻了,尝不出味道。」病中的她显得特别娇弱,消减了一些颊ròu,显得杏眸更大,明亮灿然,水盈盈地宛如两泓秋水,未语先有情。 「真的苦?我瞧瞧你的丁香小舌还麻不麻……」管元善作势要撬开她的嘴巴,亲身以口试她嘴里的苦味。 见到近在眼前的面庞,香腮羞红地往后避开,她慌得心口狂跳。「不麻,不麻了,就是苦而已。」 他眼底泛笑,语带宠溺。「哪有不苦的yào,良yào苦口,服了yào,身子才好得快,苦不苦倒在其次。」 「我觉得我已经好很多了,应该不用……」裘希梅讨价还价的不想吃yào,这些天她前前后后不知服下多少汤yào,但在一双黑幽幽的瞳眸注视下,她的头越垂越低,声若蚊鸣,好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瞧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好了,病殃殃的模样想说服谁?即使是希兰、希竹也不敢喊苦的乖乖喝下,十分乖巧听话,身为长姊的你还不及一双弟妹。」他取笑她没做好榜样。 「他们还好吧?有没有哭着闹着要找姊姊?打他俩出生后就没离开过我一日。」她只觉得对不起他们,没能好好的照顾,这一病就拖了好些时日,不知该慌成什么样子了。 掐指一算,加上看顾礼国公的日子,她竟有十日未见弟妹。 「现在才想起那两只小的,未免太不用心了,放心,他们过得比你还好,每天被我娘带着四处玩,你若想见他们就快点把yào喝完,把身体养好了自然不会过了病气。」他以她最在意的弟妹为饵,哄她喝yào。 管元善无微不至的体贴让裘希梅十分窝心,感动于他的细心关怀,心口有着她不敢承认的深深眷恋,她恋慕着此时单纯的相处。 没有家世,没有门户之别,简简单单的两个人相对,不言可明的情意流转在周围。 「你犯不着用哄孩子的语气哄我吃yào,我真的会喝,只是等一下,等yào没那么烫嘴时我再喝。」她没发觉她不自觉地向他撒娇,嗓音轻柔得好似水一般。 他轻笑。「yào凉了更苦。」 「……你好恶dú。」她不满地嘟起嘴,看着一碗热气渐消的黑浓汤yào,清楚地感觉到黄莲的苦冲向喉间。 唉,为什么yào一定要这么苦,医书上只教人如何配yào解dú,怎么没写要怎么把苦yào变甜呢。 「要我喂你吗?希儿。」坐上床榻的管元善笑得不怀好意,深邃的双眸望向她殷红丹唇。 这凝视莫名让她心乱不已,慌得有些不自在。「管二哥,你坐太近了……」她全身好热,快烧起来了。「你说什么?」他假意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又往前挪近了几寸,与她肩并肩靠得极近,还能闻到淡淡发香。 裘希梅快要臊死了,双颊红得活像抹上胭脂,她一咬牙,夺下他手上的yào碗一口尽。「我喝完了!」 好苦、好苦、快苦死了,嘴里全是令人作恶的苦味……咦?这是什么,酸酸甜甜的仙楂片? 「赏你的,省得你苦着一张脸瞪我,我瞧了多心疼。」管元善不加掩饰地笑得温柔,眼中有叫人心醉的深情。 「管二哥,我……」她说不出拒绝的言语,因为她的心早已住进一个他,根本不想违抗本心。 温润长指点住她唇心,时轻时重的抚摸。「我的心意你该知晓,我心仪你,希儿,我想与你厮守一生。」 她一听,当下眼眶泛红,拚命地摇着头。「我配不上你,不值得你动心,我……高攀不起……」 「嘘!听我说,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绝无轻慢之意,我二十三了,该是娶妻生子的年纪,而我只在意你,想要娶你为妻。」茫茫人海里,她是那道最美的风景,他不愿错过她,遗憾终身。 「可是我和离过。」 管元善浅笑地一抚她芙蓉面容。「那又如何,我喜欢的是一名叫裘希梅的女子,不是我不曾参与的过去。」 「你……你是高盛侯之子,我们门户不相当,你家里的长辈不会接纳我为侯府的媳fù,你会很为难……」他对她的好足以让她怀念一生,她不能因自己低微的出身而拖累他。 闻言,他放声大笑。「除了我家nǎinǎi外,你不用担心有人反对,什么门户之见都是虚的,心是真的就成,我家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顶多忍受老太太的唠叨而已。」 「什么意思?」她怔然。 「我爹听我娘的,nǎinǎi也拿我爹没辙,你看我娘是看重家世的人吗?她对门户差别一向嗤之以鼻,鄙视世俗眼光,她常说人和人在一起开心就好,身外物都是假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生死荣哀不过是过场,转眼即逝。」娘是豁达的人,看破生死。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多像她重生前的际遇,两手空空的辞世,什么也无法留下,除了满腹的悲怆和不甘,「一生一世一双人……真能做得到吗?」 裘希梅失神的喃喃自语,留存在她记忆深处最难忘怀的一句话,便是洪雪萍使计逼迫她离开丁府的理由,洪雪萍说她绝不与人共享夫婿,当时的她闻言深受震撼,毕竟在代代相传的观念中,妻妾共事一夫乃是天经地义。 可是这句话对她的影响也深,刻在脑子里没法忘却,即使重生后也念念不忘,一心想着若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受再大的委屈,吃再多的苦头也值得,人生在世但求一真心。 裘希梅以为她说得很小声,但是习武多年的管元善耳力灵敏,他一听见她口中自言自语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立即明白她始终抗拒他的心结是什么。 先前娘也说过,由希儿的一些言行举止推断她定是有所疑惧,内心有结才迟迟不肯接受他,要他找个时机套话,适时开解,化开她心中不知打了几个结的迟疑。 「希儿,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做得到,不会有别人,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大掌厚实地包覆住微凉小手。 「什么?!」她杏目圆睁。 「我大哥的后院就只有大嫂,我娘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三妻四妾,但我爹早年很荒唐,纳了不少通房、妾室,把她气得大病一场,而后她是没办法才睁一眼闭一眼地由他去,但是她说,她生的儿子绝对不许朝秦暮楚,三心二意,她连我nǎinǎi主动塞人都制止,只说除非我大嫂点头,否则纳妾、迎新人一事绝对不准提。」 在这件事上,娘的态度很强硬,还嚷着什么小三、小四、小五都可以去死,还说若惹毛了她,她找个小王和他爹同台较劲,男人能左拥右抱,女人也能三夫四侍,养面首。 至于什么是小王而不是小张、小李,他到现在还没搞懂娘偶而脱口而出的怪话,但他大概了解到小王指的是jiān夫,意味着娘若气到失去理智便会去偷人。 「可我听说高盛侯宠妻,宠得无以复加。」杭氏看起来不像是能受气的主儿,女子的好气色通常是家庭和乐养出来的。 一说起他惧内的爹,管元善不禁莞尔。「我说的是早年,我娘病好了xìng情大变,大抵是被逼狠了之后的反击吧,她改采雷霆手段,他们关起房门在屋内发生的事我不知情,不过我爹因此变了许多,对我娘的感情一年比一年深,几乎到了离开她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前不久他们还收到七封连环信,一是想老婆了,问她几时回京,二是威胁她再不回府,有怕老婆臭名的高盛侯就要南下绑妻,将离家出走的夫人五花大绑绑回京城。娘看信后大笑,只道不晓得谁绑谁,他敢来,她一脚踢回去。 「夫人是真xìng情的人,对小辈一向爱护。」由她对希兰、希竹的疼爱看来,倒真是无门户之别的xìng情中人。 「所以说,有我娘挡着你还怕什么,你有情,我有意,我们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没有道理因小小的门户之见两地相思。」他低下头,笑笑地在她唇上一啄。 「啊!管二哥你……」抚着唇瓣,她惊羞不已。 「叫我元善。」他挑起眉,一如狐狸般狡猾。 「元善……」裘希梅羞得面红耳赤。 「对嘛!由你樱桃小口喊出的『元善』多悦耳动听,如黄莺出谷,让我的骨头都酥了。」管元善得十进尺地还想再亲芳泽。 「你真的不在意我是再嫁的下堂fù?」日后的流言蜚语必定不少,他真能完全不放在心上吗? 「很介意。」他一脸郁闷。 「很介意?!」她脸色惨白。 「很介意我再吻不到你会死于饥渴,你简直是我流失的骨血。」再不补血将死于失血过多。 一说完,他大手托住她后脑杓,如狼似虎地吞食芷兰香气,滑溜的舌顶开两排贝齿,侵门踏户地夺取口中甘津。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微微喘息地松开,又有些不甘的连啄了好几下,让忽从高空跌落又升起的裘希梅恍惚片刻,水眸迷离,神情呆滞,似是身与魂分离,无法思索。 「你……」一时间她竟不知该说什么。 「臭小子,那丫头的身子好些了没?你一个大男人别老是赖在人家屋里坏人名节,快给老夫滚出去,查你的破案子!」无法无天了,把女孩家的闺房当书房,来去自如。 一听到房伏临大吼声,抱着心上人抱得正顺心的管元善当下脸色十分难看,他黑眸冷如腊月雪,口中发出低咒,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离床三步距离。 「案子查得顺手,就靠你老人家帮个忙,而且你会非常乐意。」能摆平缠人的双生子,他不信搞不定怪癖一堆的臭老头。 「要我帮忙?」正要大声喝斥的房伏临一怔。 「王启。」管元善打开门,背对着裘希梅,无声地道。 「是他?」他在朝的死对头,互相看不顺眼,因为老捉不到那家伙使的证据,他气极生厌才愤而辞官出京。 「我怀疑他是这件贪污案的幕后主使人,目前收集到的部分证据指向他。」涉案重大。 房伏临思忖了一下。「好,我帮你,能扳倒他是生平一大乐事,正如你所言,我求之不得。」 【第十章】 「怎么会是他?!」 乍闻文华殿大学士王启也是涉案人之一,甚至有可能是贪污案的主谋,裘希梅简直是难以置信,更无法接受满嘴「小梅子、小梅子」唤她的笑脸老爷子竟是他们追查已久的幕后黑手。 记忆中,王大人很爱笑,笑起来眼眯眯的,方头大耳,有个凸凸的圆肚子,像是庙里供奉的弥勒佛,他最爱猜谁是希兰,谁是希竹,轮流将他们抱起坐在他肩头上。 爹曾经说过王大人是最忠于皇上的老好人,没有贰心,一条忠路走到底不回头,所以爹才接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王大人的请求当其谋士,为身为内阁阁老的他分忧解劳。 不过后来爹又说,王大人的行事作风似乎和他原本想象的有出入,他考虑着这份差事要不要继续做下去。只是不管王大人的为人如何,她怎么也没法相信他会和贪污一事扯上关系,忠君之臣怎会贪钱?但是由种种证据看来,还是她亲手整理出的文书,由不得她不信,帐册上溢出的银两,绝大部分流向他手中。 「希儿,有件事你听了要平静,切勿激动,这事情只是臆测,还不能完全确定,我只是先让你心里有个底。」管元善面有难色,犹豫着要不要让她知晓,怕她一时承受不住。 