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土地公》 正文 引子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此之谓警世恒言,于史可鉴。 话说一千五百年前,天下正值大分裂大动乱的南北朝时期,战争频仍,家国沦丧。数百年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死者枕藉,以致盈天下之数不过人口数百万,较两汉之鼎盛十不存一。动乱不安的时代中,各路豪杰“你方唱罢我登场”,换皇帝如换衣衫。北朝先后出了北魏c东魏c西魏c北齐和北周五家,南朝则有宋c齐c梁c陈四家,俱是国祚不过百年的短命王朝。 传到了南朝梁时,在位的皇帝名叫萧衍。他本是个极有作为的英雄,读书万卷,智勇双全。早年间曾率军奋进,击破北魏三十万大军;又以甲士千人起兵,诛杀前朝的昏君;最后荣登大宝,建国大梁。 开国之初,萧衍也曾勤政爱民,从善如流,因此百姓在这持续数百年的乱世中得以休养生息,国家渐渐恢复过来。谁料国家才有了些强盛气象,萧衍便志得意满c不图进取。他开始笃信佛教,也不理朝政,终日和一帮和尚谈经论道,甚至还要出家做和尚。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尚如此,贵族大臣们自然也乐得荒废政事,整日里奢靡享乐,花费大量钱财去供养僧人。而佛教也借机大肆扩张,一时间出现了几万不事生产的僧人,建了数百座不纳赋税的寺庙。唐代杜牧的诗称:“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说的便是此时盛景。 与此盛景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百姓们承担着沉重的徭役赋税,食不果腹,夜不安寝,只能在极度的饥饿与疲惫中苟延残喘。下层的百姓人人生活艰困,也助长了野心家们的蠢蠢欲动。歌舞升平之下暗潮涌动,人心思变了。 更可怕的是,江河日下,乾坤失序。人间正气倾颓,再也压不住漫天妖气,各路神魔鬼怪乘机纷纷作祟,为祸人间。 地处岭南的广州,此时便发生了一宗骇人听闻的怪事。 流经广州城的珠江,彼时称为郁水,古来是哺育岭南文明的涛涛大河。郁水之畔,聚集众多村落,造就了这一方南国的鱼米之乡。 但是,往日渔舟唱晚的郁水,如今半片舢板也难寻踪影,只因这里出了一个专吃人肉的妖怪。 据幸存者称,这妖怪是一条水缸粗细c十几丈长的大蛇妖。它通体漆黑,鳞如铁甲,眼如灯笼,吐息成雾,快如闪电。最喜欢潜在水底,偷偷接近捕鱼的渔人,就从水里猛地一顶,把渔人顶落水中一口吞下。又常常藏在树丛草堆里,窥见砍柴的樵夫便突然窜出,把人都给吓瘫之后,用蛇信子一舔,一口口地刮下一堆肉来。 自从这蛇妖出现以来,每日定要吃一个人,至今已有半年之久,葬身蛇腹者百余。因此传闻所至,人人谈蛇色变,连河岸山林都不敢靠近半步。受害最烈的几个村子,人们不得不抛弃在江畔住了几百年的人家,住进防御坚固的邬堡里。白天他们要成群结队c挟弓带刀出去耕田,夜里几百人聚在一块,点着大堆篝火,围着机关栅栏才敢入睡。 这事闹得人心惶惶,因此时任广州府中直兵参军的陈霸先决定为民除害。他悬赏千金,招募各路方士c道士c僧人前去除妖。这样招募了十几个当世有名的除妖法师,但却全部一去不回头。此后蛇妖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还敢光明正大地闯到邬堡里大开杀戒,吃饱喝足才慢慢离开。 陈霸先只好上奏朝廷,请求皇帝派人支援。 且说皇帝萧衍接到奏报,心中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治下朗朗乾坤c佛法大盛,何以就出了这等妖物?不过他深信“佛法无边”,因此特地来到京城建康的皇家寺庙——同泰寺求教。 同泰寺主持得报,即率僧众千人迎接萧衍。一番仪式之后,萧衍渐次参拜了诸殿佛陀菩萨,又与诸僧同诵佛经,最后才来到他自己在同泰寺特设的禅房里,与主持讨论郁水蛇妖的事。主持当即表示斩妖除魔乃是佛家本事,于是选出了寺中道行最高的四位僧人为之效命。萧衍大喜,厚赐嘉赏,便把他们派到广州去。 四僧领了皇命,正要出门,却被一老僧拦了下来。 “你们道行尚浅,除不了蛇妖,不要去轻送性命!” 萧衍才送走四僧,正要禅定,却听到此言,心中有些不悦。但见主持及诸僧都对老僧合十行礼,又见老僧干瘦凝练c精神矍铄,其间气象深不可测,当时肃然起敬,也一同施礼。 主持向萧衍介绍来人,说:“禀陛下,这位便是慧可大和尚。” 这位慧可大和尚,原来是同泰寺的得道高僧,今已九十九岁,境界极高。据传他曾九次转世,九世都是得道高僧。到了今世,一共修了九百九十九年,只需再修一年,便能功德圆满,证得罗汉果位,也就是能到西天去当罗汉了。因此从九年前便一直闭关入定,连萧衍也不曾见过。 不想今日他竟突然出关,所有人都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得见高僧,善缘难得;惊得是无故出关,恐有大事。 萧衍一面请他坐下,一面关切问道:“大师缘何提前出关?” 慧可大和尚不亢不卑,坐在蒲团上,便念了一偈,道:“蛇妖兴波澜,君王访鄙寺。可以平郁水,朽骨何足惜。” 萧衍惊奇地问道:“大师先前入定,如何也知道蛇妖的事?” 慧可大和尚道:“心如明镜,自能体察万事。谅这蛇妖,逃不出法眼。” 萧衍问道:“蛇妖残害生灵,吃人无数。朕正是来请诸位高僧去除妖的,不知大师为何拦下他们?” “蛇妖道行高深,轻易除不掉。” “哦?这蛇妖竟有如此本领?它究竟是怎么来的?” 慧可大和尚便坐下,对萧衍徐徐说起蛇妖的来历: “当年秦始皇派五十万秦军征讨南越,征服了土著越人。越人好鬼信巫,亡国之后,越巫之首欧雒自杀殉国。死前将数十代传下来的法力都注入到一条毒蛇体内。这毒蛇因此开悟天机,便成了如今的蛇妖。但是因为蛇妖骤然得道,根基太浅,未能消化这无上法力,只能慢慢修行学道,以求掌握全部法力。又因越人亡族,怨念极深,因此每到国家动乱之时,这蛇妖便会趁机出没,报复秦人之后。” “从秦朝开始,那蛇妖已修炼了将近千年,本身道行大增。而且越巫的修行之法极恶毒,可以从别人身上吸取功力。那蛇妖每吃一人,便能增加一点法力。许多修道的人想去除它,也被它吃了。因此轻易除不得,没有必胜的把握,去了也只是白白为它增添修行,到时更是贻害无穷。因此老僧不能让他们去除妖。” 萧衍没想到蛇妖竟然如此厉害,但见慧可知其底细,想必是有除妖之法,便问道:“还请大师开示妙法,灭了这孽畜,拯救岭南万民。” 老僧说:“陛下莫急。这孽障近来吃了很多人,功力大增,再过不久就要修行成功c掌握欧雒的全部法力了。老僧岂能让它得逞!我当亲自出马,除此孽障。” 此言一出,阖寺皆惊,众僧齐道:“大师不可!” 萧衍也有些犹豫,说:“这如何使得,大师年高得道,正是国之瑰宝。此去万一有失······” 慧可老和尚却不为所动,巍然正色道:“不渡众生,何以证果!老僧不可不去。” 众僧苦苦哀求,但终究劝不住。萧衍见他如此坚决,只得说:“既是如此,就有劳大师了。” 于是萧衍封慧可大和尚为当朝国师,命他即刻赶往广州除妖。 慧可大和尚便带了先前选出的四位高僧,来到郁水边上作法。陈霸先也亲率全副武装c携带强弓硬弩的勇士三千人,来为国师助阵。只等蛇妖露头,便要万箭齐发,将这害人的怪物铲除掉。 僧人们先设法坛,布下结界,又请来四大金刚像护法,诸色法器加持。慧可大和尚口诵佛经,很快就把躲在水里的蛇妖逼上岸来。 蛇妖上岸后腾跃上天,又猛地俯冲下来想吞噬僧人们。慧可却是从容不迫,一记大罗佛印击出,掌风化作如山大手,直把蛇妖扇倒在地。蛇妖岂能甘心,它再次翻腾起来,从不同方向猛攻僧人们的结界,而老僧则与弟子们结着法阵与蛇妖相斗。 两方皆以法身相击,幻象诡变。都是道行高深,一时打得相持不下。军队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想帮忙也帮不上。陈霸先便领着士兵们诵经祈福,也给僧人们添了一点优势。 如此缠斗到半夜时分,蛇妖渐渐衰弱,眼看着僧人们就占了上风,慧可命士兵们上前锁住蛇妖。陈霸先便带着士兵用大铁链网把蛇妖给兜住,困在了地上。 然而正当此时,天上毫无征兆地突然发生了月全食,皎洁月光迅速地被一股阴森黑气吞没。很快天地失色,陷入一片漆黑。 这正是至阴之时,蛇妖体内潜藏的越巫法力一时爆发出来,使它的功力瞬间增强百倍。蛇妖一下反败为胜,挣破锁链,反向僧人们展开猛烈攻击。僧人们口诵佛经,舞动法器,殊死抵抗。 在这紧要关头,又有一道无名雷电从天而降,碰的一声劈倒护法的金刚像,把僧人们的结界打得破碎。 蛇妖乘机而入,一口就吞掉了四位高僧。慧可也破了法身,只吐出一口血,颓然大呼道:“天要害我!”旋即也被蛇妖吃了。 情势凶险,剩下的梁军士兵恐惧不已。领兵的陈霸先却显示出大将风范,他临危不惧,立即命令梁军结阵围攻蛇妖。士兵们便竖起枪林盾墙,拉开强弓硬弩,尽数往蛇妖的口鼻眼睛处攻去。 然而这攻击却毫无作用,蛇妖听得箭响,当即闭了两眼,只用眼皮子就把迎面攻来的弓箭刀枪全部挡下。陈霸先又命士兵用几十石的车弩攻击,蛇妖便蜷缩成一团躲避。车弩的箭全射在蛇鳞上,却像击中铁石一般,只擦出点点火花,连分寸也进不去。 “快撤!” 陈霸先正好趁着蛇妖蜷缩防卫,下令军队立即撤退。但是很快蛇妖就回过神,它追了上来,蛇首一摆,瞬间就把靠近的数百士兵拦腰扫断! 军队受此一击,阵型大乱,许多人都被吓得惊慌失措c四散而逃。蛇妖愈发猖狂,它张开大口,迅猛地冲向溃散中的军队,许多士兵们就此被蛇妖一口气全都吞到肚子里。那场景就跟现在火车进隧道似的,只是进得去再出不来了。 这时,天上阴气消散,月影重现,蛇妖忽然翻滚起来,痛呼哀嚎,似乎感觉痛苦不已,因此停止了追杀,跳回水中,只留下一地狼藉。 陈霸先也急忙收聚残兵,一路丢盔弃甲逃回了广州。 这场举国瞩目的除妖大战就此失败了。 但是得胜的蛇妖从此以后也没有再出现。郁水因此又恢复往日千帆竞渡的兴盛景象。 而人们为了纪念僧人们的功绩,在郁水边上建了一座圣僧庙来供奉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放牛娃一亩 陈一亩是放牛的。 当然穷人家叫这名字不丢人。他爹娘都是为地主叶善人耕田的佃农——南北朝时的佃农其实和农奴差不多,上无片瓦,下无寸土,这一家子就都住在叶家的牛棚里。他们最想要的是一头属于自己的牛,这样为别人佣耕时可以少交一些牛租,便把长子起名为大牛。有了牛,又想要一块地,但也不敢多要,因此便有了一亩。 一亩是俗气了些,可和他一伙的农村小子里差不多都这样叫,人群中也不突兀。但是一亩近来为此添了不少烦恼,因为他刚刚得了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名。他今年十六岁,已经快要长大了,突然生起许多自尊——其中之一的表现是,他想让别人都叫他大名,可是大家依然叫他一亩,这让小伙子感到很是恼火。 一亩的大名取得不久。几天前他正赶着七八头牛往河畔草地去放牧,路上碰到一个游方道士。那倒是看见一亩,当即就把他拽住了,细细地打量起他的面相来。 一亩家贫,长久营养不良,长得是高脚伶仃,身材显得修长而瘦弱。幸而禀赋不差,他又心思纯粹,那张脸委实周正端庄。天庭饱满,双目炯炯,高鼻隆准,丹口朱唇。许是瘦弱之故,面色有些苍白,又因年纪尚幼,脸上光溜溜的没有一根须。若非身穿着破布褴褛,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俊秀贵公子呢。 道士看了一亩一会,不禁啧啧称奇,嘴里还说些听不懂的话儿:什么“天生奇相,煌煌气象”,什么“神机妙缘,卒成大功”,还有什么“通天立地,造化三界”。一顿胡话说的一亩脑子搅浆糊,整个都愣住了。 说完这些糊涂话,道士又问一亩:“小伙子,你唤什么名字?”一亩被他的话绕得糊涂了,也不去细究,只老老实实地说:“大家都叫我一亩,陈一亩。” 道士很感慨地说:“想不到这样的人物,名字倒不咋地。这样,我给你起个名字——就叫陈颐吧。颐者,霤出山中c万物萌发。你好好记住了,将来有用的!” 一亩从此有了大名。他高兴得连声道谢,并把自己摘来的野果子都送给道士。道士收下果子,便哈哈大笑走了。 不过一亩总疑心道士骗了他的野果,这大名并没有什么卵用——人们还都叫他一亩,还是吃不饱,还是睡牛棚,还是被欺负。可一亩偏偏有一股驴脾气,越是没人叫他大名,他越是要坚持。 有一回,一亩到河边放牛,路上遇到叶善人的小儿子叶小善人,他正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后面追着几个气喘吁吁的仆人,一边跑一边喊着地喊着:“少爷,当心!当心哪!”。一亩看他来得太急,赶紧把牛赶到路边避让。只是七八头牛,一时也拉不住,眼看着那马就要撞上牛了。叶小善人急勒马蹄,那马一惊,把他给掼了下来。一亩赶紧冲过去把他接住,因此才没有受伤。 那叶小善人骄横惯了,几时遇过这样的凶险,当下只感又委屈又生气,甩起一鞭就抽在一亩身上,打得一亩火辣辣的生痛,还骂道:“你这畜生敢挡道!还不快把牛拉开!” 一亩心中又怨又怒,刚想说:“明明是你在小路上跑马有错在先,现在反来怪我!”却又不敢说出口,只把一口怒气生生吞下,默默低头把牛赶到一旁。 那些仆人追了上来,对叶小善人又揉胸又拍背的,急切地问来问去:“少爷,哪里伤着啦?”“少爷,哪里摔疼么?”生恐出了半分差池。叶小善人怒气犹未消散,干脆赏了他们一人一鞭,口中不绝地骂道:“都怪你们,一帮没用的牲口,连马也追不上!”那些仆人都仰着他老子吃饭,谁敢有半句怨言?只是任打任骂,连避也不避,嘴里还要说:“该打!该打!” 叶小善人撒了一顿泼,这才消了火,他不敢再骑马,便让仆人们抬着走了。临走还不忘骂了一亩一句:“小畜生!遇着你就是晦气,下回不许走这条路。” 一亩一时没忍住,轻声争辩道:“现在我有大名了,我叫陈颐,我不是畜生!” “呸!你全家都是我的家奴,就是会说话的牲口!我这马还叫‘大宝’呢,它的身价比你全家还高,不还是被我骑在胯下!还有啊,你不是叫什么一亩么?哪里又偷来这个名字?陈颐?哈哈,你就只配牲口的名字!” 一亩再忍不住了,大声驳斥说:“我改名了,我就叫陈颐!我是堂堂正正的人,我家只是租你爹的地,不是你的家奴!你只是生得好罢了,别以为就高人一等了!” 叶小善人从来随心所欲,只有别人顺着他,哪里有人敢逆他的意?他听了这番话,又是一阵大怒,跳下马来,喝令仆人们把一亩给捆在树上,然后狠狠地抽打了几十鞭。 “一亩!一亩!你就是一亩!你敢不听我的话!” 一亩被打得死去活来,浑身血痕,愣是不肯低头,也不呻吟半句,只喊道:“陈颐!陈颐!我叫陈颐!”他这样死拼这与叶小善人对着干,仿佛那名字能带给他无穷力量一般。最后终于把叶小善人打得疲乏了,只气喘吁吁地问道:“最后问你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陈颐!”一亩吐出一股血水,虚弱而倔强地答道。 叶小善人毫无办法,他第一次感到受挫了,眼前这个往常仿佛可以肆意蹂躏的奴才,现在已经变得无比坚强,不可摧折。这份坚强甚至让他忽然生起了极度的恐惧,他只能颓然丢下鞭子,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一亩被人救回村里时,大家都去帮他,最终让他活了下来。而从这一天起,这里的人们都叫他“陈颐”了。 不过这小小的胜利其实只是徒劳的挣扎。南北朝只重门第,出身于大姓高门的人非富即贵,出身于寒门小族的人只能寄人篱下。像一亩这样的农奴出身,已是社会的最底层。 他今年十六岁,可一辈子已经能看到头了。如无意外,过两年叶善人会指定他与哪家的穷女儿结亲,然后子承父业,一辈子弓着腰给叶小善人耕田,住到猪栏里,生下一堆驴蛋狗剩,又开始一轮新的循环。 但是,偏偏发生了意外。 一天,陈颐把牛赶到山里的草地吃草,自己在一边摘野果子c灌蚁穴c掏蜂窝。正玩得欢,忽然就从灌木丛里钻出了一条漆黑大蛇,蛇口一张就比他整个身子还高。陈颐知道这就是前一阵子害死好多人的蛇妖,当时就吓得瘫倒在地,闭上眼睛只等死。 可等了好久,蛇妖却没有伤害他。陈颐偷偷睁开眼,看见蛇妖把头昂了起来,吐着信子盯着自己,似乎在等待什么。一亩听惯了乡下的传闻,知道许多精怪会找人讨封,这时就要顺着它说好话,这样能帮助精怪修炼成功,一般会得到福报。这往日里吃人无数的蛇妖现在却不动手,莫不是也想来讨封? 保命要紧,还是不要逆了这畜生的意才好。于是陈颐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好威武的一条大龙!” 蛇妖闻言,嘶嘶地叫了两声,点了两下头,似乎在感谢一亩,然后转身游到丛林深处,很快就消失了。 这次神奇的经历之后,陈颐总希望再碰到蛇妖,想看看它是否修炼成功了,也许还能向它要点报恩什么的。但是他一直也没有如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放牛奇遇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陈颐像往常那样把牛赶上山去吃草。 正午时分,天上的太阳十分毒辣。陈颐正在贪玩的年纪,喜欢跳到冰凉的山溪里游水。游着游着,溪水突然就猛涨起来,水势也变得湍急。他感到不对劲,赶忙跳出山溪,把牛都赶离水边。没想到前脚刚走,溪水一下涨了一丈多高,把原先的滩涂草地全都淹没。黄浊的洪水从更高处倾泻而下,把岸边的许多树木都拦腰折断。 陈颐吓得直哆嗦,暗自庆幸早走一步。他想这山里是不能呆了,便要把牛赶回去。 但是,明明是晴朗无云的天空,忽然划过一道明晃晃的闪电,直接打到山头上,那雷声响得就像一千面鼓同时敲起来,把陈颐的耳膜都震得发痛。还没等他走出几步,乌云便从四面八方赶来,很快就遮住大太阳。顿时天昏地暗,电闪雷鸣,然后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泼了下来。 陈颐感到十分危险,急忙把那八头牛都给聚拢起来,然后赶到附近的一个大山洞里——往常他是不敢走近这山洞的,因为大家都传说这山洞里住着妖怪。但是现在天气太坏了,在外面也是要死的,因此他不得不冒险躲进来。 只见外面狂风乱吹,暴雨倾泻,山洪翻涌,雷电一道接一道地四处乱劈,还都落到这山头附近,映得整座山仿佛都笼罩在照明弹幕中一样。鼓点一样密集的雷声中仿佛还夹杂着低沉而痛苦的吼叫。陈颐被那狂暴的雷电吓得心肝儿都颤抖着,他意识到这绝不是正常的雷雨天,外面正发生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样过了不久,雷声渐渐变得稀疏,风雨也小了。陈颐探头出去,想看看外面如何——结果他看到满山的林木都被雷电劈得七零八落,整个山头就像被轰炸了一样焦黑而满布大坑! 陈颐才要出去,忽然从焦土中窜出了一个通体漆黑的庞然大物,一眨眼就从身边擦过,钻到了山洞深处。是蛇妖!虽然见过一回,但这次还是把陈颐吓得够呛。他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决定到山洞里去看看这位老相识。 蛇妖似乎受了重伤,它的喘息急促而沉重,不时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它的鳞片已斑驳脱落,尾巴断了一截,身上的伤口滚满污泥。陈颐靠近它时,它非常紧张地盯着来人,可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陈颐看出它的眼神充满恐惧与哀伤,大概是大难临头了。 陈颐听过老人说起这样的事,修仙本是逆天而行的事,上天一定要降下天劫加以阻拦。因此凡物修炼到一定境界就要渡劫,成功者得以飞升天界c寿与天齐,失败者就会前功尽弃c魂飞魄散。自古以来,能成功渡劫者兆不存一,大多数修仙者的结局都是身陨神灭。 看来蛇妖是在渡劫,而且很明显失败了。虽然它曾是吃人的妖怪,可毕竟没有伤害陈颐。眼下竟落得如此下场,一亩也不免为之感到心痛。 正在这时,山洞外似乎来了什么人,陈颐走了出去,发现来者长着奇形异相。其中一个身体庞大,皮肤黝黑,人身上长着一个犀牛头,鼻子上竖着一跟粗短的犀牛角。另一个浑身金毛,颈上一个狗头,口中露出两根锋利的獠牙。两者脚下都踏着祥云,周身伴着霞光,却是浮在半空中,不曾落地。 犀牛头见到陈颐,便问道:“那个人!你见过一条大蛇吗?”他的声音也像在擂鼓一样响。陈颐捂着耳朵,他有心帮蛇妖,便说:“见过!见过!山溪里发大水,冲下来一条大蛇,十几丈长,可把我吓坏了!现在应该都冲到山下去了吧?” 狗头说:“别说谎!那蛇是害人的妖怪,你敢帮它,要遭天谴的!” 陈颐有些犹豫,但还是坚持说:“就是被山洪冲走了,我亲眼见到的。” 犀牛头和狗头听了陈颐的话,又四处看了看,他们没看到被草木焦土遮盖着的山洞,便跟着山溪飞走了。 陈颐等他们消失了,赶忙回到洞中,却听到了一声凄惨的哞叫。再一看,原来那蛇妖竟然咬住了一头牛,要把它吃下去。一亩又心疼又心急,破口大骂道:“你这孽畜,不知好歹!我冒险帮你,你却要害我!” 蛇妖听了这番骂,好像有些悔意,马上松开了口。陈颐赶过去一看,牛已经被咬死,当时眼泪就淌了下来,泣不成声地骂道:“我这回被你害死了,我该怎么向主人交代,他们非得把我打死不可。” 蛇妖只低下头,任由陈颐打骂。陈颐哭得累了,便说:“罢了罢了,死都死了,你就吃了吧,我看你也活不得多久了。莫要像我,死了也是个饿死鬼!”说完,便哭着把剩下的牛带回去交差了。 蛇妖等他走后,立即把那牛给吃了。 当日到了半夜时分,陈颐又回到山洞里了——只不过这回他不是自己走来的,而是被人抬来的。两个人抬着他上山,把他扔到山洞里就走了。蛇妖把他舔醒时,陈颐已是满身血污c骨骼尽碎。他勉强睁眼看了一下蛇妖,意识又陷入了昏迷。 ——他想得不错,因为丢了一头牛,叶善人十分愤怒,命人杖责陈颐,把他打得手脚皆断c内脏破裂。眼看着是活不成了,叶善人还让手下把他丢到山洞里喂妖怪。 陈颐感到自己快要死时,模模糊糊地好像看到有个人向他走来。这人是个瘦削黝黑的男子,长得凶狠阴戾,浑身生鳞。他看到陈颐,却显出一脸歉意,用蛇吐信子一样低沉的声音,“嘶嘶”地说:“谢谢你一再帮我。我原本是想渡劫成功后报答你的,没想到反害了你,实在对不起。” 陈颐疑惑地问道:“你是···大龙?” 那人说:“是的。我就是你们先前闻风丧胆的吃人的蛇妖。我修炼了快一千年了,最近感到天劫快到了,因此吃了一些人增加功力,一边成功渡劫。后来吃了一个老和尚,功力大增,只是不知怎地从此吃不下人了。最近一直在默默修炼,也没有出去害人,没想到今日就遭了劫,还是渡不过去——现在我也快要死了。”他说起这些话时,语气中既有功败垂成的愤恨与不甘,也有天命不可违的无奈。 陈颐苦笑着说:“没想到,我和你,一个可怜人与一个可恨人,竟死一块了。” 那人说:“你不会死,我要救你!我体内潜藏着数十代越巫的法力,如果能渡劫成功,这些法力便能为我所用,那时我的境界将比现在高出百倍。现在我要死了,也不能让这些功力白白浪费掉。就传给你吧,这世界上就只有你对我好过。别人都憎恨我,千方百计想灭了我。” 他从口中吐出一个闪光的珠子喂到陈颐嘴里,又说:“这是我的元神,送给你了。你要好好修炼,慢慢地才能掌握全部道行,也许有一天能把越巫的法力也收为己有。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这天地间再没什么可以阻挡你了!” 陈颐吞下蛇妖元神,不仅剧痛顿消,还感到浑身舒畅c精神爽朗,体内充盈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使他飘飘欲仙,仿佛可以主宰命途,可以惊天动地。他兴奋地跳了起来,竟一下子跳到了山洞顶部,把山洞顶出了一个大坑。这是何等奇妙而强大的力量! “好好地继承我的法力和事业吧!” 陈颐把自己从坑里拔了出来,才发现蛇妖已经没了气息,山洞中只回响着它的那句话:“好好地继承我的法力和事业吧!” 他有些伤心地抚摸着蛇妖的尸体,但它却将他吸了进去。等他拼命挣扎出来时,才发现蛇妖已与自己融为一体——蛇鳞变成了一套坚固的铠甲;蛇骨变成一柄可直可弯的九节长枪,还会注射蛇毒;蛇胆明目,使他能看破幻象法相;蛇皮变成了一个皮囊,可盛放百物。 这样的奇遇实在超出陈颐那可怜的想象,他不得不惊恐地逃离了这诡秘的山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了断凡尘 陈颐觉得这是一次奇妙的经历,但他还没有真正理解自己得到了什么。 等他回到村子里时,天已大亮,他像往常一样给早起劳作的村民们打招呼:“三叔,早啊!”“二叔公,起这么早啊?” 没想到村民们看到他都吓得哇哇乱叫,全都跑回屋子里去了。他的归来在村中引起一阵恐慌,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因为他们是亲眼看到陈颐被打得快死了,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走回来。不仅如此,还浑身长满蛇鳞,大家都把他当回魂的鬼了。 陈颐还没察觉到他身上密密麻麻覆盖着的一层蛇鳞,他只觉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惯常地径直回到牛棚里,大清早的得去铲牛粪了。结果他才开了牛棚的门,他娘就扑了上来,哭着说:“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呢。”陈颐说:“娘,我好着呢,可别哭了。”他爹却是有些怕,又有些怜惜,只说:“儿啊,爹没本事,没护住你。你安心走吧,以后投个好人家,别在这受苦了。” 陈颐这才明白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他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解释,叶善人来了,还带了一大帮子人,有家丁有村民,和他那小祖宗叶小善人,都明火执仗,拿着桃木剑c黑狗血等辟邪之物,一见到陈颐就兜头兜脸地泼了一桶狗血。 “你们要干什么?”陈颐的家人要拦下他们,却都被推到一边。这些人还用桃木剑,红丝绳,糯米等辟邪之物攻击陈颐。陈颐冷不防的淋了浑身血污,又被木剑戳来戳去,非常生气。他怒吼一声,一把折断木剑。然后一掌打出,把个破牛棚都给震蹋了!威力之大,连陈颐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不是鬼,他成妖怪了!看那蛇鳞,是蛇妖!”人群中有人说道,他们相信陈颐已经死了或者被妖怪附身了,都四散开去,不敢往前。 再看叶善人,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嚣张神态,这会满脸恐惧,两脚打颤,需要几个家丁扶住才站稳了。他哆哆嗦嗦地说:“一亩···陈颐小兄弟,昨天你丢了牛,我一时冲动让人打了你。谁想这帮王八蛋下手不知轻重,害了兄弟性命。虽说这是无心之失,可毕竟因我而起,我对不住你啊。我平日好善乐施,这是大家都知道。小兄弟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只管说出来,只要我叶善人能办到,就一定帮你完成。只望你安心走了,不要再回来吓唬大家。” 陈颐憎恨这个伪善的刽子手,现在看到他认怂,便想再吓唬他一回,以解往日怨气。于是干脆顺水推舟,装作鬼叫一样,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不要别的,只要你死!”又一指叶小善人,说:“还有你儿子!” 叶小善人当即就吓得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说:“陈哥,往日我有些顽皮,是我错了!你一定要原谅我!” “我不原谅。”陈颐咬牙切齿地说。 叶小善人吓得面如死灰,一边扇自己嘴巴一边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竟一连扇了十几巴掌,直把自己打得嘴角出血。 叶善人又心痛又害怕,也不敢阻拦,只说:“古话还说哩,冤冤相报何时了。小兄弟去便去了,何必纠缠不放。你就是对大家有怨,也要想想父母亲啊。” 陈颐正看得痛快,听到他话中有话,心中一个咯噔,只好说:“够了,我饶你便是。”叶小善人马上站了起来,谄谀地说:“还是陈哥明事理。” 他娘骂道:“你害死我儿,我杀你千刀还不解恨,还敢拿我们来要挟他?” 叶善人只敢小心赔礼说:“大娘息怒啊,我这不是为了让他安心走吗,人鬼殊途,他还留在这里,也是自己受苦。万一被法师收了,到时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都不能了。”这话说的似软还硬,言下之意,若是陈颐不识趣,他就要请法师来灭了陈颐。 一亩虽听出了威胁的意味,但看着这堆积着牛粪的“家”,看着因辛劳而过早衰老的父母,看着因受欺压而畏畏缩缩的兄长,忽然就觉得这话也不无道理。留恋于此,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趁机为父母争取些补偿,自己到外面去闯一番。 他打定主意,于是对叶善人说:“我唯一挂念的只有家里人,除非他们得到好好安置,不然我就夜夜缠着你家,取你一家老小性命!” 叶善人赶忙说:“好说好说!我给你家赔偿十吊钱如何?” “我一条命就值十吊钱?” 叶大大善人急忙改口,说:“十吊钱只是丧葬的费用,除此以外,我,我,我再赔你家十亩c不,二十亩地。” 二十亩地! 陈颐觉得这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已经足够一家五口生存了,何况他家几代人都不曾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土地。他心中很是欢喜,却依然装作阴沉着脸。 叶大善人看他不回答,又微微颤颤地伸出了一个指头,说:“再给一头牛!” 他说这话时,已经心疼得带着哭腔了。陈颐决定见好就收,便说:“好!你当着大家的面立下字据,把地契和牛给我爹娘,我看完就走,再不回来。” 叶大大善人只好照办,他当场写了字据,交给陈颐爹。但是陈颐爹不识字,陈颐便拿过来看。他自己也不识字,装作看了一会,点点头说:“好,好。就这么写。你若敢弄虚作假,我就从阴间回来找你算账!”叶大善人连说:“不敢不敢。” 陈颐他爹拿了字据和地契,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大牛从日夜照顾的牛里挑了一头最肥壮的,激动地抚摸着牛头,生怕这宝贝跑掉。这回因祸得福,爷俩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只有陈颐他娘在哭个不停。 陈颐看见家里已经拿到了补偿,也放下心来。他给父母磕了头,说:“孩儿不孝,以后不能再照顾爹娘了。爹娘以后要保重身体,别为我难过。大哥,请你代我尽孝,照顾好爹娘,拜托你了。” 一番话说完,他起身就走了。陈颐他娘拉住他,哭道:“儿啊,别走,娘知道你没死,你身子还是热乎的呢。” 陈颐想到以后再也见不着娘了,也是心酸不已,眼泪漱漱地流了下来。但他又不能反悔,让家里失去这来之不易的财产。因此狠心挣脱,快步走远。陈颐他娘追上来,却被众人按住了。 陈颐走在村外荒野时,太阳已经爬到了东方的山岗上。他被这灿烂的阳光闪得刺眼,心中慢慢地也抚平了离别的悲伤。耳畔呼呼的风声中,娘那凄厉的呼喊也渐渐变得依稀。 他知道,一亩死了,新的生活开始了。 “可天地虽大,我又能往哪里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杀人夺宝 陈颐决意割舍以往的一切。但这使他有些茫然:在过去的十六年里,他除了放牛什么也不会,连种田都只是帮父兄打下手,往后的日子里他能做些什么呢?难道再去找一个新村子,找一个新地主,再给他放牛去?不!陈颐决不愿再那样沉沦下去。 他本是那样卑微的小人物,局限于过往可怜的见识,既不了解自己现在的变化,也不明白这天下的形势。他努力试图思考人生,但除了想得脑袋发疼,依然漫无目的。只得沿着郁水一路走下去,幻想着能否碰到一些机会。 但是,自从他离开了那个土生土长的村子,他的人生已经不可能再平凡了。 喝水的时候,陈颐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新样子——皮肤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蛇鳞,嘴里长出了两颗毒牙。平白得来的法力,不是没有代价的。 “我变成蛇了!”陈颐失声喊道,甚至连声音仿佛也带上“嘶嘶”的口音。他非常害怕,难以接受。他拼命挣扎,想敲掉那毒牙,想拔掉那蛇鳞,他宁愿交出那些法力,只求恢复他作为一个人的原样。 但是他做不到,拔掉蛇鳞就像拔指甲一样的酷刑,让他痛不欲生。最后他只能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他变成了一个怪物。他恐惧又憎恨自己现在的模样,后悔当初为何要帮那该死的蛇妖。 “与其这样,倒不如死了干净!” 陈颐哭着走到了山里。从此他不敢靠近人居,不敢见人,只能四处躲藏。只有到了夜里,在饥饿的驱使下他才不得不出来活动,采些野果子,偷点瓜菜。好几回他被野狗追的满山逃跑,好几回他摔得头破血流。被放逐的生活是极其艰难的,但他只有独自承受。 终于有一次,果子成熟的季节过去了,陈颐几天吃不到东西,实在受不住,只得冒险下山找食物。他向田里的农夫乞讨。 “大叔,您救救我,我几天没吃饭了。”陈颐哀求道。 淳朴的农夫忙着耕田,他只看了一眼,便说:“可怜的孩子,怎么这样遭罪。我刚好带了些野菜羹,你先将就着吃一点吧。” “谢谢大叔,谢谢!”陈颐不住地说道,由衷地感激这位善良的农夫。 “别谢了。我手上都是泥,你自己拿了吃吧,就在田边······”农夫正想看看这个拘谨的孩子,然后他就看到了陈颐现在的样子。 “妖怪!蛇妖又来了!”农夫吓得大喊大叫,他丢下锄头,连滚带爬地逃走。 “大叔,我不是······” 陈颐很委屈,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为蛇妖的罪孽承受别人的恐惧和憎恨呢?他想为自己辩解,可是有用吗?他怎么说得清?他只能默默吃下野菜羹,又默默消失在山里。 蛇妖重现的消息很快传播开了,人们又像往日那样提心吊胆c日夜提防。 陈颐也不得安宁。有几个法师来到他出没的山里,到处设下法阵,试图降服他。陈颐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只能逃到更远处。但不管逃到哪里,他都被人们恐惧,像只过街老鼠一样被四处驱赶。那些人肆意地辱骂他,敲锣打鼓恐吓他,用血污刀枪攻击他。他默默忍受,四处奔逃,整日里忍饥挨饿,惶恐不安。尽管他拥有巨大的力量,但他从来也没想过要伤害那些无知的人们。 他就像那些饱受压迫的底层民众,懦弱而怀着质朴的善良。 有一次,陈颐在山间碰到了一个樵夫,他怕吓到这个人,于是赶紧转身走开了。那樵夫却掷出了斧头,喊道:“你往哪里逃?”陈颐听得脑后呼呼的风响,回身击出一掌,便把那斧头给弹了回去。樵夫飞身而起,接住了斧头。陈颐看见那斧头竟是金灿灿的发亮,才知这樵夫不是普通人。 陈颐很生气。这些天来他一直憋着一股怨气,现在终于忍不住骂道:“可恶!我又没得罪你们,为何要苦苦相逼?一定要赶尽杀绝吗!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蛇妖,你吃了这么多人,罪大恶极,天地都容不下你!我今天一定要为民除害。”樵夫正气凛然地答道。 “呸,你们都是瞎子,认错人了。我不是蛇妖,我就是个人。蛇妖已经被天雷劈死了!” “你还敢狡辩,你看你长的那样子,哪还有半分人样?再说,你刚刚那一掌就把我的斧头打了回来,这岂是凡人之力?”樵夫哪里肯信,提起斧头就要劈过来。 陈颐想抵挡,他连击数掌,却连一片叶子也扇不动,一下子就让樵夫靠了上来。 “坏了,法力不灵了!”他只好转身逃跑。 陈颐一边躲闪,一边辩解说:“它···确是···死了,我···贪心拿了它的东西···才变成这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 然而樵夫并不听陈颐的话,他飞了起来,一斧子劈在了陈颐的天灵盖上,只听见“铛”的一声,擦出点点星火。樵夫震得虎口生痛,陈颐却惊奇地发现自己毫发无伤。原来刚刚他全身的蛇鳞,忽然变成蛇鳞甲,头上也长出了一顶龙首鹿角盔。 “你看你看,这就是我从蛇妖那里拿走的东西。我都后悔死了。我只想做个平平凡凡的人,可谁都不把我当人看。”陈颐说起这话时,一想起平白受了那么多苦楚,简直要委屈得哭起来。 樵夫见他如此真切,也不禁信了几分,问道:“蛇妖真的死了?” “真的!它想渡劫被天雷劈死了,我当时就在它身边,所以后来它把法力传给了我。何况你想啊,蛇妖一天吃一个人,我呢,到现在连口饭都吃不上。我不想和你们争斗,所以才处处忍让。可你们再这样逼迫我,我就要忍不住了。” 樵夫听到这话,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哎呀,原来如此。这些天,我们很多法师来追捕你,可都找不着,还很奇怪为什么这妖怪没有出来作恶呢。看来真是我们错怪你了。”说着就走了过来,陈颐对他依然戒备,于是他丢下了斧头,这才让陈颐放下心来。 樵夫走到陈颐身边,说:“我想看看那蛇妖的东西。”陈颐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于是同意了。樵夫抚摸着那蛇鳞甲,眼里都要放出光来,忍不住赞叹道:“好啊,真是个好宝贝啊。我的混元金斧砍下去竟然连个痕都留不下。” “好个屁啊,这东西害死我了,自己就粘上来,脱也脱不掉。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从没得到这些东西。”陈颐说。 “嗯,这东西虽好,毕竟是妖邪之物。时间长了,它就会影响人的心智,到时你就真的变成妖怪了!”樵夫严肃地说。 陈颐急了,连忙问道:“那怎么办?对了,你们法师有办法帮我脱下来吗?” “有。你先不要动,我帮你把盔甲和法力转移过来。不过要吃一点苦头。” “我不怕苦·····”陈颐话音未落,樵夫倏地一下把一根麻绳套在他的身上,并迅速捆上十几扎,把陈颐像包粽子一样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陈颐有些惊慌,问道:“法师,你要做什么?” 樵夫这才露出他的真正面目,说:“哈哈,这蛇妖已经和你融为一体了。我要转移它的法力和宝物,只好把你放到炼丹炉里炼成丹丸了。” “那我也要死的!”陈颐心中一冷,怒道:“靠,我明白了,你骗我!你这坏心肠的东西,还说什么为民除害,其实就是贪图宝物!” “胡说,我赤松子向来侠肝义胆,怎会如此龌蹉。这些宝物只是我为民除害应得的奖品。再说了,你什么都不懂,怎么能好好运用它呢,就是现在不做坏事,以后肯定也要闯祸。我只是提前解除你这个隐患罢了。”樵夫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的连他自己都要信了。 陈颐没功夫听他辩解,一心想挣脱麻绳,却发现那麻绳也变成金灿灿的丝线,一点也挣不断。 “别费劲了,这是捆仙绳,我从一条蛟身上抽出龙筋做成的,连神仙都挣不脱。”樵夫捡起金斧,把陈颐提着螃蟹一样提着了。 “怎么办?怎么办?”眼看着樵夫就要把自己带到山门去了,陈颐一路都在想办法逃脱,可是怎么也想不到。捆仙绳可以任意变化,越勒越紧。他又痛苦又沮丧,不禁想道:“这盔甲偏偏这么合身,要是宽大一点我就可以钻出来了。” 没想到他这样一想,那蛇鳞甲竟然就真的慢慢膨胀起来,陈颐感觉宽松了不少 “这东西好像听我话!要是再大一点就更好了!”陈颐欣喜地想道,果然那蛇鳞甲也变得越来越宽大。 樵夫也发现事情变得不对劲,他放下陈颐,才看到那盔甲变得很大,而捆仙绳都绑在甲上,陈颐一下子“金蝉脱壳”,从领口处钻了出来。樵夫慌忙一斧子砍下去,却又被陈颐拿起庞大的龙首鹿角盔挡了下来。他一斧一斧地劈下来,陈颐有点招架不住,想要还击,双手又要抱住龙首鹿角盔,情急之下,猛地吐了一口口水,正中樵夫的左眼。 樵夫当即感到刺痛万分,仿佛有人在剜他的眼睛一样。原来陈颐的口水已经化成了蛇毒,而且毒性十分强烈。他痛苦地捂住了眼睛,跪在地上嚎哭起来:“眼睛,我的眼睛!” 陈颐没想到自己的口水竟有如此威力,他乘机拿起盔甲,解开了捆仙绳,都放回蛇皮囊中,然后一溜烟逃走了,只留下樵夫盲目地挥着斧子乱砍,一边喊着:“你居然喷毒,你这条毒蛇!” “叫你杀人夺宝,你活该!”陈颐在远处回骂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牛头马面 一直走了三天三夜,陈颐觉得已经摆脱了樵夫,才敢停下来。他又饿得厉害,便想着要寻些东西吃。 五月的岭南,正值荔枝成熟。陈颐找到了一片山岭,满山都是红艳艳的野荔枝,于是美美地吃了一顿。吃着吃着,陈颐忽然想起自己很久没休息了,便说:“哎呀,要睡觉了。”就这样一口荔枝没吞下,他就躺在树下睡死了过去。 睡得正酣时,陈颐感觉有人在推自己,他睁眼一看,天已全黑,看不到半点光亮。这山岗上阴风呼啸,刮的树叶呜呜作响,就跟冤鬼夜哭一般。 陈颐心下已有三分寒意,揉开惺忪睡眼再一看,原来推他的竟是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高大强壮,手上拿着碗口粗的哭丧棒,肩上还搭着一根勾魂索;旁边是一个长颈马面的怪物,捉一柄长刀,捧着一面镜子。他嘴里正不停地喊着:“一亩~一亩~”,阴森森地渗人。 “啊!啊!”陈颐顿时睡意全消,被这两怪物吓得跳起来哇哇大叫。 “一亩?你就是一亩吧?我们哥俩可找你找得好辛苦啊!”牛头厉声说道,听得出来他很生气。 “你···你们···是····是谁?!”陈颐哆哆嗦嗦地问道。 “我们是地府派来勾魂的牛头马面,你已经死了,快跟我们下地府去。”马面冷声冷气地说。 陈颐死过一回,侥幸被蛇妖救了,哪想到究竟还是没逃过去。他心里害怕,连说起话来都哆嗦,只说:“我···我···我不是一亩,我叫···陈颐,你们找错人了吧。” “别说谎,免得吃苦受罚。我们抓的人多了,几时有抓错的?”马面说着,还从袖中拿出了一面镜子,念了一句咒语后,叫一声:“陈一亩!”镜中便浮现出了陈颐的形象。 牛头拿过镜子,牛眼圆瞪,射出两道光把镜子照亮。他对照着打量了一番陈颐,骂道:“小王八蛋,这都留着你的影身像呢,还说不是!你阳寿已尽,快跟我们走!” 陈颐连忙说:“不一样,不一样,你看他长得白白净净的,我浑身都是蛇鳞。”然后拉起衣衫给牛头看——但是他的蛇鳞消失了!原来那蛇鳞不是长在身上的,而是穿在身上的蛇鳞甲。为了逃过赤松子,他把蛇鳞甲脱了下来,放到了蛇皮囊里,所以身上也就没有蛇鳞了! “什么狗屁蛇鳞,这不是好端端的皮肤吗?比我的牛皮还要嫩多了,你是在炫耀吗?”牛头气愤地质问道。 虽然这下看起来恢复原样了,陈颐却哪里高兴得起来。他心中一冷,连忙跪到地上给牛头马面磕头,哭着说:“两位大爷,我还小哩,来这世上也没过上好日子。求求你们不要抓我啊。” 马面冷冷地说:“生死祸福,都是有定数的,我们也不能更改。再说,你本注定在两个月前被人打死,没想到你竟然躲过了这一劫,还逃到了这里,让我们足足找了两个月。你已多活了几十天,还不知足!” “你跟他废话,这小畜生太不懂事,非要受点苦才知错。”牛头“哼”了一声,拿起条大勾魂索就要把陈颐捆住。 陈颐想要反抗,然而之前那无穷力量却仿佛一下子没了,他连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靠,法力又失灵了!”他只好连滚带爬地躲过牛头,一路从山上滚了下去。等滚到山脚下,陈颐又死命跑开,试图逃离这两勾魂阴差。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了一阵,看见四下无人时才停了下来。他跑得累了,看到眼前一根大杆子,便扶着杆子歇息,想缓过一口气再逃。可扶着扶着,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仔细一看,原来他扶着的竟是马面的长脖子! 马面冷冷地说:“跑啊,跑啊,你再能跑,还能比马快?” “马大哥,你饶我一回,再给我活十年,十年后我自己去寻你报到。” “少废话!判官都发下令来了,我们不收了你,怎能回去交差。你再这样胡闹我就怒了,到时让牛头把你一顿收拾!” 这时牛头也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二话没说,一拳就把陈颐放倒了,嘴里还咕咕嚷嚷地说:“小杂碎跑得还挺快啊。”他正要再下手,马面拦住了他,说:“牛大哥算了吧,别跟这些凡人一般见识,快回地府交差吧,已经耽误很久了。” 牛头呸了一下,便把陈颐锁了起来,要把他拉走。陈颐只是一个劲在哭,怎地也不肯走。牛头也懒得理他,仗着一身牛劲,把陈颐拖在地上拖走了。 陈颐眼看着离鬼门关越来越近,心中又是恐惧又是不甘。他想:“这个世界太不公平。凭什么有人生下来就有吃有喝,欺负别人还长命百岁。凭什么我就要吃苦受罪,天天铲牛粪吃树皮,还要死得这么早!叶小善人也才十六,他都娶了俩媳妇,生了大胖儿子。我连姑娘的小嘴是什么滋味都没尝过就要死了!我好恨啊!好想活下去,好想尝尝姑娘的小嘴······” 他越是这样想,心中越是愤懑。到最后他已经不再害怕,全是不甘和愤怒了。他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去你(要和谐)妈的定数,凭什么!” 牛头被他的顽固激怒,他放下勾魂索,一手提起陈颐,一手紧握成拳头在陈颐眼前晃了晃,骂道:“蠢货,就凭这个!”说完,猛地一拳照着陈颐门面上砸去。 然而就在这风驰电掣的一瞬间,陈颐因愤怒而回复了那无穷力量,两手一撑就把勾魂索撑断,左手一把抓住了牛头的拳头,右手一挥就狠狠地扇了牛头一掌,把那厚厚的牛皮都给扇出五个猩红指印! “哎哟哟,你这狗日的,这还是人吗?力气怎么这么大?”牛头丢下陈颐,捂着脸,差点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马面在一旁看着,也大吃了一惊,说:“这小子怕是入了妖道了,法力很强啊!怪不得之前没被打死!”他这样说着,立马抽出随身的斩魂刀往陈颐头上砍去。 陈颐一边躲开,一边从蛇皮囊中拿出小小的蛇鳞甲和蛇骨枪。攥在手心里一会,蛇鳞甲便从他身上长了出来,蛇骨枪也是见风就长,瞬间就变成了一杆一丈长的长枪。 马面一刀砍在他头上,正砍中刚刚长出来的龙首鹿角盔,“铛”的一声砍得火光四溅,却没伤到陈颐半分。陈颐用蛇骨枪还击,连刺数枪,亏得马面敏捷,一瞬跳到了十几丈外才躲过攻击。 牛头见此骂道:“这龟儿子真不是人啊!”他也顾不得脸伤,就地一滚显出原形,原来是一头肩高一丈的大牛,牛头一低,便对着陈颐猛冲过去。这一冲可不得了,他的牛角又粗又长,就像两把陨铁打造的弯刀,跑起来地动山摇,就像一座滚动的肉山。 牛头冲的又猛又急,陈颐躲也躲不过,硬硬地接住了这下撞击。两角一扬,陈颐便被顶飞到半空中,又重重地摔了下来。幸亏蛇鳞甲够硬,这样都没被牛角捅穿,因此陈颐也没什么大碍。但陈颐还没爬起,牛头又冲过来把他顶飞了,连蛇骨枪都拿不住掉到了一边。 “放了一辈子牛,临了被牛给顶死!” 陈颐非常焦急,却毫无办法,只能想道:“要是有一根牵牛绳就好了,我想牵到哪这畜生就得去哪······” 他正这样想着,不料那蛇骨枪竟然就变成了一根长绳!“这东西听我话!”陈颐一看,便试着指挥这绳子,那绳子果然就按他的想法动了起来。 眼看着牛头又要冲过来,他连忙指挥蛇骨绳缠住牛头的前蹄。牛头只顾低头冲撞陈颐,忽然就被蛇骨绳绊倒,收也收不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扬起漫天尘埃。还没等他爬起,陈颐又指挥蛇骨绳刺穿了他的鼻子,打了个牛鼻环,然后绑在捆仙绳上。 牛头摔得很惨,脚也有点瘸了,发现陈颐就站在面前。他正要勉强爬起,准备再次发起冲锋时,陈颐却举起了手中的捆仙绳,得意地笑着。他轻轻一拉绳子,牛头的鼻子便剧烈地生痛,一直痛到蹄子都打颤了。 牛头痛得受不住,他四蹄跪下,眼泪四溅,用牛哞一样的声音哀求道:“放过我,我再不敢了!” “不敢什么了?” “不敢索你的命了。” “你说不敢就不敢?要是你们回到地府带阴兵大军来找我报仇怎么办?” “我都被你搞成这样,哪还敢告诉别的鬼差,要是让黑白无常知道了,还不把我们给羞死,以后我们也别想在地府里混了。”牛头哭着说。 “那你们空手而归,就不怕上司责罚?” “我们再找一个替死鬼便是了,这世界上像您这样的贱种······贵人!贵人!多了去了。” “好,那我便放你一回。我告诉你们,我不是贪生怕死,只是不甘心!哪一天我活够了c活明白了,我便会去死,不劳你们大驾!”陈颐得到了牛头的保证,心念一起,便把牵牛绳收了,变回蛇骨枪。 牛头也变作人形,捂着鼻子,连说:“谢谢饶命,谢谢。”马面见陈颐把牛头给降服了,不敢再抵抗,扶着受伤的牛头走了。 走了一阵,马面回过头对陈颐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变得这样强大,但是很明显你连自己法力的千分之一都无法自如运用。我劝你不要浪费这样的天赋,也不要走歪路作恶,拜师学艺去吧,去学真正的修仙法门吧!只有飞升成仙才能长生不老,不然你终究还是会死的!到时来索命的就不止我们两个了!” 陈颐听了这话,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了新的目标,于是因兴奋而大声回答道:“谢谢!我会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一个道士 陈颐原有些迷茫。他陷入了一种身份危机,熟人们把他当做鬼,陌生人把他当妖怪,阴曹地府把他当个活人却要来勾他的魂。世事最为难的莫过于此,“做人不精c做鬼不灵”,两头受气,一事无成。 但是马面的话无疑为他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原来人可以通过修行飞升成仙,可以长生不老寿与天齐,可以跳出三界逍遥自在,也可以万物随心召之即来。 “从今往后,我不做人,也不做妖,我要拜师修行,总有一日飞升成仙!” 陈颐决定到马面所说的蓬莱仙岛去拜师。他不知道怎样去蓬莱,便向过往的行人问路,可大家都把他当做疯子一样看待。路人们都说:“那是传说中的地方,你怎么可能找得到。”陈颐说:“那你就告诉我传说中蓬莱在哪里嘛。”路人们便都不答话,只顾着大笑离开。 但是驴脾气的陈颐没有泄气,他一边走一边问,结果引起了一位游方道士的注意。陈颐有些紧张,疑心这个道士是不是也要对自己不利,于是赶紧逃走了。那道士也一直紧紧跟随,陈颐始终无法摆脱,但他也没有动手。 这样跟了很,陈颐感到非常奇怪又非常害怕,一点猜不到他要打什么坏主意。可看那道士打扮:头戴混元帽,身穿蓝道袍,脚踏芒草鞋,手执铁拂尘,腰悬宝葫芦,却又是一般道士打扮。且看他面容正气,眼眸明亮,长着一把飘逸长须,动静间虎形鹤步,可谓是相貌庄严,又不像奸讦之徒。 最后陈颐终于忍不住了,停下来对道士说:“这位道人是要做什么呢?你不知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那道士反问道:“小兄弟,别紧张。在下梁心平,向来周游海内,今日遇到小兄弟,感到有些机缘,因此想认识你。” 陈颐说:“我叫陈颐,但是我不想认识你。” 梁心平笑道:“哈哈,好耿直的小伙子。不过你难道不想知道蓬莱何在吗?” “你知道?” 梁心平说:“你问了那么多闲人,偏偏错过了行家。不过我且先要问你,你去蓬莱做什么?” 陈颐涉世未深,个性单纯,便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要去蓬莱找仙人学修仙!” 梁心平说:“世人都羡仙人好,只是富贵忘不了。小兄弟如此年轻,不去享受这花花世界,何苦要去修仙呢?修仙者要清心寡欲,那可不是舒服的事。而况即使受尽世间苦c历经万般难,也未必能成功。到时渡劫不成,烟消云散,你不怕吗?” 蛇妖的教训犹在眼前,陈颐当然有所忧虑。但是比这要更糟糕c更可怕的事多的是,他又有什么不能忍受呢?那段自我放逐的日子,虽说受苦受难,但也磨砺了陈颐的心志。他于是说:“你出家做道士,常年斋戒茹素, 吃不得半点荤腥,又不能娶老婆,这滋味如何?你游方求道,远行万里,想来也是一路的吃苦受罪,这滋味又如何?你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我看这世间要修仙求道的人这么多,想必其中自有妙不可言之处,那快乐要比一般享受还好千倍万倍哩。” 梁心平闻言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说:“我原以为你只是个乡下穷小子,没想到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啊,那我就告诉你吧。蓬莱仙岛在东边的大海里,由一头大龟驮着,你往东北一直走便是了。” “原来如此,谢谢道长了!” “那里住着许多法力高强的仙人,仙人们住在用黄金建成的宫阙里,用度的百物皆洁白无瑕。岛上种着许多能结出珠玉的宝树,还有种种奇花异草,不仅滋味鲜美,吃了更能延年益寿。我们修道之人,谁不想去蓬莱学艺!可是啊!可是·······”梁心平说到这里,却卖起了关子。 陈颐的好奇心被勾起了,连忙问道:“可是什么?” 梁心平略一沉吟,说:“可是路途艰险,危难重重啊,不是凡夫俗子能找到的。没有过硬的本事,去了也只是送死。我修炼了七十多年,也还不敢出海去找呢。” 陈颐吃了一惊,倒不是被这所说艰难吓到,而是惊讶于道士的年纪:“道长你都七十多啦?我还以为你才三十岁呢。” 梁心平得意地捋着长须,说“这不算什么,不过是些养颜益寿的小伎俩,真正的仙术要比这更高明万倍!不然,怎么有那么多人抛家弃室,一心求仙呢。” 这话更激起了陈颐去求仙的迫切心思,他说:“看来马面没有骗我,那我一定要到蓬莱去了。道长,我可不是凡夫俗子,我也是有些道行的。” “哦,我看你年纪还小,哪里得来的道行?” 陈颐刚想说是蛇妖传给他的,又想到蛇妖吃人名声很太坏,怕暴露了要被人憎恨,于是便撒谎说:“我是自己修来的。” “你道行不浅,就是从娘胎里开始修起,也不能这么快就有如此境界吧?” 陈颐见瞒不过去,便故作生气地说:“要你管!就许你养颜益寿,不许我越修越年轻啊!” 可梁心平都是几十年的老人精了,哪能被这话骗到。他笑着说:“依我看,你也不像久经江湖c见惯人事的老家伙啊。” “我······我······我,我那是常年跟着师傅在山里修行,不懂凡间这些俗事。” “哦,那你既然有这么好的师傅,还去蓬莱拜什么师?” 陈颐说不过去,只得承认说:“我·······我·······我,好吧,是有个厉害的人传给我的。” 梁心平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那便是了。”又问道:“这人是谁呢?” 陈颐被这连环问问得发火了,骂道:“牛鼻子老道,你当我是妖怪哩!问这么多做什么,要抄家啊?”说着一挥手,即刻化作三丈多高的大手,如墙如堵地袭去。 梁心平急急芒鞋点地,腾跃而起。陈颐这一掌瞬间将他身后的一棵合抱大树打得粉碎,那凌厉的掌风也将他从半空中扫下,使他一下跌到了污泥里。 陈颐吓了一跳,他自己也没想到怎么随随便便挥挥手就有如此法力,连忙跑过去把梁心平扶起,嘴里还不住地说:“对不起啊,道长。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就是控制不住,我才想着去跟别人学艺呢。” 这下梁心平可出了个大丑,吓得面如死灰。他转过身去,“呸呸”地吐出口中的泥污,缓了一阵,又整理一番仪容,才恢复了往常庄严的仪态,对陈颐说:“不错不错。年轻有为啊,就是肝火太盛!” “对不起啊道长。”陈颐忙不迭地道歉说。 “不碍事不碍事。小伙子,我看你这一掌,掌风凌厉,包覆天地,有推山平堑之巨力,大概是佛家的大罗佛印吧?难道是哪位高僧传你的道行?” 陈颐哪里晓得这名堂,既然行家都这样说了,他也就顺水推舟,含含糊糊地应道:“嗯嗯。” 梁心平见他承认了,不仅不怒,反而大为欢喜,说:“好啊好啊,既然是和尚传你的,那我也就放心了。实不相瞒,我也想去蓬莱,因为担心功力不够,所以也没有成行。因此这些年来一直在找一个道友同行。我一看到你,便知你有这本事。只是怕你来历不正,因此有些提防,你别见怪啊。只是不知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蓬莱吗?” 陈颐也很高兴,当即说:“好啊,有道长你带路,我还怕什么呢!我们赶紧去拜师吧。”陈颐是那种谁干就干的急性子,说完就要上路了。 梁心平却拉住他,说:“江湖险恶,你也不提防一下,就这样信了我了?” “哦?莫非道长是个坏人?你要拐卖我?还是想夺我的宝?我都死过两回了,还怕什么!” 梁心平哈哈大笑,他被陈颐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和纯粹的心思吸引住了,虽然隐隐感觉这个小伙子有些不寻常的经历,此时也并不在意,完全放下心来。只说:“别急啊,此去蓬莱有万里之遥,光凭两条腿走路,得走到何年何月。贫道学过御物之术,等我作法起行。你去取些稻草来。” 陈颐便到附近的田地取来大捆的稻草。梁道长用这些稻草扎成一条栩栩如生的长龙,又将宝剑插入龙腹,在龙身四处贴上朱红符文,念了一段咒语,道: “神雷金龙,在天化生。九江五湖,水府直仙。生变雷电,统领阴灵。交风掷火,驱役天兵。飞云散炁,上彻太冥。布暴神化,六甲六丁。帝救符命,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令。” 最后刺破手指,用指血给草龙点上眼睛。 点睛完毕,那草龙两眼一睁,竟然就活了过来,游走在梁道长身边。陈颐被这神奇的法术惊得目瞪口呆,再看梁道长却像身体被掏空了一样,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了。陈颐赶紧去扶住他,关切地问道:“道长,你身体不舒服?” 梁道长缓了一口气,说:“不碍事。这法术虽精妙,可惜我道行太浅,每次要用,必然精疲力尽。不过歇一阵子就好了,你扶我上去,我们乘飞龙出发吧。” 于是陈颐把梁道长扶上草龙,自己也坐了上去。稻草绵软,坐着就跟蒲团一样舒服。梁道长挥动拂尘,草龙便一下腾跃上天,在云间游走,向着蓬莱岛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神仙体系 草龙飞了三日三夜,来到东海之畔c长江的出海口。梁道长说:“蓬莱岛周围有结界,草龙飞不进去,我们就从这里换乘航船入海吧。”于是两人下了草龙,梁道长把剑抽出来,又揭了符文,草龙便变回一堆稻草。 陈颐看他化稻草为飞龙,惊叹不已,说:“道长,这法术好神奇,你以后教教我呗。” 梁道长说:“这算得什么,都是骗骗凡夫俗子的小伎俩,等到了蓬莱岛上,我们若向仙人们学成真正的仙术,那才真叫神异诡奇c变幻莫测。” “仙人们真有这么厉害?” “看来你对神仙也还不了解,我就简略给你说一下吧。