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夫人有众多马甲》 别馆风波 第二章 曾经的家 第三章 连枝不同气 第四章 见面礼 第五章 医院遇旧友 第六章 哪来的野丫头 第七章 红花绿叶 第八章 惊艳登场 第九章 舞女牡丹 第十章 多情少帅 第十一章 尊卑有别 第十二章 白少帅的秘密? 第十三章 旧时光咖啡厅 第十四章 你耍我? 第十五章 夏婉红的秘密 第十七章 狐假虎威 第十八章 藏了刺的牡丹 第十六章 一唱一和 第十九章 意外惊喜 第二十章 冤家路窄 第二十一章 真有金矿? 第二十二章 急诊室风波 第二十三章 你是唯一 第二十四章 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第二十五章 一杯大红袍 第二十六章 回府立威 第二十七章 二小姐的交易 第二十八章 墙倒众人推 第二十九章 隐藏的危险 第三十章 非她不娶 第三十一章 我的好孙女 第三十二章 所谓母女 第三十三章 量体裁衣 第三十四章 谁的主场 第三十五章 立春撒豆 第三十六章 风波未平 第三十七章 父父子子 第三十八章 孙若楠之死 第三十九章 李代桃僵 第四十章 姨太太第一顺位上线 第四十一章 徽州夏小姐 第四十二章 烈酒一杯敢饮否 第四十三章 竟然是她? 第四十四章 等不得了 第四十五章 山间遇险 第四十六章 寻她回来 第四十七章 死里逃生 第四十八章 你猜猜哪个是真的? 第四十九章 恐吓 第五十章 热粥暖人心 第五十一章 借新衣 第五十二章 争艳失策 第五十三章 监狱历险 第五十四章 我为刀俎 第五十五章 你我联盟如何? 第五十六章 这便疯了? 第五十七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五十八章 魑魅魍魉 第五十九章 再见鸿府 第六十章 你被下药了? 第六十一章 怎么是你们? 第六十二章 恶果自食 第六十三章 打的便是你 第六十四章 你不认? 第六十五章 我们玩个游戏 第六十六章 多行不义 第六十七章 王瑄的恐慌 第六十八章 帅府阴影 第六十九章 情敌约见 第七十章 镜湖之约 第七十一章 画舫游湖 第七十二章 落难遇旧识 第七十三章 失踪 第七十四章 神秘琴娘 第七十五章 尾巴胡同 第七十六章 你怀疑我? 第七十七章 给你赔罪 第七十八章 街边面馆 第七十九章 红宝石 第八十章 猎物入网 第八十一章 招供 第八十二章 敌暗我明 危机重重 第八十三章 少帅已魔障 勿扰 第八十四章 替死鬼 第八十五章 枉送性命 第八十六章 小狐狸 第八十七章 祖父来了 第八十八章 月老祠 第八十九章 军统大小姐 第九十章 借药 第九十一章 凭什么瞒我? 第九十二章 医治 第九十三章 因果 第九十四章 梅园求助 第九十五章 送古籍 第九十六章 樱桃发夹 第九十七章 盛装出席 第九十八章 平地惊雷 第九十九章 新婚 第一百章 避子汤 第一百零一章 娇妻 第一百零二章 同行 第一百零三章 好妹妹 第一百零四章 故地重游 情难自禁 车子渐渐驶出了荆州城,时间也已到了饭点,方恩诺与白旻宇的车辆超过夏老的车子,前方带路一路来到鸿府大酒店。 车子刚刚停稳方恩诺便快速的推开车门,跳下车去,好似车上有什么驱赶一般,可这嘴角上掩饰不住的满是笑容,眼中也洒满了星辰越发明亮。而紧随其后的白旻宇脸色却黑成了包公。 夏老爷子与大舅看了两人的神态,却是一头雾水,互相对视一眼,实在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诺儿丫头得罪白旻宇了? 大舅朝着方恩诺招了招手,方恩诺见状越发笑得甜美,欢喜的上前挽住大舅的胳膊道:“祖父与大舅舅是坐火车来的,不曾来过这儿,这儿可是荆州城有名的酒店。” “嗯,而且还故事丰富。”白旻宇努力收起黑着的脸,恭敬的立在两位长辈面前。 “嗯,白少帅有心。”夏老点了点头,白旻宇快速上前搀扶,沉声道:“请祖父唤我旻宇。” 夏老爷子眉角微动,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方恩诺,只见方恩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片刻难以名状的酸涩涌上心头,轻哼了一声算是同意。白旻宇难得谄媚的与大舅寒暄片刻便扶着夏老爷子往鸿府大酒店走去。 “诺儿,刚刚白少帅是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佳。”大舅压低声音看着前方的白旻宇笔直的背影,轻声问道。 却见方恩诺的嘴角越发放肆的上扬,捂着唇道:“大舅舅就别问的,怪搞笑的。” 大舅见状越发好奇,可也知晓了方恩诺并未吃亏,似乎与白少帅也无矛盾,便放下心来,笑眯眯的问道:“怎么说?” “嗯~就是~”方恩诺目光不自觉的看向衣角,不好意思的扬声笑道:“白少帅说要入赘,害怕祖父与舅舅不愿收留。” 闻言,前方的夏老虎躯一震,顿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沉声训斥道:“胡闹!” 方恩诺委屈的嘟了嘟嘴刚要解释,并听闻白旻宇一脸正色的低声道:“是,希望祖父与大舅不弃。” 话音刚落,夏老爷子与大舅彻底楞在了当场。到底是夏老爷子,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白少帅这般举动便是在告诉几人,大帅府决定的推迟婚期并非他的意思,他十分不乐意。虽然大帅身子壮年,但白少帅已经成年,即使楚忆之诞下幼子也无法出其左右。北方十城的军权迟早是白少帅的,作为大帅府最正统的继承人,他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自然,入赘是不会谈的。 夏老爷子对白旻宇的满意度提升了不下三个台阶,脸上却是不显,沉声道:“诺儿,你的意思?” “不是不是”方恩诺赶忙摆了摆手,话音还在嘴边,便再次被白旻宇截去。 “是我自己的意愿,恩诺也是刚刚知晓。只是,我不知恩诺看不起赘婿,方才导致刚刚脸色不佳,唐突了两位长辈,实在抱歉。”白旻宇一脸失落的说道。 这回轮到方恩诺愣住了,自己什么时候看不起赘婿了?这是,恶人先告状? 夏老爷子面色微沉,话语却轻猫淡写的说道:“诺儿年幼,不可胡闹。” “是,祖父”方恩诺抿了抿唇,悄然瞪了白旻宇一眼。两位长辈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记在心下。 几人的到来让鸿府大酒店的经理好一番忙碌。席间白旻宇俨然已经以孙女婿自居。 方恩诺一餐吃的多少有些别扭,午餐罢。白旻宇十分贴心的安排了两个房间,以路途遥远唯恐长辈身子不适,让两位长辈好生休息,夏老爷子和大舅不好拂了白少帅的好意,便入住小憩。 两人与王瑄一同将夏老爷子和大舅送至房间,方恩诺抬头看去,只见房间号正好是204和205。心下一跳,快速克制情绪,乖巧的退了出去。 房门刚刚关上,方恩诺只觉腰间一紧,被白旻宇紧紧拦住,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恩诺去哪儿?” 方恩诺避开白旻宇的气息,偏头道:“我的房间呢?” “嗯,那儿”白旻宇不怀好意的指了指旁边的203,低声道:“故地重游,恩诺就没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没有”方恩诺深深吸了口气,对上白旻宇的双目,目光微闪,扬声道:“白少帅呢?” 白旻宇倒是没想到方恩诺竟然直视自己的目光,一时间竟然小鹿乱撞,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有” “白少帅说来听听”方恩诺一错不错的看着白旻宇,杏仁双目隐隐有什么涌动。 白旻宇心脏好似得了病,打开房门的手心微微出汗,白旻宇一个转身搂着方恩诺进了房间,侧身将方恩诺压与门后,低声道:“故地重游,情难自禁。” 说罢附唇而来,方恩诺不觉一惊,胸口一窒,陌生又熟悉的唇袭来,白旻宇轻柔的吻着方恩诺柔软如花瓣的唇。感觉到了白旻宇的珍惜与小心翼翼,心底涌上几分难以名状的甜蜜,方恩诺闭上双目,迎上白旻宇微微颤抖的唇。 良久,唇分。 白旻宇嘴角满是饕餮的满足,低头看着双颊红染,目露羞色的方恩诺,低声道:“好好休息,我在外面守着。” 方恩诺浅笑着点了点头,看着白旻宇转身开门不舍的阖门而去。弯弯如月牙的眼写满了情思绵绵。方恩诺将自己甩进柔软的床铺,头埋进枕头,低低的笑着。 原来两情相悦是这般美好的事情。忽然古诗文里的爱情都有了模样,那些先前不懂得的情绪竟都有了归处。 方恩诺翻转身子,甜甜睡去。 门外,白旻宇嘴角均是收不下去的笑意,像个傻瓜一般。 过了十分钟,王瑄终于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上前道:“少帅,您去休息,属下守着。” “不必”白旻宇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终于下去了三分,突然想起白雨薇的信,眼中迸发出一抹危险的光芒,一刻恢复冰山的寒冷,冷声道:“雨薇回府后与你相交甚好?” “我日日与少帅一起,鲜少与小姐接触。少帅是觉得小姐有什么危险吗?”王瑄十分认真的看着白旻宇问道。 白旻宇微微皱眉,不知王瑄是真的不懂还是装蒜,低声道:“母亲让我升升你的职位。” “嗯?”王瑄闻言一愣问号,想了想问道:“夫人?” “嗯,你猜为什么?”白旻宇双手交叠与胸前,冷声道。 王瑄一脸郑重的想了想答道:“我日夜保护少帅有功?” “给我仔细想”白旻宇掏出白雨薇的信一把拍在王瑄的胸口,白旻宇用了七分力,拍的王瑄胸口剧痛。 “咳咳,是!”王瑄自然的接过信件,疑惑的看着自己读过的信,不知要想什么。 “看反面”白旻宇忽然有些担心自家妹妹。 王瑄翻过信件,默默读了一遍,憋着笑,扬声道:“小姐性情活泼,请少帅不要介意。” “我介意?”白旻宇眉头紧锁,嘴角一撇冷声道:“你在帮我妹妹向我求情?王瑄” “属下在!” “你以何种身份求情?” “我…” “好好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一日想不清楚就两日,两日想不清楚就一月!” “是” “给我小声点”白旻宇瞪了一眼王瑄,冷声道:“对面安排妥当了?” “请少帅放心,属下已安排妥当,定保证少帅夫人安全。”王瑄收起信件,扬声说道。 第一百零五章 你救谁? 午休的时间十分短暂,莫约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方恩诺从浅梦中醒来,梳洗完毕,悄悄打开房门,酒店厚重的房门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悉悉索索声。房门刚刚大开,便见白旻宇已然立于面前,脸上丝毫没有午睡的倦怠,看起来是一直守着。 “你没有休息吗?”方恩诺略带惊讶的看着白旻宇,低声问道。 “嗯,走”白旻宇握紧方恩诺的左手,沉声说道。 “去哪儿?祖父和大舅舅已经下楼了吗?”方恩诺偏头看了看旁边的房间,疑惑的问道。 “方恩诺”白旻宇语气微沉,带着一丝不满的恼怒,低声唤到。 “怎么了?”方恩诺给白旻宇突然的变脸弄的一愣。 “我与你祖父哪个重要?”白旻宇不知从哪儿来的酸味,凤目明澈,映出方恩诺困惑的双目。 方恩诺闻言无语的笑道:“这是什么问题呀!” “我与你祖父同时遇见危险,你救谁?”白旻宇心底的醋坛子不知怎得翻了一地,便直直的看着方恩诺,低声问道。 见着这般小孩子的白旻宇,方恩诺不觉哑然失笑,推了推白旻宇紧握的手道:“这个问题太奇怪了,那我问你,如果,我与白雨薇同时落入湖里,你救谁?” “救你”白旻宇不见丝毫犹豫,坚定的说道。 “诶?” 这下子轮到方恩诺傻眼了,“不思考?” “不思考。”说罢,白旻宇好似早有预谋的一般指向杵在身后的王瑄道:“白雨薇他救。” “那如若王副官不会水,只有你会呢?”方恩诺多少有些不甘心,快速的追问道。 “他本来就不会水。”白旻宇无所谓的说道:“小时候雨薇落水,他也跳下去救了。之后就,一直排斥游泳。” “诶?可是,雨薇会水呀?”方恩诺忽然想起了什么,惊讶的看了看身后一脸不好意思的王瑄,这样的表情在王瑄高大身躯下多少显得有些可爱的违和。 “嗯,为了他学的。”白旻宇十分嫌弃的瞪了一眼身后的王瑄,只见王瑄并不白皙的脸颊涌上一抹红晕。 方恩诺猛然想起白旻宇在车上看着信件背后字迹时的表情,她隐约记着上面写着王瑄哥哥这四个字,难怪,这是妹妹要被抢走了不甘心,偏巧无处发作来寻了她的霉头? “这么说来,雨薇可是想要美人救英雄?”方恩诺偷偷笑着,打量着王瑄,王瑄不似白旻宇般清冷,骨子里似乎透着些许憨态。高高壮壮的模样倒是令人安心,一双剑眉之下是一对乌木般黑漆的眸子,此刻正涌现一抹轻易便可觉察的欣喜和不安。 “属下不敢”王瑄赶忙回道。 方恩诺低低一笑,偏头踮起脚尖凑到白旻宇的耳边,低声道:“雨薇钟情于王副官,你这个做哥哥的可要对人家好一点。” “不行”白旻宇冷漠的回道。 “小气”方恩诺无语的看着白旻宇冰封的容颜,低声抱怨道。 “我素来心小,方小姐不知道吗?还有”白旻宇扬声道:“刚刚的问题方小姐并未回答。” “那,我救祖父,自然有王副官救你。” “他死了,重选” “白旻宇,做人要讲道理” “我就是道理” 方恩诺瞪大了眼睛看着一本正经的白旻宇,真是恨不得上前打上一巴掌,这人冷静认真起来,比谁都思路清晰处事果决。可一旦犯起浑来,便是这般无理取闹的? “白旻宇,你那么厉害,真的需要我救吗?难道不应该是你救我吗?就像上次瀑布落水一样。”方恩诺快速的反应过来,笑眯眯的扬起月牙般的眼睛,满眼崇拜的看向白旻宇,低声问道。 果然,话音刚落,白旻宇的脸色渐渐好转,似乎很是满意方恩诺的回答,接着问道:“当真?” 方恩诺重重点头,连带头上的贝雷帽也跟着晃动,方恩诺扬起星星眼,偏头看着白旻宇,可可爱爱的说道:“当真,如若没有白少帅的搭救,只怕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在地府喊冤了。更别提能与白少帅一同回去徽州。” 这些话方恩诺掺杂了真心,说起来倒也情真意切,白旻宇颇为受用,这才收起那些倒了的醋坛子,拉着方恩诺道:“陪我走走” “嗯,好”方恩诺笑盈盈的点了点头,不再发问。两人安静的十指相扣,朝楼下走去。鸿府大酒店面积不小,宾馆的U形客房中央便是温泉与花园。此刻正是春季,满园花开,一树一树粉红嫩白环绕着大大小小的温泉热汤,十分好看。 “这儿当真有人泡温泉吗?”方恩诺看着空荡的温泉,浅声问道。虽然现在时风开明,但到底男女大防深入人心,便换做她也该不好意思。 “等到傍晚时分,酒店会将大小温泉池以帐篷围住,一半女客,一半男宾。以这”白旻宇指着地上的一条将温泉池分开的小路,接着说道:“为界。”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两人的眼中。 “方子杰?”方恩诺看清人影,不觉皱了皱眉。她将夏婉红等人赶到了梅园,便鲜少过问他们的事,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见着了方子杰。“他怎么会在这儿?” “应该是,联姻?”白旻宇双目微眯,指了指方子杰身边的女子,低声道:“那位是韩老爷子的孙女,韩家二老爷的三女儿,韩以安。” “联姻?可是,我将方子杰他们赶去梅园的消息不是满城皆知吗?还有贵门女子愿意嫁给方子杰?”方恩诺虽然并不想挡着方子杰的姻缘,可事态种种让她对方子杰实在难以生出好感来。 “也许韩家有自己的考虑。”白旻宇微微皱眉,这个韩以安说来是大夫人所出,方子杰在荆州城的名声不过比白胤哲好上些许而已。 “嗯”方恩诺微微皱眉,不再多言。但被这么一搅到底扫兴,两人便直接出了鸿府大酒店,只在车上等着。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夏老爷子和大舅舅也均下楼上车。汽车再次启动。 “查的如何?”白旻宇扬声问道。 “回少帅。经过询问,客房部经理供述,方子杰与刚刚的那名女子经常来此幽会,已有一月时间。女子登记的名字是,韩玥。”王瑄坐与前排目视前方,清晰的回答道。 “韩玥?她用了这个名字?”方恩诺微微皱眉,旋即偏头看向白旻宇道:“怎么让王副官调查这个?” “你在意的事,我想问清楚。”白旻宇闻言眉头紧锁,低声道:“这件事派人盯着。”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方恩诺看着白旻宇的神情,疑惑的问道。 “梅园众人均在少帅的监视名单当中,外界联系这块是属下疏忽。”王瑄回身认真的看向方恩诺,如实回答道。 方恩诺闻言不觉抿唇甜甜一笑,原来如此… 第一百零六章 山中奇遇 连行一周,因以游山玩水为主,每至一处均停留游玩,这路程倒是越发的慢了。 方恩诺从车上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偏头看向一脸宠溺的白旻宇,灿然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累了吗?或者回酒店休息。”白旻宇温柔的说道,抛开了白少帅的身份,白旻宇好似只是一个普通的恋人,体贴、温柔,小孩子气。连着几日,连黑脸的次数都少了。那个日日戴着的面具在方恩诺的面前被摘了下去,露出原本的真心。 “嗯~嗯~”方恩诺笑着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今儿春分在府里都是要吃春菜的,难得祖父和大舅舅都喜欢,怎么也得采了野荠菜回去,也算讨个好彩头。山里的空气可真好呀~” 方恩诺深深吸了口气,清晨露水混合着草木的香气浸入胸腔,好似往日的混浊均被清洗干净,连身子都轻盈舒畅了许多。方恩诺简单将头发挽起,换了一身简洁的深色风衣,简单的剪裁恰到好处的干净利落,脚下的黑色平底靴已经沾染上些许草屑。 “嗯”白旻宇朝方恩诺伸出右手,方恩诺自然的将左手搭上,十指交叠。 “你认识野荠菜吗?要不要我教你?”方恩诺俏皮得眨着眼睛,脸上均是少女的青春。 “常吃,很熟。”白旻宇拉着方恩诺的寻了一处平坦,看起来被人踩出来的山路,偏头道。 “呼~那我便放心了”方恩诺笑眯眯的说道:“其实,我不认识。” “好呀,合着你在诈我?”白旻宇无语的看着方恩诺,抬手捏了捏方恩诺脸颊,凝脂般娇嫩的肌肤带着丝滑温热的触感回馈着带着薄茧的左手。 方恩诺皱眉偏头道:“脸都捏坏的!我的脸是面团吗?最近总是捏。” “嗯,是豆腐。”白旻宇坏笑着回应道:“那如果我刚刚说自己也不认识野荠菜你打算怎么办?” “那就看运气咯。要是遇见了采荠菜的老乡,便去问问看看,如果遇不见,就看着像得便采回去。”方恩诺笑着说道:“我是有一些印象的,你看那边那个,就很像呢。” 白旻宇顺着方恩诺的手指看去,路边上一簇稍高的植物,上面开着小小的黄色花苞,顿时低头轻笑,嘴角疯狂上扬。 “怎么了?”方恩诺看着努力憋笑的白旻宇,不解的皱了皱眉,问道:“不对吗?” “嗯,也能吃。不过,那是蒲公英。”白旻宇笑着嘴巴已然合不上了,努力克制的回道。 “哦~”方恩诺自知丢人,抬手尴尬的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低声道:“挺像的~” “说的是” 白旻宇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听闻远远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唢呐与鼓声渐近,一队身穿麻布丧服,头戴白帽的人吹吹打打的来了,瞧着身后四人抬着一个全新油漆刚干的黑色新棺材,看来是遇见送葬的人。白旻宇不觉微微皱眉,将方恩诺拉与身后。白旻宇自问不信鬼神,手下孤魂无数,但遇见这样的事,他到底担心方恩诺受惊。 方恩诺躲于白旻宇的身后,看着走进的送葬队伍,为首的几人恶狠狠的瞪眼看来,白旻宇不觉双目微沉,杀气陡然四溢,本就是沙场之人,根本不是寻常人能见着的地狱恶煞,几人顿时脚下一软,赶忙避开白旻宇嗜血的目光,连带着乐声也乱了片刻。随着众人走近,方恩诺这才注意道棺材的后面,一名身穿红色袄裙嫁衣的女子,被五花大绑的捆于简陋的木质抬轿上,轿上的女子已经哭花了妆容,嘴巴被堵的死死,只能听到不断传来的呜咽声,不忍卒闻。 轿子旁跟着一个穿的花花绿绿的老年女人,脸上不见悲喜,好似见惯了一般。 “这是?”方恩诺对上女子求救的目光,心中一个不安的念头闪现出来,拉了拉白旻宇道:“旻宇,这难道是…” “嗯”白旻宇微微皱眉,将方恩诺隐于身后。他并非良善之人,自然也缺乏这些同情心,换句话说,世人生死与他而言均是旁人的事。他原来就只关心心头之人。别墅送与崔敬轩办秘密救治点也好,陪着方恩诺治病救人、置办补给,不过是为了保证方恩诺与崔敬轩的安危,顺道,他讨厌日本人。 队伍渐渐远去,轿子上穿着嫁衣的女子好似渐渐失去了希望,慢慢放弃了挣扎,只是哭声越发凄烈。 “行了!别哭了!能与戴二少爷配冥婚是你的福气!从此以后,你们一家便是戴家的亲戚,戴老爷是不会亏待了你爹娘和哥嫂。你就安安心心的下去服侍戴少爷,好生做一对鬼夫妻。”老年女人不耐烦的白了女子一眼,她做这事本就没什么良心,既然这女子的爹娘和哥嫂都舍得,她不过是牵线搭桥,又有什么不安心的。老年女人回头看了一眼在立在原地的白旻宇与方恩诺,皱了皱眉:“这个时候还能遇见人来荒山?真是奇怪。” “赵媒婆,那两人一看就不是我们这的,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应该不碍事?”一个中年男子低声问道。 “戴大少爷放心,误不了事。”赵媒婆眯着枯井般垂下的眼睛,笑着应道。 “那便好。”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队伍朝着深山而去。见队伍走远,方恩诺赶忙道:“我们跟上,那个女子看起来极不愿意,这模样像极了,书中说的…冥婚…” “应该就是。”白旻宇看着焦急担忧的方恩诺,低声确认道:“你想救她?” “我要救她”方恩诺目光坚定沉声道:“冥婚本就是恶习,人死如灯灭,却偏要拉着年轻女子陪葬,毫无人性!” “好,你先下山。”白旻宇轻轻松开方恩诺的手,低声说道 “你呢?”方恩诺惊讶的看向白旻宇问道。 “我去救她。”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随你一起去,虽然我不会拳脚,但你教的开枪已经熟练了。”方恩诺掏出白旻宇给自己的枪,低声道。 白旻宇微微思索,刚刚的队伍除了两个女人一共二十人,如果自己一人足矣打发,带上方恩诺到底有些害怕顾及不周。现在让她自己下山去车子处也不放心。 “走,我尽量不拖后腿,等到了我先躲起来。”方恩诺一眼看出白旻宇的担忧,不好意思的说道。 “好,你先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许冲出去。” “我保证” 白旻宇无奈的摸了摸方恩诺的脑袋,两人小心的跟上送葬的队伍,队伍一路敲敲打打,在密林中一路穿行,随着队伍的行径,白旻宇这才发现,深山之中竟然有不少造型华丽的坟冢。有些坟冢的前面还摆着破碎的头冠,看起来这里陪葬盛行。白旻宇不觉双眉紧皱,将方恩诺搂的更紧。只见队伍在一处深坑的新坟面前停下。 仪式即将开始… 第一百零七章 不知天高地厚 乐声忽变,由原来的哀乐变成极为欢快的喜乐,可渐渐的,方恩诺与白旻宇均不觉皱眉,这喜乐不同于平素听闻的百鸟朝凤、抬花轿这样喜庆的乐曲,转折旋律处总透着些许诡异的变调。队伍行了许久,众人也均疲惫,中午的阳光透过密林洒下些许斑驳的光阴。 “停”喜婆模样打扮的女人看了看日头,扬声道:“吉事已成,静等吉时。” 说罢,众人均不见惊讶的模样,只见四个抬棺人将棺材放置在坟冢旁边,乐声停止,众人均寻了树影舒服的地方,坐下,唯独那名身穿嫁衣的女子依旧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抬轿上,面对着棺材。 “等待吉时?吉时一般不是早上吗?”方恩诺皱了皱眉,看着远处的众人没有动弹的意思,一时间竟然有些疑惑。 白旻宇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低声道:“现在是中午时分,冥婚只怕吉时是…子夜” “子夜?”方恩诺不觉睁大了双眼惊讶的看着白旻宇。 “嗯,人鬼不同,按照传说鬼不能见光,所以都是深夜出没。既然是冥婚…”白旻宇见方恩诺半是吃惊半是胆寒的表情,低声道:“我们先行回去,等到晚上我与王瑄一同来救人。” “可是…”方恩诺犹豫了一下,看向木然被绑在抬轿上的女子,满是同情的低声说道:“如若我们猜错了怎么办?” “外祖父与大舅还在酒店等我们,我们出来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也该担心了。你放心,一路上我已经做好标记,将你送回酒店我即刻带着王瑄赶来。”白旻宇低声说道。 方恩诺一时有些为难,远远看去众人确实没有下一步行动的态势,全然是休息的模样。干等着实在耗时,但直接冲过去救人,白旻宇一个人倒是好说,可加上自己和那个新娘两个拖累,只怕会增加不少难度。 正当方恩诺纠结之时,一个男声突然响起。 “放开她!”一名身穿破旧布衣的年轻男孩子不知从哪里赶了过来,身上还有因为赶路而沾染上的草叶,看男子的模样十分瘦弱,应该不过十来岁的样子。 “呜呜!”原本安静下来的女子闻声,原本失去光芒的眼中满是担忧,疯狂的想要挣脱绳子,对着男孩子不停的摇头。 “哪来的小孩,快滚!别扰了你戴二少爷好姻缘,快滚!”戴大少爷一脸不屑的看着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身后的长工、仆人已经纷纷起身,恶狠狠的看向男孩子。 穿着嫁衣的女子不停的发出呜咽声,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众人。 男孩子拿着粗树枝指着众人道:“放开我姐姐!” “姐姐?哦,你是铁牛?嗨~这是你姐姐的好姻缘,你可别耽误了。你爹娘还有哥嫂已经给你姐卖给戴二少爷了。”喜婆模样的女人阴测测的笑着看向小男孩道:“字据可都立过了。你还小,不懂事,回去,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快放了我姐姐!”男孩子显然被激怒了,大声吼着挥着木棍就想朝着戴大少爷打去。 还不待男孩子的棍子碰到戴大少爷满是铜钱纹的绸缎长袍,男孩子便被一个长弓从身后重重踢了一脚,身子吃重,重重摔在地上。 嫁衣女子见状心疼的泪珠大颗大颗从几乎枯涸的双眸中滚落,嫁衣女子呜咽着挣扎,身上被粗糙的绳子磨出道道深深的红紫。 见男孩子倒地,一群人便准备在戴大少爷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纷纷上前朝着男孩子挥拳。 “旻宇”方恩诺见状惊呼出来。 白旻宇闻声已然起身。 “住手!”白旻宇快步冲到众人身侧,右手用力一拉,将最外面的男子一把扔了出去。还不待众人反应,白旻宇空出的左手拉起左侧的男子,右手挥拳重重打去,白旻宇什么段位的人物,一拳下去,男子即刻脸上通红一片,眼眶嘴角均是鲜血,朝后倒去。 两下一出,众人这才发现路上遇见的男子既然跟到了身边。 “给我上!”戴大少爷扭着身子朝后缩去,一个大挥手,傲慢的叫嚣道:“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白旻宇嘴角划过一抹讽刺,这么多年了,想要给自己教训的人可真不少。不过,这种人,呵,他还不放在眼里。 身边的长工们纷纷拿起棍子朝白旻宇走去,白旻宇眼中一冷,脸上不见丝毫忐忑之色,不过十分钟,白旻宇手中拿起从长工手中格挡抢来的木棍,凤目清冽全然不见丝毫温度。 “武器也要看谁用,放人”白旻宇冷笑看着地上躺的横七竖八,直直叫唤的众人。这些人,实在不够他施展的。可笑他一堂堂少帅在这耍猴。 白旻宇低头看了看颀长手指握着的木棍,眼角一扬右手用力,木棍直接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白旻宇挥手扔与地上。被砸中脚的长工瑟瑟的哀嚎了一声。 等等!白旻宇目光扫过躺地的众人,还绑着的女子,躲在女子身后瑟瑟发抖的喜婆,以及正冲去给自己姐姐解绑的男孩子。那个叫戴大少爷的人呢? “给大爷我爬起来!”戴大少爷从树影中走了出来,左脸肿了一大片,牙齿掉了两颗讲话只漏风,油腻的手握着一把冷光闪闪的刀子正架在方恩诺的脖子上。 方恩诺脸上均是厌恶之色,她本正欢喜的欣赏着白旻宇行云流水的动作,拳拳生风,招招制敌。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突然就冒出来个肥头大耳的,想到这方恩诺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捶。 “一个个没用的东西!”戴大少爷肿个猪头,口沫横飞的骂道:“哼!你小子,你看着!你女人在我手里!给我跪下!” “我劝你最好在他生气之前放我了。”方恩诺眼中不见丝毫的胆怯,鄙夷的撇了一眼在自己脸颊边的一张猪脸,冷声道。 “放?放屁!大爷我从来就没吃过亏!给爷跪下爬过来!”戴大少爷一副目高于顶的模样,显然还是打的不够。 方恩诺嘴角划过一抹冷笑,给了白旻宇一个安抚的目光,冷声道:“如果他不听呢?” “不听!哼”戴大少爷将刀子离方恩诺更近了,隐隐碰触到方恩诺如凝脂般的肌肤上。白旻宇眼中涌上浓烈的杀意,直冲戴大少爷的命门。到底只是个不成器的小门户,哪里见过这个架势,顿时脚底打颤。 方恩诺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可想清楚了,命只有一条,此刻走了,不过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而已。” “闭嘴!死娘们!” 方恩诺双目微沉,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嘭 枪声响彻,深林鸟飞。 第一百零八章 莲娘 两声枪响之后,原本还准备爬起来的众人,彻底傻了眼,惊恐的看着如同恶煞般的白旻宇,以及浅笑着的方恩诺。这两人,是,什么来头?! 戴大少爷此刻早就没什么形象可言,捂着被打穿的右臂和右脚,满地打滚,不过一会便疼的昏死过去,鲜红的血液将满是泥土树枝的富贵衣衫沾满。 白旻宇飞奔着将方恩诺搂在怀中,狂跳的心脏终于得了一刻停歇,低声唤道:“恩诺” “嗯”方恩诺浅笑着将枪放回风衣的口袋中,轻轻拍了拍白旻宇道:“原来白少帅的功夫这么厉害呀。” 白旻宇被方恩诺云淡风轻的声音惹得频频皱眉,低声问道:“吓到没有?” “自然没有”方恩诺摇了摇头,眼中是全然不掺假的信任笑着说道:“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没想到你枪法这般准。” 方恩诺指着已经如死猪般昏过去的戴大少爷的胳膊,脸上丝毫不见害怕的模样。 “偏了”白旻宇面色微微一僵,将方恩诺的头掰了过来,冷声道:“别看,会做噩梦。” “嗯”方恩诺将头埋进白旻宇的臂弯,笑着说道:“你忘啦,我是学医的,什么尸体没见过呀…” 白旻宇闻言低低一笑,是呀,他忘记了,方恩诺一直不同于其他女人。 “原本打算射击哪儿呢?”方恩诺好奇的眨着眼睛看向白旻宇。 “脑袋”白旻宇眼中闪过一丝可惜,敢威胁他女人的,不应该活下来。 方恩诺笑着推了推脸色极为难看凶狠的白旻宇,柔声道:“我看他这模样也够受的了。” “嗯”白旻宇点了点头,拉起方恩诺的手便准备转身离开。 这是才听见后面传来男孩子的声音:“多谢两位救了我姐姐!” “谢谢老爷夫人救命之恩!多谢老爷夫人!” 两人闻声转头看去,只见男孩子与嫁衣女子正跪在原地朝着两人便重重以头抢地,两人极为真诚,只一下下去便见两人额头红紫一片。 方恩诺赶忙上前将两人扶起道:“不必如此,快快起来,我们也就是顺势而为。你们快点起来” 两人被方恩诺搀扶着勉强站了起来,女子抱着自己的弟弟,脸上已然哭花了妆容,露出清纯的容貌。想起喜婆的话,方恩诺微微皱眉,转身看向喜婆道:“冥婚这样泯灭人性,害人性命的事你也做的出。深夜就不怕鬼魂索命,冥冥报应?!” “是,是”喜婆已经被两人吓破了胆子,赶忙跪地道,应声。 “夫人,这种事太多了。”嫁衣女子摇了摇头,握着自己弟弟的手轻轻颤抖,胳膊已然全是血痕。 方恩诺叹了口气,扬声道:“你们随我走。” “不行”喜婆见状赶忙说道,抬头见方恩诺投来冰冷的目光,顿时又害怕了,硬着头皮道:“求夫人给我一条活路呀!