「什么事?」还有比王大人涉入江南贪污大案更令人惊骇的事吗? 「和你爹有关。」他略带保留。 「我爹?」裘希梅不解,一脸困惑。 「你还记得你爹娘是因何身亡吗?」对她而言,那是一件不愿回想的往事,失去父母的痛不可能从心底根除。 她神情淡然,若非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没人看得出她骤失至亲的伤有多深。 「是爹的好友鲁叔叔来通知我们,说我爹娘的马车在下山的山路翻覆了,我看到的是用两口棺木运回来的尸体。」 「这位鲁叔叔也是王启的幕僚?」她说的应是鲁智远,王启的左右手,任职光禄寺,官居从四品。 「是的,我们当时都住在王大人名下的宅子里,三进院的大宅,除去东、西厢房和主屋外一共有九个院子,住了不少人。」那些全是王启的门生和幕僚,最多曾有近百人。 管元善不想加重她的伤痛,语气放得很轻。「莫晓生查过了,你爹娘乘坐的马车有被刀砍过的痕迹,车辕切痕整齐地被砍断,马和车脱离才会导致整个车厢颠覆。」 「什么?!」她惊得站起身,双目圆睁。 「我们还查出令尊可能握有王启贪污的证据,因为想向朝廷告发王启的不法之举而被他先下手为强给杀害了。」王启不会留下任何足以威胁他的人,死人开不了口。 「他杀了我……我爹娘?我爹那么好的人,我娘还怀有身孕……」如果是真的,他们死得太无辜,只因知道太多而枉送xìng命,裘希梅两眼发涩,心痛不已。 「你爹生前有没有jiāo代什么东西让你保管,譬如一张纸,或是一本书?」也许是破案的关键点。 「我爹去得快,哪来得及jiāo代……」突地,她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什么,清亮的眸子看向众人。 「怎么了?」 她嗫嚅着粉色唇瓣。「有一个匣子。」 「一个匣子?」 「那时事情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爹娘被送回来的那一天晚上,我将匣子埋在当时住的院子的一棵大树底下,而后我随手撒下花种子。」她忘了是哪一种,是爹娘去世前两天娘给她的,说是种好明年春天也有花可赏了。 那时的娘多么高兴,抚着隆起的肚子,笑着说家里又要添人了,希望这个弟弟或妹妹能如梅儿一样聪慧可人。 娘的笑语犹在耳边,如今却人事已非……裘希梅悄悄眨掉眼中的泪水,掩去伤痛。 「是哪个院子,王启的宅子吗?」看得出她脸上有浓浓的哀伤,但眼看案子遇到瓶颈了,文师爷仍不肯错失一丝线索的追问,惹得某人眼刀直shè,瞪他一眼。 「是,因为我爹死了,我们也不好再住王大人的宅子,所以爹娘出殡的隔日我就带着弟妹匆匆离开了。」她不能给人家添麻烦,人都不在了,家眷怎好厚着脸皮住下去。 其实当日赶的急,很多行李都没收拾,弟妹们还小,她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拖着一堆用不着的箱笼去投靠人似乎不妥,因此她才想等安定下来再回去取。 只是没多久传来那宅子走水的消息,包括他们住过的院子,整座宅子烧了将近一半,她和爹娘住过的屋子也已烧成灰烬。 当时她并未怀疑是否事出有因,只觉得幸好她和弟妹们已搬离了,不然继父丧母亡后,他们也要葬身在火里,一家人在地底重聚。 「不过院子没了,我不晓得有没有重建,但那棵树听说还在。」被大火烧过后,枯焦的枝干长出新芽,花枯树荣,茂密的树叶更胜以往,底下还有她爹为她做的秋千。 没关系,院子没了树还在,至少匣子没被取走。 为难的是那座宅子在王启名下,里头住了他不少亲信,平时守备甚严,不时有护院来回巡视,外人想进去十分困难,更遑论挖出树底的东西,大摇大摆地将匣子带出来。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闭目养神的礼国公房伏临,包含裘希梅在内,大家都认为他是去取匣子的不二人选。 「你们这群猴崽子看我干什么?满朝文武百官都晓得我和王启不合,你们还想让我上门去拜访他?」哼!不干,他一看到王启那家伙就想掐他脖子,不死不休。 「是暂居。」管元善笑得人畜无害,好不热情。 「暂居更不行,臭小子,你别想算计我,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我跟王启那老匹夫是死敌,他不会相信我会无缘无故找上门。」换作是他八成会打出去,免得污了他的地。 他狡狯地一笑。「那就给他找个好理由。」 「譬如?」这小子太滑头,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卖了。 「山匪和水盗。」他们最精采的一出戏。 「山匪和水盗?」房伏临听得一头雾水,他不晓得漕帮私运的盐和秀水乡被劫的粮是出自眼前这几人的手笔。 「你只要让王启知道你盯上他就好,手中还握有若干他不为人所知的把柄。」 卧榻之侧若有人盯着看,怎么也睡不安稳吧? 「你的意思是照先前的商量,由我出面转移他的目标,让他以为在他背后搞鬼的人是我,他们才不会怀疑到你们这几只兔崽子身上?」声东击西。 又是猴崽,又是鼠辈,这会儿还是兔崽子,真没拿他们当人看呀!莫晓生、文师爷、成秀等人暗暗抱怨。 「大家都知道礼国公素来与王启有仇怨,你去扯扯他后腿也是理所当然,你不弄他、让他一路平步青云才是怪事,就连王启本人也不相信你会高抬贵手,轻易放过他,你看他碍眼嘛,不踩他几脚怎能痛快。」 管元善实在yīn险得教人无言,他找来礼国公当箭靶,让王启没法再盯着江南一带近日来发生的异状,只能全力对付礼国公,当礼国公是拦他财路的那只黑手。 要算帐?找礼国公。 要决斗?找礼国公。 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比谁的城府深?还是老话一句,找礼国公。 房伏临就是被他推出去的替死鬼,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自然没人注意他这个巡抚做了什么,他暗渡陈仓把事儿给办了,等王启的等爪牙回过神来,大局已底定。 总而言之一句话,礼国公就是一个饵,他德高望重,名声显赫,又明摆着和王启有仇,谁比他更有资格登高一呼?而且王启明知道他是对头冤家也不敢动他一根寒毛,因为皇上重视他。 「少叫得那么好听,前不久还目无尊长的臭老头、臭老头的喊,这会儿我能替你挡箭了,你倒是学了些规矩,前倨后恭的心态要不得。」这小子有智谋,可惜长歪了,跟他孬种爹、泼辣娘一个德行,见人见鬼都鬼话一通。 老国公训人,管元善乖乖地受着。「您老说的是,我让成秀准备准备,明儿个就送你进去。」 一听他拐着弯又拿他当qiāng使,房伏临大声的骂人,「你赶着投胎呀!起码让我喘口气,要和姓王的老匹夫斗智,我得养足了精神才行。」 他眨眨眼睛一笑,不怕丢脸地看向已换回女装的美娘子。「你不急我急,我赶着娶老婆,这比投胎重要。」 这话一出,所有人哄堂大笑,唯独又气又恼的裘希梅瞪了他一眼,两颊红通通,气他嘴上没把门。 两人之间的心结一打开后,感情也突飞猛进,从郊外的别庄回来不久,在管元善的坚持下,裘希梅由衙门官舍搬进了管宅,约定好案件结束后便回京城成亲。 这事杭氏也知情,她乐见其成,因为她太喜欢希兰希竹这对一慧一呆的双生子,两张可爱的小脸她怎么看也看不腻,心里早就想拐跑他们,只是无从下手而已。 如今儿子遂了她的心意,决定把孪生姊弟的大姊娶回府,她自是毫无异议地举双手赞成,买一送二的好买卖谁会拒绝,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唯一比较麻烦的是爱管儿孙屋里事的管老夫人,她东挑西挑一堆名门闺秀就为了给孙子选妻,若是知晓他自个儿挑了个她绝对不会满意的媳fù,而且还和离过,肯定又有得闹。 不过说到管老夫人,瞧,她的眼线这不就来了? 跑去巡抚衙门找不到人的管元书倒是有本事,打听到二哥的落脚处,他立刻赶到管宅向嫡母献殷勤。 「母亲,儿子给您请安了。」 瞄了一眼姨娘生的庶子,杭氏不冷不热的轻应了一声,「怎么来江南了,府里没事吧?」 不是自己生的就是不亲,教他嘛……想想都懒,教得好没功劳,教坏了全是嫡母的过错,把人丢给管老太婆,瞧她教出什么苗子,虽有些小聪明,可比起两个兄长就显得读书不行、当官太差、文不成、武不就。 「母亲宽心,一切都好,爹让儿子来问问母亲几时回京,他派人来接您。」母亲是当家主母,府里的大小事都需经过她来安排,怎能与祖母一言不合便私自离府,真是任xìng。 管元书是庶子身分,在嫡庶分明的大家族中,他的地位并不高,虽说是个儿子,但是待遇永远不及上头两个嫡出兄长,再加上生母是失宠的妾室,更可说是在夹缝间求生存,处境艰难。 嫡母有自己的亲生子,自是对姨娘生的庶子不甚重视,他知道没办法在嫡母面前争得什么好处,于是他转向讨好祖母,祖母说什么也就听什么,祖母让他去做的事他也不敢拖延,目前的他只有傍着祖母这棵大树才有机会出头。 所以他打小对管元善十分羡慕和嫉妒,二哥不用担起世子的责任却能像大哥一样受朝廷重用,祖母疼惜、嫡母宠着、世子大哥惯着,连爹也由着他去,不论好坏都有高盛侯府这座靠山扛着。 出身、才情、外貌都不如人,管元书怎能不妒羡,只是他也明白自己将来只能靠着两位兄长讨条活路,他们的前程肯定是鹏程万里,他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受其庇护。 「你爹会jiāo代你这些?」不是她看不起他,丈夫的心思都在嫡子身上,眼中看不见整天在身边晃的庶子。 管元书面上一讪,干咳了几声。「父亲暗示过。」 「这倒是,他肯定整天喋喋不休的挂在嘴上,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粘,我给他放大假,他不是该欢天喜地的跑到后院找他那群美人儿乐一乐?」杭氏自说自话,眼光一扫发现庶子还在,话题走远了又绕回来。 「老太太要你做什么事,不会又是往谁的屋里塞人吧?」她怎么玩不腻,老是这一套,路不通偏要硬闯。 咦?母亲未免太神通广大,一猜即中。「母亲误会了,祖母是听说江南物产丰饶,风土人情与我们京城不一样,她让我来看看江南的秀丽风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看、多学、多体会,日后回去了好讲给祖母听,她年岁已大,腿脚不便,走不了远路。」 管元书照本宣科的说着祖母事先叮嘱过的话,好瞒过嫡母的问话,也不晓得行不行得通。 「得了,得了,别掉书袋了,要找你二哥到前院,我这儿不用问安,去吧。」 真累人。 「是的,儿子告退。」他躬身退下。 其实管元书也觉得嫡母难讨好,面对她时总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往肩上压,他不敢说错话,也不敢说太多,捡字挑句的小心翼翼,能不和她接触就尽量不接触。 但是晨昏定省的规矩不能废,尽管她说自家人不用多礼,他还是会在祖母那儿请安后再绕到正屋问声好。 「二哥。」管元书只看到前头走的管元善,未在意落在他身后三步的清丽女子,只当是府里的丫头。 「咦?老三,你怎么也到江苏来了,是不是跟二哥一样受不了nǎinǎi的唠叨,跑来我这儿避难?」他家老太太都众叛亲离了还不知收敛,非把儿孙全吓跑了才甘心。 