仙人们收徒时要考测的,到时一问三不知的就不要你了。凡人总说‘神仙c神仙’,其实神与仙并不完全相同。所谓的‘神”,我们道门中指的是先天自然之神,如道家最高的神仙三清,便是玉清元始天尊c上清灵宝天尊c太清道德天尊;三清之下是四御,分别是北极紫微大帝c南极长生大帝c勾陈上宫天皇大帝c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他们本出于天地未分之时,是自然孕育之灵,执掌三界,生化宇宙,是一切道法之源。不过像我们这样的零碎,修上一万年也未必能见到他们一回,因此不说也罢。” “所谓的仙呢,才是可以通过后天修炼得道而达到神异之境。万物皆可修仙,只是禀赋各异,难度不一。人为众生之灵,因此修仙也最容易,成仙的也最多。仙大略分为三品,上品为天仙,修道者渡过天劫后,直接飞升天界,自此跳出三界外,不受命数所拘,真正做到逍遥自在c寿与天齐;中品为地仙,地仙修为不够,天劫未至,只能周行宇内,盘桓名山,倒也清静无为c福寿绵长;下品为尸解仙,修道者寿祚不延,身死而神不灭,便脱去肉身成仙。尸解仙因为没了肉身,往往要寄付在别的东西上作本体,因此处处受到限制。可即使是尸解仙,也能潜形飞行,变化无穷,呼风唤雨,点石成金,这法力已高出一般修道者百倍,更不是凡人所能抗衡的了。” “尸解仙也可修炼为地仙,地仙也可修炼为天仙。不过我们修道之人都想一步到位,直接飞升为天仙,只是这极为艰险,古往今来能如此者,百亿中也未必能出一个。” “其实这都是些概略的知识,修仙过程中还有层层分期c种种境界。不过我们才刚刚开始修行,连入门都不算,也谈不上什么境界。所以还是等以后学有所成了再去体会吧。” “这修仙的境界都是天命注定的,即使是神也不能更改,因此只要你愿意诚心修炼,就没人能拦你。但是成仙之后,又有不同对待。有的得到天庭任命,有了某一神职,就成了神仙;但是天庭宫阙虽众,神职也是有数的,因此还有许多仙人没有得到任命,这便成了散仙。拿人类来比方,你只要勤奋,读书就能长知识,就能成才。但是成才之后,朝廷授你官职,你才能做官;朝廷不授你官职,你就只能当个贤人。” 梁道长说起这些知识如数家珍,让陈颐听得如痴如醉,勾起了他无穷的好奇心,更增添了他修仙的本愿。他听明白了一些,更多的却还是云里雾里,忍不住问道:“那是做神仙好呢,还是做散仙好呢?” 梁道长说:“这自然各有各的好,神仙掌管众生,有地位有权力,可是事务繁杂,而且还要逢迎上仙,反倒没了自由,辜负了修仙的本愿。许多仙人因此不愿封神,宁可当个无事一身轻的散仙。当年就是因为天庭无人听差,姜子牙才要奉命去封神。其实都是拉去给玉帝当跟班的,那些截教和阐教弟子才不愿意封神呢!” 陈颐又问道:“这说的都是道教的神仙,那么和尚们怎么办呢?” 梁道长说:“佛家在西天,我们在东土,各有各的体系。我们修得是道法,他们修得是佛法,我们有天仙地仙之别,他们有菩萨罗汉之等。就跟人间一样,你看这滔滔大江,将天下分为南北两朝,南朝是大梁,北朝是大魏;各有各的文化,各有各的官职,互不统属。” 陈颐问道:“可是现在东土也有许多和尚呢!” 梁道长叹了一口气,说:“这也跟人间一样,大梁要北伐,收复中原;大魏要南征,一统河山;现在西天的佛家也传到东土来了。只是佛家和道家的关系也还没坏到互相讨伐的份上。只可惜凡愚不识真道法,我们道门冷落,他外来的和尚倒好念经。说起来你也是和尚传的道行呢!我担心仙人们会不喜欢。” 陈颐有意岔开这话题,赶忙说:“那人也不算和尚,只是会些佛门功法。集百家之长嘛!对了,道教与佛教修道有什么差异呢?” 梁心平说:“正好可以给你说说修道的一些基本常识。修道者有法力c有法术,你要先搞清楚二者的区别。所谓法力,简单说来是指修道者自身蕴藏之力量;所谓法术,是指修道者所学的技能。好比一个火炉,法力就是燃料c就是柴火;法术,就是生火的办法。两者相互相成,缺一不可。法力有深浅之分,如柴火有干湿,柴火好,火才烧得旺。同样,法力深厚,神通才广大。法力要借法术使出,而法术有高低之别,就像你用好炉子,通风好,柴火才烧的好,炉子不好,再好的柴你也点不着。放在你我身上,你法力深厚,但是法术不精,只会一招大罗佛印,所以也比不过我。我法力不如你,虽然常年修行,精通寻常法术,但每次施法都要十分费劲。好比好炉子烧湿柴,难啊。”他知道陈颐没什么文化,因此用了这一番通俗显浅的比喻,虽然啰嗦繁复,倒让陈颐明白了意思。 “修道者既要修法力,又要修法术,只是两者势难相当,大部分人都是法力跟不上法术的。因为法术好学,或者有师授,或者有秘籍,甚至还能自悟自创,只要懂得施用法力的法则就能掌握。好比一条路,这路在哪里,只要问问路便是。念咒语c捏手诀c布法阵c用法器,这都是施展法术常用办法,不拘一格。就像知道路在哪里,是走着去c骑马去c坐车去都能到达,只是有个快慢先后。你倒是个例外,揣着这一身法力,连路都摸不着。” “至于法力,那就太难得了。我们常说修道,修的就是这法力。只是修法力虽难,其法门也是千变万化,不能穷举。道家主要有两种法门流传于世,一种是外丹派法门。天地万物都是经亿万年演化才有今日模样,其中自然蕴藏日月精华,加之配合炼制,便能为我所用,此之谓外丹。修外丹派的人,专注于求仙方c集灵药c炼丹采药,练成后吞服,以冀成仙。另一种是内丹派法门。其说人为万物之灵,天生本具灵性,只是堕入凡尘,神通不显,因此以身为炉鼎,以真气为火焰,以心性为药材,以打坐冥想c心斋炼气等办法脱去人性,显露神性,炼成内丹。外丹易练而成就低,内丹难炼而成就高。” “道长是那个门派的呢?” “不拘哪个门派,修道者一般都是内外兼修的,只是有所偏重。我则主修内丹。当然这只是道家常用法门,佛教别有他法,我不清楚就不妄语了。而且道家的其它法门也很多,只是秘而不传,我也不得而知,此去仙山,正是要求更有效的法门。” “除了这些正常的修道办法,还有许多邪门歪道。比如夺舍,以己之魂夺人之身,直接就霸占了别人辛苦修来的道行;还有窃金,偷偷地吸取别人的道行,百年修行,一朝到手。这两个办法,一个就像强盗,一个就像小偷,都为正道所不取,你可千万别学邪门歪道,那虽来的快,却是后患无穷。” 陈颐想到蛇妖把道行传给自己,这算是什么呢? 梁心平说:“哦,这个是传承,许多修道者要转世时,一般都会把法力和衣钵传给别人,因为修行不易,谁都不想白白浪费了。至于是正是邪,只看传功给你的人是谁了。” 陈颐心中一紧,问道:“那若是邪的怎么办?” “难说,如能完全消化,化为己用,则承受者可随心所欲。如不能消化,那就怕喧宾夺主,即使承受者本心不坏,时间长了,也要为邪魔所染。传功给你的该不会是个邪恶之人吧?” 陈颐连忙推说:“怎会!就是个好的!” “那就好。我们这次要去的东海,有三座仙山,叫蓬莱c方丈c瀛洲。蓬莱仙山就是东华大帝君掌管的,他是权势很大的神官,掌管着许多人间的神仙,这个我们是攀不上关系的。瀛洲上的却多是散仙,其中有一位叫安期生,我听说他道法深厚且广收门徒,我们就去投他的门下。我今天说的,你都要好好记住了。到时他老人家问起你可别忘了!” “当然,当然。” 梁道长教完这些后,带着陈颐在建康城里做了一场法事,得了些钱,买了一条小舟,便出海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闯入仙山 两人划着小舟出海,只见东海上烟波浩渺,极目千里广阔无垠。风起浪涌,这一叶小扁舟便如雨中浮萍,四处飘摇无所系。 陈颐有些惊怕,说:“道长,这大海上四面都是水,又晃得我头昏,要是迷失了方向那可怎么办?” 梁道长却不慌不忙,从随身的行囊里拿出了一个铜制方盘子和一柄铁勺子。陈颐仔细看了一下,那铜盘上刻着许多文字和奇怪的符号,当中是一个圆形,磨得比铜镜还要光滑,在阳光照射下异常耀眼。 梁道长把铁勺放在铜盘子上,轻轻一拨,那铁勺子便铜盘上飞快地打转。转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那勺柄便定定地指着一个方向。任梁道长再怎么挪动,勺柄也不偏转了。梁道长看了一会,指着勺柄所指,说:“那边就是南边了。”又指了指前方,说:“我们正往东方去,方向没错。” 陈颐觉得很是神奇,不禁问道:“道长,这是什么宝物?你如何就辨清方向了呢?” 梁道长说:“这是我们师门世代传承的珍宝,名唤‘司南’。铜盘上刻的是八卦方位,铁勺是仿的北斗七星,象天法地,因此能断阴阳c定是非,铁勺所指,即是南方。这东海虽浩瀚,有此物在,我们便不会错乱。” “真是个好东西。” “这只是小功用罢了。这司南还能辨邪气c知祸祟,但凡有妖魔出没,即使隐身潜行,这司南也能感知。再用这当中的照妖镜一照,任什么妖魔都要显出原形来。我就是凭着这宝物,降了五个妖怪,驱了十几只鬼。” “道长你们师门真是太厉害了,我也想学这些降妖除魔的本领呢。”陈直说。 “我们还是一心去求仙吧,等仙术修成,就是没有这些外物也能降妖除魔。” “好!”陈颐听了这话,对仙境更加向往,划起船来也更起劲了。 这样划了三天,预备的干粮也吃完了。陈颐怕要饿死,又问道:“道长,还要多久才能到蓬莱啊?我已经饿得没力气了。” 梁道长说:“这海中到处都是鱼,怎会饿着你。” 陈颐说:“这鱼虽然多,可它们都精着哩,又不会自己跳上船来。我们也没带鱼竿去钓啊。” 梁道长说:“你先忍一忍,到了晚上,我让它们都跳上来船给你吃。” 陈颐才要怀疑,不过想想几番见识过道长的法术,又的确是神妙无比,因此也就相信了他。 到了晚上,梁道长取出一块素白绢布,然后用手指在绢布上划了一个圆,就像剪刀一样把那个圆给裁了下来,又念了一段咒语,道: “金精太极,玉华散辉。驱雷走电,风火氲氤。皓师火令,降瑞太虚。太清太极,上真敕令,号令不停。急急如律令!” 便把裁下来的绢布当空一抛,那绢布便稳稳地挂到了小舟上方,发出耀眼光芒来,就像一个圆圆的小月亮一般,连天上真正的月亮都要黯淡数分。 那海中的鱼多是趋光的,受到这布月的刺激,纷纷跳起来追光。一时间,大大小小几百条鱼跃出水面,许多都落到了小舟上。陈颐正饿的慌,忽然就从天上下起了鱼雨,兴奋地捡起鱼来。不多会,小舟上都要被鱼给压沉了,又砸的陈颐生痛,陈颐连忙喊道:“够了够了!道长快收了神通吧。” 梁道长便拿回了布月,小舟一时黯淡下来,鱼儿也四散离去。梁道长只留了几条鱼,把其它的鱼都给放回海里,并且说:“饮食是不得已,我们不要因此滥杀生灵。等成了仙,我们就不用吃东西了。” 陈颐点了点头,又问道:“道长你说的对——可这鱼是生的,怎么吃啊。” 道长用绢布把鱼包起来,念咒作法,再打开绢布时,鱼便熟了。陈颐赶忙拿过来大快朵颐。正在狼吞虎咽时,却看见道长闭目养神,却不动这鱼半分。 陈颐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长,多亏你了。这鱼好吃的很,你不吃一点嘛?” 道长说:“小兄弟,你自己吃了便是,我会辟谷之术,不用吃东西。” “道长你真厉害!” 带着对梁心平的敬意与对仙境的无限期待,陈颐在这飘荡的小舟上进入了沉沉梦乡。 第七章闯入仙山 金玉筑成的楼阁,绚烂夺目的繁花,空气中弥漫着怡人心神的宁静,飘逸的仙人凌空起舞,种种奇幻法术一一施展,这一切都让陈颐觉得万分舒爽与无尽惊叹。 “小兄弟,醒醒,醒醒吧。” 陈颐睁开眼,看到梁心平正在唤他,身旁仍是浩瀚的蔚蓝海水,波浪摇荡着小舟,把他晃得头昏脑涨。原来只是一场梦。 陈颐竭力让自己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道长,到仙山了吗?” 看起来梁心平没有陈颐那样的闲适,他直视前方,脸色凝重,拂尘一指,带出二字:“到了。” 陈颐顺着拂尘看去,只见前方掀起了百丈高的巨浪。 这巨浪彷如屏绝天地的连绵峰峦,又像从天际倾泻下的瀑布。波涛喷涌,水流轰鸣,隔绝前路,不可逾越。 梁心平说:“这便是仙山的结界,我们闯过去,就有资格拜师学仙。” “若过不去呢?” “那就死无葬身之地!” 陈颐被这山崩一样的巨响惊得完全清醒了,他可不敢相信身下的这叶扁舟能渡过这鬼门关:“这水墙那么高那么厚,水流那么急,怎么过得去,这小舟怕是才靠近就要碎了。” “我会避水诀,可以用避水诀制造一个屏障,保护小舟不被水流击碎。只是我法力低微,撑不了多久。你法力深厚,到时要借力给我!” 陈颐摇摇头说:“我靠不住的,我这法力时有时无,时强时弱,根本不听我使唤。万一船到中流法力失灵,岂不是害了你我。” 梁心平喝道:“我们辛辛苦苦来到这里,岂能半途而废。” “只怕我没用······” 梁心平闻言,忿怒地斥责道:“你平白得了这样大的法力,多少人做梦也修不来,为何还这样不自信。这也不敢,那也不能,你不如回家放牛,还修个屁仙!” 陈颐听了这番责备,心中很是羞愧,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道:“我,我······” 梁心平却斩钉截铁地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现在就硬闯过去!生死成败,全靠你了!” 说罢便用法力驱动小舟,直往水墙冲去。 加速太快,陈颐差点就因惯性跌落水,待他勉强站稳,小舟已经进了水墙。陈颐忍受着巨浪的轰鸣巨响,正担心倾泻而下的水流会把自己撕得粉碎,却见梁心平傲立船头念咒,就像撑起一把大伞一样,把激流全挡在四周,只从头顶上流走。 “快···借···我···力!”梁心平很快就撑得脸色涨红c两脚打颤,只能挤出一口气向陈颐呼救。 陈颐大声问道:“怎么做?” “用···手···按我···背···” 陈颐急忙照做,双手才放到梁心平背上,便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好像被猛烈地吸走,同时双肩扛上了千斤重担,压得他也是脸色通红,呼吸困难。 梁心平得到助力,又把小舟往前驱动了一段。然而很快陈颐的法力也衰竭了,维持避水屏障变得更加艰难c更加痛苦。 陈颐气喘吁吁地说:“道长,对不起,我没力气了。” ——然而这回梁心平被这万钧激流压得已经连话都说不出,连气都喘不上了,屏障也越来越小,愈来愈弱,大股的水花不时冲刷到两人身上,再过不久就要将他们击碎了! 陈颐心中很害怕,他全身无力,口鼻呛水,好像溺水一样无处挣扎。好几回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一看到梁心平咬碎了牙依然在死撑着,他也不敢放弃。 可是即使连吃奶的劲头都用上,情势依然越来越危急。“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陈颐心中惊慌,不断闪现着这个坏念头。 然而将死关头,陈颐却忽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说: “不!你还不能死!” 然后一个激灵,便感到软绵无力的身体重新充盈无穷无尽的力量,水流的冲压也变得轻松起来。 陈颐于是猛地大吼:“啊!~~”把这生力源源不断灌入梁心平体内,生生把萎缩的避水屏障撑大四五倍,水流在头顶上三四丈高的地方就被分开了。 梁心平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没被压死。他即刻驱动小舟飞速前行,很快就冲破了水墙屏障。 闯过水墙后,仙岛便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们眼前。这仙岛广阔无垠,极目所见,不着边际,原来有千里方圆,其中山岭沟壑c原野流水俱全,处处都有金树玉花与雕梁画栋。其中有一座高峰,超拔诸丘,高耸入云,纵是天朗气清也望不到头,不知道有几万丈高。全山笼罩在万丈霞光中,七彩虹桥闪烁其间。 这便是蓬莱仙岛了,仙境尚有两岛,但是隔得太远看不到。 这如梦如幻的仙境,“就和梦里的一样!”陈颐兴奋地说。 数十年的夙愿今日得偿,一贯严肃的梁心平也忍不住激动,哈哈大笑起来,并说:“小兄弟,我能有今日,多亏有你!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的。实话说,我早看出你有这个本领,你也当有自信,日后你的成就会远远超过我的。” 陈颐有些羞愧地说:“道长,对不起,刚才我真的是用尽力气了,差点害了你。只是不知是谁在我耳旁说了些话,然后我的力气才变得更强了,帮你撑了过来。” “哦?是谁呢?一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小舟上吧?“梁心平听到陈颐的说法,心中感到有些不安,因此试探地问道。刚才他从陈颐身上借力时就已感到此人法力高深的可怕,绝非正常修道人应有水平。现在又出现这个奇怪的声音,更让他疑虑丛生。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太紧张,头脑发昏听错了。”陈颐说。 梁心平见陈颐不肯明言,也不便追究,只说:“也许吧。不管如何,这一关我们总算闯过来了,现在就去登岛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登岛之战 两人正要划船,便看见霞光中有两个光点向他们迅速靠近,越来越大,忽然就到了眼前,停在半空中。原来是一位足踏云彩c头顶霞光的道人。梁心平当即向来者行叩拜大礼,口中诵道:“福生无量天尊。” 他见陈颐傻乎乎地看着道人,连忙把他拉下,悄声说:“这是仙人,快行礼。”可是陈颐一个放牛娃,哪里懂什么礼仪,只好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仙人只是微微颔首回礼,然后说:“我是蓬莱仙岛的巡岛功曹,尔等既然闯入仙境,不论善恶,先要一战,赢了才能登岛,输了就回去吧。” “我们道术粗浅,正为学仙而来,怎敢冒犯仙人?”梁心平说。 “仙境乃神仙所居,岂是寻常人就能随随便便出入的?因此东华大帝君设下规矩,命我测试来者,若是侥幸而入的人,一律赶走。当然,念尔等凡胎打不过仙人,因此我不与你们交手。这是我的侍者,你们和他打,打赢了就有登岛的资格。你们明白了吗?” 梁心平想着才刚刚从水墙中熬过去,两人都是神虚力乏,只怕打不过,便说:“仙人,我们只想到瀛洲去,不敢奢望入东华大帝君门下。还请放行。” 巡岛功曹说:“凡人拜师都要交学费,何况修仙是无上境界,哪有免费的道理?任何人想修仙都要先在蓬莱仙岛上效力一百年,才能到瀛洲c方丈去拜师。拜师学成后也要到蓬莱再效力一百年才能出师。你们如不能接受,就趁早回家去。” 梁心平哪里知道原来仙境还有这样的规矩?但到了这一步,也只有一路走到底了,只得应道:“好。” “他跟了我巡岛十年,这十年里再没有一个人能登岛。你们有甚本领,尽管使出来,以免后悔。”巡岛功曹说着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侍者便飞到小舟上,问道:“谁先来?”使者也是道士打扮,留着一把斑白飘逸的胡子,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 梁心平有了小心思,他心想:“现在我们都是筋疲力竭,怕是斗他不过。小兄弟法力深厚,先去打上一阵,纵是不赢,也要消耗他几分,等我恢复过来,一锤定音,总有几成把握。我若先上了,就算把他耗垮,小兄弟未经战阵,恐怕也难赢。到时两个都登不了岛,岂不可惜?”于是便唤过陈颐,说:“小兄弟,你先上吧,尽你所能。” 这些天来,梁心平待陈颐就像师徒一般循循善诱,陈颐又尊敬又佩服他,对他只是言听计从,哪有许多想法?只说:“好。”便对侍者说:“我先上,怎么打?” 侍者也不多言,弹指一挥,击出一股寒气,如剑如戟,直往陈颐面上刺去。梁心平见他攻得太急,急忙提醒陈颐:“小心!” 然而陈颐未经训练,根本看不到这股指气,虽知不妙,却也不知怎样躲避。眼看着寒气就要贯面而入,陈颐只感到心中一紧,情急之下击出一掌“大罗佛印”,把那寒气压倒,更直追侍者。侍者急急腾跃到半空中,只见掌风激起了千层浪花,也忍不住叫声:“厉害!” 侍者不敢怠慢,连忙抽出宝剑,使出一招连环击,先弹一指,随后跟着指气直刺下去。陈颐又出一掌,却连指气与宝剑都给挡下。但侍者并不退让,倾力挺剑而入想把佛印刺穿。两人相持未几,那宝剑硬是被佛印一点点压弯,最后“铛”的一声断成两截。侍者见势不妙,一头扎入海中,躲过了掌风。 侍者从水中飞出来时,已是浑身湿漉漉的全无威仪。他忍不住问道:“你修道多少年了?”原来他已修道二百年,平生难逢敌手,更别说把他打得如此狼狈了,今日见陈颐如此厉害,便以为是在凡间修炼很久了,但是学道之人的岁数是看不出来的,因此忍不住要问一下。 陈颐说:“我还没学过呢。我也想像你们那样,又能飞天又能下海的,所以才到这拜师来了。” 但是侍者闻言,哪里肯信,只当陈颐吹牛罢了,说:“你这大罗佛印如此凌厉,却连飞也不会飞?” 陈颐老老实实地说:“我真不会飞,我要会的话,早就飞上去把你打倒了。”梁心平一听这话,心想:“坏了!”连忙对陈颐说:“别乱说话漏了底细!”陈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只说:“对不起。”便再不说话了。 侍者原来还不信,听到两人对话,知道陈颐说的果然是实情,忍不住笑起来——他当即有了应对之策。 只见侍者双手捏了水雷诀,念动咒语: “神雷金龙,在天化生。九江五湖,水府直仙。生变雷电,统领阴灵。交风掷火,驱役天兵。飞云散炁,上彻太冥。布暴神化,六甲六丁。帝救符命,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令。 ” 侍者以诀指海面,原本风平浪静的海水突然出现了似有似无的一条水龙。这水龙绕着陈颐和梁心平所在的小舟来回游走,一会就把海水搅得翻腾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把小舟给给卷了进去。梁心平急忙抛出宝剑,然后跳到剑上,御剑凌空——原来他还不会腾云驾雾,只会御剑术。这剑仗着高速在空中盘旋,却不能停下,一停就要掉下来了。梁心平这样勉强站住后,却见陈颐紧紧趴在小舟上,神色慌张,便想去救他,一旁观战的巡岛功曹却说:“不许帮忙。”梁心平只得罢手,只盼陈颐能渡过难关。 但是过了一会,陈颐依然无法可施,眼看着就要被卷入漩涡底。梁心平急了,对巡岛功曹说:“仙人,他认输了,我接替他吧。你许我去救他!”功曹却说:“又不是你在打,你说了不算,他认输才算数。” 陈颐被漩涡卷得头昏脑涨,心中暗暗叫苦,却没破解之法。然而他恍惚间看见水中似有一条游龙在搅动漩涡,便尽力击出一掌,把那水龙打成两截。那龙随即像水消冰融一般消失无踪,而漩涡也慢慢停了下来。 侍者见淹他不成,便趁他转的头晕站不稳,连续弹出七八道指气攻去。陈颐一一挡下,想去反攻,却苦于不能飞行,侍者躲到远处便打不着了。陈颐有些生气,说:“有本事你下来啊,我一打你就跑算什么英雄?” 侍者笑道:“小子,我这就下去——你看看你的船吧。”陈颐低头一看,原来有两道指气直贯船底,把小舟打穿了,海水咕噜咕噜地灌了进来。 “坏了坏了!”陈颐暗叫不妙,“——不怕不怕。”不一会儿,小舟便沉入海中,陈颐也跟着沉下去,不断在水中挣扎着。梁心平喊道:“小兄弟你认输吧,我这就去救你。” “不···不····”陈颐被水呛得要死,却依然不肯投降。侍者见此,说:“别硬撑啦,我帮你一把。”说着便飞近海面,蓄力发指,准备给陈颐来个最后一击。 谁知陈颐待他接近,猛地甩出捆仙绳把他缠住,然后借势把自己拉出水面,两人距离也被拉进到分寸之间。陈颐当即左手打出一掌,兜头兜脸就往侍者扇去。 侍者十分惊恐,大喊道:“我认输!”陈颐却收不住势,一掌不偏不倚的正好扇在侍者脸上。侍者吓得面如死灰,以为这次不死也要重伤了,但一会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脸上只是有些痛,并没有大损伤。 侍者疑惑地问道:“这不是大罗佛印?” 陈颐说:“我都站都站不住,怎么发力?而且刚刚我的法力突然又失灵了。” “那这是?” “这就是普通的一巴掌啊。” 侍者被耍了,当然非常生气,正要把陈颐从自己身上推下海去,却听见巡岛功曹说:“不得无礼。他已经赢了。” 侍者懊恼地把陈直带到巡岛功曹身边。功曹捏了一诀,指着海中默念咒语,然后伸出右手,一翻手掌,那沉到海里的小舟竟浮了上来。陈颐便回到小舟上。 梁心平说:“小兄弟做得好!现在轮到我了。”说着就要对侍者发动攻击,但功曹却做了一个“不”的手势,说:“按规矩,谁打败了侍者,谁就做我新的侍者。直到下一个人把他打败为止。陈颐,现在轮到你做我的侍者了。”陈颐只说:“好。谢过仙人,谢过侍者了。” 功曹说:“从现在开始你就算是为蓬莱效力了,一定要认真对待。如果你被打败了,就要去找别的工作,要等很久的。” “好。” 梁心平却直呼不妙,想道:“好个屁,我怎么打得过这小子。唉,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规矩。只望他要开开窍,对我手下留情罢。”又说:“小兄弟,我们好好切磋一番吧。” “好。” 梁心平不敢大意,一出手便是自己的拿手绝招。他舞动拂尘,口念咒语,那拂尘见风就长,“呼呼”地像蚕吐丝一样,长了十几丈。拂尘一抖,千根丝线都往陈颐身上缠住,一下子把他裹的像个茧一样。陈颐想挣开,却被牢牢捆住,发不出分毫力气,急的他大声喊道:“道长,我的法力又失灵了。我认输了罢。” 梁心平没想到赢得竟然如此轻易,于是放下心来,还不忘教导陈颐说:“你不会法术,短板太明显了。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懂以柔克刚的道理。以后到了岛上,一定要勤加学习。” 陈颐动也动不得,又被拂尘勒得生痛,只得说:“好道长,我认输了,你放了我吧。”梁心平便侧眼看巡岛功曹,功曹说:“可以了。”梁心平便收了拂尘,想功曹作揖说:“谢过仙人。”功曹说:“以后你就做我的侍者吧。” “是。”梁心平说到。他心里又念着陈颐,便问道:“那这位小兄弟呢?” “他自有机缘,你不必劳心。” “是。” 说完功曹就带着一新一老两个侍者飞走了,空留陈颐在小舟上仰头看了半日。 “道长~道长~等等我。”陈颐见仙人飞回蓬莱仙岛,赶忙划起小舟去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领受神职 蓬莱仙岛,虽说以岛为名,却广阔无垠,极目所见,无边无际,不知有几千里方圆。岛的中央有一座顶天立地的雄峰,远远便能望见,也不知周长几百里。虽不算什么大山,却高得吓人——这雄峰拔地而起,一直钻入云霄里,也没有丝毫变小的迹象,依然周长几百里,倒像一根大铜柱一般。山体上凿开许多洞穴空地,洞中隐约可见宫阙庙宇,其中人影往来,在云雾中飞上飞落,真是如梦一般的仙境。 梁心平就随着仙人飞到了山上。陈颐划了很久的船也追不上,只好登上仙岛,他很快被岛上的风光迷住了。这里离那山还远,其景观已迥异人间。陈颐先是看到一片竹林,那翠绿晶莹的竹子是翡翠;又有一片树林,那金灿灿的黄叶是金箔,红艳艳的果子是红宝石,青幽幽的果子是绿宝石;有一片花园,长着水晶的雪花,玛瑙的虞美人,琥珀的桂花,珍珠的茉莉,白玉的菊花。这些由珍宝般的花草却并非雕琢的装饰,而是真真切切生长出来的生命。竹林摇曳c树影婆娑c花香沁人,其中还有蜂蝶飞舞c鸟啼虫鸣,在霞光中构成一幅奇妙而美丽的画卷。 陈颐何曾见识这样的美景,当即沉醉其中,这里摸一摸,那里看一看,对这一切都感到万分的有趣和新鲜。 陈颐正要嗅一嗅花香,却听见有人笑道:“哈哈,看呐。”“十几年没新人来了,终于又来一个啦?”“可惜啊可惜。” 陈颐抬头一看,一大群人在高处围着栏杆看自己,就跟看猴戏一样。陈颐禁不住羞红了脸,赶忙走上去。 那些人形形色色,奇奇怪怪。既有穿着道服的道士,也有普通打扮的农人和衣饰华美的贵人;既有奇装异服的怪人,也有猴鸡猪狗,牛虎兔蛇这些禽兽,甚至还有松柏花草这些植物。乌泱泱大约有几百个,都聚在一幢楼阁前的阔大广场处,焦急地看着楼阁的殿门,也不管陈颐了。 陈颐惊奇地看着这群人,不对,这群畜生,也不对,这群东西,不明就里,便混了进去,拉住一个看起来老态龙钟的道士,轻声问道:“老道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道士问道:“你不是那个刚刚上来的新人么?” 陈颐说:“是我是我,我叫陈颐,老道长怎么称呼?” 道士说:“我叫张琨。还有别叫我老道长,这里最年轻的就是我了。” 陈颐哪里想到会是这样,只得赔礼说:“张道长,得罪了。这么多人啊妖啊的聚在这里是要干什么事呢?” “没看到殿门上写着吗——‘神职院’,这是仙人们安排神职的地方。还有别人妖人妖的说得那么难听,我们,包括你,都是修道者,只是出身有些不同罢了。” 陈颐说:“得罪得罪。我不识字,道长你再给我说说神职院是干什么的?” 张琨说:“哦,这就难怪了。这个神职院在蓬莱仙岛最低的一层,按规矩登岛后先效力一百年才能拜师,修道人要先在这里领受了神职才能去效力。因为这里修道人多,所以各方各处的仙人都会来这里招人。哎,不对不对,这就奇怪了,你不识字怎么修的道?” 陈颐先应道:“谢谢,明白了。”又不服气地反驳说:“不识字怎么啦,你看那些鸡鸭都能到这里修道呢,难道它们也识字?我好歹还是个人啊。” 一旁正好有一只半人高的大公鸡,长得羽毛鲜丽c十分威武,听到陈颐这话,当即生气说:“鸡怎么了?我得罪你了?岂不知修道法门c众生平等,就算是人也不比我们高级。何况我还识字呢!” 陈颐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当时惊得连嘴都收不拢,马上给大公鸡赔礼道歉:“鸡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说你。” 张琨也帮忙劝解,说:“这小子刚来不懂事,您别和他怄气。” 大公鸡白了陈颐一眼,哼了一声,道:“下回注意点!” 陈颐赔笑着说:“是是。”又不忘答谢张琨:“张道长,谢谢了。” 张琨悄悄说:“新人就别乱说话,这里蛇龙混杂,什么百年人精千年老妖都有,一不小心就得罪人了。” “好。”陈颐又问说:“那仙人们什么时候来啊?”张琨说:“这哪知道啊,有空缺了才会来。”陈颐说:“那岂不是要等很久?”张琨说:“这里有许多人都等了三百多年啦!” 陈颐闻言吓了一跳:“这么久?” “小子,有点耐心。反正阴曹地府里的鬼差又不敢来蓬莱,我们在这里又不会死,等多久也是等。” 陈颐觉得挺好奇的,问道:“修道修得那么辛苦不就是为了一个长生不老吗?既然死不了,还何苦去效力拜师呢?” “说的轻巧,虽然死不了,但是会老啊。只有有神职的人才能吃这里的奇珍异果,才能真正的长生不老。你看我等了一百年,结果就老成了这个样子。” “那别人怎么都比你年轻?” 张琨叹了一口气,说:“哎,说来惭愧。其实当年我少年得志,二十八岁就得到师父真传,来到了这蓬莱仙岛。结果空有法力,没好好修行法术,连个驻颜术都不会,所以才老得快。别人都是在外面修炼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进来的,什么法术都会,当然老得慢了。不过他们要驻颜,也是非常困难的,所以也想领神职吃仙果。你看山下那树林,里面的一颗绿果子就能延寿一百年,还能增道行,那多容易。” 陈颐一听这话,吓了一跳:“我也是才十几岁什么都不会!那我以后会不会像老得像你这样?” 张琨说:“所以啊,有仙人来招人就抢着上吧!哎,不对不对,你比我得道还年轻?难道有妖怪传你旁门左道了?” 陈颐大为紧张,连连摇头说:“怎会!怎会!我是一时幸运遇到高人了。”他有心转移话题,便说:“山下花果那么多,为什么大家不去拿来吃呢?” 张琨说:“那花果都是有人看管的,只看没事,谁敢伸手拿,仙人们就会显身阻止。偷花果者要被打落轮回道,很惨的。刚才那些人都等着看你笑话呢!” 陈颐吓了一跳,心想:“幸好我没贪小便宜。怪不得有人说什么可惜。” 正说话间,从天上传来一阵美妙乐音,绝美的鼓瑟笙箫之声是陈颐向所未闻的。抬头一看,一位仙人从蓬莱的岛中高峰上降临了。只见他头顶霞光,脚踏祥云,身着白丝袍,腰悬白玉佩,手执白玉笛,是一个俊秀的青年模样。 张琨悄声说:“仙人来招人了,不要错过机会,不然又要等几年了。”两人刚刚连认识都算不上,这回却热络得像老熟人了,还不忘给陈颐指点几下,陈颐自是猛地点头,只问道:“这是哪位仙人?”张琨说:“这是雅乐真君,掌管道场音乐的。蓬莱岛上要做法事,都由他来主持音乐。” 雅乐真君说:“诸位道友,本仙座下的吹箫童子效力了整一百年,现在快要去拜师了,本仙特来征选一人以为补缺。请问哪位道友愿意来做吹箫童子?” “我来!”只见许多修道者举起了手。陈颐见了,有些疑惑地问张琨:“这吹箫童子有什么好做的?这么多人抢着来。”张琨说:“你别胡说!大仙们要做法事,音乐部就在一旁全程观看,你说能学到多少东西?” “这样啊,那我也要去。”陈颐才刚想举手,雅乐真君已经选好了人——正是陈颐身边的那只鸡。 雅乐真君问道:“我看你不错,你叫什么,有什么本领?” 那鸡挤到仙人身旁,说:“禀仙人,我叫司晨子。我每天打鸣,中气十足,保证能吹好箫。您听听。”说完,那鸡便“喔喔喔”地打起鸣来,果然是高亢嘹亮,声波一直传到了附近的瀛洲c方丈两岛。 “不错不错,那你就做我座下的吹箫童子吧。”雅乐真君玉笛一点,司晨子即刻幻化人形,成了一个岁模样的小孩,然后把他带走了。 “可惜啊可惜,又没选上。”“司晨子可真幸运。“唉,下回不知又要等多久了。”雅乐真君一走,广场上又恢复了乱哄哄的状态,修道者们都在谈论仙人们下次什么时候来。 然而才刚过了一会,天上传来一阵馨香,又有一位仙人从岛中高峰上降临了。这次是一个中年胖子,虎背熊腰,披着宽大道袍,提着一把菜刀。 陈颐问道:“这是哪位仙人?”张琨说:“这是司厨真君,掌管宴会饮食的。” 司厨真君问道:“诸位久等了。刚刚好我那灶头上缺个伙夫,谁想去做些劈柴烧火的活?” 满场修道者们齐刷刷地全都举起手。 “哇,烧火的也有这么多人争。”陈颐忍不住吐槽道。张琨一边踮起脚尖举手,一边告诉陈颐:“你以为是普通烧火的呢!这是为仙人们的宴会做饭,烧的是金枝玉桂,点的是五味真火,煮的是龙肝凤髓。就算吃不上,闻一口烟气都能增十年道行!” “那我也去······”陈颐话音未落,便听见司厨真君打趣着问一个人——或者说一棵树:“你是松木吧?你也想做伙夫,不怕我缺柴把你烧了?”那树说:“禀真君,我叫松公子,本体确是一棵松木。我可会烧火了,当年未修道时不知多少人家都靠我的枝桠煮饭。后来有人贪心,非要把我的树干都劈去烧了,我才逃到这来的。” 司厨真君说:“好好,‘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你很明事理,以后就跟着我去烧火吧。”松公子便把自己的根从土地拔出来,变成了一个面无表情c木木讷讷的后生,跟着司厨真君飞走了。 “可惜啊可惜”······广场上又是一片嗟叹这声。 这时,陈颐看到巡岛功曹原来的侍者也来到了广场上,于是给他打了个招呼,他却黑着脸,哼了一声躲过了他。 “就打了一架,至于这么生气吗?” “他当巡岛真君的侍者十年,效力了十年,被你打败了,现在不得不跑到这和这么多人抢工作,换你你不生气?” “哦?当巡岛真君侍者也算是效力吗?” “当然了,不然为什么要这么卖力。不过我们在这看着你打败他,可真解气。他比我们都厉害,平时嚣张得很。” “啊,那我可亏大了,我才当了侍者几刻就被打败了,别的工作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轮到我······”现在他有些懊悔,因为拢共算起来他做侍者也不超过一刻钟,那一百年的时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熬完呢! 正说着,天际骤亮,又有一个仙人从岛中高峰上降临了。只见这位仙人年纪稍长,峨冠博带,长袂飘飞,手里拿着一卷书简。 “你真是幸运!一来就有三位仙人招人。”张琨说着,就随人群涌向仙人。 陈颐刚想问,张琨已先说:“这是道藏真君,掌管道藏经阁的。” 修道者们都恭敬地簇拥在道藏真君身边,听候他说话。 道藏真君道:“道祖慈悲。经阁缺洒扫,孰愿侍奉?” 修道者们闻言便争先恐后地举起手来,还不断地喊道:“我来!我来!”那场面就跟饿狼抢食一样。 “哇,太激动了吧,老道长······”陈颐才要问张琨其中奥秘,却见张琨也是激动不已,一边举手一边跳起来,试图吸引道藏真君的注意。陈颐见了,知道必然是个美差,赶紧也要举手。然而晚了一步,道藏真君又选出人了,这回是个文秀的年轻人。 道藏真君摸摸这年轻人的头,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走吧,汗青道长。”然后带着他飞走了。 “哎呀!”······又是一片叹息。 张琨这才对陈颐说:“道藏经阁藏经千万卷,其中更有诸多不世传的秘籍,普通道人永远也接触不到。要是能去道藏经阁扫地,扫完就可以看到那些秘籍,所以大家都抢着要去。唉,真是太可惜,这样的机会都是十分稀少的,我又错过了。” 陈颐这才惋惜的说:“原来如此,太可惜了。” 他叹息又叹息,最后很生气地对陈颐说:“还有啊,你小子不要每次都问来问去的,这里是仙境,只有好东西,没有坏东西,要是每次都先问,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道长,我明白了,谢谢您指点。” 老道长说:“你现在明白也晚啦,一天来了三个仙人,恐怕要很久才会新的仙人来招人了。我看你也要跟我一样,再等上一百年,老成个老头子。” 陈颐懊恼地说:“不会吧······” 话音未落,又一位仙人降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司禄神君 这位仙人与先前三位都不一样,他从天而降,像颗流星一样扎在神职院前。身无霞光,足无祥云,也无妙音异香,只有一身寻常道袍,手执一把铁尺,背上一个酒葫芦,腰间一方白玉印。中年人模样,蓄一把凌乱短须,脸上总挂着嘻嘻的笑,品貌端正却又没个正形。那些修道者们看清是他来了,都失望地叹起气来。 陈颐横看竖看,也觉得他不像个仙人,倒像个爱喝酒的酒鬼。正要问张琨这是何人,想起刚刚才被责备了,于是把话吞下,只等仙人开口招人。 这仙人却毫不在乎,依然哈哈笑,兀自说:“哎呀呀,诸位道友,一别数年,别来无恙啊!”可那些修道者们却都装作听不见一样,一边应付着说:“无量寿福。”一边想要躲开,似乎在躲避什么祸祟一样,丝毫没有先前的尊重。 “寿福,寿福,大家都寿福。”仙人环视了修道者们,说道:“哎呀呀,这么多年过去了,修道的人也没多嘛。”他看到陈颐时,目光停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哦,多了一个。” 有人问道:“大仙从天上远来,有什么要紧事呢。” “对对对,闲话少说,正事要紧。我司禄神君这次来蓬莱,又是给大家封官来了。这回要封的是土地公,这土地公啊,虽然地位低了点,但这好歹也是天庭安排的正规神仙,可以受香火供奉,做满一百年,还可以得到一壶琼浆玉液,延寿三百年啊。”司禄神君就跟推销一样夸张,还不忘伸出了三根手指。 “哇,这么划算!”陈颐小声说道。 “当然划算啦!你们修仙不就是为了延年益寿,位列仙班嘛。照理说呢,这本来轮不到你们的,平时都是只有成仙了才能享受这待遇。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凡间郜州的土地空缺好几年了,一直没招到人,所以后土娘娘允许我从你们当中特招一位天赋异禀的,你们谁想去?” 陈颐闻言,即刻举起手来,大声疾呼道:“我去!”他唯恐落后,这下占了先,不免得意地看着周围,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举手,其余所有人都低头不语,有人甚至还想偷偷跑掉。 陈颐心知不妙,赶紧放下手来,蹲到人群里,小声问张琨:“怎么没人举手?” “就你会出风头!郜州是一片死地,鬼比人多,妖怪比鬼还多!他来这招了八个土地,七个魂飞魄散,还有一个不知所踪,我们躲都躲不掉,谁还敢去!”张琨说。 陈颐吓了一跳,担心地说:“他不会看到我了吧?” 结果马上就听见司禄神君哈哈大笑,说:“小老头,你又在吓唬小朋友了。人家是英雄出少年,哪像你未老先衰!这位小伙子,既然你想去,就出来跟我走吧。” 张琨赔笑着说:“哪里哪里。”一边把陈颐推了出去。陈颐不得已站了出来,却怎敢从命,只说:“大仙,土地公大小也是个神仙,管着一方生灵。您这么随随便便就选了我,我又年幼又不识字,万一不称职怎么办?要不您再考虑考虑,让别的高人上?” 司禄神君摆摆手:“没必要没必要,这十年里郜州的土地公换了七八个,招的还没死的快。万一你也镇不住,到时再换人便是。” 陈颐倒吸了一口冷气,才知这果然是个凶险差事,苦着脸直接说:“大仙,我新来的不懂规矩,你放过我。” 司禄神君说:“那可不行,我来这招了多少回都没招到人,好不容易碰到你说了要去,怎么能让你反悔?你既然站出来了,想去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从没听说过当神仙还要强求的,您这是拉壮丁呢。” “哎,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拉你这个壮丁。” 陈颐都快哭出来了,说:“大仙我还小的很,不像他们个个都是几百岁的老怪物,拉壮丁也拉个能打的去啊。” 司禄神君说:“蓬莱岛的规矩是新来的要打败原来的才能登岛,所以来的人越来越强,你是最新到的,那你就是最能打的了,我还能挑谁呢。再说了,这是去享香火供奉,怎么能说送死呢!奖励琼浆玉液一壶哦,延寿三百年哦!” “这么好待遇还是让别人去吧······”陈颐再要争辩。 司禄神君却装作很生气的样子,高声说:“你要反悔是吧?要敢反悔,那就是欺骗神仙,罪大恶极,我要切了你的舌头下酒!”说着就揪住了陈颐的衣领,举起铁尺就要打下去。 “你这铁尺是钝的,也切不了舌头······” “哦?是吗?”司禄神君手一抖,铁尺变成了明晃晃的短剑,“我允许你再说一遍。” 他把短剑架在陈颐脖子上,剑锋寒气逼人,吓得陈颐心中直打哆嗦,只说:“大仙您小心点,这是喉咙不是舌头啊。” “我今儿喝了点酒,手抖了行不行?你就说去不去吧。好好说,不然我这手就控制不住了。” 这一番连哄带吓才把陈颐唬住,他连说:“我去,我去就是了。” 司禄神君这才放开陈颐,又谄谀地帮他整理衣衫,笑嘻嘻地说:“对啦,听话才是乖孩子嘛。”他说这些话时,简直就把陈颐当小孩子一样——当然了,在上万岁的司禄神君面前,十六岁的陈颐的确算是个小孩子了。 然后他解下葫芦,自语说:“完成任务了,喝口酒奖励一下。”一开葫芦口,异香飘满了整个神职院,满场的修道者都既惊叹又羡慕地看着,甚至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司禄神君咕噜咕噜地灌了一阵,连声道:“好酒好酒。”又把葫芦递给陈颐,说:“陈颐你也喝一口吧。” 陈颐虽然闻着香,却不敢尝试,只说:“我还小咧,还不能喝酒。” 张琨又好气又妒忌,说:“臭小子,那就是琼浆玉液,天上的仙品。我们这些人做梦都想用它沾沾舌头!” 陈颐知道这好处,赶紧说:“那我尝一口。” 司禄神君却把葫芦抱在怀里护住,说:“现在你知道它好了,那我可不能让你喝,万一给我喝完怎么办?” 陈颐拍拍胸脯,说:“我大好男儿言必信行必果,说喝一口就一口。” 司禄神君便把葫芦给他。陈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果然是香醇甘润,才刚入口,便烦恼顿消,身体精神都享受到极大的满足与愉悦。一下肚,陈颐更觉浑身的力量都涌了上来,像浪潮般汹涌,比往常发功更要增强几分。 这种体会妙不可言让陈颐兴奋不已,情不自禁地大喝道:“好!”惹得众人更加嫉妒。 虽然陈颐很想再喝一点,但还是忍住了,把葫芦还给了司禄神君。 司禄神君说:“我也没那么小气,你可以再喝一点。”陈颐却坚决地说:“说是一口就是一口。” 司禄神君哈哈大笑,这才收了葫芦,说:“好小子。你跟我来。”然后便拉起陈颐的手,带着他倏忽飞上了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初受教诲 陈颐只觉浑身轻飘飘的,看着土地渐渐远去,建筑和人物渐渐变小,不自觉两脚发软,但那凌空的愉悦与别样的风景又让他十分享受。直到了空中,他才看到那三座仙山下果然是三只大鳌在驮着,大龟身上都缚着万里铁链。 原来仙境原本尚有岱舆c员峤二岛,后来有一个叫龙伯的巨人把驮着这两岛的大鳌给钓走了,这两岛便从此飘走无踪。只剩下蓬莱c方壶c瀛洲三岛,后来仙人们用铁链锁住大鳌,才防止了那样的悲剧重现。 待上到云层时,司禄神君把手一松,陈颐便像流星一样掉了一下,吓得他连喊救命。司禄神君见状把葫芦抛下去,那葫芦变成一丈多高,稳稳地接住了陈颐,把他带了上去。 “哈哈,我看你道行不浅,怎么连腾云驾雾都不会。”司禄神君。 陈颐惊魂为定,死抱住葫芦,说:“就是不会才来学的嘛。现在好啦,才待了半天,什么都没学到又要走了。” 司禄神君笑说:“哈哈,蓬莱岛的仙术有什么好学的!雕虫小技,不值一提。你要是给我当好这个土地公啊,我就亲自教你。” 陈颐只见识过梁心平的法术,觉得那已是非常神奇了,而梁心平说他的法术与蓬莱岛的仙术没法比,现在司禄神君却说蓬莱岛的仙术也不值一提。那这他的道行得有多高?可眼看着这醉眼惺忪没个正经的中年汉子,怎么也不像得道高人的样子啊。于是试探问道:“要不你先教会了我,我再去当土地公?” “那可不合规矩。我司禄神君好歹也是太乙金仙,岂是随随便便收徒弟的?除非是有天大的功劳,或者百世不遇的人才,我才肯让他叫我一声师傅嘞。你小子现在身无寸功,又不是什么好料子,不教,不教。” 陈颐撅撅嘴,咕囔着:“不教就不救,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哪里知道这太乙金仙是何等尊贵的神仙! 司禄神君向来率性,一听陈颐不服,倒和他较上了劲,说:“臭小子,看来不教你两招还收不了你!你听着,我现在就给你讲一个成仙法门。” 陈颐立即来了精神,兴奋地说:“好啊好啊,我听着呢。” “这法门是儒者的成仙法门。儒者有三不朽,立身立言立功,立身,即精研道德以至居仁由义之境,立言,即著书立说,阐天地之恒理,立功,即匡国济民,扶正祛邪。寻常的功法,都是出世修行,以避杂事欲念,这儒家的成仙法,却讲究入世修行。做起来也简易,那便是修齐治平c行善积功德······” 陈颐想要的腾云驾雾c隐介藏形,要的是像梁心平那样一念就灵的咒语,才不是这文绉绉的糊涂话,因此兴致冷了下来,说:“只听说这会让人成书呆子,没听说还会成仙的。” 司禄却说:“小子,这法门虽寻常简要,却可以化圣,可以成仙,可以臻神。远有三皇五帝,近有武圣关羽,皆能位列仙班,享万民祭祀。而且其事虽难,但比一般法门快得多了。最多四五十年,便能成圣成仙。一般的法门起码也要修五六百年才小有成就啊。你此去郜州,若能斩妖除魔,便也是大功一件,何患于不能成仙呢?” 陈颐想:“他说来说去,总是要我安心去郜州。”也不敢直言,只点点头说:“记住了。” 司禄神君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牵着葫芦远离了蓬莱仙岛上空。陈颐坐在葫芦上,感觉就跟司禄神君给他牵马一样。 陈颐回头看了看呆了不到半天的蓬莱岛,却见那岛中高峰穿过了云霄,在云间也有许多亭台楼阁,想是各路仙人的居所。 陈颐对此尤其好奇,还特地抬头想看看那高峰的峰顶。司禄神君却说:“别费劲了,看不到头的,那是通天柱,一直通到天庭上去了,那种高度不是你们凡人能想象的。” 陈颐问道:“大仙也是从这里下来的吗?” “是啊,宇内有三十三重天,我就在最高的大罗天上侍奉后土娘娘。” 陈颐想起司禄神君先前也说过是后土娘娘派他来选土地公的,不禁对这位神仙产生了好奇,于是问道:“后土娘娘是个什么样的神仙呢?” “你连后土娘娘也不知道?” “我不识字,也不认得许多神仙。” “哎,你什么也不会,我都有点后悔选你了。” 陈颐虽说先前百般不情愿,现在听了这话,却又不服气起来,说:“切,哪有别的人给你选。” “哈哈,这倒是,也只有你这小子了。好吧,我跟你说,这天地间最高的神仙便是三清,三清之下是四御,后土娘娘便是四御之一,又叫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你们凡人也叫女娲娘娘,是天上地下最最尊贵的神仙之一。这大地山川与万物生育都归她管,你要去做的这个土地公,就是她派到地上分管一方土地的属下。” 陈颐恍然大悟:“哦,是女娲娘娘,就是老人们传说捏泥巴造人的神仙啊。” “不错。你们人类就是她的造物,因此她对你们也特别眷顾。郜州妖魔横行,民不聊生,其他神仙都不愿管,只有女娲娘娘记挂生民,因此屡次督促我寻找能平定此地的高人前去镇压。” 陈颐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神仙们都不管呢?要是出动天兵天将,什么妖魔不就都一扫而空了吗?” “天兵天将,他们有别的职责和安排,如非人间沦亡,是不会轻易出动的。” “他们怎能不管?”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司禄神君一改那笑嘻嘻的脸容,严肃地说道。 陈颐愣住了。这话振聋发聩,残酷却有理。是啊,在高高在上的神仙们眼里,众生平等,凡人,禽兽,甚至是妖魔,其实都是一样的东西,怎能厚此薄彼,帮助这个杀那个?就像在人类看来,鸡c鸭c猪c狗,不也一样都是畜生吗?人不会帮猫打狗,帮鸡赶鸭,他们不关心这些鸡飞狗跳的小事,神仙们也不关心人间的杀戮。他们不会阻挡人吃鸡鸭,也不会阻挡妖魔吃人。何况这世界本来就是一个轮回,生在人世,死在阴司,此生为人,下世,东西还是那个东西,只是换了一张皮。这样看来,生死又有什么差异?人妖又有什么不同? 想到这里,陈颐不由得更加感激钟爱人类的后土娘娘,当即在葫芦上磕起头来,说:“感谢后土娘娘大恩大德,感谢后土娘娘顾念凡人。” 司禄神君语重心长地说:“好小子,你有心了,后土娘娘会看到的。总之,凡间的事,还是要由你们凡人来承担,不能总是依赖神仙。你要记住,此去责任重大,虽有千难万险,也要咬牙坚持!” 听了这番话,陈颐忽然便感到自己身上扛上了万钧重担。 “好。那我要怎么做呢?” “那要你自己亲自体会才能明白。我只送你一句话,‘虚心学习,广结善缘。’等你当好这个土地公,我们会考虑帮助你渡劫飞升。” “好。”陈颐还不明白能有神仙帮他渡劫飞升,这是一个多大的好处。但是多大的好处他也不在乎了,真正让他愿意闯这鬼门关的是济世救民的使命感,是他生而为人不可推卸的责任心。 “还有一件事。虽说我选中了你,但你还不是正式的神仙。实话说,你甚至都还没有飞升成仙。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要好好完成,证明你有这资格,才能正式上任。”司禄神君忽然停了下来,说。 “什么任务?”陈颐突然对着一切产生了很大的期待。 “江州出了一个妖怪,你去那里,除掉它。” 陈颐点了点头,说:“好,不过我怎么去那里呢?” 司禄神君便指着下方,说:“你看那。”陈颐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忽然那葫芦就变小飞走了,陈颐没了依靠,直接从天上掉了下来! “啊!救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江州除妖 “救命!救命!” 陈颐挣扎着叫喊道,却听见周围传来一阵笑声。睁眼一看,原来周边是繁盛的街市,一大群行人都在看着自己蹲在街上喊救命,禁不住笑了起来。他不禁羞红脸,赶忙走开了。 蓬莱岛的一切遭遇就像梦一样,陈颐现在才感到回到了人间。不过陈颐没忘记司禄神君交给他的任务——先要去江州除妖。 陈颐想:“既然大仙把我扔到这里,想来这里便是江州了。”于是直接拉住一个行人问道:“请问这里是有妖怪吗?”行人白了一眼:“果然是个傻子,这里是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哪有什么妖怪?”“哦,原来这里不是江州啊?”“江州离这还有五百里路呢,你想去找死啊?”“不是,我就随口问问,麻烦你了。” 陈颐很奇怪司禄神君为何把自己放到这里来,“也许是他酒喝多了糊涂。”正这样想着,只听见一声鸣锣,周边的行人都慌慌张张地跪到路边。陈颐往锣声方向望去,一大群兵马仪仗正走过来,开路的士卒一把推开陈颐,喊道:“快跪下。” 陈颐便和行人们都跪到路边等候。车辚辚,马萧萧,士兵和车马一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全部通过。陈颐站起来时,两脚都麻痹了,听见行人们议论,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地,这是去接皇帝的车驾呢。”一个人说。 “哦,皇帝去哪里了呢?” “这你都不知道?皇帝前一阵子又舍身到同泰寺去出家了,还当了主持和尚,亲自讲经呢。” 另一个人叹息着说:“唉,这天下不干活光吃饭的僧人遍地都是,再多个和尚有什么用?可天下没了皇帝,就像天上没了太阳,国家都乱套了!” 又一个人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说:“大街上你也敢乱说。” 那人很是不服气,说:“我乱说了吗?现在朝中大臣都急死了,这不是派了车驾去把皇帝接回来。听说啊,为了赎回皇帝,大臣们凑了整整一亿钱捐给同泰寺,把国库都给掏空了!这亏空最后还不是落到我们平民老百姓头上!” 众人听了,都一齐叹起气来,又议论起其他的秘闻。 陈颐听了一会,不外乎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事,觉得甚是无趣,便走开不听了。只是皇帝跑去做和尚,这事实在新奇,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虽然他小子什么也不懂,但也隐隐觉得这皇帝做得太不像样了,恐怕皇位也是坐不稳的。 不过做不做得好皇帝那是别人的事,现在陈颐要考虑的是怎样做好他的土地公。首先还是要去江州,除了妖怪才好上任。 于是陈颐便往江州走去了。 五百里,还迷了几次路,陈颐整整走了十日,依然是饿了吃野果,渴了饮山泉。走到第十日,整个人又累又饿又乏,衣衫褴褛,风尘仆仆,几乎成了个乞丐模样。 这时正是深夜,陈颐却看到许多诡异的场景:路上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却都不打灯笼,走几步就要撞人;田地里许多农夫趁着月色锄地,把田垄弄得弯弯曲曲;商贩和客人在路边摸黑称东西,一个说是五斤另一个争说是三斤。半夜三更还像白天一样热闹,陈颐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闯进了鬼界。 但是他也没心思去理会这些诡异的场景了,这时他已饥疲交加,实在遭不住,一头栽到在山路上。 等他醒来时,感觉身上已经饱暖,身边有个老人正在生火煮饭。陈颐问道:“老人家,是您救了我吗?” 老人便回过头,说:“什么救不救的,我砍柴回来,刚好看到你饿倒在路边,所以带你回来喂了点吃的。现在正要生火煮饭,你等会可以吃饱一点。” 陈颐很是感激,说:“谢谢您,老人家。”他想想也觉得好笑,现在都快当土地公,大小也是个神仙,居然能快饿死。自古至今,也没听说那位神仙有这么落魄的。不过眼下要紧的还是先到江州去,不然除不了妖,上不了任,他连这第一位被饿死的神仙也算不上。 于是陈颐又问道:“老人家,江州离这还有多远?” 老人说:“这就是江州了。这里的人都急着逃走,你为什么还要来呢?” 陈颐疑心这是因为妖怪作祟,但还是要确认一下,于是问道“我看这里绿水青山,是个富饶的好地方。怎么都要走?” “你不知道?这里除了个大妖怪,天天吃人,谁不怕。” 果然是了。陈颐想知道更多妖怪的信息,才好想办法对付,于是问道:“我也听说这里是出了个妖怪,您了解这妖怪吗?” 老人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活计,说:“我天天到山里砍柴,哪能不知道。那山里原有一只老鹰,活了不知几百年了,从我小的时候便常常看到它,天天叼着人家的鸡鸭c小猪小羊飞来飞去。后来这畜生变本加厉,连小孩子都敢叼走。结果吃人上瘾,再也不吃别的东西了。最近一年,它越发猖狂,长成一丈多高,光天化日之下就把成人都给掳走。法师们都说,这老鹰成精了,可谁也降它不住。一直到现在,都不知吃了多少人了。现在大家白天连门都不敢出,只能在晚上出来活动。” 陈颐问道:“为什么晚上敢出来呢?” “因为老鹰的鹰眼非常厉害,它飞在天空中,方圆百里内一草一木动一静,连一根毫毛飘落都逃不过它眼睛,所以谁一出门它就看见了,就要来吃人了。但是到了晚上,它的眼睛就没那么厉害了,看不清看不远,只能回老巢休息,所以人们才敢出来走动。” 陈颐这才明白原来先前遇到的都是晚上出来活动的人。 “这鹰妖这么坏,为什么不请人来收降它呢?” “请啦。我们月月凑钱请法师,什么得道高僧,什么茅山术士,都不知请了多少波。可那鹰眼毒啊,一看到比它厉害的法师就躲起来,几个月都找不着踪影,等法师一走又出来作祟;要是请来的法师不济,它就堂而皇之地吃掉。几年来不知费了多少钱,只把那鹰养得越发肥大。听说近来还法力大增,已经隐隐有了人形。” 陈颐觉得奇怪,问道:“原来这鹰妖连个人形都没修成,只靠一双眼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那是你没见识!这鹰一对利爪跟镰刀似得,抓一下就把人开膛破肚。常常两爪抓起人,一拉开撕得零碎再下口吃。又有一张铁嘴,啄一下就把人脑袋开了瓢。你呀,没什么要紧事就赶紧离开这里吧,不要被盯上了。” 陈颐心想:“看来这鹰妖还真有些本领,只是不知我的蛇鳞甲挡不挡得住?难说难说——只是总得冒险试一试。”却说:“老人家,我正是为了这妖怪而来,不除掉他就不走了。” 老人又好气又好笑,只说:“小伙子说什么胡话呢?你连饭都吃不上,还谈什么除妖。” 陈颐不服气了,答道:“谁说吃不上饭就没本事了?我本领可大着呢,只是我顾念着为苍生谋福,没空为自己谋衣食罢了。” 老人闻言,愣了一会,说:“吃不上饭也能说得这么高尚啊!可老汉活了六十八,从来没见过有真本领的人像你这般落魄的。” 陈颐说不过去,生气地说:“算了,不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计较。我只做好自己的事吧。” “这么说来,你还不是凡人了?” “当然不是,我是候任土地公,再小也算半个神仙了。”陈颐有点小得意地说道。虽说先前如何不乐意赴任,此刻却很是享受这身份带来的虚荣。 老人摇摇头,叹息着说:“这孩子八成是傻子,真可怜。” 陈颐想空口白话的确也说服不了人,于是也不和他计较,直接走了出去。老人急忙把他拦下,关上了门,说:“好孩子,别赌气。现在快天亮了,出去有危险的。我信了你吧,你先吃点东西,等晚上再走。” “您还是不信我!”陈颐很生气,挥起一掌就把那老人房子的门墙打个对穿!老人看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回过神来,说:“你···你真是神仙下凡?”说着不禁老泪纵横,俯身就拜,连说:“可算是上天垂怜,派了神仙来为民除害了。” 这下陈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把老人扶起,说:“可不敢这样。