夫人!这戴家知道了我就没命了!” “哼!你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了吗?你做出这般阴损的事怎么就没想过,她也想活?!”方恩诺脸上不见半点同情,冷声训斥道。 “我~我”喜婆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白旻宇冷眼看着喜婆,脸上看不出丝毫神情,可便是这冷凌的气息加上刚刚功夫也已经让喜婆抖成筛糠。可喜婆下意识阴毒的眼神还是没有逃过白旻宇的眼睛,白旻宇微微皱眉。 寻迹看去,只见众人恶毒的眼神不在两人,而均是朝向嫁衣女子和她的弟弟。 人相轻贱,越是低位越是见着人世险恶,世态炎凉。越是高位,越是可见安详繁华,世人谄媚。他与方恩诺本就不是当地人,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可以靠上下打点完结。就算这边的警局是个硬骨头,也足以用少帅和少帅夫人的身份压下去,如若他想还可以用威胁恐吓为由,直接将这个戴家拘了。可这对姐弟却不行。父母冷情,哥嫂狠心,竟然将亲生女儿、妹妹配了冥婚,难保他们走了之后还会选了日子送来陪葬,他们救了一时,不能保他们一世。 白旻宇冷声道:“你们两人,跟上。” 说罢,握紧方恩诺的手顺着一路上的标记,朝密林外走去,姐弟两先是一愣,凭借着对方恩诺和白旻宇的十全信任,两人跌跌撞撞的跟在方恩诺的身后,不时的朝身后看去。 方恩诺见状频频皱眉,低声道:“那喜婆和家仆均跟着在,会不会…” “命不想要了直接说,本少帅给你们一个痛快。”白旻宇本就注意着身后的动静,此时四人已经走了约莫十步,后面的人跟了四步,呵,看来自己真是太过仁慈。白旻宇冷眼回身,将手中的左轮 手 枪 枪栓打开,紧闭的唇角均是杀意。本还犹豫的众人听闻白旻宇的话音,顿时停下了脚步,目光盯着白旻宇手中的枪,面面相觑。 白旻宇嘴角划过一抹讥讽凉薄的笑容,见方恩诺搂于身侧,大步朝着前方走去。果不其然,白旻宇的威胁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过了约莫四十多分钟,几人终于走出了密林。方恩诺看了看身后重叠的树林,不觉松了口气,低声道:“吓死我了。” “吓到了?”白旻宇眼底涌现熟悉的温柔,轻轻将方恩诺搂紧,低声问道。 “嗯,刚刚那密林阴测测的,看起来真是吓人。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呀?”方恩诺回头看向互相搀扶的姐弟两。 “我叫莲娘,这是我弟弟铁牛。”嫁衣女子忐忑的看向方恩诺,擦了擦脸颊,不好意思的低声道:“害夫人和老爷受苦了。” “没什么。”方恩诺偏头笑眯眯的看着白旻宇道:“他很厉害。” 听着方恩诺半是炫耀般的话,白旻宇心中一甜,嘴角溢出一抹笑容,宠溺的看向方恩诺。 “夫人好福气。”莲娘看着两人的互动,不觉眼中露出一抹羡慕,低声说道。 “是我好福气”白旻宇丝毫没有停顿的笑着说道。 方恩诺低头一笑,好似山间清风吹拂,沁人心脾。 “刚刚那个戴家是你们这的大家族?我想这儿只怕你们是留不下来了,你们两可有外地的亲戚可以投靠的?” 两人对视一眼,想了想回道:“大姐姐嫁到了隔壁镇上,应该可以。” 方恩诺从手袋中掏出一个小荷包,从中取出十块银元,将银元托在手中,偏头看向白旻宇笑眯眯的露出两颗小虎牙说道:“白少帅也贡献一些呗。” 白旻宇哑然失笑,从口袋中翻出十二块银元道:“夫人看着办。” 方恩诺脸颊一红,拿起白旻宇手中的银元,和自己的银元放在一起,放回小荷包中,小步走向女子,将被撑的满满当当的小荷包放到女子的手中,笑着说道:“这些做路费用。”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要”女子赶忙摆手推开道:“夫人和老爷救了我们的命,我们怎么还能收夫人和老爷的钱!” “拿着,你们会需要的。”方恩诺笑着看向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小男孩,笑着说道:“铁牛,你姐姐以后就要靠你保护了。” 只见铁牛黑黝黝的脸颊泛着红晕,重重点头。男孩子好似在一瞬间感受到了责任的重担,长大了许多。 两人带着姐弟坐着停在山下的汽车,朝城里开去,路途渐渐平坦,忽然,男孩身子被愤怒招惹的直颤,坐在车上大吼一声:“爹!” 第一百零九章 为你辩解 前排的方恩诺闻声一愣,轻轻拍了拍白旻宇道:“停车看看怎么回事。” 待车子停下,方恩诺才发现男孩子已经赤红双目,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大烟馆。只见大烟馆前一个身穿破布棉袄的男子揣着手,扬起讨好的笑脸正对着外面的老板说着什么。 方恩诺摇下车窗,老板黑着脸的声音传入耳中:“滚滚滚!三天两头欠钱!我这是大烟馆不是施粥铺子,没得好说的,滚!” “我有钱,有钱了!老板,你看,十个银元!”中年男子脸上满是沟壑,擦着鼻涕和嘴角的口水,扬起满是皱纹的脸,笑着说道:“有钱!” “你?哪来的钱?”老板看着男子手中的银元,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和贪婪,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问道。 “莲娘嫁了好人家了,戴老爷家,以后都不会缺银元,老板,让我进去吸一口!”男子着急的说道。 “戴家?”老板微微皱眉,旋即惊讶的看向男子,“就是那个刚刚死了肺痨二少爷的戴家?” “对,戴家二少爷”男子流着哈喇子,显然是大烟瘾犯了,不停的说道:“让我进去吸一口。” 老板接过银元道:“行,进去。小王,让老丁头进去,这十天,够他的量。” “诶!” 听见里面应声,男子忙不迭的往里跑去,不过一会,只见来了一名身穿旧衣的女子,冲了过来道:“死男人!老板,我们不抽!不抽!钱呢!你把钱呢!” “我卖我女儿的钱!你管什么!有本事你卖你女儿去!”男子不客气的甩开女人的胳膊,便朝大烟馆里冲去。 女人便是一阵呼天喊地。丝毫不知体面是何物。男孩子的眼眶已然全红,拳头紧握,颤抖的身子不让自己怒声吼出来。倒是嫁衣女子脸上已经不见丝毫悲痛,全然是麻木的冷漠。方恩诺见状微微皱眉,车中一时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从这些片段中方恩诺与白旻宇这般聪明的人已然猜出大概。一个沉迷大烟不惜卖掉女儿,甚至明知是冥婚也丝毫不在意的爹。一个只在意钱的继母。方恩诺叹了口气,示意白旻宇重新启动车子。随着车子发动机的轰鸣声,不一会,汽车缓缓朝前行径,身后的吵闹声渐渐小了。车子距离隔壁镇子约莫十里路的酒店外缓缓停下。 方恩诺回身将身上的风衣脱了下来,递给女子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以后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走了。你的衣衫过于招摇,还是挡挡好。” 女子感激的接过风衣,连连道谢,将风衣裹在嫁衣外,将红色的嫁衣遮得严实,只露出小腿处的红裙。头上那被简陋戴的冠已经被女子仍在了坟地,散落的头发被女孩子简单扎起一个马尾,收拾利索,女子道谢和男孩子一起下了车。见车子启动,女子与男孩子朝着车子的方向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姐姐” “铁牛,那是我们的恩人,我们要记着,生生世世记着。”女子嘴角划过一抹笑容,泪珠缓缓落下。 男孩子看着远去的车辆重重点了点头。 等到方恩诺与白旻宇回到酒店,酒店几乎已经乱了套。 “祖父、大舅舅”方恩诺愧疚的看着为自己担惊受怕一天的亲人们,搅着手指,歉疚的低声道:“对不起,恩诺不懂事害祖父与大舅舅担心。” “大半日去了哪?”夏老爷子心知恩诺丫头自幼懂事,自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白旻宇的为人这些日子他也信得过。到底不愿意责骂他的乖孙女,只得黑着脸沉声问道。 “听说山林发生了一起事故,戴家的少爷被两个人用枪打伤了?是你们做的吗?”夏泽瑞看了一眼白旻宇沉声问道:“王瑄中午便去寻了你们,却一直不见你们的踪影。” “是”方恩诺低头应声道:“诺儿行事鲁莽,请祖父与大舅舅责罚。” 方恩诺直直跪在两人面前,垂头不言。 “是我办事不利,控局不足,因而导致事态扩大,责任在我。请祖父与大舅莫要怪罪恩诺。”白旻宇扬声说道,直直跪在方恩诺的身侧,一副应所应当的模样。倒是让夏老爷子和大舅舅一愣。 按理说他们训斥方恩诺也好,罚跪也好,自然没有外人插手的道理,但这一路来,白旻宇显然是以姑爷的身份自居。 “起来说话。”夏老爷子嘴里虽然不放松,但显然看向白旻宇的眼神越发的满意,沉着脸冷声道。 白旻宇扶了一把方恩诺,起身道:“是” “说说看,为何伤人?今天都发生了什么?”夏老爷子黑着脸沉声问道。 “回祖父的话。今日恩诺想采些荠菜给两位尝尝鲜,结果遇见了冥婚。因对方人手较多,所以我出手重点了。我会解决戴家之事绝不扩大影响。”白旻宇恭敬的回到,话语中将方恩诺全然摘取。以他的身份,夏老爷子不好责骂,便干脆一力挡了。 方恩诺闻言眼中微闪,刚想开口不想右手被白旻宇紧紧一握。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是逃不出夏老爷子的火眼金睛,夏老爷子与大舅舅对视一眼,扬声道:“此处的警署警长与老夫有些交情。戴家那边出些钱安抚一下。泽瑞,你明日去办一下。” “祖父,戴家大少爷受伤是我的责任,明日我安排王瑄前去处理。请祖父放心。”白旻宇扬声说道。 夏老爷子看了一眼白旻宇认真的模样,对白旻宇的能力实在不做怀疑,便点了点头。算是放过他们。 直到傍晚时分王瑄才回到酒店,确认方恩诺与白旻宇没事之后才放下心来。 “少帅”王瑄激动看着白旻宇道:“我一路赶去山上寻了一天没有发现少帅与方小姐的踪影,听说有人受伤还以为少帅和方小姐,幸好幸好。” “明日去趟戴家,告诉他们乖乖听话。若是传出一丝消息,别怨我送他们全府下地狱。”白旻宇眼中冰冷,丝毫不见一丝愧疚之情。 “敢问少帅是怎么一回事。”王瑄闻言皱了皱眉,看着白旻宇冰冷的脸颊,心中对这个戴家充满了同情。不过一日的功夫怎么就得罪了少帅了? 白旻宇冷声将今日的经过复述了一遍,王瑄的眼中满是震惊,这得瞎子?还敢挟持方小姐。这些日子他是明白了,少帅即使自己断了手都不得让人伤方小姐一根头发。如若不是在夏老爷子和夏爷面前,只怕这个戴家大少爷得在私牢里待着了。 “属下明日就去办。”王瑄恭敬的立定扬声回道。 白旻宇点了点头,不在言语。 第二日,戴家迎来了一队带着银元和枪支的不速之客。接着戴家的老爷子就亲自跑去警署撤了诉状。 楚忆之看着的电报,双目微冷,闪过一抹淬了毒的笑容:“路上太平坦了…” 第一百一十章 噩梦缠身 春色渐浓,稻田中的油菜花已然绽放,深深浅浅的黄色满满当当映入眼帘。方恩诺摇下车窗,深深吸了口气,偏头看向白旻宇笑盈盈的说道:“平素里最喜兰花优雅,芍药繁华、海棠精致、莲花清幽,现在偏偏就喜欢这漫山梯田里的黄灿灿,明明俗气极了,看着却满心欢喜。” 白旻宇笑着点了点头,原本惊艳的凤目此刻带着丝丝疲倦,眼底隐约可见片片青色,想来又是一夜无眠,方恩诺微微皱眉,低声道:“又是一夜没睡吗?” “嗯”白旻宇应了一声,剑眉紧蹙,低声道:“近日总是奇怪,以前就算战场惨烈,也不会夜夜噩梦缠身。你给的安眠药也不管用。” “你都梦见了什么。这已经连续一周时间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行?”方恩诺担心的看着白旻宇,不知为何从那日救了那对姐弟之后,白旻宇就噩梦不断,她担心是太过劳累,去中药铺子开了安神汤,日日熬炖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安眠药也是按时吃,可听王瑄说还是时常惊醒。路途中不好休息,方恩诺便让加快行程,如果顺利今日下午便能回到徽州家中。 “我梦见”白旻宇看着渐渐近了的路程,将方恩诺的手攥的越发紧了,“你身穿嫁衣在坟冢旁,旁边是黑漆漆的棺材,身边的人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 方恩诺闻言心头一惊,连着几日她追问,白旻宇都不曾告诉过自己,反倒越发不愿睡去,这马上回到徽州,便是彻底安全了,这才愿意告诉她这些,当真是难为白旻宇日日煎熬。方恩诺笑着抬手按了按白旻宇紧皱的眉心,笑着说道:“是因为那日在密林中的所见,放心,我不是有你吗?” 话音刚落却见白旻宇的脸色越发低沉,双目幽暗低声道:“我在那棺材当中…” 方恩诺闻言心下一跳,双目圆瞪讶异的看向白旻宇。旋即低头浅浅一笑,低声道:“白少帅才多大的年纪,就想着合葬的事了?平白给渲染了一下就想的悲戚极了。那荒山野坟见着的怎么就联想了这么多。你放心,白少帅这般命硬定然不会在我之前去了的。” “战火无情,成王败寇,看似大帅府风光无限,但,这其中包含着太过的鲜血白骨。”白旻宇按了按跳痛的太阳穴低声说道,目光飘向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用极度温柔的语调说着:“如果我去了,我希望你能平安一世。” “不好意思,我这人心眼极小,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弃我而去。若是你敢轻易死了,我便是冲到阎王殿也要给你拉回来。我若是去了,我可不愿你一世平安,我便要日日化作鬼怪来盯着瞧着。我倒要看看那个女人敢替了我的位置。”方恩诺说的小气极了,嘟着嘴巴一副不讲道理的霸道模样,偏偏白旻宇此刻听着最是安心,竟然低低笑了出来,将方恩诺搂于怀中低声道:“那如果我随你而去呢?” “那也不准。”方恩诺仰头不满的抱怨道:“我要你赡养双亲,照顾妹妹,保护子女,寿终正寝,再去三生石旁,奈何桥上寻我。” 白旻宇闻言将方恩诺抱得越发紧了。许是安心,白旻宇竟然以这个姿势沉沉睡去。 而怀中的方恩诺却眉头紧锁,不见丝毫放松。 ——徽州夏府—— “恩诺小姐,李先生到了。”管家恭敬的立在书房外扬声报道。夏府的规矩,小姐夫人所在之处,外男未许不得入内,便是家中的管家、仆人均是如此。方恩诺闻言将手中的医书放下,起身对着身边的翠儿点了点头,翠儿见状方才行至书房外掀了垂珠帘扬声道:“恩诺小姐请李先生。” 不过片刻,花白发色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李先生,身穿一席竹叶暗纹长袍跨过门槛,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先生安好”方恩诺扬起一抹笑容上前问好。 “去伦敦才一年多就回来了?”李先生脸上带着一抹失望,不满的看着方恩诺,这位他原本的得意门生。 “事出有因被叫了回来。说回来,徒儿学艺不精,今日是有事想求先生帮忙。”方恩诺面露愧色,眼下写满了疲惫之色。 李先生见状心中的失落依旧无法缓解,淡淡扫去,只见书桌上铺满了书籍,古籍医书与西方医书均有,看起来应该是一夜无眠努力研习不得其解。到底是从十四岁便在自己身边学习的,也是他从中央医院退休回来带的第一个女学生,还是喜欢的紧,便收了苛责的心,低声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方恩诺见状,接过翠儿泡好的祁门红茶递与李先生道:“是这样,白…我的未婚夫,自一周前救了一名被配冥婚的女子之后便日日噩梦,梦中均是我被配了冥婚的模样,每天不得安睡。这些日子,安神汤、安眠药,助眠的香薰,我均尝试了,可偏偏什么好法子也没有,看着他每日被梦魇所困,实在,难受的很。不知道先生有没有什么法子。” “连安眠药也用了?”李先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如若浅眠噩梦,按理说安眠药也用了不应该一点效果也没有。 “是”方恩诺点了点头,低声道:“除了每日噩梦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昨日下午我们回到徽州,就特地路过医院检查,血液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失眠噩梦本就是心理问题,检查是查不出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救的人还能不能找到?”李先生想了一会,沉声道:“找出来。” “先生是说必须让那名女子安抚吗?”方恩诺闻言不解的看向李先生问道。 “要让他知晓,女子一切平安,也许心结就解了,自然不会失眠多梦。”李先生推了推眼镜,低声问道:“那名女子你们是平安救出的吗?后来如何?” “我们给了她一些银元,送她去寻她的姐姐。只知方向和名字,不知具体的位置和姓氏。”方恩诺闻言秀眉紧锁,这一去即使加快速度也需要三日时间,来回便又是一周,这样下去,白旻宇可… “已经平安,却依旧放不下?”李先生微微皱眉,想了一会问道:“白日也不得休息吗?” 方恩诺闻言脸颊微红,低低道:“也能,睡一会。” 话音刚落,便见翠儿噗嗤一笑,捂着嘴巴一脸羞羞的看着自己。方恩诺抬头不好意思白了翠儿一眼道:“不许笑。” 李先生见状确实不喜,冷声道:“都是医者,还在这扭捏,翠儿,说,你家小姐怎么回事。” “回李先生话”翠儿笑眯眯的绕过方恩诺躲在李先生身侧,扬声道:“我家未来姑爷呀,只有在恩诺小姐身边才睡的熟,就像身上绑了线一样,只要恩诺小姐离的远一点,左脚踏出这门一小步,未来姑爷就能弹起来三尺高。” “翠儿!”方恩诺本就脸皮薄,听了翠儿的话便更是羞红的脸。 “只要你在就睡得安稳?”李先生闻言十分惊讶的看着方恩诺问答。 “也不算很是安稳,时常醒来,只是,能稍稍小憩一时,每次看着我在身边,才能短短再睡一会。可即使这样,算下来,一天睡的时间也不足两个小时。”方恩诺摇了摇头,脸上羞赧不见全然是担心的模样。 “奇怪…”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诊病 李先生闻言紧锁的眉头不见丝毫舒展。 “人在极其疲倦的时候因为睡梦剥夺,会出现脾气改变,影响判断。极难入睡、频繁醒来,并且做同一个梦。这些都可以归为心因,即心之所系。而他所担心之事并未发生,与所救女子不过一面之缘,更给了钱财保证了安全。这些并不应该是他梦魇不断的原因。”李先生双目微沉,低沉的声音带着满腹的疑虑低低说道。 方恩诺闻言不觉目光越发忧虑,低声道:“难道除了找到那女子之外便没有办法了吗?” “白日里他可做噩梦?”李先生想了想追问道:“你将他叫来,我先见见。” 方恩诺闻言连忙点头道:“我也有这个意思,我这便去叫他,李先生稍坐。” 方恩诺对着翠儿招了招手,翠儿乖巧的将方恩诺从荆州带回的时兴饼干端上,不过一会,白旻宇与方恩诺携手走进书房。阳光撒在白旻宇疲惫的脸颊上,带着一丝病态的俊美,凤目浅浅满是倦怠之色,但眼中的光芒却让人无法忽视。 李先生上下打量,心中稍有感触,扬声道:“你们先出去,我想与他单独聊聊。” “麻烦先生了。”方恩诺担忧的看了看白旻宇,由翠儿扶着出了书房。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李先生将方恩诺重新请了进来。 “先生如何?”方恩诺不安的看着满脸疑虑的李先生低声问道。 李先生看了看白旻宇,复又看向方恩诺道:“原本我以为白先生是为胆小之人,没想到白先生胸中有丘壑,遇事有主张,是为杀伐决断的少帅。白先生自述不幸鬼神报应,却频频被噩梦缠身,白日里虽然没有噩梦,可因为忐忑,也必须你在身边。夜间便是噩梦不断,我觉得是晚上出了问题。我有个建议,只是…” “先生请说。”方恩诺着急的看向李先生,只等着能换白旻宇一夜安眠。 李先生为难的轻咳了一声,徽州男女大防较重,也不知…李先生低声道:“今夜,你与我共同守着白先生。” 方恩诺闻言马上点头道:“那便麻烦先生陪我守上一夜。” ——是夜—— 白旻宇躺在徽州旧式的拔步床上,看着紧盯着自己的方恩诺和远远坐在灯下的李先生不觉哑然。这哪是睡觉,明明是上刑,还是自己心爱人的面前。 方恩诺见白旻宇面露难色,也觉稍有不妥,便朝外走了走,坐在床榻外间的坐塌上,将小脑袋藏在天青色的床帘后低声道:“你睡,我们陪着。” “睡不着”白旻宇看着方恩诺的小脑袋嘴角不可遏制的上扬,本就无眠,这下越发精神了,干脆靠在床上,嘴角上扬直直看向方恩诺。本还抱着科学态度的方恩诺,倒是被白旻宇盯着心生忐忑,好似自己成了采花大盗,只等着白旻宇昏睡过去一亲芳泽一般。虽然白旻宇近期越发透着粘人的劲,但她可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 方恩诺偏头看了看李先生,回身道:“不行,你不睡,我们怎么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白旻宇见状嘴角低低一弯,扬声道:“叨扰先生实在抱歉,现在天色尚早,我本就习惯晚睡,不若先生先在外间休息,如果我噩梦惊醒再请先生帮忙看看,这样我心里也不至于太过抱歉。先生您看如何?” 李先生闻言看了看手表,时钟指向晚上八点,确实有些早。更何况自己现在又成了碍眼的,确实没什么意思。李先生轻咳了一声,扬声道:“白少帅考虑周全,那么我便先至外间休息。恩诺,不可贪睡忘了观察。” 李先生双目微沉,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颇有深意的低声嘱咐道。 方恩诺闻言心下明了,顿时脸颊微红,扬声道:“先生放心,我定好生观察,绝不贪睡。” 李先生得了方恩诺的承诺,这才稍稍放心,行至外间,对着候在外间的翠儿道:“你们小姐在里间,小心听着动静。” 翠儿也是个实心的,想都没想的说道:“我家小姐还在里间?那我去陪着小姐。” “站住!”李先生颇感无语的看着脑子不带转弯的翠儿,黑着脸沉声道:“我让你小心在这里候着听着,没让你进去。” “可是我家小姐在里面呢,这万一短了缺了,我也好搭把手呀。”翠儿仰着单纯的小脸看向已经一脸黑线李先生,认真的说道。 李先生无语的将翠儿拉了回来,低声道:“罢了罢了,你就陪着我在外间。” 翠儿瘪了瘪嘴,抱怨的说道:“陪着您呀?” “怎么?让你在外间待着委屈你了?”李先生无语的笑出了声,摆手道:“行了,你去歇着,如果有事我唤你。” “行”翠儿倒是心大,打了个哈欠,便朝外走去。惹得李先生一阵吹胡子瞪眼。 “自家还未出阁的小姐与男子共处一室,她倒是,哎,罢了罢了。”李先生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起立恭敬看着自己的王瑄,嘲讽的笑道:“忘了,还有这个。” 说罢,便朝着王瑄招了招手,自顾自的坐在外间桌前,为自己斟了一壶热茶,拿起自带的医书便研读起来。 里间,白旻宇听着外间渐渐安静,嘴角划过一抹得逞的坏笑,伸手握过方恩诺纤细的手腕,将坐在床沿的方恩诺一把拉入怀中。 “啊~”方恩诺吃了一惊,不觉低声喊道,自觉失态赶忙捂住嘴巴,低声道:“别闹!先生在外面呢。” “你陪我”白旻宇凤目微扬,眼中全然是满满的依恋,这几日的噩梦已然将白旻宇心中的那点骄傲磨碎,只剩下对方恩诺的紧张。 “你睡着,我坐那边”方恩诺摇了摇头,便要起身,可身子被白旻宇紧紧抱住,根本无力挣脱。白旻宇一个侧身将方恩诺搂于内侧,下巴压着方恩诺光洁柔顺的长发,低声道:“就这样。” “不行!”方恩诺连连拒绝,纵使她心再大,也知道男女大防的重要,心里礼数的条条框框明晃晃的在告诫自己。 白旻宇低声道:“就这样就好,陪陪我。我,害怕…” 闻声,方恩诺本还挣扎的手生生一顿,心底里生出无数的心疼。这个不信鬼神,天不怕地不怕的白少帅,今儿竟然说自己害怕了。害怕自己的梦境成真,害怕自己死后作为他未婚妻的方恩诺会成了政权的牺牲者。 方恩诺看着近在咫尺的温暖的胸膛,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睡,我陪你。” 白旻宇闻言心中的紧绷突然柔软松弛下来,这些日子的慌张好似只有在方恩诺身边时才能缓解,这些日子害怕的黑夜忽然变得可爱起来。 白旻宇低头偷偷吻了吻方恩诺的发迹,压下上扬的嘴角,低声道:“好” 说罢,良久无言,两人的心跳噗通交错,约莫半个小时,头顶上传来白旻宇匀称的呼吸声,好似睡熟。 方恩诺因为担心而紧绷的神经刚刚放松,突然听闻白旻宇呼吸大乱,身子也紧张起来。 “跑!恩诺!快跑!” 第一百一十二章 蛊毒 方恩诺赶忙起身看去,只见白旻宇眉头紧锁,双目紧闭,痛苦的扭动着脑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身子好似被控制住了一般不得动弹,偏偏拳头紧握,看起来已经陷入梦魇当中。 方恩诺赶忙轻拍白旻宇的胸膛,唤到:“旻宇!旻宇醒醒!白旻宇!那都是假的,从梦里醒来!” “啊?”方恩诺忽觉手下一个东西在动,赶忙低头看去,只见白旻宇心脏位置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东西正在动。方恩诺不觉惊呼出来。 外间等候的李先生和王瑄听见动静赶忙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李先生看着惊慌失措的方恩诺,沉声问道。 此时,白旻宇也从这场噩梦中转醒,凤目红染,浑身被冷汗浸湿,大口喘着粗气。 “少帅”王瑄赶忙上前。 白旻宇偏头看向担心的泪珠直打转的方恩诺,低声道:“吓到了?” 方恩诺摇了摇头,深深吸气整理好慌乱的情绪,看向李先生道:“刚刚旻宇的胸口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活物,转醒后就消失了。” “活物?”李先生闻言显然一愣,眉头紧皱,略带深意的看了看两人,沉声道:“你们可曾得罪了苗疆的人?” “苗疆?”方恩诺微微皱眉低头思忖片刻道:“我们没有路过苗疆,甚至没见过苗疆的人。一路从荆州回来,如果说得罪,也就是戴家的人。” “王瑄”白旻宇双目冰寒,周身发出慑人的寒意,冷声道:“限你三日将戴家的人绑来!” 李先生看着白旻宇的容貌,突然一个灵光闪过,沉声问道:“敢问白少帅可是荆州大帅府的大公子?” “白大帅是家父。”白旻宇抬眉看去,虽然极其客气恭谦,但因恼怒而来不及收起的煞气依旧浓烈的弥散开来,如刀刻般的五官带着一抹凌冽。与那个记忆中的脸合二为一。 李先生微微皱眉,他与白大帅并无过节,也知道眼前的男子只怕不是良善之辈。只怕戴家的人即使无错也无法活命。 “等等!”李先生抬手阻拦住准备离开的王瑄,王瑄偏头看向方恩诺与白旻宇,只见方恩诺微微点头,王瑄这才立定停住脚步。 “先生请说。”方恩诺停下替白旻宇擦汗的手,郑重的看向李先生道。 “苗疆之人鲜少与外界接触,那个戴家可是大门大户?”李先生沉声问道。 白旻宇微微皱眉,低声道:“不是。” “可是商贾之家?有没有与苗疆熟悉的可能?”李先生皱眉追问道。 “不是,我带人去戴家的时候特地打探过,戴家三代均是本地人,算是当地的土财主,有点钱,但绝对不是大门大户,也不是行走全国的商贾之家。”王瑄如实回答道。 “那就对了”李先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样的家族不可能有号令苗疆之人的可能。白少帅您征战四方,只怕是得罪了别的人。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帮白少帅驱蛊。” “蛊?先生是说旻宇中了蛊?”方恩诺双目圆瞪,虽然听着李先生的话心中有所猜测,但她平素学习的医书均将蛊虫这类作为一种传说。连她都快忘记了那些传闻。 “十有八九。”李先生推了推眼镜,沉声道:“按照你的说法,胸口的活物,可入梦,侵蚀人的意识,我瞧着白少帅并无其他不适,身体康健,心智坚强,能够解释的就只能是蛊。” “先生对蛊虫可有了解?怎么才能驱除蛊虫?”方恩诺焦急的看着李先生,蛊的危险她虽然不甚了解,可见白旻宇折磨成这个模样,刚刚白旻宇痛苦的样子实在让方恩诺心疼极了。 “我对这方面所知甚少,但我有位朋友曾经去过苗疆,也许,对这种蛊虫有所了解。”李先生为难的看了看白旻宇,沉声道:“只是” “只是什么?”方恩诺紧张的看着李先生道:“只要能请他来治疗,钱财我们定不含糊,即刻便可派人去接。” 李先生皱了皱眉头,偏头目光不错的看向白旻宇道:“白少帅可知道鬼医王兆林?” 白旻宇闻言眉头紧锁,眼中闪过满满的厌恶,连带身子也紧绷起来,嘴角划过一抹讥讽的笑意,握紧方恩诺的手道:“不过蛊虫,剖出来!” “胡闹!蛊虫这种东西入了你的骨血里面,怎么就能剖出来!”方恩诺不明所以,只听了白旻宇的话便觉心头一颤,气冲冲的瞪了白旻宇一眼道:“这人是谁?你认识?” “何止认识”白旻宇冷哼一声,脸上只剩冰山的寒意,双目闪过一丝杀意,沉声道:“他是我叔叔门下最看重的军医。如若不是他,大姐也不会到现在依旧生死不明!当年他逃的快,没想到竟然躲到了徽州。” “白少帅,您父亲与其兄弟相争之事,作为外人无法明了其中的故事。但王先生实为形势所迫,说白了各位其主。但白少帅您的蛊毒不宜再等。”李先生目光沉稳,带着一丝坚定的语气,沉声说道:“白少帅从一周前噩梦缠身,是不是睡眠的时间越来越短,梦境越来越逼真?” 白旻宇闻言频频皱眉,见白旻宇这般神色,方恩诺也猜到了大半,将白旻宇的手握与手心,低声道:“过往的事王医生无可推卸,我知晓你心高气傲不愿意求他。我去求,我求的是救我未来夫婿,我徽州夏府的夫婿。” “不行。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唯独这一件,不可。”白旻宇皱眉看向方恩诺,语气已然不见原本的温情,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会解蛊毒的人并不是只有鬼医一人。我即刻坐飞机去苗疆。” “苗疆之人均住在深山当中,苗寨更是杜绝外人进入。白少帅有多大把握让苗疆之人为白少帅解除蛊毒?还是说,白少帅认为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李先生眉头不见丝毫松解,冷声分析道。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王瑄知道白旻宇的心结,也不敢多劝,只能转头看向李先生,希望李先生能提出别的解决办法。 只见李先生沉思片刻,低声道:“也许还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白少帅愿不愿意?” “不需要请鬼医王先生来吗?”方恩诺闻言小心翼翼的看向白旻宇,扬声问道。 “嗯”李先生点了点头道:“办法就是永远不见能够触发梦境之人。” “触发梦境的人?”王瑄默默重复着李先生的话,忽然眼中一惊,低声道:“触发梦境的不就是,方小姐…” 第一百一十三章 鬼医王先生 “绝无可能。”白旻宇闻言不假思索的出声,握住方恩诺的手紧了紧,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犹豫之色,过了片刻,沉声道:“劳烦李先生替我传个消息,我想请鬼医王先生出山。但凡是我能允的条件,请王先生提。” 李先生松了口气,眉眼之间渐现轻松之色,连声道:“我明日便去请。” “有劳先生了”方恩诺恭敬松开白旻宇的手,眉角低垂,清澈的眼中充斥着对于未知的担忧,只是很快,方恩诺的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扬声道:“在蛊毒解除之前,劳烦王副官多加照顾。” “你不打算见我?”白旻宇忽觉心头一窒,方恩诺的话明显是在要将两人隔离开来。 “嗯”方恩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怎么?堂堂少帅倒是怕了不成?放心,相信鬼医的名号不会是错,定能药到病除,解除蛊毒不过是转眼的功夫。” 白旻宇微微皱眉,方恩诺的决定是目前对他们两人最好的办法,他长久难眠,这几日便觉得反应速度明显降低,甚至连身子都变得懒散,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只是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倒是让他忘记了看不见方恩诺的日子如何度过。 “好”白旻宇给了方恩诺一个安心的承诺,低声道:“等我去见你。” “嗯”方恩诺灿然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双目亮如繁星撒在湖面。 