「二哥说笑了,祖母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年纪不小还不肯成亲,她活不到抱你孩子的时候。」祖母老在他耳边埋怨,儿子、孙子一个比一个不听话,要他们广纳妻妾,开枝散叶是害了他们吗?有福不会享,谁不想要娇妻、美妾、俏婢、媚丫头,女人越多越好,就他们尽往外推。 「哈,nǎinǎi身体康健,还能cāo劳儿孙事,活到一百二十岁绝对不成问题,咱们哥俩不用瞎cāo心。」管元善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捧着肚子放声大笑。 管元书等他笑够了才一脸尴尬的接话。「祖母对儿孙的关心出自善意,我们做晚辈的何不顺她一回,她一开心了自然长命百岁,天天夸你孝顺,日日笑开怀。」 「不可能。」 「不可能?」是不可能成亲,还是不可能孝顺?他被搞迷糊了。 「nǎinǎi那人是不可能有一刻消停的,娶了老婆又塞丫头,塞了丫头又纳新人,什么表姨家的三表妹,五婶婆府上的外甥女,某某大臣的侄女,一个接一个往屋里塞,乐此不疲地想让儿孙早死,精尽人亡。」一只茶壶配七只茶杯是什么怪事,他一个人对众人,还不把精元榨干了。 妻贤夫祸少,女祸难安家。 原来这才是二哥指的不可能,并非不娶、不孝。「其实二哥何必烦心祖母的催促,你先娶个看中意的往屋里一摆,祖母一看满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了,往下就满意了。」 「如果老太太不满意呢?」她永远在挑剔,永远都觉得挑得再好也不如下一个。 「这……」不满意再挑过不就成了。 管元善笑着挑眉,朝他肩头重拍。「是祖母让你来当说客,规劝我早日成亲,最好是娶她挑中的千金小姐对吧?」 管元书脸上倏地染上一层红晕,干笑不已。「祖母的话也没有错,她全是为了二哥着想。」 「哈!叫她老人家别费心了,我要的媳fù儿已经找到了,你让她裁好新衣好喝孙媳fù敬的茶。」nǎinǎi听到这话准会气到吐血。 「找到了?」他错愕。 「希儿来,这是我三弟,江姨娘生的,老三,叫二嫂,她姓裘,我的心头宝。」管元善将身后的裘希梅拉到身前,得意得像田里捡到金元宝的农夫,得意洋洋地炫耀天赐金子。 「什……什么,二嫂?!」 「管伯母、元善哥哥、元书哥哥,这是萍儿在厨房努力了一上午的新甜点,叫蜂蜜蛋糕,是将蛋黄加入白糖、牛nǎi、面粉蜂蜜和油揽拌,蛋白则打到起泡后两者混合均匀,烤上半时辰……」 根据穿越小说里写的,女主角一旦穿越到古代或是架空的时代,成为庶女或受继母欺压的嫡长女,为了改变不受重视的身分,通常会有一门手艺,像是穿成一流的名医,要不就是厨艺甚好,会做别人不会做的东西。 仿效书里的情节,穿越人士洪雪萍也大大的卖弄一番,她以为没人知晓什么是蜂蜜蛋糕,什么是瑞士卷,什么又是蓝莓派,每日换新玩意来讨好管家母子。 殊不知她这种行为看在「前辈」眼里多可笑,那些取巧的小玩意根本全做坏了,蜂蜜蛋糕不澎,糖粉不够细,咬起来像发糕;瑞士卷少了nǎi油,味道全变了,根本是卷饼皮;蓝莓派改用杨梅做,酸味是够了却烤焦了。 可是太功利的洪雪萍并不知道前辈在场,早已看穿她的投机取巧,兀自沾沾自喜的介绍自制的糕点,以为杭氏和管元善一定尝到味道就爱上了,会对她赞誉有加。 当初以养病为名来到丁府,她看上的是表哥丁立熙,想着容貌俊美,府上也有钱,嫁他算是勉勉强强,一池鱼中逮到大的,她运气真不错。 可是那日被管元书救下后,她又觉得他比表哥称头,还是高盛侯的儿子,于是有了骑驴找马的念头,借着来谢谢管元书救命之恩的由头,她踏进管宅。 不过一看到管元善,她目标立转,认为嫡次子又比庶子更好,便将目标锁在管元善身上,想法子要靠近他。 于是她不管刮风、下雨,几乎日日以探望为由前来,不论别人欢不欢迎,自来熟的套jiāo情。 偏偏被洪雪萍迷住的管元书看不清真相,认为她是为让两人的将来走得更顺才先奉承嫡母、拉拢二哥,暗自欢喜的不得了,每天亲自在门口接她入府,让想闭门谢客的杭氏很想掐死这个睁眼瞎子。「真好吃,萍儿你的手真巧。」管元书大力称赞。 「请叫我管夫人,我跟你不熟。」真是呆,把现代的东西搬到古代就一定吃香吗?没大脑的蠢货。 「请叫我管大人,我也和你不熟。」啧,抛什么媚眼,也不怕眼珠子扭到,这德行勾搭男人到青楼,准挂个头牌。 杭氏和管元善都看不惯她的做作,没啥好脸色的一个喝茶,一个转过头和未婚妻情话绵绵,就是没人多看她一眼,仿佛她是根多余的柱子,摆着挡路,先晾着。 「管伯母……呃,管夫人和元善哥哥觉得不好吃吗?你们再多吃两口就知滋味了,松松软软,有香浓的蛋味和蜂蜜的清甜,入口即化,滑顺润口。」为什么他们的反应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姨母和表哥明明赞不绝口,直呼人间美味。 洪雪萍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她自认做蛋糕的本事这世上无人能及,为何这几人不捧场?没关系,小说中女主角到最后一定会完胜,她会不怕受打击的再接再厉,一开始的种种挫折是考验,只要她不屈不挠不认输,所有人都会接受她,而且宠之若命。 「希儿,你又瘦了,叫你多吃一点总是不听话,来,把这碗黄耆枸杞炖老鲶给喝了,能养颜益目,发丝黑亮,厨娘炖了快一个时辰,趁热喝,别烫着了。」管元善娘子还没娶过门就成了妻奴一族,对护妻行动毫不马虎。 「我刚喝了百合莲子汤,还撑着,不饿,待会儿再尝。」被那么一双憎恨的眼盯着,谁还吃得下。 再见洪雪萍,裘希梅心中略有感慨,不懂她上一回怎会输在一个这么肤浅的女人手中,洪雪萍初看是聪明人,好像什么都会,也有点小伎俩,可是此时再看才知笨得很,不懂得藏锋,把什么都亮给别人看,自以为优于他人,却不知繁华过后是凋零。 她不再感到悲愤了,反而心平气和,因为她的将来已经不一样,她的弟弟妹妹会平平安安的长大,不会死于瘟疫,她丢了石头捡到白玉,身边有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真的很满足了。 「那……你们要不要吃烧烤?是一种把鹿ròu、鸡ròu、羊ròu等ròu品和蔬菜放在铁网子烤的吃法,你们肯定没吃过,幸好我做了准备,准让各位大开眼界,玉桂、石榴,上烤架。」洪雪萍捏着嗓子,娇滴滴的轻唤。 打扮得像一朵花似的玉桂和石榴两眼贼溜溜的,她们的xìng子跟主子没两样,看到长相、家世都出色的管元善都不时抚抚发、抿抿唇,趁小姐没注意时朝人家多看两眼。 主仆三人才想摆显摆显,让管家的人瞧瞧她们与众不同的地方,这边的杭氏就以帕掩嘴角笑了起来。 「媳fù儿,娘告诉你,烤ròu多吃了会积食,不易消化,闹腹痛,还有上面的一层油呀,一咬下去准让你多三斤肥ròu,还有烤焦的ròu别吃,有dú,会得病的。」 裘希梅好笑的为准婆婆倒茶。「夫人,我不爱吃ròu,我偏好鱼鲜,素菜也很爽口。」 「不行不行,你要少吃蟹,昨儿个你一口气吃了十只大蟹,蟹xìng寒,伤身,不能凶为喜欢就贪多,以后我们要多生几个孩子……噢!娘,你干么用核桃壳砸人?」 「什么叫多生几个孩子,你不知道女人生孩子跟进鬼门关差不多吗?运气好的生上一天,流一缸血养上几个月才补得回来,若是出了意外难产,你老婆孩子都没了。」真不懂事,这时的医疗环境这么落后,生孩子像在赌运气,赢了是红蛋米糕,一口气没提上来是四块板。 「娘,你别吓我,我家希儿福大命大,你少咒她。」一转身,管元善满脸忧色。「希儿,我们不生了,反正大哥是长子,他有儿子就好,你喜欢再抱来玩。」 听听,够无耻的说法,自己的老婆是宝,别人的孩子是草,管他是谁家的,借来逗趣逗趣,沉手了再还回去。杭氏摇摇头,孩子嘛,本来是消遣物,莫指望老来依靠,孝与不孝由他去。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这母子俩未免太心急了。裘希梅无奈地扬唇,嘴边又带了一抹被宠着的欢喜。「有客在,你正经点,别让人看了笑话,私底下说的话不要张扬,容易招人妒。」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正好传入众人耳中,口中说不张扬实则张扬得很,有几分炫耀和取笑之意,炫耀自己得准婆婆和未婚夫婿的疼爱,取笑洪雪萍的自作多情,徒劳无功白费劲,像跳梁小丑般摆弄却得不到半丝嘉许。 洪雪萍的脸色很难看,时青时白,她下唇一咬,怨恨裘希梅挡路,照穿越小说剧情来看,她才是出尽锋头的人,所有人惊叹的目光应该集中在她身上才是! 而听出准媳fù儿话中话的杭氏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住笑意,眼露赞赏,媳fù儿这强而有力的反击很好,人家都欺上门了,还能无动于衷的任打任骂吗?要是她可吞不下这口气。 这死不要脸的丫头算什么东西,当别人眼睛都瞎了,看不出她先是瞧上元书,而后又觉得老二更好,赶紧换人来攀,仗着现代人的优势欺负古代人,做的全是小人行径。 杭氏实在看不上洪雪萍的行事作风,认为她太假、太轻浮,打从她做了寿司的时候便晓得她也是穿来的了,心里还高兴了一下,想着有相同的话题可聊,但是一瞧见她张狂又一味想压人的举动,杭氏厌恶之余决定不和她相认。 「对对对,我们做人要谦虚,绝对不能让人看出我们有多恩爱,关起门来我再好好宠你,不要学某些人脸皮厚又不知羞耻,哥哥弟弟都分不清楚。」管元善笑着的脸上闪过一抹冷意,暗嘲洪雪萍的别有用心,嘴上说是为报恩而来,却把救命恩人搁在一旁不管不顾,无视他存在。 「哥哥心里清明,弟弟肚里糊涂,一棵树上怎会结出两种果子?」裘希梅不免轻叹,嫡子和庶子的教养有差那么大吗?一个眼明心亮,看透本质,一个识人不清,执迷不悟。 「大概是歹竹出好笋吧,我像娘,笋甜甘嫩,他像爹,见到女人就晕头。」管二少一说完就缩脚,免得他娘搞偷袭,一脚往他小腿肚踹,她踹人可疼了,命中痛点。 「让你爹听见了小心皮痛。」杭氏警告。 他们三个坐得近,话声又小,因此做得稍远的管元书没听见这些对他的评论,兀自看着洪雪萍笑得颇乐。 他笑笑地装傻。「不是有娘你挡着嘛?打在儿心,痛在娘心,爹他舍不得娘心痛,肯定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是吃定他老子,有一座谁也撼动不了的大靠山在,他大可高枕无忧,他爹的拳头落不到他身上。 「哼!你就皮吧!以后我不管你了,jiāo给你媳fù儿去头疼。」这皮猴儿就那张嘴缺德,非得如来佛来镇压。 「不疼不疼,希儿,你别听我娘胡说,是我疼你,我一辈子都对你好,绝无二心。」他握起长了些ròu的小手,心满意足的揉了又揉,感觉他这一生什么都不缺。 被晾在一旁的洪雪萍很不是滋味,看着两人一搭一唱地维护只会笑,像个木头人的女人,心里是又急又气,论外貌、论手段、论心机,她样样比人强,怎么就落了个陪衬角色呢? 不,她一定不会输,既然她能摆平难缠的嫡母和嫌贫爱富的姨母,以及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众多男人,她就不信拿不下杭氏和管二少,那个乏味无趣的女人拿什么跟她争。 思及此,她又有无比自信,她不会酿酒但会品酒,写不出一手好字却熟背诗词,随便挑一首都是惊世绝才,她不赢才是没道理,稳居上风。