候任,我只是候任的。而且这鹰妖我也未必能除掉,只能说是拿命去试一试吧。” “那真是有劳上仙了。上仙还未用膳吧?我到四邻处找些鸡鸭果品供奉您吧。”老人说着就要出去。 陈颐连忙拦住他:“客气了客气了。我从小粗生惯养,随便喝点小米粥就可以。你不要出去,危险呢。” 这时几个人急忙忙走了进来,原来是老人的儿女在外劳作,看到家里墙塌了,还以为出事了。等老人给他们说明白才放心下来,不住地对陈颐感恩戴德。 于是陈颐喝完了小米粥,感觉肚子里填得差不多了,便径直出门去,正遇到大太阳升起来了,空旷的田野里再不见半个人影。 陈颐想,既然鹰眼这么厉害,自然能看到他,不用费事去找。于是大摇大摆,东看看,西走走。一直走到日上三竿,别说鹰妖了,连根鸡毛都没碰到。只能惭愧地回到老人家中。 结果还没走近,便听见一阵喧闹。陈颐心想不妙,快步跑过去,果然看到那一丈多高的鹰妖落在老人家里,从陈颐打穿的地方进去,把老人的儿媳妇给抓住了。老人一家正拿着镰刀锄头和鹰妖争抢,周围的邻居都躲在家里看得胆战心惊,谁也不敢来帮忙。 那鹰妖又凶狠又有力,谁靠近就啄谁,眼看着就要赢了,陈颐刚好赶到,立即从它身后全力拍出一掌。鹰妖受此一击,痛苦不已,凄厉地叫了一声,便放下老人的儿媳,扑棱着翅膀飞走了。邻居们看见鹰妖失败了,这才呼呼喝喝地赶过来帮忙。 陈颐道:“我差点害了你们!对不起。”老人说:“都是这鹰妖太猖狂了!大仙还是快点除了它吧。” 这边老人的儿子扶起妻子,问道:“哪里伤着啦?”那妇人说:“没事没事。多谢大仙了。”陈颐见她确实没事,愧疚的心才安定下来,说:“没事就好。大家先帮忙把这塌掉的墙补起来吧。” 说着,便于众人一起动手去补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狗眼看人 陈颐砌墙弄得满身泥浆时,看到很多人成群结队地走了过来。为首一人骑着马,打扮体面,举止得体,大约是仕绅。老人和邻居见到他,都行礼喊道:“王老爷。”原来他就是这乡里最大的地主。这王老爷听闻有个厉害的人物把鹰妖都给打跑了,因此胆子也大了起来,领着乡民们来见识一下。 他东张西望看了一会,只见老人家里一群泥腿子,甚至还有一个脏兮兮的乞丐,便问道:“老张,赶走鹰妖的人在哪里呢?” 那老人,原来姓张,连忙俯身用双手指示陈颐,说:“就是这位神······” 陈颐怕他说漏嘴,便咳了几声,老张便改口说:“就是这位法师。他从远方来帮我们除掉鹰妖的。”说完老张又怕地主不敬神仙,便着重说道:“老爷一定要多加尊重!” 王老爷白了他一眼,骂道:“要你教我做人!”可仔细瞧了陈颐几眼,原来就是那个脏兮兮的乞丐,心中果然不甚尊重,只说:“法师好啊。你····真的把鹰妖打跑了?” 众乡邻都说:“是啊是啊,我们都看见,他一掌就把鹰妖打伤了,可厉害了。” 王老爷酸溜溜地说:“可我看着不像啊。往常里不知来了多少法师,个个穿着什么金丝袈裟,什么锦绣道袍,拿了我银子吃吃喝喝,就那样,到底也没有把那鹰妖赶走呢!” 陈颐知道这地主老儿瞧不上自己,也没好脸色给他,冷冷说道:“不像你就别看呗。谁吃你的找谁去,我也没挡你道啊。”然后转过身去给老张家砌墙了。 老张慌忙说:“老爷,可不敢乱说!要遭天谴的。”王老爷骂道:“什么天谴,你当他是神仙呢!”老张眨眨眼,低下头去没说话。那王老爷也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过来,心中一阵惊慌,顿时浑身发冷,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他连忙翻身下马,赔笑着说:“大···师,小人无知,多有得罪,您···您···可前往别怪罪!” 陈颐哪里肯理他,只顾着砌墙,把王老爷和他身后几百人都当不存在一般,还和修墙的人们攀谈起来。那王老爷尴尬不已,只得小心翼翼地在一边侍候,弓着身子行礼,半天都不敢直起身子。 这里陈颐旁若无人地砌墙,忽然想起一事,便问身旁的人,道:“我刚刚出去转了半日,不知为何鹰妖都不来抓我。” 有人说:“那老鹰精着呢,定是知道法师法力高强,所以不敢现身。” 陈颐说:“不会吧,我像个乞丐一样,破衣烂衫,浑身脏兮兮臭哄哄,要说法力高强谁敢信啊,它也看得出?” 有人说:“哦,原来法师您这打扮是在伪装啊?我还以为你是穷成这样的呢。” 一旁的人连忙打断他,斥责道:“胡说,这个神仙啊法师啊化装成穷苦人来打救世人,这是传说里常常有的事。这是要试我们的诚心,若是不诚啊,他就不帮我们了。幸亏是老张头好好招待了大仙,他才没怪罪。要是换了某些人嫌贫爱富,法师就回山上去了!” 王老爷听了这话,字字都说在自己身上,他心中更是不安,想凑过来赔罪又不敢冒失。 可陈颐听得这些乡下人说起话来挺有趣的,笑了起来,只说:“没那么小气啊。” 旁人见他哪里有半点架子,都放下心来说话。又有人说:“法师,我倒有个想法,怕是冒犯您,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嘛。” “您就是打扮得太朴素了。这妖怪也是个挑食的,你看它到了老张家,就不吃老张的陈年腊肉,非要吃他儿媳的细皮嫩肉。您···您···身上味大,它见了也不想吃啊。” 陈颐嗅嗅自己——自从离家以来三四个月里天天东奔西走,连个澡都没洗过,那汗臭味可了不得了!他羞红了脸,只说:“那你们借个地给我冲个凉。” 王老爷一看,机会来了,连忙喊道:“大师,您到我家吧,只有我家才有专门沐浴的地方。” 陈颐揶揄道:“那怎敢,我又没穿什么金丝袈裟,什么锦绣道袍,万一脏了你家,我也赔不起啊。” 王老爷说:“哪里的话,您若肯光临寒舍,当使蓬荜生辉,鄙人欢迎之至,荣幸之极啊。” 他说的文绉绉的,陈颐哪里听得懂,一脸懵逼的不知如何回应。王老爷趁机又说道:“我们受鹰妖祸害几年,日夜盼着高人来除妖,今儿终于盼到您来了。您真是大旱之甘霖啊。大师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只要我们有的,都要拿来供奉您,绝不吝啬!” 陈颐见他如此逢迎,也不好推脱,只得说:“好吧。” 王老爷喜出望外,马上吩咐道:“快把大师抬到我家里。”说着,还亲自去抬轿子。这下陈颐这下倒不好意思了,说:“这怎使得······”地主却说:“荣幸之至,荣幸之至!”陈颐也只好由着他了。 等陈颐走了,乡邻们纷纷议论起来。有人问道:“王老爷亲自抬轿子!往常多少法师来来去去,也没见他这样讨好的。至于吗?”老张头白了他一眼,说:“当然!” 陈颐被轿子抬到了王老爷家里。王老爷拥有这方圆几十里的土地,因此家资殷实,人丁兴旺,家里盖成个占地五亩的坞堡,城墙护河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丁壮巡逻。陈颐先前还觉得自己先前的东家叶大善人家已是富贵,但比起王老爷来,还是要差的远了。 而且这大户人家的排场也很大。一进门,不知王老爷什么时候安排了一班吹鼓手,敲锣打鼓地演奏着喜庆音乐,就像迎财神一样。一直抬到正厅,王老爷才肯把陈颐放下来,又恭迎他坐在正堂上。 陈颐向来脸皮子薄,哪里受得住这等待遇,他浑身不自在,连推说:“王老爷,礼太多,折杀我也。你快准备点热水让我洗了就走吧。” 王老爷轻拍酸痛腰骨,笑道:“合该如此,我们这里过年时也是这样抬着庙里的神仙巡游的。您今日亲自降临,我只怕布置得还不够周到呢。” “周到周到。我还是一介凡人,只是候任。成不成还看能不能除掉鹰妖呢。”陈颐听他一番好言,心中虚荣得到极大满足,一时得意忘形,不觉就自己说漏了嘴。 王老爷一听,原来还是个潜力股,也不敢怠慢,试探问道:“敢问大仙怎么称呼?” 陈颐意识到说错话,只装糊涂说:“什么大仙。我就一放牛娃,叫我陈颐便是。” 王老爷也不追问,只呼人来:“快带陈大师去沐浴更衣。” 几位美貌侍女走出来,把陈颐迎到一间布置典雅的房间。房中放着一个大木桶,木桶盛着热气腾腾的热水,还有几位侍女往里洒花瓣。陈颐对此惊叹不已,他哪里想到有钱人还有这样的玩法,呆呆说道:“当个富家翁,过的日子倒比神仙还好呢!” 侍女要帮陈颐脱衣服,陈颐羞得不行,慌忙挣脱:“谢过几位姑娘了,我自己来便是,不劳你们帮忙。”几位侍女掩面而笑,便退了出去。 接着他美美地洗了一澡,正要再穿上自己那浑身补丁破的脏臭衣服,却听见侍女们说:“公子,那里准备着给您的新衣裳,别再穿旧衣服,免得又弄脏了。” 原来她们都还在窗外看着,陈颐羞红了脸,连忙扯过新衣裳,急忙忙要穿起来。不曾想他没穿过高级衣服,手忙脚乱弄了半日,把那堆衣裳弄得一团糟,还连哪是衣哪是裳都搞不清。侍女们见他如此,都笑嘻嘻地走进来,一件件帮他穿起来。先是一层丝绸亵衣,然后是一件云纹锦衣,下面穿上水纹绿裳,又披上一件素青丝袍,腰间系上放香料的荷包c白玉佩,穿上纱靴,最后束起头发,在发髻上插上碧玉簪。如此忙活了半日,才终于穿上这整套衣裳。 这一番打扮下来,陈颐却是大变了样。只见他洗去泥污,恰似莲出清水,露出白皙肌肤;那丹口朱唇,又似一点红蕊;双目明净,却像两股清泉;颀长身材裹上宽袍大袖,疾步随风,衣袂飘飘,徒增几分飘逸气质。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陈颐这会把那几位侍女都看呆了。一个说:“哎哟,这是哪来的贵公子?”又一个说:“真真好看的公子,阖府的粗男人也比不得您呢。”另一个说:“老爷说这是师,我们刚刚还不信,现在看来,倒真是神仙般的人物呢。” 陈颐听她们笑嘻嘻地说着,也不知是打趣还是真心,红着脸就出去了。王老爷见了,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夸张地说:“这才是神仙气派呢,我刚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陈颐心中虽然被逢迎得很是舒服,却也感到不自在。便说:“耽搁太久了,我先去除妖吧。” 王老爷说:“不妨先用餐,吃饱了才有力气打妖怪。” 陈颐连忙推辞说:“不了不了!我已经吃过了。”说着就走出去。一路走着,陈颐还看见王府的女眷都躲在暗处偷偷看他,羞得他用袖子蒙上了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瞎了眼了! 等出了王府,四周一时冷落下来。陈颐倒是自在多了。他肆意行走在田野上,就像以前放牛那样不时摘摘野果子,踢踢小石子。 忽然天上响起一阵鹰啸,陈颐抬头一看,原来是鹰妖来了——这次他可是白嫩嫩c香喷喷的诱人。陈颐不慌不忙,悄悄从蛇皮囊里拿出蛇鳞甲c捆仙绳c九节枪等物,都攥在手心里。 鹰妖原先从后面挨了陈颐一掌,也没来得及看他一眼,见到眼前的人如此休闲地在地上乱逛,还以为他不提防,立即俯冲下来抓人。陈颐感觉到它靠近,猛地击出一掌,却是毫无力道!“完了!又失灵了!”陈颐只好拔腿就逃。 可走路的那比得过飞天的?鹰妖好不费事就追上了陈颐,一双刀子似的利爪狠狠地刺了下来。但那双利爪一碰陈颐,陈颐身上便迎风长出蛇鳞甲,哪里刺得进。鹰妖这下也知道碰上硬茬了,赶忙振翅高飞。陈颐却因这蛇鳞甲长了信心,一把抓住一个鹰爪,被带到了天上去。幸亏他先前被司禄神君带着飞了一回天,这回倒不至于慌张了。 鹰妖却急着要摆脱他,两个爪子乱蹬要把他蹬下去。陈颐虽有蛇鳞甲防护没被利爪割伤,却渐渐要抓不住鹰爪,快要掉下去了。他赶忙用捆仙绳把两个鹰爪捆在一起,鹰妖蹬也蹬不动,只得带着他飞走。 飞了一会,陈颐看到鹰妖来到一座高山上。那山约有数百尺高,怪石嶙峋,四面悬崖,只能飞进飞出。接近山顶处有一处大洞窟,那便是鹰妖的老巢了。鹰妖飞进洞中,落到地上,把陈颐也掼了下来。陈颐急忙爬起,一看四周,吓了一跳——竟是满地尸骸!可怜也不知几百人被这鹰妖叼来吃掉了,他们死前一定都在痛苦挣扎,以致尸骨都是零散分布的,没个完整。 所谓物伤其类,何况是人呢。陈颐又恨又怒,忍不住骂道:“你这孽畜!今日非得除掉你不可。”鹰妖却不管他,正用铁喙想啄开捆仙绳。陈颐趁它不备,拿出九节枪捅过去。不想他现在法力失灵,软绵绵的全无气力,被鹰妖一翅膀扇倒在地。鹰妖解不开捆仙绳,愤怒不已,跳来跳去追打陈颐,陈颐便和鹰妖扭打成一团,只用拳头和牙齿攻击它。这当然无济于事,鹰妖很快就占了上风。但任它怎样狠啄陈颐,都被蛇鳞甲挡下,因此陈颐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与它缠斗了很久。最后鹰妖急了起来,专啄蛇鳞甲没防护到的地方。因这蛇鳞甲是没有面甲的,鹰妖便狠狠地啄陈颐的眼睛。陈颐挡不住,左眼竟一下被鹰妖啄中,整个眼球都血淋淋地被它扯出来吞了下去。 “眼睛!我的眼睛!”陈颐痛不欲生,捂着淌血的左眼在地上滚来滚去。滚了一会,陈颐又是愤怒又是痛苦,忽然感到身上的力量都回来了,他奋起反击,一掌打在鹰妖身上。这一掌竭尽全力,恍若移山填海之力,全施展在巴掌大的地方。那鹰妖正想着怎么对他另一只眼睛下手,冷不防中了这掌,顿时经脉尽断,元丹破碎,全身炸裂开,连元神也瞬间消散了! 陈颐也是用力过度,即使瘫倒。缓了一阵,他勉强睁开仅存的右眼,才隐隐看到鹰妖死透了,全身只剩下一个鹰头和两只鹰爪。他松了一口气,爬到洞口,却发现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根本无路可走,只得瘫下来等死。 但是没等多久,陈颐忽然又听到司禄神君那熟悉的笑声,他往天上看去,却不见踪影。正疑心是自己误听,却从洞中传来一句:“看哪里呢?”陈颐挣扎起来,只见司禄神君悬空站在洞里。陈颐见到他,一时感到又亲切又委屈,哭着说:“大仙,我的眼睛瞎了。” 司禄神君走过来,说:“男子汉大丈夫,瞎了眼又算什么!别整天哭哭啼啼地没出息。” “可是我瞎了眼了······”陈颐一哭,左眼里没眼泪流了,只淌下一摊血水,越发痛得扎心。 司禄神君看他哭得实在可怜,安慰道:“好啦好啦,别哭了,再哭要把另一只眼睛也哭坏了。这样吧,念在你除掉了鹰妖,立了一件大功,我就赔你一直眼睛好了。” 陈颐哭丧着脸,说:“那鹰妖都把我的眼睛吃下肚了,它的肚子又被我打爆了,哪里还有得赔。再说,被挖掉的眼睛安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哎呀呀,看来我不露点真本领,你小子还真敢小看我了!”司禄神君拿起那鹰头,说:“你看,这不是还有两只吗。” “这是······”陈颐正要问,司禄神君却命令道:“放开手。”陈颐只好放开捂着眼睛的手。 只见司禄神君默念咒语,一只鹰眼便从鹰头上飞出来,飞到了陈颐空空的左眼窝里。陈颐惊叫一声:“啊!”又要捂上,混论真人却拉开他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左眼。 “好啦,你试着睁开眼睛看看。” 陈颐犹豫着睁开了眼睛,他惊奇地发现左眼不仅完全恢复了,甚至比往常要看得更清楚百倍!他兴奋地说:“我的眼睛更好了!” 司禄神君说:“当然,这是鹰眼,不比你原先那蛇眼要差。你试着看远处试试。” 陈颐便往洞外的远处看去,视野比以前要宽广得多了。而且极远处的事物,虽然细如蝼蚁,却也是清晰可辨——老张家还在砌墙,王老爷正在大堂里坐立不安。 “方圆百里之内,你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好吧?” “好!真是太好!”陈颐除了鹰妖,又得了一只鹰眼,这下可开心了。 司禄神君却转过身去,说:“可是啊,我却要说不好。” 陈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忙问道:“什么不好?” 司禄神君说:“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去上任土地公,很想去过一把当神仙的瘾啊。” 陈颐蔚然正色地说:“责任重大,义不容辞。” “先前是谁还推三阻四不敢去的,现在怎么又想着要去呢?是不是觉得当神仙很享受c很光荣c很受欢迎啊?” “您都看到啦?”陈颐这才明白原来司禄神君是在怪他凭着特殊身份享受了一番特殊待遇。 “真正的神仙都只能借着塑像享受人间供奉,你倒好,一个候任的土地公,还是凡躯,倒这样明目张胆,也不怕得罪这漫天神佛!”司禄神君严厉地责备道。 陈颐连忙跪下,说:“大仙,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说漏嘴了。” “天机不可泄露,那可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哦。”只见他又转过身来,却依然板着脸。 陈颐问道:“泄露了会怎样?” “那就要折寿,像你这样的,起码折寿三百年。”司禄神君还伸出了三根指头。 “啊?”这可把陈颐吓得不轻。 “不过你阳寿早就尽了,所以没得好折。” “哦,那还好——啊,你连这都知道啊。您还知道什么?”陈颐先前阳寿已尽,被牛头马面追着勾魂,他还以为一直没被人发现呢。 “我还知道······”司禄神君正要说,却回过神来,道:“天机不可泄露。差点被你小子勾出不该说的话来。总之,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也别问。不过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什么是活罪?” “割舌头。”司禄说着又拿起了那把铁尺在陈颐眼前晃荡。 陈颐吓得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司禄还要吓唬他,又说:“而且割掉之后又会长出来,然后再割掉,总共要割一千次,最后你嘴里就只剩一副牙了。” “大仙你饶了我。”陈颐哀求道。 司禄神君说:“我不能白饶你啊。除非···除非你能将功赎罪。” “我愿意赎罪!怎么赎罪呢?” “你只要乖乖去郜州做土地公就行了。一定要咬牙顶住,不许中途逃跑!”原来司禄神君是怕陈颐年少,做事没恒心,因此故意抓了他的把柄,督促他安心做事。 “哦,这个我已经答应你了,一定会坚持下去。”陈颐不明白个中意会,还以为司禄神君没事找事呢。 “那你便尽快赶去赴任吧,别不要食言。这个给你。”司禄神君给了陈颐一个东西,说:“这是土地公的信物。从今天开始,你就正式成为良德县的土地公了。” 陈颐拿过那信物,原来是一方指甲盖大小的玉印,印上阴刻着蚂蚁大小c弯弯曲曲的线条,陈颐认不出来,便问道:“这上面刻着什么啊?” “钦命灵运感通良德县土主。好好保管,天庭c凡间c阴司三界有什么公务往来都要用到的。” 陈颐便小心地把这方印放进了蛇皮囊里,问道:“不是去郜州做土地吗?怎么把我派到良德县去了呢?” “良德就是郜州下属的县城。土地是按人口划分,人多的地方一个乡就有一个土地,人少的地方一个县才有一个土地。郜州四分妖魔三分鬼,剩下三分才是人,所以每县安排一个土地。” 陈颐只听说郜州妖怪多,那曾想到竟然多成这个样子!只得宽慰自己道:“幸好其它县也还有别的土地公。” “没有!等我找到了再派过去,像你这样的也不好找嘛。找到之前,就由你暂时管理郜州全境。” “哈这么一大片地方就只有我一个人撑着?”陈颐这才明白为何司禄神君要拿天条来吓唬自己了。 “你以为呢。不仅没有其它土地,就连城隍c山神c龙王都一个没有,就是灶君c门神c家神这样的小神都呆不住!”司禄神君说,他的脸上也带了隐约的哀痛。 “啊,我明白了,那地方就是个魔窟,你们派我去当探子的!” 司禄神君没有否认,只问道:“怕不怕?” 陈颐点点头,他不能不怕。孤身一人闯魔窟,没人帮忙,自己法力也不算高强,还常常失灵,怎能不怕?但他却坚决地说道:“我很怕。但我还是要去的。女娲娘娘尚且顾念着人类,我又怎能逃脱自己的责任呢?” 司禄神君听了他的话,很是高兴,说:“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无畏者只是因为无知或愚蠢,顶着恐惧前进的人才是真正的勇敢!你去吧,只要你能撑半年!半年之后我就会给你更多帮助。” “为什么要等半年呢?”陈颐勇敢,却不是一心寻死的,因此他对此有些疑惑。 “你能撑半年,就证明你值得我帮忙。不然我也是白费功夫。”司禄神君说。 陈颐点点头,说:“那我们就这样约好了!” 司禄神君又给了他一把碧玉杆子的金锄头,说:“每个神仙都有法器,这把金锄头就给你当法器了。” 陈颐拿过那金锄头,金灿灿的非常好看,只是不会用,问道:“这个有什么用?” “哦,这个可以拿来锄地,又轻又快,好用得很。太上老君种仙草都用它呢。”司禄神君说。 陈颐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是斩妖除魔的宝器,没想到真的就是个锄地的工具:“我拿这个有什么用。” “你是土地嘛,拿个锄头很符合你的身份。好啦好啦,别挑剔了,有个家伙事就不错啦。你看我还天天拿个铁尺,你这锄头还是金的呢。” 陈颐只好把金锄头收好,才想起这里无路上下,喊道:“哎,大仙先把我带下去啊·······”再一看,哪里还有司禄神君的身影,只得自己想办法。 陈颐想起自己还有一段捆仙绳,那绳子可长可短,随心所欲,于是把它一头绑在洞中巨石上,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慢慢变长,把从这七百尺高的山崖吊下去。等落到平地上,又用意念让绳子自己解开。 陈颐赶回去时,天色又黑了,江州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开始活动。陈颐趁机给他们说鹰妖已经除掉,以后便不用夜晚活动了,还出示了鹰头和鹰爪作为凭证。人们非常高兴,争抢着要把陈颐带到家里好好招待一番。但陈颐害怕再被司禄神君看到,飞跑着离开了江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路途所遇 江州离郜州一千里,陈颐足足走了一个月。一路上强盗流寇,一路上鬼魅妖魔,一路上风餐露宿,总之是一路上艰难险阻。 自他出了江州后,没吃没喝,又饿了几日。路上见到一座土地庙。这土地庙略为寒酸,只半人高,三尺长宽,用石块垒成,里面供着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的塑像,门前插着一把断香,两根残烛,摆着一碗豆子,一碗豆腐,一碗小米饭。陈颐看到那残羹冷饭再迈不动腿了,又见四下无人,便拜倒在土地庙前,三跪九叩,一本正经说:“这位土地爷爷,您也是土地,我也是土地,大家都是同僚,我给您行礼。我正要上任去,没有带盘缠,现在饿得发昏。你这庙前有些好吃的,两个塑像也吃不了,不如就先让给我吃了。日后你到我的庙里,我必然好好招待。”说完,又确认周围确实没人,便端起碗吃了起来。 才扒了两口,一个老公公带着两个阴沉沉的人从土地庙后钻了出来——为什么说是钻呢,因为他们就是从地里钻出来的。 “靠,不至于吧,我就吃口冷饭也惊动您了!”陈颐确信这是土地公出来了,抱起饭碗就跑,一边跑着还一边吃,结果呛住了。 那老公公连忙赶上来,说道:“别慌别慌,坐下来慢慢吃,我不赶你。” 陈颐咳嗽了半日,才把米粒咳出来,缓下一口气,说:“老公公,对不住啊,我确实是饿得不行了。” 老公公呵呵笑起来,说:“哈哈,良德公,别客气,该吃就吃。” 陈颐听见他叫良德公,想起自己正是良德县土地公,大约便是说的自己了,于是有些惊奇,问道:“您认识我?” 老公公说:“您被封为‘钦命灵运通感良德县土主’,是正儿八经的神仙,那是要列入仙籍,再由后土宫布告天地人三界,宇内周知。我是宁乡的土地公,刚刚也拿到了封神的通告。一看通告上的影身像,便知是您来了。” 陈颐以为自己只是个最低级的小仙,没想到竟然还会宇内周知,那他偷吃人家贡品,岂不是丢人丢到三界去了?他连忙放下饭碗,羞愧地抹抹嘴,说:“宁乡公,我路过贵地,是特来拜会您的。” “良德公有心了,只是我也没想到您还会饿肚子啊。” 陈颐说:“凡胎,哪能不饿。” 宁乡公听了这话,却感到十分诧异,说:“没想到良德公竟是肉身成仙啊!您这么厉害,怎么不到天庭去当差。去做个区区土地,岂不是委屈了。” 陈颐说:“惭愧惭愧,我还没有飞升,严格说来,还是凡人一个,只是郜州的土地一直空缺,我便临时去充任的。” 宁相公点点头,说:“原来如此,那便不奇怪了。郜州的事我们也知道,其实司禄神君一直也想调动我们去那里。只是我们法力低微,实在不敢去。你舍身赴任,勇气可嘉啊。” 陈颐心中一冷,什么叫“舍身赴任”,说的跟送死一样真吓人。 “哎,您不是饿吗,快吃吧。我们土地公啊,庙小供奉少,手下就俩小鬼,也是寒酸了些,我也没别的东西可以招待您的,只能委屈您吃一点贡品了。” “多谢多谢,这就足够了。我也惯吃这些。” 陈颐吃完后,又和宁乡公聊了起来,学到了不少关于土地公的知识,然后才告辞。往后他每过一处,都要拜会当地的土地公,随便蹭点吃喝。这样一路下来,认识了二十多个土地公。那些土地公知道他是要到良德赴任的,都是钦佩不已,还教了他许多好建议。 路过赣州时,陈颐又遇到了一伙匪寇。为首的是个五斗米道的道士,名叫张垚,又称张真人。他颇有些道行,原本在乡间用符水治病救人,收徒聚众。后来,因为皇帝推崇使得佛教大兴,到处都兴修寺院,占田霸地。各级官吏又借着修寺的名义横征暴敛,搞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许多失去土地的农民c破产的市民纷纷投入张垚门下,以求结团自保。官府害怕当年汉末黄巾起义重演,因此对张垚及其手下赶尽杀绝。张垚不得已,带着信众逃走赣州山上,凭着这里的山高林密存了下来。张垚的信众有上万人,但山中土地贫瘠,不能自给,因此也不能不做些“替天行道”的事,比如打家劫舍c拦路抢劫,就此沦为官府征缴的匪寇。 陈颐路过赣州山林时,正被这伙人给捉住了。他们见陈颐穿着王老爷给的那套华贵衣裳,以为是个有钱公子。谁想捉起来后浑身搜不出一文钱粒米,气得他们把陈颐的衣服扒光后,把他捆起来扔到山沟里喂野兽。 陈颐法力又失灵了,活活在沟里冻了一夜。 这夜的星空尤其皎洁明亮。陈颐躺在山沟里动弹不得,唯恐死之将至,干脆好好欣赏一番夜空。天上一钩弯月,略有些昏黄冷清;而满天繁星明亮闪烁,或如萤火飞舞,或如珠玉挂帘,璀璨夺目,令人神往。陈颐曾听得梁新平说起这天空,说那月儿上有月宫,月宫里是美丽的嫦娥;又说满天的星星都是神仙,有北斗七星,有南斗八星,有二十八宿,个个法力高强;又说银河旁边的星星都是仙子,她们正在河边浣衣c洗纱,可能还在那里洗澡呢。 陈颐想到这里,不禁脸就红了,骂了自己一句:“太龌蹉!都什么时候了。”赶忙往别的方位望去。 忽然天上斗转星移,一些星星的方位发生了极大的变动!陈颐正感好奇,一场流星雨不期而至,先是一颗明亮的白色流星从天际滑下,落到了山沟附近,又看到十几颗大小明暗各异的星星沿着它的轨迹一齐落了下来,把这篇山林搅得透亮。 陈颐看得心中砰砰乱跳,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好看罢了。 却说那些劫道的喽啰发现了陈颐的蛇皮囊里装着许多宝物,便献给了张垚。张垚一看,件件都不是凡物,心中冷了半截。再细看那方玉印,才知那是天上派来的土地——劫道劫到神仙头上,这麻烦可惹大了!张垚急忙带人爬到山沟里把陈颐救了上来,还把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带到山寨里安歇。 他越想越怕,又把那劫道的几个喽啰都绑了起来,带到陈颐跟前,只说:“在下张垚,这是我的部下。昨天他们不长眼睛,得罪了阁下。如今自来认罪了。还请阁下前往不要深究,一定要顾念这一寨子性命!” 陈颐见这山寨有上万人,虽有怨气,也不敢太过得罪,而且他向来也是宽容的人,便只说:“都是求一口饭,有什么错呢?我往常饿起来也要去偷的。把他们都给放了吧。” 张垚感慨说:“没想到阁下尊贵不凡,倒能体贴下民,真让人钦佩不已。不知阁下是个什么身份,要去哪里呢?” 陈颐不敢乱说,只道:“我闲人一个,随处逛逛。” 张垚见他不明言,心中却明白,便有心要和他套关系,说:“我看阁下是修道之人,我也是修道之人,我们可以交个朋友,以后也可以常常切磋,相互促进。”陈颐正愁没处学法术,便也答应了。于是寨子里大摆筵席,宾主尽欢,直到天明,张垚才把陈颐送走,还给了他一块令牌。一路上见了强盗盗匪,陈颐只要亮出令牌,他们都给几分面子,倒免去了不少麻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山中艳遇 陈颐离开张垚的寨子后,走进一处密林,才发现林中有许多树木都被折断了。树干被烧得漆黑,树下一片焦土,土地被砸出了一个几丈阔的大坑。陈颐想,这大约就是昨夜的流星落下来了。在这附近,陈颐又看到一大片被烧毁的林木,那地上竟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坑,应该就是后面那些流星雨的落点。 陈颐第一次看到陨石,觉得还挺新鲜,不过也有点失望。“梁道长还说这些星星都是神仙,原来都是些石头嘛。” 不过现在他没多花心思在这些东西上,而是继续赶路,离郜州还远着呢。 走了不久,陈颐看到路边有一丛野果。他是饿鬼投胎,打小穷坏了c饿怕了,见到吃的就迈不动道。见了这丛野果,也不管能不能吃,摘下来就往嘴里放。没一会儿,把一丛野果都扫荡干净,撑得肚子都圆了,但是还剩下一颗。这颗野果子比别的果子要大上一倍,而红艳艳亮晶晶的尤其诱人,陈颐可不会浪费掉。他把这野果放到蛇皮囊里,想等到路上肚子饿了再吃。 这时,有几个人在附近走动着。他们都穿着盔甲,拿着武备,而样式与人间迥异。其中还有一个穿道服的汉子,中等年纪模样,虎背熊腰c身形挺拔c国字大脸c端庄严肃,看起来眉头紧锁c不怒自威,手中拿着一杆秤。见到陈颐,便打招呼说:“良德公,你怎么来这里了?” 陈颐却不认识这几个人,问道:“我过路的。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大胖子说:“哦,良德公没有上过天,不认识我也不奇怪。我是司律神君,在天庭掌管天条。近来天籁部有个吹笛子的仙子犯下天条,私自下凡。因此王母娘娘命我带着一班力士把她带回去。” 陈颐听说是天上的神官,也不知比自己大了多少级,连忙作揖行礼,道:“参见神君,神君辛苦了。我这正要去良德县上任,因此路过此地。” 司律神君问道:“良德公不必多礼。对了,你有没有在这附近见过什么女子?” 陈颐摇摇头,说:“我在这森林里走了半日,连个活物都没见着。” “哦,既然如此,那就不劳烦你了。你身负重任,还是赶快上路吧。” 陈颐听了这话,感到很是奇怪。怎么是个神仙都知道自己身负重任呢?难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安排的?不过他也没敢多问,施个礼就离开了。 大胖子和力士们还留在山林里搜,也不知抓到那仙子没有。 有时候陈颐想这当神仙确实挺无趣的。堂堂一个仙子,活个几千几万年,也还要吹笛子侍候人。可要是连吹笛子这点事都没得做了,那几千几万年也不知怎么过得下去。她们一定也会空虚寂寞吧?可怜不知怎的犯了错,就要被拉去受天罚。受罚也无妨,若是孤单单一个,连个痛惜她们的人都没有,那才叫悲哀呢! “啊,想得太多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是孤单单的呢?人家是天上的仙子,难道还会没人怜惜?陈颐啊陈颐,你还是先把自己顾好吧!” 走了几日,陈颐来到了梅岭时。一时山雨骤来,他见到山中有座庵堂,便要紧庵堂避雨。这庵堂中却有一个美艳女子,正独坐抚琴。陈颐近来见识多,成熟了不少。见此情景,忍不住心跳如雷,也不敢进门,只站在屋檐下淋水。 那女子确实落落大方,见到如此,便推开琴桌,起身走来,笑吟吟说:“这位公子为何不进门避雨?”真是声如乐起媚入骨,听得陈颐浑身酥软,连说:“不知姑娘在此,实在打扰了,我这就走。”说着就要冲入雨中。 那女子却拉住陈颐的手,说:“我比这雨还可怕吗?怎么把你赶走了?” 陈颐顿时浑身发热,脸色通红,心中又怕又痒,支支吾吾地说:“男女···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不要这样。” 女子笑的越发清朗,说:“我看你打扮得像个富贵公子,以为是见得人多了,嫌我这样的山野村姑粗鲁。不想你倒会这样羞涩。快进来吧,万一淋坏了,天下要有多少姑娘为你心疼。”轻轻一拉,便把陈颐拉进了庵堂。 陈颐的心砰砰乱跳,束手束脚的哪里也不敢看,什么也不敢干,任凭那女子把他拉到座位上,又要脱去他的丝袍。陈颐慌忙去挡,却不经意一把抓住了那女子的手。女子道:“刚刚我拉你你不情愿,这会倒这么主动了?”陈颐羞红了脸,低下头去,说:“对···对不起,我以为你要脱我衣服。” “这衣服都淋湿了,自是要脱掉的。你不乐意我帮忙,你便自己到后堂去换吧。我给你备些酒菜,您是远道来的客人,一定饿了吧。” 陈颐便去换了衣裳,出来时看到那女子已准备了一桌子好菜,样样都是他认不得的菜色,只是看起来也是色香俱全。他打小饿肚子,在吃的方面向来不客气,于是说:“真是谢谢姑娘了。”便狼吞虎咽起来,果然非常美味。 酒足饭饱,陈颐才不好意思地问道:“姑娘怎么称呼,怎么一个人住在这偏僻山里?”女子说:“我叫青玲,因为家里逼着我嫁给一个老头子,所以逃婚跑到这里来了。敢问公子尊名?”陈颐喝酒上头了,说:“我叫陈颐,是要去郜州的。”青玲愣了一下,问道:“郜州可不是安稳的地方,你去哪干什么?”陈颐知道说错了,连忙转移话题:“去投奔亲友。姑娘长住这山里,不会害怕吗?” 青玲说:“我一个姑娘家的,怎能不害怕啊。哎,郜州都是妖魔鬼怪,可能你的亲友都没了。你年纪轻轻的,去了也是白送命。我看你倒不如就留在这里,正好和我结个伴。”青玲说着,便要拉陈颐的手。 “那可不行,我答应别人一定要去的。”陈颐慌忙躲开。 “你倒是信守诺言的人,想必也是有情有义,岂可就负了我一番好意?”青玲贴到陈颐眼前,含情脉脉地说。 “我···我···”陈颐躲不过去,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你我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纵是不能长伴,如有一夜温存,妾身便也心满意足了。”青玲吹气如兰,轻抚陈颐面庞,搅得陈颐心中小鹿乱撞。 所谓饱暖思淫(要和谐)欲,陈颐酒足饭饱,这会浑身发热,又有这样的美人诱惑,这个雏儿那能把持住?不觉便心思动摇,摸了摸青玲的手。 那青玲却像是个老手,冷冷一笑,诱着他摸来按去,尽往香软嫩滑的羞处引,把陈颐迷得七荤八素,忘乎所以。他虽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却压不住那冲动的本能,饿狼扑食地一把按倒青玲,慌慌张张地就要宽衣解带。 青玲笑着看他手忙脚乱,捧起他的脸儿,把那红艳小嘴凑过去要亲他。陈颐再不躲闪,闭了双眼,迎了上去。两口一接,陈颐便感到青玲的嘴儿用劲啜着,开始还觉得非常舒服。很快却又觉得被吸得生痛,要把他五脏都吸出来,浑身的气力也一股儿往她口中灌去,那感觉就像之前给梁道长借力一样。 “不好,是妖精!”陈颐这才醒悟过来,睁眼一看,清玲眼露凶光,面目狰狞,正在贪婪地吸取真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初见无瑕 陈颐想要推开清玲,但被钳制住,半点气力发不出,哪里挣得开?眼看着就这样衰弱下去,陈颐偷偷摸到腰间的蛇皮囊,想把九节枪拿出来反击。清玲却是机警的人,她一把夺过蛇皮囊,扔到了一边去。 那蛇皮囊里的东西,九节枪c捆仙绳c玉印c金锄头c蛇鳞甲,还有那个没吃完的红野果都滚了出来。这野果滚着滚着,忽然就变成了个大美人儿! 清玲正肆意吸取陈颐真气,忽然旁边多了一个人。是个可爱的女孩儿,她好奇地蹲在一旁,看着清玲和陈颐抱在一起嘴对嘴,还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清玲发现有人打扰,十分尴尬,赶紧把陈颐松开,推到了一边。陈颐逃脱了,大喘几口气才缓了下来。抬头一看,正看到那女子的罗裙,他以为这是清玲的同伙,失声喊道:“啊!又来一个,这下死定了!” 那女子站起来一脚踢开陈颐,气鼓鼓地说:“胡说,什么叫‘又’?我才不要咬你嘴巴呢!”这一脚把陈颐踢出四五丈远,直到撞到石头才停了下来。陈颐捂着磕破了的头,勉强站起来,四周再不见什么庵堂,先前的酒菜也变成泥沙石子。原来世上哪有美人投怀送抱的好事,都是妖精变出来诱骗过路行人c吸取真气的。 “你个妖精好会骗人!”陈颐骂道。 “哎,小弟弟,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就成我骗你了。刚才你还那样猴急呢。”清玲提起衣衫,媚笑着说。 那女子在一旁,见此情景,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那我先走啦。” “站住!”清玲面色一变,凶狠狠地对那女子说:“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打扰老娘的好事?” 那女子却转身就走,还很不屑地说:“哼!我才没那个功夫呢。” “好大的口气,我在这山上修炼三百年,不管是人是妖,哪个能逃出我手掌心?”清玲见她不听话,变出一剑,从后面刺了过去。 陈颐才知道原来这两个女子不是同伙,又怕那女子有危险,赶忙喊道:“快跑!那个是妖精。”说着运起掌力,一记大罗佛印击出,把清玲打得飞起,倒在一边大口吐血。 那女子回过头来,却见那狐妖受了重伤,只剩一口有出没进的气,看来是活不了了,便跑过去扶她起来,对陈颐说:“你好狠心啊,刚刚还亲亲抱抱的,现在就下这么重的手。” “她是妖精啊,你不怕吗?再说,我是为了救你啊。”陈颐说着,不仅多看了那女子急眼。 只见那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着素衣,不着花饰,却掩不住里面的妙曼身姿。她的肌肤就如珍珠雕成般白皙晶莹,纤细的腰肢如柳条般柔软,浑身的比例都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多余,也不显半分不足。她披着一头漆黑乌亮的秀发,如瀑布般直垂到腰间,不结发髻,也无半点花巧。她的脸庞十分精致,尤其是一双大眼,亮晶晶水汪汪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也无怪乎她穿得素净,本来她的美貌便足以让一切人造的艺术——刺绣c编织c妆容——黯然失色。她纯洁如冬日的漫天飞雪,只那银装素裹便足以震撼一切目光,若添上别的色彩,倒像玷污了那样纯粹的美。她一举一动,既自然又优雅,既随心又高贵,就像天生的舞者一般。她的声音也如消雪奔泉,清朗而悦耳,比那丝竹之乐还要美妙动听。 那旷世的容貌,竟不像人间所有,或许在天上也是一等一的仙女。那清玲本是个素称貌美的妖精,不知迷死了几多男人,连陈颐也几乎丧命,但躺在那女子怀里,简直就成了个村姑。 陈颐看了几眼,只感觉脑袋充血,云里雾里,站都站不稳了,只好不看她罢。直到现在,陈颐才发觉自己竟是如此粗鄙,如此无能,如此落魄,那差距如天地悬隔,让他甚至不敢有半点幻想。 “可惜啊,这么美的姑娘,脑子倒是不怎么清醒。”陈颐自语道。 “妖精便妖精呗,有什么怕的。”女子正要给清玲拭去嘴上的血,却被她一把推开。清玲只剩一口有进没出的起,看来是活不成了。她却心有不甘,挣扎着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他呀,就是良德县的土地公。”女子说。 清玲喉咙里“呵呵”两声,似笑非笑,然后挣开女子的手,转身现了本相。原来是一只雪白狐狸,一溜烟钻进草丛里消失了。 陈颐大呼不妙,“她定是要找我报仇了”,追了上去,可什么也没找到。他忍不住回来,对那女子抱怨道:“你太坏了,就报我的名号,怎么不报你自己的?” “凭什么,又不是我打伤她的。” 陈颐想想发现不对劲,便质问道:“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号?” 那女子有些慌张,一会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直待看到地上的玉印,才说:“我刚刚看到你的玉印了,上面就写着呢。” 陈颐还是觉得这女子太奇怪了,继续追问道:“那你是什么人,这么一个美人儿孤身一人跑到这山里来做什么?” 那女子半天答不上来,倒是哭起来了:“我,我,我····咳咳咳,呜呜呜····” 陈颐一看那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一时乱了心神,也急了起来,只好安慰道:“好好,我不问了,你别哭呀。” 那女子哭了几声,才说:“其实,其实我好可怜,从小就被锁在家里,不许出去玩,长大了又要到园子里做工,天天待在园子里。后来又有个坏人使坏,我不得已逃了出来。又怕被他抓到,才跑到这荒郊野岭,没想到就看到你和那个狐狸在这里搂在一起了。” “我我那是被她迷惑了,你别误会啊!”陈颐连忙辩解道。一说出口,自己也觉得好笑,人家误会又怎的,没误会又怎的,与你何关?便转口说:“原来你的身世也这么惨啊。敢问芳名啊?” “我我叫玉无瑕。” “无瑕你好,我叫陈颐。对了,我是神仙······”陈颐有些得意地炫耀道。 可没等陈颐说完,无瑕便呵呵地掩袖笑了起来,还说:“呵呵,一个土地老儿也算神仙啊。” 陈颐羞红了脸,无力地反驳道:“别拿土地不当神仙啊,我是后土宫正式任命的呢。至少,至少,也不比你差吧,难道你还是天上的仙女?” 无瑕急忙摆手说:“不不不,我不是,我只是个凡间女子。”又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说:“啊,原来您是神仙啊!我刚刚还以为听错了!大仙你真厉害。我我走了。”说着就匆匆忙忙走开了。 陈颐关切地问道:“你到哪里去?路上很危险的。”正要追上去,只见山路一转,无瑕便没了踪影。 陈颐很是失落地回来,把那散落一地的宝物都收回蛇皮囊里,只是怎么也找不回那没吃完的红野果。 “奇怪,到哪里去了呢?” ——他当然找不到,那野果就是无瑕,也就是司律神君要抓的仙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白虎来袭 “怎么办?”陈颐往火堆里添了点柴火,陷入了思索。 自从受任以来,陈颐一直在思索如何清除郜州的妖魔。这任务无疑是艰巨的,而他对自己的力量并不自信。他没有法术,空有一身蛮力,要命的是这力量还不稳定,每次非得要在紧要关头才能发挥出来。他当然想去先去学点东西再赴任,但司禄神君赶鸭子上架,那些妖魔鬼怪也不会有空等他慢慢成长。 而且他太年轻了,经历得太少,又没有文化,本身也并非聪颖之人,只凭一个蛮劲率性而为,自然处处碰壁。 他对郜州的情况也是完全不了解,妖魔很多,多到什么程度?强,又强到什么程度?那里有人可以帮他吗?这一切也都是未知数。 总而言之,尽管陈颐雄心万丈,决意要承担起这份责任,但仅凭他自己的力量,想要给郜州带来什么改变,几乎是天方夜谭的事。 眼下离郜州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急,甚至有些沮丧。 “我真是太弱小了!”想到最后,陈颐不禁如此感叹:“一定要有人帮忙啊,我自己是做不成什么的。可我去哪里找帮手呢?” 不知哪里吹来阵阵阴风,把那火堆撩拨得更旺盛。陈颐也感到了寒意,但又不像平日的风寒,倒像是因恐惧而生——他是个胆小的人,熟悉恐惧的感觉。他望向漆黑的四周,不由得心生戒备,于是悄悄拿出了铠甲武器。 这警觉救了他一命——“龙从云,虎从风”,不远的暗处,一头花斑白虎正在悄悄接近。在黑夜和丛林的掩护下,它慢慢地挪到离陈颐十丈多的地方,然后猛地跃出,将陈颐扑倒在地,一口就吞下陈颐的头,但是当它准备咬断喉咙时,却被蛇鳞甲挡了下来。 陈颐虽然有所准备,但也躲不过这突袭,整个头颅都进了虎口,被白虎疯狂撕咬着。虽有蛇鳞甲保护,但挣脱不了,只怕时间长了,蛇鳞甲也要被咬穿。陈颐一急,把个拳头也伸进虎口里,对着白虎的喉咙一阵猛击。白虎痛苦地呕吐起来,才把陈颐松开。 这白虎不是一般的大,它站着就比陈颐还高,若是前肢离地,便有三丈多高。陈颐虽有些怕,此时也只有迎头还击了:“丢那妈,顶硬上啊!” 他挺起九节枪就往白虎喉咙里刺去。只见白虎呼啸一声,震得山岗动摇,草木零落,陈颐也被那声浪震飞到一边。白虎随即又扑了上来。陈颐还未落地,一掌大罗佛印拍去,移山填海般也把白虎打倒在地。 这时,两方都跌倒在地,陈颐却先爬了起来。他一抖九节枪,那枪便散为九节长鞭。白虎才要起来,陈颐便一鞭把它打趴下去,如此连抽了数鞭,白虎连头都抬不起来,身上也落了几道血痕。 那白虎出离愤怒,忽然举起虎爪摁住了九节鞭,然后迅速站起来跳到了远处。陈颐追上去,只见白虎一扇虎掌,顿时呼呼刮起龙卷风,把陈颐卷了进去。陈颐在龙卷风中转得头昏,又不上不下,停也停不下来。 这时,白虎来到了风下,准备等陈颐掉下来再给他最后一击。陈颐想起他先前用来对付巡岛功曹侍者的那一招,便奋力扔出捆仙绳。白虎见到这绳子飞来,便想用虎掌拍开,没想到才碰到绳子,便被紧紧缠住了。白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颐拖入了风中,也被卷得飞在半空团团乱转。 白虎连忙念咒停住了风,先落到了地上。陈颐却被卷得更高,见到白虎就在自己正下方,当即竭尽全力击出一掌。这一掌大罗佛印从天而降,来的又快又狠,一下子把白虎拍进了地里,按出个虎形的大坑! 陈颐打完这一掌,正好落在虎背上,他拉起虎头,掌中运力,喝道:“孽畜!敢来伤我?”正要一击了断,却见那白虎泪流满面,呜呜呻吟,听起来又痛苦又伤心,不禁起了恻隐之心。陈颐想:“它只是个动物,袭击我也只是本能。我现在是神仙了,正要悲悯苍生,又怎能太过残忍?”便放开了它,说:“你快走,以后不要伤人了!” 白虎得了性命,从坑中跃出来,慢慢走开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陈颐一眼,脸上也辨不出是愤恨还是感恩,然后才终于走远。 陈颐也受了伤,见白虎走远,才躺倒在地,痛苦地呻吟起来。 今夜一战,打得实在是酣畅淋漓。陈颐也不禁想道:“人啊,不逼一把就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厉害。” 自经今夜一战,陈颐对自己的力量增添了几分自信。 异日天明,陈颐醒过来时发现身上的伤全好了,正感奇怪,却见无瑕就在附近,嬉闹着扑蝴蝶。山里风光秀美,却比不得这天真活泼的美人儿。陈颐痴痴地看着她跑来跑去,香汗淋漓,为这美景陶醉不已。 大约无瑕察觉到他那炙热的目光,放了蝴蝶,走过来问道:“土地老儿,你醒啦?” 陈颐应道:“啊,我好了。是你帮我疗伤的吗?”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呢——你受伤了吗?”无瑕却反问道。 “昨晚那是梦吗?”陈颐想,但一看到地上的老虎印,陈颐便知那是真的,而且他的确也受了伤。“也许是别的人帮了我,又走了吧。” 陈颐说:“无瑕,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哼,这条路又不是你开的,就许你走,不许我走啊?” “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我走在路上到处都是危险,你也走在路上,却什么事也没有呢?” 无瑕莞尔一笑,说:“说明你人品不好呗。这人呐,人品不好,命数就不好,命数不好,运气就不好。” 陈颐摇摇头,轻声说:“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吧?大概没有吧······” 无瑕见他真的就听信了这随口的玩笑话,忙说:“好啦好啦,别乱想了。我问你,郜州真的是妖魔很多,没有半个神仙吗?” 陈颐站起来,清理着乱糟糟的战场,一边说:“听说是这样,但我没去过。也想了解一下情况呢。不过那里应该是没有神仙了,我如果能顺利到达,那就有一个——只怕也呆不长。” “那太好啦!”无瑕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只是看着陈颐一脸不悦,才平复下来,说:“好像也不太好哦。” “当然不好啦!那里的凡人过得很苦的。以前我家那里也闹过蛇妖,天天死人,大家都提心吊胆,那日子太难过了。你呀你呀,真是一点也不懂人间疾苦。”陈颐觉得无瑕有时候真的脑子不清醒,因此有些严厉地斥责道。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土地老儿,你既然要去郜州,能不能带我去啊?”无瑕突然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请求。 陈颐直接回绝了:“不可以。那里太危险了,我都不知道能活多久,哪敢连累你。” 无瑕问道:“那你怎么就一定要去呢?” “这是我生而为人的使命。再险再难,我责无旁贷。” 无瑕想不到这看起来软弱怕事的男孩倒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由得对他多了几份敬佩。但她嘴上却是不服气,说:“不带就不带,我还嫌你走得慢呢。” 正说话间,无瑕忽然皱起眉头,脸色很是慌张,说声“我先走了”便转身离开。她的步伐是如此轻快,以至于陈颐揉揉眼就看不见了。 陈颐疑心地想:“难道她真的是个妖精?太可惜了······我为什么要可惜?”他自嘲地笑了笑,又看到有几道光芒从远处闪来。陈颐正要防备,却见那光芒化作几个人——正是司律神君和他手下的力士。 司律神君急不可耐地问陈颐:“良德公,那女子在哪?” “什么女子?” “就刚刚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美人儿。” “哦,她···她忽然就不见了,我还以为她是妖怪呢。”陈颐看司律神君如此急切,便知道无瑕就是他要走的仙子了。 “哎呀!追了几日,又让她跑了。良德公啊良德公,你怎么就不会拖住她呢。她就是私自下凡的天籁部仙子啊!”司律神君不满地说。 陈颐莫名感到有些担心,又有些欣慰,仿佛无瑕逃掉了正是他所期望的。他笑着说:“神君,我先前不知道。日后见到了,一定劝她回去。” “劝?哼,那丫头打都打不服!你可别再被她骗了。” 不知怎地,陈颐觉得司律神君的言行有些让人厌恶,难以相处。便告辞说:“一定一定。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你等等。那仙子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比如说要去哪里?” 陈颐摇摇头,说:“没有。” “真没有?”很明显司律神君并不信任他。 陈颐坚决地说:“真没有!” 司律神君失望地拜拜手,让他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胡冰儿 梅岭自古以来是隔绝中原与岭南的屏障,这里山高林密,瘴疠丛生,只有一条山路连通南北,帮助形成了岭南迥异他处的特色文化。 陈颐在梅林里走了几日,除了遇见无瑕,没碰过半点好事。现在他竟然还迷路了,走到那渺无人迹c寸步难行的密林里。他很怀念梁心平——“要是梁道长在这里就好,他用司南一看就认得出方向。” 陈颐走了不知多久,又累又乏,迷迷糊糊间,忽然看到一些不祥之兆:附近的草木上洒着血,连成一条不知延伸到哪里去的线。陈颐警戒起来,小心翼翼跟着这条血线走去,想要排查这潜在的危险。与其让对方发现自己,不如自己先去找到对方。 血线没延续多长,在一处茂密的草从前停住了。陈颐扒开草丛,看见那里蜷缩着一个女孩。那女子蜷在草丛中一动不动,背上渗出几道血痕,口中也滴着血,见到陈颐走来,很惊恐地挣扎着想躲开,却动弹不得。陈颐怕她伤势加重,连忙说:“不怕不怕,我不会害你。” 陈颐走近去,看她情势不妙,很是焦急,自语道:“这么重的伤,我该怎么救你啊。” 那女子虚弱地说:“我···我上山采药,碰到···老虎,被它···抓了一下。我身上有药···可以治伤。” 陈颐忙问道:“在哪?在哪?哦,你动不了。那我帮你拿吧。” 女子说:“怀里。” 陈颐一下红了脸。自从被青玲摆了一道,他对男女之事更为敏感了。只是眼下情况危急,他也不敢耽搁,犹豫一下,即刻把手伸到女子怀中找药。结果手刚进去,就碰到那饱满的双峰,陈颐连忙把手抽出来,不住道歉说:“对不起,我不小心的。” 那女子却哪里顾得上这些事,只说:“快找···别···婆···妈。”陈颐得了许可,便放心地摸索起来。虽隔着一层亵衣,却能感受到女子的肌肤格外紧致嫩滑,那舒服的手感让陈颐甚至期盼能找得再久一些——“龌蹉!”陈颐骂了自己一句,很快找到一个小,把手抽了出来。 “是这个吗?” 女子艰难地点了点头,陈颐便扶起她的脖子,从小中倒出一粒,喂了下去。 但是等了一会,女子却没有半点好转。陈颐不禁急了起来,问道:“这个好像没用啊。怎么办呢?” “我···失血过多,要用···血···做药···引,才···会····起效。” 陈颐听她说完,当即说:“这个好办。”然后拿出小小的九节枪,用枪头割开手腕的静脉,暗红的血便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陈颐把割腕处放到女子嘴里,那女子很是饥渴地吮吸起来。 喝了一会,女子渐渐恢复了元气,却没有半点停止的意思,似乎想把陈颐的血都吸光。陈颐虽感痛苦,也不想拒绝,就任由她吸血,最后竟然晕了过去。那女子见到陈颐倒了下去,楞了一下,放下陈颐的手腕,又拿了起来。拿起来后又不忍心地放了下去,如此三番,终于决定把陈颐的手腕放下,并且撕下自己衣服的一角,把割腕处包扎起来。 半夜里陈颐才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草丛里,那女子正看着月儿发呆。她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即使和无瑕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她同样拥有白皙的肌肤,但这两人又是断然不同的白,如果说无瑕是光滑的珍珠,是温润的美玉,那她就是无情的冰雪,是冷淡的寒霜,清冷而可畏。在那冰冷之下,却别有一番风情与成熟。她很高挑,身材要比无瑕更美妙,脸儿也是少有的精致,像是最精巧的工匠最细腻的雕饰,然而那玲珑的五官确实浑然天成,是足以傲视天下的唯一。 她穿着白色的丝绸衣服,衣服上绣着黑色的波浪纹,缺了一个袖子,裸露出一条雪白而丰润的臂膀——那个袖子被她撕下来包扎了。 陈颐很享受地欣赏她,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好啦?” 那女子回过神来,冷冷说道:“没死。” 陈颐有些失望,他想怎么也该得个“谢谢”吧,这个女子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了呢不过他也不想计较什么,他总是这样热心肠,并不祈求别人的回报。 只是站起来时,陈颐觉得天旋地转,昏昏沉沉,根本没法行动。女子说:“躺下。我喝了你一半的血,没那么快恢复的。” 陈颐站也站不稳,只好躺下来,说:“你还真不客气。” “对你,我已经很客气了。” “为什么?我得罪你了?”陈颐侧头看着她,问道。 那女子没有回答他。 “你叫什么名字?” “冰儿,胡冰儿。” “你怎么到山里来了?” “我喜欢。” “你怎么躲得过老虎呢?” “你再啰嗦,我就杀了你!”冰儿面无表情地说。 陈颐刚要张口,冰儿就一手捏住了他的喉咙,仿佛在证明自己并不是开玩笑。 “你好漂亮。”陈颐还是说出了这句话,狡黠地笑了起来。这样的赞美的确很有效,即使是冰儿这样高冷的女人也无法抗拒。她没有掐死陈颐,只是轻轻一掌拍在了陈颐心口上,打得陈颐心脉震痛。 “啊,你恩将仇报。我要死了。”陈颐捂着胸口惨叫起来。 “这叫一报还一报。”冰儿狠狠地放下这句话,走了 陈颐不太明白冰儿说的“一报还一报”是什么意思,想了很久,才想起找药时自己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大概冰儿就是因此生气吧。 陈颐在此后很长的时间里都不知道,这个冰儿就是昨夜袭击他的白虎,更不知道,这个老虎是先前勾引他的清玲的姐姐。 原来冰儿是一个修行了五百年的白虎精,后来与狐狸精清玲义结金兰,情同手足。两人本来约定一起成仙。只是冰儿道行较深,又得了正法修行,平时只在深山里修炼。清玲道行浅,为了追上姐姐,走了邪门歪道,专门吸取别人的精气来增道行。 冰儿并不赞成清玲的行为,常劝她说:“修仙是千年大业,切不可急于求成。你这样取人真气,总是伤生造孽,怕不会有好下场。万一遇上高人,还会被反噬。”但清玲一心追赶,哪里肯听?没想到最后果然碰上了陈颐,被他一掌打伤。清玲撑着最后一口气逃回去,找到冰儿,说:“姐姐,我悔不听你教导,以致有今日下场。你我数百年姐妹,今日到头,我不能陪你完成那个约定了。我死了也不甘心,只求姐姐能为我报仇。”冰儿为妹妹心痛,便答应了她。清玲把自己数百年的道行和从陈颐身上吸取的部分真气给了冰儿,然后死了。 冰儿哀痛不已,即时来找陈颐报仇。当夜她现出本相,见到陈颐就下死手,没想到陈颐法力深厚,最后还把她给打伤了。更没想到的是,陈颐竟然还会把她放走了。冰儿逃走后,伤势过重,最后倒在这草丛里。恰巧又被陈颐碰到,这个仇人居然还不顾性命地放血救了她。 冰儿想过把陈颐的血吸光为清玲报仇。但她是那种为了给妹妹报仇,连自己性命都不顾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会绝情无义呢?陈颐割腕救她,还任她吸血,她纵使抗拒,心中也不能不为之感动。因此几次下不了手,最后还是决定不杀陈颐。 所以等陈颐醒来后,冰儿对他依然那样的不客气。等拍了陈颐一掌,算是报了那夜的一掌之仇,她便有些释然了。她想:“就这样吧,恩怨两清。从此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只愿生生世世再不相见!”便离开了。 ——只是她不知道,世间恩怨二字,最难清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鬼村惊魂 陈颐躺了一夜,终于恢复过来,又赶了几日路,终于来到了郜州。 刚刚进入州境,便感到气氛明显不同。天上阴云密布,空气凝重不动,暗沉沉的迫人,地上迷雾重重,草木零落,到处是萧条肃杀的冷清。 土地公是有土地庙的,陈颐想先要找到土地庙才好办事。但是郜州这么大,哪里去寻那小小的土地庙呢?他想用鹰眼看看。可郜州山高林密,平地只有巴掌大,看也看不远,只能慢慢找。 走到半夜,陈颐总算找到了一大片平地。当夜幽暗无月,露水甚重,四野弥漫着嗖嗖凉气。远处的天际不住地闪烁着异色光芒,映红了半边天。 只见平地上上有许多水田,几处竹林,其中隐隐约约还有个不小的村庄,几十间乌里黑漆的房屋。 “可算找到人了。”陈颐打算到村子里去问一问土地庙在哪。 陈颐走进村子时,还看到不少人在田里慢悠悠地锄地,村道上人来人往,小孩子在路边嬉闹玩耍,妇人在家门前绣花,凶狠狠的狗眼冒青光,成群的鸡冷不防地飞来跑去。 这一切都在摸黑中进行,整个村子里连一点火光都见不着。当然,陈颐之前除鹰妖时已经见识过这场面了,因为虽有些提防,但并不感到奇怪。这里妖怪那么多,这些人可能也是迫不得已在夜里活动。只是陈颐换上鹰眼后,夜里看东西只能靠右眼了。