方恩诺由翠儿扶着,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白旻宇的房间。刚刚迈出房门,方恩诺眼中浮现出隐藏已久的担忧。 “先生,这蛊毒难解吗?”方恩诺皱眉忐忑的看向同样面露沉色的李先生道。 李先生仰头看向不见繁星的夜,深深叹了口气道:“蛊毒千变万化,只能看白少帅的造化了。” “就是说,还可能无法解蛊毒?”方恩诺胸口一闷,好似有块石头压在心头。 “搜神记有言,盒有怪物,若鬼,其妖形变化,杂类殊种或为猪狗,或为虫蛇,其人皆自知其形状。常行之于百姓,所中皆死。”李先生低声道:“苗疆养蛊,各种虫蛇均能为蛊,如果不知中的是何种蛊虫,难度确实不小。” 方恩诺微微咬唇,思忖片刻问道:“如果我不见旻宇,他多久能睡的安稳?如若我不见他,他便能好了吗?还会不会有性命危险?” “按照我的猜测,不过三天白少帅便能恢复正常的睡眠,只是,是否有性命危险,我也没法保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李先生看了看室内依旧未熄灭的灯光,面对自己的得意门生,李先生毫无隐瞒,低声安慰道:“只要王先生愿来一试,便多了一份希望。你也别过于担心。” 方恩诺闻言点了点头,可脸色却不见丝毫好转。 翌日,李先生便与王瑄一同前往黄山的深山中寻找鬼医王先生,而方恩诺则委托夏老爷子另派人寻找去过苗寨,或者从苗寨出来从商之人。哪怕只有多一个人也好。 这一去便是十日。 每日方恩诺均亲手冲泡各色绿茶配着点心让翠儿送去白旻宇房中。而方恩诺的房中每日均有一枝开的最美的花枝。二楼转角处的偷偷躲藏的衣角静静透过天井注视着那熟悉的身影。 从两人分开的第三日,白旻宇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只是一下子心中好似空了一个空缺,透着冬日的风。 十日后,李先生与王瑄带着一位穿着破破烂烂,长发被污垢裹挟、打结的老头来到了方恩诺的书房中。 “这个丫头是谁?长的不错,给我做徒儿?”老头色眯眯的看着一席湖蓝色淡雅兰花苏绣袄裙的方恩诺,摸着脏兮兮的脸,一副老色胚的模样。 方恩诺脸上不见丝毫愠色,笑盈盈的让出主坐,柔声道:“这位便是鬼医王老先生?久仰大名,快快请坐。先生这几日辛苦了,也快坐下休息休息,翠儿,上茶。” “是”翠儿端着两盏新泡的茶水,和一叠糕点,刚刚走近两步便被老头身上的味道冲直皱眉头。 方恩诺面不改色,笑盈盈的从托盘上接过茶水恭敬的放于老头手边。 老头双目微闪,笑嘻嘻的看着方恩诺道:“玉手温润,老夫来给小姐看看手相。” 说罢伸手便想去拉,王瑄本就忍了许久,见状一把抓住老头的手,怒声道:“不得无礼!少帅夫人是你这样的人可以轻薄的吗?!” 老头见状笑眯眯的看着王瑄,扬声道:“少帅夫人?这模样守寡可惜咯” “王瑄!送客!”白旻宇带着生生寒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话音刚落,白旻宇浑身冒着生人勿进的杀气,直冲进来。将方恩诺拉与身侧。 “你怎么来了?”方恩诺惊讶的看着几日不见的白旻宇。几日不见,白旻宇竟然越发清瘦了,远远瞧着不知,这么一看,神态倒是好了些许,也算安心一些。 “嗯”白旻宇轻轻应了一声,冷声道:“王先生请回。这些日子劳烦李先生,我已备些谢礼,今日便送至先生府上,先生辛苦。” “早说”老头白了白旻宇一眼便要走。 方恩诺哪能让老头离开,赶忙上前拦到:“王先生留步,请王先生为我未婚夫诊脉。” “怎么?当我老头子是什么?说走就走,说诊脉就诊脉?”鬼医王先生冷哼一声,仰着头不屑的看着白旻宇。 “我未婚夫一时冲动,还请王先生不要气恼。王先生的诊金好说。”方恩诺着急的看着不按套路出牌的王先生,轻声安抚着,一边柔柔拍了拍白旻宇青筋暴露的右手。 “诊金?老头子早就不在尘世中,还要那些俗物干嘛?”王先生用脏手抓起一块糕点,塞在嘴里,随着话音糕点屑伴随着口水横飞。 方恩诺笑着说道:“是,王先生是脱俗的高人,只是不知怎么才能请王先生帮忙呢?” “嗯,老头子什么都不缺,就缺个暖被窝的,我瞧你就不错。”王先生色眯眯的上下打量着方恩诺。 话音刚落,只见白旻宇的脸色已然比锅底还黑,快速掏出枪指着王先生的太阳穴,冷声道:“闭嘴!” “哦?怎么?想毙了我?毙了我,整个徽州可就没人替你治病了。”王先生眯着眼看向怒气冲冲的白旻宇。他丝毫不怀疑白旻宇想要杀了他的决心,如果不是顾忌这个丫头的感受,只怕从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自己已经一命呜呼了。 “旻宇!”方恩诺着急的按下白旻宇的枪,皱眉看向王先生道:“先生如果想要钱,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定不拖欠。如若还是这般言行无状,我只能说是我与李先生错看了先生。先生既无救人的仁心,也无救人的本事,便直说。” “谁说我没本事治他?!”王先生冷哼一声,指着白旻宇道:“他小子的老爹没有我,早在小时候就没了,哪还轮到他站这说话!” “英雄不提当年勇。”方恩诺白了一眼,冷声道:“这过去的事又有谁说的清。王先生从入门以来说的句句可有一点名医的模样。算了,就当是我错信了。” “名医的模样?我来问你!他是不是被噩梦缠身?是不是夜夜惊醒?是不是胸口有活物?!”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诉衷肠 方恩诺闻言与王瑄对视一眼,只见王瑄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并未透露白少帅的病情,方恩诺眼角微挑,心中满是欣喜,脸上却不显,只故做不在意的模样,沉声道:“王先生只怕是听了些什么?不算数。” “听?老子还需要听别人说。你自己看他的手腕上方三指是不是有一个暗紫色的血点。”鬼医王先生指着白旻宇的脸道:“眼下无神,面色无华,嘴角处隐隐有紫色血痕,凭借这些还需要听别人说?哼,正当老子鬼医的名头是别人传出来的?!” 方恩诺闻言赶忙上前掀起白旻宇的袖口,细细看去,只见手腕上三指靠尺侧一个绿豆粒大小的暗紫色血点。 “怎么样?”王先生冷哼一声。 方恩诺眼中一喜,轻轻松了口气,转身看向王先生道:“王先生所言不错,刚刚多有得罪还请王先生莫怪。正如我所说,只要是我能应下的条件,王先生尽管提。” “你这个小丫头能做主?”王先生笑眯眯的看着方恩诺,眼中的深意让白旻宇凤目一凛,将方恩诺搂于怀中道:“王瑄,送客” “慢着!”方恩诺瞪了一眼正吃味的白旻宇,给了王瑄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上前道:“只求王先生莫要为难我们。” “嗯”王先生看着方恩诺与几人的互动,显然这当中做主的真真是这个绵里带针的小丫头片子,王先生眯着眼睛,摸了摸打结的脏胡子,扬声道:“老头子脏了几月,也不知道备水伺候老头子沐浴更衣。” “是我疏忽。翠儿,吩咐下去。”方恩诺偏头看向翠儿扬声说道。 翠儿正对这个烦人的老头子瞪着眼,听见自家小姐这般客气倒是不好说什么,只得应声准备下去。过了约莫半小时,方恩诺亲自取了簇新的长袍,与王瑄一同送王先生去自己的厢房的沐浴更衣。 “我的好小姐!那是你的厢房!怎么能让一个外男,还是那样的糟老头子进去!”翠儿见着方恩诺回来气的直跺脚。 却见方恩诺倒是坦然的多,笑着刮了刮翠儿的小鼻子笑道:“不过是个房间而已,我瞧着王先生确实医术了得,既然他想在那洗,便让他了有不少块肉。你呀~我还没着急呢,你倒是急上了~” “是,是,我是没小姐您的好心肠。我就是心疼小姐的厢房,得臭死了”翠儿皱着眉头,将书房的窗户恨不得开个透。方恩诺噗嗤一笑,轻轻拉了拉黑着脸的白旻宇,低声道:“你也恼了?” “嗯”白旻宇脸色冰冷,看着白旻宇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王瑄不觉朝后退了退。相信如果不是看在方恩诺拦着的面子上,按照少帅的脾气,鬼医王先生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少帅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威胁他。啧啧,王老头子好运气。 “先生几日风餐露宿辛苦,我也让人在东院准备好了客房让先生沐浴更衣。还请先生先休息片刻,厨房也已经开始准备了。王副官也休息一会。”方恩诺笑盈盈的说道。 李先生到底上了年纪,这几日在黄山峻岭间奔波确实累坏了,对着方恩诺与白旻宇点了点头,与翠儿领着朝东院走去。王瑄却不敢轻易放松,直到方恩诺再次发话,才敢离开。 看着清净下来的书房,方恩诺松了口气,忽然腰间一重,坠入熟悉的胸膛。 “难为你了。”白旻宇贪婪的呼吸着方恩诺周边的空气,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原本以为不过是少见几面,却不想相思是这样煎熬的滋味。白旻宇轻声道:“谪仙人诗言,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原本以为不过是诗人的矫情,现在看来字字入骨。” 方恩诺低头浅浅一笑,靠在白旻宇身上,看着窗外被春风吹落的片片桃花,轻声道:“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白少帅可悔?” “悔,悔就听了你的让你清净了这几天。”白旻宇低头轻轻嗅了嗅方恩诺秀发,一阵淡淡的兰花香气涌入鼻腔,低声道:“花好看吗?” “嗯,好看”方恩诺脸颊微红,柔柔应声道。 两人静静看着窗外春光,享受难得的相处。 过了莫约一个小时,翠儿黑着的脸,走路几乎是跺脚的朝着书房来了,气鼓鼓小嘴嘟的老高。 “小姐!饭菜准备好了” 方恩诺噗嗤一笑,上前笑道:“是哪位惹着你了,瞧小嘴嘟的都能挂油壶了。” “小姐您还笑!您知道您厢房成什么模样了吗?我都快气死了!那个什么鬼医,将那些破烂衣服扔的到处都是!脏水弄了一地!您最喜欢的那幅空谷幽兰挂画都给弄湿了!” 看着心疼的哇哇叫的翠儿,方恩诺心中一阵温暖,拉起翠儿的手道:“瞧给我们翠儿气了,不恼不恼,今儿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的火腿烧边笋。” “小姐~”翠儿见方恩诺不见丝毫生气,急的直跺脚。 “好啦好啦,神医总归有些奇怪的脾气,只能医好蛊毒,别说一副画一间房,便是将我的私藏都毁了也不得怨怼一句。对人家客气点哈。”方恩诺柔声安抚道。 翠儿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小姐真是好脾气,算了,能医好姑爷我就忍了。” 许是这句姑爷哄得白旻宇颇为舒心。 “听说你喜欢小猫,喜欢什么样的,明日给你买来。”白旻宇对方恩诺身边的人格外注意,不过几日的功夫,徽州夏府上上下下就没人说白旻宇一个不字。连原本还抱着不舍的几个舅母也喜欢白旻宇喜得心儿肝儿的。方恩诺这才明白,荆州城那个冰山一般的白旻宇只是不需要,而不是不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 “好呀!谢谢姑爷!”翠儿原本还心疼小姐厢房的心顿时没了,欢喜的笑道。 惹得方恩诺频频摇头:“真是一哄就完。” 过了一会,洗漱完毕的鬼医王先生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一身簇新的烟灰色墨竹长袍,白发鹤颜,倒是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方恩诺命人上菜摆酒,好一通招待。饭桌上,王先生倒是不客气,直接将整只烤鸡扒拉到面前,整条鳜鱼直接留了个尾巴在盘子中,其他菜也划拉的乱七八糟,最后只剩下一盘虎皮毛豆腐和一盘炒青芽可以吃。 连带着李先生也脸色不佳,方恩诺倒是不见丝毫不快,笑盈盈的替王先生布菜倒酒。 王先生吃的差不多,将筷子一扔,拉过方恩诺的衣袖就擦嘴。 “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驱蛊 方恩诺轻轻摆了摆手,给了白旻宇一个安抚的眼神,将被油污沾染的袖口折了起来,笑盈盈的看着王先生道:“王先生觉着饭菜如何?可要添什么?” 王兆林偏头嘴角划过一抹笑容,大笑道:“大帅府好福气,好福气呀!” 说罢起身大步朝着厅外走去,边走边大声说道:“今夜十点,备鸡血一碗,黑猪肉一块,银刀一柄,炭炉一个。我给那小子解蛊毒。” 方恩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扬声朝着王兆林的背影连声道谢。偏头看向白旻宇,眼中均是欢喜。 夜间,原本早就安静的徽州夏府均不见丝毫松懈的模样,仆人们均严阵以待,连带早该歇下的夏老爷子也静坐在书房中等待消息。 鬼医王兆林让所有的人退出白旻宇的房间,只留下方恩诺一人陪着身边。 王兆林手持一把银刀,在白旻宇的手腕上样了样,笑眯眯的问道:“你来我来?” 白旻宇上衣尽褪,露出健壮的身材,带着轻微小麦色的皮肤丝毫看不出是中蛊之人。白旻宇不见犹豫的接过银刀在手腕上轻轻一划,鲜血顺着线条分明的手腕蜿蜒流向桌上放着的浓稠鸡血,血流混入鸡血,一点点扩散。王兆林嘴角一扬半是嘲笑般的说道:“下手可真狠,就这么放着,不能止血。” 白旻宇面色不变,点了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倒是让方恩诺一阵心疼。 王兆林嘴里念念有词,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布袋,远远看去不知是何种药材,王兆林将药材拿出来一样样的扔进炭炉当中,不一会,炭炉中发出阵阵异香。白旻宇闻着异香忽然觉着胸口一痛,如同有数十只蚂蚁在不停啃咬。几人定睛看去,只见白旻宇胸口出点一个个绿豆大小的活物。 “忍着别动”王兆林脸上浮现出几分激动的神色,连带声音都充满了少见的高亢。 白旻宇剑眉微皱,这点不适对他而言倒是不算什么,倒是王兆林的神态让他有些不舒服。随着异香越发浓烈,白旻宇胸前的活物渐渐聚集成了婴儿拳头大小,白旻宇只觉得眼前一黑,那个让他恐惧的梦境在他如此清醒的时刻再次袭来。很快,梦魇模糊,白旻宇的视线恢复正常,绿豆大小的活物顺着白旻宇的左侧臂膀从左腕的伤口处呈现出一颗颗血红的珠子滚落进鸡血当中。顿时鸡血如同沸腾了一般,不停的翻滚。 方恩诺紧张的不敢大声呼吸,屏息静静等待最后一个活物化作血珠落入碗中。 王兆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将瓷瓶中透亮的药水倒在白旻宇的手腕上,白旻宇只觉手腕一痛,还不待白旻宇反应,王兆林便将那碗鸡血捧宝一般的端走,神神道道的念念有词,将鸡血倒在准备好的黑猪肉上。只听闻刺啦刺啦几声。鸡血渐渐消散,黑猪肉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状如蚂蚁一样的东西。黑猪肉已经被啃食的如同一块破布。 方恩诺见状不忍频频皱眉,沉声道:“王先生,这怎么弄死?” “弄死?”王兆林闻言好似听见了天大的荒唐,瞪大眼睛盯着方恩诺,将猪肉小心的护在身后,扬声道:“这种宝贝你给我弄死?!” “宝贝?”方恩诺惊讶的看着王兆林,两人看彼此的目光均像看着怪物一般。 这个蛊虫害的白旻宇日日煎熬,按照方恩诺的想法真是恨不得即刻全给烧成灰,偏偏怎么到了王兆林面前却如珍似宝了? “这可是蚂蚁蛊,看看这些小东西长的,乖乖吃,真好,真好!”王兆林看着蛊虫啃食黑猪肉,看的满心欢喜,连连拍手。 听着动静,等在外面的李先生率先冲了进来,不安的看了看面色如常的白旻宇和一脸惶恐的方恩诺,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请先生放心。”白旻宇轻轻攥了攥方恩诺微凉的指尖,温柔的点了点头。 方恩诺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看样子蛊虫是驱除了,可现在王先生不愿灭了那害人的东西。正宝贝着呢。” 李先生闻言皱了皱眉,果然见着王兆林盯着一盘破破烂烂的生猪肉两眼放光。 “王兄,你留着这蛊虫有什么用,不如,弄死。”李先生上前拍了拍王兆林的肩膀,沉声劝诫道。 “不行,这可是宝贝,你看看,一个个圆滚滚的,长的好极了。你是不懂这个的好。这个蛊能让中蛊之人看见自己担心、恐惧之事。还可随着中蛊之人的心念改变梦境。没个三五年不能养成。”王兆林欢喜的看着黑猪肉被啃食的差不多了,拿出一个沉香木小匣子,拿起盘子将蛊虫合着黑猪肉倒入匣子中,小心的关上匣子。外面包上布袋。 “王兄小心。”李先生有些担心的看着王兆林。 王兆林弄完这些,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这个匣子内侧我涂了药香,这个小宝贝吃饱喝足进去就睡着了,好着呢。那个谁,把这个炭炉给弄出去别打扰了我的小宝贝。” 翠儿正毛骨茸然的打着寒颤,听闻要将炭炉子抱出去,是怎么都不愿意。 “胆小如鼠。”王兆林白了翠儿一眼,指了指王瑄说道:“那个傻子,给弄出去。” 王瑄倒是淡定许多,得了方恩诺的应允,将炭炉搬了出去。 王兆林将匣子放好,这才上前细细打量白旻宇,只盯着方恩诺那头皮发麻,轻声问道:“王先生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旻宇的蛊毒是解除了?对身体有没有影响?” “解了解了。”王兆林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依旧盯着白旻宇,惹得白旻宇也烦了,冷声道:“王先生的诊金多少?我即刻付了。” “我老头子不缺那些俗物,不过,你小子要用别的东西付我。”王兆林笑眯眯的看着白旻宇说道。 “请说”白旻宇面不改色,沉声问道。 “你的血。”王兆林笑眯眯的看着白旻宇,“你这小子的血是大补,我的小宝贝养的不错,你给我两瓶你的血,我们就算两清了。怎么样?” 白旻宇嘴角微扬,看着王兆林道:“两瓶?” “对”王兆林从药箱里拿出两个空的白瓷瓶子,瓶子看起来不大不小,两瓶血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想到刚刚白旻宇失血不少,方恩诺还是有些许的心疼。 “少些如何?或者,我的血呢?”方恩诺低声问道。 “不行不行”王兆林摆了摆手,嫌弃的看了一眼方恩诺道:“小丫头片子的血有什么用。我就要你的血!” “好”白旻宇不见犹豫,拿起银刀,划破手掌,不过一会两瓶血满,王瑄将瓶塞塞进递给王兆林。王兆林欣喜的接过瓶子,捧着蛊虫的小匣子,招呼也不打就乐呵呵的朝外走去。 “诶?王兄”李先生还想与王兆林讨教一二,不想王兆林便要走赶忙追上。 “王副官,送送两位先生。翠儿,让厨房给炖些红枣花生送来。明日便吃炒猪肝了。”方恩诺心疼的从自个的备用药箱里取出纱布,小心的替白旻宇包扎伤口,眼中满是心疼。 “炒猪肝?小姐不是最讨厌吃那个吗?”翠儿一脸茫然的看着正低头包扎的方恩诺,蠢萌的可爱。 “是旻宇要吃,去。” “哦”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夏老的忧虑 房间的异香渐渐淡去,方恩诺满目心疼的看向白旻宇道:“头晕吗?今儿失血过多,只怕要多养几天才能好了。你也是,他要鲜血,缓几天再给也行呀,那么着急就给了那么满满两瓶。” 白旻宇嘴角微扬刚想说自己没事,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右手按了按太阳穴,虚弱的摇了摇头道:“没事,你陪陪我。” 方恩诺见状不觉频频皱眉,连责怪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小心翼翼的拖着白旻宇受伤的左手,指了指拔步床,柔声道:“嗯,我在这儿陪你,你睡会?” “你要走?”白旻宇见方恩诺看了看时钟,心中一沉低声问道。 “祖父应该在等这边的消息,放心,等你睡着了我再去。安心睡会?”方恩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小动作也被白旻宇看在眼里。 白旻宇笑着拉起方恩诺道:“我同你一起去祖父那里。” “可是你失血那么多…”方恩诺不安的看向白旻宇连连摇头。 “无妨”白旻宇嘴角划过一抹笑意,不在意的笑道:“这点血不值得什么。” 方恩诺眨了眨眼睛,见白旻宇确实不似难受的模样,顿时明白了过来,双目微微染上愠色,无语的说道:“原来刚刚你是装的?” 白旻宇轻咳一声,将脑袋靠在方恩诺的肩头,故作有气无力的低声道:“头晕的厉害,休息一会再去。” 方恩诺这下倒是不信了,推了推白旻宇的脑袋道:“我倒是忘了,白少帅征战四方怎么可能会在乎这点血。祖父等着呢。” 白旻宇轻轻一笑,贪婪的呼吸着方恩诺身上淡淡的清香,过了一会,估摸着方恩诺差不多该恼了,才拉着方恩诺的手朝夏老爷子的院子走去。 月华撒在灯火通明的院中,今夜此时夏府无人安睡。 两人将情况告知夏老爷子,很快,消息便由各小厮传给各房,夏府渐渐恢复往日的平静。 白旻宇握着方恩诺的手,漫无目的的在小院中散步,院中淡淡的桃花香气混合着草木露水的味道,带着一丝春日的寒意包饶着两人。 两人均没有多言,偶尔相视一笑,享受此刻的静谧。 翌日 日上三竿,方恩诺终于从美梦中醒来,慵懒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起身掀开鹅黄色绣花床帘,只见翠儿正坐在桌边逗猫,一直橘白相间的小奶猫正发出轻轻的喵猫声,可爱极了。 “哪来的小猫咪呀?”方恩诺笑盈盈的起身走来,迎上翠儿笑眯眯的目光。 “姑爷给买的。正巧隔壁操府家里的母猫生了,姑爷听说就给我买了。小姐,你什么时候和姑爷成亲呀?”翠儿此刻简直就成了白旻宇的小狗腿,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家小姐,惹得方恩诺一阵无语,抬手戳了戳翠儿的小脑袋恨恨的说道:“一只小奶猫就给你收买了?这要是给你送了金银宝石还不得给我卖了?就这么巴不得的给你家小姐嫁出去?!” 翠儿揉了揉方恩诺刚刚戳过的地方,低低抱怨道:“这不是看您也喜欢吗?再说,又不止我一个人希望小姐和姑爷快点成亲。” “你还说”方恩诺扬手装作要打的模样。 翠儿与方恩诺从小一同长大,对自家小姐的性子是知道的透彻,自然没有一丝害怕的,只仰着头道:“我不是为了小姐好吗?小姐您想想我是不是都没催过亦舒小姐。” “亦舒姐姐的亲事早就定下了日子,还用你们催她。”方恩诺不在意的笑道。这些日子回来,她便一直担心着白旻宇的蛊毒,倒是鲜少与去二舅舅的院中,这么算着,亦舒姐姐的婚期也近了,是该备些礼物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亦舒姐姐定在两月后出嫁,我也该准备礼物了。”方恩诺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我也是忘了从荆州采买了,不知道现在定制可来的及。” “小姐还不知道吗?”翠儿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亦舒小姐的婚事变了。” “变了?”方恩诺惊讶的睁大双目,这双方定亲已是满徽州皆知的,怎么临了还变了,方恩诺疑惑的低声道:“怎么变了?因为什么?” “小姐回来的时间短不知道。那个魏二少爷将府里婢女给,给那什么了,那个婢女怀了孩子。这事传到了老太爷耳中,断定魏二少爷品行有亏,配不上我们府的嫡出孙女,要将亦云小姐改着嫁过去。二舅奶奶为了亦舒小姐的名声,将亦舒小姐许了堂兄家里,二舅奶奶的堂兄家中虽然没什么错处,但是亦舒小姐嫁过去是个继室。所以呀,我们这些丫鬟根本不敢去打趣亦舒小姐。小姐,我看着姑爷样样都好,身边也没有女仆服侍着,小姐可要抓紧点。”翠儿一副为了方恩诺着想的模样,声音越说越大。 却见方恩诺频频皱眉,低声道:“这话可是真的?” “当然!小姐还能信不过我吗”翠儿脸上写满了惋惜,叹了口气道:“原本瞧着魏二少爷挺不错的,听小云说,亦舒小姐哭了许久。” “亦舒姐姐与魏家二公子本就是旧识,又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突然出了这个变故,心里却是难以承受。”方恩诺微微皱眉,自小她便与亦舒姐姐关系不错,听了这么一说倒是心疼了起来。 “啊,和小姐说这个倒是忘了。老太爷让小姐醒了就去他院里。”翠儿猛然拍了一下脑袋,惊慌的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方恩诺赶忙朝着墙上的钟表看去,只见时间已经指向九点半。 “吃完早饭的时候。”翠儿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本来是打算回来叫醒小姐的,但是,姑爷说,小姐最近辛苦了。” “你呀!真是给人买了心走了。”方恩诺气的直瞪眼,慌忙便开始洗漱更衣。为了节省时间,只见选了一件桃粉色洋装长裙,头发简单加上一对桃花形状粉玉发夹便匆匆朝老太爷的院中去。 刚走到院中,便见白旻宇正陪着夏老爷子身边饮茶。 “诺儿来了。”夏老爷子略带严肃的看着走进的方恩诺,鲜少的不现笑颜。见着这样的祖父,方恩诺不觉紧张起来,快步走到夏老爷子身边,低声道:“诺儿贪睡误了时间,还请祖父勿怪。” “坐”夏老爷子脸上不见缓解,指了指身侧的竹凳沉声道:“旻宇将刚刚我们讨论的与诺儿重述一遍。” “是”白旻宇在夏老爷子面前极为恭敬应声,给了方恩诺一个安心的眼神,低声道:“刚刚我与祖父讨论了这一路的行程,我今日早晨请教过李先生,我中的蛊虫需要通过食用的方法进入体内,刚刚也请王兆林先生替祖父和大舅看诊,确定两位并未中蛊。这种蛊虫不会侵害女子,所以恩诺你不会受到蛊虫侵害。祖父的意思是,这一路上我们住宿的酒店均是临时决定,我到底是如何中的蛊。” 话音落地,方恩诺脸色渐渐冰寒,这个问题细思极恐。 第一百一十七章 疑点重重 “诺儿有没有想法?”夏老爷子见方恩诺目色微沉,抿了一口茶水,低声问道。 方恩诺闻言陷入了沉思当中,夏老爷子和白旻宇也不催促,只静静等待。过了片刻,方恩诺轻轻咬了咬唇,为难的摇了摇头:“我们的吃食都是一起的,怎么会只有…如果是中蛊之后会导致噩梦缠身,那么应该是在我们救人之后的。” “我与祖父也是这么考虑,在酒店当中的饭菜都是一起的,除了例份的汤。”白旻宇面色如冰,不见丝毫轻松的颜色,他们一直以为自己处在安全地带,却全然忘记了那个人的存在。 “这么一说确实,除了每人份的例汤,就是早茶这个可以做手脚。但到底是什么人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安排好一切呢?”方恩诺皱了皱眉头,忽然脑袋中灵光一闪,目光定定的看向白旻宇,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忘川!” 是了,两人均因为军统的联姻而忘记了忘川的存在。这个人,不知是谁,目标为何? “但是有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方恩诺秀眉紧皱,轻轻咬了咬唇,低声说道:“楚麟作为中部战区军统局局长已经与大帅府联姻了不是吗?为什么忘川还要对着我们紧咬不放呢?” 夏老爷子沉思片刻,抬眉看目光深沉的看向白旻宇沉声道:“听说太帅府姨太太不得有孕,那么平妻如何?” 白旻宇闻言瞳孔剧震,他不曾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在他的心中,大帅府和兵权已经默认是自己的东西,甚至对于楚麟将楚忆之嫁于自己父亲的举动也只要厌恶,并无其他想法。现在看来,父亲确实并未说过任何承诺。楚忆之的出嫁无疑成了一个不定时的危险因素。 方恩诺眼中微沉,为难的看向白旻宇道:“按理说我不该议论大帅府的事情。可从现在看来,蛊毒成真的直接后果便是我们无法相见。一日还好,如果是一年,三年呢?大帅府与夏府的联姻是否需要作罢?这几年的时间,楚忆之又是否会诞下孩子?幼子初生,长子已成年…” 白旻宇凤目冰寒,自己的父亲正值壮年,把控军权至幼子成年也并非十分困难的事情。 “蛊虫随心而变,消磨意志,折磨精神。即使不是诺儿,也会有其他惧怕之事。”夏老爷子端起茶水,双目带着沧桑的沉稳,低声道:“我素来不重权势名利,但求世事安稳。雁过留痕,风过留声。但凡是谋划之事便会留下迹象。相信旻宇心中自有谋断。” 白旻宇闻言心下了然,夏老爷子当年能在自己荆州城风光无限之时为了爱女,果断斩断与荆州城的所有来往,抽身回徽州,便知是心中自有丘壑之人,夏老这番话更多是对晚辈的担心和提醒,并非过多介意大帅府的军权着落。白旻宇心下稍安,转而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我曾经调查过忘川,但消息过少,无法判断。现在看来,是我过于大意。祖父提醒的是。”白旻宇冷冷说道,右手握住缠着绷带的左手,骨节分明的右手隐隐青筋暴露,显然已是恼怒。 “嗯,刚刚解毒多加休息。”夏老爷子拿起折扇哗啦一声打开,悠悠闪着折扇,临近中午时分,温度渐涨,隐隐有些临近夏日的错觉。 见夏老爷子是送客的意思,白旻宇与方恩诺起身退下。待两人的身影离开小院。原本等待房中的鬼医王兆林缓步来到夏老爷子的面前坐下。 王兆林的脸上不见痞意,全然是仙风道骨的模样,扬声道:“你怎么看?” “孩子们的事我不便多问。你呢?以后怎么打算?”夏老爷子笑眯眯的看着王兆林问道。 “这些年四方云游惯了,心思也散了。”王兆林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长长舒了一口气道:“累了” “他如何了?”夏老爷子想了想低声问道。 王兆林轻轻摇了摇头:“活死人” “这么多年该报的恩,该还的情也该结束了。”夏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看向王兆林,指了指不远处空置的院子道:“那儿我给你留着,我们这样的老家伙还能有多少年的光景,该歇歇了。” 王兆林目光微动,低头看着茶盏,良久,仰头笑道:“是该歇歇了。” 方恩诺与白旻宇携手绕过南湖书院,看着一汪碧水荷叶半塘,红色的绸布灯笼倒影在南湖中好似一幅水墨画。这些日子均沉浸在担忧中,还是第一次与白旻宇一同逛逛。 “关于楚忆之我有个猜测,”方恩诺话音刚落便觉不妥,赶忙笑道:“也许是我多想了。” “你也怀疑她是忘川?”白旻宇不见丝毫介意的神色,目光随着南湖的风飘荡。“我真心不愿是她。” 方恩诺闻言微微皱眉,低声道:“嗯,我知道。” 话音刚落,白旻宇分明的听出其中的醋意,不觉低低一笑,嘴角溢出一丝得意的模样,握紧方恩诺的手,低声道:“知道什么?” “牡丹姑娘可是白少帅心尖上的人。见着中枪可不赶忙抱着去了医院,啊,当时还训斥我来着。”方恩诺见白旻宇并无气恼,便也不客气的白了白旻宇一眼,嘟着嘴抱怨道。 “你知道为何楚忆之那么特殊吗?”白旻宇并未搭腔,默默的说着,声音好似穿越了悠久的记忆,带着一丝落寞的难过低声道:“楚忆之像极了大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大姐。” “就是,你说王先生害了的大姐?”方恩诺惊讶的看向脸上满是自责的白旻宇低声问道。 “嗯”白旻宇点了点头:“所以我不愿意她是忘川。但如果她是…” “你会放了她吗?”方恩诺闻言心中一颤,沉声问道。 白旻宇偏头看向方恩诺清澈的双目,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会亲手了结她。” 方恩诺闻言双目微震,白旻宇是记仇的,这点她怎么忘记了。顶着与自己大姐极为相似的脸,却嫁给了自己的父亲,还做着伤害自己,伤害她的事,换她是白旻宇,她也不会轻易放过楚忆之。 “如果她不是呢?”方恩诺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问道:“如果她只是楚忆之,大帅府军权相争的时候,会如何?” “只要她不为难你我,我可以保她一世安稳。”白旻宇眼中带着一丝不容质疑的冷凌,低声说道。 “如果她不呢?”方恩诺不安的追问道。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无法相信楚忆之。 白旻宇嘴角划过一抹淡定的笑容,轻猫淡写的说道:“那便是一场你死我活,后悔吗?” 