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这是李清照的「声声慢」,他们该惊奇了吧?普天之下唯有她才做得出。 看到管元书两眼迸出的惊喜亮光,洪雪萍得意极了,她下巴一扬,等着更多的赞美声向她涌来。 可是她嘴角的笑意随即凝住,接着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慌,因为有人接了下文。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背诵诗词对她而言不难。「你……你怎么会……这是我做的词,难道你也是……」不,不可能,一本书里怎会有两个主角,她只是来串场的,肯定是这样…… 是呀,媳fù儿怎么会宋朝女词人的作品?看她的模样不像是穿的。杭氏压下微露的讶色,审视一脸云淡风轻的小女人,这泰山崩于前仍不改其色的沉静她很欣赏。 裘希梅若无其事的拂拂烟紫色织彩百花飞蝶衣裙。「我在我爹书桌上瞧见的,据说是一名落魄书生所着,仿妻子空等丈夫归来的语气,我看了一眼便记下了。」 真的只一眼,向来过目不忘的她只看过一遍便牢记心头,重生前的洪雪萍便是拿这篇诗词取悦丁立熙,让他把她当成当代才女捧着、哄着、宠着,洪雪萍还写过〈一剪梅〉、〈玉楼春〉、〈长恨歌〉、〈如梦令〉等旷世名句。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些诗词她感触良多,当时一见便震惊地白了脸色,不敢相信庶女出身的洪雪萍竟有如此才华。 那时她自叹不如洪雪萍,认为让她做妾是委屈了她,因此处处忍让,事事退让,最后把丈夫也让了。 「你爹是穿……他还活着吗?他有没有跟你说过网路、电视、手机、飞机……」洪雪萍急着探裘希梅的底,想清楚她知道多少,可别又撞诗了,出尽洋相。 「飞鸡?」怎么跟娘说的一样,鸡在天上飞,她和娘不会是同一个教书先生教的吧?管元善在心里嘀咕。 「家父已仙游年余,洪姑娘不晓得吗?你暂住丁府时没听过我们两家的渊源?」看到她脸上来不及收回的惊色和慌张,裘希梅觉得解气了,堂堂才女也不过尔尔,浪得虚名。 「什么意思?」她在看她笑话,她怎么敢!洪雪萍的指甲扎入手心,她不觉得痛,只感到愤怒。 裘希梅笑着摇头。「元善哥哥,你不是说要陪我到庙里逛逛,求几张平安符,趁着天气晴朗,我们早去早回。」 一听她温柔地轻唤他「元善哥哥」,管元善喜上眉梢。「娘,我们出门了,看到路上有卖梨的给你买一筐,你近日上火,冰糖炖梨去去火,让你容光焕发好气色。」 「去去去,少在那贫嘴,我也累了,该去歇一会,元书,『你的』客人好好招待,不要怠慢了人家。」杭氏挥挥手要二儿子快走,特意强调「你的」,提醒管元书谁才是正主儿,人家上门谢恩的对象是他,别再让嫡母和兄长当陪客,他们不是每天闲着等人上门来打扰。 【第十一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听了裘希梅意味不明的话后,再次铩羽而归的洪雪萍悻悻然地跑去找表哥解惑,她不想什么都不晓得的败下阵。在丁立熙遮遮掩掩的解释中,她才套出话来。 没想到那女人居然是丁立熙的前妻,而且说好听点是和离,事实上是被休掉的! 这不但无法让她觉得快,反而有种被人羞辱的感觉,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凭什么不可一世,早被破了的身子能和白璧无瑕的黄花闺女比吗?还敢不知羞耻的跑去攀高枝。 姓管的母子也太有眼无珠了,什么高盛侯府,在她看来跟捡破烂的没两样,人家不要的二手货捡来当宝,呵护有加,对她这个拥有过人才智的天女不闻不问,视若无睹。 不,她无法容忍她千挑万选的男人是别人的,不计一切代价抢也要抢过来,只有她能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小……小姐,你想干什么?」为什么她们要偷偷摸摸地从人家的后门溜进来,好像在做贼。 因为洪雪萍常来走动,不管人家表现出来的不悦有多明显,只差没把「拒绝访客」的牌子挂在门口,她仍然一意孤行,又是汤汤水水的,又是滋养补品,假借名目上门拜访,烦不胜烦的杭氏最后干脆紧闭大门,连侧门也不准开,进出只能从厨房旁采买用的小门,对外宣称已回京,家主不在,一干人等来日再访。 吃闭门羹的洪雪萍毫不气馁,另辟蹊径,她直接买通顾后门的王二婆子,银子一塞便通行无阻。 殊不知她一入宅便被人发现了,巡抚大人的私宅能由人来去自如吗?明桩暗哨不知布了多少,几十双眼睛看着她如入无人之地,大摇大摆地当自己是宅子主人,毫无顾忌。 「找人谈判。」擒贼先擒王,shè人先shè马,女人是最好哄骗的,她先拿下那个女人,后头的事就顺利多了。 「谈判?」什么意思? 玉桂、石榴听不懂,她们只知道小姐盛气凌人的私闯民宅,不像来和人谈一谈,倒像要杀人灭口。 来了几回也算熟门熟路了,洪雪萍带着丫头直闯管元善替裘希梅布置的小书房,阳光正艳,照着刺眼,她一眼就瞧见窗户旁倚在紫檀雕螭罗汉榻上看书的身影,那人正津津有味地翻着书,浑然忘我。 「裘小姐,我可以和你聊聊吗?」哼!她是什么态度,以为攀上高盛侯府就能目中无人吗? 心中来气的洪雪萍痛恨裘希梅怡然自得的闲适,这份从容与闲情原本应该是她的,她才有资格躺在窗边看看闲书,偶尔抬起头瞧瞧屋外的风景,看到有趣处捂嘴会心一笑。 可是因为多了个裘希梅,理所当然的事变成要求人,她必须求得她心软,把男人让出一半给她。 「聊什么?」裘希梅头抬也不抬,慵懒的伸出纤白葱指翻页,好似岁月静好,旁无闲事。 看她无动于衷的神情,洪雪萍咽下怒气,装起楚楚可怜的模样,「聊女人的心底话。」她不问自坐,很委屈似的坐到裘希梅旁边。 「洪姑娘找错人了,我不善家长里短,你出了门往右转,过道垂花门往影壁处去,徐家嫂子善开解。」来者不善,当她看不出来吗?不论以前或现在,有些人是不会变的。 任xìng、自私、高傲、无自知之明,仗着小聪明便想把别人踩在脚底,以为这天底下的人都该被她耍得团团转。 没一举达到她的目的,洪雪萍脸色微yīn,但很快又眼眶含泪,楚楚可怜地道:「姊姊才是我的知音人,我心里的苦闷若不找你倾吐,这没用的身子就要憋出病了,姊姊心疼心疼妹妹吧!」 装柔弱是她的拿手本事,洪雪萍有自信能一招平天下,没人心硬地见人身体有恙还能拒人于外。 叫起姊姊啦?手段真是高明,见缝chā针。裘希梅好笑的斜睨一眼。「身子不好就该找个大夫瞧一瞧,就你不要命似的往外跑,我不心疼你,你自找的,有病还不知安分。」她说得合情合理。 心口一堵,洪雪萍气怒地涨红脸,暗想这招怎么会行不通,莫非是铁石心肠? 「妹妹这病是心病,吃yào看大夫无用,唯有姊姊手上的一帖良方才能治我沉。」 「我不是大夫。」她直接了当的拒绝。 洪雪萍恼怒地想破口大骂,可开口的声音却微带哽咽。「不是大夫却是救命的神仙,妹妹这条命就待姊姊妙手回春,妹妹今生无以为报,就让妹妹这一辈子陪着姊姊吧!」 又来了,她为什么玩不腻呢?「我不是你姊姊,你也不要姊姊妹妹喊得亲热,我只有一个妹妹叫希兰,不希望有人占她的位置,洪姑娘的忙我帮不上。」 以前她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喊着表嫂,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哭诉她活着有多苦,有多累,没有个知心人疼疼她。 那时的她真的很天真,被洪雪萍的三言两语骗了,竟心疼起自幼体弱的表妹,容许她和自个儿的夫婿同进同出,秉烛夜谈共赋诗词,有说有笑的相依偎,花前月下。 甚至连丁立熙要纳洪雪萍为姨娘一事都是她亲手cāo办,她还担心委屈了人家而比照平妻的例,盼其「死前」能过得开心,纳妾比娶妻还风光。 可是一进门就全变了,照样姊姊、姊姊叫个不停,却是将她少得可怜的嫁妆搜括一空,连头上的银簪也拔了往自个儿发上chā,反过来嘲笑她上不了台面,带着光吃白饭的拖油瓶。 「姊姊何必跟我生疏,我们以后是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相处,不起嫌隙,妹妹一定会敬爱你。」等我生下儿子就是你被扫地出门的时候,我洪雪萍绝不与人共事一夫。 「三爷遣人说媒去了?」她装着糊涂不说破。洪雪萍一听,气得脸色绿了一半。「姊姊明知妹妹的心意,为何不肯成全,真要逼死妹妹吗?」 她到底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装傻,明明是指的是管府二爷,怎会扯到早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管元书。 羽睫轻颤,裘希梅笑得淡漠。「我与洪姑娘相识未久,jiāo浅言深,甚为不妥。」 「你……」她把她当傻子看待吗?非要破罐子破摔才肯端个明白。「妹妹自小就是个身虚体弱的,没用yào吊着只怕一口气上不来,以致一直不敢盼得能觅得如意郎君,但是那日一见到元善哥哥的清逸风姿,妹妹这才觉得天也青、水也蓝,那口活气又顺了」 「这话你跟我说干么,我能给你一口活气不成。」裘希梅打断她,洪雪萍活不活与她何干。 「能的,只要你同意我和你同时进门,你为大,我为小,我们同事一夫。」她一时得意忘形,你呀我的直呼,以为事情成了一半,姊姊妹妹的称呼能省就省。 「同时进门?」闻言,裘希梅气笑了,心想她哪来的胆气,居然敢大言不惭,即使再好色,也没有让妾室和正妻同日入门的道理,稍有规矩的人家都会错开,至少三个月后才纳小。 同一天嫁娶,谁晓得谁为妻,谁为妾?新婚当夜新郎该入谁的房?她真当只要是男人都会迷上她,如珠如宝的捧在手掌心,怕她寒了、化了,呵养娇宠。 真是好大的误会呀! 「你……呃,姊姊,你在笑什么,我说错话了吗?」她笑得好诡异,让人背后一阵凉。 她笑了吗?裘希梅抚抚嘴角,是上扬的。「洪雪萍,你听过己所不yù,勿施于人吗?」 「姊姊你……」她看出了什么? 「你说的我一句也不信,你喜欢我的男人我就一定要让吗?你凭什么。」她语气冷冽的说。 「凭我是……」穿越人士,比他们所有人都聪明,见多识广,她可以出主意帮夫家更上一层楼。 洪雪萍没想过高盛侯府若再往上一升,那是国公还是亲王,自古以来功高震主为君王所忌,若是太出锋头只会招来灭亡,她的「帮忙」无济于事,反会招来灭门大祸。 「凭你是能言善道,才貌双全的洪雪萍吗?」裘希梅忽然笑起来,顿感胸中闷气尽散。「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为什么要让你介入我和我爱的男人之间,我们只要彼此,再无旁人。」 「你……」她怎么会知道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她想说的话。洪雪萍惊骇地瞠大眼,双手握成拳直抖。 「你生也好,死也罢,身子孱弱得活不过冬天又与我何关,你是我什么人,我有必要为你牺牲我的婚姻吗?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她也不过是需要男人撑腰的女人而已,光凭她一个能成什么气候。 「你……你真自私!」她居然为了一己之私不顾他人死活,元善哥哥怎会看上她这种冷血又无情的人。 说她自私?裘希梅上书,笑了。