而且本来天就黑,有时根本看不见人。 陈颐想要问人,便很客气地和村里人打招呼:“您好c您好。”但村里人都不理他,只顾着做自己的事,这不免使他感到非常尴尬。 有个人在家门前劈柴,陈颐觉得这人有些年纪,可能比较好说话,便过去问道:“大叔,您好啊。” 那大叔抬头看了陈颐一眼,冷声冷气说道:“你来这干嘛?” “我在赶路呢。你知道良德县土地庙怎么走吗?” “哪里还有这地方。这里没有神仙,硬的死光了,软的滚蛋了!”大叔没好气地说道,声音中还有些怨恨和愤怒。 陈颐说:“的确太难为你们了。不过现在又有新的神仙来啦。” “有什么用?就只会派些不入流的垃圾货色来送死,那天上的神仙看都不看我们一眼!等我们全死光了,他们还酸溜溜说什么‘天理循环’。狗屁的神仙!爱来不来。”大叔越说越激动,还越加起劲地劈开柴火。 陈颐心有愧疚,想想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我自己不也是不入流的吗?” 却说:“我们也不能全指望神仙,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能让这地方重见光明······”话未说完,只见大叔抬起了头,竟是面如死灰,双目无神,喉咙处穿了一个大洞,腥臭的血淅淅沥沥地流。 “你看我这样,还见得光吗?” 陈颐吓了一跳。左右看去,原来全村的人都是鬼! 小孩们在踢着骷髅当球,狗在啃着大腿骨,鸡在啄着死尸上的蛆。锄地的农夫给自己掘坟,无头的妇人重复地穿针,缺胳膊少腿的行人漫无目的来回走。这里的人不知已死了多久,还维持着生前的行为。 陈颐吓得全身冰冷,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 “各位···各位,冤有头···债有主。我···不小心路过,不是有意打扰的。”陈颐哆哆嗦嗦说完,撒丫子就跑了。 谁想他不跑倒不妨,一慌张跑掉便刺激起这些久无生气的阴灵,整村的鬼都追着他跑了起来,一时间平原上鬼哭凄凄,阴风阵阵。 那死狗追得尤其快,扑上来就咬住了陈颐的腿。陈颐被扯了后腿,收不住势跌倒在地上。正要挥掌反击,更多的鬼一拥而上,都围上来拉扯他的肢体,撕咬他的血肉,还要吮吸他的人气。陈颐被咬的痛苦不已,想用掌举不起,想用蛇皮囊,才发现被几个小鬼拿走了,眼看就要大难临头。 几个小鬼拿着蛇皮囊,犹是童心未泯,觉得好玩,争抢起里面的宝物。捆仙绳被拿去跳绳,龙首鹿角盔被当做面具,九节枪和蛇鳞甲用来打架。有个小鬼摸出了玉印,顿时像是被烫到一样哇哇叫起来,把玉印扔到鬼堆里。那玉印幽幽地发出温润的光,把一堆鬼都给赶得四散。 陈颐侥幸逃脱,也不知为何,见到玉印在身边,便收到腰间。玉光一消,那些鬼又扑了上来。陈颐一掌打去,跑在前头的几个鬼即时烟消云散。 陈颐也没想到竟会如此,他有些不忍,于是喊道:“别过来!我不想再让你们魂飞魄散了!”。不想那些鬼见到同伴连个魂魄都不剩了,全都愤怒起来,攻击得更加猛烈。陈颐正要手下留情,又被群鬼一拥而上捉住了。 撕扯时陈颐的腰带断了,玉印掉了出来,又把群鬼吓跑了。陈颐这才明白这玉印能驱鬼,赶忙拿起来,把群鬼逼退。原来这是天庭的造物,神仙的凭证,正是邪祟之物最为惧怕的东西。 几个小鬼更是吓得跑回了村里,陈颐见他们都拿着自己的东西,便拿着玉印追了上去。一群鬼都吓得呜呜乱哭,呼呼地都逃回村里。刚刚是他们一大群追着一个跑出来,现在又轮到陈颐一个追着他们一群跑回去了。 陈颐追到村里,但群鬼都不见踪影。陈颐知道他们都躲在房屋里,但害怕被偷袭,也不敢进屋,便喊道:“人鬼殊途,本该各走各路。我初来乍到,误闯你处,是我不对。可你们也不该苦苦相逼,置我于死地。我打散了几个鬼魂,是迫不得已。只算我们扯平了吧,现在我重任在身,不想再和你们纠缠。只要把我的东西还回来,我便离开此地。” 那大叔在屋里回答,更像是控诉应道:“你不是人,是个神仙!我们最憎恨神仙了!我们活着时天天供奉,祈祷神仙搭救。可你们不闻不问,从来不管我们人间疾苦。最后妖怪进村,把我们一个个吃掉,一个也活不下来!你知道我们有多惨吗?我们死掉了二十年,连想去投胎都找不到报到的地方!我们只能在这里天天重复二十年前的惨剧,天天忍受着被撕咬的痛苦!就因为你们害怕,不敢来这里接引冤魂!” 这一番控诉引起了群鬼的共鸣,他们都伤心地哭了起来。陈颐也忍不住更加同情他们。 大叔继续骂道:“二十年后你来了,一来就把我们几个打得魂飞魄散。大神仙,你好威风!还说的那么假惺惺干嘛,可怜我们?你还不如把我们都给打散,免得再留在这里受苦!” 陈颐很是愧疚,辩解说:“这是我错了,我不该下这么重的手——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并非有意。我还是个人,我还没学过什么仙术呢。只是我感到有责任要驱除妖魔,拯救世人,才临时接替了良德县土地公的职位。何况神仙里也有关怀人类的好神仙,比如女娲娘娘,就是她派我来救你们的。” “少来,什么拯救世人,你有什么本事,三天就要被吃掉!像你这样的,我已经见到七个了。” “那我就做第八个!”这一句把群鬼都给镇住了,他们都不再哭泣。 陈颐又说:“而且,为什么说神仙不管你们,你不是已经见到八个了吗?我们也许法力低微,也许软弱无能,但我们依然前赴后继!”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似乎把群鬼也给打动了。半响后,大叔才说:“有什么用,我们都死了······” “死者已矣,生者长存!如果我们不那么自私,如果我们能团结起来对抗妖魔,还活着的人就有希望,死了的人也会安息!” 沉寂许久,陈颐听到响起铛铛几声,便看到小鬼们把捆仙绳c九节枪等都扔了出来。陈颐收起这些宝物,不住说道:“谢谢了。谢谢你们谅解。等我稳定了局势,一定先回来渡你们回阴司,让你们重新投胎做人。” 村庄沉寂无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依然阴云密布,其中却也透出几丝阳光。陈颐看见散落一地的残骸,摆成各种扭曲的姿势,生前一定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他收敛了这些尸骨,帮助他们入土,然后才沉重地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两妖相争 郜州境内处处都是小山包c小丘陵,独有一座高山拔地而起,高达数百丈,远远望去,正像一只伏地的狗儿。陈颐想在山上无所遮挡,鹰眼正好发挥作用,能一览州内环境。于是便爬到了山上。 正到了半山腰,忽然听见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心有戚戚,不免要提防警惕。他穿上了蛇鳞甲,左手提着九节枪,右手蓄着发力,腰间系起捆仙绳。 往声音传来出走了不久,便见山上c山下到处涌出许多五颜六色c奇形怪状的妖怪。漫山遍野的妖怪挟弓带棒,彩旗招展,擂鼓呐喊,吹风吐雾,仿佛千军万马决战一般。 只知道郜州妖怪多,哪里想到竟会多到这样的地步! “我就一土地公,至于出动这么大阵仗吗!”陈颐吓了半死,赶紧藏了起来。不想旁边就有三个妖怪:一个狗头狗脑,浑身长毛,杵着一杆狼牙棒,吐着大舌头淌着口水;一个尖嘴鼠目,露出两个板牙,嘴上六根长须,才有四尺高,却拿着一柄一丈长的大枪,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滑稽极了;又有一根竹子,长成木桶般粗细,就生在山路的正中间。 陈颐才刚要藏起,那狗头闻着味了,当即来了精神,提起狼牙棒就大喊道:“什么人!” 鼠目两个小豆眼放出青光,提起大枪就跑了过来,还喊着:“是个人是个人,今晚要好好吃一顿。” 陈颐刚想跑,却连腿都迈不动——原来那没声没气的竹妖用根把他的两脚都缠住了。狗头和鼠目兴奋地围上来,一见陈颐,却又垂头丧气起来,把武器都放下了。 陈颐很是奇怪:“原来他们不是来抓我的。那这么多妖怪聚集起来是要干嘛呢?” 只听见鼠目埋怨狗头:“什么啊,你个狗鼻子也不灵啊。明明是个妖怪,你还这样大惊小怪。”狗头嗅了又嗅,说:“明明闻着是人味啊,怎么走近了又有一股妖气了呢?”鼠目说:“你见过那个人浑身长蛇鳞的?你见过那个人妖气冲天的?我看你八成是感冒了。”又对竹子喊道:“竹子哥,放人吧!” 陈颐更敢疑惑了,他浑身蛇鳞是穿了蛇鳞甲,可那浑身妖气却是从何而来?不过这些妖怪把他当自己人,他更庆幸躲过了这一劫,于是也没多想。 陈颐试图和这些妖怪套个近乎,以便赶紧逃出去,便说:“刚刚才吃了个人,一股人味还没消呢。” 狗头说:“原来如此,我说呢,我的鼻子是不会错的。这位朋友是从哪里来的?怎么称呼?” “是从郁水那边来的。我叫陈···我叫一亩。各位怎么称呼?” 鼠目问道:“郁水,那边不是蛇妖的地盘吗?它这么霸道,你也能在那立足?” 陈颐没想到原来蛇妖在妖界也是这样出名的,便说:“就是呆不住了,才要跑到这里来。” 狗头说:“最近从那边跑过来的妖怪很多啊,蛇妖闹得比以前更厉害了。” 鼠目说:“只怕它贪心不足,以后还敢到郜州来抢地盘呢。” 原来先前蛇妖闹起来后,连郁水土生的许多妖怪也被蛇妖欺压,纷纷迁徙。郜州离郁水不远,又是个魔窟,因此搬到这里的妖怪很多,鼠目和狗头见得多了,也不再怀疑陈颐。 狗头说:“不怕,啸天帝君在这呢。不说了不说了,好戏都开场了。” 陈颐看着这两货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不少,倒是得到了不少有用信息。他有心打探情况,便问道:“什么好戏?” 狗头说:“哦,你新来的不知道。我跟你说,我们这里是妖怪的福地,一向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连半个神仙都没有,不像你们在外面又是被追杀又是被降服的。但是一个月前,有消息说天上又派了个土地公来这里。我们当然不能忍,于是由汪汪道长领头,联络了郜州三山四水七十二洞的妖怪,都来埋伏这个不知死活的土地公。最后来了追风真人和汪汪道长,还有三十六洞的首领,可谁也没想到,我们几万妖怪守着各处关口,守了整整一月都没等到那土地公。我们本想,八成是这土地公又逃跑了。” 陈颐听得胆战心惊,原来整个郜州不知多少妖怪都在伏击他,那天上的阴云c地上的迷雾,原来都是妖怪藏身。可谁又能想到这新的土地公竟然不会腾云驾雾,只靠两腿走到这里呢。这反倒是因祸得福了。 陈颐问道:“那你们要怎么办呢?” 鼠目接着说:“本来是要撤的。但是啊,汪汪道长说,再等一等。哎,等到昨天夜里,果然来了一个神仙。于是我们几万妖怪便和她打了起来,那神仙可厉害,逃都不逃,独自一个和我们斗了一个时辰,最后是追风真人和汪汪道长亲自出马,才把她给拿下了。” 这下陈颐更加疑惑,拿下了?我不是还在这里吗?他们定是抓错人了,但抓的是谁呢?于是问道:“照两位这么说,我岂不是已经错过了好戏?” 狗头笑道:“不不,好戏才刚开锣了。你看。”便指着远处山上山下的大群妖怪们。 那些妖怪正呐喊着互相厮杀,山下的往上冲,山上的往下拦,法力高的腾云驾雾c鸣雷闪电,法力低的驭风遁地,舞刀弄枪。两方你来我往,毫不留情,不一会儿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周围却有许多妖怪并不动手,只是站着看。 陈颐问道:“他们怎么自相残杀呢?” 鼠目和狗头就像两个看戏的解说一样。鼠目说:“狗咬狗呗···对不起,狗哥,我没在说你。我们抓到那个土地公,才发现她竟然还是仙姑,而且长得,哎呀长得那个······” 一说起这仙姑,狗头的口水都止不住地流:“真是天上有,人间无!我老狗白活了四百年,昨夜见了那仙姑,夜里睡觉把童子元阳都泄了。” 陈颐听不太懂,问道:“什么叫元阳?” 鼠目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怎么修的道?元阳就是肾精。别说狗哥了,谁见了她不是心痒痒的?” “靠,比我还龌蹉!”陈颐心里暗骂道。他转念一想:“慢着!仙姑,郜州,还美成这样···莫非他们抓了无暇?!” “坏了坏了!”陈颐急得喊起来。他想无瑕现在一定非常危险,该怎么把她救出来呢? “可不是坏了!”鼠目说:“汪汪道长一见到她,便收了去,说是要娶来做夫人。可追风真人不同意,他一向是只想修炼成仙的,他看那仙姑法力高强,便想拿去炼丹。两个争了一宿,谁也不服,最后说着说着吵起来,吵着吵着骂起来,骂着骂着还打起来了。今天一大早,追风真人就带齐人马来攻打汪汪道长的老巢——便是这石狗岭了。我们刚刚来这抓了土地,还没来得及走,所以干脆啊,看看戏。” 原来这两伙正在厮杀的妖怪就是追风真人和汪汪道长的人马。 陈颐想,正好趁他们打得你死我活时去把无瑕救出来。但又见许多妖怪没有动手,只是像狗头和鼠目一样站在一旁看,只怕要碍事。便问道:“你们怎么不去帮忙呢?” 狗头说:“我们看戏便是,瞎参合什么啊!你不知道,我们这里妖怪多,所以门派也多,大体分成三山四水七十二洞的格局。三山,指的是白城的啸天帝君c天马山的追风真人和石狗岭的汪汪道长;四水,指的是鉴河蛟王c长坡螯王c放鸡岛雉王c大泽蛙王;至于七十二洞,那就更多了,较大的就有青云观c藏龙洞c灵冥宫c灵犀岭c翠竹林c望月宫c根子岭,还有像我们这些无门无派的。你帮这个,就得罪了那个。那天马山和石狗岭那边是好糊弄的?到时他们两个老大握手言和,我们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鼠目说:“所以啊,还不如站在这好好看戏呢。谁打赢了我们便去道个喜,也讨点酒喝。输了的也不会计较什么。” 陈颐一听,原来这么多妖怪都是看戏,那危险还是要小一些。又说道:“两位老哥真高明!像我这种年头浅的,指不定头脑发热就去帮手了。哎,不知那个土地现在在哪里呢?” 狗头不耐烦地说:“唉,你怎么这么多事?安安静静看不行吗?” “对不起啊狗哥,我就是好奇问一下。” 鼠目说了一句:“仙姑被汪汪道长先抢到了,正在吠雪宫里呢。”便再不说话了。 陈颐还想问吠雪宫在哪,见此也不敢再问,悄悄地就溜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拯救无瑕 这里就是汪汪道长的老巢,那吠雪宫定是在这山上了,陈颐迅速往山顶上爬去。 他害怕妖怪们打完仗了要班师,所以走得很快,想着一定要抢在妖怪前头。那山又高又陡,陈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想想无瑕,还是强忍了下来。 等他爬到山顶,果然看到悬崖边上有一座大宫殿,宫门上有匾,不过陈颐不识字,只能猜这里就是吠雪宫了。 汪汪道长离开前留了一些妖怪镇守。宫门有两只妖怪守护着,一只是豹子精c另一只是野猪精。宫里还不知有多少妖怪。 陈颐怕硬闯不了,便想了个办法。他走上前去,一边气喘吁吁地喊着“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却被妖怪拦住了。 “口令!”豹子精命令道。 “什么口令?”陈颐问道。 “不知道口令就不是我们的人,你是哪来的?”豹子精举起手中的枪,喝问道。 陈颐急中生智,随口说道:“我···我当然不是你们一伙的,我我是那个···那个根···根子岭的,我家大王决定要帮汪汪道长,所以我们算是你们的援军。”幸亏他记得狗头说的妖怪门派。 豹子精还是有些怀疑,问道:“怎么说也说不清?” “山太陡,我累了要喘气。不是,大事不好了!你们别纠结这细节了。我们就要输了!道长派我来,叫吠雪宫里留守的都下去帮忙呢!” 野猪精说:“不行!大王下的命令是让我们好好守住吠雪宫!不让任何人接近夫人!” “夫人?哎呀,这是新的命令!再说了,大王赢了,谁敢来抢?大王若是输了,凭你们挡得住吗?” 豹子精想了想,对野猪精说:“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们若是不去帮大王,大王输了就一定会怪我们。而且我们守在这里,万一追风真人来了,我们逃都逃不掉!还不如趁胜负未分,大家合力把天马山的赶回去。”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我求求你们快去帮忙吧,不让打败了连我们家也要倒霉。” 野猪精说:“那就听你的。” 豹子精便往宫里喊道:“大王很危险,大家伙一起去帮忙吧!”几十个妖怪便涌了出来,豹子精给他们说明了情况,便带着他们下山了。 野猪精见陈颐不动弹,问道:“小弟,你怎么不去帮忙?” 陈颐气喘吁吁地说:“恕罪。我上山跑得太急,现在连气都没缓过来。老兄您容我歇口气再走。” 野猪精见他上气不接下气,摇摇头走了,还嘀咕道:“真是太平日子过多了,现在这些小妖真没用。” 陈颐只等他们一走,便偷偷跑到吠雪宫里,想找到无瑕。没想到这吠雪宫还真大,一模一样的房间就有上百间。陈颐去了正殿去偏厅,去了丹房去食堂——食堂里吊着七八个人,都被开膛破肚了,把陈颐气得牙痒痒。没法子,只能继续吧。陈颐又找了七八处,都找不到无瑕在哪。耳边的厮杀呐喊声越来越小,只怕是仗都打完了,陈颐急的大喊道:“无瑕!无瑕你在哪?” “土地老儿,竟然是你!我在这呢。”无瑕的声音从一见偏僻的房子里传了过来。 陈颐一听这声音,几乎都要哭起来了,赶忙跑过去,一掌拍开房门。只见无瑕躺在被窝里,浑身蛛丝,被裹得像个蚕茧一样,只露出一个头。 陈颐想扯下蛛丝,却怎么也扯不断。无瑕说:“别费事了,这是蜘蛛精的丝,连我都挣不脱。” 陈颐便把无瑕整个抗在肩上,快步跑了出去。真是又险又急,他心里慌张,连话都说不出来。 陈颐扛着无瑕,趁着群妖内斗,一口气跑出了几十里路,快得跟兔子一样。虽说是法力深厚,但毕竟是凡躯,累得人都虚脱了。只是为了让无瑕尽快脱离危险,他唯有一个念头死顶着跑。无瑕的脸正贴在他胸口,听见他心跳快得分辨不清了,抬头一看,已经跑得脸色发黑。她又心疼又担忧,劝道:“土地老儿,快停一下,再跑下去你会死的!” 陈颐哪敢停下,只怕群妖发觉追上来。 果然,石狗岭和飞马山两派的喽啰妖怪打得差不多了,追风真人和汪汪道长两个斗得两败俱伤,正要停战,便从天上看到陈颐扛着无瑕逃走了,当即放下争斗,都来追陈颐。 追风真人岂是浪得虚名,他伏下身来,两手着地,一跑起来四肢不见影,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陈颐前面。陈颐这才不得不停下来。 追风真人喝道:“你是谁人?好大胆子,连爷爷的东西也敢偷?” 陈颐也不言语,一掌拍去,把追风逼到一边,继续往前跑。追风念了一咒,施起定身法,手指隔空一点,便把陈颐定住了。 陈颐再想跑,只觉两脚有万钧之重,抬都抬不起,哪里走得动。他回头一看,几万个妖怪黑压压地追了上来,天上飞的一群挡住了太阳,地下跑的一堆遮住了山,个个凶神恶煞,都准备扑上来要把他俩生吞活剥了。陈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来是必死无疑了。 无瑕觉得如果不是她落到妖怪手里,陈颐也不会拼死来救,把自己都搭了进去。因此她对陈颐既感激又愧疚,好像欠了他什么似的,只好说:“土地老儿,这回连累你了。” “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陈颐说这话时,颇有些大无畏的气概。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也许他也没发觉自己竟是这样的人——大多时候很怂,总是怕这怕那,但总会做该做的事,并且一如既往c坚定不移。越是怕,越是要迎难而上。在真正的危险面前,他反倒大义凛然,无所畏惧。 可能是因为他从前久受欺凌,所以像所有底层民众一样畏畏缩缩,但那一股子驴脾气,却是改不掉的吧。 追风道长定住了陈颐,正要落下来抢走无瑕,忽然一个庞然大物飞来,把他撞飞到一边! 陈颐的定身法也被解除,他抬头一看,只见天上漂浮着一艘巨大的石船!那船有十丈长,两丈宽,通体由一整条巨石凿成,船身上雕着各种符咒图纹,船上建有高大的楼阁,船中立着一根十几丈高的石桅,挂着一面阔大的石帆,帆上还刻着丹炉和八卦。这实在是令人惊叹的奇观。 有一人穿着华美道服,左手拈着拂尘,右手拿着拳头粗的丹炉,身形伟岸,仙风道骨,风姿绰约,光芒散布,正傲立船头。那几万妖怪见他来到,都楞了一愣,才敢再追上来。 那人喊道:“仙子c良德公,我来救你们了。快上船吧。” 陈颐被妖怪追得紧,一听是来救援的,只当是抓住了救命草,连忙回道:“我上不去!” 那人便一甩拂尘,拂尘很快变长,一直长到了陈颐头上。陈颐一拉,那人便收了拂尘,把陈颐和无瑕拉到船上,当即调转船头,飞离了此处。 群妖继续追来,追风真人又跑到了前头,眼看着就追上船了。那人从丹炉里拈出一块焦炭,弹指飞去,立即变成一个大火球。追风真人连忙躲到一边,那火球便撞上了后面跟着飞的一个雉精,瞬间把它烧成了光毛的烤鸡。 那人又左右甩动拂尘,鼓起呼呼大风,把石船驱得风驰电掣,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城的上空。群妖正要追上来,却撞上了城池的结界,一寸也迈不进来。 他们似乎已经在这道结界前吃过很多亏,因此守了一阵,还是悻悻然离开了。 那人直到群妖离开,才驱使石船降落在城东的一座山上。山上有一座道观,石船就停在道观的院子里。观中许多道人都走出来,围成一圈听候命令。 陈颐脱了险境,连忙向那人道谢:“谢谢您救了我们。我叫陈颐,敢问尊驾高姓大名?” 那人道:“良德公不必客气。本仙就是潘茂名。” “哦,您还认识我?” 潘茂名笑道:“本仙在天上也有一些相识,因此早听说了良德公要来。不想迎候了一个月,您今天才到。本仙看到那石狗岭妖气漫天,因此去打探一下,正好就遇到了良德公,还有这位······”潘茂名的目光落在了被裹成蚕茧的无瑕身上。 无瑕还被陈颐扛在肩上,这会浑身不自在,没好气地说:“你们能不能一会再聊,先把我放了?” 陈颐连忙把她放下来,对潘茂名说:“这位是天上的玉笛仙子。” 无瑕有些吃惊地说:“土地老儿,你怎么胡说?我才不是······”陈颐说:“我又碰到司律神君了,他告诉我的。”无瑕没得狡辩了,恨恨地骂道:“又是他多管闲事,存心不让我好过。” 潘茂名闻言,连忙对无瑕行礼道:“潘仙拜见仙子。仙子怎么纡尊降贵,亲自下凡来了?” 无瑕不想对潘茂名说出实情,更不敢对他撒谎,便说:“我···我···您能不能先把我放了再说?” 潘茂名问道:“仙子怎么搞成这样?” 无瑕说:“我昨天来你们这里,不知怎的就碰上了一大群妖怪,我跟他们打了半夜。后来来了两个厉害的,我打不过他们,便想逃,结果从天上落下一张网,就把我捆得死死的。我变小它也小,变大它也大,怎么都挣不开。” 陈颐接着说:“我听说妖怪是要伏击我的。只是我走得慢,来得晚,他们抓错人了。” “哦,我说呢。”无瑕委屈地说:“原来我是替你受了罪。”她这样一想,先前的那份感激和愧疚感似乎减轻了不少。 潘茂名笑道:“没什么错不错,在这里是个神仙都得死,就算良德公不来,那些妖怪也要抓仙子的。”他又摸了摸蛛丝,说:“这是盘丝洞蜘蛛精的丝,坚韧无比,劈不断,剪不断,烧都烧不开。不过我和她交过手,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仙子再忍一忍,我一会就拿药去解开这蛛丝。”然后对一旁等候的道人说:“明月清风,你们带仙子到道房里安歇。” 两个道姑应道:“弟子遵命。”然后走上船把无瑕抱进了道观里。 潘茂名又说:“良德公,请您先到偏厅坐一坐,我有要事与您商议。” 陈颐应道:“好。谢谢您了。”也走下石船,跟着潘茂名的弟子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闲话郜州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潘茂名,陈颐有太多疑问了——并非是不信任,只是很好奇。他是个什么人?他怎会有这么高的法力?他如何在这妖魔成群的郜州立足的?他为何自称“潘仙”?他和天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颐在偏厅等了一会,潘茂名和无瑕过来了。无瑕身上的蛛丝已经解除,看起来也没有大碍。陈颐站起来招呼道:“潘道长c无瑕。无瑕你没事啦?” 无瑕说:“先前勒得紧,现在终于自由了。还得多谢潘仙呢。” 陈颐有些失落地说:“我还把你救出来了呢,你怎么也不谢谢我。” “哼,谁让你出卖我。再说,先前你被人打伤,我也救了你一回。这只算是扯平了。”无瑕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只是照直说而已,你还骗人呢······” 潘茂名看这两人斗起嘴来倒有些好笑,只说:“两位,妖魔横行,我们神仙本应互帮互助,共度难关。谢与不谢,何必挂怀呢。若是修行千年,倒还耍小孩子脾气,岂非贻笑大方。” “别听她乱叫什么‘土地老儿’。我才十六岁呢,过两三年才及冠。” 潘茂名甚是吃惊,说:“这还真看不出来。没想到良德公如此年少有为。” “切,我也是十六,还是天仙呢,比他那土老帽高出九重天。”无瑕不服气地说。 潘茂名更加惊讶,便猜到她必是出身高贵,便把她请到上座,又说:“那本仙三百岁,最为年长,今日就要倚老卖老,命令你们,都不许吵了。” 陈颐赔礼道:“对不起,我一时糊涂,不该与她争执。”问道:“不知潘仙是什么神仙呢?” 潘茂名说:“本仙前身原是这郜州本地人,偶得了仙人指引,于晋朝年间成仙,入了天庭仙籍。因见郜州妖魔横行,黎庶艰难,所以本仙留在这里,在潘山上建起这升真观,领一众弟子与群妖抗衡,尽力保一方平安。迩来两三百年,劳而无功,惭愧,惭愧啊。” 陈颐说:“我看山下那座大城好多人,他们能安居乐业,都是您的功劳,怎是劳而无功呢。” 潘茂名沉重地说:“良德公,这正是我要与你商议的要事。仙子是天上人,听听也不妨。良德公,你是良德县土地,初来上任,本该由前一任土地交接工作。但是,这里妖魔太多,许多的小仙都被赶走,有的甚至还被杀死。最近二十年情势越来越严峻,新上任的七个土地都被妖魔打得魂飞魄散,最后一个至今不知所踪,此后几年里也没有别人敢来赴任。良德公虽年少,独有一身胆气,凛然不畏,实在让本仙钦佩不已啊。” 陈颐说:“其实我也怕,只是保境安民是为人本分,我总要扛起这份责任。” 潘茂名点点头,算是对陈颐的赞许,继续说:“你比我想象的要明理,本仙虽有些本领,但独木难支,希望你以后能帮得上忙。” 无瑕插嘴说:“好啊好啊,我也能帮忙呢。” 潘茂名笑道:“仙子,你不比我们地仙,凡尘不是你久留之地。请您安歇好了,还是回天上去吧。” “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才不要回去呢。” 潘茂名说:“仙子虽年幼,也不可以太任性。若是天庭怪罪下来,本仙也担待不起。” 无瑕撅撅嘴,说:“好啦好啦,我们不说这个了。” 潘茂名继续说:“这里的情况我得先给你介绍一下,你心里有数,才好做事。郜州不比他处,妖魔横行,动荡不宁。大体说来,这里存在着几种势力——有人,有妖,有鬼,有仙。仙人,本来只有我一个,你能留下来,那就多一个。我还有一百二十个弟子,其中也有几个好苗子——恒一,易奎,黄辉,只是眼下都不在观中,我把他们派到良德县去帮阿英了。你到了良德县,可以见见他们。” 陈颐道:“好。请问这位冼姑娘是什么人呢?” 潘茂名说:“我先给你说说人类的情况。郜州地方三百里,有人众二十余万。其中一半是先后迁入的汉人,另一边是土生的俚人,俚人是诸越的一支,共有十几万家,分散在粤西高c雷c儋c罗等洲,冼家就是他们的首领。汉人在此设置了官府,但是由于妖魔隔绝,这里的官员有很强的独立性。而俚人也只是表面顺从朝廷,并不受朝廷直接管辖。朝廷为了稳固岭南,因此封冼家的长兄冼挺为郜州刺史,镇守一方。阿英就是冼挺的妹妹,她的名字叫冼英。阿英虽是女子,年岁也不大,却有高出常人的雄才伟略,不仅能帮她兄长安民理政,还深通兵法c能征善战。我看她日后的成就还会更大。他们俚人好鬼信巫,多少都会些通灵之术,现在阿英正在良德县治军以对抗妖魔,我也把恒一他们都派过去帮她的忙。良德公你也过去之后,良德县的局势可能会很快稳定下来。” 陈颐细心地听着潘茂名的介绍,把这些情况都记在了心里。他虽然不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大道理,但也多了解一些情况。 这时潘茂名唤过一名道童。道童捧着一个大方盘,盘中放着几十卷竹简。潘茂名说:“这是良德县的人物c山川c物产等账簿,原是放在土地庙里的。因为郜州各处土地不安稳,所以都寄放在我这里。现在我就把良德县的材料交接给你了。你要好好保存。” 陈颐赶紧走过去接下了这些竹简。他打开一卷,只见上面勾勾画画了许多符号,虽然非常华美,却半个也认不出来,当即红了脸,羞愧地说:“我不识字,这些怎么用啊?” 无瑕听到这话哈哈笑了起来,说:“土地老儿,你连字都不会。” 潘茂名有意为他解围,说:“这是仙界的账簿,是用天书写的。良德公还未成仙,不认得也不奇怪。你以后可以来跟我学。” 陈颐说:“好,那真是太感谢您了。”又对无瑕说:“无瑕,你会认字我很羡慕你。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天上人,我只是个穷苦的放牛娃,一直都梦想着能读书上学。” 他说起这些事时,语气也变得很哀伤。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有些人天生就拥有无上法力随心所欲,有些人连饭都吃不起,只能一点一点地修炼。 因为经历浅薄,无瑕有些任性。但她本是极聪慧的人,一下子就体会到了陈颐的心情,于是当即就收敛起来,愧疚地道歉说:“陈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听见无瑕叫了自己的名字,陈颐有些高兴,连忙说:“不妨的,以后有潘仙教我,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潘茂名说:“嗯,良德公,你太年少,许多事情都要去学。千万不可因有一些法力便自足自满,那样只会害了自己。” 陈颐点点头,收起了账簿。 潘茂名继续说:“我们继续说这里的情况。仙c人的大体情况便是这样。下面我们说说妖怪。郜州有多少妖怪,这个本仙也不清楚,但少说也有好几万。” 陈颐插了一句:“我来之前,就听到一个说法,说‘郜州鬼比人多,妖怪比鬼还多’。” 潘茂名说:“外面的传言有些夸张,但妖怪的确不少。我们这里啊,本来就是蛮荒之地,瘴疠丛生,湿毒又盛,外地人进来,十个里要死个,本地人住着也是短命。但是各种生灵独占天地灵气,倒是非常繁盛。慢慢的,人死多了鬼就多,生灵多了妖也多。秦朝时,许多越巫逃到这里,他们为了对付秦人,教会妖怪许多修行的办法,这里的妖怪因此变得十分厉害。而且别处的妖怪被逼得没路走了,也往往逃到这里来。妖怪越来越兴盛,慢慢地就把神仙都给排挤出去了,人类也是艰难生存。” 无瑕问道:“没想到妖怪也这么厉害,不过他们都把这么多神仙赶走了,为什么人类还能生存呢?” 潘茂名说:“仙子这个问题问得好,这正是我们斗争的关键!妖怪们不是铁板一块,赶走神仙后,他们少了一个大敌,便开始拉帮结派,争权夺利。到现在,还分成三山四水七十二洞。” 陈颐说:“哦,我听他们说过这事!三山,说的是白城的啸天帝君c天马山的追风真人和石狗岭的汪汪道长;四水,是鉴河蛟王c长坡螯王c放鸡岛雉王c大泽蛙王;还有什么青云观c根子岭的。”他把先前狗头给他说的都拿来卖弄了。 潘茂名赞许地说:“看来良德公对妖怪还是有所了解的。不错,正是如此。这么多妖怪里,最厉害的就是那三山的首领。先前追赶你们的就是追风真人。他本来在漠北修行,先修成地仙,又修成飞仙。后来准备修真人时,扛不住雷劫,便逃到郜州躲避。结果这里妖气太重,他没修成真人,反倒堕入魔道,成了妖怪。因为此事他一直怀恨在心c忿忿不平,觉得天道不公,因此做事心狠手辣c凶残无比。后来占了天马山,拉起一帮妖怪,伤生造孽,无恶不作。他比我厉害,尤其是一跃千里,行动十分迅速,先前若不是和汪汪道长打得两败俱伤,我是挡他不住的。” “汪汪道长?这名字好奇怪。”无瑕说。 “是这样,他本来是一条狗。从前有位仙人和妖怪斗法,相持不下时,那条狗咬住了妖怪,扰乱了他的法阵,因此被我师···哦被仙人打败了。仙人见到那条狗有灵性,所以收他为徒。收徒前,仙人问那狗姓什么狗便‘汪’了一声。仙人又问狗名叫什么?狗又‘汪’了一声,因此仙人便给那狗赐名为‘汪汪’。” “哈哈,太逗了,那仙人都不知道狗不会说话的吗?”无瑕笑了起来。 潘茂名忽然严肃起来,喝道:“不得无礼。那仙人无所不知,这样取名定是另有机缘。” 陈颐看到潘茂名如此维护那仙人,便问道:“我好像听到你说‘你师父’,莫非那仙人就是你师父,汪汪道长就是你同门?” 只见潘茂名愣住了,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闲话郜州(二) “我没说过。你们接着往下听吧。”潘茂名避开了这个话题,继续说:“汪汪学仙后进步很快,本来仙人很喜欢它。但是它心高气傲,一直想超过它的师兄,但一直也超不过。它执念太深,发展到最后,竟然自暴自弃,沉迷酒色。仙人见它不成器,心痛不已,把它赶出师门。汪汪没了约束,更被心魔驱使,最后沦为妖怪,占了石狗岭称王,终日掳掠妇人取乐,不管是人是妖,连鬼都不放过。” 无瑕听到这里,忽然冒出一句:“这狗的品种是不是泰迪?” “什么泰迪?” “没有没有,我随口说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泰迪。那个汪汪道长我见过,就是他把我抓去的,真是个色狼一样的狗。”无瑕说。 陈颐急问道:“那你有没有吃亏?” “关你屁事。他刚把我抓到宫里,追风真人就来攻打了,碰都没碰到我。” “那还好。”陈颐放下心来。 “郜州的妖魔中,除了啸天帝君,就数这两个最为厉害。很多事情也都是由他们挑头做的。四水的首领也很厉害,只是争不过追风真人和汪汪道长,但也不愿听他们的号令。底下的七十二洞,有些一心修炼,有些喜欢吃人,有些有大野心,有的依附大门派,各自追求也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因此妖魔虽多,我们一个个分别应付,还能勉强支持。若是他们团结一心,我们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是还有一个啸天帝君吗?他怎样呢?”陈颐问道。 只见潘仙脸色一变,显得有些惊慌,说:“良德公,我请求你,千万千万别去惹这个啸天帝君。他法力极高,就是天兵天将下凡,也未必能拿下他。那神电城原本是人类的城市,啸天帝君占了城池,一口气就把全城的人给吃个精光了。现在那里满城都是妖怪,他自封帝君,还给妖怪们封官赏爵,身下的妖精也都是法力高深的硬茬。所以我再次提醒你,千万不要去招惹他。” “哦?凡间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我从来也没听说过呢,要不我回去叫人来与他较量一番?”无瑕偏不信邪,如此说道。 潘仙严肃地说:“仙子,您年头浅,还有很多事不知道呢。你回去便回去,千万别惹麻烦。” 陈颐想,连潘仙都吓成这样,看来这啸天帝君的确了不得,只是不知他为何只是三山之一,不别称些名号呢? 潘仙说:“他根本不会管这些小事,也不理会这些虚名。在他面前,我们,或者那些妖魔,都不过只是蝼蚁罢了。所以我叫你不要去招惹他,因为他根本不会主动去找你——你连他的法眼都入不了。” “好。” 潘茂名接着说:“妖怪是我们仙c人的大敌。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股中立的势力,那就是鬼。本来人或动物死了之后,要去城隍庙报道,由城隍带到阴司去。现在郜州的城隍c土地都跑光了,死人找不到下阴司的路,于是都在原地游荡,越积越多,发展成了一股大势力,他们生前是亲友c邻居,死后没灌孟婆汤,依然记得这层关系。所以这里的鬼不比妖怪,特别团结c特别亲密。他们组织严密c层层管理,有鬼王c鬼侯c鬼宰c鬼吏c鬼差之分。在此之上,可能还有一个法力高强的鬼帝统治鬼界。这个鬼帝神秘莫测,没人见过他,没人听过他,连是否真的存在都无法确认。不过这里的鬼原先都是人,很多都是被妖怪杀死的,因此他们讨厌妖怪,对人类也有一些危害,但也不算太大。” 陈颐听了潘仙的介绍后,又想起了之前遇到的,忽然生起了一个想法。他说:“我先前遇到了一个,他们是被妖怪灭村的,至今也不得安息。我跟他们说,我可以把他们带到阴司去重新投胎,他们就不再为难我了。可见,他们是很渴望重新投胎,也很憎恨妖怪的。也许我们可以和他们联合起来,一起打到妖怪。” 潘茂名说:“鬼怪总是妖邪之物,不可轻信。他今日不犯我,未必来日也不犯。也许他还有别的坏处,只是我看不到而已。当然良德公有如此见解也难得。昔日汉末有三国,较弱的吴蜀两国为了生存而联合起来对付魏国。以史为鉴,我们现在处于弱势,倒也不妨与他们联手。”然而他略一沉吟,转而又说:“但是,我们都是地仙,不是阴神,接触不到鬼界的高层。空有这样的想法,也很难与他们交流,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不过良德公也可以去试试。万一能找到鬼帝,与他结成同盟,那就能大大增加这场斗争的胜算。” 陈颐说:“好,我会努力实现的。” 潘茂名又介绍了一些其他情况。这此会面时极为有益,陈颐很快就对郜州的局势有了全面而深入的了解。“无知是恐惧的来源”,此前陈颐担心自己能活多久,现在他却完全转变了心态,只想着怎样适当运用自己的力量挽救这艰难的局势。他心中对自己要做什么c能做什么c要怎么做隐隐有了想法。 而正是这些想法,将他推向了艰难的征程。 潘仙介绍完基本情况后,说:“良德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陈颐说:“敌强我弱,事情恐怕急不得。我来之前,司禄神君说要我撑半年,然后才会派人来帮我。我想就先忍半年,可以一边摸清敌情,一边积聚力量。我现在法力不稳定,还要多学些本领。只等半年之后,再做图谋。” 潘茂名虽然给陈颐介绍了许多事情,其实那只是他的分内工作而已,而这过程已经重复了七八次。所以他对陈颐也并无特别的期待,谁知道他能活多久呢?因此他说:“也好。先要保存自己,才能保护别人,勉强逞英雄,倒要害了更多的人。你可以先在这里住一阵子,熟悉一下风土人情。” 无瑕问道:“那我呢?” 潘茂名说:“仙子还是回天上去吧。” 无瑕说:“我才不走呢,我就赖上你这里了。” 潘茂名本想亲自把她送回去,但要登天,非要通天柱不可,蓬莱岛和昆仑山都有通天柱,但那太远了。他也不敢轻易远离此地,因此只好作罢,由着她在观中。两人便在观中住了几日。 陈颐在升真观中参观时,看到潘茂名正在教弟子们练功,陈颐有心要学,便过去问道:“潘仙,我想跟您学一点法术,可以吗?” 潘茂名问道:“可以。良德公想学什么呢?” 陈颐这几个月的时间都用来走路了,从郁水到蓬莱,从江州到郜州,把半个中国都走了个遍,回想起来就觉得累的不行。因此他最渴望的,就是像真正的仙人那样飞来飞去,无拘无束。他说:“我想像仙人们一样腾云驾雾。” 潘茂名说:“可以。只是我们门派严谨,练功讲究循序渐进,不赞成躐等而进。我看良德公虽然法力高强,但是没学过法术,可以从基础的学起。” 陈颐问道:“哇,你们怎么都知道我法术高强,不会法术呢?” 潘茂名说:“修仙修到一定层次才能掌控体内真气,做到收放自如。凡是高手,定然深藏不漏,以防招惹是非;而法力低微者往往真气外露,几斤几两,一眼看穿。你的法力倒是高深莫测,探都探不到底,但是毫不遮掩,就像凡人抱着一块大金砖走在路上,谁都看得见。想来你也不是那样高调的人,那必然是不会法术了。当然各人修行自有机缘,你的法力是怎么得来的我不过问。只是你想好好运用这法力,还是要从头学起。” 陈颐说:“谢谢潘仙,我愿意学。” 于是潘茂名便从最基础的导气c牵引开始教,陈颐这才算是真正踏入了修仙的法门。 才学了两日,无瑕忽然说老在观里太闷了,想要出去走走,便来向潘茂名告辞。潘茂名说:“这里妖魔遍地,仙子又被他们盯上了。外面太危险了,我不许你出去。还是请仙子早日归天吧。”当然,他虽一再念叨,也不敢强请无瑕归天——他隐约感到,无瑕可不仅仅是个摘蟠桃的普通仙子。 无瑕可怜巴巴地说:“哎呀,潘大叔,你怎么老是让我回去。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才不要回去呢。你要是不许,我就只有不辞而别,偷偷跑掉咯。这岂不是伤了你的面子。” 潘茂名想来也拦不住她,只好做个顺水人情,说:“好吧。不过你要去哪里呢?” 无瑕想了想,说:“我也不知要去哪里,哎,你是本地神仙,说说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呗。” 潘茂名说:“仙子,这里步步惊心,什么都比不过天上,哪有什么好玩的呢?” 无瑕说:“天上也没什么好,天条戒律森严,这不许那不行的,才不及人间自在呢。你不说,我自己去找算了。” 潘茂名说:“这样乱跑也不行。不如这样,良德公要去良德县上任,你也去那里看看吧。良德县是个大城,可能有你喜欢的东西。而且路上也有个照应。” 无瑕笑着拍起手来,说:“好啊好啊,我刚好也想看看土地老儿的土地庙。” 陈颐正在打坐练气,赶忙收了功,说:“潘仙,我这才刚刚开始修炼呢。” 潘茂名说:“不妨。你本来就是要去良德县的。而且修仙非一日之功,最忌急于求成。你根基极好,悟性也行,我把法门教给你,以后自己慢慢领悟练习便是。法术无定式,不在于念咒捏诀,只在乎意念与法力的配合。遇到颈,再来问便是。” 潘茂名便把一些修炼的法门c要诀传授给陈颐,又怕他追不上无瑕,临时教了他驭风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良德土地庙 陈颐的驭风术匆匆学了个囫囵,便拿起账簿,和无瑕出了升真观。良德县离潘山不远,只隔百里,其间只有一条路,潘茂名和弟子以及俚人不时在路上警戒维护,因此没有妖怪侵袭。 无瑕一出门就没了影,陈颐赶在后头追。只是这驭风术不太好用,没风时只能走,有风来了才能飞,风大飞得快,风小飞得慢,要是风向相反,那就更惨了。往前一步就要退两步,飞了半日,倒不如走路来的自在。 陈颐飞着飞走,忽然闻到一股烟气,隐隐像是饭香。他顿时来了精神,落到地上,寻着烟气飘来的方向走去。走不多时,山路一转,迎面走来个担柴的樵夫。陈颐有礼貌地对樵夫打招呼道:“这位大叔,请问这里是哪里呢。” 樵夫疑虑地问道:“你是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 “我是从潘山来的,要到良德县的土地庙去。” 樵夫听是潘山,才放下心来,说:“哦,原来是从潘仙那里来的。这里是良德县竹筒村,土地庙就在这座山的山脚下。不过你去哪里干什么呢?那庙不灵验的,都破败了,而且听说还闹鬼呢!” 陈颐随口说了个谎把樵夫糊弄过去,然后躲过他往山下走。 才走下山,四周开阔起来,只见有一处山谷,其中环抱着一块十几亩大的谷地,一条山溪从此奔流而出,平地中长着一棵巨大的榕树,约有五六丈高,树干粗得五六人合抱不过,树冠遮了两三亩地,地上扎着许多气根。 在那根须之间,隐约可见有一座又小又破的建筑。一人多高,四尺见方。本是砖瓦筑成,但是石灰剥落,青苔遍生。庙门上本有一行字,还连着屋顶坍塌了一半。庙前一个香炉,蓄着半炉的雨水。庙里的塑像也不知所踪。看得出来,这里不知已被废弃很久了。 虽然陈颐不识字,他却对这个小破庙心存好感,甚至有一种历经漫长旅途后终于回到家的舒适。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庙了。 这个庙,全名叫“灵运通感良德县土地庙”,便是陈颐往后的工作地点和生活居所了。从前他一直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哪怕只有一小块,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虽然条件很简陋,但陈颐还是竭尽所能让这个小庙变得更好。他清理坍塌的砖瓦,打扫干净庙里庙外,用茅草补好屋顶,洗净香炉,甚至还有些闲情逸致地刮去青砖上的青苔。 忽然有人拍了拍陈颐的肩膀!陈颐心中一紧,想道:“莫不是真的有鬼?”回头一看,原来是无瑕在笑嘻嘻地看着他。 “哎呀,我的天仙妹妹,你下回出现,能不能稍微优雅一点,不要这么出乎意料啊。” 无瑕现在无拘无束,笑起来时特别娇俏。她细细打量了一番那又破又小的庙,嫌弃地说:“土地老儿,你这庙也太小了。还这么破。还这么脏。这有什么好玩的?” 陈颐难得有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就是巴掌大那也珍惜得不得了,那许无瑕这样说。他反驳道:“这话就不对了。庙儿虽小,终归是我的庙。你这么厉害,也不见你有庙啊。” 无瑕白了一眼,说:“我呀,只是为你担心。你长这么高,怎么住的进去呢?” 陈颐挠挠头,才想起还有这样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别的土地庙也都很小,这个还算大的呢。我以前见过一些土地公,他们都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也许在地底下还有住处呢。” “人家会遁地,你又不会。我看啊,你都不如就住在这树上好了。这树多大,还能遮风避雨。” “好吧,只能如此。抱歉,你来我这作客,我都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无瑕听到这话,好像想起什么,笑道:“对了,你今天新官上任,我要给你道贺呢。送你什么作贺礼好呢?哎,你听过天上的音乐吗?” 陈颐摇摇头,说:“我见识少,没听过。” “那正好,我给你吹奏一曲吧。”无瑕一跃而上,坐在榕树的树干上,然后变出一支玉笛,吹了起来。 鸟儿的啼叫清脆,虫儿的嘶鸣合乎节律,草木的风鸣宜人,这一切往日悦耳动听的声音此刻都落寞而沉寂,仿佛君王临幸c臣民俯首。幽谷中一时肃穆起来,万物都像陈颐那样屏住了呼吸。 笛声悠悠响起,回荡在幽谷之中,穿云破壁,无所不在,以其超绝的美妙,征服了一切活物的一切感官。笛声有些欢快,甚至还有些小调皮。这天籁之音向来是“只应天上有”,如今在凡尘响起,更显绝妙非凡。陈颐不是在听见这玉音,而是全副身心都陷入其中,如饮甘醴,如经美梦,陶醉沉迷,不可自拔。其所带来的愉悦,胜过人间所有欢愉,却难以言说。 他听得入神,待到笛声停了,还感到余音在耳,回味无穷。直到无瑕喊他才回过神来,心中竟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他忍不住赞叹道:“无瑕,你吹得真好听!像你这么美又这样有才华,在天上一定很受欢迎吧?” 无瑕黛眉微蹙,叹息道:“这在天上只是寻常罢了,那些神仙都是千年万年的老怪物,什么都见识过,什么都享受过,早就厌倦了。在我看来,他们都成了无情无义的死人,整日算计着怎样长生,还不如你什么都感到很新鲜。” 陈颐说:“怎么会!无瑕吹的曲子,我永远都听不倦。”他是内敛含蓄的人,话才出口,才感到有些肉麻,不禁羞红了脸。 无瑕倒轻笑着说:“那我以后再吹,你可不许捂耳朵哦。” “我还舍不得呢。”陈颐觉得无瑕笑起来时特别美,又忍不住痴痴地看起来。往时无瑕有些任性,然而在陈颐看来,倒是十分娇俏。此刻她施展才艺,原来也有这样恬静的一面,更是让他心动不已。 其实自他初见无瑕,萌动的情愫早在他心中滋长起来了,然而这人儿虽在眼前,二人的差距却是天地悬隔,这不禁使他万分失落与焦虑。有时他也会痴心发作,幻想自己如能有一番功业,如能修成正果,也许,也许,也能就得到仙子的青睐。但更多时候他异常绝望,清楚地认识到这是妄想。 无瑕虽感到陈颐这话中有爱慕之意,可像她那样的可人儿,在哪儿不受万众爱慕呢?因此也只当等闲,说:“我的贺礼送你,你怎么回礼呢?” 陈颐有些为难,他很想送些什么给她,可他又有什么呢?这破庙?往日里他过惯了穷日子,什么也不在乎。现在只感到自己真是太穷太穷了。他想了一会,把蛇皮囊拿了出来,说:“我全身上下就只有这些东西值点钱,你要不挑一两样?比如这捆仙绳?” 无瑕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我要这绳子干嘛?捆自己啊。好啦,我开玩笑的,不为难你了。都是些打打杀杀的兵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陈颐红着脸把蛇皮囊收了起来。太难为情了,他想把自己最有价值的东西送人,别人却当是在开玩笑。 “那我先欠着,等以后我有了好东西,一定送给你做回礼!”陈颐坚决地说着,仿佛在做了一个不可违抗的约定。 “好啊。”无瑕随口应道。 接下来他们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寂中。陈颐有很多话想说但不敢说。可无瑕有心要避他,于是先挑破僵局,说:“土地老儿,你继续干活吧,这庙还要修好久呢。我听说良德县就在附近,我要到那里去看看了。” “好。” 于是无瑕瞬间离开了。她来时总是那样突然,走时也总是匆忙。 不过陈颐总算得以从那妄想中走出,好好规划一下自己日后的生活了。土地庙附近有十几亩平地,看起来被开垦过,只是都荒废了。陈颐打算把土地利用起来种粮食,一边自给自足,一边学习修行。至于铲除妖魔的事,看起来就跟无瑕一样遥远,暂时还是不必费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冼氏姊妹 无瑕去了离土地庙不远的良德县城,正撞见一支军队在出城行军。天上向来严肃寂寞,无瑕受够了冷清,因此最喜欢热闹,看到许多兵马严整队列齐步进发,她自不免要去凑过去看看,因此按下云头,落到隐蔽处,然后走近去看那些士兵行军。 这支军队阵势不小,约有四五千人的规模。走在前头的是一百多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们穿着粗布短袖,身上画着符文,都举着一丈长的各式旗幡,有的旗子写着奇怪的符文,有的旗子画着狮虎熊罴等猛兽,有的是朱色幡。少年旗手后面跟着五百个穿着皮甲的轻兵,他们都装备着阔大的短刀和阔大的木牌,木牌上都画着奇异的图案。他们与后队拉开百尺距离,负责为大部队警戒与开路。 走在大部队前头的是一个人马具装的骑兵,只见他三十岁上下,黑面虬须,长得身强力壮,身穿银色明光甲,胯下枣红大马,配着一对铁锏,背着五杆朱漆标枪,威风凛凛,颇有大将风范,。他身后紧跟着一个旗手,其人更加壮健,举着一面两丈长的大纛,大纛写着两行八字,曰:“攘除妖魔c将军冼挺”。那穿明光甲的便是军队的统帅c郜州刺史冼挺。十几个骑兵追随在冼挺左右,大多穿盔戴甲,却有三四人穿着黄色道袍。骑兵之后是二十个巫师,他们穿着奇装异服,披头散发,戴着面目狰狞的面具,拿着各种法器,一边闭目行走,一边念念有词,应该是在祝祷。巫师后面是三千多步兵,他们穿着木甲c皮甲c藤甲或者无甲,装备不一,兵器则多事短刀木牌和标枪。盖因郜州山高林密,丘陵密布,骑兵不便,战事以步兵短兵相接为主,因此短刀木牌最为有用。这些士兵大都干瘦短小,皮肤黝黑,却掩不住里内的一股子凶狠劲。 大部队过后,走来了一支仪仗队,他们都穿着红衣短袖对襟,有几个人举着漆红木牌,上面写着“肃静”c“回避”等字样;有十几人敲锣打鼓c吹角鸣号,咚咚咚,呜呜呜,当当当,鼓角交响,好不热闹。无瑕听惯了天籁,忽然听到这嘈杂喧哗的锣鼓,倒一时觉得新奇,虽然两耳震得生痛,也忍不住轻捂耳朵去听一听。 让无瑕意想不到的是,跟着仪仗队的,竟是一群女子!只见上百个女子身着戎衣,手执长剑,簇拥着一张雕饰华美的朱漆轿子。这轿子甚大,无顶无盖,由八个戎装女子抬着,旁边跟着一人打着黄绸华盖。轿子上安放着一张椅子,椅子上同样坐着一个女子,看来尊贵非常。这女子穿着碧翠罗裙,肩上披着猩红丝袍,丝袍上绣着诸色符文,手中拿着一柄象牙笏。她看上去二十出头,仪态端庄,动静有礼,显得雍容华贵,庄重大方。额前鬓边留着刘海,也和无瑕一样披着长发,并没有绾起来。只是脸上蒙着轻纱,看不清是怎的模样。 无瑕想起潘仙曾说起良德县有位奇女子,名叫阿英,是冼挺的妹妹,神通兵法c能征善战,想来便是她了。 一个骑马而穿着文官朝服的男人带领着上千士兵,紧紧跟随在冼英身后。他二十四五年纪,面白而短须,高大俊逸,气质儒雅而不失刚强。他正是郜州高良郡郡守冯宝,其所统领的士兵却与前面的大部队有所不同。他们都身穿铁甲,手持一丈长枪,枪杆上裹着一层布帛,布上也写着符文。这些士兵长得更加高大,皮肤也没有那么黑,却少了前面那些士兵的凶悍。原来,前面冼挺带领的是俚人士兵,他们是诸越的一种,与今之越南人同源,因此长得矮小凶悍;后面冯宝带领的是汉人士兵,他们是从中原迁徙过来的,长得要比越人高大些。 冼英虽为岭南俚人,却心向华夏,不仅本人知书识礼,而且还号召族人学习汉化,与汉人和平相处。本来两族人水火不容,常常为了争田夺地大打出手。后来妖魔作祟,两族都面临着存亡之危。临危关头,她凭借其个人魅力与极高威望和合两族,使两族成功和解,团结一致共同抗魔,保下了郜州这数十万人,深得两族人心。故而此番出征,汉人士兵也响应号召,跟随冼英作战。 冼英与兄长冼挺兴师动众,就是为了铲除盘踞在良德城外的一股妖精。这股妖精是所谓“三山四水七十二洞”其中一洞,他们常常拦路劫掠出入良德城的行人,对良德县造成极大威胁。城外的人不敢进城,城里的人也不敢出城,都对这股妖精如鲠在喉。冼英与冼挺其实已经征伐过几次了,但都无功而返。这次他们召集了一百多个俚人巫师与两族战士,又让士兵们都装备上驱魔用的符文武备,更得到潘仙派来的四位弟子助力,因此再起大军前去征伐,务求一战而平。 且说无瑕在看着士兵们行军,不想士兵也在看着她——那样超凡绝世的仙子,恁是怎的男人都舍不得把目光移开。可他们都在行军呢,走路不看路,一个个全撞上了。这下子几百人都摔倒在地,整支军队都不得不停了下来。 才出师便遇到这样晦气的事,身为统帅的冼挺大怒,他命令军队立即重整队列c继续前行。问清原由后,他亲自带着手下骑兵去驱赶那个“站在路边的女孩”。结果他走近一看,两眼圆瞪眨也不眨,整个人都愣住了。也难怪啊,都是凡夫俗子,谁能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仙子? 无瑕不喜欢被人盯着看,那样实在太尴尬了。她眉梢一皱,扭头便走开了。 冼挺一看她要走,急了起来,招呼手下道:“掉那马!快给我抓回去做夫人!”——他本是俚人首领,暴烈凶悍,不服王化,这刺史之位,只是挂个头衔而已。以前常常做那些侵掠傍郡,抢人抢粮的勾当,与妹妹颠倒着来,简直看不出是一母同胞的。后来冼英多番规劝,才使冼挺改邪归正,收敛了许多。这次遇着无瑕,他又故态复萌,一心只想着要把这仙子抢回去做夫人了。 可他的手下谁个忍心推这仙子入火坑,都为难着动也不动。冼挺骂道:“掉那马!我自己上!”然后拍马追上了无瑕,喊道:“那个靓女,你站住!”无瑕径直走开,怎肯听他的。 冼挺赶紧下马追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拉人。无瑕见他轻浮无礼,心中十分厌恶,一挥衣袖,将他拍飞出去!冼挺虽粗鲁,却也是有神通的人,他在半空中紧忙施展定身法,因此才飞出二三丈就落了地,只是俯首倒地,吃了满嘴的泥。冼挺求爱心切,吐出污泥,擦擦嘴又追了上去。 “靓女!靓女!我们好好商量,不要生气嘛!我是郜州刺史,这里我最大!你看到那边的军队没有啊?那都是我的手下!而且我还是个大好人,专门除妖斩魔的。靓女,你看你能不能停一下和我说说话?”冼挺小心翼翼地跟在无瑕身边,不敢再碰她。却得意地炫耀着,试图用这权势来吸引眼前的仙子。 可无瑕只觉得这人粗俗不堪,还臭不要脸,有心要让他吃点苦头,便停了下来,明眸一转,笑盈盈地问道:“好啊,你要说什么?” 冼挺还以为自己的炫耀攻势奏效了,得意地说:“靓女,你看,我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呢,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自古都是美人配英雄,你若不嫌弃,不如就跟我回去拜了天地,做个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无瑕脸色立变,变作个冰霜美人儿,她凤眼圆睁,显出一脸鄙夷,只回一个字:“滚!” 冼挺自讨没趣,一股子暴戾之气便藏不住了,骂道:“掉那马,给脸不要脸!”便扑上来要用强的。 无瑕也生气了,先前她没想到这人也会神通,因此只是轻轻拂开,这下便要下狠手了。才要动手,却听见有个女子在喊道:“兄长不得无礼!” 说这话的,正是冼英。她见冼挺离开大军迟迟不归,因此下轿追了过来。又见冼挺正欲施暴,因此喝止。冼挺听了这话,乖乖地停了下来,走过去对冼英说:“阿英,你来得正好,快过去帮我说媒。这个女子太倔!” 冼英斥责道:“兄长你又收不住那暴脾气了!现在行军打仗,不多花点心思在战场上,却要计较儿女情长!此番若再战败,你我如何服众?” 冼挺最听妹妹的话,听了这番责备,醒悟过来,不禁面露惭色,说:“阿英你说得对。我···我···我一时被迷惑了。” 冼英说:“不许这样说,人家是好女孩儿,只是长得好看而已。怎会来迷惑你呢?要以大事为重,快带军队离开吧。别影响了军心。” 这时,冼挺手下的骑兵带着他的马赶来了,冼挺牵着马要走,却听见无瑕冷冷地说:“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了?” 冼挺很是高兴,问道:“靓女,你不要我走,难道是回心转意了?” 无瑕说:“你一介凡人,竟敢痴心妄想,就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冼英劝和 众人都不知道无瑕的身份,听了这番话,只当她在开玩笑。但冼英虽尊贵,却向来平易近人,即使普通人也一样以礼相待。她见无瑕如此生气,便走过去要安慰她。 无瑕见冼英走了过来,先揭下面纱,竟是个高贵大方的美人。她的美不仅表现在容貌上的标致,更在于内在气质的优雅。她不仅是俚人的公主,更是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自然蕴涵着高贵与豪迈,由此而生的独特气质,自然超过一般的富贵千金,更不是那些庸姿俗粉的美艳可拟万一。 冼英先介绍自己,说:“我叫冼英,是那个人的妹妹。他是郜州刺史冼挺。请问姑娘芳名是谁,是哪里人呢?” 无瑕听她问名问姓,还以为她真是来说媒的,白了一眼,说:“你管我哪里的。” 冼英也不以为意,只笑道:“好妹妹,我兄长一时糊涂,得罪了妹妹,我代他给你赔礼道歉,对不起。他向来是有些粗鲁,其实本心不坏。何况妹妹美得像天仙一般,他收不住也是情有可原的。请妹妹千万别放在心里,就原谅了她吧。他是大军统帅,眼下就要去斩妖除魔了,可不能耽误了啊。”冼英的笑容充满了个人魅力,仿佛能将冰雪也融化了。她说的话又温和有礼,大方得体,无瑕差点被她说动了,却有心有不甘,便说:“你说得倒好听,那也不算数。一定要那个癞蛤蟆给我道歉才行。不然,我不会放过他的。” 冼挺一听这话,气又上来了,说:“你个姑娘家家的,说什么大话!不过你要是肯嫁给我,我磕头道歉都行,你要是不肯,我也不道歉。” 冼英忙劝道:“兄长,别说胡话了。你快走吧,这里交给我处理。” 正说着,冼挺忽然就没了影。