白旻宇温柔的看向身侧的方恩诺,低声道:“上了贼船,轻易下不去了。” “谁说不能跳船了?”方恩诺眉角微弯,笑眯眯的问道。 “不能”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重回荆州 在徽州的日子过得格外快,转眼间夏亦舒的婚期临近,为了不惹夏亦舒心中不快,夏府上下均按照最高的规格置办婚礼,整个婚礼倒是办的格外盛大。方恩诺看着夏亦舒精致的脸上不见悲喜,红色的盖头下是一张落寞的美丽容颜,夏亦舒木然的由亲弟背着上了八抬火红的花轿。不远处,戴二少爷一席红衣凄然的看着夏亦舒上轿,身侧跟着一个挺着肚子,满脸得意的姨太太。 “小姐,就是她。我听戴府的小姐妹说了,这个姨太太是趁着戴二少爷酒醉的时候爬上戴二少爷的床的。”翠儿厌恶的瞪着远处一席枚红色袄裙的女人,气冲冲的说道:“真是气死人了!” 方恩诺双目微沉,带着隐隐的不满低声道:“戴府自那日起便与夏府无缘,既然是别府的事情,我们夏府自然无从评价。” 翠儿嘟了嘟嘴,低声道:“是,小姐” 白旻宇立在方恩诺的身侧,作为未来姑爷仔细的观察着这场盛大的婚礼。 “姑爷,那是亦舒小姐,您看什么呢?”翠儿偏头见白旻宇正盯着花轿,本就心气不顺,便不满的撇了撇嘴低声问道。 “这个轿子荆州少见,王瑄,去请工匠画下来。”白旻宇倒是不恼,指着花轿扬声道:“回了荆州做一个。” “姑爷是要给我们小姐做花轿吗?”翠儿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欢喜的问道。 方恩诺见状赶忙拉了一把翠儿,低声道:“二舅母正恼着呢,别闹。” “哦~”翠儿偷偷撇了一眼正哭的泪珠涟涟的二舅奶奶,低声问道:“小姐,你这次去荆州城我也想去。” “荆州不比徽州舒服,到时候你可别叫苦。”方恩诺偏头看向一脸期待的翠儿低声提醒道。 这话倒是不假,徽州夏府上下和谐,整个村落均是熟人,往往都是世交,也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人际。但荆州却是不同,到处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如若翠儿不提,她倒是愿意翠儿在徽州这般单纯的生活下去,可私心里,方恩诺总希望身边能有一两个得力的人。 翠儿早就从夏老爷子和王瑄那边多少听说了些,听得越多,越是心疼小姐,也越发坚定了想要陪着恩诺小姐的心思,翠儿闻言点了点头道:“小姐放心,我定然不会叫苦的。小姐带上我?” “行”方恩诺笑眯眯的看向翠儿道:“五天后就要启程了,你便好生回趟家?去了荆州便不能像现在这样长长回家了。” 翠儿闻言重重点了点头,看着花轿在乐声中起轿。顺道狠狠白了戴二少爷一眼。 时间过得飞快。 翠儿陪着方恩诺,与白旻宇、王瑄一同前往荆州。夏老爷子目送两人出了村落,深深叹了口气。 回荆州的路上,几人走的快了不少,却又好似刻意磨蹭。莫约过了半个月方恩诺等人终于回到了荆州。 看着阔别几月的夏府,方恩诺深深吸了口气,从今儿起,她又要成为那个不能随意放肆的小狐狸了。刘管家恭敬的等待客厅中,低声道:“小姐今日刚刚回府恐怕累了,要不,明日?” 方恩诺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必,去了这么长时间有劳刘大哥处理府里事务,辛苦了。介绍一下,这位是翠儿,是从小与我一同长大的,以后府里上下的事务小事便交给翠儿去办。” 说罢,偏头看向正好奇的东张西望的翠儿,笑眯眯的说道:“翠儿,这位是夏公馆的管家刘大哥,以后,你可不能偷懒,多与刘大哥学学,可别同在徽州一般尽想着玩了。” 翠儿闻言嘟了嘟嘴,笑盈盈的说道:“小姐真是小瞧了我了,老太爷嘱咐过翠儿了,翠儿以后会好生照顾小姐呢,刘大哥,小姐的起居您便放心交给我。” 刘管家本还担心自己的管家之位,听着小姐与翠儿的话,顿时放下心来。瞧着翠儿也是个单纯简单的姑娘,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弯弯绕。 “翠儿姑娘好。”刘管家微笑着对着翠儿点了点头。 “我不再的这些日子,新的盘尼西林可送来了?佐藤大佐来取了吗?”方恩诺接过刘管家手中的账本,一边翻看一边问道。 “是,一共一百瓶,按照小姐的吩咐其中五十瓶已经由佐藤大佐取走,钱数我对了两遍没有问题。另五十瓶已经收好,请小姐过目,”刘管家将桌上的皮箱打开,只见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五十个装有药粉的玻璃瓶。刘管家见方恩诺对自己点了点头,示意继续,便接着说道:“这段时间按照小姐的吩咐,每隔一周送新的衣服、米面和蔬菜至崔公馆,夏梦珂小姐均收下了。” “辛苦了。”方恩诺见账本放下,笑着说道:“我瞧着三姨太那边的月钱不见改变,子睿这个年纪差不多该吃点米糕什么的了,让厨房注意些。别苑那边的开支该减便减点,如果有我们公馆的人便招回来。如果均是夏婉红的人便不用管了,直接告诉梅园那边一声。” “是”刘管家闻言恭敬的接过账本,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小姐,梅园那边似乎有些问题。” “什么事?”方恩诺闻言微微皱眉,对于梅园她素来不与为难,只要夏婉红等人乖乖不作妖,她也不愿意过多干涉他们的事,但能引起刘管家的关注定然不算好事。 “方子杰少爷最近夜里会悄悄出入子柔小姐的房间,我细细盯过,公馆并无丢失东西。每次方子杰少爷均是晚上八九点过来,每天早上五六点离开。”刘管家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 方恩诺只觉眉角微跳,按理说方子杰与方子柔往来她不该管,但想到白旻宇之前在鸿府大酒店的安排,她不觉有点担心方子杰这个家伙别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到时候同时方启山的孩子,对方恩诺到底有些不好。 “这事多久了?方子杰就待在方子柔的房中不走吗?房中可有异响?”方恩诺秀眉紧皱,不觉屏息低声问道。 “就最近半月的事,我注意过,房中安安静静的。好似…”刘管家犹豫了一下,眼中充满了疑惑之色,低声道:“好似只有他一个人在房中。” “什么?方子柔呢?”方恩诺闻言也是越发茫然,方子柔一个女孩子家家半夜不在房中?难不成方子柔做了些什么让自己的哥哥帮自己打掩护?不,不可能,方子杰并不是那边良善之人,甚至在自家妹妹被指控是夏管家的血脉时,眼中也只有庆幸之色。 看来,自己是该注意注意了。 “辛苦了,这事我知晓了。最近先别轻举妄动,我且看看。”方恩诺抬手轻轻敲击着实木的桌面,发出轻轻的闷响。 梅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廉价的赏赐 翌日,重回荆州城的方恩诺变得异常忙碌。作为未过门的未来少奶奶,方恩诺难免得去大帅府拜见一下未来公婆,以及,一个不得不见的人。 楚忆之一席焦糖色绒面洋装长裙,长发卷成最新式的大波浪垂于腰间,一条法式镶钻红宝石发带点缀其上,美艳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笑盈盈的端坐在大帅的身侧,一副女主人的模样看着方恩诺,只是那双眸子中闪过一丝难以忽视的厌恶和酸意。 大帅夫人坐在大帅右手侧的单人皮质沙发上,一席优雅的蓝色旗袍,外罩一件白色狐狸毛皮草披肩,温柔的看着方恩诺,笑着说道:“恩诺坐,这趟去徽州路程遥远,一路辛苦了。” “本是去送祖父,不提辛苦二字,只是麻烦旻宇和王副官陪着我一路劳顿。”方恩诺温柔的看向十分自然坐在自己身边的白旻宇露出羞涩的笑容,旋即对着翠儿点了点头,翠儿懂事的将备好的礼物放到宽大的茶几上,之后便退回方恩诺的身后。 “祖父为诸位备下了薄礼,请大帅、夫人及姨太太们莫要嫌弃。”方恩诺笑盈盈的说道,只见桌上摆上了大大小小七个盒子。盒子上均用小签子注明了身份。 几位姨太太本以为自己是个陪衬,没想到方恩诺竟然给自己也准备了礼物,顿时对方恩诺平添了几分好感。 “恩诺你来啦!”白雨薇一席飒爽的骑马装,帽子还没来得及摘下,一副刚刚从马场回来的模样,见着方恩诺欢喜的上前拉着方恩诺扬声道:“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呢,没想到今儿就来了。你们不是昨日下午六点才到的吗?也不多休息一下。” “不敢让大帅及夫人等着,而且我也想见你呀。”方恩诺笑盈盈的看着白雨薇说道,亲昵的模样倒是让楚忆之越发不舒服。 “雨薇可是刚从马场回来呀?菊香,伺候雨薇小姐更衣。”楚忆之笑盈盈的起身,温柔的说道。 话音中是明显女主人的做派。白雨薇虽然对楚忆之的身份十分不快,但两人毕竟有了先前的相处,倒不至于厌烦。只偏头看向楚忆之道:“不必了。” 白雨薇拉着方恩诺坐下,笑盈盈的问道:“我托你帮我带的可带了?” “带着了。”方恩诺指了指桌上的盒子笑着说道:“你让我看着办,我便只得按照我的喜好来做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白雨薇闻言双目放光的拿起桌上粉蓝色的匣子,打开来,正是一只粉玉垂丝海棠缀珠步摇,小巧的花瓣栩栩如生,淡淡的粉色在阳光下透出点点光亮,绿叶采用点翠的手艺,格外贵重。白雨薇欢喜的捧着步摇,笑盈盈的说道:“真是好看,多少钱,我让管家支给你。” “这是送你的礼物,本还烦恼要送你什么,正巧你提了这个,我还害怕你不喜欢这样的物件呢。”方恩诺笑着说道。 “喜欢的。我瞧你穿袄裙好看极了,还有你的表姐,我最近见她戴的发簪都好看极了。”白雨薇小心翼翼的将步摇放回盒子里,偏头道:“这种物件只有你们徽州做的好,荆州城就没个会的。” 楚忆之见状微微皱眉,白雨薇对于方恩诺的偏爱和亲昵实在碍眼,倒是奇怪,明明让人给白旻宇下了蛊毒,怎么一点效果也没有。楚忆之双目流转,笑盈盈的看向方恩诺道:“这样贵重的物件倒是让方小姐破费了。” 说罢,将手腕上带着的一只不起眼的银子手镯撸了下来,起身娇娇媚媚的将镯子放在方恩诺的手中,扬声道:“难为方小姐有心了。” 方恩诺闻言双目微沉,眼底闪过一丝不喜,楚忆之的做法分明是在告诉方恩诺,这个大帅府是她的天下,白雨薇作为她名义上的继女,她是以长辈的身份赏她的,偏赏的还是上不得台面的银镯子,这便是摆明了要打方恩诺的脸面。 也许在西式的荆州这不算什么,但在徽州这便是立威的做派。方恩诺脸上不显,含笑对着翠儿点了点头。 翠儿毕竟长在徽州,对于这些也是了然于心,笑盈盈的上前接过镯子,方恩诺顺着翠儿的手不经意的露出翠儿腕上带着赤金莲花镯子。 “小姐请看”翠儿见方恩诺的模样,刻意将袖子又往上去了去,扬了扬手中拿着的银镯子,笑盈盈的说道:“这镯子与吴妈给小孙儿戴的挺像。” 方恩诺脸色微冷,也不接镯子,只看着翠儿道:“二夫人给的怎么能与厨房吴妈家长在乡下的小孙儿比。” 翠儿赶忙道:“是,翠儿多嘴。” 话音刚落,便见大帅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起身拿过翠儿手中的镯子扔到沙发上,温柔的拉起方恩诺的手道:“好孩子,忆之年幼不懂这些轻曼了,你莫往心里去。管家,将我梳妆台上的那串红珊瑚手钏拿于恩诺。” “是,大夫人”管家恭敬的应声,快速取了红珊瑚手钏托于匣子中送至方恩诺的面前。方恩诺看了看白旻宇便笑盈盈的谢过接住。 这一来一回便是明着在说楚忆之过于小家子气。惹得楚忆之好一阵气闷,不觉脸色为冰,过了一会就推脱乏了回房。大帅倒是并未多言。 一会,方恩诺便带着翠儿准备离开,刚走出客厅便被白雨薇拉住了。 “恩诺,我送送你。”白雨薇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低声道:“你可有什么安神的方子?最近母亲睡眠越发差了。” 方恩诺微微皱眉,低声道:“我刚刚瞧着夫人的脸色确实不好,眼下好像也有青了,我还以为是看错了。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不顺心?哎,有了那个楚忆之怎么能顺心,别说母亲,就是我也难受的很,偏偏父亲爱的什么似的,连军营重地也带着她。”白雨薇叹了口气,“原本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没想到…” 方恩诺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安眠药这些吃多了不好,安神汤我想你家肯定不会缺的。那么就只能解心病了。” “这也要能解呀”白雨薇眉头紧皱,低声道:“你可快点嫁进来。” 方恩诺闻言脸颊微红,轻轻推了推白雨薇道:“还早呢。倒是你,听说,王副官升职了?” 白雨薇冷哼一声,气冲冲的说道:“不提这还好,提了更气,那根木头!你知道他从徽州带了什么给我吗?一朵灵芝!徽州什么不好呀?首饰、衣服,就给带了灵芝来” “噗~”方恩诺双目微闪不觉噗嗤一笑,低声道:“怎么?王副官没说吗?” “你还笑?”白雨薇更是气恼,气鼓鼓的指着方恩诺道:“你也是个没良心的!” “好好好,我没良心。”方恩诺轻声附耳道:“就当我没说,那根小灵芝是王副官爬上黄山的莲花峰,辛辛苦苦为你采来的。” 方子柔闻言眼波流转,低头笑道:“那根木头~” 第一百二十章 你为什么管我? 正说着方恩诺只觉身后一寒,好似被毒蛇盯上的猎物,天生的敏感让方恩诺快速回头看去,只见楼梯处楚忆之正在暗处双目带着杀气的看向自己,似乎没有料到方恩诺会转身回头,楚忆之稍稍一愣,双目之中的杀意顿时散去,带着几分轻蔑的笑意转头离去。 白雨薇顺着方恩诺的目光看去,不觉皱了皱眉头,到底什么都没有再说。 方恩诺走下台阶,只见白旻宇已经等在车上温柔的看向自己。只是那双眼睛已然不是徽州时轻松的模样,带着久违的戒备和冰寒。 “辛苦了”白旻宇握紧方恩诺的手,低声说道。 方恩诺浅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楚忆之算是客气的,倒是我让她丢了面子。听雨薇说夫人最近睡的越发不好了,你刚刚回府多陪陪夫人。这几日就别陪着我了。” “你要去私宅别墅?”白旻宇敏锐的发觉方恩诺的语态,低声问道。 “嗯,许久没去了,我也很想依依她们。”方恩诺笑着说道:“姐夫平时对梦珂姐姐倒是事无巨细,但对那边难免就少了不少心思。” “明日我去接你。”白旻宇用不容质疑的语气扬声说道。 方恩诺双目微扬,带着被全然宠溺的笑容,轻声道:“怎么就忘了我刚说的。再说了,私宅那边我也熟悉,还能怎么着吗?放心。” “嗯”白旻宇收回目光,目视前方,显然并未采纳方恩诺的意见。 方恩诺无语的扶了扶额头,不知怎了,她总觉得白旻宇与徽州时不同,那个阔别几月的霸道少帅好像又回来了。 是夜。方恩诺靠在软枕上,静静看着近期迷上的小说。正看得出神,忽然听见阳台传来轻微悉悉索索的声音。方恩诺抬腕看去,手表指向晚上八点,虽然说方恩诺不喜欢早睡,但是这个时间花园中应该并没有人才对。 方恩诺皱了皱眉,侧耳听去,一阵悉悉索索之后便只听见窗户阖上的声音,方恩诺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便不再在意,接着看书。 方恩诺作为少帅未婚妻,回到荆州的日子渐渐忙碌起来,舞会和宴会的邀约如雪花片般涌向夏公馆,方恩诺本就对着些没什么兴趣,推的推,拒绝的拒绝,只想着躲清静。 “小姐,韩公馆送来了邀请函,请小姐参加韩玥小姐的订婚宴。”刘管家拿着一封金边正红的邀请函恭敬的立在书桌边低声问道:“是否要回绝?” “韩玥的订婚宴?”方恩诺闻言手中的钢笔一顿,这么说来自己在荆州参加的第一个圣诞宴会便是在韩公馆,韩玥留给自己的可是颇为傲气的大小姐印象,不知这订婚的是哪家的公子。 “是”刘管家将手中的邀请函递与方恩诺,低声道:“日子选在了一月后。” “原先倒是没听说韩玥有什么意向,没想到这么快。”方恩诺打开订婚宴的请柬,只见正红的邀请函上是个陌生的名字。 “这位楚文昊是哪位?听着挺耳生的。”方恩诺看着正楷书写的名字,一个不好的念头匆匆闪过,“姓楚?不会是…” 刘管家见方恩诺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重重点了点头,低声道:“确实是那位楚麟局长的长子。” “这位楚局长到底有几个孩子,不是说这位楚局长只有一名嫡女楚忆之吗?”方恩诺皱眉看着请柬,只觉得膈应的厉害。 “是,这位楚文昊少爷是楚局长三姨太所生的长男,现在国军统战部就职。”刘管家低声补充道:“小姐如果觉着不舒服我这便去回绝了。” “不必”方恩诺摆了摆手,双目微暗,楚忆之是大帅府的平妻,自己是大帅府未来少奶奶,而这位楚文昊是楚局长的长男,这样算下来,自己倒是比韩玥晚了一辈?虽说她对韩玥并无好恶可言,但是对于楚忆之,她实在没什么好感。按照这样的关系她有无法真的拒绝。想到这儿,方恩诺只觉得烦躁的厉害。与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实在无趣。 方恩诺深深叹了口气道:“替我回帖,届时我必准时参加。” “是”刘管家应声刚要离开书房,便见方子柔径直推开书房的大门,冷眼定定的看着方恩诺。 方恩诺不觉冷笑着看向方子柔道:“怎么?方大小姐此刻连最基本的礼节也全然忘了不成?” 方子柔原本美艳的脸颊不知为何越发的消瘦,白皙的脸颊带着一丝憔悴的病态,双颊微红双目湿润,好似刚刚才病发恢复。刚回夏公馆事务繁忙,再加上本就对方子柔没什么感观,便自动忽略了,这下见着方恩诺确实一愣。 “刘管家,方子柔小姐的药可曾短缺?”方恩诺微微皱眉,依照她对刘管家的认知,应该不会出这样的差错才对。 果不其然,刘管家眼中闪过一丝波涛,低声道:“每月均请了医生来公馆诊治,每月方子柔小姐均拒绝诊治,并要求自行去中央医院看诊买药。我也曾派车送过,但是司机表示方子柔小姐拒绝他跟着,所以,每月都是直接将药钱和诊治费用给了方子柔小姐。账本上记下药钱,每月三十元整。” “为何拒绝医生看诊要自己去看病?”方恩诺双目闪过一丝同情,直视方子柔微喘的鼻息冷冷问道。 方子柔冷哼一声道:“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让医生给我开的是什么药!” “所以,你这几月便月月取钱,但是,并未买药?”方恩诺缓缓起身,双目如炬,冷声道:“你的身子状态很差,双目湿润看起来好似柔弱并无问题,实际上是因为哮喘发作得不到控制,长期缺氧,哮喘的喷雾大多是短效类激素和舒缓呼吸肌的药物。而你不过几月就瘦成这样。方子柔小姐,请问你每月的药钱去了哪儿?” “你”方子柔闻言心下一慌,自己确实有几个月没有用药,以前只有严重了才用药是为了保持身材,可现在却是…方子柔双目闪烁,过了片刻,怒声道:“我的药钱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不”方恩诺冷笑一声,看着依旧不知所谓的方子柔,扬声道:“是我的钱。方子柔你似乎忘记了,你现在的吃穿用度均是我夏公馆,我方恩诺的钱。自然,你的死活我并不关心,但是,在我夏公馆就要守我夏公馆的规矩!刘管家,从下个月开始,看着医生给她开药。” “是,小姐”刘管家恭敬的应声,心中却不对方恩诺的半点不满。说到底,方恩诺的做法也是在救方子柔。心下倒是对这位嘴硬心软的小姐越发信赖。 方子柔听见方恩诺的话生生一愣。原本准备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口来。心头涌上万千思绪,偏偏也说不出那句谢谢。楞了半天,方子柔弱弱问道:“方恩诺,你,不想我死吗?为什么管我?” 第一百二十一章 深夜电铃 方恩诺拿起钢笔,慢慢的在纸上写写画画,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方子柔可怜如同被遗弃小狗的眼神让方恩诺原本生硬的话碎了一纸:“我很闲,刘管家送客。” “是,方子柔小姐请回。”刘管家应声恭敬的打开书房的大门立在方子柔的身侧,方子柔低头看着自己簇新的拖鞋,眼睛微痛,转身离开。 这一夜,方子柔的房中传来轻微的争吵声,方子杰在溜进夏公馆半小时又悄悄离开。而这些均为逃过公馆众人的眼睛。 过了几日清闲的日子,方子柔不知怎的渐渐去梅园的次数也少了,方恩诺端着红茶靠在软枕上,笑眯眯的看着院中盛开的杜鹃花,扬声道:“二姨太想好了?” “嗯,在这儿虽然哪哪都好,但瞧着夏婉红竟然过得那么舒坦,我这口气便依旧不顺。”二姨太皱着眉头,冷声道:“原本我以为老爷怎么着这次不能放过她了。没想到,老爷竟然就这么算了。” “面子重要,但,在利益和权衡面前不值一提。”方恩诺轻轻吹了吹红茶,春日的暖阳不见丝毫撒在眼中,眸子依旧如秋日寒井,幽深中带着一丝鄙夷:“夏婉红再不济也是主母,梅园缺主,小梅一个姨太太把持不了大局。你去了那边也好,放心,吃穿用度、月钱均从公馆单独拨过去。” 二姨太正愁着自己去了梅园会成为方恩诺的弃子,还考虑着怎么与方恩诺的说呢,没想到方恩诺这便是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顿时安心。笑盈盈的说道:“多谢小姐。” “都是一家人不提这生分的话。”方恩诺嘴角微抿,心中却盘算着这些日子白旻宇悄悄给自己的铺子是不是该去看看了。 “咚咚” “小姐” “刘管家,进来”方恩诺扬声唤到,二姨太见状,笑盈盈的起身道:“小姐又要忙碌了?我就不打扰小姐了。” 方恩诺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二姨太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当天下午,二姨太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以高调的姿态去了梅园。随着二姨太的到来,表明平静的梅园彻底被打破了虚假的面貌。方启山已对瘸腿的夏婉红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让二姨太与自己同住主卧,不出几日,二姨太便与方启山同进同出,气的夏婉红再次晕了过去。 方子柔也不得不日日跑去梅园照顾,俨然成了夏婉红的使唤丫鬟。 是夜,二姨太一席酒红色露背洋装一身酒气的敲响了方恩诺的房门,脸上放肆的笑意简直掩盖不住了。 “小姐,哎呀,我的亲亲二小姐,您可真是我的福星。哈哈哈”二姨太大笑着搂着一脸懵的方恩诺,酒气混杂着香水的味道,只将方恩诺本来还朦胧的睡衣冲的一干二净。 “二姨太这是遇见什么高兴事了?”方恩诺笑着看向喝的醉醺醺的二姨太,偏头问道。 “夏婉红瘫了!彻底瘫了!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据说是血栓导致的。我真的是太开心了。小姐你知道吗?我今儿跟着老爷去了舞会,整个舞会的人都叫我方夫人!方夫人呀!”二姨太大笑着的说道,笑着笑着,带着轻微岁月痕迹的眼角莹莹有泪珠闪烁:“如果我的孩子看到了会安心吗?小姐,你说,他看的到吗?” “嗯,看的到,他都看的到。”方恩诺轻轻拍了拍二姨太的背,心中微颤。 儿来一程,母念一生。二姨太的快意不过是卑微的仇恨,她忍了许久,恨了太久。 “找个时间给弟弟立个碑。”方恩诺淡淡说道:“来世有缘,你们定能全了母子的缘分。” 二姨太闻言不觉哭的越发厉害,哭着说着,不知过了多久二姨太陷入冗长的梦境。方恩诺叹了口气,对着等在一边的翠儿点了点头,将二姨太送回自己的房间。 “叮铃铃~”方恩诺被突然的电话铃声吓了一跳。 “恩诺吗?”崔敬轩着急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 “是,怎么了?姐夫”方恩诺抬起手腕,只见时钟指向晚上九点十分。 “恩诺,同志来了电话说是救下了一名被日本人打伤的孕妇,情况危急,我一个人恐怕不够。”崔敬轩沉声说道:“你能不能出来一趟?” “没问题”方恩诺几乎不见犹豫,低头闻了闻身上已经被二姨太染上了酒味,看来必须要换一身衣服。“我换身衣服就出门,别墅见。” “好,啊,我和旻宇说过了,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接你,你在公馆等着他,我先过去。”崔敬轩快速说道,还不等方恩诺应声便匆匆挂了电话。 方恩诺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快速换了一身不太显眼的灰色羊绒毛衣,下穿一条黑色长裙,选了一双平跟小皮鞋,来回走了两步确认并没有什么响声方才放下心来,静静等待白旻宇的到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白旻宇的汽车驶入方公馆的大门,方恩诺选了一件宝蓝色长款外套,缓步下楼对着刘管家嘱咐了两句,只说是参加一个必须的舞会便匆匆离开。 “情况严重吗?”方恩诺不安的看着渐渐荒芜的道路,头一次夜里来到别墅,她还是有些忐忑。 白旻宇轻轻握了握方恩诺的手,脸上却不见丝毫轻松的颜色:“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了?”方恩诺惊讶的看向素来冷淡的白旻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着白旻宇表现出对别墅的担心。 “王瑄” “是,少夫人,据线报。日军一同三人在西街一家小酒馆吃饭,吃饭的过程中见着了老板家仅有十四岁的大女儿,便要强行奸污。老板上前阻止中枪身亡,听见动静的老板娘前来查看时…”王瑄的声音难见的颤抖,带着难以克制的愤怒,深深吸了口气道:“被剖开肚子。” “什么!”方恩诺只觉心脏刺入了一把刀子,只听着便觉难受极了,眼眶不觉染红,声音颤抖的问道:“然后呢?” “大女儿和孕妇都被同志悄悄送来了别墅,路上就给崔少爷打了电话。现在情况不明。”王瑄平复情绪,将知晓的情况一字不差的复述道。 方恩诺的心冰寒一片。原本因为二姨太而欢喜的心落入万丈深渊,旁人尚且耳不忍闻,更何况是当事人。车顶上的路灯明明暗暗,车中陷入死寂的安静,唯有几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良久 “旻宇,我想要那几个日本人死。”方恩诺双目一片雪漫,冷冷说道。 她第一次感受到,唯有死亡,唯有杀戮才能平息的怒火。 “嗯”白旻宇应声点了点头,将方恩诺搂于怀中,轻轻吻了吻方恩诺的发迹,低声道:“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第一百二十二章 深夜治疗室 是夜,别墅里灯火通明,第一次,私宅别墅坏了规矩点亮了一楼的所有灯。 治疗室里,崔敬轩与方恩诺穿着从医院手术室拿来的无菌手术衣,清创缝合。血袋一点点将鲜红的血液输入女人的体内,地上放在已经用完的两个血袋,而这些也仅仅能维持极低的血压。 “ 子 宫保不住了。”崔敬轩看着受创眼中的腹腔,眉头紧皱,低声道:“保命要紧。” 方恩诺闻言鼻尖一酸,强忍着即将坠落的泪珠,点了点头,递来有些钝了的手术刀片。血止住了,方恩诺看着托盘上破碎的一滩血肉,双目含霜。因为有子 宫在前方挡着,腹腔脏器损伤较小,很快,崔敬轩完成了缝合的工作。血压渐渐稳定。 崔敬轩调整血袋的滴速,挂上生理盐水,低声道:“伤的很重,不知道能不能缓过来。” “嗯”方恩诺点了点头,低头看着女人的手,粗糙、干瘪,带着因为失血而导致的冰冷。方恩诺将被污染的手术巾收起,从身后拿出一穿八成新的羽绒被,轻轻盖在女人身上。低声道:“孩子,还好吗?” “嗯,右侧小臂青枝骨折已经固定,头部轻微皮下血肿,过段时间会自行吸收。相对于他的母亲,已经算轻的了。”崔敬轩摘下口罩,轻轻叹了口气道:“那个小姑娘你去看看。” 崔敬轩指了指帘子那边蜷缩成一团的小影子,身侧是几位年纪相仿的女性患者,为首的萍萍正搂着姑娘低声安慰。崔敬轩不觉轻轻皱了皱眉。刚刚经历那样的事情,作为男人,即使是医生,只怕她也不愿意见,更何况是那样私密的检查。幸好有恩诺在,也好安心了。 方恩诺点了点头,脱去手术衣,掀开帘子,温和的笑着拍了拍小女孩道:“你的娘亲会没事的,放心,别害怕。” 女孩扬起头来,擦了擦还未干的泪痕,脸上的伤痕还隐隐有着血迹,双目灰暗好似失去了光芒,在听见方恩诺的话之后稍稍点亮,旋即再次化作灰烬。低声道:“弟弟还好吗?” “放心,他也会好的。”方恩诺坐在女孩的身边,女孩的身上还是被撕碎的衣服,外面裹着萍萍的外套,显得十分不安。方恩诺轻轻的笑着握紧女孩的手,低声道:“我想给你看看,好吗?” “不要!”女孩激动的甩开方恩诺的手,她实在太过害怕,恐惧感让她无从顾忌所谓的礼貌。 方恩诺柔声安慰道:“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你也受伤了不是吗?我是医生,也你的同胞,我希望你能信任我。让我为你检查一下好吗?” “是呀,你让方医生为你检查一下。我们都是崔医生和方医生医治的。”萍萍担心的看着全身均是敌意的女孩,指了指帘子那边低声道:“你也看到了,你娘亲就是他们救的。” “不要!我说了不要!”女孩子大声吼道,将萍萍和方恩诺重重推开,自己缩成一团暗暗哭泣。 方恩诺秀眉紧皱,同为女子她能够理解女孩子的抵触和恐慌。但作为医生,她真的希望女孩子能够让她检查一下。只是这个谈话真的很难进行下去。 “好,我们改日再检查。你先换身干净的衣服好吗?”方恩诺想了想低声问道:“萍萍能麻烦你帮忙烧点热水吗?” “已经烧好了,只是”萍萍为难的看向女孩,女孩子拒绝沟通,抗拒的状态让她也无从下手。 “我们洗漱一下好吗?”方恩诺柔声说道。声音努力的放轻放柔。 女孩子撇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污垢却依旧拒绝。 方恩诺指了指正厅处,笑着说道:“浴室从楼梯上去,右转第一间就是了。萍萍已经将热水放在那边了。我陪着你过去,就在外面等你好吗?” “滚!”女孩子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怒吼着大力将身后的枕头砸向方恩诺,双目红赤好似方恩诺才是她的仇人一般。 方恩诺见状着实愣住了,她想过女孩子的排斥,没想到竟然这般强烈。 “不愿意住就滚出去!”白旻宇暴怒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腰间围上安心的臂弯,方恩诺被白旻宇抱在怀中,抬头看去正对上白旻宇关切的目光,闻声道:“没事?” 女孩子显然没有想到白旻宇的出现,冰霜般带着怒气的脸颊如同落入凡尘的谪仙,与方恩诺对视的双目全然是温柔的模样,两人般配的样子刺痛了女孩子的双目,一瞬间女孩子已经碎裂的自尊心化作浓浓的不甘。大声吼道:“谁要住你这个破地方!” 说罢就要下床离开,方恩诺见状赶忙要去拉,却被白旻宇紧紧搂住。他视若珍宝的女子,如此低声下气的安慰,这个女人竟然不领情,光凭这一点,白旻宇对于女孩子的同情便丝毫不剩,白旻宇本就冷情冷心,此刻已经全然失去了耐心。 “白!别闹!”崔敬轩听着动静赶忙赶了过来,无奈的瞪了一眼白旻宇,他皱眉拦下女孩子,柔声劝到:“你愿意怎么样都行,我们也是希望能尽量降低你受到的伤害。但是,你现在绝对不能离开这里。” “凭什么!你们什么人!凭什么关着我!”女孩子没有丝毫感触,只剩下最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傲气。 “这里是秘密救人的地方,为了你们母女两,这里开了这么多的灯,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崔敬轩耐心的解释道。 不想女孩子竟然皱了皱眉头,环顾四周后指着众人道:“暴露?你们是不是皇军说的刁民?对!就是你们!日本人抓的就是你们!” “刁民?”白旻宇冷笑一声,凤目微暗,冷声道:“你难道是良民?既然如此,王瑄,将她给我送到日本人的军营里去。” “你!”女孩子闻声轻轻颤抖,刚刚经历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一时间对于自己的话多少有些后悔。 “旻宇”方恩诺轻轻推了推白旻宇,对着王瑄使了个眼色,王瑄十分配合的减慢了脚步。“今儿是我们太过着急了,你先休息,萍萍,剩下的就麻烦你了。” 萍萍点了点头,应声道:“时间挺晚了,你们路上可要注意安全。” “好。”方恩诺点了点头,转身与困的几乎睁不开眼睛的依依打了声招呼,替依依盖好被子,便拉着冰块一般的白旻宇出了私宅。 