「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真是无比讽刺,若是管元善要收你,我无话可说,可你是自己送上门为妾的,你图的是什么?」 洪雪萍张口yù言,她又举手阻止。 「别说是一见钟情,非君莫嫁,那才是自取其辱,你一开始是冲着管三爷而来,两人私底下都拉小手了,怎还有脸说你爱慕的是人家的兄长,兄弟跟同一个女人纠缠不清,这话传出去还能听吗?你是想羞辱自己,还是让他们两兄弟无颜见人?」兄夺弟妻,千古骂名。 「……你是妒fù。」被挤对得几乎无语的洪雪萍在脑子想了老半天才想出七出之一的善妒。 「是,我承认我是妒fù,那又如何,夫人说过嫉妒无罪,是女人就会嫉妒,这是天xìng,她不赞成纳妾,连通房、侍宠丫头通通不行,那么我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嫉妒。」有将来的婆婆的支持,她振振有词,神采飞扬。 穿越的优势一下子被击垮了,此时,洪雪萍真的嫉妒她的敢言,可也更为愤慨,为什么得此好运的不是自己,不甘加不肯认输,她一时气愤得口不择言。 「你裘希梅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表哥不要的破鞋,有人不嫌脏地捡了回去还自鸣得意,你也不怕人家穿了以后嫌弃你又臭又破,烂货一个……」 蓦地,靠墙的书柜发出喀答声,裘希梅听见了。 「出去。」 「什么?」骂得正顺口的洪雪萍怔了怔。 「你是私自入宅的吧,再不走我让人把你架出去,你该知道这是巡抚大人的私宅,就算知州大人丁旺海也救不了你。」巡抚权限大,布政使、知府、知州、县官都算他下属。 「你……你好,我等着看你的下场!」洪雪萍怒气冲冲的踩着重步,带着两个面色讪讪的丫头离去。 但是她会就此罢休吗?当然不可能。 「小姐,我们还来吗?」人家都说得那么白了,小姐怎好再死皮赖脸的缠人,管大人根本对她一丁点意思也没有。 「你们想不想过好日子,想不想要荣华富贵?」非常时期就要使出非常手段,她不相信有不偷腥的男人。 玉桂、石榴不假思索的点头,谁不想过好日子。 「回去准备准备,下一次再来时就是你家小姐的好日子。」她要背水一战,拿下她中意的男人。 洪雪萍不晓得她跟丫头说的话全落在隐藏暗处的人耳中,等着往主子耳里传。 小书房内,洪雪萍走后,书柜后头走出一位脸色yīn郁的男子,一双常带笑意的黑瞳此刻罩上一片乌云,打雷闪电、轰隆作响。 「希儿,你太仁慈了。」 「难不成要杀了她?」她打趣地说,虽然她厌恶洪雪萍,可不理她就是了,那种人是不会知道反省的,越理她越捉紧不放,当别人把她当成稀世珍宝抢着要。 「你不生气?」 「气。」哪能不生气,她又不是圣人。 「我怎么看不出来?」一只大手取走裘希梅手上的书,管元善坐上榻搂着她的柳腰,亲昵地在雪颈、耳后蹭呀蹭。 「为不值得的人生气是自虐,我们何必为别人的无耻气坏身子。」气出病来是自己受罪,别人反而抚掌称庆,亲者痛,仇者快。 「哎呀,无耻这句话不是你常拿来骂我的吗,她真无耻,怎么能偷了去。」该扯着她头发叫她还来。 裘希梅好笑的以肘顶开想趁机偷香的男人。「你是不要脸,脸皮比牛皮还厚,针都穿不透。」 「呵!我家希儿真了解我,不枉我疼你呀,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只对你好,不会找些令人作恶的女人来气你,嘴巴长在别人脸上由他们说,你要记得只有你嫌弃我的分,我绝对是不离不弃,你拿棍子打也不走。」那个下作的女人……嗯哼,他饶不了她。 「你把她的话当真了?其实我一点也不在意,她只是在嫉妒我,因为我有了你,而她得不到你,我们的感情是她拆散不了的。」她既然接受了他就不后悔,这一生只愿与他执手白首,永不分离。 「嗯,不在意,疯女人的疯话不听也罢,我们家希儿最聪明了,知道不与蠢人打jiāo道。」丁旺海的气数将近了,丁府一倒,姓洪的女人要往哪里靠?管元善唇噙冷笑。 「只是以她的为人,怕是还有后招,我们还是得防着,打蛇不死反咬一口,死xìng难改。」想到死缠烂打的洪雪萍还会再来,裘希梅顿感烦躁的叹了一口气,无妄之灾令人厌。 管元善笑着在她雪嫩玉颊轻琢。「这事jiāo给我,你的男人还能顶天,压不着你,安心的当你的闲人。」 想想也对,她嫣然轻笑。「那件贪污案查得怎么样?房大人在里头不会有危险吧?」 照着安排,房伏临把架子端得高,硬是称流年不利,大师批示要住进「仇人」的宅子才能避祸,因此他一脚踩入王启购置给幕僚居住的宅子,一住就不走了。 他都敢来住了,王启哪敢出面赶人,礼国公之名一出,皇上都要敬重三分,他就算吃了亏也要硬吞。 「放心,我放了几个人在他身边保护,等他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过去时,会有人去你说的大树底下挖出匣子。」若真是王启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贪污证据,这件案子也到了尾声。「那我爹娘的死……」裘希梅不敢问,她怕自己承受不起教人痛心的真相,她无法忘记爹一笔一划教她习字的笑脸,总说她是他最爱的小宝贝。 「不要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他们不会希望你为他们伤心,有我在,他们不会死得不明不白。」岳父岳母的仇他会替他们报,活着的人要继续往前走。 「嗯!」老天爷给的机会要珍惜,偎在心爱男人的怀里,她的此生已经圆满,不该再贪求。 「啊」 黎明初至前,天色才蒙蒙亮,其实很多人仍在睡梦中,连最勤快的下人也还在床上,等着第一声鸡鸣。 忽然间,如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尖锐女声穿破屋顶,直入云霄,不少人被惊醒,鞋只穿了一只,衣带没扎,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发声处。 屋里无灯,显得yīn暗,一群家丁、奴婢伸长了颈子往里探,管事的人没来他们也不敢动,只能小声的互问发生了什么事,脑袋里上演着各自的想象…… 有人耳朵贴在门板上听,除了一声教人心惊的惨叫外就没声了,但是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如小猫泣音,一声一声的,很是挠心的飘出,令人更加好奇是哪个女人在哭。 「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是谁叫得那么凄厉,把人都吵醒了。」姗姗来迟的杭氏衣着整齐,发上簪了一对蝴蝶钗。 「夫人。」众人齐声一喊。 「没人把门打开,看看里面的情况吗?」怎么一个个像木头一样杵着,不推就不动。 一位衣袍穿反的管事轻轻推门,「夫人,门从里面锁住了,小的去拿钥匙来。」 「不用,太麻烦了,夫人我没耐心等,来几个人把门撞开。」大清早的不让人好睡,扰她清梦的人也别想好过。 「是的,夫人。」 三、四个身形壮硕的大汉大喝一声,往上闩的榆木门板用力撞去,一连撞了七、八下才撞开。 门一开,里头忽有女子哽咽地低喊。「不要进来」 不要进去?那你是哭心酸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面色冷凝的杭氏,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似在冷笑。 不远处的梨花树下,裘希梅正要上前查看,一只大手从后拉住她,她回首见管元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眼贼兮兮的泛着异彩,流露出有好戏可看的神情。 「谁在哭哭啼啼,装神弄鬼的惊吓人?」叫那一声得费多大的劲呀,别是偷鸡不着触把米。 「……不……呜……不要靠近……我……呜……不要活了……呜……」 吓!怎么像女鬼的哭泣声,这座宅子不会闹鬼了吧? 听到语焉不详的拉长音,伴随呜呜的哭泣声,胆小的下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颤,感觉yīn风阵阵。 「不想活就去死,没人拦着你,我还能借你一根绳子,你死就死干净点,不要要死不活的赖上我们管府。」真想死不会等到现在,皂一头撞墙了。 哭泣的女子似乎没料到杭氏会叫她去死,哀戚的哭声明显顿了一下。「请夫人为我做主……」 「做什么主,你最好说清楚,本夫人也不是整天闲着替人收尸。」 哽咽声一噎,似乎呛到了。「夫人,我……我被人欺负了,名节已失,我……我无颜见人……」 「你是谁?」杭氏明知故问。 静止的鲛纱帐中,隐隐约约可见一道双手抱膝的女子身影,云鬓凌乱,衣衫不整。 「我……我是洪雪萍,夫人,是我呀!您认不得我了吗?」一说完,她又掩面轻泣,哭得好不凄楚。 「你为什么会在我管府?」没有一丝怜悯和同情,她开门见山,语气冷得教人不寒而栗。 不是应该先问她受了什么委屈,好声安抚吗,为什么和她所想的不一样?「我……呃,元书哥哥喝醉了,我送……送他回府……夫人,我们没有……」 「你的意思是元书藉酒意毁了你的清白?」真是丢了穿越人士的脸,连这么烂的手段也使得出来,起码高明点,不要让人怀疑她的智商,一看就知道算计人的把戏能瞒得过谁,她把所有人都当子不成。 「不是,不是,不是元书哥哥,是……别人……」洪雪萍头低低的,从外头看来似在抽泣。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这么随便,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居然让你私自外出夜会男子,还喝得一身酒气,像你这样不自爱的女子有谁家的男儿敢聘娶,你剃了头发当姑子吧!」这人不吓吓她不知怕,老以为穿越人无敌,做什么事都无往不利,每个人都该捧着她。 什么,要她当吃斋念佛的尼姑?!「夫人,不是我,不是我的错,我原本要回府的,是元书哥哥拉着我,说他心情郁闷想找个人陪着说会儿话,我只是想开解他,没想到他……他突然想喝酒,一杯接一杯,我劝了他,可他不听……」 事实与洪雪萍说的恰恰相反,为了顺利进管府进行她那不可告人的勾当,她托丁府的小厮送信,信中尽诉相思之苦,与他相约黄昏后,离卖酒的酒铺不远,两人月下共酌。 等管元书醉得差不多的时候,她佯称要送他回府,而后换上和她身形相仿的丫头玉桂的衣服,假装是丫头代主人相送,她也藉搀扶之举顺利进入府内。 当然事情不会就此了结,她的目的尚未达到,她在丫头服饰下头多穿了一套随从的衣服,发一束成了长随,她又假管元书随从的身分让人去书房请管元善,说管元书醉得不醒人事,不小心摔了一跤跌破了头。 当然,她告知的屋里并无管元书,而是香肩半luǒ,只裹透明薄纱的她,以及满室的合欢香。 合欢香是春yào,能令人情yù奔流,yào效之强连七旬老者都能重振雄风,何况是年轻男子。 「那你的意思呢?要我为你做主就得说个明白。」哭吧,待会就哭不出来了,自作孽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抽抽噎噎的洪雪萍倒是口齿流利,假意忸怩了一番便说要以女子名节为重。 「既然我们已经做了夫妻间的事,我已是他的人,今生再无他嫁之理,愿共结连理,结发为夫妻。」 