他的手下都吓了一跳,四处寻找,最后在他的马下只找到了一只巴掌大c浑身疙瘩的癞蛤蟆! “刺史变成癞蛤蟆了!”众人都惊呼道。有人说:“那定是个妖女!”便拿出法器要打无瑕,却被冼英拦下来了。 “阿英,她是个妖怪!” 冼英说:“不管她是什么,凡事总要讲个理。是我们理亏在先,岂可倒打一耙?收起你们的法器,都好好说话吧。” 众人便都停下。冼英对无瑕道:“不知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兄长吧。我们正要去征伐竹子精为民除害,不能少了统帅。” 无瑕说:“听着,我是神仙,不是什么妖女。我只是小小地惩罚了他一下。你们再敢胡说,便是一样下场!” 一个穿道服的年轻男子,他二十五六岁,长得英俊非凡,站出来说:“这里只有我家师傅潘仙,哪里还有别的神仙?你是从哪里来的?”原来他正是潘仙派来的弟子恒一。 无瑕先前被潘仙救了回来,因此一直心怀感激,听说是潘仙的弟子,也不好再冷言冷语,便回道:“我就是刚从你们那升真观出来的。潘仙他倒是个好人,刚刚还送我出门哩。只可惜教了一帮瞎眼徒弟。” 众人一听,这女子与潘仙还有这样的交情,都将信将疑起来。潘仙的另一个弟子,恒一的师弟易奎悄声说:“听师傅说,良德县的土地公来了。难道是她?” 恒一瞪了他一眼,说:“你糊涂啦。土地公,土地公,明明是个公的,怎么会是个女的呢!” 无瑕不服气地说:“女的又如何?女的就不能当神仙了吗?”她不服气地指着冼英道:“她还能行军打仗呢,你们比得过她吗?” 此话一出,众人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冼英笑道:“不错,我们女子也有女子的本事,不比你们男子差。只是这位姑娘,你说你是良德县土地公,总得有个凭证。” “爱信不信。”无瑕说着就要走了。冼英连忙拉住她,说:“好妹妹,可不许这样不负责任。你若走了,我家兄长怎办?这满城百姓又能怎办?” 无瑕说:“我看倒不如让你来当这个刺史好了,你一定比那癞蛤蟆强。” 冼英说:“说笑了,我怎当得。对了,你既是土地公,就算不喜欢我家兄长,也要为这满城百姓着想啊!请你一定要先解除兄长身上的法术吧。” 无瑕说:“有什么当不得的?女人啊,连皇帝都当得!就是现在没有,将来也一定会有。” 冼英说:“我不和你争这个。我们几千兵马都在那边等着,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她转而又说:“不然······” “不然怎的?你们以为能打得过我?” “不然我就只有去找潘仙帮忙了。” 无瑕一听,害怕被潘仙揭穿,更怕被他告到天上去。而且她也知道冼氏姊妹保境安民,立有大功,惩罚一下便够了,也不愿太过为难他们,因此马上改口说:“不不不,姐姐别去麻烦他老人家了。我放了你兄长便是。”说着,意念一动,癞蛤蟆又变回冼挺。 冼挺忽然变成癞蛤蟆时吓得不行,现在变回来,才知道惹了不得了的人物,马上道歉说:“对不起,仙子,我刚刚多有冒犯,下回再不敢了!” 无瑕柳眉一竖,道:“还有下回?” 冼挺连说:“不敢不敢。”然后翻身上马,一溜烟跑回了军队。他的手下也跟着走了。 冼英走在后面,她见众人都返回军中,对无瑕说:“好妹妹,你说是土地公,,我是不信的。可我也知道你不是妖怪。我们现在要去除妖了,你愿不愿意帮忙呢?” 无瑕正没地去呢,一听冼英邀请自己去帮忙除妖,立即应允下来,说:“好啊好啊,我正想去看看热闹呢。” 冼英便把她带回军中,并把轿子让给了无瑕。无瑕没有推辞,直接坐了上去,只是问道:“姐姐怎么办呢?” 冼英说:“不妨,路不远,我走着便是了。” 说着,便随大军重新开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千亩竹林 军队走出城外二十余里,路便到头了。原本应该是道路延伸的地方,已被成片的竹林所占据。 这片竹林长势繁盛,一眼望去,无边无际,也不知占了几千亩地。千根万根竹子簇拥而生,拔地而起,争相往上,强烈地表现出生命的张力。其中竹子品类众多,有细长的水竹c坚硬的楠竹c黑色的墨竹c丛生的四季竹等,都挺拔凌云,枝叶苍翠。风起则东摇西荡,犹似绿浪翻涌。 远望虽觉绿意盎然,走进去却景象不同。其上遮天蔽日,其下落叶铺地,整个竹林里透不进一丝亮光,长不起一根杂草,使人倍感阴森寂寥。 冼挺命令军队在竹林前止步,立即做好作战准备。军队便改变行军队形,编成几个方阵迎敌。一时鼓角喧嚣,士卒奔劳,兵形变幻。 无瑕看那竹林幽深,感到心中莫名不悦。她黛眉紧锁,问道:“竹林里妖气很重。你们要对付的是什么妖怪?” 冼英说:“那片竹林就是妖精!这竹林原先只长在河边,千百年来禀受天地之灵气c日月之精华,竟然修成了一大片竹子精,因此越长越旺,现在已经蔓延了两千多亩地。这一带本来都是水田,这几年都被竹子精占了。这里本还有几个大村庄,只是村民们都被竹子精们杀死当肥料了。还有不知道多少过路人死在这里。” 无瑕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好狠。不过这至少得有几十万根竹子吧?你们这点人够用吗?” 冼英说:“那也没这么恐怖。成精的只有一千多根,其它的都是普通竹子,只是借了妖精的势长起来的。而且我们这次已经准备好了克制它们的办法。” “是什么办法?” 冼英说:“你跟我来。”便带着无瑕和一众女随从来到中军阵地上。冼挺c恒一他们都在中军指挥着。旁边是那些巫师和仪仗队,他们在竹林前点起了一大堆篝火,然后在仪仗队喧闹的伴奏下c围着篝火跳起了傩舞。跳傩舞时,巫师们就像喝醉酒了一样,左右摇摆c步履不稳c口中念念有词,说的却是另一种不传世的语言。 无瑕见过人间的法术c也见过天庭的仙术,倒不曾见过这越人的巫术,便问冼英:“他们这是在干嘛呢?” 冼英说:“他们跳的是呼风的傩舞,想把大风招来。这与华夏人的法术不同。你们呼风唤雨,都是风伯c雨师招来,请他们协助吹风c下雨。要打雷便请雷部诸神,要烧火便请祝融。我们不一样,我们信奉自然之灵,直接从山川大地中获得力量。要呼风,便把别处的风借来用,要唤雨,也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石甲鬼将 土地庙离良德城不远,陈颐看到竹林烧起的漫天火光,不过他还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夜里。 陈颐爬到大树上,那里有许多弯曲的枝杈形成的平台,白天时无瑕正坐在这里吹笛子,现在陈颐打算利用来睡觉。连日来奔波,风餐露宿,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才刚躺下,便坠入沉沉梦乡。 睡到半夜时,忽然寒气逼人,把陈颐都给冷醒了。他揉着惺忪睡眼,朦胧间看见一张人脸悬在旁边。仔细一看,那人面色苍白,两眼乌黑,看起来没有半分人气。陈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翻身跳起,击出一掌,却拍在这大树上,扫断了几根大枝。 那人看到这一掌之力,也被吓到了,脸色变得青白青白的,急忙窜到了树下。 “什么东西?!”陈颐喝问道。那人却不回应。陈颐探头往树下一看,黑压压的飘着一群面无表情的鬼!陈颐倒吸一口冷气,马上拿出了武器装备。 那群鬼,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持刀执棒,其中一个领头的,穿着一件覆盖全身的石甲,只在眼睛处露出两个空洞,提着一柄长枪,指挥群鬼把大树和破庙围了起来。凄清清的悄无声息,只有呼呼的阴风吹得渗人。 陈颐不敢下去,群鬼便从树下放箭把他逼下来。乘着阴风吹起,陈颐施展驭风术,“呼”的一声飘出四五里外,跳出了群鬼的包围。群鬼马上也驾阴风追上来,陈颐一记大罗佛印把走在前头的几个打得魂飞魄散。石甲鬼体沉走得慢,躲过了这一击。他见陈颐如此厉害,有些惊讶,便让群鬼停下来。群鬼得了号令,四散开来,都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陈颐的蛇眼是能见鬼的,只是天黑隔得远,只朦朦胧胧看见许多影子穿来走去,从四面悄悄接近自己。陈颐往东打,群鬼就躲到西边,陈颐往南打,群鬼都躲到北边。他连击十几掌,不仅一无所获,还把自己累得够呛。这时群鬼四面一涌而上,刀枪剑戟都往陈颐头上砍去。只砍得星火四溅,却伤不了他分毫。 陈颐开始还有些怕,一看这蛇鳞甲真有用,便放下心来,仗着盔硬甲厚,肆意拍掌,不一会儿把一圈的鬼都打散了。有几个想逃,陈颐正要去追,却见石甲鬼用力一吸,竟把他们都吸到眼睛处的空洞里! “你是什么鬼?”陈颐再次喝问道。 那石甲鬼依然不回应——原来他无形无体,只是寄付在这一身陪葬的石甲上,石甲没有留着嘴巴,因此他也不会说话。他话虽不多,下手却狠,吸收了几个手下,立即挺枪攻来。陈颐一掌打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生死困难 阿三说:“这地下不是在泥里,和遁地没关系,而是阴间。阴间与人间对应,人间有人,阴间有鬼,人间分州府,阴间也分方域,人间有官吏,阴间也有阴神。土地公虽不是阴神,但因为不便与人类直接接触,因此也住在阴间。这个土地庙,你看这么小,其实只是一个通道,直达你在阴司的宅子里。这样凡人来拜祭你,香火贡物都能从这里送给你。” “那真是太好了!”陈颐兴奋得跳了起来,“我们赶快去吧。” 阿三走到土地庙前,念了一段咒语,道:“良德土地,正德福神,天命之任,后土之臣,通感灵运,造福苍生,嗟尔小鬼,快快开门!” 只见庙里原先放置神像的供桌消失不见,凭空出现了一段阶梯。阿三走下阶梯去,一面招呼陈颐道:“老爷,快下来吧。” 陈颐将信将疑地跟了下去,那阶梯的顶部立即合上了。继续往下走,七拐八拐,忽明忽暗,不多会就走到了一间屋子。阿三点起油灯,只见屋子不大,只一丈半方,其中有三四个几案c坐席,一个空荡荡的书架,墙上挂着一幅大字。陈颐看了半日,没认得写的是什么。 阿三好奇地问道:“这里就是宅子的正厅了。老爷如此沉醉,难道也欣赏这书法?” 陈颐当即就红了脸,老实说:“我没文化,不认得这写的什么字。” 阿三惊奇地说:“那可太稀奇了,老爷不认字怎么修的仙?” 陈颐说:“我没成仙呢,还是凡胎。” “你···你真的是土地公?” 陈颐说:“没人敢来,抓我来凑数的。你看,这里还有司禄神君給我的玉印呢。”陈颐拿出玉印,阿三仔细看了一阵,认得正是土地的官印,因此才确信。 阿三说:“不识字可太不方便了,以后我教你读书写字吧。” 陈颐高兴地说:“那太感谢了,我一直求着别人教我,可一直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阿三说:“别客气,往后我们要在一起好长时间呢——要是你能活下来的话。” 这话陈颐听得太多回了,现在他已经对此没什么感觉了。 “阿三,你跟了七八个土地公,为什么他们都没了,你却一直在这呢?” “算上你,一共是十个。我没事是因为我只是个鬼,他们要杀的是神仙。每回土地公死了,我就躲起来,等过了风声,再回这宅子,等下一个土地公来。” 阿三说的很老实,他就是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人。陈颐感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鬼城骚乱 陈颐执意要去拜访阴司,阿三拗不过,便开了宅院的大门,带他走出去。 才一出门,气氛便肃杀起来。这里辨不清天与地,整个世界都是不透光的漆黑,只在几处若隐若现有几点亮色。广阔的旷野上也没有草木,只有阵阵阴风来回地吹,冷得陈颐骨头生痛。风中有时会传来鬼哭声——那是一大群鬼在受着惨痛的折磨。 陈颐有些怕,紧紧跟在阿三身后。可天黑路远,没多会就跟丢了。陈颐硬着头皮走下去,不多会就走到了一座桥前。 那桥也不大,点了一个灯笼,旁边还盖了一座茶寮,其中坐着一个老妇人。那老妇人穿得朴素,体态丰润,慈眉善目,一见陈颐来到,立即走出来笑脸相迎,道:“哎呀,这茶寮都冷落多久了,今儿可把你盼来了。小伙子,快来坐下,好好歇歇。” 陈颐被她一把拉住,又看那老妇人如此热情,也不好拒绝,便坐了下来。老妇人端上一碗汤,热腾腾的冒着白气,说:“小伙子,天冷了,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可别冻坏了。” 陈颐连声道谢,他冷得厉害,正需要这个呢。他端起汤正要喝,忽然阴风吹来,一个鬼影窜上来就把那碗汤给推倒了。 陈颐又怕又怒,大喝道:“是谁?” 那鬼影不回答,却骂起了老妇人:“孟婆!你老糊涂了,这是良德县土地公,你也敢给他喝汤?” 陈颐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便问道:“是阿三?” “良德公,是我呢。”原来是阿三发现陈颐跟丢,找到这里来了。他又说:“你怎么走到这来了?这里是奈何桥,这人就是孟婆,这汤叫孟婆汤,你喝一口下去,前世的记忆都要全部忘光的!” “还好你来得及时!”陈颐吓得跳了起来,又对孟婆说:“大娘,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孟婆说:“良德公见谅,我哪有想害人呢?这就是我的工作,我若不让新鬼们喝点汤忘了前世,他们又怎能重新做人呢?再说,你小子也没跟我说你是土地公啊?” “不得无礼。良德公身负重任,而且一心为民,他疏通了土地庙的阴阳通道。正要去和阎王商议重新恢复阴司的工作呢!” 孟婆闻言,欢喜地打量着陈颐,笑说:“真看不出来,小伙子你这可是积了大功德啊!婆婆刚刚多有得罪,你可千万别见怪。” 陈颐不好意思地说:“我有这个想法,只是成不成还要看阎王的意思。现在要赶紧过去了。” 孟婆说:“好好好,婆婆不拦你,你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阎王与判官 这时,钟声身后有两个人站了出来,说:“良德公,我们给您带路。”陈颐摸黑一看,原来竟是老相识——牛头和马面。 陈颐跟着牛头马面走进了城中的一座宫殿。旁边的人少了,陈颐才对牛头马面说:“牛兄c马兄,小弟从前不懂事,多有得罪,请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牛头一对大眼圆瞪,粗声粗气地说:“怎么?你这小王八蛋又想套近乎跑路?” 陈颐说:“怎会。我这次一定不跑了。” “哼,谁知道。待会我亲自行刑,一定把你个狗日的打死,把上次那笔帐也一笔勾销!” 陈颐的心变得更加沉重了。原来他还有一丝希望,希望能撑过这八百鞭,只要还剩一口气,总有办法治好。现在落到这老对头的手里,看来是必死无疑了。只是在经历过许多事情后,再次面对死亡时,陈颐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恐惧,还是遗憾,或者两者都有吧。他怕死,更惋惜于所背负的责任不能完成。 马面却向来宽和,他笑道:“牛兄,你别吓唬小孩子。我看他几个月不见,已经成长了很多。不仅本事大了,还更懂事了。我们别为难他吧。” 牛头“哼”了一声,说:“我可不敢弄虚作假,万一被钟判知道了,我也要倒霉。” 陈颐一直很感激马面,毕竟是他为自己指明了道路,才会有后来的经历。现在听到他为自己求情,更是感念不已,说:“谢谢马兄。不过你们只管公事公办便是,我不怨你们。马兄,我听了你的话就去蓬莱学仙了。只可惜还没学到就被司禄神君招到这里做土地公。上任才一天,就碰到这种事。唉,可能我本来就命苦,勉强也改不了。” 马面说:“也不必太悲观。你原先的命数已定,确是很悲惨。但本来你就应该死了,所以我们已经把你的命数销毁了。以后你的人生会如何,只全凭你自己开创,万不可再怨天尤人了。” “我记住了。这次如果能熬过去,我会倍加发奋的。” 正说话间,三人来到大殿前。马面说:“小弟,你进去吧,殿中正座的尊者便是阎王。记住,时间有限,话要精简。” 陈颐走进了这座森罗殿。只见殿中广阔,数十阴神分两班坐列,北面设一宝座,座中有一威武王者,只见他白净脸孔,头戴冠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双手在胸前捧笏,正襟危坐。应该就是阎王了。 陈颐下拜施礼,口诵:“良德县土地公参见阎罗王。” 阎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无瑕的选择 这一天一夜下来,新上任土地公的名声一下子就传遍了人c鬼c妖三界。三界上至头面人物c下至平民鬼差,都在传言这土地公的种种作为。其中自不免要添油加醋,越发夸大了。只是三界的传言都不相同:阴间说这土地公是个驴脾气的犟种,挨了牛头九百九十九鞭勾魂索,拍拍屁股就走了;人类说这土地公是个绝代的仙子,而且心地善良,救下了冼英,还打败了凌云子;妖界传的是来了个心狠手辣的敌手,法力高强,一人就灭了千亩竹林。 不过怎的传言,似乎与正主都没啥关系。 无瑕随着人类军队班师回城,良德城的百姓听闻捷报,几万人都出城迎接——这城是郜州的州府,因此人口众多。她坐在冼英的轿子上,听着百姓们的欢呼与称颂,感到十分开心。天庭无所不有,然而独独少了这些真诚的爱戴与无上的荣光。 回到军营后,百姓们还准备了酒菜犒劳军队。又是锣鼓喧天c又是酒足饭饱c又是歌舞升平,大家热热闹闹地欢庆这难得的胜利。 无瑕并不吃人类的东西,她只是坐在高处看着,喜欢这热闹的场景。冼挺像老鼠躲猫一样躲着她,最后扎在士兵堆里酗酒。冼英与冯宝二人来往各处,一时与士绅寒暄,一时为巫师祝酒,一时与士卒同欢,一时与平民谈心,还不忘慰问伤兵,可谓是长袖善舞c滴水不漏,显示出高超的政治素养。恒一c易奎四人倒是拘谨,闭目坐在席上,并不与他人交际,只偶尔喝几口酒。他们师门教规严格,因此不敢放纵。 恒一正喝着酒,忽然感到有异物靠近!他不动声色,暗地里轻按宝剑,四处望去,看到一顶军帐旁有一张斗大的荷叶在半空中飘来飘去,当即悄悄走近,对着荷叶一剑劈下去。 “道长是我!”荷叶急促又紧张地说了这么一句。 恒一认得这声音,连忙收了剑势,对荷叶说:“文翰!你光天白日来这找死啊!快跟我来!” 荷叶便随他进了军帐。一进军帐,阳光照不到,荷叶下显出了原形,原来果然是文翰。他怕阳光,因此顶了一张荷叶从土地庙跑来这里。恒一斥责道:“文翰你是鬼吏,白日出门本来就是大忌,还敢到这军营里!这里这么多巫师c战士,他们又不认识你,万一打起来怎么办?” 文翰脸上露出十分焦急的神色,说:“恒一道长,我要十分要紧的事找你,也顾不上危险不危险的了。” 易奎和两位师弟跟了进来,都说:“文翰你又来了?不成土地公又有危险了?”他们说出这话,是因为之前每个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阴差出巡 这天夜里,文翰回来了。一看陈颐已完全康复,高兴地说:“老爷你好好起来了!那个姑娘真厉害呢。”陈颐还不知他去了良德城,问道:“哪位姑娘?”文翰便把去良德城求助的事说了一回,还说那姑娘回去后让他回土地庙好好照顾陈颐。 陈颐很是感激,他说:“文翰,你为了救我冒了大险,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文翰说:“老爷,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又说起冼英劝留无瑕的事。 陈颐说:“哦,她总是来去匆匆,从来不留恋什么。难得有人能说动她。这冼姑娘倒真厉害。我很想和她见个面呢。” 文翰说:“可不是,我们这里汉俚两族人谁不对她敬服亲信!就是我们做鬼的,也常常受她的好处。大家都说,冼姑娘以后是要升仙的。良德城离这只有二三十里,你要去看她,现在就可以去。” 陈颐捂着肚子,说:“现在可不行,我两天没吃饭了。饿得厉害,走不了路。” “对了!”文翰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叶包裹,递给了陈颐。 “这是什么?” “他们劳军,备了许多酒肉,我趁他们不注意,用荷叶包了一些回来给你吃。” 陈颐打开,原来是些饭团c咸鱼c肉干,都冷得冰凉了。陈颐说了一句:“难为你有心还想着这个。”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文翰看他吃得狼狈,忍不住打趣说:“人家是神仙,你也是神仙,怎么你混得这么惨,连饭都吃不上?怕不是天庭封错了名号,你该是个穷神吧?” “你还好意思说,我看别的土地庙都有供奉,就我们这里破庙冷炉,连柱香火都没有。你在这几年,也不知道要做点什么。” “我也是饿了几年啊,都快成饿死鬼了!可几任土地公都被干掉了,我一个鬼吏有什么办法?人类都是很功利的,神仙不灵验,他们才不会来烧香。以后能不能吃饱饭,还得靠老爷你呢。”文翰苦着脸说道。 “哇,你饿了这么久?那,那留点给你吃?”陈颐说着停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把仅剩的一个饭团和一个小鱼干让给了文翰。 文翰说:“算了,我饿惯了,还是你吃吧。再说我已经死了,饿得虽难受也不会再死一回。你可是凡胎,一不小心就要死的。” 陈颐连忙把那饭团和小鱼干吞了,一边艰难下咽,一边含糊地说:“文翰你太好了,我以后一定努力工作,讨来很多香火供奉你。”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箸将军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文翰跑过去开门,一看来人,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陈颐半天没听到声响,也走出去看情况,只见牛头马面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文翰瘫倒在门边——他害怕钟判是来追究那没打完的八百多鞭的责任的。 牛头见到陈颐,喊道:“臭小子,你果然在这里。” 陈颐说:“牛哥,马哥,晚上好啊。你们来这要做什么?” 牛头说:“你走狗屎运了,我送你个东西。” 陈颐只道是来者不善,做好了心理准备,依然镇定地说:“什么东西?” 牛头拿出了什么,抖开一看,竟是一件华美衣服。陈颐一下子蒙了,问道:“这是什么法器?” 马面笑道:“牛哥,你不改改口,看把他吓的!小弟,这不是什么法器,这是我们送你的衣裳。阎王批准了你的提议,让我们现在就去凡间办事呢。” 牛头说:“对,他还批评我们,说是我们管理不善,倒把骚乱的责任推给了你,因此免去了对你的所有责罚。我们特意做了这件衣服送给你,希望你不要怪罪。” 陈颐一听,欢喜地跑过去迎接,还连声说道:“岂敢岂敢!你们快进来坐坐吧。” 牛头把衣服交给陈颐,说:“那你先收下这个。” 陈颐推辞道:“我怎好意思。” 马面说:“你的衣服都被打烂了,不穿这个,难道破破烂烂的出门。” 陈颐说:“这个不妨,你们也知道,我向来潦倒。” 马面说:“今时不同往日,你也是位列仙班了,总要顾及天庭的脸面。” 陈颐想着有理,只好说:“那我收下了。你们快进来吧。”文翰也高兴地站了起来,把衣服收了。 牛头马面一进门,后面跟着走进一大群人,陈颐不住地请他们进门。为首两个是黑白无常,后面更有许多不知名的鬼差,形形色色,不一而足。许多鬼差还牵着几个嬉闹的小鬼。马面说:“这是要送他们去投胎的。都等几年了,他们都快等不及了。” “太好了!你们这是积了大功德呢!真是辛苦了,先到屋里坐一坐吧。”陈颐欢喜地说。 牛头说:“不了。时间很紧,我们要在鬼怪们发现前把他们送到娘胎里,再要把一些孤魂野鬼抓回来。天一亮就要回来了,现在就要出发。你马上带我们出去吧。” 陈颐说:“好。文翰,快去开门。” 文翰便开了土地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一份供奉 一连数日,陈颐都在协助阴差们半夜出动去办事。几天下来,阴间收回两千多个孤魂野鬼,更送了上千个小鬼去投胎。因为陈颐和阴差们的加班加点,这个效率真的很高了。 几日后,陈颐正坐在大榕树上看风景,忽然有几个老妇人挎着篮子走了过来。她们看到陈颐两只大脚就在土地庙顶上晃,不免大惊失色,都七嘴八舌的骂起来。 一个骂道:“真是造孽啊,你怎么跑到土地庙头顶上去了!”又一个说:“哪家的孩子没调教,快下来,看我不打你!” 往常冷冷清清的土地庙一时热闹了起来。 陈颐没头没脑的挨了一顿骂,只好从树上跳下来,没好气地说:“你们往常又不管这破庙,现在却来怪我。” “这话怎地说?往常这庙又不灵验,可现在来了新神仙,灵验得很呢!你要敢不敬,小心土地公让你遭罪。”老妇人们哪里认得陈颐就是土地公呢,因此这样说。 陈颐想自己也没有出去大肆宣扬自己啊,便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这土地公灵验呢?” 一个老妇人说:“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听说前几天还帮冼姑娘铲平了千亩竹林的妖精。”陈颐顿时感到不好意思了——那是人家无瑕干的。 另一个老妇人说:“可不止是说的,我还梦见了,我那死去多年的死鬼,昨夜给我托梦,说是飘荡多年,现在托了土地公的福,总算回到了阴间。很多人都做了这样的梦呢。”陈颐想,这倒是我做的。稍稍宽解了些。 又一个老妇人说:“那可不是。昨儿我家儿媳生了个大胖小子,活活泼泼的不知多可爱。接生婆都说,是土地公显灵,才保住了这点血脉呢!” 三人说完,都闭目合十,道:“谢过土地公!” 听到这些妇人竟然对自己如此认同,陈颐心中倍感欣慰。只是有些疑问——鬼们回到阴间托梦保平安容易理解,可他前几日才开始帮阴差们送子投胎,怎么这么快就有人出生了呢?于是问道:“往常这里不是没孩子吗,你媳妇怎么几天就生出来了?” 那老妇人笑道:“一看就是孩子不懂事。女人都是十月怀胎的,哪有几天就生出来的道理。我儿媳也是怀胎十月,只是啊,从前这里生下的,不是死胎就是怪胎,正常的孩子都长不成。唯有我儿媳这回生下的却是个好端端的孩子。” 原来孩子的肉身是父母所生的,而其中灵魂却要阴司送来。之前阴阳不通,因此生下的胎儿都没有灵魂,现在阴阳交通,小鬼们都托生到临产的孕妇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重返鬼村 夜里,阴差们又出动了。 陈颐说:“我今晚也要和你们一起去工作。” 马面却不乐意,回绝说:“小弟,你守好门户便是,这里责任重大。” “不,我一定要出去。初来的时候路过一个,我答应他们,只要安稳下来,就会去解救他们。这几天都没什么事,看来叛鬼们还没发现,我正好去把这事办了。” 牛头说:“去嘛去嘛,也不能让人家说我们的小土地公言而无信。”自从他和马面被陈颐救下,态度可亲近多了。 “老牛你别惯着他!小弟又没有做过这些工作,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马面斥责道。 牛头说:“我们都打不过他,我们都没事,他能出什么事呢?” 马面说:“我还是不放心。要不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我们去便是了。” 陈颐说:“就在郜州的西北,刚入州境那里。” 牛头闻言色变,改口说:“这可不行,我也不能让你去了。那里太远,沿路不知要经过多少妖精的地盘,万一被发现了,我们救都救不了你。” 马面也劝道:“现在我们都只敢在良德县附近活动,再远也不能去了。你还是不要冒险为好。再说了,你不是也没有承诺什么时候去嘛,怎能算失信了。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去吧。” 陈颐向来是犟驴脾气,认准的事哪里肯放手的,任是牛头马面怎么劝,他都坚持要去,还说:“我这些天受着许多人供奉,天天吃饱喝足的,除了给你们看守大门也没干别的事。我不去做点什么事迹出来,怎能消受这些福报呢?” 牛头骂道:“唉,你就是个薄脸皮c劳碌命,活该去遭这份罪。老马,我们别和他扯皮。干脆就让他去吧。” 马面见实在劝他不住,只得答应,还教他说:“惨死的冤魂走不出死地,你要给他们念往生咒才行。”便把往生咒传给了陈颐。 陈颐虽不通文墨,却是个聪颖的人,才听了一遍,便记住了咒语,辞别阴差们走了。 郜州此地,白天是妖的世界,夜晚是鬼的世界。 现在月上柳梢头,人类与妖怪都沉沉睡去,几十万的鬼正悄无声息地活动着。陈颐驭风飞过时,四周不时窜过几个飘忽不定的阴影。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都只赶着过路,双方也没有动起手来。当然,他的蛇鳞甲也制造出一种假象,让鬼们以为他是妖怪。因此陈颐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阻滞就来到了先前那个。村中的景象一如以往,不知已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猎将军 陈颐提枪刺去,正中吊死鬼胸前,扎个对穿。吊死鬼笑道:“我早就死了,你能奈我何?” “笑?笑你个头!”陈颐随即迎面击出一掌大罗佛印,把吊死鬼的头打得粉碎,即时烟消云散。 鬼差们没了头领,都舍下村中鬼,慌张地逃跑起来。陈颐追上去,枪c掌齐发,击杀了不少,村中鬼也都起来反抗,抓了一些。但还是有少数鬼差逃跑了。 砍柴大叔急道:“他们要去搬救兵了!” “那你们就只能跟我走了。”陈颐说。他的语气很冷淡,毕竟这些鬼出卖了他,这使他非常失望,甚至愤怒。但是他天生的责任感又让他不可能真的对这些鬼撒手不管,因此尽管心怀不满,他还是准备履行自己的职责与诺言。 “可是,可是·····”一些鬼要走,还有一些鬼依然犹豫。他们先前担心陈颐是为上次被袭击来报复的,现在要担心陈颐会因为他们的出卖行为而报复。 可陈颐是无法理解像他们那样卑微无力的可怜虫们的种种担忧的,他已经不耐烦,也不想多做解释:“要走就走,要留下就留下。我不会求你们的。” 他念了往生咒,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这样众鬼就能脱离惨死的,自由行动了。陈颐念完咒语,转身离去。 的鬼们许多年来终于自由了,他们将怎么办呢?他们终是死了的人,性情也与人无异——俗话说得好“请着不走,打着飞跑”,或者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因此大部分鬼都跟了上来,虽然他们听得出陈颐很生气,可谁在这样的境况下不会生气呢?他们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但也有小部分鬼留下来。 带着上百个携老扶幼的鬼,从走回土地庙,这支队伍走得很慢。陈颐心中焦急,却毫无办法。逃跑的鬼差一定会招来更多的叛鬼,也许他们现在正在追赶,也许很快就会赶上了。只靠他一个抵抗,陈颐并没有这样的信心。他想,要是多会些法术就好了,随随便便就把这上百个鬼搬到土地庙去。然而他不会。只有一个驭风术,自己先走倒是快人一步,但他不能容许自己抛下这些跟随自己的鬼们。 回程走到一半时,阴风吹得更劲了,阴冷凄清,刮着树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两只老虎 采药鬼臣见他倒下,笑道:“这多简单。”伥鬼不服气地说:“有问题吧?往常你的药虽然灵验,可也没有发作得这么快的啊?莫非是刚才他就被我迷昏头了?” 采药鬼臣生气地说:“你好意思争这功劳?这娃娃小,当然起效特别快了!” 伥鬼臣说:“好好好,不和你争。这回算是我输了。” 采药鬼臣得意地说:“这还差不多。”他生怕被伥鬼抢了功劳,连忙拿起药镰去割陈颐的头。 才正蹲下,忽然陈颐抬起头来,一口口水吐到他的嘴里!采药鬼臣又害怕又恶心,滚到一旁,扣着喉咙干呕起来。陈颐的口水可是剧毒,一进了喉咙,竟像一把火一样烧到了肚子里。不一会儿,采药鬼臣只感到浑身火辣,疼痛欲裂。他争出一口气,声嘶力竭哀求道:“解药···救我···” 陈颐站了起来,捡起九节枪,说:“我也没有解药。”不多会,采药鬼臣又一次被毒死了,只是这次烟消云散,连个魂儿都不剩了。 鬼军众见采药鬼臣死去,一时都惊呼起来。只有伥鬼尤其伤心,扑过去哭喊道:“老头?老头!”他两人长久争出风头,临了倒是显出真情来。 不过陈颐这反杀是怎么回事?原来他体内继承了蛇妖的剧毒,那采药鬼臣的毒发作了一阵儿,便被以毒攻毒化解了。猎将军不知道其中道理,只说:“哦,你还会像狐狸一样装死!” “我更像老虎会吃人!”陈颐说着提枪攻去,正扑到猎将军眼前,那山魈冲他大吼一声。那声音震天动地,异常刺耳,逼得陈颐抛下九节枪,连忙捂住了耳朵。 一声吼完,陈颐才想拿起枪,山魈又吼了一声。陈颐捂都捂不住,直接被那声波震得心神摇动,五脏生痛,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这山魈的吼声如此厉害,连猎将军和鬼军众都受不住,纷纷捂耳后退躲避。 山魈吼完两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正要再吼一声致陈颐于死地。但这长吼虽厉害,却有大破绽。陈颐趁它蓄气,周围也无人保护,迅速捡起长枪,一枪就刺穿了它的喉囊,那喉囊却像个瘪气的气球,嗞嗞地漏风了。山魈吼不出来,当场死掉了。 那犬鬼臣见山魈死了,正要扑上来,猎将军却拦住它。他大手一挥,手下的鬼差都蜂拥而上,先对着陈颐射了两轮箭,然后执刀执枪砍过来。不过蛇鳞甲坚硬无比,这些箭只算是挠痒痒,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陈颐先是硬挡下箭簇,然后与这上千鬼军混战一团。他抖动长枪,狠扎猛刺,一枪一个,杀了不少鬼差,却总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无瑕与冰儿 长久的沉寂。 两人相对无言,让这场面实在尴尬。最后冰儿先忍不住了,先说:“这是还你的人情,你我往后两不相欠了。” 陈颐轻轻地点了点头。冰儿又说:“我初来此地,无处可去,希望能到你的庙里住一阵子。” 陈颐又点点头,然后走了。 冰儿说:“你不愿意?” 陈颐回过头来,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那就是不欢迎。”冰儿说着也转身走了,陈颐却连忙拉住了她的手。 冰儿也没有挣脱,只是语带怒气,嗔骂道:“好好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陈颐指指嘴巴,摆摆手,意思是你不让我说话我不敢说。冰儿看他竟像个哈巴狗儿一样听话,也不知可笑还是可气,只得回道:“你可以说话了。” “呼!”陈颐长松了一口气,然后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我们现在就走嘛。”说着拉起冰儿就要走。 “放手!”冰儿这才挣脱陈颐的手,跟着走了。 两人回到土地庙,文翰正在大榕树下等候。他看起来很焦急,踱来踱去,坐立不安。 陈颐赶上去打招呼说:“文翰!大白天的你跑出来做什么?太危险了。” 文翰一见陈颐,仿佛千斤巨石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赶忙跑过来迎接,还说:“可把我担心坏了。大家都以为你没了呢!” 陈颐说:“我没事,你快回宅子里去吧。对了,那些鬼到了这里没有?” 文翰便把昨夜的情形给陈颐说了。原来砍柴大叔带着众碰到收工回来的牛头马面,并告诉他们陈颐可能遇到了危险。牛头马面把鬼们都送到阴间后,大家想去救陈颐,但是还没准备妥当,天就亮了。现在牛头马面都在地下的宅子里商量办法。 陈颐说:“我碰到了一支鬼军,差点就死了。不过冰儿把我救了下来。这位姑娘就是冰儿。” 文翰仔细打量着冰儿,越看越觉得不可方物,陶醉不已。他谄谀地说:“谢谢姑娘。我是老爷的鬼吏文翰。姑娘真美,只怕曹子建笔下的洛神也比不得。” 冰儿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冰儿姑娘是来投奔我的。文翰,你快去准备一间干净房间给她。我先去和牛哥马哥他们报个平安,让他们都散了。” 文翰一听,更是喜出望外,连声说:“好!好!好!”便蹦蹦跳跳地钻到了土地庙里。 冰儿看见文翰消失在土地庙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月华小姐 交通阴阳的工作已经停止了,无瑕回了良德县,冰儿总是跑出去不知做什么。陈颐每日里无事可做,便缠着文翰教他读书写字。文翰本是个读书人种子,也乐得教他,说:“老爷掌管一方,以后要处理许多事务,不会认字的确不便。虽然您已十六岁了,要说起来,早过了认字的年纪,但有心就不怕迟。这样吧,我们先从《诗经》学起。子曰:‘不学诗,无以言。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陈颐一听就要头昏了,连忙止住:“文翰你慢点说,太长我记不住。” 文翰说:“前天夜里马面教你往生咒,不比这段要长多了,你倒记得牢。” 陈颐说:“那个有趣嘛。你先教我简易些的。” 文翰便教他先读《诗经》的《关雎》篇。因为人间白天时土地宅里昏暗得很,所以陈颐便到土地庙外大榕树下读书,文翰怕见光,便没有陪他。他把《关雎》背得熟稔了,便照着书抄写,念一句写一句,以此来学写字,文翰便在一旁指导。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念着写着,一顶轿子来到土地庙前。这些天庙里香火不断,陈颐是见惯了,并未受到影响。 那顶轿子停在路边,随行的侍女拉开轿门,扶出一位小姐。这位小姐不过十五c六年纪,乌发雪肤,黛眉樱嘴,长得委实俊俏动人;穿一身淡绿丝绸衣服,全身佩着许多金玉饰物。静时如朝天竹,苗条高挑;动时如迎风柳,身姿妙曼。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这位小姐带着侍女来到土地庙前,摆下了祭品,烧了香烛纸钱,然后跪拜许愿,道:“良德土地公,小女子今日略备贡品,以为祭祀。小女子别无他求,一愿父母康泰,阖府平安;二愿早遇郎君,结成好姻缘。祈愿土地公保佑!” 陈颐原本还旁若无人,并不理睬,忽然闻到一股浓郁香气。再一看,她们摆下的祭品竟然是半只乳猪只烧鸡和一条鱼,都烧得香喷喷的诱人。陈颐向来嘴馋,这些天净吃些冷斋饭都吃腻了,眼下见到这样的美味,口水都要淌下来了。他忍不住对那些祭品瞧了又瞧,心里只想着她们快点离开,自己趁热吃上几口。 这一瞧,可就坏事了。那侍女是个眼尖的,一下子就察觉到陈颐往这边窥探,于是悄悄对小姐说:“小姐,那边有个无礼之徒在看你。” 小姐便看了看陈颐,只见那个少年高高瘦瘦,白面剑眉,穿着牛头马面送的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土地婆婆 过了几日,陈颐像往常一样在土地庙外读书,忽然听到一声凄惨的唢呐声。循声望去,只见许多人排成长长的队伍向土地庙走来。这队伍很是诡异,规模甚大,约有上千人。看上去像是来送葬的,因为队伍前头打着许多招魂幡,人们一边走着一边漫天撒纸钱,演奏的音乐悲悲戚戚。然而人们穿着红衣c彩衣,高高兴兴c热热闹闹地簇拥着一顶庞大的大红花轿,又像是来迎亲的。 陈颐只觉来者不善,急忙回到土地宅中。 “文翰!文翰!外面来了好多人!”陈颐找到文翰,说起外面的诡异场景。文翰也不知道发生了,于是和他到庙门去看了一会,更觉得奇怪了。 文翰说:“我也没见过这样的事,实在是太诡异!” 陈颐心中一惊,道:“莫非这是妖怪在搞事情? “他们不是妖怪。”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吓了两人一跳!陈颐回头一看才放下心来,原来是冰儿在说话。 “冰儿,下回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期而至?我俩的胆子都小,吓坏了怎么办?”陈颐又问道,“不是妖怪,难不成是鬼?” 文翰说:“醒醒,大白天的哪里就见鬼了。虽然有些高级的鬼能再白天出没,但绝不会有这么多的。而且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啊。” 冰儿直接给出了结论:“他们就只是凡人罢了。” 陈颐越发搞不懂了,嘀咕着:“这些人在搞什么鬼啊,我得去问一问。”他正要出去,文翰拉住了,说:“先等等看,不要急着和他们接触。”陈颐只好留在地道里静观其变。 过了不久,那支诡异的队伍果然来到土地庙前,把小小的土地庙围了密密麻麻的十几重。c 有四个巫师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们穿着朱c青c蓝c灰四色衣服,手执不同法器。朱衣者拿着蛇头鞭,蛇头是木雕的,身子却是一根赤红粗麻绳;青衣者拿着一柄桃木剑,剑身上剔着奇异符文;蓝衣者拿着两块马蹄状的木板;灰衣者拿着两面小镲。四人先指挥人们在庙前空地摆上三牲贡品,烧起香烛火纸,然后请出四尊塑像,安置到土地庙里。 陈颐看到他们捧着塑像走进土地庙,连忙关闭通往阴间的暗门,不让他们看见。但是这样一来,陈颐也没办法看到外面发生什么了。 文翰说:“看起来不像坏事,我刚刚看了一眼那四尊塑像,两个一个是老公公个老婆婆,两个小的一个是童男个是童女。”他又想了一会,说“哦!我明白了,大家是看老爷你做出了不少成绩,所以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一团迷雾 众人七手八脚地在土地庙外搭了个棚子,把棺材放在棚子里,用几层红布遮住。 巫师又在棺材边上跳起傩舞。朱衣巫师用蛇头鞭缠住棺材,口念咒语,然后解开蛇头鞭,缠在土地婆婆的塑像上。 文翰解释说:“这是要把黄小姐的魂魄寄付到塑像上。” 果然,巫师念完咒语,那塑像立时像注入了生命一样,动了一动,随即归于死寂。 仪式进行了很长时间,一直搞到天快黑时,众人才渐渐散去。陈颐本想出去找巫师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巫师也已经跑掉,只剩下黄老爷一家在庙前哭丧烧纸钱。 陈颐便让冰儿把自己现了形,然后把土地婆婆的塑像搬到土地宅里,对着那塑像念了一段往生咒。寄付在其中的月华的魂魄便出了来。她正穿着大红的礼服,盖着红盖头。 陈颐掀起她的盖头,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月华有些恍惚,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着这朴素的土地宅,倒有些欣慰地笑了起来,低声自语道:“这就是洞房吗?”再一看陈颐就在眼前,不禁羞涩低下了头,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陈颐连忙问道:“月华小姐,好端端的你怎么就死了呢?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月华说:“夫君,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不改口?而且大喜日子,何必说那些晦气话?” 陈颐当时就蒙了,什么“夫君”?什么“改口”?他先前还当是看热闹,没想到月华真嫁给自己了? 冰儿在一旁提醒说:“人家现在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了,当然要改口。” 月华见到冰儿,当即急了起来,叱问道:“这样的良辰美景,怎会有这个女子在此?” 文翰也过来说:“姑娘别急啊,这里是土地宅,还不是洞房呢。” 月华更生气了:“怎么还有个男人!夫君,他们都是什么人?”却见陈颐目瞪口呆,整个人都愣住了,仿佛被巨大的冲击吓到了一样,只好推他一把:“夫君,他们都是什么人?” 陈颐这才回过神来,说:“月华小姐,实不相瞒,我之前骗了你了。我其实是良德县的土地公!” 月华说:“我知道啊。” “我好像没给你说过吧?”陈颐疑惑地问道。 “说过啦。你还给我说过好多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我们真正成了夫妻了,真是像梦一样。”月华说起这些,仿佛耳旁就回响起那些话儿,不禁面红耳赤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何以抓妖? “冰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陈颐问道。 冰儿说:“我跟妖怪们打得交道多了,对他们的这些小伎俩最了解不过。妖怪害人,要么是为了吃人果腹,要么就是为了修炼。尤其是有一种狐妖,其性最淫,专修淫术。他们亦男亦女,变化不定。遇到女子,就变成俊公子,以勾引女子采阴补阳。遇到男子,他却变成美女,以吸取元阳。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变成痴情男女的意中人,这样就省下了谈情说爱的功夫,稍一撩拨,自是手到擒来。”冰儿娓娓道来,其实是因为她的结拜妹妹狐妖清玲就是这么干的,她自然熟悉。 陈颐哪里想到这一层,只说:“冰儿,你的意思是,有狐妖变成我的样子去害了月华小姐吗?” 冰儿说:“她眉间有妖气,定是让妖怪缠住了。” 月华听到此言,顿时感到天都塌下来了。这些日子里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与自心上人卿卿我我c你侬我侬。何曾想多少山盟海誓,几许花前月下,到头来竟是一场幻梦,自己错把真心托了妖怪,还愚蠢地断送了性命。她承受不住,一下瘫软下来,文翰连忙把她扶住。 月华哭道:“不会的,不会的。夫······,你为何骗我?”她看着陈颐说出这番话,多么希望陈颐否认此事,承认是他自己种下的爱果,可那声“夫君”却再也喊不出口了。 陈颐起先还觉得月华有些无理取闹,现在却为她感到可怜可惜。想想倘若自己未曾与她相遇,她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他走过去,万分愧疚地说:“月华小姐,对不起。看起来真像冰儿说的那样,有人冒充我骗了你。这个悲剧因我而起,无可推卸,我,我有愧于你。我一定会抓到那个无耻之徒,为你报仇的。” 月华却哭得越发伤心了,陈颐劝也劝不住,只好去求冰儿:“冰儿,你帮我劝劝她啊,再哭要哭坏身子的。” 冰儿却是淡然自若,说:“你不认人家做夫人,又心疼什么?再说,她死都死了,那还有身子?” 陈颐被她这话噎住了,一时竟无言以对。冰儿“哼”了一声,一个弹指把月华打昏了,文翰趁机把她带到土地宅里休息。 “哇,你下手太狠了。” “总之她不哭了——怎么,你又心疼了?既然如此,何不将错就错,就认了这位夫人。我看她美貌贤淑,配你这个土包子还算糟蹋了呢。”冰儿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 陈颐羞红了脸,连忙摆手说:“不可不可,就依你说的,我怕糟蹋了人家呢。我们不说这个了,还是商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湖中泛舟 第二天一大早,陈颐带着冰儿来到一片湖水前。 湖甚广大,群山环抱,有数十顷之阔。湖中有数座孤山,林木苍郁。水身清澈,虽深二三十尺,然而阳光直照湖底,其间游鱼c藻荇若浮空中,若在眼前。湖边湿地遍生着莲荷等花草,一片旖旎风光。 冰儿感到凉风拂面,清爽宜人,便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陈颐说:“好风景!文翰说这附近有个湖水,往常都是年轻男女踏青游玩之地,近来却兴起了妖怪。我想那狐妖离土地庙也不远,兴许就住在这附近。我们正好把他吸引出来。”他甚是兴奋,一看到那清澈的湖水便除下鞋袜,试探着走到湖水里。 “好凉!”他的脚才刚踏入湖中,便感到一阵寒气灌顶,然而又有别样的畅快,于是招呼道:“冰儿,你不下水试试吗?” “不试。”冰儿一如既往地拒绝了。 陈颐只好从湖水中走出来,略有些失望,低声说道:“我们不是说好要演一场戏吗?可不可以配合一点啊?” “你当我还是喜欢玩水的小孩子吗?” 陈颐:“起码也得亲密一点嘛。你比如,不要和我隔得那么远。”说着他就往冰儿身边走了几步。冰儿感到有些不自在,才要后退,陈颐说:“演戏!演戏啊!”冰儿只得容他近身。 两人虽稍接近了些,却还隔着两三步距离。陈颐知道冰儿不喜欢,因此也不敢靠得太近。他想做些什么事缓解一下这尴尬局面,便想到这湖如此广大,正好可以划船游览,可湖边连人影都没有,又拿来的船只呢?因此不免遗憾地说:“好可惜。难得来一回,这里连一条船都没有,只能站在湖边干看。” 冰儿听到这话,也不言语,到湖边摘下一张荷叶,念了几句咒语,然后掷入湖中。那荷叶渐渐变大,最后变成一叶扁舟。那扁舟通体碧绿,散发着荷叶的芬芳,舟中还挺立着一支粉嫩花蕊,看上去清新淡雅。 陈颐爬到小舟里,说:“好别致的小船!冰儿,你也上来吧,我带你到湖里的深处去。哎,这船上还缺一把桨。” 冰儿又折了一支芦苇,变成桨,递给陈颐,然后走上小舟。那小舟在湖面上晃晃荡荡的,冰儿一时站不稳,陈颐连忙伸手拉住她。冰儿本有些抗拒,一看他手腕处那道深深的伤口已结成疤痕,想起当时他割腕救下自己的情形,便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决心要配合他演好这场戏。她接过陈颐的手稳稳当当地坐到小舟上。 陈颐以桨点岸,将小舟驱离岸边,往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引蛇出洞 冰儿见这湖水清澈明净,正想下入洗沐一番。才露出半个香肩,便感到有人躲在暗处偷窥。她立即穿好衣服,喝问道:“是谁?!滚出来!” 那人慌慌张张地从草丛中钻出来,原来却是陈颐,说:“是我,我是土地公呢。” 冰儿没想到陈颐竟然如此龌蹉,方才建立的一点好感顿时全消。她很生气,斥责道:“你不是走了吗?为何又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 陈颐露出一脸猥琐的笑,贴上来说:“我落下东西了。”说话间那双眼睛不住地往冰儿身上窥探,一会又说:“冰···冰儿,你真是美若天仙啊。” 冰儿愈加反感,道:“胡说什么?拿了东西赶紧走。” 陈颐说:“怎么,还不许我说实话了?那我偏要说,我不仅要说,还要大声说出来呢!”只见他鼓起一肚子气,对着湖水大喊道:“冰儿,你是世上最美的美人儿!” 一声未了,群山环抱的湖水便反复回荡着这句:“世上最美的美人儿!” 冰儿只觉又是肉麻又是尴尬,一时恼火起来,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一巴掌打过去,骂道:“不许再喊了!” 陈颐却一点也不恼怒,依然笑吟吟地盯着冰儿,说:“冰儿,刚刚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么就生我的气了呢?我若是惹恼了你,你只管打骂便是,可别憋坏了身体,那我可得伤心死了。不过,我就是死在你手里也甘愿,可见不得你委屈。” 冰儿听了这番恶心的恭维,越发感到厌恶,心中的仇恨也翻腾起来。她伸出芊芊玉手,抚摸着陈颐的脸,冷冷说道:“你甘愿死在我手里?” 陈颐只感那玉手温润香软,一时陶醉不已,地说:“心甘情愿。我几回见你,魂儿都丢了,心想,就是天上的仙子也比不得这个美人呢。所以这辈子把命都托给你了······” “吼——”他话没说完,忽然听到一阵虎啸,震得心神战栗。再看眼前的美人,已变成一只庞大的斑斓白虎,那玉手却是一只脸盘大的虎掌,伸出五把钢刀似的爪子,一把摁在他喉咙上。 “陈颐!你杀了我妹妹,是你逼我为她报仇的!” 陈颐顿时吓得瘫倒在地,哆哆嗦嗦地问道:“冰,冰儿,我几时杀了你妹妹?” 冰儿说:“别装糊涂!一个月前,你过梅岭时不是杀了一个狐妖吗?那就是我的妹妹!你现在就为她偿命吧” 陈颐一听,当即哭求道:“道友饶命!道友饶命啊!这跟我没关系啊!” 冰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寻访智慧果 这日,陈颐正在庙外读书,这是他日常的功课之一。 “帝高阳之苗圈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圈兮,惟庚圈吾以降。皇览圈余初度兮,圈圈余以嘉名。” 文翰教他不会念的字用“圈”来替代,可全篇读下来,就只剩圈圈了。 “余虽好修圈以圈圈兮,圈朝圈而夕替。既替余以圈圈兮,又申之以揽圈。” “什么鬼,这都是什么意思?”陈颐勉强念完此句,觉得自己脑袋里一定灌满了浆糊。他一把抛下书卷,干脆跑到大榕树上睡觉去了。 没有了初学时的新鲜感,现在他只觉得枯燥不已。《楚辞》里许多篇佶屈聱牙,文字又艰深,认也认不得,写也写不好,这让他感到非常挫败。 “唉,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学。真是太为难了。要是要能有个宝贝,让我遇到什么都一眼就看明白,那该多好啊。”陈颐嘀咕着。 他才要闭眼,听到树下有人说:“呵呵,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宝贝!” 陈颐打了个激灵,一翻身跳到树下,只见是个白胡子老头在说话,便问道:“老人家,你说的是真的吗?” 老头微微颔首,捋着长白胡子说:“当然!这个宝贝名唤智果,人只要吃下它,便能益智醒神,灵明乍现,从此无所不知c无所不晓。盖凡古往今来c天地三界,一切有字之书,一切有义之言,只要浮现眼前,无不通识铭记。莫说这区区风骚,就是梵文写的佛经c符文写的道经也能过目不忘,一学便会。” 老头如此夸耀这智慧果,正中了陈颐的心思。他又看他颇有些智者风范,疑心他是吃过的,便追问道:“老人家,这么厉害的智慧果,你吃过吗?在哪里可以找到呢?” 老头说:“我吃不上,却知道它在哪里。” “在哪里呢?” “从这里往西北走百里地,有一片山谷,名唤‘智子谷’,谷中便有智果。” 陈颐说:“那太好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一定要去找找看。” 老头却摇摇头,说:“小伙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为好。” “为何?” “你想,这智果有如此功效,多少人梦寐以求,又岂止你一个想要呢?可时至今日,谁也没吃到!因为那智子谷的主人智子,是一头极为凶恶的妖怪。它自己也吃了智果,遍览天下秘籍,修成一身高强法力,却把那智果小心藏起来,不许别人再去吃。许多人前赴后继地试图闯入智子谷c找到智果,却都沦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闯入智子谷 陈颐c冰儿二人驭风往西北飞行未几,即见两座大山并排而立,两山之间恰似被劈开一般,留着一道深邃广阔的谷地,谷口有一面青苔遍生的石壁,壁上有三个朱字,曰“智子谷”。 冰儿便说:“果然有这个地方,已经到了。” 陈颐性急,赶忙驭风飞入谷中,才过谷口,“嘭”的一声不知撞上了什么,直挺挺地跌了下来。 “笨蛋,那有结界的。”冰儿收住风头,缓缓落下。 “啊,好痛。”陈颐捂着头爬起来,摸了摸谷口,果然感到面前有一面透明的屏障,坚硬无比c纹丝不动,问道:“怎么通过呢?” 冰儿搜看四周,也没发现有何诀窍,便躲到一旁,叫陈颐:“你用那大罗佛印打一掌试试。” 陈颐运起法力,全力击出一掌。那大罗佛印摁在结界上,却如巨人推门一般,相持未几,推得结界竟真动摇了几分。冰儿暗暗吃了一惊,自语道:“这力量太可怕了!当初没杀死我,想来还是他手下留情了。” 正在这时,谷口石壁上的题字也动了起来,“智子谷”三字忽地跳到陈颐眼前,齐声喝道:“住手!” 陈颐吓了一跳,收起掌力。大罗佛印失了后劲,当即被结界弹了出去,陈颐急忙躲过,却把谷前的大树折倒了一大片。 那“智”“子”“谷”三字,都是像个雕像一样的东西,浑身朱红,没头没脸,没手没脚,立在一旁如广告牌似的。它们却能说起话来,道道:“来者何人,为何要硬闯智子谷?” 陈颐还以为这就是妖怪,拉开架势,说道:“我是良德县土地公,你们倒是什么东西?” 智字神道:“我们是智子谷的看门人,字神。良德公,你要想进如智子谷,就要先得到我们的许可。” 陈颐问道:“你就是那个守护智果的妖怪吗?好呀,我今天就是为了铲除你而来!” 子字神说:“守护智果的是萧尊,我们只是为他看门而已。不管你是为何,未经许可,就不能进入智子谷。” 冰儿走过来说:“我看你们又打不过他,我们非要进去,你怎么拦?” 谷字神说:“我们三个,未必就打不过。何况即使我们不济,这结界却是固若金汤,刚刚他全力一击,不也推不倒吗?我们若是没了,你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断然穿不过去!” 陈颐想了想,确实也如此,便缓和了语气,问道:“我们是为正道而来,你们怎样才肯让我们过去?” 子字神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萧智与棋局 且说二人走入谷中,一路过去尽是繁花似锦c林木葱郁,五彩斑斓的鸟儿成群结队在谷中飞来飞去,啾啾啼得喧闹不已,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陈颐四处张望,说:“我听说这里的妖怪吃人,还以为这谷中会到处都是骷髅尸骸,该是一幅尸山血海的场面。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繁盛景象。” 冰儿只望前走,应道:“你不知道,妖怪最会骗人了。越是看着好看,底下里越是可怕的勾当。就是这漫天鸟儿,看起来毛羽鲜丽c优美漂亮,谁知道会不会是吃人的玩意?”陈颐听她这么一说,忽然就觉得那些鸟都喊得诡异,不仅多生了几分戒备之心。 二人走了不久,便来到山谷深处。这里有一棵参天大树,陈颐也说不上是什么品种,只知道那树干十分粗壮,须得十个人合抱才围得住。长得又高,比这百尺深的谷地还要高出一头,把那树冠一直伸到旁边两座大山的山腰上。树下是一片广阔的草地,草地上密密麻麻踩出了许多纵横交错的小路,每条小路都十分笔直,把草地分出许多格子。 “咯咯,咯咯!” 天上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好似妇人凄怨地哭,又似小孩阴森地笑,更像是坟场里半夜鸟啼。陈颐听得头皮发麻,悄悄地说:“冰儿,是什么东西?” “在那呢。”冰儿指着大树说道。陈颐一看,那树干竟从中间开了一个大洞,钻出一个人来。那是一个高大汉子,长着虎背熊腰,粗壮有力,披着一件又厚又大的麻黄羽衣,颈上却安着一个不相称的小脑瓜儿。他的模样看不真切,唯有两样让人印象深刻,一是他长着一个尖嘴儿,锐利得如同鸟喙。又长着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环睛,圆溜溜的深褐色,看上去就要放出光来。乍看那大眼睛,只让人感到他无辜又蠢萌的样子 陈颐一见那模样,这定是妖怪无疑。果然,那汉子两手扑棱扑棱着,竟像生了翅膀一样飞到一支枝桠上去了。