夜色渐浓,抬手看去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私宅外的空气混杂着山谷湿漉漉的雾气格外清醒,方恩诺深深吸了口气,将鼻腔中的血腥味冲淡不少。刚刚走到院中,回身看去,私宅的灯已经全部关上,只留下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放在女人床头。 白旻宇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冷声道:“回府” 第一百二十三章 得理不饶人 深夜的山间,黑漆漆的树影透过点点月光,抬头看去,一轮圆月不见悲喜静静照耀人间。方恩诺抬头看去,只觉月辉好似暗淡了许多。 “还在恼着呢?”方恩诺笑着偏头看向月光阴暗下明暗不定的白旻宇,柔声问道。 “尽快让那个女人离开私宅。”白旻宇冷冷出声,微哑的声线带着一丝疲惫的困意,却丝毫不留情面。 方恩诺微微皱眉,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低声道:“那个小姑娘一夜之间失去了父亲,自己的母亲重伤,弟弟又刚刚出生,自己又有那样的遭遇,一时间无法接受而已。” 白旻宇的双目闪过一丝温柔,幽暗的低声说道:“你听清她叫私宅里的仁人志士什么了吗?” 方恩诺闻言猛然一愣,刁民。她竟然称呼那些同志刁民。这可是日本人对我们的称呼,她今日所经历的一切均是因为日本人,可是下意识中… 方恩诺不安的抬头看向白旻宇,双目在月色中带着浓浓的忐忑。她被自己的仁慈蒙住了双目,捂住了双耳。只想着女孩的遭遇,竟然忘了,人性… “所以,她不能留下。”白旻宇见方恩诺已然明白,嘴角划过一抹安心的笑容,握紧方恩诺的手低声道:“放心,我会安排好。” 方恩诺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不知什么时候起,只要有白旻宇在,她便格外的安心,好似白旻宇的身上有什么魔力一般。 “旻宇,陪我逛逛。”方恩诺看着渐渐平坦的道路,路灯亮了起来,虽然事情好似都能解决,可这一夜的烦闷却好似缺乏一个宣泄的出口,如一块不知轻重的棉花堵在胸口,难受的紧。 “好”白旻宇不问原因,只听闻方恩诺提出便不假思索的应声。 方恩诺低头看着十指紧扣的双手,偏头看向车窗外的明明暗暗。 过了一会,车子在荆州最繁华的东街停了下来。深夜,东街却好似不会停歇一般,霓虹灯闪烁,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衣着鲜丽,与私宅中的景象如同两个世界。 方恩诺隔着车窗微微皱眉,嘴角划过一抹讽刺的笑容,低声道:“真讽刺。原来这个世界真的不会因为个人的喜悲而有什么改变。谁死了、伤了、哭了,最后不过是化作他人口中的只言片语而已。这繁华的世界是没有记忆的。” 白旻宇闻言微微皱眉,心知方恩诺见着这繁华怕是不喜,赶忙扬声说道。“开车” 王瑄闻言犹豫了一下,回身道:“少帅去哪?” “你常来这儿吗?”方恩诺忽然捕捉到了一处扎眼的霓虹灯,只见上面硕大的写着百乐门,本就消沉的方恩诺双目微眯,带着一抹危险的气息,挑了挑眉静静等着白旻宇的回答。 白旻宇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扬声道:“不熟。” “当真?”方恩诺笑眯眯的弯着笑眼,柔声道:“那王副官怎么就给车开来了呢?” “王瑄,你经常来这种地方?”白旻宇语带威胁,冷声质问道。 “白旻宇,白少帅,您这是打算逼着王副官认了吗?”方恩诺气冲冲的瞪着白旻宇,冷声道:“先是在别墅中训斥那姑娘,后又在这说她们母子三人不能留下,现在又把车开到这样灯红酒绿的地方?还是说,你觉着我就该去这样的地方?!” “那个,我是想让少夫人去那儿的。”王瑄见后排的气氛越发紧张,不觉吞了吞口水,少帅最近越发有惧内的表现,按照这个走向,自己再不出来解围只怕今天自己得搭这了。 白旻宇正不知如何解释,听着王瑄的话顺手看去,只见旁边新世界百货的牌子映入眼中,双目不着痕迹的扫过脸颊微红的方恩诺,挑眉冷声道:“少夫人不喜,开车。” 方恩诺闻言尴尬的低头看着手指,半响不见白旻宇给自己台阶下,不觉越发生气,冷哼一声看着车窗外。 白旻宇看着认真生着闷气的方恩诺,凤目上扬,托着脑袋一错不错的盯着如同炸毛的小猫咪的方恩诺,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白少帅看够了吗?”方恩诺咬了咬唇,气嘟嘟的瞪了一眼白旻宇。可惜,可怜又可爱的模样根本起不到丝毫的威慑作用。 白旻宇摇了摇头,挑眉道:“没。” “你”方恩诺一时气结,狠狠转头看向窗外。 白旻宇低低一笑,将方恩诺拉入怀中,下巴抵着方恩诺乱动的小脑袋,低声道:“一辈子都看不够。” 方恩诺嘴角微弯,原本莫名其妙的气恼消散了大半,偏偏嘴上却不愿松懈,冷声道:“情深言浅,怎么在白少帅这儿却反了呢?” 白旻宇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沙哑的声音,低低说道:“一片冰心碎成泥,以后不说也罢。” 方恩诺闻言一愣,正犹豫着要不要挽回,不想眼前一黑,白旻宇低头吻上方恩诺的唇,突然轻轻摇咬了咬方恩诺的舌头,浅笑着说道:“这嘴真是不饶人。” 方恩诺脸颊微红,对于白旻宇这样的偷袭还是忍不住烧红了脸颊,好似一颗熟透的水蜜桃,惹得白旻宇心头悸动。也是知晓方恩诺脸皮薄,这样的招数总不得常用。白旻宇松开方恩诺的唇,将方恩诺搂在怀中低声道:“今天累吗?” “嗯”方恩诺点了点头,低声道:“而且害怕。” “怕什么?”白旻宇将手臂紧了紧,沉声问道。 “未知的危险。”方恩诺低声说道。 车中再次陷入沉静。他们如同在悬崖边上游走的人,他们的身份是他们的保护伞,亦是他们身边的尖刀,稍有不慎万劫不复。日本人、军统,不知身份的忘川。梅园、楚忆之,不确定的危险时刻盯着他们。崔敬轩说的没错,私宅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而他们的作为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 正当两人沉默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方恩诺的眼帘。 “方子柔?”方恩诺惊讶的看着一席高开叉深红色玫瑰花纹旗袍的方子柔,身上披着廉价的皮草,修长的脖子上戴着看不清成色的小颗珍珠项链,丝毫看不出原本高贵娇小姐的模样。方子柔被两个陌生的男人拉着,好似喝醉了。 方恩诺微微皱眉,回身看去,车窗中映出男人的手正不安分的捏着方子柔胸前的一双丰 满。方恩诺厌恶的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想要将刚刚看到的场景忽略过去。 一秒两秒,车子缓缓行驶。在路口转弯向右。忽然,方恩诺睁开双目,扬声道:“停车!倒回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街边小巷 汽车发动机发出轻微的轰鸣声,车灯与霓虹混杂在一起,方子柔无力的推着贪婪好色的男人,这些日子的绝望好似从来不曾放过自己。母亲歇斯底里的怒吼,哥哥的央求,梅园止不住的花销。方子柔原本明亮的双目好似苍老了许久,胸口的喘息越发难受了,幸好,幸好今儿刘管家给自己请来了医生开了药。 “放开我!”方子柔愤怒的大声喊道。路上的行人好似听不见她的哀求和怒气,偶尔有男子投来同样贪婪的目光。 “啪!” 巴掌大的小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方子柔只觉耳朵嗡响,头也越发晕了。 “给你脸不要脸!一个舞女装什么清高大小姐!”稍高的男子恶狠狠的拉起方子柔的胳膊,一把推到旁边漆黑的小巷。 “什么人!”突然一个蹩脚的中文响起。 两个男人定睛看去,才发现三名日本士兵从小巷走来。两个男人顿时成了软脚虾,弓着身子扬声道:“太君太君,没事没事,这个女人不听话。” “哦,女人”三个日本士兵色眯眯的看向摔在地上的方子柔,脸上露出可怕的笑容。两个男人见状顿时软了下去,赶忙道:“太君请~” “滚!”日本士兵瞪了一眼两个男人,扬了扬手中的长枪。两个男人忙不迭的躬身跑远。 方子柔的理智几乎崩塌,她极力的推开日本士兵伸来的手,可她一个人,又是哮喘的病人哪里能三个男人的对手,身上的旗袍被粗鲁的撕开,曼妙的身躯暴露在冰冷小巷的空气中,方子柔打着寒颤,瑟瑟发抖的搂着自己的身体。 “滚!放开我!放开我!” 方子柔的挣扎换来日本士兵的大笑,不知为何,原本还有人经过的小巷,彻底安静下来,好似成了方子柔一人的地狱。任凭方子柔如何挣扎,换来的只有拳脚,和更深切的绝望。衣衫被彻底撕开,廉价的珍珠散落一地。 啪嗒、啪嗒 泪珠滴在青石地板上。 “啊”“唔”“八嘎” 好似什么散开了,头顶上有个什么影子。 “方子柔”方恩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身上传来温热的衣物触感。方子柔睁开双目,方恩诺焦急的双目映入眼帘。 方子柔惊讶的瞪大双目,偏头看去,方恩诺的手正环抱着自己,远处三名日本士兵已经倒在地上,黑夜里血腥味显得格外浓烈。 “王瑄,善后。”白旻宇将手中的短刀在日本士兵的身上擦了擦,收回刀鞘。 王瑄应声点了点头,拖着三个日本士兵的腿朝着深巷而去。司机也下了车,随着王瑄的脚步而去。 方子柔不安的看向方恩诺,方恩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你没事了。” 泪珠一点点溢出眼眶,方子柔抱着方恩诺大哭,那种劫后余生的幸运让方子柔陷入无限的欢喜和慌张。 方恩诺看着怀中哭成一团的方子柔,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本可以当作看不见的不是吗?明明是仇人的女儿不是吗?怎么就是心软了呢?方恩诺抬手轻轻拍了拍方子柔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安全了” 方恩诺的话好似有种魔力,方子柔渐渐停止了抽泣,缩在方恩诺的怀中不停的大口呼吸。 “这里不安全,我们需要快点离开。”白旻宇看了看深巷,低声说道。 方恩诺点了点头,他们太过招摇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方恩诺现在还是以亲日的身份蒙蔽着。方恩诺低声对着方子柔说道:“我们需要赶快离开,你还好吗?能走吗?” 方子柔闻言抬起脸颊,点了点头,方恩诺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方子柔流着鲜血的嘴角,低声道:“我扶你。” 说罢,便小心的扶起方子柔快速进了汽车。方子柔听话的配合着方恩诺,钻进停在巷口的汽车。白旻宇不等,上车启动。 汽车驶出那个噩梦般的小巷。方子柔透出车窗看去,心脏猛烈跳动。回头正好撞入方恩诺温柔关切的双目,委屈溢出眼角。 “你的哮喘好像犯了,旻宇,去趟中央医院。”方恩诺微微皱眉,看着方子柔起伏的胸口,低声说道:“我没有带衣服,你先穿这件外套。” 方子柔摇了摇头,低声道:“家里有药。” 方恩诺犹豫了一下,确认方子柔的情况并不严重,公馆有药应该能够应付,勉强点了点头:“如果难受的紧,就直说。” “为什么救我?”方子柔低头看着身上的外套,轻轻嗅去还带着方恩诺身上的香气,好似安抚的灵药,让方子柔冰寒一片的心找到了一处火种。 “你是我夏公馆的人,容不得外人欺负。”方恩诺双目微冷,带着一股怒气冷冷说道。 方子柔闻言心跳一窒,呆呆看着方恩诺柔美的脸颊,这人… 汽车缓缓驶入夏公馆的大门,刘管家正在前厅等候,待见了浑身是伤被方恩诺搀扶走进来的方子柔时一愣。 “小姐您回来了。”刘管家微微皱眉,低声问道:“子柔小姐这是?” 方子柔闻言双目闪烁,低头避开刘管家投来探究的目光,抬手用碎发遮了遮脸上的伤。 “与朋友一起喝多了,在路上摔了一跤被我瞧见了就一起回来了。”方恩诺扬声说道,直接替方子柔遮掩了过去。 方子柔感激略带惭愧的看着方恩诺,她以前那般对待方恩诺,没想到今日孤立无援之时,偏偏是她救了自己。方子柔由方恩诺扶着上了二楼。 “今天晚上你只是醉酒,记着,早点休息。”方恩诺看着方子柔的双目,一字一句的嘱咐道。 方子柔闻言重重点了点头,低声道:“我记着” 方恩诺见方子柔神态如常,悄悄松了口气,松开扶着方子柔的手,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等”方子柔扬声唤到,语气中带着难以觉察的颤动:“谢谢你” 方恩诺闻言脚步微顿,偏头露出侧脸轻轻点了点头。 方子柔低头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开门进房。 “子柔?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大喇喇睡在床上的方子杰正搂着小梅睡着,没想到方子柔突然回来,皱眉怒声道:“你偷懒?!” 方子柔拨开遮脸的长发,露出一张受伤的脸颊,冷声道:“哥哥不问问我这些日子被你送去百乐门都遇见了什么吗?不问问今晚到底怎么了吗?” 方子杰不耐烦的撇了一眼方子柔的脸,冷声道:“爷们要哄着,你别整天摆大小姐脾气。” 说罢搂着小梅倒头就要睡。 “起来!这是我的房间!”方子柔最后的温情被彻底击碎,怒声吼道。“从今儿起,你与这个小贱人敢再踏入我的房间一步,我绝不轻饶!现在给我滚出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兄妹决裂 方子杰不敢置信的看着原本柔弱好欺的方子柔,方子柔这般激烈的反抗还是第一次,方子杰盯着方子柔,半响冷声道:“方子柔,我劝你认清你的位置。”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作为兄长,你可曾对我有一点点关心?从刚刚到现在,你可曾想过问问我疼不疼,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害不害怕。你没有!你只关心我这个月能从百乐门开多少钱!”方子柔的泪水再次决堤,她几乎嘶吼着指着方子杰道:“方恩诺都知道我每月的药钱给了你们!她都知道关心我吃没吃药!” “你不会给方恩诺那个丫头骗了?你忘了,因为谁,我们才会落到这般地步!”方子杰冷眼看着歇斯底里的方子柔,却不见方子柔的眼中有丝毫波澜,不觉皱眉冷声道:“怎么?你都忘了吗?” “因为谁?呵”方子柔冷笑着抬手将脸上的泪痕擦去,怒声道:“因为你们!因为你们一步步的逼得她不得不反击!都是因为你们!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也不会成为一个私生女,成为一个被父亲厌恶的女儿!” “你的身世是不会永远掩藏下去的。”方子杰拿起床边的衣服,披在身上缓缓起身,好似一只被激怒的恶狼,黑夜中闪着贪婪的光芒,朝着方子柔步步逼近:“但是你有我,有母亲。不是吗?” “你,母亲”方子柔轻轻一笑,嘴角划过一抹讽刺的笑容,“在你们眼里我是什么?一个可以挣钱的舞女?一个可以从夏公馆拿着药钱去贴补你们的废人?还是一个可以不停压榨的私生女?” “妹妹,你今天太累了,好好休息。我会和金领班请假。”方子杰走到方子柔的面前,双手扶住方子柔颤抖的肩膀,状似温柔的低声安抚道。 本就在崩溃边缘的方子柔,听见方子杰还想让自己回百乐门,心中的信念彻底崩塌。推开方子杰冷声道:“滚!” “少爷,我看大小姐是不想回去了,二姨太今儿说梅园没有财力去娶一个新人入门,不如…少爷去求求夫人…”小梅卖弄风姿的扭动着还算轻盈的腰肢,笑盈盈的看向方子杰说道。恨不得将提为平妻说出口去。 方子杰闻言眼中一冷,小梅说到底只是一个女仆,暖床还成,但韩以安是他翻盘的最重要棋子。都是因为方子柔!方子杰那所谓的少爷体面,在小梅的提醒下化作了泡影。 “闭嘴!”方子杰面露凶光,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小梅,小梅见状缩了缩脖子,呐呐的撇了一眼方子柔低声道:“那能怎么办?大小姐不愿意帮忙,又不想出嫁…” “出嫁…”方子杰双目微眯,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本就心生抵触的方子柔顿感浑身恶寒,大声喊道:“刘管家!” 方子杰本就是窝里横,听见方子柔大喊也是慌了神,瞪了一眼方子柔冷哼道:“方子柔,你好样的。” 说罢,拉着小梅离开了房间。 方子柔看着重重阖上的房门,双腿一软瘫坐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 “再也不要幻想”方子柔双目失神,看着窗外的夜色脸色冰寒。 ——翌日—— 方恩诺从睡梦中醒来,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昨日睡的浅,今天也起的迟了不少。方恩诺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阴雨的天气给空气中增加了许多潮湿的味道,水渍好似会蔓延一般浸透呼吸,原本暖和的天气因为雨天温度骤降。 “春寒料峭”方恩诺拢了拢睡衣的领子,转身进浴室梳洗完毕换了一身烟灰色羊毛呢大衣,内搭一件杏色系带衬衣,下着一件杏色格子纹路长裙。从鞋柜中挑了一双黑色高帮长靴。 方恩诺看了看镜子,确保这一身在山里不会感到寒冷方才放心的转身出门。路过二楼的楼梯时,方子柔的房门突然打开,方子柔尴尬的低头看着脚尖,方恩诺疑惑的看了看方子柔,便抬步打算继续下楼。 “那个~”方子柔皱了皱眉头,轻声道:“昨天谢谢你” 方恩诺有些意外的看向一席半旧旗袍的方子柔,对于突然示好的方子柔,方恩诺实在不太习惯。 “不过是路过载你回来而已,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方恩诺浅浅一笑,不在多言,好似昨晚小巷的一切都只是方子柔一个人的幻觉,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噩梦。 方子柔愣愣的看着缓步下楼的方恩诺,一瞬间觉得自己可笑极了,那些莫名生出的恶意到底是从何而来。方恩诺自始至终只是在自保不是吗?从方恩诺踏入方公馆的那一刻起,失去理智的便只有她们而已。 方子柔默默跟在方恩诺的身后来到餐厅,静静坐在一边看着方恩诺大口吃着早餐,越看方恩诺越觉得好看的紧,倒是彻底忘了自己原先是怎么的厌恶。 “我要出门了”方恩诺拿起桌上的手帕,轻轻擦去嘴角的面包屑,好似是对着方子柔说的,又好似是自言自语。 方子柔抿了抿唇,静静看着方恩诺走出餐厅,忽然听见餐厅外传来方恩诺略微响亮的声音:“刘大哥,我中午应该不回来吃饭了,记得请医生来公馆看诊。” “是,小姐” 方子柔低头摸了摸脸上的伤痕,愣愣的看着方恩诺随手放在桌上的手帕,鬼使神差般的拿了起来,放在手心默默出神。 “子柔小姐?”刘管家刚刚送走方恩诺便见方子柔一个人傻坐在餐厅当中,手里攥着一个帕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方子柔小姐?” “啊?”方子柔从思绪中惊醒,慌忙将帕子仍在桌上,“我没有要拿的。” “嗯?”刘管家疑惑的看着一脸慌张,好似做了亏心事被发现的方子柔,低声道:“哦,小姐嘱咐请医生过来公馆看诊,我已经联系了李医生过来,请子柔小姐今日不要外出。子柔小姐是不是早餐没有吃饱,要不,我让厨房再做点什么?” “不用了”方子柔连连摇头,飞快起身道:“我知道了。” 说罢,头也不回,身后好像有人追赶一般,快速跑回二楼的房中,关上房门,捂着慌张乱跳的心脏,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是为了我吗?”方子柔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雨滴,皱了皱眉:“今天也要出门吗?” “咚咚!” 方子柔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一跳,低声道:“谁?” “子柔小姐,是我呀~老爷让我请子柔小姐去一趟梅园。”小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自从成了姨太太,小梅越发的以身份自居,再加上鸿府大酒店的事情,小梅看向方子柔的眼神中似乎总带着几分鄙夷,真是处处让方子柔厌烦。 “父亲?”方子柔冷笑一声,听说自己不是他的骨肉恨不得直接将自己杀了了事,更是对自己百般的讨好和贴补无动于衷,怎么?现在听说自己不愿听话了,着急了。呸! “我不舒服。”说罢,方子柔锁上房门,为了等方恩诺起床而一夜未眠的方子柔困倦极了,不顾外面小梅的哄骗,倒头睡去。 “方恩诺~早点回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在此等我可好 近郊的山林里弥漫着淡淡的雨雾,空寂的别墅孤零零的树立在树林中。白旻宇本不赞同方恩诺来别墅照看产妇,但到底拗不过方恩诺只得跟在身边。 “军营没事吗?整天跟着我多耽误事儿。”方恩诺弯着月牙般的笑眼,看着白旻宇俊美的面容,赏心悦目这四个字不其然的涌入脑海。 “今天军营中是有些事情,你在这边等我。我忙完就过来接你。”白旻宇叹了口气低声道:“等我回来,知道吗?” 方恩诺无语的看着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的白旻宇,低声抱怨道:“我这有手有脚的还能丢了不成,你去忙你的。我这一会忙完了还打算和梦珂姐姐去一趟新世界百货呢。就不等你啦~” “和夏梦珂一起?”白旻宇犹豫了片刻,夏梦珂作为崔敬轩的妻子,方恩诺名义上的表姐,自然是靠得住了。昨天夜里杀死的三名日本士兵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也许,是自己过于紧张。 “嗯,放心,我一会和姐夫一起走。诶,对了”方恩诺突然想起请柬的事来,偏头看向白旻宇道:“韩玥的订婚宴你会去吗?我与梦珂姐姐去新世界百货就是为了购置参加宴席的新衣。” “韩玥的订婚宴?王瑄?”白旻宇微微皱眉,他虽然对韩玥并不敢兴趣,但韩玥所代表的韩公馆,以及韩老爷子,确是他需要留意的势力动向。 “是,昨天晚上回去听小姐提到了,也说今日需要去购置新衣。大帅府应该是已收请柬。”王瑄如实回答到,昨天听说这个消息他的第一反应也是颇感意外,而小姐却说收到请柬有几日了。 “这段时间日日夜归,估计是放哪了。你想去,我就同你一起。”白旻宇闻言点了点头,不在意的说道。知晓了韩公馆对于大帅府的态度比韩玥的订婚更加重要,既然韩公馆识相,他也愿意与方恩诺一同赏脸。 “嗯,只是,那天可能楚忆之也要过去,不知道场面会不会尴尬。”方恩诺想了想低声说道,只见白旻宇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便接着补充道:“韩玥的订婚方是楚忆之的兄长。” “楚麟对于联姻颇为上心。”白旻宇闻言嘴角划过一抹讥讽的笑意,微微仰头,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显然是对这个野心勃勃的楚局长上了心。 “说到这我便一直想问问。我瞧你对韩老颇为上心,是个什么缘故呢?”方恩诺看着白旻宇若有所思的模样,低低问道。 白旻宇闻言双目微沉,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犹豫。 “如果不方便说就算啦,我就是随口这么一问。”方恩诺笑着摆了摆手,笑盈盈的偏头道:“下月应该可以准备春夏装了?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我今儿也替你选选看?” 白旻宇嘴角缓缓上扬,温柔的握紧方恩诺的手低声道:“对你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只是,韩老的生意实在…韩老是做大烟和皮肉生意发家的。百乐门、夜上海都有韩老的份额。可以说,韩老在荆州城有着一定的势力。” “这样呀~”方恩诺微微皱眉,心中闪过一丝不喜,大烟和皮肉生意,不管哪一样都包涵了过多的血泪,稍有不慎便是让他人家破人亡的勾当,说到底这个钱财来的不太正路。但这个哪里是她们能够抉择的时候。方恩诺浅浅一笑道:“韩老与祖父关系颇好,没想到竟然是做这个的。” “为商者讲究和气生财,夏老是大成者,自然明晓其中的道理。”白旻宇见方恩诺并无十分排斥,稍稍放心低声说道。 “嗯,这样说,韩玥的订婚宴你是逃不掉了。”方恩诺笑着抬手在白旻宇的胸前笔画。 白旻宇低头一笑,拉过方恩诺的手放于心前,沉声道:“怎么?少夫人这是打算做什么?” “什么少夫人”方恩诺娇嗔着瞪了白旻宇一眼,想要抽回手,扬声道:“不是要给你准备参加宴会的衣服吗?总不能还穿着军装出席?” “不喜欢?”白旻宇紧攥着方恩诺的手,将方恩诺拉至身边,语意沉迷。 方恩诺看着被握紧的手,低声道:“嗯~喜欢” 话音刚落,白旻宇眼中好似有烟花绽放,一时间亮如繁星,嘴角的笑意瞬间绽放。原来亲耳听着这样的话是这般的欢喜。 不知何时别墅已经立在眼前,白旻宇不舍的放了方恩诺下车。看着方恩诺迈进那个需要她的别墅,方才收回目光,低声道:“去军营。” “是” “查的怎么样?”白旻宇连续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为了不让方恩诺担心,勉强撑着的精神猛然松了下来,靠在皮质的靠背上按了按跳痛的太阳穴。 “抓住了两名奸细,两月前新招入伍进的军营。均不是荆州本地人,正如少帅猜测家庭、背景均是假的。其他的东西,还没审出来。”王瑄回头看向白旻宇低声道:“少帅,你休息一会?” “不用”白旻宇缓缓睁开双目,凤目冰寒一片泛着凛冽的杀意,冷声道:“军营重地闯入奸细,哼,当我白旻宇是泥巴捏的?事有端倪必然有迹可循。接着查。除了荆州这边四处营地的资料,命人将其他九城所有在伍人员名单和背景全数送来。” “少帅还要接着看吗?”王瑄微微皱眉,担心的看着白旻宇,这几日少帅白日里陪着方小姐,晚上连接查看名单和背景,列出可疑人员。几日的透支,王瑄实在担心白旻宇受不了。 “嗯。宁愿做白费功也不可错过一丝一毫。”白旻宇冷声道:“重点审查这半年内新入伍的。” “是”王瑄点了点头,想了片刻道:“少帅,您一人过于辛苦,或许,您可以让一人帮帮你。” “谁?”白旻宇微微挑眉,看向王瑄道:“父亲知晓此事只怕会大怒,不必提。” “不,属下的意思是,少夫人。”王瑄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夫人经常会帮着大帅处理事务,属下见少夫人不同于其他弱女子,是有决断有主意的。有少夫人帮忙分担,也许,少帅能轻松一些。” 白旻宇闻言剑眉微皱,如果可以,他想让方恩诺做一个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少帅夫人,可以放肆的权贵。真的要拉她入这个不知福祸的天地吗? “以后再说。”白旻宇艰难的低声说道。 王瑄习惯了白旻宇的决定,只得闭嘴不提。可是王瑄不知,自己的话在白旻宇的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原本准备将自己割裂成两个的白旻宇,此刻他有了一种尝试的渴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庙容不得大佛 方恩诺轻轻敲了敲别墅的门,对了暗号。刚刚进门只见小男孩一脸惊慌的看着方恩诺,拉着方恩诺的胳膊道:“姐姐,你可算来了!” “怎么了?”方恩诺步子刚刚迈进别墅大门,被小男孩这么一吓,心中一惊,低声道:“可是谁的伤加重了还是怎么着了?” “不是不是”小男孩着急的指了指治疗室,急慌慌的说道:“那边,那个阿姨好像疯了,拉着崔哥哥的衣服,要让崔哥哥赔她的肚子!” 方恩诺闻言一愣,这才发现治疗室那边已经乱成一团,病人们均围在治疗室,或者拉架,或者安抚,原本安安静静的别墅几乎成了菜市场。 方恩诺快步走了过去,只见戴大哥将崔敬轩护在身后,扬声道:“大娘,大娘您别激动!崔医生也是为了救你!” “我呸!谁知道你们这帮人安了什么心!黑了心肠猪肉不如的东西!谁让你们给我割了肚子!你给我赔!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女人披头散发的大声哭喊,这个模样倒是与昨夜濒死的模样判若两人。女人身边杯子、碗筷的碎片散了一地,地上的白粥凌乱的铺撒,一片狼藉。 方恩诺微微皱眉,准备上前,刚走了一步便被萍萍拉住,萍萍不解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厌恶的看着女人,眉头紧锁,低声道:“方姑娘别去,这人疯了。” “这是怎么回事?”方恩诺不解的看向萍萍低声问道。 “这个大娘醒了之后,我便准备给她喂粥,这才和她解释说她伤的很重,是崔大哥和方姑娘你救的。我们也都是这样的。让她放宽心。”萍萍眼中浮现满满的气恼,低声道:“她问她的孩子怎么样了。我就给孩子抱到她身边了,她还没有奶,就让我们抱走了,还说让我们给找个人喂奶。我们这是什么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找个奶娘过来。我就已经不开心了,说了她两句,还没怎么着呢,她就骂我,骂我没有良心。” 说着萍萍几乎气哭了,这么久以来,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没想到来了这么一个不讲理的。甚至把她当作是女仆一样使唤,还叫嚷着要吃鸡汤。鸡汤这东西,如果不是因为方姑娘好心,她们自己根本就很难吃不上的。结果这个大娘竟然… “还有那个小姑娘,也是没好心的!竟然在旁边帮腔,还说她娘亲的肚子给切了。本来正在换药的崔大哥就过来,解释了一下,然后那个大娘就疯了,砸了粥和杯子,嚷着让我们赔她肚子。”萍萍气的不行,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气鼓鼓的吸了吸鼻子,委屈的说道:“方姑娘您别去了,这都什么人呀!” “你受委屈了”方恩诺轻轻拍了拍萍萍的肩膀,从手包中拿出一块帕子替萍萍擦了擦泪水,低声道:“我瞧你好似累了,可是没睡好?” “嗯”萍萍委屈的瘪了瘪嘴,低声道:“我给她带孩子。本来这些我在家也做,但是,她…” 方恩诺抱了抱萍萍,这也是还未出嫁的女孩子,给大娘照顾小婴儿还得了骂,换做是谁心里也不好受。萍萍原本是师范学堂的学生,跟着哥哥一同参加了抗日秘密小队,素来最是贴心,她伤的轻,已经彻底好了,识字,这别墅里许多事都是她在打理。别墅里的人都很喜欢她。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 “别难过了,今儿你便别管了,去歇着。”方恩诺柔声安慰道。 萍萍为难的看了看那边的混乱,低声道:“方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这样闹下去大家都危险,只有,送走”方恩诺双眉紧皱,本来她还犹豫着要不要等女人彻底好了,这么看来,留下来却是最大的麻烦。 “行了!别闹了!”方恩诺面色冰寒,许是与白旻宇待的久了,连带着身上的寒意也越发逼人。 女人寻声看来,被方恩诺的脸色吓的一愣。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慑人的气势。女人犹豫了片刻,指着方恩诺道:“哪来的小妖精!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姑娘!一脸狐媚相!” 方恩诺缓缓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女人,冷声道:“即刻滚出去” “恩诺”崔敬轩闻言一愣,推了推被弄坏的金丝边眼镜,上前拉住方恩诺的胳膊低声道:“她是伤着,昨天才做了手术。” “那又如何。”方恩诺冷笑着看着女人,声音不带丝毫仁慈的模样,微微俯身,盯着女人没有光芒的双目,沉声道:“我瞧着这位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戴大哥,安排两个人将这家人一同送回他们自己的家。我们这庙小容不下这三尊大菩萨!” 戴大哥闻言点了点头,不见丝毫犹豫,从这两天的接触,他也看的出,这个女人不是善茬,更何况,这里真正有权做主的,只怕就是眼前的方姑娘。