她双手捂着的脸是笑着的,开心得想向世人宣告她成功了,打败了那个自以为是的下堂fù,她的美好生活即将到来。 「好,这是你的意愿,我成全你。」杭夫人意味深长的笑着。「胡管事,到丁府请丁夫人过府一叙,商讨儿女婚事。」 一听到「儿女婚事」,洪雪萍欢喜地心口直跳,虽然她全身酸疼不已,布满被蹂躏的吻痕和齿印,可精神却好得能绕城走一圈。 终于得偿所愿了,哪能不欣喜若狂,此时的她眼眶里哪有泪,水眸清爽明亮,眼里闪着柔媚。 「对了,忘了问和你滚了一夜的男人是谁?」杭氏的用词很直接,不带半分修饰,如果洪雪萍不是太沉溺于胜利的狂喜中,定会听出她近乎现代人的用语。 「是元善哥哥……」 「谁找我?」 一身白衣的管元善突然出现,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你……你怎么从外头走进来?!」洪雪萍神色慌张,仿佛见鬼般倒抽了口冷气。 管元善一脸不解的问:「我不从外头走进来难道是长了双翅用飞的?一大早睡得好好的,忽闻凄厉惨叫,我还以为有人被杀了,差点要穿上巡抚大人的官服来办案。」 「你……你在这里,那我身边的男人是谁」她几乎要疯了,真的放声尖叫,脸色白得不见血色。 「那要问你自己,你跟谁睡了你会不清楚?」他的语气充满嘲讽,嘴边是冷冽轻蔑笑意。 「我……我……」洪雪萍觉得世界崩溃了,不敢回头看与她彻夜缠眠的男子是何人。 「唔……谁这么吵?让不让人睡……噢!我的头……好痛……谁偷打我……」 咦?这声音……这声音好熟…… 屋里、屋外的人在怔了一下后,不约而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几个碎嘴的仆役和婆子笑得暧昧地互相挤眉弄眼,推推胳臂,这你情我愿的风流事看得还真过瘾呀! 「你……你是谁……挡光了……嗯?你怎么长得像萍儿,你……嗝,你在我床上干什么……等等,萍儿?!」头痛yù裂的管元书眯着眼醒来,他看身前有人挡了光想推开,但伸手一触是光luǒ的背,他顿时酒醒的睁大眼。「『既然我们已经做了夫妻间的事,我已是他的人,今生再无他嫁之理,愿共结连理,结发为夫妻。』洪姑娘,这是你说过的话,我顺你的心意定下这门亲了。」杭氏眉笑眼也笑,却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洪雪萍的喉咙像被塞住了,她想大声的说不却发不出声音,众人嘲笑的眼神有如一把把利刃在割她的脖子,她不自觉疼痛不已。 「母亲?」管元书试着看清床前晃动的人影,他如坠五里雾中,寻不到方向。 「恭喜你呀!三弟,要成亲了,以后就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要好好照顾你的妻子,别再喝得醉醺醺,万一睡错人了可就惨不忍睹。」管元善话里有话的讽刺一心算计人的洪雪萍,他的属下把这女人另有计划的事都告诉了他,他自然有所准备,让自以为聪明的她反被聪明误,不怀好心的诡计反而自食恶果。 「二哥?」他要成亲了?跟谁…… 慢慢从酒醉中清醒过来的管元书看向眼前的嫡母和兄长,在勋贵之家以庶子身分长大的他并不笨,后院女子的勾心斗角和惯使的小伎俩他多少知道一些,再看看以男子长袍披身,哭得不能自持的洪雪萍,那豆大的泪珠是真实的,并非作假,她的伤心好不沉痛。 蓦地,他嘴里发涩的苦笑。 这样也好,他本来就喜欢容貌娇艳,才情绝lún的萍儿,能娶她为妻也算了却宿愿,并蒂花开…… 于是当天上午,杭氏就带着人到丁家提亲去了。 「什么,你要替管三爷提亲?!」 小鲁氏错愕的张大眼,嘴巴久久阖不拢,她满是被自己人背叛的愤怒,那张横ròu外扩的脸涨得很红。 「是啊,小俩口情投意合,情根深种,我当母亲的也不好看他们两地相思,思念成灾,早早凑成对免得两人埋怨。」你在惊讶什么,以我们高盛侯的门第娶个惹祸精进门是亏了,她还怪丁府没把人看好,养出个爬墙的dàngfù呢。 「可是她和我……」明明和她儿子情意绵绵,两情缱绻,她都和大姊谈好了,等年前结个亲家,来年抱个大胖孙子,怎么会突生变故? 「我知道她是你疼入骨的外甥女,嫁妆什么的你随意,聘礼方面我们不随便。」杭氏念了礼单,原本怒容满面的鲁夫人当下转怒为喜,呵呵呵地当人家是正经亲戚聊开了。 洪雪萍不想嫁,可是她不能不嫁,当场被逮个正着哪还能由她胡来,她满手算计全部成空,徒有现代人的优势却做了最愚蠢的示范。 只能说她穿越小说看得不够多,在一般种田文或是宅门小说里,通常女主角是被环境所逼才反抗,利用己知的现代知识改善生活品质增加财富,她们的本质是善良的,有人xìng、护家人,如非必要绝不伤人。 而她从头到尾想的只是自己,从未为人设想,连生她的姨娘也能弃之不顾,转而讨好嫡母以获得更好的机会。 「你从中动的手脚?」这般的结局也算圆满……吧? 正厅外,一对相视而笑的身影两手相握,立于小白花初绽的银桂花丛前,眼中jiāo会着浅浅爱意。 「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好吗?你看元书的神情多乐,来了一趟江南抱得美人归,nǎinǎi肯定赞许他有本事,田地、庄子多给他一些。」要养家活口了,不能赖在府里给人养了。 「我觉得你在说风凉话。」揶揄的意味浓厚。 「被你听出来了,我家希儿真是慧质兰心,不过王八配绿豆相得益彰,你不认为狗男女就该用绳子栓在一起?」管元善笑得极冷,幽暗深瞳如同不见底的潭底。 想算计他也要看他肯不肯中计,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以后要住在同一座宅子里可就累了。」想到要和表里不一的洪雪萍成妯娌,心就有点寒。 「那可不一定。」他吊人胃口。 「什么意思?」 他笑而不答,只将她的手握紧。「匣子找到了。」 「找到了?」那表示…… 案子破了。 【第十二章】 「皇上……」 御书房里,一身明黄龙袍的皇上挥笔如电,在一本本的奏折上留下批示。 「去去去,一边玩去,别来烦朕,朕一看到你就头痛,你给朕惹的麻烦教朕的后宫镇日怨气冲天。」说是后院起火一点也不为过,女人一多,皇上也很忙碌的,到处灭火。 天青色绣蝠纹官袍铺在地……是穿着这身官服的年轻男子坐在龙椅旁,一脸无赖的扯着皇上的袍服下摆。「臣知道皇上也挺乐,那扬起的嘴角好几天没放下,害太后她老人家忧心忡忡地想让太医给皇上您瞧瞧,怕嘴瘫了。」 「臭小子,还不起身,连朕也敢开玩笑,朕太纵容你了是吧?」肯定是管济世那老家伙惯出来的,把儿子惯得心xìng都长歪了,没半点朝中大臣的威仪,只会耍赖胡闹。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起就不起,除非皇上给臣一纸圣旨。」耍赖是他专长,一赖赖到底。 皇上气笑了。「到底你是皇上还是朕是皇上,男子汉大丈夫是这么用的吗?回去问问你爹。」 不对,问他爹好像不管用,那是个怕老婆的种,高盛侯能教出什么好苗子,只怕父子同一个德xìng。 「皇上别折煞臣了,当然您是皇上,臣是您脚下的一条虫,君要臣死,臣就吞面线死给皇上看。」全无官样的管元善蹭着皇上的腿,眼睛眨巴眨巴的发亮。 「别以为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着朕的大腿朕就会原谅你惹出的祸事,朕很忙,别来烦朕。」皇上一提腿,作势要将他最宠信的臣子踢出去。 「皇上,臣立了大功,将一干贪渎要犯绳之以法,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赞臣是能臣,能为皇上分忧解劳,是皇上的双翼。」 江苏一带的贪污案破了,主谋果然是王启,受此案牵连的江南官员多达五百多名,他们一律被押解入京,无一遗漏,包括刚升官不久的知州大人丁旺海。 从王启宅子里起出的匣子确实是他贪赃枉法的证据,十几本帐册写着往来的帐目和人名,以及数年里银子的流向,循线追踪调查,把埋在底下的根一并爬起,江南官场一阵大震动,乱成一团。 不过一开始皇上就言明严查轻判,因此一大半的贪官被发回原籍,或眨官一到三级不等,罚俸三年,缴jiāo一半家产给国库,功可抵过,需造福乡民,造桥铺路,济施贫民。 但是罪行重大的还是被收押大牢了,以王启为首等重嫌下令禁见,任何人,包含家眷在内都不能私下探望,从王启七处藏银处共抬出七千万两白银和五百六十万两黄金,珍稀收藏无数,将近国库两年整的税收,可见他有多贪呀! 王启的官路是走到底了,一经查实立即眨为平民,财产充公,判流放北疆十年,一干从犯亦是数年之久。 可是在王启的女儿淑妃娘娘日夜啼哭的求情下,难过美人关的皇上法外开恩,改判劳役七年,就在离京城三百里的万寿山,那里地方贫瘠,人口稀少,任他有通天的本领也翻不起浪。 可礼国公竟拄着虎头拐杖在宫门外大喊皇上不公,因此为显公正,淑妃降为婕妤,以赎父之过。 至于丁旺海也被放回去,但是他的官是买回来的,所以又还回去,丁府现在不是官家,而是商人,小鲁氏为此哭了三天三夜,直叫洪雪萍让管元书出面说情。 根据鲁智远的供词,裘希梅的爹娘确实是被王启派人杀害的,因为裘父想告发王启贪污,他一不做、二不休的心一狠,命其手下在车辕上动手脚,使其因车翻丧命。 国库收入了大量黄金白银,皇上自是高兴地嘉许,可他满怀畅快的同时又传来御赐给王启的阁老宅邸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连块砖也没了,放火的人「据说」是管元善。 但能把刚立了大功的监察御史关进牢里吗?因此皇上有意的掩饰,只能以「据说」为由,说证据不足,不便追查,虽然很多人都瞧见他率众堆柴,将人家的宅子里里外外泼了煤油,由他手中扔出火折子。 王启唆使底下人杀人却未以命抵命被判斩立决,有点不服气的管元善行使正义,这是为裘希梅报仇。 管元善痛快了,皇上不痛快,淑妃……王婕妤又开始哭了,于是皇上头痛了,大骂臭小子尽给他找麻烦。 「朕不是给你赏赐了黄马褂一件,黄金万两,皇家猎场东郊土地千顷,温泉庄子一座,大食进贡的宝马三匹,绫罗绸缎,珍玩古董若干吗?」他还不满足? 「皇上……」 皇上一挥手,一点墨水从笔尖滴落,不偏不倚地落在管元善脸上。「让你官加一级你不要,封侯赐爵又摇头,贪污案一结束你也卸下巡抚职务,回京当你的御史大人,你要朕赏你什么?」 「赐婚。」他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向皇上讨要。 皇上一听,抚着胡子低笑。「前两年要你成个亲像要你的命似的,抵死不从,居然用童身未长之由敷衍,几个月前被老夫人逼急了又躲到朕这讨了差事匆忙南下,你呀,倒是长进了。」 「此一时,彼一时,臣家老太太那xìng子皇上你不是不晓得,人家是活得越老越精,她是越过越糊涂,不管香的、臭的、缺胳臂断腿的,只要看对方膀大腰粗就认为好生养,非要往臣的屋子塞,皇上您也想想,如果周贵人的腰有您的两倍粗,就算熄灯瞎摸,您能忍受得住满手油腻吗?」一脸委屈的管元善说得满嘴飞,只差没把口水吐在皇上脸上。 周贵人是皇上新宠,年方十六,以柳腰小脚深受帝王喜爱,不盈一握的腰身仿佛一折则断,比当年的淑妃,今日的王婕妤更获帝宠,皇上就爱她两只手掌就能圈住的细腰。 一想到周贵人的小腰粗如柱子,皇上一阵恶寒。