他又“咕咕咕”地叫了几声,那渗人的叫声里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却与样貌完全不相配。 他叫完之后,说起话来:“稀客稀客,有失远迎。我占了一卦,知道你们今日要来。果然是来了。” 陈颐见这妖怪还挺有礼貌的,也作揖还礼,说:“我是良德县土地公,你是何人?” 那汉子说:“我是这智子谷的主人,我叫萧智,这里大家都叫我萧尊。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我直说吧——这里没有什么智果。你们还是回去吧。” 陈颐说:“我不仅是为了智果,更是为了除掉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重压之下 所谓“虎虎生风”,冰儿的本体是白虎,最擅使风。这一招她先前在袭击陈颐时用过,现在故伎重演,却是为了搭救他,想来也是造化弄人。但她目下也无瑕多虑,专心控制着那股狂风,使它绕着陈颐回旋翻卷起来,很快生成一阵强烈的龙卷风。陈颐正在风眼中,丝毫不受影响,那些试图靠近他的棋子却不断被卷入风中,虽有千斤重,也被刮到半空中团团转起来。转不多时,都撞到一块碎成粉末了。 萧智带着赞赏的语气说了一句:“好本领。”然而神情却依然气定神闲,好像在玩游戏一般的安坐高枝上。他学富五车,见识渊博,骨子里就带着一种学者式的自信与傲慢。因此他挑动冰儿与自己作对,其实并不把她放在眼内,只是想为这场游戏增加一点乐趣罢了。 他把那根羽毛挥来指去,那些棋子便受此指挥,都走到一处,层层叠叠地堆成了一个金字塔状。这巨石金字塔地下是一百多个棋子将士,一层一层地往上垒,一直垒了九层。萧智挥动两手,飞到金字塔的塔尖上坐下,便成了第十层。他布阵完毕,便驱动金字塔缓缓向龙卷风走去。 冰儿使龙卷风去卷金字塔,却感到有万钧之重,就像微风过山林c杯水浮大舟,如何推得动?相持了一阵,她渐渐体力不支,最后还是败下阵来,那龙卷风也停滞下来。 陈颐被这风围了一阵,好不容易从棋子不间断的攻击得到喘息之机,风停之时本该趁机逃脱,他却楞在原地,仿佛受了重伤一般。冰儿看得焦急,连忙喊道:“你快跑呀!”他还呆呆地看着冰儿,仿佛没听到一般,脸上的神色也不知是痛苦还是失望。 萧智控制金字塔走到陈颐头上,一转羽毛,那些将士都变回巨石形态,几百条石柱似的大腿一齐消失,整座金字塔便重重地压在陈颐身上!冰儿心中一惊,只见金字塔与棋盘之间连一条缝都没有,估计陈颐已经被压成了肉泥。 萧智微微一笑,说道:“下棋不会下,打架也打不过我。你这蠢货,又何苦来呢?”连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追寻智果而向他挑战,却都战败身死,如今又死了这个小小的土地公,他也不以为意。 尽管出了点差错,自己不知怎么昏了头要去救他,可最后冰儿还是得偿所愿,借了萧智的刀,为妹妹报了仇。 “清玲,杀死你的仇人已经得到了报应,你安息吧。”冰儿暗自说道。她如释重负,心中的那座金字塔也终于落了地。 她理应为此感到欣慰,然而此刻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好。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陈颐在金字塔底下呆呆看着自己的场景,他那俊朗的面容c错愕的神情越发清晰。冰儿知道,陈颐不是蠢货,刚刚自己使出那一招,他一定是从中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一时难以接受。可自己一向冷淡,他又何至于难以接受呢,冰儿却是想不明白。 正在她思绪纷扰时,萧智说起话来:“小妹妹,我看你还不错。你的男人已经没了,我也是孤零零一个,不如你就留下来,和我结个伴呗。我可以教你下棋呀。” 冰儿哪想到这人笑嘻嘻的竟是如此虚伪,顿时感到厌恶不已,回道:“你这鸟嘴怪就是说不出人话来!虽然他不是我的什么人,可我宁可跟他去死,也绝不会和你这假惺惺的家伙站一块。” 萧智笑道:“哎,小妹妹,好好说话,何必骂人呢?你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说那样难听的话,岂不是有损形象?我是个猫头鹰,你是白老虎,大家都是妖怪,谁也别嫌弃谁。再说,我的才智绝世无双,我这地方风光优美,哪点不如他,哪点配不上你?” 冰儿道:“他千不好万不好,他幼稚他冲动,可有一点胜过你几万倍——他至少真诚。不像你这样造作得令人恶心!” 萧智被骂了一顿,笑容也变得冷淡起来,说:“哼!又是个蠢货。那你也没什么存在的价值了!”他正要作法攻击冰儿,然而羽毛未动,座下的金字塔却先弹了起来。冰儿心弦一紧,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没想到那金字塔竟缓缓地被掀起了一角!萧智的身子都倾斜了,他再笑不出来,反而有些紧张地自语道:“错觉吧?那小子不至于还活着吧?” 金字塔被抬得越来越高,陈颐佝偻着的身形也渐渐显露出来了。他果然还活着,金字塔压下来时,他那蛇鳞甲变大了,因此并没有受到直接冲击。蛇鳞甲又是极其坚固的,不仅没被压烂,反而把棋盘顶出了一个大坑。在这存亡之际,他体内潜藏的力量再度涌现出来,驱使他奋力把压在身上的金字塔推开。 萧智见陈颐未死,大为紧张,连忙作法,使出一招“千钧坠”,借来千万斤的重,尽附在自己身上,把那巨大的金字塔缓缓压了下去。陈颐感到金字塔越发沉重,于是屏绝呼吸,生怕走漏一丝气力,拼尽劲头又把金字塔抬起。 两人拼死对峙着,一个想要压死对手,另一个却挣扎着求生,谁也不能让半分。在这关头,旁观的冰儿便成了制胜的关键。只要她轻轻往萧智头上吹一口气,陈颐便能死里逃生。或者冲着陈颐吼上几声,他定是在劫难逃。而且冰儿看着陈颐那通红的脸庞,知道他一定是在向自己求救。 救?还是不救?这个矛盾像个梦魇一般再度纠缠住了冰儿,使她又一次陷入了犹豫。 萧智见冰儿愣着并没有动手,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决心尽快杀了陈颐,因此作了一个担山法,把智子谷东边的一座大山搬了起来,抗在左肩上。这座大山也不知有几亿万斤重,把那金字塔都压成了豆腐块般塌了一半,陈颐还未站起,又被重负压弯了膝盖。 万分危急,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然而冰儿还在犹豫中。正当此时,天空传来“喳喳”的刺耳声,那是乌鸦在啼叫。 萧智一听这声音,当即吓得面如死灰,想也不想就把肩上的大山抛到了一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白乌鸦 陈颐忽然感到身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便奋力一推,终于把压在头上的金字塔推倒在地。他大吼着站直了身体,那吼声却被金字塔倒地碎裂的轰隆声盖了过去。 金字塔尖的萧智想要飞起,然而他施下的“千钧坠”法力未消,身体有百万斤之重,哪里飞得动。金字塔一倒,他也顺带着跌落,最后在棋盘上摔出了一个人高的大坑。 “喳!喳!” 一只奇异的鸟儿,它明明发出的是乌鸦的叫声,却是浑身雪白羽毛,找不着一丝乌黑。它飞到那棵参天大树上,落在高高的枝杈上,看着萧智和他的金字塔砸出漫天尘埃,喳喳地叫个不听,仿佛是在嘲笑一般。 萧智受了伤,他赶忙收起“千钧坠”的法术,然后才能挣扎着站起来。他已经不在意陈颐了,而是慌慌张张地仰视着树上那只怪异的白乌鸦。 陈颐喝道:“萧智!你不是想玩吗?又玩字谜,又玩围棋。好啊,现在我就和你再玩一场——我们来玩命吧!” 萧智摆摆手,又指着那白乌鸦说:“不玩了不玩了。我的死对头来了,我得跟他玩命去。” 陈颐看那白乌鸦,忽然感到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面。他才要问一问,白乌鸦却先开了口,说:“土地公,辛苦你们了。没你帮忙,我还真进不来呢——你们还把这猫头鹰打伤了,哎呀,这就太过分了。” 陈颐问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白乌鸦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先前那个向陈颐介绍智果的白胡子老头。 陈颐忽然就感到自己被欺骗了,错愕地问道:“是你?你在利用我!” 萧智苦笑着说:“蠢货,你也太好骗了。我早说过,这里没什么智果,那都是他编造的谣言,就为了忽悠别人帮他攻入这智子谷!” 白乌鸦喳喳讥笑道:“不错,正是如此。你这猫头鹰藏在这智子谷里,还到处设结界,还弄什么字神来看门,让我总是进不来。还是这小土地公有本事,猜出了你的字谜,破了你的结界。” 陈颐疑惑地问道:“老头,你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白乌鸦说:“当然是为了他的脑袋啊!虽然智果是假的,这猫头鹰的学问却是真真切切。别看他脑袋瓜儿小,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智慧哩!谁要是吃了他的脑子,就能不费功夫把世间的知识都给学会。到时候什么法术,什么咒语,再也不用学了。” 陈颐难以置信地问萧智:“有这回事吗?” 萧智说:“哼,当然了!我可是聪明绝顶的。这死乌鸦一直惦记着我的脑袋,我只好躲了起来。谁知道它四处张扬,引来一大堆像你这样的蠢货来烦我。我没办法,只好把你们都杀了。没想到我精明了大半辈子,今日被你这连字都不认的文盲给坑了!唉,都怪我一时把持不住,对那臭丫头心软了。”说起冰儿,二人都回过头去看她,只见她恢复了往日冷冰冰的神情。 萧智说:“蠢货,小心她吧,那可是妖怪,就算不对你动手,也要看着你死的!” “不会的,冰儿是来帮我的。”陈颐低声说道,只是他的眼神有些飘忽和黯淡,显示出这番话的不自信。 冰儿刮起那阵风时,陈颐就知道了她正是在梅岭遇到的白虎。他把她打伤了,放走了,又用自己一半的血救了回来。然后她来到身边,把他救出险境。但是陈颐不知道冰儿之前为何要袭击自己,也不知道她刚刚为何见死不救。他心中存着许多疑虑,却依然倾向于相信她。然而冰儿竟然是个妖怪,这真的让他难以接受——毕竟他向来对妖怪们都是恨之入骨,整天谋划着铲除之而后快。 萧智说:“随便你,现在先把这些事都抛到一边。这个白乌鸦可是个残忍阴毒的妖怪,它要是吃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陈颐想到自己误信流言,才把事情搞成这种地步。虽然萧智也未必是好人,可他所杀的却的确没有无辜。就是陈颐自己,不也是贪图智果才被骗到的吗?他心中很是愧疚,便说:“对不起,我不该把它引进来。那我帮你把它赶出去吧。” 萧智说:“先前我还能压制它,现在受了伤,的确需要你帮忙。不仅是你。还有那个臭丫头,你要能说动她便快去说,别让她在愣着看了。” 陈颐点点头,快步走向冰儿。这时,白乌鸦捋着白胡子喊道:“好啦,猫头鹰,什么话儿都该说完了,我可等不及吸你的脑髓了,正饿得慌呢。” 萧智回应道:“哼,你个臭乌鸦,读书读不过我,打架打不过我,就连下棋你都是个臭棋篓子,整天不想着用功,净琢磨些投机取巧的勾当。你想来开我的瓢儿,那就来吧。我在这冷清清的谷中也躲够了,现在就做个了断吧!” 萧智说完,闭上了眼睛,默念咒语,把智子谷中所有的鸟儿都招到身边。他一挥羽毛,喊道:“去!”那数千五彩斑斓的鸟儿纷纷飞起,遮着了半边天空,仿佛彩霞散布一般。 鸟儿们布成雁形阵,直往白乌鸦扑去。白乌鸦不慌不忙,现出本相,用乌鸦嘴从身上啄下一根白羽毛,“呸”的吐了出去。这根白羽毛起先缓缓飘落,忽然化成数千支白羽箭,都如满弓离弦,如光似电般往鸟阵射去。 许多鸟儿躲闪不及,纷纷中箭坠地,谷中就像下起了鸟雨一般。剩下的鸟儿躲过了羽箭,很快飞近白乌鸦。它们把白乌鸦围成一个大球儿,露出钢刀般的爪子与喙,从所有角度一齐发起攻击。空中的鸟儿是如此的多,以至于白乌鸦根本无处闪避。 白乌鸦也不屑闪避,直接变大千倍,光是身子就有十里长,两翼一展,便有二三十里。这狭小的智子谷被他完全遮盖住,却如掉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狱一般。他振翅一飞,直上三百里,那刮起的大风把谷中的树木全都折断了。那些鸟儿在他身边,却像个苍蝇蚊子一样,哪里还有什么攻击力?一时都吓得四散开去。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法术c什么阵列,都只是一层纸。 萧智见状也追了上去,他显出原形,原来是个超大的猫头鹰,比白乌鸦还要大一倍。鹰击长空,一飞五百里,又对着太阳啸了一声,那尖锐的声音竟把智子谷旁那座被抛掉的山给震出山崩来。 陈颐眼前一黑,抬头才看到是两个大鸟把智子谷的上空挡住了。又听得轰隆隆地响,知是山崩了,连忙拉起冰儿,乘风飞出智子谷,落到右侧的大山上观战。两人惊魂未定,那智子谷顿时就被夷为平地了。 冰儿却挣开他的手,说:“何必救我。”陈颐哪里顾得上猜她的小心思,严肃地喝道:“别闹了!快想办法帮忙吧!”这一声棒喝却把冰儿从纠葛中惊醒过来。 这时,萧智与白乌鸦在天上缠斗起来。他们不用法术,只凭法力舍命厮杀,像最普通的鸟儿一样用利爪和尖喙相互啄击。萧智体型较大,力量更强,一叮一啄,都是杀招。然而白乌鸦更为灵巧,也更加狡猾。他敏捷地避开萧智的攻击,不断尝试绕到萧智的头上,啄他的脑瓜儿。萧智于是也往上飞,以压制白乌鸦。 搏斗变成了谁比谁飞得更高的竞争,两只大鸟就像两支直刺长空的火箭,你追我赶,你来我往。有时白乌鸦要高出一头,有时萧智要超出半截。飞着飞着,地上就看不到影儿了。 又飞了一会,忽然白乌鸦收了翅膀,从天上掉了下来。萧智正觉得奇怪,还没反应过来,“嘭”的一声,一道闪电便劈中了他。他受此一击,法力尽散,如流星般坠了下来,这才听见上面有人在说:“天庭禁地,不得擅闯!”原来是白乌鸦引诱他飞到了天顶上,结果被守天门的神仙用雷电给劈了。 白乌鸦先逃出禁区,见萧智中计,连忙展翅来追,只是飞得哪有掉得快。萧智坠落下来,把被夷为平地的智子谷又给砸了出来。顿时回复本相,只是一丈高的大猫头鹰。 陈颐和冰儿连忙飞到深坑里,见到了奄奄一息的萧智。他挣扎着说:“我不行了。别让白乌鸦吃了我的脑袋,你吃吧,送你了!”陈颐说:“不要这样,你别放弃啊!” “你不吃我吃!”白乌鸦也变回普通乌鸦大小,正落到萧智的头上。他得意地“喳喳”叫着,然后狠狠地啄破了萧智的脑袋。 萧智痛苦地叫了起来,喊道:“杀了我!给我痛快的!”陈颐连忙挺起长枪去刺白乌鸦,想救下萧智,并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白乌鸦振翅飞起,说道:“哼,啰嗦什么,一块去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萧智之死 第五十三章萧智之死 陈颐挺枪攻去,白乌鸦舍下萧智,飞了起来。他张开两翼,猛地一扇,扇起一阵大风。陈颐迎风而立,站都站不稳,只得放弃攻击,把九节枪往地下一插,才勉强没被吹走。 他喊道:“冰儿,快帮帮我!” 冰儿这回没有犹豫,她伸出芊芊玉手,五指并拢,做个扇子的形状,对着白乌鸦当空扇去,也扇起了一股大风,与白乌鸦的黑风抗衡起来。两股大风相持对抗,拉锯似的你来我往,席卷一切,飞沙走石,一时吹得昏天黑地。 白乌鸦“喳喳”地啼了两声,仿佛在宣告死亡的信息。他又扇了几下翅膀,把那黑风吹得更强烈了。陈颐紧拽着九节枪作为支撑,却依然稳定不了,连连退后,把地面都刮出了一道深沟。 冰儿柔弱的身躯也支持不住,快要被吹倒了。这个人形并不利于战斗,只有现出原形才能发挥全部法力。可那样又未免要有些顾虑。 “他什么都知道了,我还瞒得住吗?”她怔了一下,心里闪过这样的想法。于是她还是现出了本相,变回那只一丈高的大白老虎。白老虎昂首长啸,震得山林肃穆,刮向白乌鸦的风也更强了几分。 陈颐被两股大风夹在中间,一会儿推过来,一会儿推过去,捣药似的被两面锤。他艰难地支撑着,依然一步一步地往白乌鸦走去,尽管大多时候只是在原地踏步,但还是竭力走到了萧智身边。萧智的脑壳上破了一个洞,露出白花花的脑浆,那便是这白乌鸦垂涎已久的宝贝了。他还剩了一口气,白乌鸦没有杀死他,甚至那股黑风都避开了他,因为这东西须是新鲜的才有用,若是死了,便一文不值了。陈颐的脸庞都被大风吹得变形了,断断续续地说: “我······带······你·······走······吧······别·····落···他······手······里。”他伸出手去拉住萧智。 这时,相持未久,胜负便分明了。冰儿纵使现出了本相,毕竟法力相差太远,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吼了一声,飞滚出去。陈颐和萧智也被吹走,三人都被刮到二三十里开外。 白乌鸦见萧智也被带走,很是恼怒地骂一声:“该死!”展翅追了上去。 陈颐半天才落了地,一看萧智有气出没气进,喘息一声紧似一声,大约快死了。他眼睛都闭上了,口里还艰难地念着:“快吃了我的脑子······报仇······” 陈颐也不知怎么办,只好说:“是我对不起你,你安心去吧。”便赶紧找到冰儿,看她情况如何。 那只白虎躺在地上,比陈颐还大了四五倍。她四肢蜷曲,嘴角淌血,看到陈颐来到跟前时,脸上神色一变,也不知是难堪还是痛苦。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陈颐连忙制止,说:“冰儿,你受伤了不要动。我去对付他。”他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想来独自对抗那白乌鸦实在是没什么信心,只得改口说:“算了,你还是赶快起来,快跑吧。我帮你挡一阵子。你要是跑得出去,快去找无瑕,让她为我报仇吧。”说完拿起九节枪往智子谷的方向跑去。 白虎从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绵长的吼声,却像在挽留他一样——只是他听不到了。 陈颐跑过萧智身边时,萧智拼着一口气,发出了最后一声:“站住!”陈颐吃了一惊,想不到萧智竟是如此顽强。他停下脚步,俯身下去,把耳朵贴到萧智的鹰嘴上,问道:“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萧智没有说话,忽然用鹰嘴猛地一啄,把陈颐的耳朵给啄穿了! “啊!” 陈颐痛苦地喊了一声,下意识就用两手去捂耳朵,然而萧智却扑棱着翅膀压制住他的双手,并紧紧地盯着他那穿孔的耳朵。不仅如此,他还从鹰嘴从吐出什么,不断地从耳朵灌进了陈颐的脑袋里。 陈颐感到自己的头就像被人灌了一升水银,剧烈的痛,剧烈的痒,仿佛要炸开一般。过了一会,脑袋忽然又不痛了。萧智的翅膀也硬住了,陈颐挣脱开来,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脖子,却发现头颅还在。他又掏了掏耳朵,发现被啄穿的耳膜也恢复了。再看萧智,才发现他已经死透了,整个脑袋都空了。 与此同时,陈颐的脑子却不断回响起一个声音:“报仇!报仇!报仇!”那是萧智的声音。那声音渐渐消失,陈颐却一下子感到万分清醒,脑子里许多念头c许多想法c许多奇思妙想c许多咒语法术c许多学问知识一齐都喷涌而出,让他应接不暇。他忽然就觉得自己什么都知晓明白,什么都精通熟练,仿佛自己已不再是那个不认字的土老帽文盲,却是学富五车的老学究一般。 原来萧智长久被白乌鸦逼迫,对它恨之入骨,今日身死,实在不甘心,因此决绝地做出了最后一搏——把自己的脑子送给陈颐,让陈颐去为自己报仇雪恨。 陈颐本来空有强大的法力,却对法术一窍不通,因此总是在法术对抗时败下阵来,毫无反抗之力。现在陈颐掌握了萧智的毕生所学,其法力也能施展自如了,一下子又强大了何止数十倍,对付白乌鸦简直易如反掌。 陈颐明白了萧智的用心,他受此馈赠,心中更加愧疚不过了,只得默念往生咒,渡了萧智的魂魄,收到蛇皮囊里,准备带回阴司去转生。 这时,白乌鸦飞来了,他一看到那猫头鹰的脑袋空空如也,知道扑了空,顿时愤怒不已,血气上涌,把一身雪白羽毛都逼得发红。他用那难听的乌鸦叫说:“混账东西!枉你假仁假义,装作推三阻四,最后还不是吃了他脑子!那是我的东西!你还我!” 陈颐站了起来,他神情严峻,沉默着看。若是往常,他可能会向白乌鸦辩解几句。然而现在不必了——因为跟一具死尸辩解是无益的。 白乌鸦看到了他的变化,心中有些害怕,却依然喳喳乱叫,说:“我连你那白痴脑子也都吃了!” 陈颐一言不发,忽地就掷出九节枪。九节枪直向白乌鸦刺去,它飞得是如此的快,简直就像闪电一般迅疾。白乌鸦紧忙躲避,只见眼前一闪,就被九节枪刮去一道羽毛。白乌鸦不敢再掉以轻心,翻身直上,又变成那只十里长的大鸟。 陈颐的脑子里跳出了一道咒语,是他从来没有学过的。他不假思索,便念了出来: “阴阳五行,万物化生;大小之形,道以其成。上若宇宙,下若微末;变幻无穷,在我一心。所具之物,勿固尔本;听我号令,增!增!增!” 才念完咒,九节枪马上变大变长,最后变成一杆比白乌鸦的身子还长一倍的横空大箭。陈颐控制着这杆大箭飞来飞去刺白乌鸦。白乌鸦身体庞大,飞行不便,几回就要被刺中,吓得又缩回了原形。陈颐却是随心所欲,也把九节枪变得和牙签一般大小,像针一样往白乌鸦身上扎。 白乌鸦故伎重演,一拍翅膀,刮起大风。陈颐又念了一咒,施展出一招“冰封术”,竟把那风气都给凝固住了! 白乌鸦自知不敌,它又咬下一根羽毛,变作千支羽箭,纷纷射向陈颐。陈颐使出大罗佛印,一个遮天大掌压下,把千支羽箭都被抓到手里,却又变回了那根白羽毛。陈颐正要乘胜追击,白乌鸦却趁机逃跑了。 陈颐追了一阵,始终再没找到白乌鸦。他又担心冰儿的伤势,只好放弃追击,回到冰儿身边。 冰儿缓了过来,已经回复了人形,她看到陈颐回来,却扭过头去不看他。她想:“我已经暴露了,他会怎么对付我呢?” 然而陈颐只是试图抱起她,冰儿有些抗拒,想要推开陈颐。陈颐便停住了,轻声问道:“还能走么?”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又何曾有半点恶意了。 冰儿只感到十分难为情,挣扎着要站起来,最后还是倒了下去。陈颐连忙扶住。他没有再做那样鲁莽的尝试,而是随手捉住了一只蝴蝶,把它变大,然后让冰儿坐了上去,轻声说道:“拿到智果了,我们回去吧。那本来是要给你了,也不知该怎么补偿你。” 冰儿一点也猜不到他这是想干什么,她躺在蝴蝶背上想了一阵,说道:“你什么都知道了?” 陈颐说:“知道了一些,还有好多不知道。” 冰儿说:“那你不问清楚吗?” 陈颐略一沉吟,瑶瑶头说:“人做这样那样的事,总有迫不得已。过去便过去了,总要执着,总要计较,路就走不下去。所以有些问题不该问,有些话儿不能说。问了说了,心里就打了钉子,就是拔出来还有个洞,永远也回不去了。冰儿,我有点舍不下你······真的。所以我不想问,你也不要说吧。” “你不要后悔。” “······” “今天收获很大啊!我们回去吧。” 陈颐架起云雾,引着蝴蝶飞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良德城 陈颐去了一趟良德城。 冰儿受伤了,陈颐把她托付给文翰和月华照顾,然后去良德城找无瑕。无瑕拥有神奇的力量,不管是多重的伤,总能轻易治好。 它得到了那“智果”,一下子学会了许多法术,这回再不用那繁琐不便的驭风术,而是直接腾云驾雾飞去,不多时就到了良德城外。 这座城池是郜州这片汪洋大海中少有的孤岛,保护着数万人口的性命。陈颐才见到城墙,便知道它与别的城池并不一样。这广阔高大的城墙自是寻常的固若金汤,奇异之处在于,城墙上都涂画着符文。这些难以言述的符文或大或小,或正或邪,从墙头一直写到墙角,甚至还深入到地基下,又从城东一直写到城西。四面的城墙密密麻麻地写满符文,仿佛涂上了一层五彩的油漆一般。 不仅如此,城头上还插着许多旗幡,旗子上既写着符文,也画着八卦c法器,甚至还画着许多神仙的像;陈颐看了一看,有三清四御c五方五老c天宫众仙c三官大帝c四大天王c四值功曹c四大天师c四方神兽c五斗星君c十二司辰c二十八星宿等,天上众神皆在其位。旗幡招展,看上去就像一众神佛坐在城头上守护一样。他原是不认识这些神仙的,自从得到萧智的脑子,现在一下把他们都认了出来。 这些并非无用的装饰,而是防备鬼怪的结界。陈颐到了城外,再也飞不进去了,只好落到地上。区区土地,地位低微,因此先向众神像都叩首行礼,然后才走进城。 良德城很是繁华,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c络绎不绝。那些人有些是束发右衽的汉服打扮,有些却是断发文身的俚人打扮,大家相互往来,说的都是汉语,却没有任何隔阂;城里的建筑风格也是混合,有些是飞檐斗角的汉风,有些却是俚人风格的简陋茅房,上面若写着字,却都是汉字。这里在俚人首领冼氏姊妹的治下,得益于冼英的开明,正成为两族人民相互融合的典范。 郜州难得有这般繁盛景象,因此陈颐对冼英心生敬佩。不过眼下冰儿情况危急,他也不暇观览,只盼着早点找到无瑕。 临行前文翰交代说无瑕就住在冼府上,陈颐便四处问冼府在那里。城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很快给他指了路。陈颐找到一座红砖碧瓦的高门大户,便见门上悬着匾额,写着“冼府”二字——他也认得字了,这些体验是很新奇的。 冼府门户大开,迎着大街,只有一个老头在看门,显示出主人对外人并没有什么戒备。陈颐向老头行礼,问道:“老丈,不知府上有没有一位叫无瑕的姑娘呢?” 老头说:“没有这么个姑娘,倒是有这么个仙子。你说话不小心,要天打雷劈的。” 陈颐没想到大家都知道无瑕是仙子了。可转念一想,这地方满地都是妖魔鬼怪,巫师术士,大家天天斗法,都见怪不怪了。就是来了个仙子,又有什么好奇的呢。便说:“是我失礼了,麻烦您让我进去见见她。” 老头摆摆手,说:“那可不行,老爷好见,小姐更好见。若是仙子,一概不见。” 陈颐问道:“老爷是谁,小姐又是谁,又怎么不许见仙子?” 老头说:“老爷就是这高州的刺史,小姐就是俚人的圣女。仙子是天上来的,长的也是天仙模样,凡人见一面就要把魂儿都丢掉,缠在我们府上赶不走!因此不许见她。” 陈颐说:“这倒不怕,我与仙子是老相识。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是陈颐来找她,她一定会见我的。” 老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嘲讽道:“你小子莫不是失心疯了,游神时见了仙子一会就当是老相识了?你快走吧,这冼府虽然容易出入,却容不得你胡闹。小心冼姑娘生气了,把你赶出城去。” 陈颐见他不许,心中只念着冰儿要紧,再不纠缠,直闯进去。老头连忙把他拦住,两人便闹了起来。 这时,一个侍女从府中走出来,说:“老张,小姐问这里出什么事,这样吵闹?” 陈颐说:“我有事拜访,他不通报。” 侍女说:“不用通报,今儿是小姐开府门接见百姓的日子,有什么事直接到里面说去。” 老头说:“他不找小姐,要找仙子。” 侍女说:“那可不许。” 陈颐哪里想得到冼英如此平易近人呢,不禁又添了几分敬意,便说:“说:“我能见一下小姐也好。”侍女看他也不像坏人,便把他引入府中。 冼英正坐在高堂上,挂着一卷珠帘与外人隔开。珠帘内有许多佩剑的侍女侍候她,珠帘外却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陈颐到了堂下,先行了礼,说:“陈颐拜见冼姑娘。” 冼英略有些惊讶,问道:“你叫陈颐?” “正是。” “你是什么人?” “这个恐怕不便透露。” “那我问你,你可知道我们良德县的土地公叫什么名字?” 陈颐听她这一问,明白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便直说道:“是我的名字。” 冼英拨开珠帘,走了出来,她仔细打量着陈颐,然后施了一礼,说:“果真是土地公来了。有失远迎,请见谅。”她把陈颐请到堂上,又说:“土地公请坐。”两人分主客坐下。 陈颐说:“久闻冼姑娘英名,无缘拜会,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冼英说:“土地公初来,做了许多功德,我本亲自应到您庙上拜祭,只是军情危急,因此耽搁了。还望土地公不要介意。” 陈颐说:“不敢。冼姑娘,我找你其实有急事,因此闲话不得,还是他日再叙吧。我现在只想问一声,无瑕在哪?” 冼英说:“我也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卖花女孩 可茫茫人海,哪里去找呢?何况无瑕又是天仙,去哪里都只要动动念头,现在是否还在郜州都不一定呢。陈颐想还是去找潘仙的保险,于是快步跑出城,想着赶快飞到升真观去。大街上人潮涌动c摩肩接踵,他这一跑自不免要左闪右避,大喊着:“让一让,谢谢!让一让,谢谢!”。 街上有个卖花的女孩儿,约莫八九岁年纪,穿一身做工粗劣的黄麻粗布短袖,光着脚丫儿,扎着双丫髻,一手挎着一个插满鲜花的花篮,一手拈着一支白玉兰,正沿街叫卖:“卖花啦,卖花啦,一文钱一支兰花。”然而行人都不理她——这年头活着都艰难,谁有那样的闲情逸致赏花呢?然而这卖花女孩却不悲不愁,虽然卖不出一支半朵,却依然是欢欢喜喜c蹦蹦跳跳的。 卖花女孩听到陈颐在喊,神情一亮,便也追了上来,一把扯住陈颐的衣襟,喊道:“大哥哥,买一朵花吧,可好看了。” 陈颐只好停下来,对那女孩说:“小妹妹,对不起呀,我有急事呢。” 卖花女孩顿时感到失望,脸上露出哀愁的神色,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说:“大哥哥,我几日没吃饭,你可怜一下吧。” 陈颐看她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禁不住万分怜惜,真想就把那花篮都给买下来。一摸衣袖,才想起自己这辈子就没摸过一文钱,穷得也是讨饭吃,又帮得了谁呢。他愧疚地说:“小妹妹,对不起,我没有钱哩。你再找找别人吧。” 然而卖花女孩只扯着他的衣襟不放,嚷嚷着:“求你一定买一支吧,只要一文钱。” 陈颐担心冰儿,只盼着快点去升真观,又见这女孩实在可怜,也是放心不下。他想了想,一咬牙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宽衣解带,把那衣服都给脱了下来。 卖花女孩吓了一跳,问道:“你你要干什么你要耍流氓啊?” 陈颐把衣服叠起,递给卖花女孩,说:“小妹妹,我实在没有钱,身上也就这衣服值点钱,你收下,先拿去换点饭吃。哥哥还要急事,一定要先走了。等我回来再想办法帮你。”然后转身又跑了,留下那女孩呆呆看着。 他穿着亵衣一路跑到城外,正要驾云起飞,忽然听到有人在说:“你站住!”他回头一看,又是那个卖花女孩,他忍不住说道:“小妹妹,我没得罪你呀,你为何缠着我不放呢?我是要去救人啊!” 卖花女孩说:“哦?你要救谁?” 陈颐没好气地说:“你个小妹妹怎么这么多话。算了,我不管你了。”他架起云头,才要飞起,忽然就被定住了。陈颐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听见那卖花女孩笑道:“你不说,我偏要问个明白。” 陈颐才知道这女孩不是凡人,紧张地问道:“你是何方神圣,为何要这样害我?” 卖花女孩看到陈颐很是严肃,说道:“好吧,不和你玩了。你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便把施加在陈颐身上的定身法解除了, “你到底是谁?” 那女孩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绝美的佳人,原来就是无瑕!她向来好热闹,在冼府中呆了一会便坐不住,因此常常变化成各种凡人的形象,以此来体验生活。 陈颐一下子转怒为喜,连忙跑过去。“无瑕!太好了,竟然是你!” 无瑕却是气鼓鼓地说:“这花多么漂亮啊,可是这里的人都不懂欣赏,大家都不买我的花儿。土地老儿,你说,我这花不好嘛?” 陈颐说:“无瑕,大家都整天担惊受怕的,谁有这个闲心呢。你也不要玩闹了,快跟我去土地庙救人。” 无瑕笑道:“可把你都急坏了吧?是谁受伤了?莫非是你新娶的那位夫人。” “不许取笑,这件事我早就澄清了,月华小姐也不是我的夫人。是冰儿受伤了,你快去帮她治疗一下吧。” 无瑕说:“哦。不是那位夫人,却是这位夫人啊,怪不得这样心疼。” 陈颐见无瑕开玩笑也不分时候,有些生气地说:“无瑕!别再胡闹了。” 无瑕却不知道陈颐为何这样急躁,她用仙术治疗简直是易如反掌,至于那样慌慌张张的吗?她也不高兴了,说:“好好好,我胡闹,我碍着你了。你去找别人,潘老头也厉害着呢,你找他去。” 陈颐一听无瑕竟拒绝帮忙,不禁就慌了神,缓下那僵硬的语气,说:“无瑕,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请您快去帮帮冰儿。” 无瑕说:“为什么呀,她是你的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可跟她不熟。” 陈颐急了,说:“你是仙子,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无瑕说:“我是仙子,她是妖怪,本不同道,何况贵贱有别,不救也是常理。” 陈颐正要指责无瑕不能这样无情无义,却又想到这神仙不都是如此吗?她又是个心高气傲c娇宠任性的,若再说她不是,只怕更不肯帮忙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换一种哀求的语气,说:“冰儿只是个修道者,她来为了帮我而受伤的,你看在我的面上,千万帮她一帮。” 无瑕鄙夷地说:“你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去。” 陈颐见再三求她不成,便想了个激将法。他转过身去,叹息地说:“哦!我明白了,我不该来求你的。” 无瑕被他这一“哦”勾起了好奇,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陈颐说:“我明白你为什么不去救冰儿了。” “我不信,你怎么猜得着我的心意?你说说看?” 陈颐说:“呵呵,自古以来是英雄惜英雄,美人妒美人。你一定是嫉妒她长得美,所以才不去帮她。” 无瑕本来只是想调侃几句,哪有这样的心思?一听这话,当下便气得直跺脚,说道:“胡说!胡说!我才不是那样小气的人,更不会那样恶毒。你,你,你诬陷我,再不理你了!” 陈颐说:“是也不是,公道自在人心,不要只是嘴上说的好听。再者你要真是那样的人,我又何必理你呢?” 这一番话说得太过分了,简直就把无瑕逼得下不了台。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有些胡闹了,可要是现在才去帮冰儿,岂不是就落人口实?别个还以为她就是那样恶毒,只是害怕担骂名才心不甘情不愿去帮忙的呢。可不去帮冰儿,她又确实过意不去。她想了又想,最后竟然委屈得哭了起来,啜泣着说:“用不着你这样说,我本来就是要去救她的。” 陈颐一看无瑕哭得梨花带雨,悔不该那样逼她,只好安慰说:“我说错了。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是为了激你去才故意说这些话的。可冰儿真的耽搁不得啊。” 无瑕哭道:“我会救她的,可你欺负我,我不想再理你了。”话音未落,她顿时没了踪影。 陈颐知道她定是去土地庙,便赶忙架起云雾飞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一只猪 却说陈颐飞到一座山前,山路一转,忽然看到有一头白条条的大肥猪艰难地跑动着。仔细一看,原来却是一个肥大的男子。只见他浑身赘肉c肚皮滚圆,看起来就像猪一样,身形庞大犹如几百斤级别相扑手,走起路来一步三摇,气喘嘘嘘,虽然憋得面红耳赤,依然拼死地跑,把那大山都震得要晃起来。 陈颐觉得很是蹊跷,便停住云头观察。不多时,从山路那边也跑出三头猪——这回可是货真价实的猪头了,他们猪头猪脑,突着一张长嘴,露出两根獠牙,身形壮健,皮粗肉厚,浑身黑鬃。看起来是野猪模样,却是两脚直立行走,手中执着兵杖,都追着先前那个大胖子。 这些野猪很快就追上了大胖子,从后头猛敲一棍,把他打倒在地。亏得大胖子肉厚,没受什么伤,倒像杀猪一样吼道:“救命!救命啊!” 陈颐想,这不是妖怪在杀人吗?那三头野猪又要下手,陈颐拿出九节枪,猛地一掷,把一头野猪刺个对穿,剩下的两头野猪一看天上有人,都吓得连滚带爬逃走了。 那大胖子得救了,一看到陈颐落了地,当即就跪下来说:“感谢大仙救命,感谢大仙救命!” 陈颐问道:“你是谁?怎么遇到妖怪了?” 大胖子说:“大仙,若要说这个,那就说来话长了。只是他们的老巢就在附近,一会就搬救兵来了。还望大仙先把我救出去再说吧。” 陈颐说:“好。”他想带着大胖子飞走,然而自己飞得容易,带着这几百斤重的凡人,却怎么也飞不动了。 正折腾着,山路那边又传来阵阵猪嚎,果然是猪妖的大部人马出动了。大胖子一听那猪嚎声,顿时吓得脸色青紫,撇下陈颐,迈开水桶粗的大腿,又跑了起来。 “等等,你跑不过的。”可大胖子哪敢停留,虽然跑不动,依然死命往前冲。 陈颐想要救他,正想不出办法,忽然看到地上那具野猪的尸体,脑子就蹦出一句咒语来。他念道: “时穷岁尽,物有死生;魂魄轮回,往者不复。冥冥阴司,众鬼归之;森森阎罗,执掌阴神。其寿虽绝,其形未灭;借我六魄,以作驱使!” 陈颐对着死尸念完咒语,抽出九节枪,那死尸当即站了起来,却是四蹄着地。陈颐想:“这是‘驱尸咒’,这死尸可以拿来一用。”便指令道:“去把前面那胖子带走!” 野猪尸飞奔起来,一下追上了胖子。胖子怕得要死,正想着放弃抵抗,没想到野猪只钻到他裆下,把他背在背上,又跑下山去。 陈颐连忙跟了上去,很快就把追赶的野猪甩在了后头。他再找到胖子时,那野猪尸已经停了下来,僵硬倒地,连四条腿都跑断了。 胖子一见陈颐,感激不已,问道:“谢过大仙,敢问大仙是哪位尊神?” 陈颐说:“我是良德土地公。你又是何人,怎么惹上妖怪了?” 胖子说:“土地公大恩,没齿难忘。小民叫朱兜寿,是从妖怪窝里逃出来的。” 陈颐便说:“这里离那座山很远了,我想那些猪妖也不会再追来了。你家在哪里?要不要回去?” 胖子一听“家”字,眼泪就簌簌淌下来,说:“那里现在都是猪妖,我哪敢回去!” 陈颐便问道:“这些妖怪是什么来历?” 胖子说:“大仙有所不知,那山名唤朱家岭,山下是朱家庄。我那本是朱家庄的村民。先前这村子一向富庶,我们养的猪长得又快又肥,比别处的猪要少养七八分时间,却又肥上百来斤。因此四乡八里,就是城里都来买我们的猪。我们的日子不说多么阔绰,一年到头总不缺肉食。” 陈颐说:“哦?这些猪有蹊跷吧?” 胖子叹息道:“不错。几十年前,我的爷爷从山里抓了一头受伤的大野猪。虽说是野猪,却长得像牛一样粗大,光是一对獠牙就有五尺长!大家都说,这是猪王,不能得罪的。我爷爷却觉得放了它也可惜,因此把它圈养起来,又用母猪与它配对,结果生出来的小猪都很奇特。小猪越生越多,我们就把猪崽送给村民们养,让大家都吃上了猪肉。一连吃了几十年都没事,可猪崽儿吃了十几代,那大野猪却一直老不死。几年前,我爷爷没了,我们才把他下葬。那大野猪忽然就变成了妖怪,几百头猪崽都也成了小妖怪。这一大群猪妖把村民们都给抓起来,关在猪圈里,他们却住到人家里去。” 陈颐问道:“我知道了,没你爷爷镇住他,这猪妖是要报仇了。可他们把人关到猪圈里是怎么回事?” 胖子说:“他把我们关在猪圈,我们很害怕,也以为他要杀人报仇。可野猪们却没有动手,不仅不动手,还天天好吃好喝供着。我们一开始哪里吃得下,可后来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吃喝完了就睡大觉,不知不觉地,人人都长成了大胖子。我也是这样长胖的。这时,我们的噩梦才算开始——猪妖挑了一个最胖的人,把他洗干净绑起来,一旁烤着火堆,然后用刀子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割一片就烤一片c吃一片,先是大腿,然后是两手,最后让小猪妖们把剩下的啃掉!那人被剔得只剩一副骨架,嚎了整整一夜都断不了气!还逼着我们在一旁看着! 他是要报仇,可我们哪想到他是以牙还牙,下手那样狠毒啊!” 胖子说起这酷刑,浑身都颤栗起来,那些惨状历历在目,每一种画面都让他惊惧不已。陈颐也感到这猪妖确实非常残暴,决心已定要铲除它。 胖子又说:“我们像猪一样被圈养了几年,几百口人被吃得只剩三四十个了,还有一大堆新生的小孩子。本来我也是认命了,只等着那屠刀什么时候落在自己头上,谁想我竟也生了个孩子。我不能让这样的命运落到儿子身上,所以拼死逃了出来。” 陈颐说:“你逃出来了,怎么不把孩子也带出来?” 胖子说:“我们跟妖怪差太远,根本无力反抗,只能求助你们神仙了。所以我想着,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外面,好让天上哪位神仙看到,再去灭了猪妖,把我儿救出来。幸好苍天垂怜,果然遇到了土地公您。求您一定要去灭了猪妖啊!” 陈颐说:“我是土地公,有守土之责,除妖之事,义不容辞。当然了,也不是说去就去的。这猪妖不简单,我得先准备一番。这样,你先到良德城去找冼姑娘,她亲近百姓,应该会安顿你的。我先等我朋友康复了,再尽快去除了猪妖。” 胖子一听,又掩面哭了起来,说:“土地公,那些猪妖知道我逃跑,只怕现在就对我妻儿动屠刀了,哪里还等得了。” 陈颐见他哭得伤心,也怕猪妖先动手伤人,只得说:“那这样吧,我先回一趟土地庙,马上就回来铲除猪妖。我带不动你,你先在这里躲一会,好不好?” 胖子立即跪了下来给陈颐叩头,说:“感谢土地公大恩大德!” 这磕头可不是白受的。陈颐受了这大礼,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了。他让胖子藏在一处茂密草丛里,然后飞回了土地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深入猪圈 陈颐才回到土地庙,就急匆匆地往冰儿的闺房里钻。一推门,月华却端着一盆水迎面走出,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尖叫,整盆水都泼到他头上。 “月华小姐,是我呢。”陈颐被淋成个落汤鸡儿,嘴里滋滋地喷出水来,说。 月华连忙掏出手绢帮他拭擦,一脸歉意地说:“公子,对不起了。你怎么这样急呢?”她一碰到陈颐壮硕的躯体,才发现他竟脱了外衣,只穿着薄薄的一层亵衣,一摸就摸到那结实有力的肌肉了,不禁羞得粉面通红,说:“你怎么不穿衣服就进女孩子家的闺房,这可是不对的。”她虽这样说着,拭擦得却更起劲了。 陈颐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连忙抢过那手绢,说:“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怕月华有什么误解,又说:“我那身衣服被无瑕骗走了,因为担心冰儿,所以赶着来看她。她伤势如何了?” 这时,冰儿说起话来:“不知羞。谁许你进来的。”她正倚在床边,虽有些虚弱,但看上去神色自如,应该已无大碍了。 陈颐撇下月华,连忙走到床边,说:“我记挂着你呢。无瑕来了没有?你可好点没有?” 冰儿见他如此担心自己,话语间又是情真意切,心中却有个心思道:“他该不是喜欢我了?冰儿啊冰儿,你可要守住底线,万万不可被他骗了。”她虽这样想,只是不露神色,说:“你说那个仙子?她来了,把我身上按了一遍,我的伤也就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她现在在哪里呢?” 月华说:“那位仙子治好冰儿就走了,还留了一件衣服在这。”她拿出那衣服,正是陈颐脱下的那件。陈颐拿过衣服,说:“刚好,我得换了出去,不然太不正经了。” 冰儿问道:“你又出去干什么?” 陈颐便把朱家庄的事说了一遍。冰儿黛眉一蹙,说:“你才和白乌鸦打了一场,又四处奔波找人,想必也累了,现在急吼吼地又要进妖巢,而且也不知人家的底细,只怕你有十条命都不够送的。” 陈颐说:“我哪能不去呢。我是土地公,人家给我磕头供奉,不就是为了求个平安吗?他们大难临头了,我自然要保佑。再者我若是那样畏缩不前的人,也根本就不会来这里。” “公子,你真好,真是一位称职的土地公呢!”月华敬佩地说。 “哪里哪里,我就会打几个妖怪,真要论本职工作,还是得靠文翰呢。” 冰儿却说:“我看你就是有勇无谋,迟早要吃大亏的。算了,我跟你去一趟吧。” 陈颐连忙摆手,说:“你的伤刚好,可不许去。再者我自得到那‘智果’后,脑袋比以前清醒多了,再不是有勇无谋啦。其实我本来是想找无瑕搭把手的,没想到她先走了。” 冰儿说:“何止,她简直就是气呼呼地走的,还特意说再不见你了——你们不是挺要好的吗?怎么得罪她了” 陈颐又说起无瑕不肯来救治冰儿,自己故意说难听的话把她激来的事。 冰儿说:“你先前怎么与我说的,什么叫‘有些话儿说不得’,敢情你也只会张张嘴,落到自己头上时就全忘了。人家是仙子,生来尊荣无限,你把她说成是善妒的凡妇,搞得她下不来台,那自然要怨恨的。” 陈颐挠挠头,说:“我没办法,她向来任性,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你受伤我都急死了,她还想着耍我呢。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冰儿脸色一沉,说:“谁要你急来着?我虽伤重了些,总是死不了。就是别人不救,我自己也能调理过来。谁要你急来着?”她越说越激动,最后还不忘补了一句: “谁让你自作多情了!”然而其实她只是在掩盖心中渐渐生起的好感——她放下对他的仇恨已经很对不起妹妹,又怎敢喜欢上他呢? 陈颐很是尴尬,一时无言以对。还是月华见气氛不对,连忙上来解围说:“好端端说着,怎么吵起来了。冰儿,你也别怪公子,他只是好心,没有别的心思。公子,你刚回来,还是去歇歇吧。顺便换了衣服,免得着凉了。”说着把陈颐拉了出去。 陈颐对月华说:“我还是得出去,那有人等着我回去救呢。月华小姐,冰儿刚刚恢复,麻烦你再照顾她一会。”他说完,回房里换了衣服,然后立即离开了土地庙。 月华才要劝阻,文翰却从书房里出来了,说:“拦不住的。老爷他总是那样,言出必行,一说就要做,一做就要做完。为了这里的百姓,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冒了多少回险。” “他真是难得的好神仙呢!”月华看着他远去的云雾,不仅又多了几分敬意。 却说陈颐驾云未久,回到朱家岭附近想找那胖子,却不见踪影。胖子藏身的草丛处,倒是乱蓬蓬的压倒了一大片草。陈颐大呼不好,顺着被压倒的草路走去,结果听到草丛深处传来一阵哧哧赫赫的猪叫。陈颐小心地靠近声音的来源,竟看到五头野猪正拱着胖子的尸体,一顿乱啃,咬得血c油和肠子流了一地。 “我失策了!没保住他!”陈颐见胖子已死,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愤恨,当即披挂严整。然后大吼一声: “掉那马!纳命来!” 忽然就从草丛中跳出来,一枪扎死一头毫无防备的野猪。那四头野猪吃了一惊,哪里还敢再吃,连忙站起来就跑。陈颐奋力打出一掌大罗佛印,一下把四头猪都打得稀烂。 这次陈颐也算是得了教训:不能光想着除妖,最重要的还是救人要紧。胖子是活不过来了,至少不能让他成了孤魂野鬼。他念了往生咒,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胖子的魂魄飘了出来,正哭得伤心。陈颐安慰道:“阴司不工作了,我要亲自把你送到阴司去,帮你超度,以后你投生到别的地方去,不会再受这样的苦了。” 胖子说:“我不为自己哭,我是在为妻儿哭。土地公,我求您快去救他们吧,不能再耽搁了!” 陈颐说:“我这就去!”他把胖子的魂魄也收到蛇皮囊里。正要起行,却转念想道:“且慢且慢,欲速则不达。我若是堂而皇之地去朱家庄,和那群猪妖打个你死我活。胜负且不说,就是打赢了,那些猪妖逼得没路走,把人质都杀了我却拦不住。万一要是输了,我可能逃得掉,那么多人怎么逃?我不可再害了他们。” 他又想了想,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野猪尸体,忽然计上心来。 “我可以变成野猪模样,混进去再找机会救人。” 他便施展变幻术,念起“变化咒’,道: “道法缘起,自在神通。阴阳可作,风云可会,山陵可拔,江海可发。宇宙在手,万化生身。守之於内,用之於外,穷形尽相,无所不可。” 念完咒语,陈颐变成了一只黑黝黝c脏兮兮c臭哄哄的野猪。他到河边照看,果然和被捅死的那头野猪一模一样,看不出半点差错,这才放心地往朱家庄走去。 才走出草丛,又有几头野猪向他走来,陈颐心中一阵紧张,正要把他们都给打杀了,转念又想:“若是连他们都骗不过去,还怎么混到朱家庄?”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喊道:“你们好啊!” 这几头野猪却疑心地问道:“老黑!你这猪头又懵了?往日里粗言秽语不绝口,今儿倒装什么体面人,学会问好了?” 陈颐心中一惊,连忙改口说:“掉那马!你们这帮腌臜货c老腊肉,玩笑也开不得了?” 野猪都笑道:“老黑骂人的功夫又长进了。”陈颐见他们不再疑心,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头身上长着花斑的野猪说:“老黑,你们几个追那胖子怎么追了那么久?找到没有?” 陈颐说:“呵呵,那死肥佬钻到这草丛里了,被我们逮住,连屎尿泡都淌干净了。他们饿死鬼几个还在吃呢。” 业主们一听有人吃,个个都在擦口水。花斑猪就要往草丛里钻,还说:“别让他们都吃光了,留个心尖儿给我。” 陈颐连忙拦住,真让他们看到那就露馅了,说:“你们来得迟了,又不是不知道那几个饿货,都吃光啦,连骨头都啃得没渣儿,就剩屎尿泡了。要吃就吃那个吧。” 花斑猪厌恶地说:“一群王八蛋!我吃那个干嘛?那他们还不滚出来?大王催好几回了!”说着,又要进草丛。 陈颐又把他拦住,说:“哥几个吃完撑着了,还在睡大觉呢。别去扰了他们。” 花斑猪眼儿一转,又起了疑心,问道:“你推三阻四的做什么?你真是老黑吗?” 陈颐心想:“瞒不住了吗?”却依然故作淡定地说:“我看你是吃屎吃撑了说胡话,我不是老黑是哪个?谁没有起床气,你敢扰了他们,别怪兄弟们翻脸不认猪!” 花斑猪却有些怂,想想也是如此,便说:“好吧,那你先跟我们回去,先回报大王吧。” 陈颐骂道:“那就滚吧!” 几头野猪便带着他回到了朱家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妖怪也有靠山 第五十八章妖怪也有靠山? 朱家庄是典型的粤西村落,村中错落分布着许多泥砖房。从田里挖出泥来,和上稻草,用四方的框框住形状,晒上两三日,这便是泥砖了。南国多雨又多台风,然而这样草率造成的泥砖却能稳固抵挡种种灾害。因此这里的人们喜欢用泥砖砌墙,粘合用的黄泥浆,屋顶多用的茅草,只有特别富裕的人家,才挖起起瓦窑,盖得起瓦屋顶。 泥砖是土黄的,茅草是枯黄的,整个村子看上去黄橙橙一片,乍看到有一丝黄金屋的意味。然而走进村中,才知这是极简陋的房子。村中有许多果树,石榴c黄皮c芒果c荔枝c龙眼c枇杷,随处可见,不一而足。人家的边上,往往又有一两张鱼塘。塘边种着果树,还建有猪圈与茅房。若在往常,这会形成一个恶心但实用的循环圈——人拉屎,猪吃屎和剩饭菜,猪屎喂鱼,人吃鱼。当然塘泥与猪屎也都是最好的农家肥之一。今日所谓之循环经济,其实也不过是这个循环圈的延伸。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这样的智慧,天人合一,物尽其用,虽出脱于自然,却依然与万物共生。因此才滋养出如此繁盛的人口以及如此先进的文明。 可惜这样的风光,如今却换了主人。原先的人成了牲口,原先的畜生却成了主人。房前屋后,吊挂着人的腊肉;花前树下,四散着人的骸骨。这情形着实可怖! 陈颐经过一处大猪圈时,特意多看了几眼,果然看到里面住着几十口人,有男有女,也有小孩,都养的肥肥白白。他们看到野猪时,虽然畏惧,眼神却都是麻木的,大抵被圈养得太久了,连人性都被磨灭掉。然而人类圈养猪羊,不也是这样磨去野性,任意宰割的吗?就是反过来,又有何不可呢?这样的问题,身为人类的陈颐是断然不敢深究的。 猪圈挨着房子,房子里都住着猪妖,陈颐留心观看,只见大抵是七八头猪住着一间房,整村大约有五十来间房子,猪妖便有四百多头。交手几回,这些猪妖的战斗力都是不堪一击的,然而这四百多头的数量还是让陈颐有一点紧张。 ——“不过,要是猪王没那么厉害,我也不怕它们。” 他正琢磨着怎么打这窝猪妖,却听见花斑猪说:“老黑,想啥呢?快去回报大王。我先回家了,大王说今晚把所有人都杀了吃,我可养精蓄锐,到时敞开肚皮吃个痛快。” 陈颐努力掩盖住心中的震惊,嘴上应着说:“好。”脚步却停了下来,因为他并不知花斑猪所说的大王在哪里。花斑猪见他不动,又问道:“你还不快去!难道你连路都不认得了?” 陈颐骂骂咧咧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没瞎眼。”他不再多想,选了村中唯一的一间砖瓦房,走了进去。花斑猪这才放下心来,与别的野猪都散走了。 这件屋子原本是朱家的祠堂。也就几百年前的晋朝,先是八王之乱,汉人内战死了大半,没多久各个胡人部落乘机内迁中原,又闹出个五胡乱华,把中原的百姓屠个精光。朱家的祖先因此南迁,一路搬到岭南,至今繁衍了七八代,没想到子孙还落得被猪妖圈养吃食的下场。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都被扔到门外水沟里,祭坛上却供着一尊威武的将军像。 这将军像身形肥大,相貌凶悍,穿一身华丽铠甲,手执一把九齿钉耙。陈颐隐隐觉得他像个神仙,却又不说清是谁。 正寻思着,猪王从后堂里走出来,身边伴着一群野猪。猪王一见陈颐,便骂了起来:“你这不知尊卑的孽畜!竟敢直视天尊!快跪下!” 陈颐连忙作揖行礼,喊道:“大王。”他偷偷看了看猪王,却见他是个黑胖汉子,中等年纪模样,肥头大耳c浑身赘肉,黄豆眼c酒糟鼻c招风耳c大阔嘴,披着一身皂袍,坦胸露腹c背着两手c挺着个大肚子,仿佛怀胎九月似的。他身后跟着四五头野猪,其中一个也捧着一把九齿钉耙。陈颐虽看他的模样丑恶,毕竟是没受过训练的,一下子也估不出他的实力有几分。 猪王见陈颐不跪,却是愣了一下,那双黄豆眼瞟了几回,便冷笑道:“老黑,我且问你,逃出去的胖子在哪?” 陈颐答道:“他死了,被大家吃掉了。” “救他的那个人呢?” “他飞走了,我们也不知他在哪里?” “哦,那你可知道他是谁?” “我不知道。” 猪王“哼”了一声,说:“你知道的。说吧。” 陈颐有些慌张,怕是已经暴露,却依然强撑着说:“大王说笑了,我确实不知道。” 猪王说:“那你可知道这祭坛上供奉的是谁?” 陈颐更加慌张了,冷汗禁不住就冒了出来,勉强说道:“我,我,我一时记不清了。” 猪王说:“你记不清了,那我便再告诉你一回——这位就是我们老猪家的恩公,天蓬元帅是也!” 陈颐一下子就震惊了!所谓的天蓬元帅,就是世人熟知的猪八戒,现在是南北朝时,他还没有调戏嫦娥c被贬下凡间,此时正在天上掌管银河十万天兵,是天庭极为高级的军事统帅之一。谁曾想他竟然就是这窝猪妖的靠山呢? 猪王得意地笑道:“有他老人家照看着,所以这郜州三山四水七十二洞,连同那升真观的潘仙c良德城的冼英,谁敢冒犯我们?你个什么狗东西,也敢装作一副猪头来搞事?”原来他早就看出不对了,现在才揭穿了陈颐。 陈颐一下子暴露了,当即变回原形,一掌就把那祭坛打翻。猪王脸色大变,慌忙去接住天蓬元帅的神像,唯恐损坏了。陈颐趁机逃了出去。 他马上跑到养人的那个猪圈去,有几头野猪正在把守,见他跑来,问道:“老黑,何事慌张?”陈颐也不废话,挺起九节枪猛地捅去,几下捅死那几头野猪。又对猪圈里的人们喊道:“快跟我走!” 人们见他猪头猪脑,以为是要来吃人的,都缩到角落里,护住小孩,哪个敢跟他走?陈颐只好变回原形,说:“我是土地公,受朱兜寿所托来救你们的。现在被猪妖发现了,你们快跟我来啊。快啊!” 人们犹豫了一会,听到四处猪嚎,都喊着:“有人闯进来了!”这才确信陈颐是人,他们纷纷想逃,可养的肥胖,连个猪圈都迈不出去。照这情形,就算出来了,也断然跑不掉的。 陈颐一急,计上心来,他张开蛇皮囊,变成麻袋粗,让人们一个个地钻了进去。这时猪王带着一大群猪妖围了过来,陈颐回头打出几掌大罗佛印,把他们挡了一挡,争取时间把朱家庄的人都装到蛇皮囊里。然后收起来,凌空一跳,腾云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冼英劝和 陈颐逃出朱家庄,本想着先回土地庙,又想到蛇皮囊里装着许多人,那小小的土地宅也容不下,因此再去良德城,找冼英解决此事。他入城时还特地留意城头的旗幡,果然看见其中一支画着天蓬元帅的像,与朱家庄祠堂里的塑像一模一样。 这回守门的老头倒没有为难,一见他来到冼府,立即进门通报去了,冼英得报,也亲自出来迎接,道:“土地公降临,不胜荣幸。” 陈颐回了一礼,说:“冼姑娘有礼了。我这一会上门两趟,实在打扰。不过现在时局危难c大事为重,你是人类之王,我是土地之主,正当携手一心c共度时艰。日后往来不少,还是不必太多虚礼。” 冼英说:“土地公所言极是,快请进来再作商议。” 二人回府坐定,陈颐先说:“冼姑娘,你久在此间,可知离这不远有个朱家庄?” 冼英对郜州的妖情十分清楚,不假思索便说了出来:“知道。听说是村民们养了一头猪王下崽吃肉,后来被它反客为主,把人当猪狗一样圈养起来吃。” 陈颐问道:“冼姑娘既然知晓,为何不去铲除它们呢?” 冼英说:“土地公见谅,恐怕您也知道这郜州是魔窟鬼巢,我们抱住这小小的良德城尚且为难,更没什么力量出去灭妖了。先前那千亩竹林都快蔓延到我们城下,若不是无瑕援手,现在还都除不了。” 陈颐摆摆手,说:“冼姑娘别误会,我知道大家的难处,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我刚刚才从那朱家庄逃脱出来,因此有些疑问。” 冼英吃了一惊,说:“土地公又去打朱家庄了?” 陈颐说:“我变成猪妖混进去看了看,把里面还剩下的人给救出来了。这回来找你,正是要你帮忙安置这些无辜百姓的。” 冼英四下探看,却只见陈颐两手空,身旁再无一人,便问道:“那些人现今在何处?” 陈颐解下蛇皮囊,走到庭院里,往下一倒,那几十个大小胖子都钻了出来。见那些人依然惶遽不安,陈颐安抚道:“这里是良德城冼府,这位就是冼姑娘。你们现在已经脱离了魔掌,安全了。” 那些人想不到再见天日,一时涕泗横流,都过来对陈颐千恩万谢。陈颐却说:“先别忙着谢我,我救你们只能救一半,剩下的一半还要靠这位冼姑娘。”他又对冼英说:“这许多人我也养不起,只能求你帮忙了。” 冼英说:“不妨。常有城外的百姓被鬼怪逼迫,逃到城里来,因为我们一直设置着难民营安置这些人。”她又连忙换来军队,让士兵把朱家庄的人都带到难民营去。 陈颐说:“只是朱家庄里的人,说实话已经被猪妖养成废人了。往后怎样把他们的身体和心灵调理过来,还是要靠您的智慧了。” 冼英微微一笑,那秀美的脸上更显英气不凡,说:“我治军理政倒有些心得。