戴大哥找了两个身体已经恢复的同仁,寻了一个担架低声道:“方姑娘,这两人如果记着路只怕…” 凭借着多年的抗争经验,戴大哥的警觉敏感自然是不会错的。方恩诺点了点头,低声道:“一会给蒙上眼睛送出去。” “我看,还是麻烦方姑娘给她们点安眠药。我实在不放心。”戴大哥撇了一眼在角落双目阴暗看着众人的女孩,和听着要被送走歇斯底里的妇人,频频皱眉。 方恩诺闻言给了戴大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拉过还在担心两人身体的崔敬轩,冷声道:“姐夫,现在不是你我善心的事。你我倒还好说,大不了就当是多养了一个人,我们两人的府上又不会养不起。但是,这般不懂同理心,不知感恩的人,只怕给点甜头就恨不得将我们这些人攀咬出去。到时候,我们尚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何况这一屋子的人呢。” 崔敬轩心中咯噔一下,他们做的不仅是治病救人,更是对抗日本人的事。他可以冒险救人,但不能搭上一屋子人的性命,更何况形势不明,也不能让白旻宇为难。崔敬轩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一会给他们两人注射镇定剂。再给送走。” “好”方恩诺笑着松了口气,过了一会,萍萍等人帮着按住产妇,注射了一针镇定剂,过了一会,产妇陷入睡眠,别墅也终于安静了下来,萍萍等人只觉着被吵得嗡嗡的脑袋可算平静了,松了口气,给女孩也注射了安定,由戴大哥等人抬着,为了不暴露山路,特地从密林当中深一脚浅一脚的送到山下。再由崔公馆的车子送到血迹还未打扫过的小酒馆。 方恩诺看着窗外的雨滴,叹了口气。 人各有命,由不得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可不是个大傻子 地上的狼藉已然被收拾干净,床铺也叠好整理妥当。别墅恢复了原本的安静。 “姐姐”依依从旁人的怀中挣脱出来,冲到方恩诺的身边,担心的拉着方恩诺的手,低声问道:“姐姐你伤心了?” 方恩诺微微一愣,收起感怀的神色,扬起笑脸半蹲下身子偏头看着依依,轻轻理了理依依的长发,这些日子依依长胖了些许,脸上终于有些肉肉,原本干枯的头发也柔顺了不少。方恩诺欣慰的将依依长发上的樱桃发夹夹正。笑盈盈的摇了摇头道:“只是有些感伤而已。看着依依就不难受了。昨儿带来的小画书好看吗?” “嗯嗯”依依重重的点头,带着樱桃发夹晃了晃,依依扬起天真的笑容扬声道:“孙悟空好厉害呀!” “诶,那书不是给小哥哥看的吗?”方恩诺笑着看了一眼依依身边的小男孩笑着问道。 “嗯,那个白蛇传好无聊呀!还是孙悟空好看,我特地给依依看的。”小男孩自豪的拍了拍胸口,为自己的推荐而自喜。 方恩诺闻言噗嗤一笑,笑着道:“孙悟空是好看,可是白蛇传也好看的哦~记着把书给依依看看。” “哦,好”小男孩十分喜欢这个笑眼弯弯,长的美美的姐姐,倒是对方恩诺言听计从。 “恩诺,我这边差不多了。”崔敬轩收拾后药箱,低头看着纸上记着的需要下次带来的药单,推了推已经坏了的眼睛,衣领也歪了,看起来倒是颇有一些落寞书生的模样。“我们直接回去。” “恐怕不行”方恩诺无奈的看着自家姐夫,摇了摇头。 “怎么了?”崔敬轩不明缘故,看了看身边的依依和小男孩,低声道:“你要陪他们两吗?梦珂等着呢。” “是呀,我的好姐夫。你这么回去,不得给梦珂姐姐吓到了。”方恩诺憋着笑,低声道:“依依借你的镜子给崔哥哥用用好不?” “好”依依连连点头,转身跑去拿来方恩诺之前送给自己的一面手持铜制雕花把柄圆镜,对着崔竞选举了起来,笑着说道:“崔哥哥看看。” 崔敬轩弓着身子看去,只见自己的脸上被刚刚的产妇抓出了两道血痕,金丝边眼镜也坏了,领子也歪斜着。 方恩诺笑着拿出消毒棉球,低声道:“姐夫忍着点。” 说着替崔敬轩消毒贴上纱布敷料,补充道:“这伤呀我替你解释,可眼睛得重新配?” “嗯,那抓紧。”崔敬轩赶忙说道。 方恩诺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扬声道:“现在已经十二点了,不知道来不来的及,姐夫有没有备用的眼镜?” “有,在医院里,那我们抓紧。”说罢,崔敬轩着急的抓起外套,轻轻揉了揉依依的头,笑着说道:“谢谢依依,哥哥赶时间先走了。” “好”依依点了点头,对着崔敬轩和方恩诺摆了摆手道:“哥哥姐姐明天见。” “明天见”方恩诺笑着摆了摆手,跟上崔敬轩的脚步离开了别墅。 见两人离开,赶回来的戴大哥眉头紧皱,对着身后两人低声道:“这几天让同志们盯着点那母子三人。” “戴大哥是担心她们伤还没好吗?”身后的男子低声问道。 只见戴大哥目色深沉摇了摇头,低声道:“那大娘和女孩子应该已经知道了崔医生和方姑娘的名字。” “你担心她们报官?!” “报官不怕,我瞧着那三人应该是权贵,就怕,她们去找日本人。”戴大哥话音刚落,身边响起阵阵抽气声。如果她们去找日本人,不仅在别墅里的人面临生命危险,连带着崔医生、方姑娘,还有那个经常冷着脸的白先生都… “好,我们告诉外面的同志日日盯着。可是,如果他们真的去找日本人那…”到底是同族,又是可怜人,他们也实在难以下狠手,那句灭口实在难以说出口。 戴大哥也有同样的犹豫,想了一下低声道:“那就先绑起来。” “好”身后的男子点了点头,转身上了二楼,打开最里间的房间,只见房间里放着一部用于日常的电话,和一个电台。见男子进来,原本还在接受电台讯息的同仁抬头看来,低声道:“怎么了?” “没事,用一下电话,啊,对了,军统的那个特务有消息了吗?”男子压低声音问道。 “还在查。这个忘川藏的挺深。”同仁眉头紧锁,想了想说道:“目前没有截获异常的电台信息,会不会,这个忘川不是用电台?”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是也不能放过电台的可能性。”男子沉声道。 “放心。”同仁点了点头,看着男子拿起电话,通知外面的同仁盯住母子三人,微微皱眉:“崔医生他们走了吗?” “刚走” “戴大哥怎么说?” “就是戴大哥的意思” “嗯嗯” 别墅的气氛降至了冰点,抗日同仁当中有主意的悄悄开了一个小会。别墅的戒备越发严苛。 汽车绕过坑坑洼洼的山路,许是这一片过于偏僻,路上不见人烟,直到山脚下方恩诺紧张的情绪才缓解。 “怎么了?我看你从刚出别墅脸色就不好。”崔敬轩对着车窗把衣服理了理低声问道。 “姐夫你可注意到了,我在别墅就听见了,还以为是错觉,这一路上我便注意了,当真有建造的声音。我担心…别墅的事会暴露。”方恩诺眉头紧皱,这一路上方恩诺大开着车窗,车窗外的雨滴飘进车内打湿了衣角,但这些并不然方恩诺在意。顺着山路她虽然没有看见,可却是听见了建造的声音,只怕是有人选了山上的地方在造房子。 “什么?这,等我忙完了和旻宇说一声。”崔敬轩闻言惊讶的看着方恩诺,没想到方恩诺这般细心,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暂时别说了。改日天晴了我寻个借口去山上转转问问。旻宇最近好像有什么烦心事,看起来已经好几日没好好休息了。”方恩诺心疼的叹了口气,也许白旻宇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那眼中的疲惫根本逃不过方恩诺的眼睛。 崔敬轩再次瞪大了眼睛,白旻宇那家伙有烦心事? 方恩诺看着崔敬轩一脸惊讶的模样,不觉哑然,果然,男人的眼睛都是半瞎的。方恩诺无语的撇了撇嘴,沉声道:“姐夫知道梦珂姐姐最近胃口不好吗?” “嗯,这两日吃的很少,原本挺喜欢吃稻香村的红豆糕现在也不吃了,经常说吃不下。”崔敬轩闻言顿时焦急了起来,低声道:“我给开了胃药也不管用。梦珂她…” 方恩诺只觉得扶额:“姐夫!胃药孕妇能乱吃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两个世界 崔敬轩愣愣的看着方恩诺,过了半响崔敬轩方才反应过来,拉着方恩诺的胳膊欢喜的问道:“梦珂怀孕了?梦珂真的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 方恩诺无语的看着大喜过望的崔敬轩,点头道:“是,今早我与梦珂姐姐电话的时候说今天要去吃午饭,梦珂姐姐说了,最近胃口特别不好,总是恶心,还总懒懒的不想动,托我买点杏脯过去。我这一问才知道,葵水晚了有八天了。” “真的?对,对,我也记着梦珂的葵水晚了,我还问了中医,说可能是气血亏了,还说给她买阿胶来着。”崔敬轩笑着说道。 “可别吃了,头三月最是重要可别乱吃这些带着黄酒,可能活血的东西。改买燕窝。”方恩诺笑盈盈的看着一脸欢喜的崔敬轩,真心的替崔敬轩和梦珂姐姐高兴。念及此处,方恩诺越发担心别墅的安全,梦珂姐姐再也经受不住任何的意外。 “好,好,老徐,去同仁堂。”崔敬轩欢喜的说道:“啊,对,还有去趟百味轩。” “别忘了,先拿眼镜”方恩诺笑眯眯的看着大喜的崔敬轩,崔敬轩被突然的好消息冲的昏了头,赶忙道:“对,对,瞧我这脑子。” 方恩诺掩唇偷笑,崔敬轩溢出嘴角的甜蜜和期待便是最骗不得人的。 不过半个小时,车子上已经被大大小小的盒子装满。老徐以最快的速度开回了崔公馆。 崔敬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餐厅,只见夏梦珂已经等了他们许久。 夏梦珂的手边放着一张化验单,正一脸紧张的看着两人,见两人来了,起身笑着说道:“饭菜凉了,我让厨房…” 还没待夏梦珂的话说完,崔敬轩将手中的大包小包一把塞给管家,大步流星的跑到夏梦珂身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夏梦珂,好似扶着一块易碎的水晶一般。 “小心小心,是我糊涂没有注意道,什么样?胃口还好吗?现在都这个时候了饿坏了?难受吗?头晕不晕?”崔敬轩担心的上下打量着夏梦珂,惹得夏梦珂阵阵脸红,“管家,让厨房重新做一桌菜来。” “是,少爷。”管家对于自家少爷的状态倒似并不吃惊,估摸着少奶奶不是葵水来了,就是哪儿不舒服了,自个还是亲自去趟厨房安心。 “等等,梦珂有什么想吃的吗?想吃辣的还是酸的?喜欢什么口味?”崔敬轩赶忙追问道。 方恩诺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道:“姐夫!你瞧瞧我梦珂姐姐给你拉着站这么久了。梦珂姐姐怎么样?” 夏梦珂见状低头甜蜜一笑,右手柔柔指了指桌上的化验单,低声道:“你们瞧瞧。” 崔敬轩拿起化验单嘴角几乎裂到了耳朵根,方恩诺凑头看去,只见化验单上画着大大的上升箭头。 “医生说是估摸着有五六周了。”夏梦珂低头轻轻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眉眼间均是温柔的笑意。 “恭喜恭喜,这么说我真是快要当小姨了。小宝宝,你好呀~”方恩诺俯下身子笑盈盈的说道。 “别碰到了”崔敬轩紧张的挡在方恩诺的面前,不安的看着夏梦珂的肚子。 “傻子~”夏梦珂忍不住笑意嗔怪道。 ——是夜—— “方子柔我警告你,你若不去百乐门上班”夏婉红愤怒的声音从梅园的次卧中传来。 方子柔跪在夏婉红面前,脸上带着一丝冷漠的笑意,冷眼看着这个她百般讨好的母亲。夏婉红这些日子过得不差,但因为失去了掌家之权,并被桎梏在轮椅上,心态越发可怕,深夜之中塌陷的燕窝镶嵌在瘦削下去的脸颊上,好似鬼魅一般的盯着方子柔,只想将这个女儿死死掌控在手心。 “不去又如何?母亲,这些日子我将我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典当了,药也不吃了。甚至前些日子差点被日本人非礼。这些,你有没有为女儿考虑过?”方子柔双目含泪,原本想要努力克制的情绪,还是在自己的亲生母亲面前无法平静。“方子杰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我呢?” “那是你哥!”夏婉红怒声吼道:“你哥能不能翻身就靠韩家,你作为妹妹就这般狠心!” “我作为妹妹就应当如何?应当卖身给百乐门吗?!”方子柔的泪珠几乎要忍不住,在眼眶里直直打转。先是拿去了她的私房,再是典当了首饰衣物,最后便是逼着她去做舞女,接下来呢?是要她沦落风尘才甘心吗? “啪!”夏婉红毫不客气的给了方子柔一个耳光。 “我生你养你,你就这样对待我?!你父亲这样,你也这样!”夏婉红红着眼睛,好似疯癫了一眼,二姨太的到来彻底打碎了她的理智。 “我的父亲?呵呵,我不是夏管家的野种吗?我的父亲不是在白少帅的牢里吗?”方子柔讽刺的笑着,笑容中透着无限的凄凉。 夏婉红一时语塞,旋即被仇恨冲入心脏。 “方恩诺!都是方恩诺!你杀了她!你去杀了她!”夏婉红大声吼道。 “杀了谁呀?”二姨太冷笑着立在门外,轻轻一推,本就坏了的门锁被轻松推开。二姨太一席全新的月白缀珠兰花苏绣旗袍,风情万种的倚在门边,扬声道:“夏姨太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说子柔小姐也想来梅园待待?” “你!你个死贱人!”夏婉红恶狠狠的盯着二姨太,恨不得扑将过去。可她早就双腿全废,哪里有这个本事,倒是惹得二姨太一顿嘲笑。 “夏姨太,我劝你少折腾一下。现儿梦珂表小姐有孕,小姐心情大好,你过去求小姐,小姐说不定还愿意赏你一两个银元。在这儿提打呀杀呀的,平白可笑的厉害。”二姨太捂唇笑眯眯的说道,句句入心,气的夏婉红心脏直疼。“啊,我说子柔小姐,您是聪明人,在夏公馆不缺你的短你的。这新衣小姐也命人给你做了两套。人心都是肉长的,别让我真恨毒了你。还有一句,今儿你们所说的话,我都记着在。只要你们出手,且看看,这个家到底是谁作主!小梅!将你的婆婆看好了!如果刚离开梅园一步,你也别留。” 小梅闻言缩了缩脖子,最近方子杰不愿理他,总是跑去找韩以安小姐,本就害怕,更何况现在可是二姨太做主。小梅赶忙点头应声,拉起还跪着的方子柔,便见夏婉红的房门关好,只留下夏婉红一人大吼大叫。 二姨太冷笑一声,方子杰和他爹一样冷心,是该给夏姨太选个好日子了。 第一百三十章 韩公馆订婚宴 在众人或期待、或厌恶、或观望的态度下,韩公馆在一片热闹中打开了大门。门前以鲜花做成花柱点缀,厚重的红色地毯一路从院落蔓延至正门,因是晚宴,五步一花柱,十步一灯台。韩家本就是荆州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自是不会差的,宾客步入花园当中,只闻右手侧花廊中传来悠扬的乐曲,钢琴与小提琴配合默契,一曲致爱丽丝盘旋在花园上空。正门大开,两侧立着身穿燕尾服的仆人若干,硕大的水晶吊灯闪烁着,乐声欢快,大厅中一派热闹祥和。 作为宴会的主角,韩老爷与夫人均身穿华服,韩老爷一席黑色高定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的笑容倒是看起来格外恭谦,只是,自从知晓了韩家的发家史,方恩诺看韩老爷的眼神总带着一丝轻微的颜色。韩夫人一席金色洋装,轻柔带着亮片的薄纱装饰着胸前和手臂,显得格外高雅,韩夫人笑盈盈的看着众人,听着众人或真心,或假意的恭维。 不过一会,楚麟携夫人出席宴会,楚局长身穿军装,胸前的勋章格外惹眼,两人身后跟着的正是这场宴会上大家关注的对象,楚文昊。 楚文昊同样是一席军装出席,身子挺拔,容貌俊秀,楚文昊很好的继承了楚局长和夫人的优点,对着众人轻轻颔首,看起来倒是颇有教养。 韩夫人满意的看着未来夫婿,低声道:“管家,请小姐下楼。” “是”管家应声。 过了片刻,灯光忽然暗了一分,众人看去,只见韩玥一席月白鱼尾长裙缓步下楼,长发以紫色宝石发夹挽成,洁白带着珠光闪亮的头纱撒与身后,鱼尾长裙层层叠叠,在水晶吊灯下闪着点点光芒。韩玥本就生的美艳,此刻更是耀眼。在场的男士不觉看呆了。 韩玥满意的接受着众人投来的目光,她昂着高贵的头颅,浅浅一笑。楚文昊本是为了联姻而来,今儿第一次见着韩玥,竟也痴了。韩玥淡淡扫过众人,目光在飘过楚文昊稍稍停顿,眉若刀裁,眼若繁星自带光芒,薄唇微弯,虽不能与白少帅相比,但相比在场其他人也算是拔尖。 韩玥双目微低,浮上几分欢喜的颜色。 方恩诺与白旻宇立在人群中,静静看着众人,好似这热闹只与他们无关。 “崔敬轩也不来了?”白旻宇环顾四周,不客气的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气,让原本打算涌上来寒暄的人们均不敢妄动。好似很满意这样的清净,白旻宇的嘴角稍稍放松。 “嗯,梦珂姐姐最近害喜的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好不容易吃进去一点也均吐了,也就酸酸的水果能吃进去一些,他实在不放心。”方恩诺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梦珂姐姐不仅一点也没胖还清减了不少。惹得崔公馆上上下下好一通费心。 白旻宇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温柔的注视着方恩诺,换做是他可能会厌恶极了那个折腾方恩诺的孩子。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自动的让出一条道来。方恩诺应声看去,只见大帅身穿黑色军装,双目微沉,带着上位者的坦然和骄傲环视四周,接受着旁人送来的奉承。大帅的身侧楚忆之一席红色一字肩洋装长裙,裙上亮光点点,大波浪的长发偏斜撒与白皙的右侧肩膀,露出钻石流苏耳环。楚忆之本就妩媚,这样一来倒是隐隐有些抢走了韩玥的风头,好似红玫瑰与白玫瑰的对决。 韩玥微微皱眉,目光扫过一席浅天蓝色珍珠洋装长裙,看起来温柔不争不抢的方恩诺,一位是大帅府的平妻,一位是未来的少奶奶,一个想着风头无二,另外一位倒是平和不少。这般对比之下,韩玥对楚忆之的不满更甚。 “大帅与夫人光临寒舍,参加小女的订婚宴席,实在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韩老爷子一脸喜气洋洋的大声说道,快步伸手朝着大帅而去,微微躬身双手握紧大帅伸出的右手。 “韩老爷客气了,这不是哥哥订婚吗?我们自然要来的。”楚忆之媚眼如丝的看向大帅,眼中带着些许崇拜和感激。 颇为受用的白大帅点了点头应声道:“这般喜事自然要来,这样算下来韩先生可是我白某的长辈了。” “不敢不敢。”韩老爷闻言赶忙摆手道:“能有幸与大帅成为亲戚实在是我韩府的荣幸,不提辈分,不提不提。” 白大帅嘴角微微上弯,目光淡淡扫过众人,定格在楚麟与夫人身上,笑着说道:“楚老弟,你真是养了一对好儿女,令郎果然一表人才,举世无双。” “大帅过奖,犬子楚文昊”楚麟扬声说道,对着楚文昊使了个眼色。楚文昊扬起恭谦的笑容,上前道:“统战部副部长楚文昊见过白大帅。” 方恩诺微微皱眉,只见白旻宇的脸上依然冻成一块冰山,双目不见丝毫温度远远看着几人虚伪的客道。作为未来儿媳妇,见了未来公公到场,方恩诺自然没有躲的道理,低声道:“等会我上前打招呼,你如果觉得不适,那…” “好”白旻宇冷冷应声,只是看向方恩诺的眼神带着一丝歉意:“抱歉” 方恩诺浅浅一笑,如春风化雨,安抚着白旻宇紧绷的神经。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这一场订婚宴看起来是楚府与韩府的联姻,实际上其中包含了大帅府、商界与国军,韩老太爷的背景也不容小觑,不用多说,最受益的便是这位楚麟楚局长。不过短短几月时间,楚局长在荆州算是扎下了根,未来不可限量。 原本还羡慕方恩诺的名门淑女们此刻都向方恩诺投来同情的目光。一个锋芒毕露的年轻继母,一个娇娇贵贵坏脾气的舅母。继母与舅妈还都是与自己年龄相仿,真是想想就头疼的厉害。 方恩诺倒是十分坦然,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看着几人。倒是白旻宇看着慑人的厉害。 白旻宇挽着方恩诺面沉如水的来到众人的面前,扬声道:“父亲、韩行长、韩夫人、楚局长,楚夫人。恭喜” 方恩诺刚要开口便闻白旻宇冷声道:“我与恩诺前来贺喜,想来几位有不少事要商量,我与恩诺就不叨扰诸位了。” 楚忆之见状微微皱眉,笑盈盈的看着白旻宇道:“旻宇也到了。” “请楚小娘称呼我白少帅。”白旻宇不见丝毫留有情面,不客气的看着楚忆之。 楚忆之闻言脸上的端庄隐隐露出裂纹。方恩诺笑着打圆场道:“旻宇最近有些忙碌,今日确实是有些累了,刚刚又与朋友多饮了几杯。请诸位长辈莫怪。” “是吗?方小姐倒是为我们旻宇解释呢?”楚忆之冷笑着看向方恩诺,半是开玩笑的说道。可话中却透着两人均能听懂的不甘和反感。 方恩诺双目微沉,这个楚忆之是在说自己僭越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彻底决裂 光影交错,人影重重,红酒与香槟的气味混杂进花香挥散不去。 方恩诺嘴角划过一抹浅笑,状作惶恐的低声道:“是,楚小娘教训的是。” 楚忆之闻言一股怒气冲入心头,本来冲着白旻宇去的,最后成了白大帅的平妻,说起来倒是更有身份,但一句楚小娘却着实将她定在了诸位在场的正妻都不安和抵触的位置上。楚忆之双目微闪,恶狠狠的盯着乖巧模样的方恩诺。 楚夫人笑着拉起方恩诺的手轻轻拍拍道:“方小姐真是位可人,难怪白少帅宠爱有佳。” 宠爱有佳?方恩诺微微皱眉,这句话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她到底与白旻宇并未成婚,以未婚妻的身份辩护两句本没什么问题,可提到宠爱总不免让人想到一些有的没的。偏偏作为当事人的方恩诺不好点名。 白旻宇感受到方恩诺的不喜,冷声道:“是敬爱有佳。” 话音刚落,方恩诺抿唇一笑,甜甜的看向白旻宇,四目相对间流露出旁人均艳羡的默契和温柔。白大帅本就对方恩诺带有滤镜,看着自己儿子这般喜欢也算是放下心来,沉声道:“旻宇性子冷,幸好有方小姐多多包容。” 几人闻言,韩行长最先反应过来,对着方恩诺一通好夸。韩玥本就看不惯楚忆之,这样一来倒是对方恩诺的感官便好了不少,也笑盈盈的对着方恩诺释放出些许善意。 楚忆之双目微沉,再次抬眼看来只剩下欢喜的神色。 订婚宴按照流程顺利的进行着。韩玥与楚文昊手持香槟立在高台上,将手中的香槟缓缓注入九层高层叠的香槟台上,金黄剔透的香槟顺着高脚杯的杯沿流淌。玫瑰的花瓣从二楼中空处洒下。一时间人群中发出轻微的惊呼,韩玥嘴角划过一抹胜利的笑容,朝着楚忆之冷冷仰头。 楚忆之红唇亲启,低低道:“别高兴的太早哦” 说罢举起手中的香槟,微微偏头给了韩玥一个飞吻。 韩玥微微一愣,不知为何看着楚忆之的笑容竟然生出些许寒意,不觉右脚后退一步。 “啊~” “小心” 韩玥只觉腰间被一股力量看看拉住,抬眼看去只见楚文昊正担心的看向自己,目如点墨全是自己的身影。韩玥心中微动,眨了眨眼睛,俏皮的看向楚文昊。 ——是夜—— 深夜,方恩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夏公馆,这种场合真是累人。 方恩诺脱下高跟鞋,揉了揉微酸的脚腕。 “小姐,厨房准备了醒酒汤,小姐喝一点?”刘管家将热腾腾的醒酒汤端到方恩诺的面前,低声问道。 方恩诺抬头看了看客厅的钟,已然是凌晨一点。 “多谢刘大哥,刘大哥先去休息。明儿不用准备我的早餐。”方恩诺按了按酸痛的太阳穴,真是乏的厉害。 “不能喝酒就别喝。”一个冰冷的声音带着一抹不易觉察的担忧在安静的客厅响起。 方子柔冷着脸,将手中的毯子扔到方恩诺的怀中,冷声道:“深夜不知回公馆,哼” 说罢,转身就走。 方恩诺愣愣的看着方子柔倔强的背影,身上已然换上了她刚让管家重买的崭新法式蕾丝花边睡衣,睡衣上不见丝毫折痕,想来是一直未睡。方恩诺摸了摸毯子,半新的羊绒毯子均是温热的模样,想来是一直抱着的。方恩诺低头抿唇一笑。 “你一直在等我吗?”方恩诺扬声问道。 “谁等你了,自作多情!”方子柔脚步微顿,冷冷回道。 方恩诺耸了耸肩,扬声道:“谢谢” “哼”方子柔快步离开客厅。只是那不愿回头的嘴角满是小心翼翼的偷笑。 “刘大哥,梅园那边怎么样了?”方恩诺看着方子柔的背影微微出神,低声问道。 “梅园那边一切如常。二姨太今日来说,希望小姐给梅园断了电。”刘管家想起今日下午二姨太过来时说的话,沉声回道。 方恩诺眉角微扬,不解的看向刘管家道:“给梅园断电?” “是,二姨太这么说的。我也不理解。”刘管家皱了皱眉,下午时听了他也十分不解。梅园的条件本就不如公馆里,老爷和少爷大手大脚惯了,原本是吃着大夫人的嫁妆本,现在小姐将大夫人的所有陪嫁铺子都收了,老爷的工资只能勉强够一家人吃喝用,这万一再断了电,只怕老爷也不会让人重新去安。这… 方恩诺沉思片刻低声道:“既然二姨太这般说定有她的道理,就按照二姨太说的办。最近方子杰有没有溜过来?” “自从那日子柔小姐与子杰少爷大吵一架之后便没有来过。”刘管家认真的说道:“只是…” “嗯”方恩诺挑了挑眉,示意刘管家接着说。 “厨房今日来说丢了二两燕窝,一盒海参。”刘管家低声道:“厨房的都查了,尹妈一个转身的功夫就没见着。” “厨房的刘妈是梅姨太的娘亲?”方恩诺舀起一勺解酒汤放于口中,缓缓说道,语气中不带任何情绪,偏偏带着一丝威慑感让刘管家心中一震。 “是我失职,明日我就让刘妈走。”刘管家低头赶忙说道。 “不必。刘妈在公馆时日也久,算是公馆的老人了。只是厨房还是罢了,给她换个轻松一些的地方。”方恩诺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抬头笑盈盈的看向刘管家道:“这事就劳烦刘大哥费心了。” “不敢,我明日就去安排。”刘管家赶忙说道。 “哦,对了,我记着四喜的娘亲与我们公馆有些往来,我挺喜欢四喜那姑娘的。”方恩诺笑盈盈的点了点头,便起身披着方子柔给的毯子,穿上舒服的软底拖鞋,离开了客厅。 刘管家微微一愣,到底是聪明人,即刻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第二日,四喜的娘亲便接替了刘妈的活,四喜也顺理成章的进了夏公馆。失去刘妈的帮助,梅园跌入了更深的困境。 没了方子柔的补贴,缺了刘妈小心的供给,方启山第一次体会到了捉襟见肘这个词含义。所幸,二姨太温柔体贴,不时从娘家借点小钱,这也越发让方启山看中二姨太。连原本对二姨太颇为微词的方子杰,都对着二姨太笑脸相迎。说到底,不过是些只想吃肉喝酒,养不熟的狼。 二姨太冷笑着看着镜中的自己,低声道:“我儿,你放心,很快,我就送她下去给你赔罪了。别着急,娘亲办完这些就去你姐姐给你立的新坟上香。你泉下有知,定要保佑娘亲马到功成。” 第一百三十二章 梅园黑影 “啪~嘭咚~” 陶瓷碗撞击在成旧的木地板发出闷响,在几乎空旷的房间格外大声。夏婉红喘着粗气指着一脸恐惧的小梅,怒声道:“这都是什么东西!你竟然敢拿这个吃食来糊弄我?!老爷呢!子杰呢?!” 小梅皱了皱眉头,低头的拿出帕子擦了擦袖子上沾染的水渍冷声道:“夫人,这是真的是最后的燕窝了。这……这碗您自己砸的,等会,您自己可要和二姨太说去呀。”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是夫人!什么时候让二姨太管家了!你给我滚!”夏婉红怒声吼道,恨不得扑上去给小梅一耳光,可自己根本不得动弹。这几日,不知是不是得了二姨太那个贱人的示意,小梅竟然对自己越来越不敬。原本还知道日日给自己按摩捶背,现在竟然使唤不动了。 “又怎么了?”方子杰的房间在夏婉红的楼下,被扰了清梦本就一肚子火,推开房门皱眉问道。 夏婉红见状赶忙哭诉道:“家门不幸,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尊卑,不敬长辈的姨太太。子杰,你便忍心让梅姨娘这般作践你的母亲?你瞧瞧她端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方子杰闻言狠狠瞪了一眼小梅,到底是自己的娘亲,他也不至于这般冷心,偏头看去只见地上洒了一地燕窝。方子杰皱眉问道:“这燕窝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你看看她拿了什么稀碎不成一盏的燕窝来糊弄我!”夏婉红气冲冲的指着地上的燕窝恼怒的说道。 小梅委屈的看向方子杰,皱眉道:“少爷,这是厨房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燕窝了,我娘亲偷偷送来的二两燕窝我一点也没敢动,都给夫人吃了。今日实在什么都没了,只能把往日剩下碎的煮了。少爷……” 方子杰双目微暗,什么时候他曾窘迫成这副模样,厨房里连一盏燕窝都找不出来。这几日以前的朋友都不愿与自己来往,韩以安好似也发现了什么,对自己也不似以前那边热情,再这么下去,只怕与韩府的婚事便要彻底吹了。还是要想个办法才成。 “母亲,小梅说的不假,母亲在公馆管家这么些年就没存点什么体己钱?”方子杰缓缓问道。话音刚落,夏婉红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她一个小乞丐出生,如果不是遇见了方静姝好心收留,便是连读书识字都不会,这些年的账本她就没有管过问过,之前是夏管家管着,她只管去拿钱,后来换了刘管家,自己也都是直接至从库房支取,也没动过什么留些私房体己钱的主意。 方子杰见夏婉红楞在当场,脸色越发难看,本以为是有方子柔这棵摇钱树所以母亲舍不得的出血,没想到是什么钱也没存上。 “少爷,我记着夫人有好几件上好的皮草,韩小姐那边…”小梅看着方子杰难看的脸色不觉瑟瑟发抖,方子杰心情大好时温柔体贴便是世上难得体贴的夫婿,一旦心情不好,便是狂风暴雨般的可怕。小梅见方子杰的双目迸发出一抹喜色,不觉悄悄往后退了退。 “小贱蹄子!你在说什么!”夏婉红双目赤红恶狠狠的盯着小梅,似地狱爬出的恶鬼,只等着把小梅生吞活剥,可两害取其轻,左右衡量的本事小梅还是有的,只是将自己的身子朝着方子杰身后躲了躲。 “母亲,你这样也不方便出去,留着有什么用。子柔尚且将自己的衣衫首饰都当了。你又有什么舍不得的?!”方子杰皱眉看着贪婪不愿放手的夏婉红,没来由的烦躁。 夏婉红不甘的看着自己的好儿子,气恼的捶胸道:“我是造了什么孽呀!你是我儿子!我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你就这样对你的母亲?连你母亲的衣服都要拿去?” 方子杰双目冰冷,对着小梅使了个眼色。小梅会意,绕过夏婉红冲向合着的箱子。也不管其他,直接将整个大皮箱提走。小梅虽然是苦出身,但皮箱确实太重,胳膊直打颤。方子杰见状上前帮忙。 夏婉红拼命的叫嚷着想要去拦,从轮椅上重重摔下,方子杰与小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留下夏婉红捶地大喊。 “造孽呀!” “难道不是你自己埋下的果吗?”方恩诺冰寒如冬日湖水般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夏婉红猛然一惊狼狈的抬头看来。 只见方恩诺一席碧绿缎面宽摆洋装长裙,纤细的腰肢在裙摆的衬托下如花朵柔软的茎,那绿色好似一道光,与昏暗的梅园显得格格不入,刺的夏婉红双目生痛。 “贱人!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夏婉红几乎癫狂的大声吼道。 方恩诺讽刺的浅浅一笑,扬声道:“是因为我吗?因为我所以与夏管家通奸生下孩子?因为我所以害死我母亲和弟弟?因为我所以连而二姨太的孩子都不放过?还是说,因为我的存在,所以要去逼迫方子柔做歌女舞女?夏婉红,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会被撑死的。种了什么因便得什么果。看看,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你自己造就的地狱。” “你,你想干嘛?”夏婉红突然意识到,现在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自己可以轻易弄死的小女孩,而是羽翼 丰 满的方恩诺。或者说,从来方恩诺都不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小女孩。而此刻,方恩诺随时便可了结了她的性命。 夏婉红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看向方恩诺,努力的挪动着身子,大声吼道:“方子杰!子杰!小梅!小梅!” “嘶~” 方恩诺优雅的皱了皱眉头,捂了捂耳朵冷哼道:“他们忙着去典当换钱呢,走了。夏姨娘想叫谁呀?我帮你叫呀?” 方恩诺双手上扬,三道飘忽的黑影突然出现在方恩诺的身后,隐隐看去大的阴影好似披散着头发的夏静姝,不会错的那个手镯。