「得了得了,你这小子尽吓朕,再满口胡言乱语,朕把张将军那自幼习武的闺秀赏给你,听说她就是膀大,那身子练得跟男人一样粗壮,一餐能吃半桶白饭呢!」 「皇上,你就玩臣吧,把臣整弄得半死不活,看谁还专给你干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走了一趟江南,恨臣的人又多了不少。」他掀了他们的老底,连根带着土呢! 总有些姻亲、连襟连带着被拖累,无不对他这个祸首咬牙切齿,恨不得咬下他一块ròu。 「胡说。」 「皇上心里亮得很,臣句句是老实话,可没半句添了料,要不是臣家老太太看重门户,肯定会刁难臣的婚事,臣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求皇上恩赐,皇上就可怜臣年纪一大把还没老婆、儿子、热炕头,臣孤枕难眠。」管元善很是耍赖的将皇上不慎滴在他面上的墨汁抹开,往眼眶下方一涂,成了失眠严重的象征,以示他娶不到老婆的煎熬。 「此事再议。」北边的大旱还没解决,他还苦恼着怎么凿井,好让百姓有水喝,田里高粱如何引水灌溉。 「皇上,臣这几日就赖着您吃喝了。」不达目的不罢休,他耗上了,反正皇宫的膳食挺好的。 见他数起地砖,皇上抚额直叹息。「不是朕不通情理,你也要想想朕的为难,你刚拿下人家的爹,朕的妃子天天跟朕闹,若是朕又为你给个没身分女子赐婚,后宫还不zhà开锅。」 「皇上的意思是,让臣给臣的宝贝找个有力的靠山?」管元善是何等聪明,皇上的暗示他一点即亮,一张脸笑开了花,君臣默契好到不需要言语。 「嗯,不笨嘛!」他赞许地头一点。 「臣领命,臣定不负皇上厚爱。」娶妻有望了。 「去吧去吧,你家老太太若有不满就叫她来找朕聊聊,朕赐她十个、八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在她跟前好好伺候。」人太闲了才会想东想西,有点事忙着也好。 「皇上对臣真好,臣好生感动,给皇上您磕头谢恩,臣这就回去准备婚事,皇上有空来喝杯喜酒。」 看着连磕三个响头便起身离去的爱卿,皇上有些傻眼,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他还没赐婚就急着办喜事? 这小子,这小子……目无天威呀! 皇上看了看批也批不完的奏章,忽地笑了,他取出压在奏褶下的明黄卷轴,嘴角益发地扬高。 罢了,后宫不得干政,难得有个不贪权、不爱财,又能在他枯燥乏味的帝王生活添点趣味的臣子,再惯他一回又如何,美人嘛,后宫有很多,走了一个会吵会闹的,再点个千娇百媚的不就得了,今晚就歇在柳央宫吧,周贵人的小蛮腰啊……皇上御笔一落,圣旨上多了几行墨字…… 「什么,你要收裘家丫头当义女?!」 管老夫人非常不满裘希梅的出身,兴昌伯府分出去的庶支地位不高,父母双亡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带着一双幼小的弟妹,要拉拔长大要到什么时候,全赖着侯府养。 更教她不能接受的是她居然是和离过的,听说犯了七出的无子、善妒、有疾,这样身上有污点的女人怎么能入高盛侯府,岂不是让人背后议论当笑话,纳为妾还勉为其难,这是她的底线。 裘希梅唯一被管老夫人瞧上眼的是她的乖巧、温顺,守礼又有规矩,对她十分恭敬,不像她那个古里古怪的张扬媳fù爱顶嘴,企图气死婆婆的毛病裘希梅都没有,所以她颇为中意这一点。 毕竟被媳fù气了大半辈子,她也想有个听话的小辈来暖暖心,不求孝顺,至少能听她说两句埋怨,有共同的「敌人」,好歹她也舒心些。 「怎么,老夫认个义女也要你同意不成?春花嫂子,你眼馋我下手快是不是,这么好的丫头也只有我慧眼识金玉,先一步认下当闺女,你别抢呀。」这板着脸是给谁看,要不是看她年长他十来岁,那声嫂子他还不屑喊。 知恩图报是啥房伏临不懂也不理,裘希梅在临危之际救了他一命又如何,顶多给点银子感谢也就两清了,谁会在意萍水相逢的小fù人,不过凑巧会点救人的小医术。 他主动提议要收希梅丫头为义女是她合了他的眼缘,他有儿无女,子孙又全在外地,膝下孤寂,见到个好读书又聪慧的忍不住心痒难耐,他一屋子好书没人看,都蒙上一层厚厚灰尘了。 房伏临的众多怪癖之一是好书,一见到书就挪不开眼,满满的书册堆了一整间屋子,多到连书柜都放不下,有些还堆放在角落,他这孤老头太爱书了,不准旁人动他的书,于是越积越多,越堆越高,最后书多得他连站着看书都没位置。 裘希梅一来,看见满屋子的书眼睛就亮了,房伏临明白她也是爱书,会珍惜书册的人,便由她挽起袖子一本书、一本书的整理,掸去灰尘,手抄珍品,晒书除蠹虫的,书柜还重新上了漆,分门别类的放入柜子。 一老一少分外的投契,一看到书中精采处,两颗头颅还会凑在一起讨论,越相处越是像自家闺女,动了心念的房伏临也十分干脆,开口就要认人家当女儿。 爹娘已逝,裘希梅也因为有广心爱男子的开解而不再感到伤心,她见房伏临觉得亲切,想起爹在世时总是一个字一个字教她读书,两个人颇有相似处,便顺理成章的应了。 「什么春花嫂子,你会不会认辈分,我家善儿看中你那义女,你叫我嫂子不是把辈分都搞混了。」管老夫人不太高兴,她最恨人家喊她的闺名。 管老夫人出生时是头个闺女,她爹喜得笑不见眼,当成心头ròu疼着,那时是春天,满园的百花开,她爹抱着她去园子里看花,指着争奇斗艳的花儿给她取名为春花,意思是人比花娇。 但是老太太的爹忘了他们姓金,春花原本十分文雅,冠上姓成了金春花,文雅意喻倒变得俗气了。 「得了,我大不了吃点亏,改口唤你春花婶儿,这道小事也斤斤计较。」fù道人家眼界小。 房伏临xìng子怪,脾气也怪,该认真的事他漫不经心,不该认真的他和人争得面红耳赤,几yù大打出手,辈分上的称并不看重,这回能扳倒死对头王启,他笑得满面春风,连走起路来都比往常稳健。 「行了行了,遇到你我就头疼,要认就认吧,又不是我闺女,唆唆个什么劲。」打发他走也就是了,省得烦心。 裘希梅是跟着管元善一道返京,被他安排住进高盛侯府的偏院,与他住的院落只隔一道墙,环境清幽雅静。 而他别有用心地将她一对弟妹另行安置,并未住在同一座院子,与他们的居所相隔半座宅邸,光要见一面就得花费大半个时辰。 「不是闺女却是孙媳fù,以后向你奉茶,你要给她脸色看就是不给我面子,我可是会打上你高盛侯府。」房伏临是个横的,全然不讲理,他想护着的人就不许人欺负。一提到原来不满意的婚事,管老夫人脸色不太愉快。「这事儿再琢磨琢磨,不用急于一时。」 「是你急吧?春花婶儿,听说你准备了几个姿色不错的丫头打算往二小子屋里放,还预备让她们开脸当姨娘。」当他不知情吗?她从年轻就是这脾xìng,到老也改不了。 「这……」她总要安chā自己人看着孙子,不要又像他老子一般,不是沉迷女色便是妻奴,有了女人忘了娘。 一旁的裘希梅像个看戏的,置身事外看两老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她好笑的莞尔,觉得自己是摆设的盆栽,严重被忽略,眼前这两位长辈只顾着争执,完全忘了她也在。 瞅着两个人吵得差不多了,她打算开口说和,以免真闹起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但是…… 「圣旨到」 尖细的嗓音如碎冰般扬起,一名面上无须的太监在府里管事的恭迎下走了进来,手上高举一道圣旨。 「圣旨?」所有人连忙起身,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裘家有女希梅,慧质兰心,秀外慧中,贤淑知礼,颇有贤名,朕今日赐婚高盛侯二子,择日完婚,钦此。」 择日完婚? 皇上圣旨一下,众人不得不从,纵使管老夫人小有咕哝,可是有皇上旨意,又被礼国公收为义女,她虽然还想挑些漂亮的丫头备着用,也不能在此刻动手,只能看看再说。 解决了扰人的儿孙婚事后,问题又来了,这次不是门户之见,而是攸关可爱得让人爱不释手的双生子,就连一天不找麻烦就骨头发痒的老太太也不退让了。 「不行,不行,在我们在高盛侯府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挪到你们那个光长草的破国公府,小孩子没地方玩会生病的,留着、留着,别折腾孩子了,挪来挪去成什么样,还不是得回来。」 她本来不怎么喜爱那两个吃白食的孩子,可是相处了几天发现他们真真得人疼,软软的童音让她心都化了,现在一日不瞧见他俩心里就空得慌。 而她口中的草是礼国公心爱的名贵兰花,养了几年没开过花,绿油油得像是野生兰草。 「春花婶子,你几时看过有人出嫁是直接从夫家的偏院走到正厅拜堂,你不面臊,我还脸红呢!姊姊出阁,弟弟妹妹当然是待在『娘家』,不然你要他们改口叫嫂子吗?」真是没见识又婆妈,只不过相处了几日就真当是她嫡亲的孙子、孙女,搂着不肯放。 「可是我舍不得,备嫁要好几个月……」要是他喜欢上了小丫头的机伶、胖小子的憨厚,铁了心不还她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行了行了,不会霸着不放,到时我把那对宝贝儿当成陪嫁品摆在最前面,让你一眼就瞧见。」当他是人贩子啊,希兰那丫头他是瞧着喜欢,古灵精怪嘴又甜,教人很难抗拒,希竹……太笨了,可笨得憨实,两姊弟都是好孩子。 裘希梅真的笑出声了,还好没人注意她的失态,她最后是被房伏临硬拉…… 呃,接到富丽堂皇的礼国公府备嫁,除了身衣物外什么也没有带,空着两只手成了礼国公义女。 就如同管老夫人说的,反正还得回来,箱笼、首饰匣子什么的何必挪来挪去,还不是她的,没必要十几个人抬去礼国公府又抬回来,反正礼国公嫁闺女,他还不陪嫁十里红妆吗? 「快看,观音菩萨座前的金童玉女呐!是谁家嫁女儿这么大手笔,瞧这两娃儿生得多好,粉嫩粉嫩的,笑得好喜气,真想抱回家养……」 在此后的十余年里,此事被津津乐道。 礼国公嫁女儿,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塞得快满出来,有金、有银、田庄铺子一应不少,下人百来名,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跟着花轿后头走,新娘入了门,嫁妆还没从礼国公府送完,拉开一条长长的送嫁队伍。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嫁妆,而是打头阵的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一身崭新的衣服,一左一右,一男一女,朝路旁围观的百姓撒喜糖、喜钱,一直笑嘻嘻的嘴儿弯别,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十分讨喜。 看傻眼的百姓都张大嘴惊叹不已,直道是神仙窝里的小仙童,忘了弯腰捡拾能沾点福气的喜糖和绑着红线的铜板。 可是最教人莞尔不已的是急着出来迎人的管老夫人,她动作俐落的往前一奔,抱住两名娃儿心肝、心肝地喊着,直说想死他们了,倒把花轿堵在门口,差点延误了拜堂行礼的良辰吉时。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jiāo拜。」 「送入洞」呃……有那么急吗? 话还没说完呢,一听到送入洞房,管元善也不管什么礼不礼法,一把抱起穿着艳红嫁衣的新娘子往新房走去,还因一时走得急踩了司礼官一脚,得了个白眼犹不自知。 