俚人原也有些冥顽不灵,我教他们效慕汉化,现在也渐渐赶上汉人了。这几十人要恢复常态,料也不难。” 陈颐听见如此,高兴地说:“冼姑娘,你真是想得太长远周到了,一定是一位伟大的首领。” 冼英却说:“土地公说笑了,我兄长才是俚人的首领。他现在正在军营里治军,有机会我们再一起临庙拜祭您。” 陈颐说:“好说,到时我正好蹭你们几顿饭。” 这时,无瑕忽然出现在庭院里,用那清脆的玉音喊道:“姐姐,我回来了。”陈颐一见到她,连忙上前打招呼道:“无瑕,无瑕。” 无瑕却露出嫌恶的神色,看也不看他,只走到冼英身边,说:“姐姐,你的家门太好进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尤其是某些钻地洞的土老帽!” 冼英说:“妹妹可不许胡说,这位是我们县的土地公呢。你跟他不还是朋友吗?” 无瑕一跺脚,说:“呸!我本住在九天之上,他住在阴曹地府里,这叫天地悬隔,怎么是朋友了?” 陈颐很是尴尬,只好说:“是我说错话了,我诬陷了你,这样成不?你大人有大量,天人就该有天量啊。这么大肚量,就不能饶我一回吗?” 无瑕更生气了,说:“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仙没有肚子,只有细腰,何来什么大肚量?” 陈颐说:“好好,我又说错了······”无瑕干脆捂起了耳朵,装出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表情,倒是更娇俏了。 陈颐只好向冼英求助:“冼姑娘,我先前找她去救人,她不肯去,我一时说话难听了。她还在闹脾气呢,你帮我劝劝她。” 冼英见这两少男少女成了冤家,却笑道:“哎,土地公,你我公事公办。若是儿女私情,我可要护着这好妹妹,不能帮你。” 无瑕欢喜起来,抱住冼英,把头挨在她肩上,说:“还是姐姐疼我。” 冼英却说:“不过大家在一起相处,总要有些磕磕碰碰的。有个小矛盾,吵个小架也就过去。真要耿耿介怀,那就太小气了。土地公,我这样说你,你认不认?”这番话虽明着说陈颐,暗里却是在劝解无瑕,真是滴水不露,到底透露着她的老道。 陈颐会过意来,连忙说:“冼姑娘批评得是。还请仙子赎罪!” 无瑕也反思过自己的不是,现在陈颐又三番四次诚恳道歉,她的气儿早消了,被冼英这一劝,现在正好借坡下驴,说:“那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道歉了,那我只有大慈大悲地接受喽。” 二人相视一笑,再无猜忌。 冼英又问道:“刚刚土地公说有些疑问,不知是怎么回事?” 陈颐说:“嗯。是这样,我在朱家庄的祠堂里,看到猪王在供奉着一尊神像。这尊神像便是天上的天蓬元帅。我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些猪妖与天蓬元帅有何关系?猪妖好打,可那猪王却说什么‘有他老人家照看着,就是潘仙与你都不敢进犯’,我因此乱猜,许是你也知道什么内情。” 冼英露出差异的神色,说:“我却不知道有这回事。”她低头沉思着,踱着步回到堂上,又说:“我想这不过是那猪妖挂羊头卖狗肉,打着天蓬元帅的幌子害人。他这朱家庄老猪王,在郜州三山四水七十二洞中排位最末,力量最弱,因害怕别人打他,所以拜个大神托庇。其实郜州阴阳两隔c天地不通,除了你们两个,多少年都没有神仙来过。我听说天蓬元帅在天上是掌管十万天兵的大神,按理也不会包庇这样的小妖。” 无瑕听到是天蓬元帅,一脸鄙夷地说:“这可未必,那个死胖子我也见过,好酒贪色,又馋又懒,向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一回王母设下蟠桃宴,我们一班仙乐仙子在一旁演奏。他喂饱了龙肝凤髓,灌够了琼浆玉液,就跑来我们这边耍酒疯,又拉这个有扯那个,嘴里还嚷嚷着下流话儿。他见我倒是不敢无礼,说什么‘还是无瑕仙子最好看,九天之中只有嫦娥仙子比得上。’我呸,他还敢看!我当时就唤来纠灵官告了一状。可惜玉帝念他有些本领,只赏了我几样宝贝,也没怎么处置他。这样的货,若说他勾结下界妖怪,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无瑕说起旧事,却把陈颐与冼英两人吓得不轻——连堂堂天蓬元帅也“不敢无礼”,随意就能“唤来纠灵官告了一状”,玉帝还得赏她宝贝以作安慰——这哪是普通的仙子,也不知身份得有何等尊贵! 陈颐小心翼翼地问道:“无瑕,以后你回去了,会不会把我也告到天上去?” 无瑕黛眉轻扬,说:“那不好说,你要待我不好,我也告你去。再让雷部五元帅把你扔到诛仙台,天天用雷劈你,还不许劈死。” 陈颐拍拍胸口,以示后怕,说:“还好还好,你已经接受我的道歉了,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要再计较。” 冼英却是心思缜密的人,她并不理会两人的调笑,只说:“若是无瑕说得准,这事却难办了。我们若除了猪妖,只怕便得罪了天蓬元帅;若不除猪妖,又怕他们另有图谋。这事牵连太广,把天上的大神都牵扯进来了,不是我们凡人地仙能处理得了。” 陈颐一想,也觉得问题严重,便问道:“冼姑娘,您是政治人物,在官场上也见多识广,不知若是人间出了这样的事,又该如何应对?” 冼英说:“人间也常有朝廷大员与地方匪寇勾结的案例,无非是相互利用。朝廷大员想挟寇自重,或者用他们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暗杀对手c掳掠妇女c抢夺财货。匪寇也因此得到保护,肆意妄为。一般的地方官吏也不敢下手去管,若有证据,便会去告御状,参奏那大员。若是匪寇势力不大,就是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匪寇坐大了,皇帝就有了忌惮,非得把那大员也打倒不可。” 陈颐说:“原来如此。那我也告御状去,一定要除掉这个隐患。只是我虽有这个空衔,却与天庭并无联系,也不知往哪去告。哎,无瑕,不如你帮我去递状纸好了。” 无瑕一扭头,说:“我还没玩够,才不想回去呢。” 陈颐犯难了,问道:“那怎么办?” 无瑕说:“你们想东想西的全不着调。我看干脆我自己去把那猪妖打杀干净得了,谁怕得罪那死胖子。” 冼英道:“好妹妹,你身份显赫,自然不怕。我们比不得你,总要有所顾忌。再者你还年轻,处事总是任意,可能也会有麻烦吧。虽说神意难测,我想成仙的多本是人,大抵也有恩怨得失的纠葛。” 无瑕笑道:“不羞不羞,姐姐二十出头,不也年轻来着,这下倒来装深沉了。不过也难为姐姐想事情倒是这样周全。” 冼英说:“俚人c汉人数十万口,都处于生死存亡间。我兄长虽然豪气冲天,难免有失细致,我不把控全局,万一有失,我兄妹便有大罪了。幸而有潘仙镇守,现在又有你们助力,真是感激不尽呢。” 陈颐见她们聊得起劲,便说:“无瑕c冼姑娘,那我就不碍着你们了,得先回去写个状子。而且猪妖见过我,也得防他攻打土地庙。我走了。” 他与两人道别,出城后回到了土地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写状子 “文翰,我来向你讨点笔墨纸砚。”陈颐走进书房时,文翰还在埋头伏案c挥笔疾书。他听到陈颐这个请求,大为惊讶,停下了工作,说:“老爷,这不是好玩的物事,可珍贵的很,要敬惜字纸啊,若是练字只用棍子划地就可以了。” 陈颐说:“你这几日都在书房里办事,是有所不知。我早上去了智子谷,拿到一个智果,现在已经把人间的字书都学会了。你把纸笔给我,我得写个状子。” 文翰将信将疑,把书案让出来,铺上一张新纸,又磨了一截新墨。他一边磨墨,一边问道:“老爷在这片土地上最大,要告谁来着?” 陈颐执起笔来,却像已临摹多年似的,极合法度c挥动自如。他也不加思索,下笔直书,道: “臣,钦命灵运感通良德县土地公陈颐,启奏:向者郜州鬼怪横行,人民涂炭。臣临危受命,赴任数月,所杀伤大小鬼怪数百千计,犹不能逆其势,维恪尽职守,保境安民而已。近有猪妖蓄人以啖,臣以其行违逆天理,将欲收之。探得猪妖供奉天界神仙,以为凭依。所奉者,天蓬元帅是也。未知曲直,暂勿轻取。区区小仙,不敢欺天。特为禀告,以来有司。” 文翰在旁读完,说:“老爷,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方才离了你半日,都快要认不得你了!你以前真不是装的不识字?如何就写成这文章的?” 陈颐说:“我还是我,只是多会了些笔墨功夫。文翰,我们不说这个了。你看我这状子写得如何?” 文翰摇头晃脑地说:“老爷下笔有神,文意通畅······” “我们这是在办公务,谁与你论文采长短了?我是问你,我想向玉帝告状,这样说好不好?” 文翰惊得连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说:“老爷,你还真要递上去啊?你个小土地公,怎么就要告大神呢?万一不成,被人家报复怎么办?” 陈颐忿忿不平地说:“掉那马,这郜州几十万人口生死,天上没半个神仙来管,就派我一个来平事。不管也就算了,现在还和妖怪勾结起来吃人,你让我怎么办,让郜州几十万人怎么办?我大不过一死,告是一定要告的!” 文翰对他又增了几分敬意,说:“老爷你既有这样的决心,也不必在乎状子写得好坏,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只是要上达天听,那可不好办。毕竟您是最低级的神仙,莫说上天了,就连有点地位的地仙都不肯见你的。” 陈颐问道:“这可怎么办?文翰你干了这么多年的差事,想想有什么办法。” 文翰想了一阵,说:“若按常例,老爷要奏报,先报到上级的城隍庙。城隍收下了,再报到阴司的阴律司;阴律司判官收下了,再上报到阎罗殿;阎王收下了,他便有上天的权力。等他上天述职时,把辖区地仙的奏折一并带上去。如此层层上报,再层层批示下来,大约要走一整年的流程。” 陈颐说:“这里万分危急,哪里等得了一年!你再想别的办法。” 文翰说:“是了,而且我们这里又没有城隍庙,地面上就你是最大的官儿了。你也没处递报告。”他又想了一会,说:“对了!天下的土地都归后土宫管辖,您更特殊,是由后土宫直接选拔派遣来的。要是能和后土宫联络上,那就容易了。” 陈颐说:“这也不成,司禄神君说好了要半年后才来找我,现在才三四个月,还要两个多月才到约定的日子,这也太久了,我等不了。” 文翰又想了一阵,实在想不到,只好说:“老爷,你一向要急,我也没别的办法了。” 陈颐也想了想,一拍书案,道:“算了,我不走流程,直接找阎王去,让他帮我递状子!” 文翰急了起来,说:“这可不行,老爷,越级诉讼,是要挨打的!” 陈颐说:“哪有这样的规矩,那我上回不是已经找过阎王了吗?论说起来,他和我还是老相识呢!” “所以你上次挨打了嘛!还不长教训?” 陈颐神色坚毅,义无反顾地说:“不怕他,就是再打一回,只要留得一口气在,再找无瑕来救命便是了。” 文翰又是佩服又是无可奈何,弱弱地说了一句:“老爷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挨打上瘾了?” “滚,说正事呢。就这样定了吧,我去找阎王了。”陈颐说着卷起状子就要走。 文翰连忙拦住,说道:“老爷,你忘了生人不能进鬼城的!”他从书架上搬来一个宝盒,从盒子里拿出一道符交给陈颐,说:“上回牛头马面留下了一些符,说是要进鬼城找他们时可以用这个。你贴到额头上,我们再出发吧。” 陈颐便把符贴在额头上,看上去像个僵尸一般。“这什么鬼,我都看不清路了。” 文翰拉着他出了门,说:“老爷你跟我走嘛,我带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上达天听 地府中不分昼夜,总是阴沉沉的昏暗。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世界,刺骨的寒风永远肆虐,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鬼哭。有些哭声是悲恸的,来自不甘死亡的新鬼;有些哭声是痛苦的,来自备受折磨的受刑鬼;更多的哭声是凄怨的,因为这些鬼长久地沉沦在不见天日的苦难之地,不得托生。地府虽也像人间一样别有个世界,然而此间充斥着一切负面情绪,绝听不到半点笑声。 陈颐进入鬼城时,再次引起了一阵轰动,甚至还有小小的骚乱,走到哪里群鬼们都围着他。陈颐有些惊怕,问道:“文翰,你这符到底有没有用吗?怎么又有这么鬼看着我,搞得我心里发麻。” 群鬼并没有攻击,而是在一旁呼喊道:“良——德——公!良——德——公!”鬼叫声拖得绵长,听起来如针扎似的渗人。陈颐嘀咕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我与大家无冤无仇,何必念叨我?” 文翰笑道:“大家这是在欢迎老爷降临呢!你把这么多鬼带回这里,又让他们有机会投胎,给了他们很大的希望。所以大家都很感谢你。” 陈颐这才惊魂稍定,喊道:“谢谢大家,我不过做了点微小的工作,要把你们都送去投胎,那还是任重道远,大家不必如此客气,都散去吧。” 群鬼这才各安其位,然而陈颐不管走到哪里,附近的鬼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向他问好道:“良德公贵安!”陈颐也像个大人物出巡一般,一路点头回礼,道:“大家好,大家辛苦了。” 进城不久,路过一处阔大的操场,其中排布着许多穿盔戴甲的鬼军,都在热火朝天地操练着。陈颐约莫估算着有一万多鬼,看那情势颇有大战临头之感。监督练兵的是罚恶司钟判官和牛头马面,他们见到陈颐,又寒暄了几句。 又走了几步,两人终于来到阎罗殿前。殿门前一群小鬼守卫,其中领头的是个夜叉。这夜叉长得万分丑恶,他的头发冒绿色的火焰,高达数丈,像蜡烛一样燃烧。他的眼睛一个生在顶门上,一个长在下巴上。他的鼻子,一孔朝天,一孔向地,好像蜗牛的两根触角。他的耳朵,一个在前边,一个在后边。见到陈颐,便用一阵尖细刺耳的声音喝问道:“来者何人?” 文翰连忙上前,行礼道:“这是良德县土地公,前来求见阎王。劳烦夜叉大哥前去通报。”夜叉见是陈颐,蚊子叫一样呵呵笑起来,说:“原来是良德公。我们两家虽住得近,您可不常来往。今儿是何事要见阎王?” 陈颐也作揖行礼,说:“夜叉大哥,我有份急报,须求阎王帮我转呈天庭。” 夜叉前耳一听是急报,顶门上的眼睛就骨碌转了起来,尖声细气地说:“阎王现在公务繁忙,恐怕没空见您。” 陈颐疑惑地问道:“您不先去通报,怎知阎王没空见我?” 夜叉哼了一声,说:“我守这殿门几百年,难道还摸不清阎王老爷的脾性吗?总之你来得不是时候,快回去吧!” 陈颐见他不报,只得说:“这份状子万分紧要,夜叉大哥可否先替我递交阎王?” 夜叉更不高兴了,冷声冷气地说:“不交!有些人不知好歹,要帮他办成事了,半点好处捞不着,万一丢了又要怪我!” 陈颐看他这样的态度,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捋起袖子正要硬闯,却被文翰一把拦住,拖到了一边。文翰轻声说道:“老爷,你别生气,它这是在向你要好处呢。” 陈颐说:“掉那马,它就一看门狗,丁大点的权力也敢贪钱?” 文翰说:“这正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天上人间,都是一个鬼样。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两袖清风,穷得只能吃别人供奉的冷饭菜哩!要是别人管着这几十万人的地方,还不得把土地庙都修得连山占地c金碧辉煌!” 陈颐说:“那怎么办?我从来就没摸过一文钱,哪来什么好处给它?” 文翰说:“往日凡人来祭拜,烧了许多纸钱下来。老爷你不要,所以我都收起来了。现在刚好派上用场。”陈颐努努嘴,说:“文翰,想不到你斯斯文文,也做出这样的事来。”文翰不满地说:“老爷可别见怪,天庭又不给你发俸禄,凡人的供奉就是全部收入,那纸钱本来也归你。你是活人用不上,还不许我拿点?” 陈颐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我的鬼吏,这钱便都给你发工资也没关系。只是你要向这样的歪风邪气妥协,这个我真不同意。” 文翰笑道:“老爷,你且舒舒心。什么神佛鬼怪,都只是一层皮,力量有大有小罢了。看起来仙风道骨,扒下皮来也都是一肚子屎,有哪个干净的?老爷你年少,心高气傲,见不得这事便别去看。都交给我来办吧。” 他说完又过去把夜叉拉到一边,好说好笑一阵,然后掏出一叠纸钱悄悄塞到了夜叉手里。夜叉掂了一下,十分欢喜,连那头上的火焰都更亮了几分。他半推半就,小心把钱藏到衣带里。这才笑眯眯地走过来对陈颐说:“良德公,我素知您大慈大悲c忠职爱人,莫说天下无双,就是天上也没几尊神佛比得过你。您且歇着,我这就去通报阎王。” 夜叉进去不久,便出来说:“良德公,正好阎王公务忙完了,请您快去觐见呢。” 陈颐便进了阎罗殿,施礼道:“拜见阎王。” 阎王请他坐下,且说:“良德公,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您因何事登门拜访?” 陈颐说:“谢阎王挂念。是这样的,我知道您能直达天听,因此有个状子想请您帮忙呈上去。”说着便把状子递给阎王。 阎王看了眼状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仿佛不信,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却是大惊失色,问道:“良德公因何要告天蓬元帅?” 陈颐把先前在朱家庄看到的情形细细给阎王说了一遍。阎王抚着长须,按下状子,道:“只凭妖怪的一面之词,怎能诬陷天将呢?” 陈颐说:“正是不敢污蔑,我才建议天庭派人来调查清楚。” 阎王说:“可你这么一说,不论有无其事,都把人给得罪了。” “若真有其事,他们确实别有图谋,你我难道就没有知情不报的过失吗?” 阎王愣住了,一时无言以对。 陈颐想了想,理清思路,愈加不平,又说:“阎王,郜州沦落到如此境地,数十万人命悬一线。但天上不闻不问,我早就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若没有人只手遮天c故意隐瞒,必是天庭别有谋划,要把这些人当做牺牲。其实这份状子写的是天蓬元帅,告的却是天上众神!我今日就是要为民请命,问一问天上在搞什么鬼!”他说出的这些话,其实早已沉郁于心,一直说不出来。现在智慧增进不少,因此才发出这振聋发聩的质问。 阎王虽也感到事态不寻常,却依然犹豫不决。 陈颐又说:“阎王,这不是我个人的事,也不是郜州人的事。您所辖的岭南阴司,多久没往郜州投胎送子了?多久没收回孤魂野鬼了?这难道正常吗?我来的时候,看到地府里到处练兵,您是知大势的,一定觉察到叛鬼要大规模入侵地府c推翻阴司了。他们如此猖獗,天庭可曾派来援军?” 这一问正中了阎王的痛点——他自知悉叛鬼大规模集结的消息,焦虑不安,日夜练兵以防备入侵。并且也打了几个报告到天庭上,却都是了无回音。这不仅让他也怀疑起天上是不是有神仙私通鬼怪了。 陈颐见他有几分认可,趁机又说:“此事不管结果如何,一概由我承担。虽天打雷劈,我绝不牵连别人。阎王您只管呈递。”这番话才打消了阎王最后的疑问,他拍案道:“好,良德公说的有理,我就帮你一回!” 陈颐施礼道:“谢过阎王。只要事情缓不得,您几时上天呈递?” 阎王说:“我不用上天,这里有秘密通道,可以即刻传递信息。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谢阎王!” 陈颐退出了阎罗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惊天阴谋 这日,奏报传到第九重天,过了南天门,直接递送凌霄宝殿。 所谓“天外有天”,宇内共有三十六重天。玉皇大帝犹如人间的皇帝,掌三十二重天,辖七十二地,上有三清秘传,下有四御辅助,文武两班诸神听命,决断天神c地仙c人间c地府一切事,可谓是权力无边。 这九重天凌霄宝殿,正是玉皇大帝驻跸办公的宫殿。其间风光自与人间迥异。人间的底面是厚重泥土,九重天的底面却是缥缈清气,清气之上闪烁万道金光,架起跨天霓虹。祥云瑞气飘荡其间,仙鹤麋鹿游走四野。那南天门便以白玉为柱,琉璃为盖,天工妙饰,庄严华美。两边摆数十员镇天元帅,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四下列十数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 到了凌霄殿前,有一群穿着无缝天衣的仙女轻歌曼舞,彩凤相伴,仙乐飘飘。殿外有几根承天金柱,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最高处装着一个光芒四射的大金葫芦顶。 却说玉皇大帝正与众神在殿中议事,听得岭南阴司递上奏折,也不甚在意,只说:“岭南阴司近来送的折子多,先放到一边吧。”侍者又说:“这虽是岭南阴司报送的,却是良德县土地公写的状子。”玉帝一听,连忙说道:“快拿来给朕看一看。”殿中众神一听是良德县土地公,也纷纷议论起来。这下界最低级的神仙,竟引起最高级的一众神仙关注,不得不说是三界都未曾有过的一大怪事。 这事虽怪,却自有道理。原来司禄神君选任土地公,虽是后土宫的行事,却是天庭众神的一致决定。因此陈颐上任本来就备受关注,后土宫更是布告天地c三界周知。这个神职虽至轻至贱,但因其所在的位置而发挥着极大作用。高州遍地妖怪,只剩下潘仙一个体制外的散仙,陈颐算是天庭往这片禁区中打下的一枚钉子,他的工作进展直接就决定了天庭的权威是否能在这个魔窟中重新树立。 但是,天庭众神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如果用更宽广的视野从天上俯瞰,人间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一个区区郜州被妖魔窃据,而是整个东土大地佛寺林立。无论南朝的宋国,还是北朝的两个魏国,凡人大都沉迷佛教, 光是舍身出家者便有僧尼三百万,依附寺庙c竭力供奉的信众更是不可胜数。相形之下,道教在几代朝廷的打压下显得十分凋零,不仅被逐出朝堂,连许多名山道观都被僧人占据c改建为佛寺。普通道士只能像梁心平这样四处游方c飘忽无踪。道教的信众更是只能像张垚部众一样窜入山林,结寨自保。虽然还有很多有力的地仙,但他们只顾着修道炼丹,以期飞升天界,平时不与凡人接触,也得不到信仰。 西风东渐,西来佛教的兴盛必然意味着本土道教的衰落,道教一旦在东土大地上绝迹,这些依靠信众供奉的神仙又将何以自处呢?正因如此,虽然明面上佛道两家和和气气,暗地里却是你争我斗,死不相让。当然为了维持这明面上和平,佛教最高的西天,与道教最高的天庭,两方早已约定不能派出高级别的神佛下凡,否则打破了平衡,可视为直接开战。而这样下去,无疑将对天庭越来越不利。天庭都处于这样的危机之中,又何暇顾及区区郜州呢?这才是没有神仙下凡平妖的真相。 正当此时,蛇妖欧雒的崛起带来了一丝转机。敌人的敌人,即使不是朋友,也可以善加利用。欧雒如能掌握百代越巫的力量,必定大乱人间。人间佛教是国教,欧雒作乱,他们必须出手。然而即使剿灭了欧雒,也要大伤元气。若是败下阵来,人间道教更有了出头之日。毕竟天神虽不能下凡,人间的地仙却散布五湖四海,正好趁机整合起来。 谁料欧雒尚未掌握越巫之力,佛教却早已看出端倪。慧可大和尚不顾修行将成,与欧雒舍命相拼,虽然身败被噬,却又称为欧雒体内另一股重要力量,并且把欧雒的狂暴情绪控制住了。这便是开头引子中一幕,那劈倒护法金刚像的闪电并非偶然,正是天庭雷部的“杰作”。这也是为何慧可死前大呼:“天要害我!” 欧雒从此不吃人了,潜心修行,这却偏离了天庭的计划,因此又派雷部劈死欧雒。阴差阳错地,欧雒心有不甘,把力量传给了放牛娃陈颐。陈颐又去了蓬莱,天庭得知,立即便派出司禄神君前去带走陈颐,并把他送到高州——这片妖魔鬼怪的根据地。 所谓“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目的就是让这遍地的妖魔鬼怪把他心中的魔性激发出来,接替欧雒,成为一个混世魔王,大乱人间。 至于什么拯救世人,都是光明正大的幌子,只用来糊弄陈颐这样的无知少年——其实他就是这个惊天阴谋中小小的一枚棋子。 虽说是棋子,却也至关重要。因此众神得知他呈上奏折,都十分关注,想知道计划成效如何。 当然这些话儿只是极度机密的阴私,轻易是说不出口的。玉帝看完状子,说道:“妖魔肆虐郜州已久,这个情况大家都是知道的,也应该很关心。幸而还有陈颐这样一个小英雄勇敢赴任,现在他奏报说已经铲除了鬼怪数千。” 众神闻言,都上前贺道:“陛下部署英明,良德土地公公果然不负众望,郜州光复有期了。” 玉帝又说:“只是他说,近来发现天上有神仙与妖怪勾结,要我派人去调查。” 众神一听,担忧起来——难道被这小子识破了?太白金星站出来说:“良德土地公年少无知,会不会是受人蛊惑?” 玉帝说:“这倒未必。他告的是有妖怪在下界供奉天神,并说是天神在庇护。”众神面面相觑,都在疑虑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私自结交妖怪。 玉帝却不动声色,只说:“是谁并不重要。我最关心这少年的成长,他所潜藏的力量,远远不止目前这一点。他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帮我们促成大事。” 太白金星说:“看来我们得要帮他一把了。” 玉帝点了点头,下令说:“千里眼顺风耳,先打探一下郜州的情况。” 千里眼和顺风耳便施展法术打探起来,一会儿汇报道:“郜州上空依然还是阴云密布,音讯不通,实在不知是什么情况。” 玉帝说:“我们轻易不能下凡,不了解情况也无法帮他。现在下界有谁在?” “司律神君下凡去追无瑕仙子了,现在还没有归天。” 玉帝:“那丫头不让人省心啊。也罢,由着她疯个几百年算了。我看地上也没有好,只怕用不着几年自己就求着回来了。通知司禄神君,让他到郜州去查一查良德土地公。”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司律来郜 重回人间,依然是处处悲惨。 司律神君正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凡间找寻着无瑕,接到天庭密令,立即带着一班力士往郜州赶去。一行人腾云驾雾,刚刚进入州境,便感到气氛明显不同。天上阴云密布,空气凝重不动,暗沉沉的迫人,地上迷雾重重,草木零落,到处是萧条肃杀的冷清。 飞不多时,司律一行来到一座大城的上空。这里冷风凄凄,妖氛弥漫,盘桓着成千上万只乌鸦,喧闹的声音如同地狱里无数恶鬼的哀哀哭泣。这些死神的爱宠享用着腐臭的血肉盛筵,羽毛和爪喙都染上猩红之色。它们穿着这红礼服,伴着凄厉而刺耳的喳喳声,在昏黄的烛光中上下翻飞,以此欢庆死神的恩赐。城池笼罩在这样的低沉黑暗中,越发显得阴森诡异。 司律心怀戒备,才知郜州的“魔窟”之名并非虚言。往下一窥,一行人都倒抽了几分冷气——原来这城池中满城都是妖怪!城头上五步一岗c十步一哨,都把守着豺狼虎豹;四座城门巍峨庄严,排开两列熊罴。城中街市繁华,卖酒的是苍狼,卖柴的是老槐,卖衣服的是蜘蛛,开杂货的是狐狸;野猪开着肉铺,挂几根人腿;锤精开着铁铺,卖一堆屠刀;牛马插着草标,候着主顾雇佣;还有各式的人牙子,成群成群地贩卖着人类,如同卖鸡卖鸭一般。老虎穿着盔甲,带着妖兵巡街;巨蟒围着大城走路。攒攒簇簇c水泄不通满大街都是妖魔鬼怪,简直是数不胜数! 城中又有一座大宫殿,占地几千亩,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随处是精致的园林。其上的妖气更加浓厚,直冲云霄,染得半天昏黑。盘踞在此的,必定是一个法力极为高强的大魔王。 即使是司律这样的神仙,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经过此城。他连忙带着力士落到城外,掩住神气,准备走到陈颐的土地庙去。 没走几步,他们又碰到一伙妖怪拦路。仔细一看,原来是三个妖怪:一个狗头狗脑,浑身长毛,杵着一杆狼牙棒,吐着大舌头淌着口水;一个尖嘴鼠目,露出两个板牙,嘴上六根长须,才有四尺高,却拿着一柄一丈长的大枪,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滑稽极了;又有一根竹子,长成木桶般粗细,就生在山路的正中间。 这几个妖怪,也不知在此守了多久,闲极无聊,都懒洋洋地发呆,那竹子更是一动不动。司律正要绕路离开,那狗头闻着味了,当即来了精神,提起狼牙棒就大喊道:“什么人!” 鼠目两个小豆眼放出青光,提起大枪就跑了过来,还喊着:“终于有人来了!终于有人来了!今晚要大吃一顿。” 司律等人刚想跑,却连腿都迈不动——原来那没声没气的竹妖把根钻到地下,把他们都缠住了。狗头和鼠目兴奋地围上来,见到司律几个却又愣住了。妈呀,谁想到设个套子竟套到了天神! 司律发起怒来,显露神威,一挥秤杆把这三个小妖都打得粉碎。虽然赢得轻易,他也不禁忧虑道:“没想到郜州的妖魔猖獗到这样的地步了!” 这一句感叹还没落地,收下的力士便紧张地说:“神君!神君!你看······”司律扭头一看,那满城的妖怪都向他们飞扑而来! ······ “哎哟,好冰!”睡得正朦胧时,陈颐忽然感到额头上一阵冰凉。睁眼一看,是月华正用毛巾给自己擦脸。然而那毛巾浸着冷水,月华的手也是冷如寒冰,一下把他惊醒了。前几日陈颐奔波不停,自阎罗殿回来后便躺倒在床,一连睡了三日三夜。这会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月华那削葱似的玉手,问道:“月华,是你?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月华粉脸通红,也不赶着把手抽回,只说:“我忘了我是个死人,身上都冷。” 陈颐放下她的手,揉开惺忪睡眼,说道:“您不说起这个,我差点都忘了。不过虽然你不爱听,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生死也没啥区别。死了倒还有个好处,就是不会老。你看文翰,死了二三十年了,现在还是二十几岁的样子。你也会永远都这么年轻美丽的呢!” 月华被他这一夸,心中是又高兴又哀伤,叹了一口气,说:“哪有这样的便宜。若真如此,地府的鬼怎么都盼着投胎?我们做鬼的,没了身体,只剩一个缥缈的魂魄,很多事情便做不得。白天见不得光,黑夜睡不着觉。无论寒暑,都觉得调入冰窟一样的冷。饿着吃不饱c渴着饮不到。无时无刻不在受苦,所以从来只有鬼哭,没有鬼笑的。” 陈颐眉头一皱,心痛不已,关切地问道:“原来月华要受这么多苦啊,我把你留在这真是太自私了!要不我送你到地府去,托牛大哥马大哥他们帮你托生到别的地方?” 月华顿时就慌了神,说:“公子,我莫不是做错什么了?你为何要赶我走?” 陈颐连忙坐起,轻抚她的长发,安慰道:“没有这样的事。我只是怕你在这受苦呢,你既不愿意那便算了。” 月华这才安下心来,把头也往陈颐怀里靠了靠,轻轻笑道:“说苦也不苦,只要在公子身边就好。” 陈颐摸着月华的长发,丝滑柔顺的却又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好奇地问道:“月华,你既无形无体,我却怎么看得见摸得着呢?” 月华说:“我们离开了身体,若不能及时到地府报到,便要在人间寻一件物事寄付在上面。我原先寄付在土地婆婆的塑像上,公子你不许,因此我转到了那童女的塑像上了。托你的福,这样受的苦处要少一些。” 陈颐恍然大悟,说道:“哦,我明白了。这么说来,我这摸着的,其实是一块木头啰?” “是的,我也想有个真正的身体,这样才能把公子侍候好呢。”月华抬头看他,眼里又是害怕又是期待,问道:“公子不喜欢?” 陈颐说:“不是。”想想觉得这样不对,又说:“是。”想想也不对。低头一看,才发现月华的脸儿都贴到自己胸前了,连忙推开她,跳下床去,把外衣裹了起来。羞涩地说:“月华,你是好女孩哩,我怎敢嫌弃你。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心里再放不下你,对不起啊。” 月华听到这话,脸上闪过几分失落,却依然故作笑容,说:“公子是说冰儿姑娘吗?我觉得她好像对你有些成见。” “我知道啊。可是这种事情就是这样的莫名其妙,不会因为一方的态度而改变······”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冰儿站在门口,冷冷地说:“说什么胡话呢?快出来!” 陈颐尴尬地穿好衣服,对月华说:“月华,我这里不用你服侍。你去看看文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他又走到冰儿跟前,问道:“冰儿,有什么事?” 冰儿并没有直说,只带着他走了出去。避过了月华,她才说到:“有些事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我是几百年的老妖精了,你小子别打什么歪主意。” 陈颐笑道:“对于修道者来说,几百年又算什么呢。要是我们能修到一万年,这也就跟差了几个月似的。” 冰儿投来冷冷的目光,陈颐吓得连忙捂住了嘴。冰儿说:“我是白虎精。老虎是要吃人的,迟早也要吃了你,你不怕。” 陈颐张开手,又说:“你早就吸了我一半的血,就如我的一半一样。若是全吸完了,那岂不是就变成我的人了?” 陈颐自以为有趣,冰儿却被他这样死皮赖脸的调戏惹恼了,凶狠狠地说:“你再敢说胡说,我一定切了你的舌头。”陈颐却吐出舌头,对她做了个鬼脸,还说:“真的吗?”冰儿一把揪住了他的长舌,猛地一拉,恨恨地说:“假的,因为我改主意了,要把它拔下来!” 陈颐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连忙求饶道:“冰儿,好冰儿,我再不敢了,你再饶我一回。” 冰儿这才放开他,说:“我暂且留着你狗命,到时候迟早有的是人要杀你。” 陈颐哪还敢乱说,只是点了点头,一会又问道:“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嘛?” 冰儿说:“不是我要找你,是外边有人找你。” 这时,“咚!咚!咚!”土地庙的暗门被敲得震天响。陈颐心中一紧,以为有妖怪来犯,防备着把门开了一道小缝,庙前却没个人影。他仔细往外一瞧,只见一个穿道服的中年汉子,挺拔壮硕c端庄严肃,手中提着一杆秤,捏着手诀念咒,念得正是找地仙的咒语。他身旁又有几个穿着神甲的男子。 陈颐认得这就是司律神君,正要出去,却被冰儿拦了下来。冰儿说:“我看他不是凡辈,也不知是敌是友,不要轻易开门。”陈颐说:“我见过他,这是天上的司律神君,下凡来抓无瑕的。” 他说到这里,又不禁暗暗叫苦:“他定是知道无瑕躲到这里来了!找我帮忙抓人呢!”冰儿正对无瑕的身份好奇,便趁机问道:“那个仙子犯什么天条了?值得这样高贵的天神下凡来抓?”陈颐说:“无瑕哪能犯什么天条呢,我猜她的身份比这天神还要高贵!正因如此,才不许她下凡。” 他想起冰儿是妖精,也怕司律神君对她不利,又说:“不说这个了。这个神仙严肃得很,要是见到你肯定不好。要不让文翰带你到地府去躲一躲吧。” 冰儿本来也有几分恐惧,便点了点头,独自走到土地宅外的阴间去了。 陈颐见冰儿走远,这才打开暗门迎了上去,一边想着如何应对。司律神君见他走出来,停了咒语,先说道:“良德公别来无恙。” 陈颐作揖行礼,回道:“小仙参见神君,不知神君降临鄙庙,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请先到鄙庙歇息。” 司律神君与一众力士便随他进了土地宅,文翰和月华知道是天神降临,都不敢靠近,只远远地跪在庭院,叩首拜道:“参见天神。” 陈颐介绍道:“这是小仙的两位助手。敬畏神君尊贵,因此不敢靠近。” 司律神君说:“我有要事与良德公商议,小鬼们退下吧。”陈颐便过去招呼道:“文翰c月华,你们都先到外面走一走,最好和冰儿一起。”二人便走了出去。 他又登堂请司律神君坐在上座,请力士们坐在东西两侧,自己却站在堂前,愧歉地说道:“鄙庙穷困,近来香火也冷了些,实在无可供奉,请司律神君恕罪。” 司律神君摆摆手,说:“几月不见,良德公倒多了许多虚礼,其实不必如此,你来坐下吧。我有事与你商议,远了听不清。” 陈颐便搬了一个坐席,坐在司律神君身边,笑道:“原先年少无知,现在才懂天地有别。神君是天神,我不过区区土地,能得几度相逢,实在三生有幸。岂敢一再无礼。” 司律神君道:“看来良德公果然有长进,也不枉费天庭对你的栽培之意。” 陈颐问道:“过奖了,只是不知司律神君来此何事呢?” 司律神君说:“你先前也知道了,我下凡来是要找素衣仙子的。” 陈颐闻言,心中一个咯噔,果然司律是追着无瑕来这了。虽然此事与自己并无关系,可他心中却确实不希望无瑕归天。一者两人虽有些争吵,却是相帮互助的好朋友,无瑕不喜欢的事,他自然也不想发生。再者无瑕法力高强,尤其擅长治疗,简直就是起死回生的圣手,她若走了,自己怎能毫无顾虑地与鬼怪相争呢?因此他厚着脸皮撒了个谎,说:“司律神君,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那位素衣仙子在哪里?” 他这么一说,司律反倒疑心起来,说:“良德公,我并没有问你她在哪里啊。” 陈颐画蛇添足,连忙转移话题,问道:“神君先前问过,我一直留心,只是实在也没有再碰到。不知神君此番降临,是有何事呢?” 司律也不再追问,只说:“你往天庭呈了一个状子,连玉帝陛下都十分关心。因此陛下让我来这郜州调查一番,希望良德公能加以协助。” 陈颐得知司律并非是来找无瑕,而是来调查天蓬元帅的事,这才放下心来:“天庭效率真高,才几天就把神君派过来!我一定竭力协助!” 司律说:“我进入郜州时,才发现这里的妖情很严重,怪不得前几任土地都死了。良德公能独立支撑了这么久,真叫人佩服。”他说起刚刚遇到妖魔城的事,把陈颐都吓了一跳。陈颐说:“其实我初来时也是这样的场景,还多亏有这里的潘仙把我救出去呢。不过这么多妖怪,神君是如何避开来我这里的呢。” 司律说:“我堂堂天神,还不至于被这些妖魔吓到。用一个隐身术,也就避过去。只是其中有一个虎妖尤其厉害,我几回感到他已经发现我了。但是最后也没有动手。”陈颐便介绍起郜州三山四水七十二洞的情况,并说:“这三山中最大的一个,就是白城的啸天帝君。你遇到的虎妖,可能就是他。据说他法力极高,甚至要超过一般的天神,连潘仙都很怕他。不过我倒很想见一见。” 司律说:“这些情况我都会一一向天庭汇报,希望天庭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陈颐又问道:“那就有劳神君了。不知神君准备怎样调查天蓬元帅的事呢?” 司律说:“此事不用你操心,我自会勘察。这几天良德公只当我不曾来过,做好自己的事便是。我此行的目的,除了这件事,还有许多其它。” “是。” “好吧。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请良德公不要张扬其事。我就先走了。” ······ 陈颐把司律送走,然后又把躲在门外的三人叫了回来。 文翰拍着胸口,看上去心有余悸,问道:“虽说迎来送往是土地的职责,可我服侍了九位土地,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外面的神仙都胆小得很,不敢来郜州。乖乖,没想到一来就来了个天神!老爷,你可真得体!他来这是干什么呢?” 陈颐说:“我见过天神嘛。我的状子递到天上去了,所以上面派人下来调查。” 冰儿一听这话,却大为紧张。她慌忙问道:“什么?为什么你的事连天上都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 ——这正是冰儿潜伏在陈颐身边的真正目的,她这一急就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了。 陈颐说:“前天我写了状子叫阎王呈上去的。那时你生我气,所以没敢给你说。至于天庭有什么计划,我也不知道。神君就夸了我几句,问了一下郜州的情况就走了。” 冰儿不再说什么,撇下三人,匆匆离开了土地庙。 在中国历史上,大约非凡之人,甚至其未出世之时,便已显露出其伟大。“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已是过时的套路了。待到后世,有“龙伏其上”生的龙种,有“梦日入怀”生的太阳之子,也有神仙送种生的天命之子,总而言之,其意思无非是这些“东西”——姑且这么说吧——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是一类生物。其为胞胎之时,已是这般了不起,待到降生,就更特异了。像“红光映天”c“香气满室”,色香味俱全不过是标配,各人又有各人的独门配方。有的浑身放金光,有的身上纹字,有的重瞳,有的三乳。总之,不是畸形就是不良婴儿。对于这些,历代的史家大概也就是姑妄书之,我们也就姑妄听之罢了。倘要追究始作俑者,这板子大概要打到董仲舒身上。毕竟此前是没这等风气的,后稷与弃不过是远古先民的淳朴传说,他搞出个“天人感应”,此风就泛滥不可收拾了。 今天我们要说一个历史上非凡的人,其降生过程也比较特别。只是那时的史家还太死心眼,只晓得铁笔直书,未能给我们描绘一幅踏莲生花般的奇景。只是照实说:“寤生。”何谓呢,难产了。可见这时的史家,还是“其直如矢”的,他们讲的故事,也许还能让我们领略到三千年前的真实场景。 犹记得后来的孟子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要做大事的人,总要先吃很多苦头,受过很多挫折,“逆境铸造人才”嘛。而这人从刚出娘胎就得遭难,可见上天给他派了多重的任务。 不过难产这事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娘在床上痛的死去活来,就怕出不来两个都憋死。折腾了大半宿,总算顺利落地,母子平安了。可母亲从此对孩子有了心理阴影,一看到他就肚子痛,总要想起当日生他差点送了命,于是给孩子起名叫“寤生”。——想想,她这样叫儿子,“难产你在哪”c“难产吃饭啦”c“难产快洗澡去”。嗯,这没心理阴影才怪! 这人就是春秋时期的第一个霸主,郑庄公。他姓姬,名寤生,生于周平王十四年,即公元前757年,是郑武公的嫡长子。他用不着像后世那种草莽英雄一样成事后描画自己的种源,因为他的姓氏已足够显赫。他的爷爷郑桓公,叫姬友(这家人取名是不怎么讲究),原是周厉王的儿子。就是搞得“道路以目”c最后被国人暴动赶到野猪林的厉王。不过姬友完全“不肖”,可谓是高瞻远瞩c忠贞报国。他担任王室卿士时,预见了周朝的衰落,于是提前把自己的封地换到了雒邑以东。后来幽王“烽火戏诸侯”,玩脱了被犬戎攻破镐京。姬友为保护幽王,与犬戎血战被围,一直战斗到阵亡。而他儿子,也就是姬寤生的父亲,郑武公,则保护平王迁移到了雒邑,为周朝的存续立下了大功,后来开疆拓土,打下了郑国称霸的基业。于公于私,两全其美,可见姬友的睿智。 寤生他娘叫武姜,后来又生了一个小儿子,起名叫“段”。小儿子出生时,顺顺当当c白白胖胖的,武姜喜欢得不得了。小段会爬了,“我的段儿好健壮啊”;小段涂鸦了,“我的段儿好有才华啊”;小段会撩拨小妞了,武姜也有她的苦恼,“啊,我的段儿这么好看c这么聪明,哪家的姑娘配得上他啊”。可武姜看寤生是越看越讨厌了,哪怕小“难产”再怎么孝顺懂事c听话乖巧,武姜都只记得“他差点让我送了命”!纵使不见面打一顿,小寤生受到的生言冷语c无端斥责也够多了。 难能可贵的是,小寤生即使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对待,却丝毫没有对母亲和弟弟产生怨恨,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为何能让母亲不开心。因此只能更努力地学习六艺,规矩自己的言行,培养贵族的德行。他恭顺地侍奉父母,体贴照顾弟弟,日复一日,从无怨言。这一切,武姜看不见,武公却记在了心里。 等两人长大,武姜的偏袒也加剧了,她已不满足多扇寤生几巴掌c多赏小段几颗糖了。她非得把整个国家都送给小段,把寤生赶跑才甘心。于是枕边风吹啊吹,整夜里不干正经事,一个劲地鼓动武公废了寤生的太子地位,让小段来当储君。武公呢,该干啥干啥,不配合也没关系,干完倒头便睡,任尔东南西北风。换储?老婆你还是早睡做梦去吧。 武姜很生气,可她毫无办法。周礼规定了是嫡长子继承。须知古人向来是一夫一妻多妾制的,正妻只有一个,只有这个正妻所生的第一个儿子才是嫡长子,他天然地拥有继承父亲一切财产的权利。正妻的其他儿子c其他姬妾生的儿子,都是“小宗”,只能分封到小部分财产。至于那种和侍女c农妇生的“野种”,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 嫡长子继承制避免了财产继承时发生争夺,确保权力更迭顺利,有利于维系统治集团内部的稳定性。因此周朝自上而下都以此为基本制度,“废长立幼”是被视为有“亡国之虞”的大罪。武姜没有武公的支持,更不敢挑战这个“基本法”了。 储君很出色,武公当然睡得安心。可是武姜睡不着也做不成梦,她只能整宿整宿地谋划些阴谋诡计,脑子里不停上演一幕接一幕的宫斗剧。 寤生在父亲的庇护下,变得知书达礼c识见高远,也学得满腹治国安邦的韬略。渐渐地,他也明白了母亲对自己的厌恶,可依旧尽心竭力地侍奉她,希望能挽回她对自己的爱。所幸弟弟对自己还亲近,每次母亲要处罚自己时,弟弟总会出来撒娇维护哥哥。虽然母亲禁止,兄弟 两私底下玩得很开心。 可父亲的庇护并不长久,公元前743年,武公“薨”了——这些贵人们诸事都是很不凡的,死了也不能叫死,像武公这种诸侯级别的,得叫“薨”了。那年寤生十四岁,从此他得独立扛起这个国家,迎接肆虐的暴风雨了。加油吧!寤生,上天使你经历如许磨难,只为让你负起历史的重担! 寤生刚刚继位,主持完父亲的葬礼后,武姜就迫不及待地为小段索要封地。 朝会之后,寤生拜见母亲,向她请安。武姜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跪坐在下,冷冷地说:“你已经得到了整个国家,可你的弟弟却一无所有,这公平吗?你要给他封地。” “母亲,您想要那座城呢?”寤生问道。弟弟还年幼,哪里晓得争权夺利,寤生明白这不过是母亲的自作主张。 “制城。”武姜犹如命令般吐出这两字。 寤生心下一惊——制城位置险要c规模宏大,谁拥有它就等于拥有对抗郑都的资本。母亲要为弟弟培植力量,来推翻我了吗?他虽年少,但已对政务了然于心,聪慧而有主见。于是他决然拒绝这个请求:“制城,是像石头一样险要而坚固的城池,对国家安危关系重大。从前虢国的虢叔就死在那里,我不能把这座城分封出去。母亲,你想要别的城池,我都听命。只有制城不行。” 武姜似乎早已料到如此,于是又提出:“京城。”京城,同样是一座富庶的大城,她不过是以一个难以容忍的要求来作要挟,以逼迫寤生满足另一个过分的要求。 寤生也不想分封京城,可是话已出口,不得反悔了。他只好说道:“好。只要母亲您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冰儿受审 第六十三章冰儿受审 却说冰儿离开土地庙,便去追踪司律神君,试图探明天庭的计划。她隐形潜行,御风而行,不多时追上了司律一行。司律等人正往潘仙道场所在的观山进发,他们不敢飞行,便开始用“缩地法”走路。这“缩地法”亦甚奇妙,能将十里之地缩为尺寸之间。眼见着他们大步流星只迈开几步,眨眼就赶到远处去了。 作为一个妖精,冰儿的法力也算是中流,但与眼前这些天神相比,那便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了。更兼她要分心隐形,因此虽拼尽全力,渐渐地也落后了。再一会儿,更是连天神的影儿都见不着了。 冰儿又四处找寻了一会,确信天神远去了,有些泄气,便显出原形来。没想到才刚现身,两个穿盔戴甲的壮硕男子立即不期而至,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冰儿吃了一惊,下意识就舞动虎爪攻上去。那两个男子却不闪不避,抛出一张天网,根根网线都是捆仙绳,一下把冰儿给罩住了。 冰儿挣扎不开,想施展法术,法术也失灵了。再看那两个男子,原来正是司律手下的力士,只得放弃抵抗,沉默以对。 冰儿那小把戏骗不过大神,司律早就发现她在追踪,因此布下了这个陷阱。他见手下制服了冰儿,便带着另外两个力士走了过来,阴沉着脸色,质问道:“你你是什么东西?为何要跟踪我们?你可知我们的身份?” 冰儿只说:“要杀便杀,何须多问?” 司律说:“你不说我也知道。刚刚我与良德公谈话,你就躲在门外偷听。你是他的人吗?” 冰儿矢口否认道:“我不是!” 司律又问道:“那是他派你来的?” “更不是。” “这便奇怪了。我听说良德公素来与鬼怪不共戴天,见一个便杀一个,甚至跑到妖怪的地盘吃妖怪脑子,从来也不曾留情。你既不是他的人,他为何就容下了你?” “我怎知道?也许他是个傻子。” “这更奇怪了。你这么嫌弃他,为何还要留在他身边?” 冰儿便再不答话了。司律神君向来在天庭上掌管天条,也不知审问过多少犯天条的神仙,冰儿这一沉默战术岂能难倒他?他使个眼色,那两个力士便把冰儿架起,捆在树上。灵一个力士拿出一根光灿灿的长鞭,“呀”的一声吼,狠狠地往冰儿身上抽了一鞭。 冰儿身上立即生起一道血痕,那白皙娇嫩的皮肤也变得血肉模糊。这份痛苦不仅痛切全身,连她的三魂七魄都痛得几乎飞散,连元神都差点湮灭了!她实在受不住,凄厉地大喊了一声。 可这声呻吟才要出口,也被司律一把抓住,捏个粉碎,以免让别人听见。他止住行刑的力士,挑衅地问道:“这‘打神鞭’本来是用来伺候神仙的,你觉得滋味如何?” 冰儿初时还强忍着不哭,眼泪却不争气地淌了下来。司律又说:“要想守住秘密,先想值不值得。你倒有一点修行,若是就此打散了,不也可惜吗?” 冰儿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听到这话,终于还是崩溃了,哭得梨花带雨,哀求道:“天神慈悲,放过小妖吧!” 司律攻破了她的防线,脸上习惯性地闪过一丝微笑,却又板着脸,说道:“你好好答话,就不用吃这样的苦头了。” “我什么都说,不敢隐瞒。” 司律便问道:“还是那个问题,你是谁派来的人?” 冰儿答道:“我本来无门无派,与妹妹在梅岭上修行。我妹妹被陈颐打死,我去报复不成,反倒受了重伤。将死之时,偏偏他又来救了我。我因此下不了手杀他。后来这里有一个极强的妖魔,就是盘踞在白城的啸天帝君,他找到我,让我潜伏在陈颐身边打探消息,因此我才到这里来了。”她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明白,既是被打得害怕了,也是因为这秘密无可倾诉,把她憋坏了。 司律点点头,说:“不错,这倒还有几分可信。可你既然不想杀良德公,为何又要答应啸天帝君呢?” 冰儿又被勾起许多伤心事,啜泣着说:“因为啸天帝君答应我,如果事情办成了,他会让我妹妹复活。” 司律却疑惑了起来,问道:“哦?他一个妖魔,倒有这样起死回生的本领?你也信他?” 冰儿说:“他法力极强,我不得不信。啸天帝君的本体是老虎,却与我们这些凡间的老虎不同。据说他是从天上偷偷跑下来的,原先是张天师的坐骑。有一回张天师炼成了几颗九转大还丹,一颗就可以增加一千年道行,更可起死回生。张天师炼成大还丹后,还没来得及服用,太上老君降临,他便接待去了。他座下老虎起了贪念,掀翻丹炉,一口吃了九颗大还丹,徒增九千年道行。老虎怕张天师怪罪,干脆逃到凡间。先把白城满城十万人全都吃掉,又招来许多妖怪当手下,自己占了白城当魔王,便称是啸天帝君。他与我说,他手上还有几颗大还丹,若是把事情办好,便给我一颗。我因此听了他的话。” 司律听完啸天帝君的来历,说:“张天师走失坐骑的事我也听说过,没想到跑到这里来了。原来我们先前遇到的妖魔城就是他的地盘,那当真不简单。若有大还丹,起死回生倒也不难。可啸天帝君如此厉害,杀死良德公也只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前几任土地公也都被他杀死了。为何还要大费周章让你潜伏在良德公身边?” 冰儿说:“我奉命行事,这个也不清楚。但听说陈颐的身份来历也不简单,他是天庭派来的。啸天帝君担心天庭有什么阴谋,因此要我调查清楚陈颐的身份和天庭的计划。” 司律闻言,紧张起来,连忙问道:“那你查到什么呢?” 冰儿摇摇头,说道::“他就是个放牛娃,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中规中矩来当土地公的。但是他的法力很高强,而且越来越强,有点深不可测的感觉。听说是有人传授给他的,但我也不知道是谁。就是因为在他身上问不出个所以然,我怕啸天帝君不满意,不肯给我大还丹,因此才想着跟踪你们。” 司律这才放下心来,并用一种警告的语气说:“你最好不要再查了,知道得太多,只会害了你自己。” 冰儿这会缓过劲儿来了,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问道:“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天神慈悲,放过我吧。” “那可不行。你还得帮我们做一件事。” “什么事?” “带我去找啸天帝君!白城都是妖怪,我们不好见到他。” “什么?”冰儿甚是惊讶,她一点也想不明白这些天神为何要去找妖怪,便问道:“为何要找他?” “小妖精,我再警告你一回——知道得太多不好。”司律阴沉地说道。 冰儿没有反抗的资本,她只得答应:“好吧,我这就去联系啸天帝君。” 司律满意地点了点头,让手下力士放了冰儿。这时,远处传来的陈颐的呼喊:“冰儿——冰儿——”他因担心冰儿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而出来找她,然而一切都晚了。司律带着冰儿,再度施行缩地法,很快消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飞蝗席卷 陈颐没找到冰儿,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土地庙。虽然文翰和月华安慰他说,冰儿一直都是这样,匆匆出去,突然回来,等个几天,总还会回来了。然而陈颐却依然心神不宁,总感觉这次不同寻常了。 过了几日,冰儿还是没有回来。陈颐又出去找了几番,这一找不要紧,倒让他看到郜州各地都在上演着一副不同寻常的异象——蝗灾。 即使是普通的蝗虫,虽不是妖怪,不是魔鬼,小小的一只,一脚就能踩死,然而当这些虫儿聚成一团,便能造成比妖魔鬼怪更惨重的损失。 何况郜州这里兴起的蝗虫并非普通。 陈颐初见到那场景时十分害怕,比遇到鬼怪更甚。漫天遍野的蝗虫,也不知有几十亿只,密密麻麻地挤做一堆,地上铺着几十层,天上飞着几百层,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密不透风。它们组成的蝗虫群就像一台巨大无比的压路机,缓缓移动着,把路途所有一切都啃个精光。一切,无论是水稻,草木,花果,还是蚂蚁c猫狗c野兽,甚至是人!地表上一切活物都被这群微小而狠毒的虫儿消灭,它们所经之处,只留下黄沙与碎石,连一滴清水都剩不下。 人们陷入了恐惧,抛下所有财产,只顾着往良德城逃命——那是这里仅剩的两个庇护所之一,另一个是观山脚下的茂县城,蝗灾还没有蔓延到那里。但在良德城中,另一个恶魔随之兴起——那就便是饥荒。 本来良德城长久被妖魔围困,只能耕作城外有限的田地,存粮不多。一下子又涌入几万饥民,很快就把粮仓都要吃空了。冼英虽四处筹措,终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法术可以击杀妖魔,却治不了饥饿。 这是末日之兆,蝗虫只是妖怪们的先锋,一旦它们得逞了,人类就只能被困在两座孤城中,直到全部饿死。冼英深感事态严重,因此她联络了所有力量,准备发动一场灭蝗之战,以遏制蝗虫之势。 保证土地上风调雨顺,这是陈颐身为土地公的职责。因此陈颐暂且放下儿女私情,先到了良德城。在那里,他看到许多人已经集结起来了。潘仙带着一众弟子和许多法器来助阵,越巫和汉俚两族的士兵都整装待发。无瑕也安安静静地坐在冼英身边,一点没有平日的嬉闹。 冼英是干练之人,也不多客套,开口便说:“列位,蝗灾四起,已蔓延到郜州华县c良德c新县数地,这几县百姓原本在妖魔眼皮底下艰难求生,已是困苦。如今被蝗虫所害,都逃到良德城里来。眼下良德粮草不支,若不能尽快铲除蝗虫,恐怕这十几万人都得饿死。我看这并非是普通的蝗灾,肯定是妖怪在作祟。因此今日召来列位,要与妖怪破釜沉舟,决一死战。” 潘仙道:“阿英,事情虽紧急,你也不必沉不住气。我们还是先要想好怎么对付这些蝗虫,再行出击。如若不然,只怕要吃大亏。” 冼英说:“师父说的正是。只是我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蝗虫太多了,它又不是一个两个的妖怪,怎么打怎么杀都杀不绝。不知列位有何高见?” 潘仙有所准备,便说:“我抓到一些蝗虫,以作研究。这些蝗虫也是妖物,它们长的是铜头铁臂,嘴里长着两排铁齿,两支大镰是钢刀,因此什么都能吃。还会放毒气,人要靠近,就会被毒死。既是妖物,若要除它,还是得用法术。前者听说你们出动大军灭了竹子精,大家配合得不错。现在还是得万众一心。只是得换个法术。” 他一招手,恒一便站出来,拿出一匹布,展开一看,原来又是符文,这符文的中心看上去就像一把叉子刺穿了一只蝗虫,四侧画着云纹c风纹等。恒一说:“这是家师专门为对付蝗虫画的符,要它画在士兵的铠甲c兵器和盾牌上,再念驱蝗咒,才能杀伤蝗虫。” 冼英接下符文,急令将士依此安排。众人又商议了一些其它办法,准备停当,便出城灭蝗去了。 行不多时,黑压压的蝗虫群仿佛得到了消息,铺天盖地而来,对人类发动猛烈攻击。 几千只蝗虫缠住一人,密密麻麻的就像滚满芝麻的煎堆一样。幸而士兵们都有符文和驱蝗咒护体,蝗虫群只围着人乱飞乱跳,一靠近就会被烤焦。然而蝗虫根本不知畏惧,前赴后继,蜂拥而上,专往符文上砸。有些士兵的盾牌和铠甲上糊满了厚厚一层蝗虫尸体,脓浆把符文都洗脱了,剩下的蝗虫便趁机钻到士兵身上,又割又咬,瞬间就把人咬的全身血淋淋,再一会就只剩白刺刺的一具尸骸,那情形比掉进王水里还可怕。 潘仙与他的弟子们坐着石船飞在空中。恒一带着一众师弟,把长剑掷到半空,变作数千把剑,挥舞如风,就像几千台榨汁机一样把大群大群的蝗虫都切得稀碎。潘仙更胜一筹,他独立船头,不紧不慢地解开手上提着的小丹炉,不时拈起一颗火炭,弹指飞去,便是一个超大火球,所过之处,几十万只蝗虫即时灰飞烟灭。 无瑕有些怕脏,站在高高的天空上,撕下一截袖子,随手抛下,顿时变作一张细纱大网,一下网住几百万只蝗虫。 陈颐站在军队中,一掌掌地打着大罗佛印,就像拍蚊子一样,一掌也能打死几十万只蝗虫。 冼英依然领着巫师作法,施展“唤鸟术”,不多时唤来十几万只鸟儿,多是燕子﹑杜鹃c啄木鸟c伯劳c画眉c喜鹊c斑鸠之类,它们最喜食虫,进了蝗虫群,都欢喜地上下飞舞,追啄蝗虫。 众人各显神通,大杀一阵,地上很快铺上了几十层蝗虫尸体,快把士兵们都埋起来了。