夏婉红低头看向手腕上的手镯,不知何时手镯上绕上了长长的黑发。夏婉红瞳孔剧震,想要去扯玉镯上的长发,手指刚要触碰到长发便听闻空中传来阵阵婴儿的哭声,声音尖利凄凉,好似恶灵发出的哀嚎。 “什么声音!”夏婉红恐惧的大声质问道。 方恩诺疑惑的看着夏婉红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你!你别装神弄鬼!”夏婉红瑟瑟发抖的看着方恩诺身后的黑影,牙齿不住的打颤。 方恩诺无语的撇了撇嘴,冷声道:“夏姨娘我在问你话,你在扯些什么?” “你…你没听见吗?”夏婉红不敢相信的看着方恩诺,只见方恩诺脸色如常,丝毫不见改变。夏静姝的黑影身下好似有什么在流淌,鲜红的…血吗? 夏婉红惊恐的睁大双目。 “鬼!鬼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厦将倾 “这是怎么了?”二姨太一席黑色大朵牡丹刺绣高开叉旗袍,外罩一件灰色兔毛皮毛,揉着太阳穴右手抱腕冷声道:“这般嚷嚷可让人休息了!” 二姨太慢悠悠的穿过黑影,待到看清时,赶忙笑道:“呀,小姐怎么来了?梅园这边昏暗潮湿,小心弄脏了小姐的衣服。” 方恩诺回头看向二姨太,无语的指着几乎癫狂的夏婉红道:“二姨太这夏姨太是怎么回事?” 二姨太惊讶的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停叨叨着鬼的夏婉红,惊声道:“夏姨太这是怎么了?怎么在地上趴着呢?小梅?小梅呢?”二姨太张望了一会,抱怨道:“嗨,这个小梅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小姐你来可是有事?” “没事,听说梅园断电了过来瞧瞧。”方恩诺冷冷撇了一眼缩成一团的夏婉红,双目满是讥讽。不过是电影胶片的投影就吓了这副模样,呵呵,手上的鲜血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失,过往的罪孽如埋入深土的根遇见风便长出新的藤蔓。 二姨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浅笑着说道:“是遇见些故障,已经与老爷说过了,劳小姐寄挂。” 方恩诺笑着应声道:“无妨,二姨太有些日子没去公馆了,在这还习惯吗?” 二姨太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淡淡扫过夏婉红道:“梅园年久,又不如公馆里有小姐镇着,再加上有些个烦人的,总是不如在公馆里顺心的。不过,这夏姨太这副模样,梅园也总得有个人来管管不是,待梅园上了道,小姐您可要收留我回公馆呀~” 方恩诺闻言双目微暗,二姨太的心思她实在太过清楚,舒舒服服的公馆放着高床软枕不住,偏要来梅园,还提出断电,现在更是在暗示自己。方恩诺嘴角微微上扬,同情的看向渐渐平静的夏婉红。这人只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好运气早早散了。 方恩诺笑着点了点头道:“待你忙完了这边,随时想回便回。你的房间我好生的为你留着。” “那就多谢小姐了。”二姨太笑盈盈的应声,双目微扬。两人对视一笑。 二姨太送着方恩诺离开了梅园,偌大的梅园只剩下夏婉红一人瑟瑟发抖。 “小姐今儿的电影胶片可能借我用用?”二姨太立在花园中,看着满园春色深深吸气,花草的香气涌入鼻腔,将梅园的那些散不去的霉味吹淡些许。 方恩诺目光远眺,看着不知方向的远方,沉声道:“自然可以,只是,这样的东西用多了就不灵了。” “小姐放心,我知晓。”二姨太笑着应声,只是笑不由心,看着四肢生寒。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方子杰才与小梅回到梅园。刚回梅园,便听见夏婉红的叫骂。方子杰双眉紧皱,冷声道:“你去看看,好好照顾母亲,知道吗?” “是”小梅呐呐应声,畏缩的低着头看着方子杰因为好心情而刚给买的新皮鞋,白色的低跟皮鞋上有一朵小小的花,好看极了。忍忍,很快的,只要夏姨太死了就…小梅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赶忙把头压的更低。 方子杰看着小梅畏畏缩缩的模样越发嫌弃,想起高洁骄傲的韩以安,越发不甘起来。 “快去”方子杰皱了皱眉,将嘴边的厌烦吞下,这个时候他身边便只有一个小梅,不能真的招惹了。方子杰笑盈盈的抬起小梅的下巴,深情款款的看向小梅道:“母亲的腿坏了,心情不好,委屈你了。” 小梅看上方子杰含情脉脉的双目,心一点点下沉,欢喜的从卑微的石缝里开出一朵小野花,瑟瑟的想要舒展自己精心准备的花瓣。方子杰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嫌弃,一个小小女仆怎么能与花花公子相称,不过是一个暖床的工具罢了。 方子杰见小梅应声,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梅园,朝着韩府而去。 方恩诺坐在阳台上冷眼瞧着方子杰远去,低声道:“看来又去花销了。” “小姐也不管管?”翠儿不解的看着方恩诺,端来厨房刚刚蒸好的清明果,皱眉道:“我真是搞不懂小姐您,您说您不管,偏偏今儿又去了梅园,也每日注意着梅园的动静。说您管,又不插手。” 方恩诺浅浅笑着看着小梅手中翠绿色的小团子,笑着说道:“打蛇打七寸,虽说事在人谋。但这万事均讲究一个时机,在乎一个天时地利。梅园此刻看起来好似只是短了缺了些物件。实际上已是人心不和,风雨飘摇,只要等到时候轻轻一推便等大厦倾倒。我便在等那个真正的大雨之时。” “大雨?小姐是说这梅园会塌吗?那房子倒了不是怪可惜的。”翠儿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被方恩诺说的一头雾水。 方恩诺噗嗤一笑,拿起一个清明果放到小梅的手中,低声道:“你呀~” “喵~” 橘白相间的毛绒小肉球滚到了方恩诺的脚边,方恩诺弯身将猫咪抱在腿上,笑着说道:“怎么?你也馋了?” “小姐,您找我?”四喜敲了敲门,扬声问道。 “进来”方恩诺笑着点了点头,拿起一个清明果道:“你也尝尝。” 四喜本就是大咧的性子,与方恩诺相处甚好也不见外,笑嘻嘻的接过清明果道:“谢谢小姐,小姐找我有什么吩咐吗?” “你算是公馆的新人,小梅应该与你不熟。所以呀,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方恩诺柔声说道,带着商量的语气温和极了。 “小姐您说。”四喜咬了一口清明果,甜香的豆沙馅在糯米面的包裹下带着温热进入嘴里,熨帖极了。 “一会你找个你熟悉的姐妹到梅园门前的花园里采点花来,注意是靠近南边第二间房的窗户。随意聊聊,便说近期方子杰少爷总是出门去寻韩家的小姐。听说老爷正与韩家商量着订婚了,连彩礼都送去了,看来好事将近,梅园要换主人了。”方恩诺缓声说道,确保每一句话四喜均听得清楚明白。 四喜本就是聪明的,原本以为是什么事,没想到是这简单的,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能有什么难的。便是满口答应,吃完清明果便匆匆离开方恩诺的房间,寻了一个平日里交好的小姐妹朝着梅园走去。 翠儿看着楼下四喜的身影,微微皱眉。“小姐怎么不把这事交给我呢?可是嫌我没四喜聪慧?” “你呀~”方恩诺看着暗自吃醋的翠儿笑着说道:“你是与我同徽州来的,便是梅园的消息再闭塞也该知道一些,就算不知道,听着你的口音也该有所戒备了不是?这话只能由刚刚进府没多久的四喜去说,才妥当。” “小姐说这个有什么用呢?现在不是二姨太在梅园当家吗?二姨太得恼了”翠儿想了想疑惑的问道。 只见方恩诺嘴角划过带着深意的笑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低声道:“该恼的只怕是那位。”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凡事诛心 花园的花朵在精心照料下开的极好,本就是春日好风景,只一走近便香气沁入心扉,四喜带着花篮挽着小姐妹的手,笑盈盈的来带花园当中,特地寻了朝南第二间的窗户偷偷看去,之间旧旧的窗帘垂着好似失去了生气的老人家,黑漆漆的房间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管家怎么想起来给采花来了?公馆的鲜花不是日日都有白少帅送来吗?”小姐妹不明所以,低头看着身边半腰的大朵芍药疑惑的问道:“难不成小姐与白少帅吵架了?” “哪能呀。白少帅是什么人,怎么会那般小心眼子,更何况,我们小姐多好的脾气。”四喜闻言赶忙收了目光笑盈盈的说道。 小姐妹想了想道:“也是,我这么久以来就没见过小姐对咱们红过脸,真是和和气气的。” “是呢。我和娘亲都可感激小姐了。去哪找这么好脾气的主子。诶,对了,你听说了吗?”四喜双目微转,拿起花篮中的剪刀挑了一朵开的正艳的芍药剪下小心的放在花篮当中。看似不经意的话音果然勾起了小姐妹的好奇心。 “听说什么呀?”小姐妹也四下找着花朵,偏头问道。 “这梅园要换新女主人了。”四喜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小姐妹不在意的笑道:“我当是什么呢。这女主人不就是我们二姨太吗?怎么?老爷准备给二姨太扶正了?诶,也不对呀,二姨太没有孩子,难道是三姨太?” “哪能呀,虽然二姨太和三姨太都好,但这说到底姨太太的身份也不适合真的当了女主人不是。”四喜心下稍跳,有些担心的看了看窗户,只见窗帘好似动了一下,便赶忙看去,又不见了动静,不觉低声道:“是我眼花了?” “不是姨太太们?那是老爷要娶新人了?”小姐妹剪下一支半开的芍药低声问道。 “除了老爷就没有少爷了?”四喜笑着拿过小姐妹手中的芍药放在花篮中,扬声道:“听说是子杰少爷要娶少夫人了。” “诶?真的吗?是哪家的小姐?”小姐妹惊讶的看向四喜问道:“怎么没听见什么动静?” “说是悄悄的准备的。我也是在外面听见电话里说的。好像是什么韩小姐,还是什么安小姐的。记不清了。说是彩礼都备好了。你说是不是梅园要添新女主人了。”四喜扬声说道,边说目光边朝着窗户瞟去,果不其然见着窗帘微动,好似被什么人紧紧拽着,原本松松垮垮的窗帘此刻一角已经绷紧。四喜见状不觉心生紧张,连连剪下几片叶子来。 “你瞧你毛糙的,剪这叶子做什么呀。”小姐妹看着四喜模糊的样子笑着推了推,接过四喜手上的剪刀道:“给我,别糟蹋了花。诶,那来了新少奶奶这二姨太可怎么办?把管家权交了吗?” “那谁知道呢。只等看着新少奶奶入门了才知道。”四喜跟在小姐妹身后渐渐往外走去。 黑暗中的人影紧张的竖着耳朵生怕听漏了什么。 “到是小梅怪可怜的。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如果新少奶奶入了门,不知道好不好相处。”小姐妹想了想同情的回头看了看梅园,已经塌了一角的房檐下露出些许破了的砖瓦,窗户与大门上的漆已然斑驳脱落,露出本来的木色,青苔顺着潮湿的墙壁一路爬升,看起来格外阴暗。梅园的破败与公馆的繁华好似一个鲜明的对比,几乎不是一个时空。 “说来梅姨娘也跟了少爷快一年的光景了,怎么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如果能赶在少奶奶入门前生下一男半女也该好过些。”四喜任务已然完成,便放松了下来彻底的被小姐妹带偏了,只接着讨论道。 “是呢,你说小梅不会是不能生?”小姐妹压低了声音低声问道。 “这……会不会是少爷没给她送娃娃?”四喜不懂男女之事,只懵懂的歪着头疑惑的问道。 小姐妹噗呲一笑,抬手戳了戳四喜的脑袋,笑道:“还送娃娃呢,哈哈,四喜你个小傻子~” “我怎么就傻子了。你懂?你说说?”四喜不甘示弱的回道。 “羞羞”小姐妹用手指着脸颊红着脸笑嘻嘻的说道。 “你也不懂对不对?你说说呀~” 四喜与小姐妹的声音越来越远。窗帘后露出一双失神的眼睛。 少爷要娶韩小姐了?他真的要娶了?难怪,难怪少爷今儿典当了钱还要去买首饰,原来,原来是给韩小姐的。小梅回头看着被自己小心擦拭的干干净净的鞋子觉得讽刺极了。小梅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肚子,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真的不能…”小梅猛然想起娘亲对自己说的话,是该找个医生瞧瞧了。想到这儿小梅抓起一件外套罩在八成新的紫色洋装之上,拿起快要见底的粉饼在脸上拍了拍,不舍的摸了摸白色皮鞋,选了一双黑色半新小皮鞋,快速出了梅园。 楼上,二姨太静静看着小梅远去的匆忙身影,嘴角缓缓上扬。拿起一张唱片放在留声机上,不一会便传来悠扬的歌声,二姨太换了一双高跟鞋,跟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停下!停下来!你个不要脸的骚浪蹄子!给我停下!” 老房隔音不佳,乐声与高跟鞋碰撞地面的声响击中夏婉红本就脆弱的神经,忍不住大声吼道。本就是隔壁房间,二姨太闭着眼睛听着夏婉红的叫骂声,从中气十足到声音沙哑。二姨太心情好极了,悠悠道:“骂~别停下~” 许是累了,二姨太听着安静下来的叫骂声,叹了口气,关上留声机,踏着吱呀作响的木地板,笑盈盈的推开夏婉红的房门。只见夏婉红正坐在轮椅上喘着粗气。 二姨太抬手以帕掩唇,娇滴滴的说道:“呦,夏姨太这是怎么了?我刚刚好似听着夏姨太你叫嚷,本还尽兴呢吓得赶忙关了留声机,原来是听错了。” “贱蹄子!你!你个贱人!”夏婉红沙哑着嗓子,如乌鸦一般的说道,声音别提多难听。 二姨太眉角微扬,抱歉的说道:“夏姨太怎么这么大火气,你瞧你这样难怪老爷烦闷。依我说,夏姨太就该好好调整调整心态,哄哄老爷,我也省的日日替夏姨太分担不是。” “你少来这套!迟早有一天我要让老爷废了你!”夏婉红红着眼不客气的说道。 二姨太冷笑着迈着胜利者的阔步,身上的旗袍缓缓晃动,美的好似一副画。二姨太缓缓来到夏婉红的面前掰起夏婉红的脸,冷声道:“夏婉红,这话应该我来说。这个梅园没有你的位置。你已经完了,老爷迟早有一日要杀了你,我现在想弄死你就如同弄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你,你敢!”夏婉红看着二姨太冰冷的双目忽然怕了,伸手推向二姨太。 二姨太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应声向后倒去:“啊!救命呀!”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我谈个买卖如何? 夏婉红惊讶的看向朝后倒去的二姨太,一道血痕从二姨太白皙的胳膊划下,小颗的红色血珠顺着玉臂滚下,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忽然意识到不安的夏婉红刚要张嘴,便听闻走廊传来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方启山黑色西装的衣角从门前闪现,伴随着气恼的声音直冲夏婉红而来。 “怎么回事!”方启山怒目瞪着在轮椅上还来不及收回双手的夏婉红,往日的温情早就在知晓方子柔身世的那一刻崩塌的不剩下一丝,现在顾念着自己的名声和方子杰的感观勉强维持着对夏婉红最后的体面。此刻也不愿再装。 “老爷~”二姨太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色彩,转瞬柔柔弱弱的抬起盈盈泪光的双目,娇媚的说道:“是我不好惹怒了二夫人。我只是想着今夜要与老爷一同去舞会便在练习从胡夫人那新学的舞步,是我疏忽忘了二夫人讨厌。对不起老爷。”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方启山闻言对夏婉红的厌恶越胜。指着夏婉红怒声道:“一天天不得安生,又是打又是闹!怎么着!还嫌没闹够?!” 二姨太踉跄的站起身子,好似不经意的拿帕子擦了擦胳膊上的血痕,低声道:“老爷,二夫人心情不佳,也是,也是有情可原了,您莫要气坏了身子。我记着小梅早些时候炖着燕窝在,我去取来。” “嗯”方启山见二姨太乖巧,心情好了许多,冷声道:“小梅人呢?” “好像刚刚出门了,许是去采买东西了。”二姨太笑盈盈的说道。 “委屈你了。”方启山安抚的看着可人的二姨太,拉起二姨太的胳膊粗略看了看道:“仔细些。” 二姨太笑着道:“只要能与老爷一起,不谈委屈。” 说罢便想往外走,刚走两步皱了皱眉顿了下,指着墙角的燕窝渣子道:“这可是小梅炖的燕窝?二夫人!这可是仅剩的燕窝了,您若是气了,便是骂小梅两句,好好的砸着燕窝做什么?” 方启山闻言本就未下去的怒火顿起,冷声道:”等小梅回来让小梅把她的房间挪去阁楼。” “是。老爷”二姨太嘴角缓缓上扬,温顺的低头应声,眼角瞥向呆若木鸡的夏婉红,心头舒畅。 搬至阁楼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梅园,方恩诺十分“好心”的让管家带着几个长工带着帮忙搬了房间,顺便“贴心”的告诉夏婉红这段日子方恩诺的记挂。 “夏姨太,这是我们小姐命我送来的被褥,小姐说阁楼不比别处,到了晚上必然阴冷的厉害,还请夏姨太保重身体。”刘管家对着身后的四喜点了点头。 四喜笑盈盈的将被子放到了阁楼狭小而单薄的床上,认真的替夏婉红将被子铺平,扬声道:“小姐说了,不论如何夏姨太也是夫人收留的,只要夏姨太还有一口气,小姐就会管上一时。” “嘭!滚!”夏婉红随手拿起身边的杯子就朝四喜砸去,四喜本就不是梅园的人,更不用顾忌夏婉红的感受,不似小梅般只能低头忍着,转身就让了过去。瞪着夏婉红道:“夏姨太是不是也太过分了点。我是哪儿的人就这么顺手打呀砸呀的?” “你不就是方恩诺那个贱种的走狗!我就要砸!我砸的就是你!”夏婉红瞪着眼睛怒声吼道,四喜闻言气鼓鼓的刚要回嘴,目光触及门前的一道身影,便乖乖巧巧的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唤到:“小姐,您来了。” 小姐? 夏婉红闻言身子一个激灵,回头去看,只见方恩诺一席月白蕾丝花边洋装,长发披散,肩上披着一件鹅黄针织衫,嘴角微弯慵慵懒懒的看着夏婉红。好似再看一副久违开心的闹剧。 “看来夏姨太对我公馆的人实在没什么好感。既然如此。刘管家”方恩诺笑盈盈的看向刘管家道:“这梅园的水也给停了,去告诉二姨太一句,请方老爷自行请人另接去。还有刚刚命人送来的东西,也别嫌麻烦都去拿回来。” 刘管家双目闪过一丝对夏婉红零星的同情,淡淡看了一眼陷在轮椅当中瞠目结舌的夏婉红,快速命人将阁楼几乎搬空。这时,夏婉红才发现,阁楼当中只有自己的一床破被铺在地上,甚至连床都没有。 “你们!你们这些狗东西!总有一日我要你们”夏婉红怒声叫嚣着,想要伸手去拦,可别人好似有意的一般,搬着东西从她身边距离两步的地方绕开。她伸着手抻着脖子可笑极了。 “有一日如何?”方恩诺浅笑着看着夏婉红,低声道:“夏姨太可曾想过有一日,你会在这狭小黑暗的阁楼住下?你可曾想过有一日二姨太会主持中馈?你可曾想过有一日你的儿子女儿都要舍弃你?夏姨太?你开心吗?” “你个小贱人!”夏婉红看着方恩诺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心中的恶毒如同浓厚的毒液不停的朝外翻腾,夏婉红伸出久未修剪而格外长的指甲朝着方恩诺的脸颊挥去。方恩诺双目微闪,身子稍稍向后,左手挡面。 “啊~” 方恩诺尖叫出来,白皙的手面上平添两道血痕。 夏婉红刚要得意,却见方恩诺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觉瞪大了双目,这两日她怎么总是在犯同一个错。 方恩诺浅浅一笑,回身看向刘管家和四喜,翠儿会意将来两人请出了阁楼,一时间阁楼上便只有方恩诺与夏婉红两人,方恩诺双目微沉抬手冲着夏婉红的脸重重一巴掌,冷声道:“夏姨太抓伤了我,我该怎么索赔呢?” “你,你讹我?”夏婉红不可置信的看着方恩诺,只见方恩诺环顾四周拉来一把破旧的椅子,拿出帕子垫上缓缓理了理裙摆,悠悠坐下,笑盈盈的看着夏婉红道:“瞧我忘了告诉夏姨太了,我这人呀,是个奸商,这送上门的买卖怎么能放过。不过你放心,我呀,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只要二十块银元就够了,顺道还附送保密服务,你看如何?” “保密?”夏婉红闻言眉角微跳,生怕从方恩诺的嘴里听说道什么不利的话来。 方恩诺弯弯嘴角,低声神秘的说道:“夏姨太是不是想问我这秘密可是方子杰的身世?或者方子睿的身世?” 夏婉红闻言瞳孔剧震,原本她傻,并没有看出方子睿的身世问题,直到来了梅园。她有着大把的时间消磨,独自一人从清晨枯坐到黄昏。等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方子睿的故事。夏婉红不敢赌,直颤抖着声音哀求道:“别,别告诉老爷…” “夏姨太这是在求我吗?”方恩诺笑盈盈的看向夏婉红,捂唇笑道:“夏姨太真是,怎么忘了,我可是个商人,这么值钱的消息我怎么能二十块就卖了呢。我不过是想告诉一声方老爷,他的私生女被迫去百乐门当舞女的事儿,已经被行长撞见了。也不知道最近他的工作还顺利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阴暗阁楼 阁楼的空气好似变得稀薄,夏婉红急促的呼吸在阁楼安静的空间里回响。阳光透过阁楼低矮的窗照耀进来不带一丝温度。灰尘如何舞着在这个寂寞的空间肆意舞蹈。方恩诺慢悠悠的看着自己修长光洁的手指,阳光下指尖几乎透明。可惜刚刚被脏东西污染了,方恩诺耸了耸肩,拿出一个新帕子擦了擦手。 夏婉红恐惧的看着眼前的方恩诺,好似是看着一直怪物。是她忽略了,百乐门这样的地方怎么会缺少上层人士的光临。子柔那丫头长的惹眼,说不定还上前攀谈了一番,该死!应该选个小点的歌舞厅让她过去。夏婉红懊恼的想着,不觉捶了下已经没有知觉的腿。 “怎么样?夏姨太考虑清楚了吗?”方恩诺打了个张口冷声问道。“我给夏姨太的时间可不多了?” “我,没有钱”夏婉红咬了咬牙,为难的说道。 “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方恩诺冷着脸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缓步超门口走去。 “等等!”夏婉红见状心下一急,赶忙道:“我现在身上没有,但是,但是别苑那边有。” “别苑?”方恩诺微微挑眉,果然,夏管家当权管理别苑之时定是存下了什么。夏婉红到了现在也不愿意提出别苑,只逼着方子柔去当舞女,真是狠心。 “对,别苑的花园中央有个假山,在假山里面。”夏婉红沉声道:“位置只有我一个人知晓,连夏管家都不清楚。” “嗯”方恩诺缓缓转身,将阁楼的门打开,冷眼看着夏婉红,并不接话。 “你送我去别苑,我指给你看。”夏婉红双目微暗,隐隐带着一丝期待的光芒。方恩诺眼中拂过一丝了然,轻笑着说道:“夏姨太说笑了,这是梅园,更何况夏姨太没有方老爷与二姨太的允许,我怎么能将你带走呢?到时候方老爷、二姨太,连带着方子杰和小梅均知晓,啊,原来夏姨太留着私房钱不愿出呢。这…” “不行!你不带我去,你绝对找不到。方恩诺,你不是天大的本事吗?你偷偷带我出去有什么难的?”夏婉红焦急的看着方恩诺,她受够了,受够了受方启山冷落和二姨太颐指气使。原本还以为有一线希望的夏婉红早就放弃痴心妄想,现在只求一出舒适的地方。可惜,方恩诺冷笑着看着夏婉红冷声道:“夏姨太是觉得我没办法夷平别苑吗?” 夏婉红身子一震,是呀,现在方恩诺是整个夏公馆的主子,也是别苑的主子,只要方恩诺愿意花钱,整个别苑重装都不是问题。 “不,不要”夏婉红绝望的看着方恩诺,这么久以来,她渐渐恍惚眼前的人真的是那个一点点大被扔去徽州的方恩诺吗?还是,夏静姝? “夏姨太,说实话,你真是让我失望。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难以打倒的对手,没想到这么轻易你就瘫了,翠儿”方恩诺冷声唤到。 “是小姐。”翠儿候在门前恭敬的应声道。 “去告诉方老爷,我的手被夏姨太划伤了让他送些药钱去,顺道告诉方老爷,方子柔在外到底是他方家的骨血,小心丢了脸面。”方恩诺冷冷扫过面如死灰的夏婉红,昂起高傲的头缓步下楼。 夏婉红愣愣看着门外,半响才反应过来。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方启山气冲冲的冲入阁楼,对着夏婉红抬手便是重重几个耳光,方启山本就在气头上,下手丝毫没有顾忌,不过片刻夏婉红的嘴角已然流出鲜血,连带耳朵也轰轰直响,脸颊红肿一片。 “你个没用的东西,说!你逼着方子柔去做了什么?啊?说!”方启山怒吼着凶神恶煞的盯着夏婉红。 夏婉红无助的哭着哀求道:“老爷,老爷我也是为了梅园的大家好呀~老爷” “为了梅园?呵!”方启山怒冲大声斥责道:“我说这几日行长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好,你真是我的好夫人!” “老爷”夏婉红听闻夫人二字,胸口忽然涌上无限的希望,大声道:“我错了!老爷!老爷你饶了我。” “是呀老爷,夏姨太也是为了这个家。”二姨太妖娆的立在门外,帕子悠悠扇着好似阁楼的灰尘脏了她的呼吸。“夏姨太每日的燕窝人参,梅姨娘滋补的中药,大少爷的香烟和好酒,这些均是钱。” “什么?”方启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晓梅园经济紧张,他现在连雪茄都不抽了,结果夏婉红和那个女仆小梅竟然还人参燕窝中药?“一群混账东西!” “老爷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呀。”二姨太赶忙上前替方启山顺气,一边顺一边道:“刚刚夏姨太不知怎么惹着小姐了,小姐已经让人停了我们梅园的水了。” “什么?停了梅园的水?”方启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是电,现在又是水。这个方恩诺到底要干什么!“逆女!” 方启山闻言气冲冲的指着夏婉红道:“从今儿起每日除了三餐其他东西一律不许送上阁楼。” 二姨太嘴角微微上扬,恭敬的低声道:“是,老爷。” “老爷!”夏婉红看着方启山愤怒的背影,泪水涟涟,心中被绝望包饶。 二姨太冷笑一声跟上方启山的脚步,将阁楼的门重重关上,黑暗再次袭来。角落传来老鼠的吱吱声,夏婉红惊恐的四下看去,黑暗中好似有个女人的身影。 “别过来,别过来!”夏婉红蒙着头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小梅终于舍得上来阁楼,端来一个热水瓶和新杯子放到夏婉红的身边。 “小贱蹄子!你死哪去了?”夏婉红怒声吼道,扭着小梅的耳朵怒声道:“你还吃滋补的中药?那是你吃的吗?” “啊,二夫人,婆婆饶了我”小梅没想到这么一出,夏婉红将今天一日受到的气均撒在了小梅的身上。小梅惊恐的捂着耳朵。 “婆婆?婆婆这个词是你能叫的吗?”夏婉红赤红着眼睛,怒声道:“给我跪着!” 小梅一愣,稍稍犹豫。夏婉红看出了小梅的心思,抬手掐住小梅的腰间软肉就拎。 “小贱蹄子!他们糟践我,你也敢糟践我?你别忘了,你就是翻了天也是子杰的姨娘!我让子杰休了你卖了你,就得休了卖了!”夏婉红说着越发气恼,手下越发用劲。 小梅赶忙跪下低呼:“夫人,我不敢了夫人。夫人别让少爷卖了我。” 夏婉红扫过小梅年轻的脸,心中的恶意如同毒蛇吐着性子。 “子杰回来了吗?”夏婉红冷哼道。 小梅惊慌的看向夏婉红。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让子杰给你休了。”夏婉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舒畅的得意冷笑道。只是,你必须乖乖听话… 第一百三十七章 父女对峙 方恩诺看着眼前的红茶丝毫不见心慌和胆怯,只拿起茶勺优雅的在陶瓷描金花朵形状的茶杯边沿轻轻敲了敲,端起茶杯放于嘴边,轻轻吹了吹。温吞而高贵,眉眼之中像极了夏静姝。方启山看着眼前的二女儿一阵恍惚。连原本的怒气都消退了些许。 “父亲是问我为何要停了梅园的水电?”方恩诺见方启山愣神,冷笑着抬眉,双目淡淡扫去,叹了口气缓缓出声道:“这均是夏姨太的意思,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夏姨太不愿欠了我夏公馆的,我也只能全了夏姨太的心气,难道这不是父亲的意思?” 方启山闻言一时语塞,此刻如果说不是他的意思好似是想着占夏公馆的便宜,可说了是他的意思,他这一场诘问便师出无名。方启山微微皱眉,双目当中不见丝毫父亲的怜爱,唯有满满的算计。 “恩诺这些日子过得可好,一家人不在一起难免生分了。我日日困于工作疏忽了你,恩诺你长大了。”方启山避重就轻语重心长的看着方恩诺,眼神中闪烁着自以为的善意和慈爱。可这些在被冷落多年的方恩诺眼中简直可笑极了。 自己长在徽州这么多年不曾想过自己,回到公馆这么久也只算计着自己,现在,自己拿回了母亲的陪嫁,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的进项,银行的工资补贴不及,这个时候想与自己谈情分了?呵呵~这个算盘是不是打的太响了一些。 方恩诺扬起乖巧而坚毅的笑容,双目弯弯清澈耀眼,低声道:“父亲说的是,恩诺长大了。一家人不在一起着实孤单,可是祖父舅舅姨母们均不愿离开徽州。幸好,现在翠儿来陪我了,总算没那么寂寞。” 说罢笑盈盈的看向立在一旁,身姿笔直的翠儿。 翠儿会意,上前面无表情的说道:“见过老爷,我是自小服侍小姐的翠儿。老太爷听闻小姐在公馆吃不好睡不稳,急的又白了几根头发,不放心小姐特地让翠儿来服侍小姐。请老爷放心,有翠儿在,定照顾好小姐。” 方启山闻言双目微闪,脸上阴暗不定的看向翠儿,嘴角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尴尬笑容,低声道:“如此便好。” 方恩诺笑盈盈的看着欲言又止的方启山。她与翠儿的一唱一和便是在告诉方启山,那梅园的一干人均不是方恩诺的亲人,不过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而已。方恩诺话虽至此,但方启山并不打算放过方恩诺。语重心长的沉声说道:“徽州毕竟是外祖家,不比自家亲人。你哥哥也即将大婚,是时候准备婚房事宜,作为妹妹自当多分担一些。” 方恩诺闻言双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讽刺的冷笑,扬声道:“哦?哥哥即将大婚?不知是与哪家的小姐?还是说韩家已然做好了与梅园联姻的准备?” 方启山惊讶的盯着方恩诺,梅园联姻?而不是方公馆?方恩诺是不是过于嚣张了! “方恩诺,身为方公馆的二小姐你也该有些觉悟!长兄大婚之事理应重视,此事便交给你去办,务必办的风风光光体体面面。以后你嫁入大帅府执掌中馈,也该历练历练。”方启山冷眼看着方恩诺,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半点错处。 只见方恩诺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放于桌上,怒声道:“不知方子杰的父母是否早逝?这婚嫁大事竟然需要幼妹置办,怎么?你们梅园便是这般办事的?也不怕传出去怡笑四方!” “放肆!目无尊长!这就是你在徽州学的规矩?!”方启山闻言气的双目微红,他实在没有想到方恩诺竟然连父母早逝都说了出来。 “我在徽州学的规矩是,父慈子孝,请问方老爷这些年可曾慈爱幼 女?可曾关怀子嗣?”方恩诺冷眼看着盛怒的方启山,毫不客气的说道:“还是说方老爷觉着姨娘狠毒之下只要能活下的幼 女,便可在成长之后直接享受他人培育的成果?” “臣以君为纲,子以父为纲,妻以夫为纲。三纲五常是为人立世之根本!三从四德、女德女戒,这些你均学到了狗肚子去?”方启山不依不饶的瞪着方恩诺,恨不得给方恩诺扣上一个不孝的名头。 只是他错了,方恩诺根本不在意,甚至不在乎方启山是否会到处宣扬,或者说,从把方启山等人赶去梅园之日起,方恩诺已然不在意方启山的丝毫感受。 “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断章解义却以为荣,羞以。”