堂上的杭氏是资深穿越前辈,对他的猴急毫不在意,夫妻和乐才是最重要,反正那回事大伙儿都晓得,脸红的是年轻媳fù,她陪着客人吃吃喝喝,凑个热闹就好。 倒是高盛侯管济世拉长了脸,嘴里念着「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可是在妻子的一横目后,嘟囔声渐小,很勉强地露出笑容,表示他很满意这桩御赐的婚事。 「希儿,我终于娶到你了……」入洞房就是要早生贵子,他迫不及待要扑…… 「等一下,盖头还没揭。」唉,她明天要用什么脸面见公婆,他简直是把好事变坏事。 裘希梅臊得很,她手中握着象征吉利的红果子都快被她捏出指印,对于即将面对的夫妻房室,她又是欢喜又是慌乱,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着,手心都冒出薄汗了。 「哎呀,瞧我心急的,如意秤还没拿呢!娘子,让为夫瞧瞧娘子你的花容月貌,看有多娇艳妩媚……」盖头一掀开,管元善整个人都看直眼,憨憨地傻笑。 「原来你这么美……」 平时不上妆的裘希梅清丽可人,宛若不染纤尘的碧波清荷,亭亭玉立,娉婷绰约,清婉间但见灵气。 精心妆点后,落下凡尘的瑶池仙子摇身一变成了人间的海棠花,清艳多娇,媚色浅浅,更显明艳的秋水瞳眸仿佛雨后初晴,清澈地映照出湖光山色,旖旎风流。 「你是说我以前不好看,你重才不重色勉勉强强看我顺眼?」艳如桃花的妻子蹙着眉,状似不悦。 「哪里的话,我重色也重才,就重你的好颜色,旁的也瞧不上眼,我家娘子是天仙姿容,浓妆淡抹两相宜,素着玉颜更动人,为夫一颗心都被你勾走了,你瞧我多为你沉迷。」他一只手往她腰下摸,扯着绣合欢纹腰带。 「合卺酒。」她提醒着。 「是,娘子,合卺酒,为夫从命。」他是有家室的人了,一切以妻为重,疼惜她,宠爱她,护她一生。 喝了合耋酒,取下繁复的凤冠霞披,顿感轻松的裘希梅想净个身,她一身是汗黏答答的,很不好受。 但是她双脚刚触到地,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面向上望着大红帐顶,身上压了一重物将她推倒在床,她顿时脸红了起来,全身像泡在温水里,一点一点地发热。 「你……你不用出去敬酒吗?天……天还没暗,不合宜……」温热的唇堵住未完的话语。 「谁理他,今日我成亲,我最大,敬酒的事jiāo给大哥、三弟,我事先知会过了。」为了他的洞房花烛夜,他可是做了不少安排,他的「仇家」太多了,不得不防。 怕人闹场的管元善做了不少准备,他以前造了很多孽,一有走得近的知jiāo好友成亲他便率众去听壁角、闹洞房,把一对新人整得惊吓连连,苦不堪言,别说是洞房了,有的甚至连新娘子的长相都没看清楚就被他灌醉了。 被弄得很惨的好友扬言要报复,说只要他不怕死的敢娶老婆,绝对要让他连床都碰不着,先醉上三天三夜。 缺德的人通常所jiāo的朋友也很缺德,物以类聚,所以他赶紧在他们闹开前洞房,一旦成就了好事,看在嫂子的分上还好意思闹吗? 「会不会太失礼了?」他老是图自己痛快,得罪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只要你不对我失礼就好,娘子,你这衣服也未免穿太多了,碍事。」他大手揉呀搓的,不耐烦地想扯掉。「太多?」除了嫁裳外,里外也只有两层里衣和肚兜而已,哪里多了,是他太心急。 嘶的一声,衣料被撕破了。 「娘子,你好美,瞧瞧它们多可爱……」他眼露yù望地握住白嫩丰盈,揉捏。 「元善……」她好热。 「就来了,娘子别急,为夫尝尝这味道……」他俯下头,含住挺立的殷红梅蕊。 呵呵呵…… 「等等,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笑?」是风声吗? 「没听见,娘子专心点,为夫才是你的天。」埋头苦干的管元善是什么都不想听见,又啃又咬的尝着鲜嫩滋味。 呵呵呵…… 「真的有人在门外笑,你……你去看看……」脸皮薄的裘希梅推推箭在弦上的夫婿。 管元善闷闷地憋着气。「不用管他,笑够了自然会离开,我们好端端的干人生大事,难不成还棒打鸳鸯……」 他话才说到一半,忽闻尖细的嗓子喊着,「皇上驾到!」 「皇……皇上来了?」裘希梅一脸困惑地看向身子突然一僵的夫君,他脸上的错愕和忿然相信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管爱卿,你请朕来喝你的喜酒,朕带着周贵人应邀而来了,这杯喜酒还请不请?」呵,有趣啊。 「……皇上,你知不知道今天是臣的洞房花烛夜?」能不能别玩他呀!他保证以后一定少使坏心眼。 「朕的到来不够恩厚吗?」他笑道。有哪位臣子成亲是皇上亲临,如此荣宠少有。 他敢说不要吗?管元善在心里长嚎,yù哭无泪。「皇上,你是明君吗?」 「朕当然是明君。」 「臣正为皇上效力,增产报国,看你要挥军千里的将军,还是名留千古的宰相,臣生给你。」战将名相听候差遣,不过他要先下种,生出来再说。 门外的皇上一听怔了怔,随即失笑的啐了一句,「要不要脸呀!」这种臊人的话也敢说出口。「出来见驾。」 「皇上……」 「君无戏言。」 yù振乏力的管元善当下萎靡。「是,臣遵旨。」 那一夜,一脸杀气腾腾的新郎官横扫千军,以一人战众人,从重重围困中杀出一条血路,皇上一声命令,他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四肢软如泥的爬呀爬到新房门口……就倒下了。 什么洞房花烛夜,他连新娘子的脚指头都没碰到,真正清醒时已是三日后的回门,他又被礼国公府众人灌了一回,醉得连路都走不稳地被抬回去,直到七天后才如愿以偿。 在皇上赐婚礼国公义女下嫁高盛侯之子后,没多久,高盛侯府又再度喜幛高挂,这次是庶子管元书成亲,迎娶的是皮货商人之女洪雪萍。 同样是娶亲,但待遇完全不同。 裘希梅有礼国公护着,红妆十里令人艳羡,丈夫是朝中大臣,深受皇上倚重,夫间有情有义,如胶似漆,公婆疼爱,夫君宠溺,管老夫人也少找她麻烦,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 反观洪雪萍嫁的是庶子,丈夫本身在侯府并无什么地位,她的嫁妆又少得可怜,和嫡子媳fù根本没得比,又是「那种」情况进的门,侯府里没秘密,流言传得最快,因此稍有体面的管事婆子及在府里待得久的下人对她都带三分鄙夷,有些轻慢。 不过洪雪萍还是不放弃做当家主母的宏愿,秉持穿越女打不死的精神想继续在侯府作乱,她认为她只是时运不济错失了机会而已,不会永远处于劣势。 可是有资深穿越女杭氏压着,她根本翻不起风浪,一有动作就被打压下去,她只好朝管老夫人献殷勤。 「祖母您尝尝,这是萍儿为您做的糕点,叫千层酥饼,它是将面粉和牛油揉成面团再擀平,萍儿将饼皮褶了数褶再用小火烤成金黄,抹上一点盐……」为了把千层派弄成千层饼她还烫到手,待会得「不小心」露出伤处。 她想着藉伤来博取怜惜,这一招对娘家嫡母很有效。 「得了,我牙口不好,黏牙的食物少吃,而且不知道我胃不好,吃不得面食类吗?你这孩子做事太不用心了。」捣鼓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上不了台面。 「我做了很久,你吃一口看看,说不定一吃就爱上了……」她急着想被看重,一急就忘了她现在是古人,现代人较直率的语气脱口而W,浑然忘却要做出温顺的小媳fù姿态。 怎么说话的口气那么像杭氏,真令人厌恶。「说了我不吃听不懂吗?为人小辈者要温驯顺从,不可多嘴。」 「我……」她哪里话多了,分明是老太婆爱挑剔,她做什么都不对,一见面就训人。 「nǎinǎi,nǎinǎi,希兰给您送桃子来了,您快来尝尝,酸酸甜甜的,nǎinǎi吃了最好了,养颜补血,像仙女一样漂亮。」 「nǎinǎi,我也有帮忙摘,外公家的树好高,我爬梯子喔!您说我厉不厉害,希竹长大了,能孝顺nǎinǎi……」 一看到两个小不点朝她跑来,先前还生着气的管老夫人像冰雪遇到热火,一下子就融化,笑得一脸开心。 「希兰好乖,希竹也乖,nǎinǎi吃桃子……嗯!真甜,这是nǎinǎi吃过最好吃的桃子了。」她一手搂着一个又亲又吻,老觉得看不够似的,要拉到身前才舒坦。 缘分这东西真的很难说,管老夫人也有几个和双胞胎差不多年岁的曾孙,可是他们总是一板一眼,中规中矩的,没什么表情地喊她曾祖母,说真的,听多了心都凉了。 佴是一点也不怕生的小希兰、小希竹一口一口软糯地喊着nǎinǎi,好像和她很亲的搂着她不放,摸着滑嫩的小手,不自觉心就软了,一搂住就舍不得放。 「nǎinǎi,您别宠他们了,都无法无天了,我才一不注意就跑去偷爬树,把我吓得冷汗直流。」裘希梅故作埋怨,同时细心地将老太太靠着的软枕拉高,挪了挪,让老人家坐得更舒服。 瞧着她窝心的小举动,管老夫人满意的笑了。「小孩子别拘着,多动动手脚也是好的,叫底下的丫头、婆子看紧点,别伤着了就好,我看他们多伶俐呀,还会孝顺nǎinǎi呢!」 一说到孝顺,两个小人儿就动起来了。 「nǎinǎi,希兰给您捶背,您看您又不听话了,偷偷地年轻了好几岁,您这样我以后怎么叫您nǎinǎi,nǎinǎi害我。」裘希兰惯会说腻死人的好听话,一脸天真无邪。 「有吗?我看不出来。」裘希竹很老实。 「那是你笨,nǎinǎi的皱纹都不见了,和我们吃过的煮鸡蛋一样光滑。」她手指往弟弟额头一戳,表示他不够聪明。 「嗯!姊姊说的是,nǎinǎi跟花一样好看。」裘希竹的肯定逗笑了管老夫人,她慈祥的摸摸他的头。 看着几人说说笑笑很是和乐的样子,一旁瞧着的洪雪萍十分嫉妒,她又装出弱不禁风的模样,眼神带着淡淡哀愁,艳红的唇一张就吟起她背得很熟的诗句。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 这下该对她另眼相看了吧?这首〈点绛唇〉……他们看她的眼神为何这般奇怪,老太太是愤怒,裘希梅是同情,她有念错吗? 「元书还没死你寂寞什么,还望断归来路,你是不是巴不得他死在外面别回来了,dúfù!」 「祖母……」啊!选错词。 「我看你是太闲了,整天没事做才会胡思乱想,我身边的木槿、木棉你带回去,开了脸放在你屋子里,日后有了身孕再抬为姨娘。」找些事给她做才不会寂寞。 「嗄?!」她愕然。 管老夫人是怎么看她怎么厌烦,尽往管元书这房塞人,不管洪雪萍如何闹,靠nǎinǎi庇护的管元书不敢违抗。 过了不久,在管元善表面上劝说,其实是怂恿下,管济世为管元书在关溪县找了一个知县的职务,他上任时连同妻子在内一共带九名妾室和通房同往,热热闹闹的出发了。 目送管元书一家离去,管元善微笑着牵起妻子的手,裘希梅回首朝他一笑,在彼此眼中读出一样的想法 从此,他们一家人的日子定会幸福又安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wwl】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我的宝贝儿)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4659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