然而这对蝗虫丝毫没有影响,它们依然数量不减,愈加疯狂地进攻着。 许多士兵脱落了符文,迅速被蝗虫吃掉了。那些鸟儿初时确实吃了一些蝗虫,但很快就被蝗虫群团团围住,几下咬杀,连一根羽毛都飘不落地。 潘仙怕损失过大,连忙让冼英先把普通士兵撤回城里。陈颐在地,他在半空,无瑕在高空,三人顶着蝗虫群殿后。 等身边的士兵都撤走了,陈颐孤身独对全方位攻来的几亿只蝗虫,纵是浑身是手也拍不过来,何况渐渐气力不支。许多蝗虫躲过了攻击,纷纷从蛇鳞甲的缝隙钻到陈颐的身体里,肆意撕咬起来。他感到身上又痛又痒,抵挡不过,大喊一声:“你们小心,我得走了!”便滕云飞走,却被蝗虫团团围住,连脚下的云彩都被啃掉了,哪里走得动?潘仙与无瑕也有大敌当前,救他不得,眼看着他掉进了蝗虫堆里,瞬间就被吞没了! 无瑕悲从心起,正无可奈何,忽然听到一声虎啸,便见一头白虎跃进蝗虫堆中,叼起陈颐就往城里跑。 陈颐正以为必死无疑了,不想绝处逢生,他睁眼看到白虎,又惊又喜,喊道:“冰儿!你又救了我。” 冰儿没有回话,她快步跑到城边,才要进城,却被城池的结界挡住,弹出几丈远。陈颐连忙喊道:“冰儿,你快逃到别的地方去,那里是有结界,妖精进不去的!” 冰儿仿佛没听到一样,爬起来又往城里冲去,结果再次被弹开,还伤了伤。后头蝗虫群又追了过来,陈颐心痛地喊道:“冰儿,你快放下我,自己逃走吧!”他想掰开冰儿的虎口,把自己放下来。然而冰儿紧咬着不放,又一次冲向城门,仿佛非得要把城池撞破不可。 眼看着冰儿又要撞墙,这时潘仙与无瑕也撤下来了。潘仙飞到城头门楼上,拔下一支旗幡,城门的结界当即消失,冰儿这才毫无阻碍地闯进了良德城。 潘仙把冰儿放进来,又把旗幡插回去,结界重合,把蝗虫群都挡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守城 初战不利,众人退回城中,蝗虫群追赶而来,都附在城池结界上,仿佛一个玻璃罩子被密密麻麻的苍蝇包裹住一样,瞬时把良德城遮得透不出一丝光亮c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蝗虫一近结界便被灼烧成灰烬,然而他们前赴后继,不停地发动着自杀式的攻击。那结界虽称固若金汤,但在如此多的蝗虫不懈攻击下,渐渐也变得摇摇欲坠了,一旦被冲破,良德城中十几万人便只剩下累累白骨了。城里的人们知道大难临头,都变得惊慌失措,然而无处可去,一个个只得捶足顿胸,抱头痛哭。 冼英深感不妙,她走到大街上,四处安抚人们,说道:“大家听我一句!良德城的有众神守护,坚不可摧。蝗妖虽一时猖獗,断然攻不破城池结界。大家千万不可慌张,自乱阵脚!冼英虽区区女流,自当坚守城头,虽死不退。你们几十万人,怎可哭哭啼啼c取灭亡!何况现在还有三位法力高强的神仙在城中镇守,我们要团结起来,协助他们打退蝗妖!” 她素有威望,此时振臂一呼,将士与百姓重新振奋。冼英c冼挺和冯宝趁机把士兵和民众们都组织起来,杀狗取血,打着灯笼画符。人们把衣服脱下来,把被子拿出来,涂画着一切能画上符文的东西,把城池的每一个缝隙遮盖住。士兵们都站在城头上,直面飞扑而来的蝗虫,挥舞着旗幡把它们驱散。潘仙的弟子c俚人的巫师,虽然法术体系大相径庭,此时都一心施法,撑住结界。所有人都为了守住这座城池而奋力挣扎着,终于稳定住了结界。 陈颐被咬得遍体鳞伤,不过有无瑕在,很快就没有大碍了。他本想问一问冰儿这几天去哪里了,然而此时情况危急,也顾不上这些事,赶紧重新投入到守城战中。 蝗虫损失越来越多,终于退散而去,徒留下几亿具尸体,从墙角一直垒到城头上。良德城重见天日,一时光明起来。 潘仙把众人召到冼府商议。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只有潘仙脸色一直十分严肃。他说:“列位!蝗妖虽然暂时退却,这座城池却依然十分危险。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发动下一次攻击,到时候我们更难抵挡了。困守孤城,必是死路一条。我们必须出城求援。” 恒一有些气愤的说:“师傅,别怪徒儿无礼。您说的这话有些不切实际。这十几年来都是我们在苦苦支撑,现在又能去哪里求援?我看天上的那些神仙,就是巴不得我们都死光呢。” 无瑕反驳道:“你这又是什么话吗?天上的神仙未必就都是坏的,我这不在这吗?” “你又不是诚心来救我们的。再说,只有你一个也不顶用啊。” “住口!”潘仙见恒一说的过分,当即斥责道:“恒一,岂可对天仙无礼。眼下大敌当前,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 陈颐见气氛有些僵硬,便站出来说:“潘仙说得对,我们必须求援。这样,我与阴司打过许多交道,也算有些交情。唇亡齿寒,想来他们也不会见死不救,我可以现在就到阴司去。” 潘仙想了想,却沮丧地摇摇头,说:“阴司也许想救,但是他们多是阴兵,现在正是大白天,他们不敢出动的。” 陈颐倒没有考虑过这一层,仔细想想,也的确如此。他便又问无瑕:“无瑕,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也不希望看到城破人亡的惨剧吧?我们知道你在天上是能说得上话的,不如你先回去一趟,请天庭派天兵天将下来救民于水火之中。”又说:“你有所不知,司律神君已经找到这里来了,你迟早得回去的。” “什么,他竟追到这里来了?”无瑕甚是惊慌,随机又平静下来,轻咬着樱唇,说:“好吧,那我回去也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无瑕有些犹豫地说:“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天神下凡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出了天门,还要从通天柱下来,离这还远着呢。更别说把许多天兵天将派下来了。真要等他们来到,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无瑕归天本是众人最大的希望,现在这条路也走不通,大家都不免很是失望。 这时,站在一旁的冰儿忽然开声:“我见过那位天神,他法力极其高强,不是我们凡间修道者所能想象的。何不去把他请来?” “冰儿,你见过他你这几天是去找他了吗?他不会敌对你吗?”这正好勾起了陈颐的好奇心与关切,他一口气问了一堆问题。 冰儿说:“这倒没有。我只在土地庙里见过他,但能感受到他的强大。” 潘仙初见冰儿,知她是妖精,心里有些防备。如果不是她救了陈颐,潘仙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个妖精放进城里的。但是现在她已经进来了,而且看起来也不像不怀好意的样子,因此也不好发作。便问道:“这位是·······” 陈颐连忙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冰儿。” “看得出来,刚刚她还奋不顾身地救你呢。” 冰儿对他施了一礼,道:“若不是潘仙放我进城,只怕我救不了谁,也只能死在外头了。” 潘仙说:“冰儿姑娘,你······你好像与我们并非同道,为何要站在我们这边呢?” 屋子里的气氛又凝固住了。 这话虽似寻常,其实却是质问,里外透露着不信任。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与妖怪斗了几十年,苦苦保守着仅存的两座城。若是一时疏忽,把妖怪放进来捣乱,一旦城破,悲剧便不可挽回。因此他不得不万分谨慎。先前放她进城是迫不得已,现在便要验明正身了。 冰儿为何站在他的一边?陈颐不知道,但他是装作不知道,因此从来不问这个问题。爱情是盲目的,愚弄了他的思考,让他不敢正视现实。现在潘仙帮他问了,陈颐不得不面对。而况这里是良德城,并非他那小小的土地庙。他可以把一个隐患留在身边,毕竟死在她手上也甘愿。然而他也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这里的十几万人。 冰儿似乎没有这样复杂的心思,她看上去自然而平静,一如往常。陈颐的心儿却砰砰地跳了起来,仿佛赌场上下了重注,是一夜暴富还是倾家荡产,只等着骰盅揭开。现在他看她的眼神格外热烈,好像在恳求她给出一个绝妙的答案。 “因为我喜欢他。”冰儿淡淡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司律来援 陈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种感觉,好比打麻将时想来个自摸,结果摸到了杠上开花;好比卖彩票时想中个三等奖,结果开彩中了六千万。他原本并无奢望,然而所得的回报远超想象。他还以为冰儿有一些别的理由,“妖怪也有好有坏的,我站在正义的一方。”,然而她说的是“我喜欢他”! 冰儿的直白倒让陈颐有些羞涩起来。他红着脸低下头去,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冰儿好像不在意,然而她的眼神四处飘忽,不自觉地咬起了嘴唇,两手偷偷揪着一角,这些小动作都透露出她内心的慌张。虽然她其实是被安排到陈颐身边的,然而面对质疑时。她偏偏选了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可这真是个借口吗?与陈颐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她的心态早已改变,慢慢地被这个真诚而勇敢的少年感染。现在她也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承认自己先前不敢承认的事罢了。 无瑕打趣道:“土地老儿,你还真不土,什么时候勾搭上这位小姐姐的?原来你说要消灭妖怪,竟然用的是这样的法子。”众人听到她这句话,都轻轻笑了起来,大战后的紧张气氛也得以缓解。陈颐羞红了脸,连忙摆手说:“不许取笑。” 潘仙看得出冰儿没有说谎,因此也不再深究,只说:“刚刚是本仙无礼了。我们言归正传,司律神君是天庭重臣,的确法力高强。只是不知他现在何处,怎么找他呢?” 陈颐正想躲过这尴尬气氛,连忙说:“这个我知道,司律神君是来无瑕的。只要让无瑕站出来,他肯定自己就上门来了,一点都不用去找。” 无瑕一听,生气地说:“土地老儿,你又要出卖我!” 陈颐说:“无瑕,委屈你一下。就当是可怜这全城几十万人啊。” “凭什么?凭什么?” “你刚刚还答应可以归天请援的。” “那你还答应过不会再向他透露我行踪呢!再说,我自己回去,跟被人抓回去,那能一样吗?不许,坚决不许!” 潘仙也劝道:“仙子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万万不可再任性。”然而无瑕却说:“我就任性,我才不管这些凡人死活呢。” 众人也想劝她,无瑕干脆捂起了耳朵,装出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架势。 冼英轻轻地抚着她那一抖一抖的肩膀,知道无瑕真的生气了,怜惜地把她拥到怀里,对众人说:“哪有这样的事,你们这些男人没本事降妖,倒把个小姑娘逼到前线去。” 冼挺轻声嘀咕了一句,仿佛怕被无瑕听见:“她哪是小姑娘,明明就是天仙。” 冼英柳眉轻扬,厉声反问说:“天仙又如何?天仙就要做牺牲品吗?人类的责任要自己承担,怎么可以推到神仙头上呢?妹妹能帮我们这么多,这比其他神仙已然够好了。你们非得忘恩负义,还想指责她做得不够吗?” 陈颐听到这番话,惭愧地向无瑕道歉说:“无瑕,对不起,我不该出那种主意。你不要去吧,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虽然如此,冼英的话却也打动了无瑕。她见冼英如此维护自己,不仅更增了几分情谊。又想到若是城破,冼英料也难逃。她可以不为那十几万人可惜,却独独不能不为冼英动容。因此坐了起来,却说着:“也罢也罢。我知道你们这帮蠢货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何必再费心思。我这就去把司律召来吧,他那个人虽然严厉,倒也不算得坏。” 冼英劝道:“好妹妹,千万不要为难自己。” 无瑕说:“姐姐,这全为了你,一点也不为难。只是恐怕往后都见不着你了。”她虽故作坦然,一说到别离,却忍不住眼泪就下来了。她又怕被人笑,便掩袖飞起,瞬间飞到半空中去。 众人都追了出去,却见她拿起那支晶莹玉笛,吹奏起来。那天籁之音响彻天地,满城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忘怀一切烦恼,甚至把刚刚才面临的危险都抛诸脑后。人们只感到万分愉悦,所有的情绪都被乐音调动起来,发挥得淋漓尽致。 陈颐记得刚上任时,无瑕也曾为他吹奏,然而现在却被自己逼着离开。想到这里,陈颐便万分愧疚。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毫无原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都是凭着一时兴起。诚然,这样可以召来司律,可以解救一城百姓,可为了一个高尚的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吗? 他的心情不仅变得沉重起来。冰儿悄悄走到他身边,俯在耳旁说道:“别担心。她不会被带走的。”她吹气如兰,吐息轻轻拂过陈颐的脖子,显得十分亲昵。 陈颐惊讶地回头看她,既是不适应她如此举动,也为她的话儿感到疑惑。冰儿微微一笑,道:“你不信我了?”陈颐慌慌张张地回道:“我,我当然相信。”心里却想着,那是冰儿在安慰自己。 无瑕一曲奏罢,满城为之倾倒。人们都知道城里有个仙子,只是很少有机会见到,今日一见,果然绝妙非凡。大家听完一曲,余音绕耳,依然沉醉,纷纷焚香跪拜起来。 未几,有几个人走进城来,都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当空喊道:“参见仙子!”原来正是司律和他手下的力士来到。 无瑕见到他们,便落到地上,说道:“司律啊司律,我都逃到这里来了,你们是怎么发现的?不是说这郜州遍地妖怪,连天上都看不清楚吗?” 司律说:“仙子,不敢隐瞒,其实我们来此另有目的,若不是仙子再次吹奏玉音,还真找不到您。” “啊?原来是这样!土地老儿真可恶!”无瑕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一样,狠狠地说道。 司律说:“良德公也没有跟我说你在这里,我一听到笛声,还以为您遇到了危险,所以也顾不上其它事,连忙赶到这里来了。请问是什么事呢?” 无瑕说:“这样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们忙完了就先去办你们的事吧。” “那可不行,既然找到您了,自然要把您送回天上去。仙子,人间太危险了。而且以后还会更危险!” 无瑕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算是诅咒吗?还是预言?你可是天神,不能随便说话的!” 司律正要解释,陈颐等人都走过了,便只好闭口不言。一番客套后,冼英把他请到冼府里。 冼英见司律是天神,便把他请到上座。司律没有坐下,把位置让给了无瑕,自己坐在一旁。众人正疑惑,司律说道:“无瑕仙子是玉帝的侄女,要比我尊贵。”众人这才知道无瑕身份,都十分震惊。 冼英说:“我们原先有所不知,因此处处无礼,万望仙子恕罪。” 无瑕却不甚在乎,说:“姐姐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我是那样小气的人?” 冼英说:“毕竟尊卑有别,我往日误称姐妹,其实颇自抬举。” “姐姐越说越糊涂了,你我情同姐妹,便是这样称呼了又如何。司律,难道你还会把这个治罪?” 司律说:“不敢。只是仙子也应自重。” “好吧我们不说这个了。司律,我找你不是让你来管我的。这座城池被蝗妖盯上了,蝗虫又太多,我们打不过来,所以要你来帮忙。” 司律说:“我来的路上也看到蝗虫,已经想好怎么对付它们了。其实斩妖除魔,不是非得斗法力高低。重要的地是要找到对手要害。所谓一物降一物,蝗妖并不强大,可数量太多,你们反而对付不过来。若能找到它的天敌,要降它便也易如反掌了。到时我出不出手都可以。”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理,便问道:“蝗虫的天敌是谁?” 司律反问无瑕:“仙子下凡多时,想必见识不浅,再不是过去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天上人了。我倒要考考你,虫儿最怕什么?” 无瑕说:“你也太小看我了。虫儿最怕的当然是鸟。” 司律哈哈一笑,道:“正是,看来仙子果然有长进。我们正可以用鸟来对付虫儿。” 冼英说:“我们召唤过很多鸟来,但这不是普通的蝗虫,反把鸟儿都吃光了。” “你们召来的,数量虽多,都是凡鸟!若能召来神鸟,什么虫子都挡不住!” 潘仙问道:“是何种神鸟?” “鲲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寻找鲲鹏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司律将鲲鹏的来历娓娓道来,并说:“此物在天为鹏,在海为鲲,其形可大可小,变幻莫测。大则千里万里,小则隐介藏形。我推算得知,现在它已经到了南海,正离此间不远,若有人前去把它请来,以其体量之大,莫说区区几十亿只蝗虫,就是郜州全部妖怪也就够它吃一口。” 众人听说还有此物,都感到神奇不已。潘仙是知道的,却道:“神君,鲲鹏是上古神兽,我们只是区区地仙,一向也没什么交情,如何请得动它?您贵为天神,还须您亲自出面为好。” 司律阴沉着脸,有些不悦地说:“潘仙,我不调你,你怎敢来调我?你们人间之事,我怎好插手?若非看在仙子份上,我是连这个主意也不会给你们出的。” 众人都为难起来。陈颐便给无瑕抛了个眼色,指望她能帮忙劝劝司律。无瑕会意,对司律说:“司律,常言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哪有帮人只用嘴说的道理。你若真要顾及我,还是再帮他们一把吧。” 无瑕都开了口,司律也不好拒绝,想了又想,便说:“仙子,我是断然不能去的。不过我这有一块律部令牌,可以调动下界众生。你们拿着去找鲲鹏吧,或许还能把它调来。”说完他掏出一块放出耀眼光芒的四方金牌,然后环视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陈颐身上。陈颐有些坐立不安,原来他发现冰儿不见了,正东张西望地想找她。司律问道:“你们谁去?” 话音刚落,恒一争先道:“我去。” 司律却说:“你是凡人,见不得神兽。” 潘仙便出来说道:“我倒可以去一趟,只是这城池结界还须我来维持,万一走了,蝗虫来攻,那便不好办了。” 无瑕说:“潘老头,司律都来了,你还担心什么,只管去便是了。” 司律却说:“潘仙说的有理,这城池的结界是他建立的,我也不熟悉。何况我急着要走,也不想多管这些事。” 无瑕一听,撇着嘴说:“这不行那不许,你还不如不帮呢。” 司律一听,正好把金牌收起来,说:“既然仙子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好就手旁观了。” 陈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抢上去,道:“神君,这不还有我嘛。我去,保管把鲲鹏请来。” 司律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仿佛是初见一样,脸上却露出质疑的神色,说道:“良德公,你真的可以吗?我可事先说好,鲲鹏不是那么好请的。它法力高强c脾气暴躁,翅膀一扇便是超强台风,尾巴一摇便是滔天巨浪。遇着生物,从来不加分辨,张口就吞到肚子里。且不说它若变得几千里广大,还能不能看得到你。” 陈颐说:“这不怕,我近来也知道了一些法术,它变大我也变大,它变小我也变小,总能说上话。再说,它既是神兽,我又有律部金牌在手,总不能就不讲理了。” 司律点点头,说:“我听说良德公胆子小,看来现在已经不小了,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不过,其勇可嘉啊,你就去一趟吧,让我看看你的表现如何。”说着把金牌交到陈颐手里。 陈颐小心接过金牌,收到蛇皮囊中,然后辞别众人,飞向南海。 才出了城,冰儿追了上来,问道:“你到哪里去?”陈颐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欢喜,问道:“冰儿,刚刚怎么不见你?” “那个天神来了,我不想见他。你到哪里去呢?”冰儿又问道 “我现在要到南海去找鲲鹏,请它来对付蝗虫。那里很危险的,你要不先回土地庙去等我。” “我要跟你去。”冰儿平静地说,这番话虽波澜不惊,然而却透露其心意——她愿意陪着陈颐出生入死。 “冰儿,往常我都求着你去,唯独这次我要拒绝。鲲鹏毕竟是兽类,脾气暴躁,下手无情······”陈颐说。 冰儿忽然拉起了他的手,深情地凝视着他的眼眸,说道:“不该说的话我也说了,难道你不明白我的心意?还是说你平日里这样那样,都是在逗我玩的?” 陈颐的心肝都要酥软了,他又是欢喜又是激动,紧紧握住冰儿的手,说:“冰儿,我也早想跟你说那句话了,只怕你对我有误解,因此一直也不敢说出口。不过这次真的太危险了,我怎舍得让你去?” 冰儿却挣脱开来,冷冷地说:“我不信。两人若是心意相通,生死都要在一起。你不许我去,那便不是真的喜欢我。” 陈颐连忙说:“冰儿,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好吧,你跟我来吧。”他拉起冰儿,一同飞往南海。 郜州就在南海边上,两人飞不远便到了海面。可海面如此宽广,又到哪里去找呢?两人飞了很久,一直把这无边无垠的蓝水都看遍了c看厌了,也找不到鲲鹏的半点踪迹。 这时,陈颐看到海上有座岛屿,岛上林木苍郁,隐隐若有霞光射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过去,便说:“冰儿,要不先到那岛屿上歇一歇吧。”冰儿同意了,两人便落在了岛上。 是时烈日当空,海上波光粼粼。阳光包覆天宇,把浩瀚的大海照得闪闪发亮。涌动的潮水把这面巨大的镜子搅得破碎,变成了无边无垠的翻滚的钻石堆。满目皆是光影跳动,璀璨而不觉刺眼。 岛屿四周的海水湛蓝清澈,其中许多游鱼,都像浮在半空一样。踩在沙滩上,倍感柔软舒适。两人都不曾见过大海,此时才有了闲暇细看那浩渺波涛,不禁都发出一声惊叹:“好大啊!” “冰儿,我对你的情,就像这海面那么宽广,那么深厚。”陈颐忽然心潮涌动,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冰儿被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咯咯笑起来,轻声骂道:“你也学坏了!”她一向不苟言笑,然而此刻笑起来却是那样的美,既有几分成熟,也还带着几分少经世事的天真。 陈颐也忍不住夸赞道:“冰儿,你对我笑了,笑得好美。” “我往常对你那么坏吗?”冰儿问道。 “嗯,怎么说呢。我以前总有一种你要杀了我的感觉——那真是可怕的错觉啊。所以刚才你说出那句话,真把我吓坏了,还以为你不对劲了呢。”陈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冰儿说:“我没有不对劲,只是现在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以前的事,都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要好好的,我也好好对你,你也要好好地对我。” “嗯。”陈颐本还问一下她这几天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变化如此之大。话未出口,忽然听到一声长啸! “呜呜呜——” 这声音雄壮而嘹亮,其中自有威严,令人心惊胆战,更仿佛能响彻寰宇,直达上天。冰儿一听到这吼声,浑身都颤抖起来。陈颐关切地问道:“冰儿,你怎么啦?” “我很害怕,控制不住自己。好像附近有什么危险的猛兽。” 陈颐把她拥入怀中,安抚道:“别怕,有我在呢。可老虎不是百兽之王吗,怎么还会有你害怕的东西?” 冰儿顺从地伏在他肩上,那宽大的肩膀能让她感到安全。“我只是凡兽,你听那声音,必然是神兽啊。” “莫非这就是鲲鹏?要不我们看看吧。”陈颐问道。冰儿虽然害怕,还是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向吼声传来的方向。 走了一阵,二人来到一汪池水边上,池水清澈而散发着淡淡清香,池中挺立着许多莲花。池水边上,正有一禽一兽对峙着。 这禽形如鹰隼,苍褐羽毛,金雕似的喙,钢刀似的爪,杀气腾腾,里外透着一股狠劲,正不声不响,盘旋在池水上空。 地上又立着一兽,形状像狗,却有一丈多高,浑身长着鳞片,更神奇的是身上还有火光缠绕。正前腿直立c后腿左右分开蹲坐在地,昂首怒吼,作出随时腾跃奋起之势,全身透着一股震撼人心肺之豪气和霸气。 冰儿一见这两禽兽,当即打了一个寒颤,不由得连退了几步。陈颐连忙把她扶住,说:“要不你先走?我再看看。”冰儿却摇了摇头,说:“我们最怕遇到天敌了,这两个都是神兽,我虽不认得,却从心里自发的畏惧。不过看来它们正在相斗,不会管我们的。我们再看一看吧。” 陈颐虽然心疼冰儿,却也想着早点找到鲲鹏,他觉得这飞禽就是鲲鹏,正要分辨,也不想走,因此说:“好冰儿,别怕,待会它们要是敢过来伤害你,我一定拼着挡住,让你走了。” “胡说什么?!说好了要走一起走。”冰儿捂着心口,有些生气地说。 话音未落,那狗一样的神兽忽地昂首大吼,对着飞禽喷出了熊熊烈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收服鲲鹏 那浑身缠绕着火团的神兽忽然昂首喷出一道烈火,直扑飞禽而去。眼看它就要变成一只烤鸭,那飞禽却极灵敏飞到一旁,躲过了熊熊火焰。神兽却像含着一把火剑似的,把头一晃,又追着飞禽烧去。只见飞禽上下翻飞,忽左忽右,它虽身形庞大,却机警得像一只雀儿,每每总是躲过了攻击,并不断地绕着火柱往神兽冲来。 神兽一时喷不出火,飞禽即刻抓住了这空隙,像一支离弦之箭般迅速冲过来,挚着钢刀似的爪瞄准神兽的喉咙。相离分寸之际,神兽也不躲避,昂首直迎,大吼了一声,硬生生用那震天响的声波把飞禽震到九霄云上。 飞禽在云端上徘徊了一阵,渐渐变大起来,很快就长成翼展十里的大怪物,比陈颐先前遇到的萧智还要大几倍。它也尖啸一声作为回敬,随即俯冲而下,这回却像小行星撞击地球一般奔腾而下c势不可挡。神兽见此情形,狺狺吠了几声,然而毫无用处。 陈颐看那架势,想来这飞禽一旦落地,非得把这座小岛都给压垮不可,连忙拉起冰儿就逃。走了几步,回头看见那神兽像条小狗一样瑟瑟发抖起来,嘴里凄凄地呜呜哀鸣。他觉得甚是可怜,便把冰儿一推,喊道:“你先走!”自己却跑过去把那神兽扛起来,神兽比他还大了几倍,陈颐硬是运起法力扛在肩上,才肯腾云而起。 然而两人都未走出多远,那飞禽的阴影便笼罩了整座小岛,它所带起的从上往下的风压迫着把他们摁到地上去。 “逃不掉了!”陈颐心中一惊,不由得闭上眼睛等那飞禽袭来。等了许多,忽地眼前一亮,而飞禽未至。他有些错愕地睁开眼,却见小岛上又恢复了南海那恒久灿烂的光照,先前那若隐若现的霞光,此刻更加明亮而美丽。 陈颐顺着霞光望去,只见一座莲台凌空,莲台上端坐着一位妇人。这妇人慈眉善目c宝相庄严,一手捧着一尊净瓶,瓶中插着几根柳枝,另一手却抓着一只小小的雏鸟。那雏鸟此刻却呆若木鸡,动也不动。 “良德公,快把朝天吼放下吧。”妇人道,这声音悦耳动听,却像是天外来音。 陈颐不暇多想,连忙落地把神兽放下,忽然感到这个背上火辣辣的生痛,这才想起那神兽是全身带火的。冰儿也过来了,心疼得眼泪汪汪,说:“你的后背都给烧烂了!” 听她这么一说,陈颐越发疼的剧烈,不免“啊啊”地哀嚎起来。那妇人却也落在地上,笑吟吟地说:“良德公,有劳你救了这畜生。你且跪下,我为你疗伤。” 冰儿有些警觉,质问道:“你是何人?” “我正是观世音,此间便是我的南海道场。” 陈颐与冰儿一听如此,也顾不得其它,慌忙都拜倒在地,叩首道:“参见救苦救难南海观世音菩萨!” 观世音拈起柳条,在净瓶中沾着几滴露水,轻轻一扬,洒在陈颐背上,那烧伤之处当即完好如初。陈颐感到一身轻快,又叩首道:“谢菩萨。” “你们起来吧。” 陈颐与冰儿便站了起来,却看见观世音的莲台飘起,落在了神兽身上。正要疑问,观世音先说道:“这畜生是我的坐骑,名唤朝天吼,一向忠诚老实。”她又举起手中的雏鸟,说:“这鸟儿是小鲲鹏,向来脾气暴躁,胆大妄为。早前我去了西天大雷音寺听佛祖讲经,只留了这朝天吼在看家。不想这小鲲鹏吃厌了南海里的鱼虾,倒打起莲池里金鱼的主意。它偷偷跑到岛上来,正要偷吃金鱼,被朝天吼发现了,这一禽一兽便打了起来。若非我及时回来,这恶禽连我的道场都一并毁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陈颐听说那雏鸟就是鲲鹏,不由得欢喜起来,却说:“谢过菩萨救命之恩。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找它而来的。幸亏菩萨赶到,不然我们真挡不住它。不过,菩萨是怎么认得我呢?” 观世音点了点头,说:“良德公,你是天庭选中的人,我早知你的大名。只是一向无由相见,今日你既亲自登门,我当尽地主之谊。让这恶禽扰了你,倒是我的过错了。” 陈颐问道:“不敢。不知菩萨要怎样处置这只鲲鹏呢?” 观世音说:“我将把它削去神兽身份,打入轮回。”那雏鸟一听,变得惊恐不安,瑟瑟发起抖来。 陈颐连忙为它求情道:“菩萨,这鲲鹏一时小偷小摸,倒也没有酿成大错。我郜州蝗妖四起,正须它来清除。能否把它交给我监管,助它将功赎罪?” 观世音举起雏鸟,问道:“你怎么选?愿不愿意跟他走?”雏鸟啾啾地叫了几声,把那小脑壳磕得像啄木鸟似的,表示十分赞同。观世音笑了笑,便说:“你这恶禽,先前如此顽劣,这会倒知道讨乖巧了。那好,我就把你给了良德公,你好好服侍他,不许再胡作非为。”说着便把那雏鸟递给陈颐,陈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 观世音却又说道:“良德公,这鲲鹏可不是白送你的。你既收下了,便是欠了我佛教一个人情,日后有事,总还得给我们几分面子。” 陈颐想:“好奇怪,菩萨也这样小气!”嘴上却说着:“好。” “我这也不是小气。你们天庭与我西天一向友好,礼尚往来也是应分的。”观世音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回答道。 陈颐有些羞愧,连声说“菩萨说的是,说的是。要没什么事,我们先退下了。” “你先走吧,这位姑娘,可是冰儿?” 冰儿在一旁一直没吭声,这才答道:“是,菩萨。” “冰儿,你随我来一会,我有事与你说。” 冰儿便跟着观世音进到了岛上的竹林深处,陈颐没走,不敢跟上去,只在沙滩上等她。许久之后,冰儿才从竹林里跑了出来,说:“我们走吧。” “菩萨找你干什么?” 冰儿的眼神有些闪烁,只说:“菩萨说,鲲鹏脾气暴躁,不服管,所以给了我一个鸟哨,还教我怎么降服它。”她怕陈颐不信,还把那鸟哨拿了出来。 “奇怪,菩萨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呢。” 冰儿生气地说:“这时候还分什么你我!难道给我和给你不是一样的吗?” 陈颐连忙说:“冰儿别生气。都一样都一样,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那自然都是一样的。我们快回去吧。” 陈颐把鲲鹏揣在怀里,飞了一阵,这鸟又闹了起来,撕扯着陈颐的腹肌。陈颐被咬得生痛,连忙把它掏了出来,它一扑翅膀,瞬间就没了影。 “不好,它跑掉了!这坏鸟养不熟啊。” 冰儿把鸟哨拿出来,说:“它跑不掉。”吹了一声,当空闪过一道霹雳,“啪”的一声把一只小鸟打落下来,陈颐连忙飞去接住,原来就是逃走的鲲鹏,不由得惊叹道:“乖乖,菩萨的宝贝就是厉害啊。” 那鲲鹏被打疼了,却依然不甘心,挣扎着又飞走了,这次变成那只遮天大鹏,直扑冰儿而去。冰儿又吹了一哨,又是当空几道霹雳,“啪啪啪”地都打在大鹏身上,把它打回雏鸟大小,像一只断线风筝一般跌了下来。陈颐又去把它接住,才发现它的羽毛都烧焦了些,但总算老实了下来。它一见冰儿走近,连忙钻到陈颐的怀里,再不敢乱动了。 “哈哈,我才知道为什么菩萨把鸟哨给你,你看把它吓的,这可怜的小东西。”陈颐笑道。 “不给它些厉害尝尝就不知道认主了。”冰儿说。 “哎,你别吓它了,我们还得靠它铲除蝗妖呢。快回去吧。” 二人不久回到郜州。冰儿进不了城,便说:“你先进城去,我在外面看看情况。” 陈颐说:“要不我去把旗幡拔了,让你也进去?在外面不安全。” “不怕,你忘了,我也是妖怪······”冰儿提起这件事时,语气中总有些哀伤。 陈颐笑了笑,轻轻抚着她的秀发,说:“不许你这样说,你明明是我的小老虎。” “陈颐,你真的不嫌弃我吗,我还比你大了好几百岁。” 陈颐看着冰儿,他的眼里柔情似水,:“我们一起修仙,一起修到一万年,就不差这几百岁了。” 冰儿轻咬嘴唇,有些欣慰的微笑起来,却说:“城里许多人,你不能这样自私。拔了旗子会被别的妖怪趁虚而入的。我就在这里等你,不必担心。” 陈颐见说服不了她,更为她的深明大义所感动,只说:“好,我们马上就杀出来了。” 他回到了城里冼府上。众人都来迎接他,冼英急切地问道:“土地公辛苦,请来鲲鹏了吗” “是,已经请到它,你们看。”陈颐说着,从怀里把那拳头般大小的小雏鸟逃出来。 “啊?不是说好的‘其翼若垂天之云’吗?不是‘不知其几千里也’吗?这明明就是个麻雀嘛!亏我还那样期待。”无瑕撇着嘴,不屑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司律归天 “哎,无瑕,这鸟可大可小,待会要变大起来,比这良德城还要宽广呢。”陈颐说道。 “是吗?”无瑕犹且不信。司律也过来瞧了瞧,说:“请错了,这是鲲鹏的孩子,还没长成呢。不过,把鲲鹏请来本来就有点大材小用,这鸟孩子也够用了。”又问道:“我的令牌用上了吗?” 陈颐把律部令牌还给司律,说:“没有。我碰到观音菩萨了,菩萨帮我降服了这小鲲鹏。”司律闻言神色一变,有些震惊,其中又夹杂着生气,他当即厉声质问道:“什么?那边也找到你了?观音还给你说什么了?” 陈颐也不知他为何突然就这样严肃,照实说道:“她就把鸟儿给我,还说我欠了佛教一个人情,以后要还给他们几分面子。” 司律苦笑一声,自语说:“看来他们也知道了。不过此事涉及了那么多人,想保密也难啊。只看谁能成功吧。”又对陈颐说:“良德公,神是神,佛是佛,你作为一个低级神仙,还是要认清自己的立场。” 陈颐却不明白,我就和观音菩萨见了一面,怎么就算犯错误了呢?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神君都这样说了,自己能不识趣吗?只得回道:“是,神君。” 这时,有士兵来报:“蝗虫又回来了!” 众人都飞到空中,果然见到蝗虫群铺天盖地而来。它们这回不再四面攻城,只往城门处结界撞去。一只只蝗虫飞扑到结界上,就像一挺重机枪倾泻无数子弹打在墙上,不多会就把结界打出了几道裂痕。 神君对潘仙下了命令说:“撤了结界。”潘仙很是吃惊,问道:“神君,这是为何?没有结界蝗虫就要进城了。” “不要多问,就按我说的办!” 潘仙只好念动咒语,把结界撤销了,果然蝗虫都蜂拥而入,准备对城中百姓大开杀戒。 众人正要御敌,神君却又对陈颐下令道:“你们都别慌。良德公,把小鲲鹏放出去。” 陈颐便捧起小鲲鹏,轻抚着它的小脑壳儿,说:“小鲲鹏,全靠你了,去把这些蝗虫都吃光吧!”又轻轻抛到空中,那小鲲鹏张开两翼,顿时盖住整座城池,把蝗虫群都挡在了城外。小鲲鹏张开大嘴,猛吸了一阵,立时就吸入几亿只蝗虫,“卡兹卡兹”地几下吃完。众人不免都惊叹道:“好厉害!” 剩下的蝗虫都聚合起来,结成一个人形的庞然大物,有手有脚,有头有身,然而全身密密麻麻的都是一堆堆群群蝗虫,仿佛每个蝗虫都构成了其细胞。这个巨大的蝗妖伸手去抓小鲲鹏,小鲲鹏振翅高飞躲过了过去,蝗妖扑了个空,一掌排在良德城墙上,当即打碎一截。 小鲲鹏尖啸一声,俯冲下来,把蝗妖整个扑倒在地,两翼左右开弓一阵猛拍,把蝗妖身上的蝗虫全都打散,然后小鸡啄米一样啄食起来,不一会儿就把几十亿只蝗虫一扫而空! 它吃得饱了,器宇轩昂的在城外踱来踱去,等待着人们的赞赏。陈颐飞了上去,大喊了一声:“小鲲鹏,干得好!”它才尖啸一声,又变回雏鸟大小,飞回陈颐的手心里。陈颐高兴地摸了摸它的小脑壳儿:“你做得真不错啊!” 无瑕也过来逗它玩:“小东西,我先前小看你了,真对不起呢。”小鲲鹏啾啾地叫了几声,好像在炫耀似的:“现在知道我厉害了吧。” 不管如何,先前嚣张不已的蝗妖一下子就被铲除干净了,良德城得救了,人们都欢欣不已。大家都跑到城外去,用盆子c用麻袋c用水桶装起一盆盆袋袋桶桶的蝗虫,然后烤熟吃掉。 岭南人什么都吃,这烤蝗虫吃起来味道鲜美,眼下又缺粮食,自然不可错过。陈颐到了街上,人们塞给他几大碗。他把那钢刀似的镰和牙齿拔掉,和小鲲鹏你一个我一个的,吃得可欢快了。他见到无瑕看着人们吃蝗虫,正紧皱眉头,露出恶心的神色。他童心未泯,正想搞个恶作剧,便挑了一只最肥美的蝗虫拿到无瑕的眼前晃了晃,还说:“无瑕,你要不要也尝尝这个,好吃得很,也不枉下凡一趟。” 无瑕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虫子吓得哇哇乱叫,当即跳到一边,骂道:“土地老儿,你太恶心了!” 陈颐说:“这有什么嘛,又不是天上,有龙肝凤髓的,吃个虫子怎么了。”说着又拿蝗虫追了上去。吓得无瑕尖叫着四处躲避,最后躲到了司律的身后。司律阴沉着脸,陈颐也没敢再追。 “良德公,你现在好歹也是个神仙,怎可如此不顾威仪!”司律批评道。 “是,神君批评的是。”陈颐像个小学生一样恭敬地站着挨训。 “何况无瑕仙子身份尊贵,你不过是个最低级的土地公,竟敢以下犯上,若论天条,你死罪难免!”司律严肃地说道,还抖了抖手中的秤杆,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颐心中一惊,汗涔涔地淌下来,连忙低头认错道:“神君恕罪,无瑕恕罪,我一时贪玩,以后再不敢了。” 无瑕听见司律要将陈颐处死,连忙为他求情道:“司律,我们不过在开个玩笑罢了,你知道他不是坏人的,不要太为难人家。” 司律“哼”了一声,说:“仙子,你是何样人,他又是何样人,不懂尊卑规矩,就可以乱来吗?” 无瑕很是不悦,她一脸正色地说:“司律,你听着。我就是烦天上的这一套才下凡来的。这里多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哪像天庭,这也是规矩,那又是天条,动了凡心就要打几千鞭,不小心打碎个琉璃盏就要挨几百捶。所有人明面上你好我好,恭恭敬敬,底下里勾心斗角,抬高踩低。还不如这几个凡人知己,有什么话说什么,大家嬉闹一下都欢欢喜喜,再不像以前那样憋屈。土地老儿是我的朋友,你要是再用这样那样的规矩压他,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司律一听,连忙缓下严肃的神情,讨好地说:“仙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那好,这次便饶过良德公。不过我可不是怕你不走,其实本来也没想着要把你带回去。” 无瑕惊讶地问道:“啊?你不带我回天上?那你来这干嘛?” “陛下说了,‘让那丫头在下面疯几年吧’。所以我下凡的任务就改变了,本来就是来考察良德公,只是凑巧你也在这里而已。”司律说。 “那太好了!”无瑕高兴的差点就跳起来了:“土地老儿,我不用回去了。” “嗯,恭喜你呀,无瑕。”陈颐说。他也从心底里为无瑕感到欢喜,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把无瑕当做好朋友一样,并不希望司律把她带走。然而并没有像无瑕那样的激动,因为冰儿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可她连司律都不敢见,又是如何得知他不会将无瑕带走的呢? “我得去跟姐姐说一声,还得在她府上多蹭住几年了。”冰儿说着,一溜烟跑远了。 司律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远去,低声自语道:“这孩子越来越野了,那还有半点天仙的风范?凡间就是凡间,要把她带坏了怎么办?” “我看她倒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未必是坏事啊。”陈颐说道。 司律瞥了他一眼,说:“良德公,你太年少,许多事情还不懂。不过我们不说这个了。我来郜州几日,已经看到了你的许多作为。总之,你干的还是不错的,但还远远不够。我现在要归天了,给你几条告诫:第一,接下来妖怪会全面反攻,你要万分小心;第二,你基础虽好,但是未曾正规地修道,因此体内潜藏的力量发挥不出来。我已交代潘仙,让他特别教导他。你那土地庙已经不安全了,快去封了它,然后搬到升真观去吧。”他又掏出一本秘籍,交给陈颐,说:“这本心法,是天仙修炼所用,一般不会流传凡间。只因你责任重大,因此可以看一看,以后自己照着练,快快成长起来,光复郜州。” 陈颐没想到司律看上去如此严厉,对他却是这样好,不禁叩谢道:“谢神君。”然后翻开秘籍,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其中的功法全都印入脑海,然后交还给司律。司律吃了一惊,问道:“你看完了?记住了?” 陈颐说:“看完了。记住了。”司律哪敢相信相信,便让他背几句试试。陈颐不假思索地念了出来: “则其下手也,必先立基。其立基也,必自调心始。心调气和,则可冀造真息。真息也者,盖即南华之踵息,泥丸谓之胎息之由,而籍意到,未造自然。一成胎息,则直与天地合德,而中无容心处,呼则随呼,吸则随吸,一如槖籥。” 司律对照一看,丝毫不差,便说:“良德公日后成就,真不可限量啊。你自当好好努力!”陈颐应道:“是!”司律说:“那我的人物就算完成了,我走了。” 陈颐不解地问道:“神君,你不是来调查猪妖和天神勾结的事么?那件事如何了呢?” 司律招来六位力士,随口应道:“那都是猪妖的自托之语,不值一提。你放心去铲除它就行了!”说着就升到天空中,渐渐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重建结界 良德城正中央是一座文庙,里面供奉着孔圣人与七十二贤。郜州本为粤西蛮荒之地,俚人习蛮俗,缺少教化。冼英为推行汉化,因此在城中特别建立了文庙,从此郜州汉俚两族士子才有了结社讲读之处,华夏文化渐渐在此生根。 只是郜州之外的儒学,历经汉末两晋之动荡,已然不复汉时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盛势,先是被道家抢了风头,又被佛教压了下去。现在中土佛法大盛,这西来的教化一时甚嚣尘上,倒把本土的儒家c道教挤压得难以生存。一向文化荒芜的郜州,反倒成了一枝独秀的奇葩。 难怪有识之士嗟叹道:“自经五胡之乱,华夏的血统被蛮夷玷污,华夏的思想又被胡佛窃据,长此以往,我华夏还算是华夏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儒道两家总算是放下了成见,开始了相互借鉴c相互扶持c求同存异的道路,甚至有些已经喊出了“儒道融合”的口号。 正因如此,潘仙来到文庙中作法,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了。他此番作法,是为了重建良德城的结界。他焚香沐浴完毕,在庙中摆上三清神像,太牢牺牲,诸色法器,然后静心祈祷起来。要建成能笼盖一座城池的结界,那是非常困难的事。上一次他就用了整整一天时间,耗费了百年修行才完工。当时也遭到许多妖怪攻击,若非他师傅恒玄子亲自护法,是断然不能成功的。 事关重大,故而声势浩荡。这次恒一等弟子在庙中护法,冼英带着两族百姓c高粱郡太守冯宝带着两族士子在庙外守护。士兵和巫师们正紧张地散布在城墙上守卫,谨防有妖怪趁着这空隙潜入城中。无瑕和陈颐,还有冰儿飞到城池上空,监视着四周动静。这一切安排虽然周密,却远非安全,须知这片地盘上有数万妖怪,正等着这个时刻的到来。 无瑕有些厌倦这样的任务,便埋怨道:“呵,司律那个坏东西,随口就让潘老头撤了结界,结果自己一个手指头也没动,拍拍屁股就归天了。留下这个烂摊子让我们来收拾。真不知他是来帮我们的,还是来害我们的。” 陈颐说:“司律神君还不至于这样坏吧,他就是赶着回天复命去了。人家好歹没为难你,无瑕你不该这样说他的。” “你呀,总是这样老好人。也不知道是蠢呢,还是单纯得可爱。”无瑕用手指点了点陈颐的头,无奈说道。 “他就是蠢而已。”冰儿飘在一旁,专注地看着城外,冷冷地接了一句。 “冰儿你怎么也这样说,我哪里又得罪你了!”陈颐不服气的说。 “实话实说,难道只许说你好,不许说你坏的?”冰儿说。 “你···你···你还好意思说,你就会骗我。”陈颐有些生气地回答。 “那也是你蠢,心甘情愿受骗。怎么,现在不甘愿了?” 两人心中都对对方十分在乎,因此容不得有半点不顺心,现在一言不合,竟就吵了起来。一个心高气傲,心里想着:“她是我的女人,偏偏不肯说我好话,还在外人面前贬低我。”一个伤心失望,心里却想着:“我与他说了许多交心的话儿,他终是不肯信我。”两人一时都气急攻心c不肯相让。 陈颐又说:“哦?你还承认了?那你说喜欢我也是骗我玩的?” 冰儿一听这话,更是气得咬牙切齿,说:“不错,我就是骗你,其实我恨不得杀了你!” 无瑕闻到渐渐浓烈的火药味,才不会像冼英一样随时劝和,反倒拍起手来,笑嘻嘻地说:“好啊好啊,你们最好打一架,看谁杀得了谁。”她这样一说,两人反倒感觉万分尴尬,也不再吵架了,更别说动手。 无瑕见此情形,干脆把冰儿往陈颐身上推去:“冰儿姐姐,你是女生,先出手啊。” 冰儿撞入陈颐怀中,一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不禁就羞得满脸通红,身子骨都酥软了,顿时就消了一半的气,一双粉拳轻轻锤了几下胸口,装模作样地算是动手了。陈颐见她那娇羞之态,分外动人,不由得紧抱起来,心里兴奋不已,哪里还有半点嫌隙。 “哎哎哎!你们停下!谁教你们这样打架的?这还是在天上呢,地下十几万都在看着,你们羞不羞?!”无瑕捂着眼睛说道。 陈颐连忙放开冰儿,说道:“对不起。”也不知是对冰儿说的还是对无瑕说的。 不过冰儿只当是陈颐道歉了,羞怯怯地回了一句:“没关系,以后我再不那样说你了。” “哎呀呀,你们呀,真是没眼看。”无瑕放下手,笑着两人。她又想起了一件事,便说:“我想起第一次见土地老儿时,你也是这样抱着一个美女的。” 冰儿那娇羞的笑容顿时凝固了。陈颐连忙说道:“小丫头不懂事别乱说啊。我那是被狐妖迷惑了,最后我还把她打死了呢!”他怕冰儿误解,又说了一遍:“那真是个狐妖来缠我,我就把她打死了。” “我知道。”冰儿冷冷地说道。她当然是知道的,那个狐妖就是她的妹妹。她本试图忘掉这件事,然而直到现在才发现根本无法摆脱,甚至还会被他一遍遍地提醒:“我是你的仇人!” 和他在一起,真是一个对的选择吗?冰儿对此越来越怀疑了。 陈颐和无瑕却不知道冰儿为何就冷淡下来了。陈颐小心翼翼地问道:“冰儿,你不喜欢我这样做吗?”无瑕也安慰道:“冰儿姐姐,我不该胡说的,其实土地老儿可老实了。” 冰儿心中乱糟糟的,她哀伤地看着陈颐,说:“我想我要暂时离开你,有些事情总是没处理干净。”看得出来,她已经很在乎陈颐了,从前她想走就走,从来也不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陈颐紧张地问道。 “我······” “别说啦!他们来啦!”无瑕忽然喊了起来。陈颐和冰儿往城外望去,几千只妖怪往良德城涌了过来! “哇靠!司律果然是王八蛋,他说妖怪很快要来,谁他(和谐)妈想到来得这么快!”陈颐失声骂道。 既然大敌当前,还是先把儿女情长抛到一边吧。三人向城中发出警报,然后冲到了妖怪阵前。 陈颐击出一记大罗佛印,一下把妖怪挡在了城外。妖怪们暂时停住了,有几个领头的先走了出来。“哇,那只色狗!哇,那只蜘蛛!哇,那头老牛!哇,那根莲藕!······”无瑕一个个地点起这些妖怪的本相。她初来此地时,正被这群妖怪围攻抓住了,因此记得清清楚楚,陈颐从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 石狗岭的汪汪道长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正是他组织起了这次进攻。把陈颐骗去智子谷的白乌鸦鼓动了蝗妖打先锋破城,此时正得意地站在汪汪道长肩上,炫耀着自己的计划成功。朱家庄的野猪王跟在汪汪道长身后,自从陈颐把猪圈里的人救走,他家就没了存粮,此时饿得还瘦了几寸。此外还有根子岭的豹子精c青云观的青云道长c盘丝洞的蜘蛛精c藏龙洞的大蛇妖c灵犀岭的犀牛精,几乎是围着良德城的各处妖怪都出动了。这城里可有十几万口人,一时吃不完,腌起来也够他们吃半年了。 汪汪道长见到无瑕,却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喊道:“见过娘子,娘子别来无恙啊。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呸!你这不要脸的死狗!”无瑕骂道。 “哎,娘子,莫不是怪我不来看你,因此恼了要骂人?”汪汪道长一双狗眼色眯眯地瞅着无瑕,贱兮兮地讨好道。 “呸呸呸!本仙子你也敢调戏!再敢胡说,我叫天兵天将下来,割了你的舌头,剥了你的皮,用你的肉喂猪,用你的骨头喂狗!”无瑕被他那恶心的话气得不行,也不顾什么天仙风范,狠狠地骂了起来。 “我现在知道你是天仙,可那又怎样?天上又看不见这里的事。小娘子还是不要再犟了,你若乖乖跟我回去,保管在人间还胜过天堂哩。”汪汪道长笑道。 无瑕再不答话,一甩衣袖,直往汪汪道长扑去。汪汪道长却轻轻一闪,躲过了攻击,却反手抓住了那衣袖,然后猥琐地把衣袖放在鼻子底下猛吸起来。 “娘子果然好香啊。”汪汪道长陶醉地说道。忽然又猛地一拉,便把无瑕往自己身上拉过来。无瑕气得咬牙切齿,却顺从地飞了过去。才刚近身,她当即拿出玉笛,对准汪汪道长的心口就扎下去。汪汪道长吃了一惊,连忙跳到一边,这才躲过攻击。他肩上的白乌鸦也吓得飞起来,喳喳乱叫着。 “娘子,就怎么急着到我心里来吗?”汪汪道长笑嘻嘻地说。 “死狗,你会为你说的话付出代价的!”无瑕退了回来,恨恨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犀牛精 良德城外,妖氛笼野。 这座孤城,郜州人类最后的庇护所,妖怪眼皮子底下的心腹大患,现在终于走到了最后时刻。 冼英得到警报,收拢起众巫师c士兵,来到城外列阵御敌。妖怪喽啰们蠢蠢欲动,却被汪汪道长拦了下来。他知道真正的防御者在天上,而非地下。然而那天上的防御者——一个天仙个地仙和一个妖怪——看起来并不难对付,因此他决定让几个妖怪头领先上去把这几颗钉子拔掉,剩下的便是任由喽啰们大开杀戒了。 妖怪们嗷嗷乱吼,这里的人肉足够他们大块朵颐。汪汪道长也同样着迷于此,不同之处在于,他所垂涎的是那位仙子的妙曼身体。那黄金比例的身材,纤细的腰姿,如奶浴洗出的雪白肌肤,一直让他日夜牵挂c以致茶饭不思。而此时几乎就要将她据为己有了!汪汪道长忍不住满面春风得意。 “娘子,怎能对夫君如此无礼,看来我得把你捉回去好好调教一番了。” 汪汪道长猥亵地挑逗着无瑕,无瑕却拿他毫无办法。她虽为天仙,毕竟年纪太轻,至今只有十七岁;而且一向娇生惯养,未经修行,全凭天赋加成,至多耳濡目染了一些粗浅仙术,其实法力并不太强。此前就曾被汪汪道长和追风真人联手打败擒住了。 “你你你,你个烂舌头的狗杂种······”无瑕气得又骂了起来。 “无瑕,你冷静些,他就是一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为潘仙争取时间!不过他们一起上的话,我们挡不住的。你想办法让他和我们单挑,打赢了才好出气。”陈颐悄声对无瑕说道。 无瑕会意,神情一变说:“汪汪道长,你今儿带了这几千妖怪来,莫非是想娶亲?” 汪汪道长说:“还是娘子最懂我的心了,不错。你上次被奸人拐走,耽误我们拜堂洞房。这次可不会让你再逃走我的手掌心了。” 无瑕数了数飞在空中的妖怪头领,然后说:“若说娶亲,自有娶亲的规矩。现在你们七八个上门,我们这边只有三个人,明摆着仗着人多要强抢呢。你这般没本事,就是把我再抢回去,我也不甘心。” “哎,娘子,这几位是各处洞府的头领,知道我有喜事,都是讨喜酒喝的,哪有动手动脚的道理。娘子放心,我绝不让他们碰你半根汗毛。”汪汪道长见到无瑕态度缓和了些,不仅心花怒放起来。 无瑕趁机说:“那好,我的家门可不是随便能进的。这样吧,你派一个人过来,我们也派一个出去,让他们打一架,败者退场,胜者继续,再换一对,。你若把我们三个都打败了,我便任你使唤。” 白乌鸦连忙劝阻道:“道长,别听她的话。我们一拥而上,几下就把城池拿下了,到时什么都是你的。要是一个个单挑,变数就大了!”汪汪道长正要答应,听了这番话,却又犹豫起来。 无瑕又说:“怎么,想进我的家门,还不守我的规矩?”说完还冲他假意笑了起来。 汪汪道长被这一笑迷得七荤八素,他当即挥手赶走白乌鸦,也笑嘻嘻地回道:“娘子说的正是,我们也不可无礼。列位头领,就依我娘子说的办,一个个上,谁敢帮忙,别怪我翻脸!” 汪汪道长身旁有一只犀牛精,正是灵犀宫的首领。灵犀宫一向被石狗岭打压,犀牛精早就想找个机会讨好一下汪汪道长了。此时先跳了出来,抱拳说道:“道长真是好风度,我老犀愿意打头阵,帮您娶回这个新娘。” 这犀牛精长得五大三粗c皮糙肉厚,身上却披着一张雪白嫩滑的皮,头上长着两只小巧牛耳,鼻头上挺着一根朝天犀角,一张宽吻大嘴像是裂到了耳根,口中吐息着恶臭。这模样便万分丑恶,而其罪行更是凶残。 原来岭南多犀牛,犀牛皮是制作上等皮甲的最好材料,犀角是受欢迎的工艺品,古来便是中原难得的贡品。可因为这两样宝贝,犀牛们一直被人们四处捕杀,数量也渐渐减少。这犀牛精在老家的丛林里躲着修炼了三百年,带着上百头被杀怕了的犀牛跑到郜州。从此得了势,便对人类以牙还牙c以眼还眼地报复。 他们平日抓了人,先是割掉鼻子,再从伤口处刮开皮肉,最后把整张人皮都剥下来,取下人皮后再用来做衣服。人在这种过程中往往会剧痛而死,他们却听着嚎叫乐此不疲。这伙犀牛精也不知杀了多少人,个个都披着薄薄的人皮衣。越人断发文身,许多皮衣上还绘画着图文,冼英的部下见此,个个都恨得咬牙切齿。 “好,老犀,我记住你这份心意了,你上吧。”汪汪道长满意地拍了怕犀牛精的肩膀,又问道:“你们哪位来?先说好,仙子可得最后让我来上。” 陈颐正要应战,冰儿却把他拦住了:“他们有好几个呢,你打那么久会累的。我先来。”陈颐有些担心:“千万小心。” 犀牛精见冰儿貌美,一双近视眼几乎放出光来,便说:“这位妹妹是哪个洞府上的?今儿道长成亲,你我不妨也结成一对儿,来个双喜临门。老犀平日里尽啃写干草,偶尔吃朵娇花也好。” 无暇说:“这是我的冰儿姐姐,她一定会把你个丑八怪犀牛打败的!” 犀牛精闻言,咧开宽吻大嘴,喷出一股恶臭,笑道:“那更好,我正好与道长做个连襟。” 冰儿也不答话,任他胡言乱语,随即落在地上。两方妖仙也随她下去,各自回到两军阵前。 狗吠狼嚎,鼓角齐鸣,两人出阵相对。冰儿神色冷峻,忽然两手紧握,都从指缝中刺出三把金刚虎爪,明晃晃的如镰刀般。 犀牛精见此,笑道:“原来是只老虎,我在山里也不知撞死几只了。都不过一般手段,除了挠,就是咬,还不如我一只角来得猛。”他取下犀角,变成一柄犀角大刀,便飞奔而来。那庞大的身躯震得大地都颤抖起来。 犀牛精嘴上说的乖巧,下手却不留情。他冲到冰儿眼前,大刀一挥,直往冰儿腰上劈去。亏得冰儿身姿轻盈柔软,腰如细柳,往后一弓腰,当空打转一圈,便像丝带般把犀角刀躲了过去。犀牛精急忙举刀又劈,一连劈砍了十几刀,把陈颐看得胆战心惊,冰儿却像一个顶级的体操运动员一样在刀光剑影中起舞,半点也没伤到。 犀牛精刀刀落空,渐渐有些累了,挥刀也慢了起来。冰儿却趁此良机,倏地跳到犀角刀上,虎爪直掏心窝,吓得犀牛精连忙往后倒。“刺啦”一声,虎爪没有穿心,却把犀牛精胸前的人皮割得稀烂,留下了三道抓痕。 犀牛精把刀一翻便往上劈,冰儿却早就跳到了远处。犀牛精看到自己的人皮衣被割烂了,愤怒地骂道:“尼玛的,你知道老子这张人皮多珍贵吗?那可是一个官家小姐的,她长得太好看了,老子抓到她后好吃好喝供着,碰都没舍得碰一下,最后把她迷昏了,割皮时都没有挣扎。这样才拿到这张好皮子,你居然给我搞烂了!好啊,老子就剥了你的皮来换!” 犀牛精把犀角刀收起来,就地伏下,摇身变成了一只大象般高大的大犀牛,咆哮着向冰儿冲去。冰儿瞅见犀牛精像火车般冲撞而来,纵身跃到牛背上,用虎爪猛刺下去,却被坚硬的犀牛皮挡了下来,只敲出点点星火。犀牛精停住了,就地打滚起来,冰儿连忙躲到一边。犀牛精随即又冲了过来。 危急关头,冰儿看见良德城外有护城河,便想把犀牛精引到河里淹死。她就像个斗牛士,逗引着犀牛精冲向自己,却又灵巧地躲闪过去。这样一直把他引到了河边,便站在河岸上停住了。此时犀牛精被逗得极为暴躁,一见冰儿停下,四蹄刨地,飞奔而去。冰儿再一闪,犀牛精刹不住脚,“噗通”一声冲到了河里,激起的水花都溅到了城头上去了。这护城河有四五丈深,犀牛精掉进河里再也没浮上来,冰儿小心地守候了一会,确信他淹死无意,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陈颐欢喜地喊道:“赢了!冰儿你好棒啊!”冰儿听到他的赞赏,也难得地笑了起来。她没注意到犀牛精悄悄地从河里爬了上来,从她身后发动了猛击的冲击。 陈颐却是看到了,他失声喊道:“后面!”冰儿只觉背后一冷,当即两脚点地跳到天上去,才看到犀牛精狠狠地冲撞过去,若是挨上一角,只怕现在她的身子都要被捅穿了。 冰儿又回到了地面,显出原形,追在犀牛精后头。犀牛精狂奔而去,白虎紧随其后,只见两枚大牛卵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白虎一生气,虎爪一抓,把那两颗蛋蛋都给扯碎了。犀牛精悲痛地哞叫了一声,即时倒地不起。 犀牛精的几个手下见首领倒下,连忙上去救援。汪汪道长却飞起一剑,把他们全部杀死! “我说了不许帮忙。” 其余犀牛不敢再轻举妄动,都眼睁睁地看着首领蛋碎了一地,最后活活痛死! 冰儿回到了人类阵中,大家都来欢迎她祝贺她的胜利。陈颐更是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甩开了。她忿忿地说:“这臭牛不仅嘴臭,还脏了我的手。” 大家都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