方恩诺冷笑着看向方启山。 方启山老脸微红,被方恩诺怼得颜面扫地,不觉轻咳一声道:“恩诺学有所成,看来夏老颇为费心。” “父亲客气,我自幼长在祖父身边,代表的是我徽州夏府的脸面,虽不如其他姐妹一般博学,至少不能错记错用。父亲您说对吗?”方恩诺冷冷看着方启山,双目如剑,刺破方启山虚伪而功利的面具。 方启山顿了顿,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方恩诺低头看着手上的杯子冷声道:“话既然说到这,我倒是想请教一下父亲,作为姨太太本不该登堂入室,更不得欺辱责打正妻的子女。即使夏姨太被父亲抬了继室,也不得攀折元妻子女。请问父亲,这夏姨太曾妄图杀害元妻子女一事是怎么处理的?方子柔虽为私生女,但名义上是父亲的女儿,即为主子,作为姨太太随意责骂,甚至逼迫去做舞女,请问父亲该怎么处理?夏姨太执掌公馆多年,谋害方家子嗣,更是直接杀害二姨太腹中成形男胎,这事打算如何?夏姨太与夏管家狼狈为奸在别苑私存私房,请问这又该如何?我看父亲对三纲五常颇为了解。便想请父亲为我解答一二,指点迷津。” 方启山闻言不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事中有他知道的,有他揣测过的,也有刚刚才知晓的。此刻被方恩诺提了出来,心下一慌,竟然不知如何应答。 方恩诺见方启山双目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低唇浅浅一笑,低声道:“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可休之。夏姨太似乎已犯七出,更有通奸的事实。按照我们徽州的规矩,应当,浸猪笼…” 第一百三十八章 罪犯七出 方启山不敢置信的看着方恩诺,这般柔弱的女孩子怎么会说出这般阴狠的话来。他也想过秘密弄死夏婉红,但毕竟这儿是荆州,方公馆又与大帅府联姻,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自己。方启山也有些投鼠忌器。 方恩诺冷笑着看着犹豫的方启山,低声道:“既然父亲不觉得这些有问题,我作为女儿自然不便过问。倒是可怜方子杰有一个背负骂名的娘亲,也不知道韩家知道不。” 方启山闻言警铃大震,韩家这次同意与方子杰的婚事,也是迫于韩以安已有一月身孕,为了保全韩家其他女孩子的名声,这才打算匆匆嫁了,彩礼礼数均从简。原本韩以安还打算偷偷堕胎,方子杰好一通安抚才同意留下。一旦被韩家知晓了夏婉红的作为,只怕方子杰也难逃责难。届时,韩家一狠心直接让韩以安强行流了孩子,方公馆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方启山警惕的看向方恩诺,眼中隐隐有杀意升腾。方恩诺冷笑着看向方启山,到了这个时候了,方启山还不打算放弃夏婉红,竟然想着要杀了自己?真不知该说方启山豺狼之心,还该说他顾念夫妻之情。 方恩诺冷眼看向花园外的铁门,朝着空中拍了拍手。 方启山见状微微皱眉,不解的顺着方恩诺的目光看去,只见夏公馆外围的四周冒出六名黑色军装的男子,模糊看去好似均身带枪支。方启山不觉瞳孔剧震,低声道:“这是,夏老的安排?” “不,是旻宇的安排。”方恩诺嘴角微微上扬,低声道:“原本我倒是烦这些的,总觉着监视这公馆与梅园多有不便。可旻宇始终坚持,我实在拗不过便应了。” “监视?”方启山双眉紧皱,越听下去越觉得胆战心惊。这些日子他们一直活在白旻宇安排的暗中监视当中。荷枪实弹军队的人?也就是说,这段日子只要自己或者梅园的人企图对方恩诺不利,便可直接枪…方启山不敢细想,不觉身后一阵冰冷。 “嗯,梅园的那些事旻宇多少也是知道的,总是放心不下不如放在眼皮底下,双拳难敌四脚,到底是多些人,多些枪放心一些。”方恩诺笑盈盈的看向方启山,眉宇之间均是甜蜜的笑意。可看在方启山的眼中却只有威胁和恐吓。 一个夏婉红换这安稳半身,倒是不可惜。 方启山暗暗想着,沉声道:“夏婉红罪则滔天,符合七出,更有通奸的嫌疑…” “哦?只是嫌疑?”方恩诺轻笑着看向脸色铁青的方启山,耐心的提醒道:“通奸产子。” 方启山只觉嗓子微紧,好似被扼住了喉咙,过了半响才缓了过来,沉声道:“夏婉红淫、妒忌、口多言,罪犯七出。更有通奸产子,应该浸猪笼。” 方恩诺满意的看着方启山,冷笑着说道:“父亲英明。恶妇除家宅安,想来,夏姨太去了对方子杰自然是好事,这韩家也会安心嫁女的。对?” 一口恶气在方启山的胸口横冲直撞,如果不是担心门外的那些个士兵,他真想直接给方恩诺一耳光,可现在他只能忍着气的发抖的手,怒目瞪着一脸风轻云淡的方恩诺。不知何时,方恩诺竟然修炼出了这样的心境和手段。是他小看了。 很快,夏婉红要被浸猪笼的消息便传到了梅园。原本还气冲冲的方子杰在听闻了方启山叙述的经过后立刻偃旗息鼓。只缩回房间闭门不出,也不知是在难过还是在反思。 而阁楼上,夏婉红丝毫不知自己的命运,还在折磨瑟瑟发抖的小梅。 “腿分开!” “啪!”竹条抽到在小梅光滑的大腿内侧,顿时留下一道红印。 “唔,二夫人”小梅在阁楼冰冷的地面上颤抖的看着如同恶魔般的夏婉红。 “闭嘴!你不是想要孩子吗?连伺候爷们都不会!还指望子杰能疼爱你?”夏婉红恶毒的嘴角上扬着,将小梅本就微薄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 “叫呀!” “啊~” “啪!” “叫的什么东西,难听!重来!”夏婉红冷声训斥道,竹条重重抽来。小梅忍着痛,听话的叫唤着。夏婉红在这梅园早就已经成了地下最丑陋的老鼠,扭曲的心态让她以折磨更卑微的小梅为乐。 小梅跪在夏婉红的面前,屈辱蔓入心间,本以为成了姨娘便能翻身做主。没想到还不如做一个小小女仆留在夏公馆,至少方恩诺是个有人心的。 小梅的不甘和愤愤不平映入夏婉红的眼中。夏婉红在方恩诺和方启山那边吃的亏一点不剩的朝着小梅发泄而去,拿起竹藤朝着小梅的脸重重抽去。 “啊” 小梅吃痛身子不稳倒在阁楼脏兮兮、破烂的地板上,以手捂脸,只见一道红印从左侧眼角蔓延至嘴边。 “夫人!你” “我什么?大呼小叫!这有你说话的份吗?你这是什么眼神?反了天了!”夏婉红抬手便要接着抽过去。小梅惊呼着抬手去挡,见状,夏婉红的火气越重,恨不得扑将出去狠狠抽打小梅。 听闻阁楼的动静,方子杰匆匆赶来,将受伤小梅拉了起来,冷声道:“母亲这是做什么?” “我调 教自己儿子的姨娘,难道也有错?怎么?方子柔是那副德行。你也不愿听我的了?我这辈子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呀!”夏婉红说着说着语气一转,双目含泪,好似受了鞭打的是自己而不是满身伤痕的小梅。 方子杰见状一时语塞,念及自己母亲的结局,不觉心下一软,低声道:“母亲,我…” 夏婉红见方子杰服软,顿时心情大好,指着小梅道:“不敬婆婆,还拉来大少爷告状,子杰,打倒的媳妇揉倒的面。快让开。” 小梅惊慌的看着方子杰,只见方子杰轻轻放开原本还拉着自己的手,低声道:“母亲心情不好,你,受点委屈。” 小梅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当做天的大少爷,认命的跪在夏婉红的面前,任由抽打。 这个病态而诡异的一幕落入方启山的藏在门缝旁的眼中,杀意腾起。 方启山皱眉下楼,拦住正要出房间的二姨太低声道:“寻个僻静的时间,请刘管家派一辆车来。” 二姨太疑惑的看向方启山道:“僻静的时间?老爷需要用车做什么呢?” “你无需多问,告诉刘管家准备好车子,其他不用管。顺便给方恩诺传个话。”方启山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就说,她所期之事,不日便成。” 二姨太不解的看向方启山,隐隐之中感受到方启山浓烈的杀意,二姨太疑惑的悄悄瞥了一眼阁楼方向,低声应道:“是,老爷” 方启山看着二姨太缓步离开的身姿,双目幽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梅园失火 刘管家将消息传给方恩诺,方恩诺好似并不惊讶一般,弃车保帅,这确实是方启山能够做出来的。 方恩诺翻看着日常的账本,低声道:“给他备一辆车,记着不要惹眼不要太新。再给他派一个得力的长工。让司机和长工都留意一些,他有没有压着什么人或者大的物件上车,什么时间去了哪儿。记着悄悄的,别让方启山起了疑心。” “是,小姐”刘管家听着这话总觉着怪怪的,可这到底是小姐与老爷之间的事,作为下人不好多问。 “账目没有问题,我瞧着夏记布行的生意不太好,这两月的进项有些少。通知掌柜的一声,后三月的份钱就按照一成给就成了。”方恩诺将厚厚的账本阖上,揉了揉跳痛的太阳穴。 荆州城不比徽州,现在成衣店实在太多,定制衣服的大多以旗袍为主,平素布行与旗袍店铺合作,日子只怕都不算好过。夏公馆自从除了那几人,每月的进项保夏公馆半年花销足够,没必要苦了一两家店铺。刘管家微微一愣,刚知晓方恩诺懂得账目便是十分讶异,没想到方恩诺既然记得往前的账本,这每月光账本就是厚厚一本,还要记着前几月的进项,实在是…刘管家不觉越发佩服方恩诺,到底是大夫人所出,与那些小门小户的究竟不同。 “是,我明儿就去通知布行掌柜的。”刘管家恭敬的收起账本低声回道。 “最近辛苦了,你去歇着。”方恩诺笑盈盈的接过翠儿递来的清茶,笑着说道。 刘管家应声缓步出了书房。 方恩诺动了动酸痛的肩膀,低声道:“这每月看的账本可真是累人。你小时候也不愿意和我一起学,尽贪玩。” “小姐~那账本上都是字,你知道的,我看了就头疼。小姐您就饶了我。”翠儿委屈巴巴的抱起书桌上正在慵懒舔着毛的小橘,抱着小橘低声道:“我就想跟着小姐轻轻松松的。” “怎么,就想着偷懒呢。”方恩诺嗔怪的看着翠儿,笑盈盈的说道:“我看呀,你马上和小橘一样得了。” “那敢情好呀,我也呀就待小姐身边腻着,啥都不干。”翠儿笑眯眯的说道,抱着小橘柔软的身子,蹭了蹭毛茸茸的猫毛,双目如天上弯月,可爱极了。 方恩诺瞪了翠儿一眼道:“这可不行。” “诶,小姐,刚刚您和刘大哥说的意思,是不是,方老爷要给夏姨太。”翠儿笔画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压低了声音低低问道。 方恩诺微微点了点头道:“八九不离十,这几日你离梅园远一些,这瓢脏水我们可得躲远一点。” “小姐是觉着…”翠儿低低说道:“方老爷要给我们泼脏水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也告诫公馆众人小心着些。”方恩诺微微皱眉低声说道。 二姨太本就是自己的人,这样大的事情以二姨太的隐忍和精明不会毫无察觉,但二姨太却直接告诉了刘管家备车,而非前来告诉自己,便是在提醒自己莫要过问,其中必然有她的打算和计划。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二姨太做了准备,自己自然不便插手。 深夜,梅园火光冲天,直将本沉睡的方恩诺吵醒。 “翠儿,怎么回事?”方恩诺匆匆起身披上长款夹棉缎面睡袍,穿上拖鞋小步跑至阳台处,打开阳台的门,一阵冷风吹的方恩诺顿时从睡意中清醒过来。远远看去,梅园顶楼处冒着浓烟,火舌从阁楼的破窗伸出危险的红色。梅园刚刚断了水,本就储水不足,此刻更是乱做一团。 巡逻的长工最先发现火情,通知了刘管家,此刻公馆已经安排人手救火。而梅园的众人均站在梅园的小院中看着,丝毫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翠儿听闻了方恩诺的声音,赶忙推开房门上前道:“小姐可是惊醒了?我瞧着刘管家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救火队要赶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梅园那边人员安全如何?”方恩诺微微皱眉远远看着梅园黑暗中模糊的人影,低声问道。 “四喜去瞧了刚刚回来说,方老爷、二姨太和方子杰少爷均在楼下站着。”翠儿想了想回道。 方恩诺闻言双目微暗,沉声道:“只有这几人?” “是,只有这几人。是有什么不妥吗?”翠儿摆着手指想了想,惊呼道:“对了,还有那个该死的夏姨太和梅姨太。” “嗯”方恩诺杏目微冷,深夜当中瞧见着火便快速离开,唯独剩下阁楼当中困于轮椅的夏婉红,以及身份低位的小梅,这其中只怕不止一人的手笔。方启山准备了夜里杀也好,送也好,便是准备处置了夏婉红,这场火,恐怕与他无关。 翠儿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只着急的说道:“那两人会不会有事呀?” 方恩诺微微低眉,冷声道:“只怕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小姐是什么意思?”翠儿看着方恩诺在黑暗中冰冷的目光微微愣神。这好似看透世事般枯老的目光看起来难过极了,翠儿不觉心疼的搂了搂方恩诺道:“小姐别担心。” 方恩诺笑着轻轻拍了拍翠儿的手低声道:“那两人我有什么值得担心的。睡。明日便知晓情况了。” 方恩诺正说着准备转身回房,便见方子柔穿着一席棉质长袍睡衣飞奔着朝梅园跑去。 “傻姑娘”方恩诺淡淡叹了口气,将阳台的玻璃门缓缓阖上,催促着翠儿回去休息,自己方才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看着炉火出神,过了约莫一个小时,梅园的喧闹渐渐安静下来。 翌日,清晨的阴雨笼罩着整个方公馆,方子柔已然哭了一夜,肿着桃子一般的眼睛呆呆的坐在餐厅当中,木然的看着来往的女仆布置餐桌。 方恩诺换了一身黑色绒面小颗珍珠装饰的圆领长裙,步入餐厅缓缓坐下。 方子柔的目光随着方恩诺一点点移动,艰难的动了动干渴的嘴唇,犹豫的没有发出声音。 “说。想要什么?夏姨太可是烧伤了?”方恩诺叹了口气,端起温热的牛奶淡淡出声道。 话音刚落,方子柔猛然哭了起来,哽咽着说道:“母亲,去了…” “去了?”方恩诺手下一顿,牛奶险些撒在黑色绒面长裙上,抬头看向已经哭的绝望的方子柔,偏头看向刘管家道:“刘管家?” “是,”刘管家恭敬上前如实说道:“火灾起自阁楼,梅园众人均忘记了在阁楼的夏姨太,等待我们扑灭火苗赶上去时,夏姨太烧伤严重,本是要…” “本是要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 一念前尘 刘管家眼中闪过一丝为难,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本要送去中央医院治疗,但是老爷表示夜深了,还有很多整理打扫的工作需要处理,所以,就没有送医。凌晨时分说是,已经去了。梅姨娘虽然没有烧伤,但是,吸入太多烟雾也昏迷不醒中,方子杰少爷说梅园财政紧张,能不能醒来就全看梅姨娘的造化。” 话音刚落,方子柔几乎哭的不能喘息,捂着胸口不住流泪。 方恩诺虽然知晓方启山起了杀心,没想到做事也实在果决,一时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后怕。看着哭泣不止的方子柔,楞了半晌。 “是非过往均随人散了,节哀”方恩诺低声说道。 方子柔似乎没有想到方恩诺会这般反应,抬起通红的双目看去,只见方恩诺双目中流过一闪而过的慈悲,竟然比父亲和哥哥嘴里的哀嚎来的更加真切。 夏婉红的丧事办的简陋极了,一口薄的可怜的木棺放在梅园杂草丛生的院中,难闻的油漆味混杂着腐肉的味道充斥着整个院子。方子柔披麻戴孝跪在火盆旁边一张张的烧着纸钱,而更让方子柔寒心的是这纸钱的费用方启山都不愿出了。只说什么人死如灯灭,已经给了夏姨太体面。最终还是刘管家看不过去从账房支了一块银元买来的。 所谓二十年的夫妻也不过是如此… 阁楼已然被烧的塌了下去,本就破败的地板到处是烧焦的痕迹。当夜的火起的蹊跷,可又有谁愿意去为了夏婉红而深究? 方启山冷眼看着跪在棺材前泣不成声的方子柔,不见怜悯,只冷冷说道:“晦气!” 说罢,根本不见丝毫悲伤的情绪,带着二姨太就马不停蹄的奔赴舞会而去。而方子杰则在掉了几滴鳄鱼眼泪之后,就受不了这个气味躲的没影。 停棺半日之后,方启山实在恶心那个味道,便草草将夏婉红的棺材选了一处荒山埋了去。随后迅速打包了行李,抬着昏迷的小梅,逼着刘管家安排汽车,一家人浩浩荡荡的赶去别苑。 方恩诺双目冰冷的听着翠儿的汇报,冷笑一声并未多言。 那个人终是在众人的谋划中凄惨而痛苦的去了。也不知在濒死的前一刻她都忆起了什么。 —— 一月后—— 夏日的温暖已然到来,原本还瑟瑟的寒夜,好似在一瞬间换了性子,连带着夜晚都带着夏天的气息。夏梦珂总算过了孕反,好歹能用些水果,倒是让本还焦急的崔敬轩安心不少。 方恩诺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夏梦珂几乎不见凸起的小腹,低声道:“侄儿,我是你姨母。你听得见吗?” 夏梦珂噗嗤一笑,轻轻摸了摸肚子道:“这小东西哪能就听见了。” “肯定能的。国外都说要胎教,可不就是从在肚子里就开始教育了。我呀,要常常来瞧你,经常和他说说话,到时候等他出生了,定能识得我。”方恩诺笑盈盈的递来一块切好的桃肉,笑着说道:“这个季节能有这么大的桃也是难得,看来姐夫费了不少功夫?” 夏梦珂脸上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甜甜的接过桃肉温婉的笑道:“也是难为敬轩,这些日子就想吃这桃肉,以前可没这么嘴馋过。” “有什么难为的。你现在可辛苦着呢,就是杨贵妃想吃口荔枝,皇上不也得快马加鞭的送吗?何况现在交通这么好呢?马上要当父亲了,可不得紧着点孕妇大人。”方恩诺笑眯眯的打趣道,气氛正好。 忽的想到了什么,夏梦珂的脸色微微一僵,低声道:“我这记性,我忽然想起一事来,今日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个。一见你高兴倒是忘了。” “是什么事呀?”方恩诺见夏梦珂神色不佳,不觉紧张了起来低声问道:“可是身子不舒服?还是,有哪儿不好?” “都不是,我昨儿去医院检查遇见了个人。”夏梦珂双目微沉,声音不觉带着一丝久违的沉稳,压低了声音浅声道:“大帅府的平妻,白少帅的小妈,楚忆之。” “楚忆之?她去医院做什么?”方恩诺眉角微挑,一个不太好的预感浮现心间。 “她也,有孕了。”夏梦珂微微皱眉低声道:“我遇见时她心情很好,自个说的。说是也才刚刚发现的,正欢喜着,还与我讨教着怎么养胎。这事我还没有告诉敬轩。更没在白旻宇的面前提起,今儿便急忙叫你来了。你说这事…” 方恩诺双目微沉,楚忆之会不会有孕,将来会不会诞下幼子,这些事她与旻宇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没想到会这般的快。如果诞下男孩,便是小了旻宇二十岁,这样的年龄差距想必以旻宇的能力,定能将军权分裂的风险扼制在萌芽当中。只是,这莫名的不安感是怎么回事。 方恩诺快速调整心态,笑盈盈的看向夏梦珂道:“算是好事,就是有个这么小的小叔子想想也是头疼。” 夏梦珂见方恩诺心态坦荡,也放下心来,笑着说道:“确实,想想还怪尴尬的。倒是你与白少帅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方恩诺羞涩的笑着说道:“梦珂姐姐也这么可劲的催呢?你既这么催,到时候份子钱可不能少给,我可盯着呢。” “财迷”夏梦珂笑着打趣道,低头温柔的摸了摸还未凸显的孕肚,浑身好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方恩诺笑盈盈的看着夏梦珂,藏住眼底的那抹不安。翠儿看了看方恩诺,欲言又止。 待从崔公馆出来已是半上午,方恩诺靠在汽车后排上目视窗外,神色倦怠。 “小姐可是累了?”翠儿关切的低声问道。 “嗯,这几日别苑那边快乱成一锅粥了,确实有些费神。”方恩诺叹了口气,原本以为方启山等人去了别苑,这离荆州城一个小时的路程得是清净了?方启山却偏不,一会打电话来说这别苑的家具陈旧,一会打电话来说梅姨太不太好,住在别苑难以就医。过两天又说这自己去银行上班路途遥远,实在不便。 可方恩诺一提让他自己想办法,方启山就开始卖惨,也不知道先前那堵了气在梅园住了几月的方老爷是怎么转了性子。还是说,方启山觉着只要夏婉红一死,她与自己的恩怨便算勾销了?方恩诺脸上闪过一丝讽刺的笑容。 翠儿看着方恩诺冰冷的脸色,犹豫的片刻,低声道:“小姐只是因为他们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婚约再起波澜 车中的氛围一下子降低了两度,翠儿担心的看着方恩诺,低声道:“小姐,翠儿虽然不如小姐聪慧,但这些日子也是看出来了,那个大帅府的小妈不是好相与的,我原本还奇怪怎么今日一早大帅府竟然提出婚约再次延期,翠儿愚笨,今日听梦珂小姐说的话,我总觉着与这事有关。” 方恩诺闻言目光为闪,连翠儿这般心思单纯的都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她有怎么会没有联想。那位楚忆之从一开始便处处针对,事事相争。原本她以为是自己多心,现在看来,楚忆之是不允许任何人比过自己,胜于自己,更是不愿让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入大帅府。 ——大帅府—— 是夜,大帅府的书房爆发出剧烈的争吵声。管家瑟瑟的立在书房门外惴惴不安。 王瑄皱眉拦住想要去争辩的白雨薇低声道:“小姐,大帅与少帅正在商讨军事,不便进去。” 白雨薇闻言急的快要跺脚,推了推王瑄怒声道:“什么军事!我今儿难得睡得晚,结果父亲倒好,也不与母亲和哥哥商量,直接打电话给了夏公馆说要延期婚约!延期延期!从订婚开始就作妖!先是延期一年,现在才过了不到半年,又要延期一年!这是怎么回事!” 王瑄双目染上一层淡淡的怒气,但拦着白雨薇的手却并没有放下:“小姐,书房您现在不能去。” “你!你怎么回事!”白雨薇怒目瞪着王瑄,气冲冲的说道:“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恩诺,就同楚忆之一样?” 王瑄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道:“方小姐为人正派,与少帅感情很好,我也希望方小姐能如期嫁给少帅。但是…现在惹怒了大帅,我只怕婚期又要生变。我也怕,我的婚事也要…” 王瑄忐忑的偷偷看了看白雨薇,只见白雨薇脸颊快速闪过一丝羞赧,便很快被怒气填上,不满的抱怨道:“父亲要敢这样,我便要去拼命!他能娶小妈,我还不能嫁人了!” “雨薇”大帅夫人听闻动静,带着身边的侍女快速来到书房门前,正巧听见自己女儿的“高见”,惹得大帅夫人不觉皱眉,低声道:“女孩子家家的,整天把嫁人挂在嘴边,平白没了清贵。” “母亲~我要这清贵做什么,倒是母亲可是来劝父亲收回成命的?”白雨薇娇俏的搂着大帅夫人的胳膊,撒娇般的问道。 只见大帅夫人脸色微暗,身边的陪嫁姑姑,倒是先开了口。 “小姐,只怕婚约能不能成都是两说了。”冬梅姑姑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大帅今儿上午也给徽州夏府发了电报,下午应该是收到了,夏府那边给了回信,只说婚约没有一拖再拖的道理,如果大帅府没有缔结两姓之好的诚意,不如各自婚嫁,也好过彼此耽误。” “什么?可是,可是夏老先生恼了?”白雨薇闻言也是楞了,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父亲的速度这般快,她们直到晚上才从楚忆之的口中听说了此事。如若不是楚忆之,父亲是不是非要搅得哥哥的婚事告吹才告诉他们。 大帅夫人脸上蒙上一层灰暗,低声道:“夏老先生虽然人不在荆州,但到底在荆州有些人脉势力,自己自小养大的外孙女三番五次被推了婚约,脸面上也是过意不去。” “夏府那边的态度却也是恼了,要我说,夫人不如安抚安抚夏老便罢了,毕竟我们大帅府是什么样的门第,说句不该说的,方小姐确实是高攀了。小姐,您也劝劝夫人,别为了这事与大帅伤了和气。”冬梅姑姑毕竟是大帅夫人身边的老人,做事第一便是以大帅夫人的利益为重。现在瞧着楚忆之那个小狐狸精这般勾了大帅的心,她也是急在心里,更不愿意让夫人为了这事与大帅起了争执。 大帅夫人双眉紧皱冷声道:“伤了和气?这样大的事情如果传了出去,只怕,不是伤了和气这般简单的。你瞧瞧这闹的。” 大帅夫人指了指书房,书房当中的争吵声渐渐消停,白旻宇怒气一脚踹开书房的大门,怒目而去。王瑄见状,赶忙跟上。 白雨薇被白旻宇突然的动作和巨大的踹门声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厚重的实木房门被踹出了一个洞来,连带门轴也坏了两处,损坏的门凄凉的挂在门框上,吱吱呀呀。 大帅的怒气冲出书房直中几人的命门,大帅阴沉压抑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怎么?你们都打算来教训教训我这个不称职的大帅吗?” 白雨薇见状刚要辩解,便被冬梅姑姑瞧瞧拉住,冬梅姑姑笑盈盈的上前两步道:“少帅年幼不懂事,还请大帅莫怪。夫人与小姐均是担心两位。楚夫人刚刚有喜,这样的声响不知道是不是惊到了。” 大帅闻言,本还盛怒的容颜稍稍缓解,眼中闪过一丝对楚忆之腹中胎儿的担忧。轻咳一声道:“难为夫人和雨薇惦记。夜深了,早点休息。” “是”冬梅姑姑赶忙代为应下,扶着夫人,拉着白雨薇就往楼上走。 本不情不愿的白雨薇最终拗不过冬梅姑姑,委屈巴巴的被拉着上了楼。 “冬梅姑姑!”白雨薇不满的抱怨道,“你拦着我做什么?要是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可不得乱了套了。” “诶呦我的好小姐呀。您没见着大帅刚刚的那张脸吗?您再去不等于火上浇油吗?说到底,这大帅不是怕婚事繁杂冲撞了楚夫人,伤到了胎儿吗?夫人,我记着这有孕之人是不参与红白喜事的,对吗?”冬梅姑姑压低着声音小声问道,生怕自己说的话传入有心人的耳中。 大帅夫人本还担心的神色忽然一亮,低声道:“你是说…” “我们进屋说?”冬梅姑姑指了指远处楚忆之的房间,悄然暗示着。 大帅夫人会意,领着白雨薇匆匆回了主卧,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这婚事便直接将楚忆之撇开了,干脆不参与,不出现,自然没有影响胎儿这么一说。” “是,但这事呀,现在不能提。这也是我拦住小姐的缘故。虽然我觉着方小姐攀上大帅府的门楣即使被延了婚期也该感恩戴德,但瞧着夫人与小姐着急,我便斗胆这么一说。大帅府久没有小孩子了,大帅得子必然欢喜异常,被少帅这么一吵,又是气头上,只怕本来对方小姐的歉意都没了。所以呀,这事得从长计议。”冬梅姑姑笑盈盈的拉着白雨薇坐下道:“也就问小姐愿不愿意冒个险” “冒险?是什么样的险呢?”白雨薇好奇的看着冬梅姑姑,看向冬梅姑姑的双目恨不得闪着星星。 冬梅姑姑笑盈盈的看着白雨薇道:“小姐听我说说看…”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喜在身 白雨薇不可思议的看着冬梅姑姑,好似第一次认识一般。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后面的我倒是愿意,可你说的那给楚…不可以…” 冬梅姑姑悄悄看了看大帅夫人的脸色,沉声道:“小姐,您与夫人均是宅心仁厚看不得别人受一点伤害的大善人。你们都被保护的好好的,这些我都明白。老夫人只求夫人与小姐平安顺遂,这些阴损的招数本就是我从小便明白的。我的使命便是保护夫人与小姐。这事我来做。” “这也不行,这法子不好,母亲~”白雨薇央求着看向双目微垂的大帅夫人。 大帅夫人微微皱眉,动了动唇到底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似是看出了大帅夫人的犹豫,冬梅姑姑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晓夫人菩萨心肠,可这些年里,不说年年有新人,但大帅身边的女人便没有断过。幸好大帅原本心中有杆秤,还知道不能让姨太太们有孕分权。我也权当是不见了。只是自从这楚忆之来了大帅府。先是停了避子汤,现在甚至怀上了孩子。不说其他,夫人也该为少帅考虑考虑。” 冬梅妹妹说罢,大帅夫人陷入沉思,波动的双目显示出她的犹豫和纠结。房间的空气渐渐烦闷,白雨薇烦躁的看向自己的母亲,隐隐中已被冬梅姑姑说动。 “夫人,您想想,败了的那位,现今不说重新掌握帅府军权,就是人只怕也死了,他身边的夫人、姨太太连带孩子们,可还有活在人世的?”冬梅姑姑严肃的看向两人,沉声道:“夫人~你瞧楚忆之当真是良善之人吗?一个平妻却管到了少帅的婚嫁。当真只是没有私心?” 大帅夫人闻言双目微眯,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声道:“是我想错了。这事就按照你说的办。” “是,夫人”冬梅姑姑悄然松了口气,笑盈盈的看向两人。 不过几日,冬梅姑姑悄然置办完草药,放置妥当。许是过于舒坦,厨房中日日炖的燕窝枸杞中多了一味草药,楚忆之也并未发觉。 ——清晨—— 楚忆之缓缓从睡梦中醒来,这几日大帅难得体贴的放过自己,只日日关心自己的肚子。几位姨娘看了自己便如看了瘟神一般,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一个闪失冲撞了,到时候还是几位姨娘吃苦。本就泥巴一般软趴趴的大帅夫人与白雨薇,楚忆之便更不放在眼里。 这有孕的日子,楚忆之俨然一副帅府女主人的姿态。 “菊香~”楚忆之伸了个懒腰,扬声唤到。 “夫人您醒啦~”菊香闻声,笑盈盈的推开房门,柔声道:“我估摸着夫人差不多醒了,便去取了燕窝枸杞粥来。夫人吃点?” “嗯~”楚忆之点了点头,懒懒的靠在软枕上看着菊香将放在外便的燕窝枸杞粥端了进来,打了个哈欠道:“这几日厨房倒是挺懂事,还知道给用上血燕。改日去赏他们点小钱,别让下人们觉着我这个做二夫人的不大气。” “嗨,夫人还想这呢。现在整个大帅府谁不知道夫人是大帅心尖尖上的人,恨不得个个凑近了巴结。您是不知道,我刚刚去厨房端这燕窝枸杞粥,就见着大帅夫人身边的那个叫冬梅的,也想端这粥呢。结果见了我去端还楞了一下。我便说了,我们夫人刚醒就想吃这一口。那个冬梅还说些酸话,给我怼回去了,愣是不敢回嘴。厨房的人都不敢多说什么,只说马上再给大帅夫人准备。”菊香得意的扬着头,好似斗胜了的公鸡,炫耀着自己身上的羽毛,笑盈盈的说道:“不是我说,这燕窝从泡发,剔毛,再到熬炖,这没个大半天功夫是吃不上了。” 楚忆之闻言嘴角缓缓上扬,冷笑道:“大帅夫人最近可是受冷落的很,也是可怜。罢了,这个我便送她。” “别呀夫人,这可是血燕炖的,是大帅特地为您买的。大夫人平时都只吃些普通燕窝,白糟蹋了。”菊香明知自家小姐是假大方的说着,但这催马溜须的话她可不能短了,一脸可惜的说道。 楚忆之满足的揭开白色描花骨瓷盅的盖子,纤纤玉手轻轻捏着勺子舀上一勺放于口中,笑眯眯的说道:“我总觉着最近的燕窝格外的甜。” “那是夫人心情好。对了夫人,算着日子该孕吐反胃了。”菊香低声提醒道。 楚忆之微微皱眉,叹了口气道:“这倒是,可惜这些美味。” 忽然,楚忆之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目光,低声道:“方恩诺有些日子没来大帅府了?” “是”菊香应声,刚刚回话便楞了一下,赶忙道:“夫人不会现在就准备” 菊香紧张的指了指楚忆之平坦的小腹,这些伎俩她们算是惯用的了,只是以前都用来对付正房原配,难不成现在要在一个小小的方恩诺身上用了?这处处被人巴结的舒服日子,她还没过够呢。 楚忆之双目微扬,笑着说道:“当然不是,难得有这么好的条件享受,我也不愿意早早就断了。只是,我最近心情好,就想弄个猴来耍耍。” 菊香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笑眯眯的说道:“那夫人便提提?” “这是自然”楚忆之微微挑眉,修长的柳叶眉带着一丝毒辣的妩媚,冷声道:“说来,有些日子没与大帅温存了。也该给些甜头。” 菊香闻言微微低眉一笑,这其中的话,菊香倒是听的明白。 “对了,你与那营长可怎么样了?”楚忆之想起事来,低声问道。 只见菊香脸色一白,低声道:“粗人一个” “即使是粗人,也是军营中顶用的人。何意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瞧瞧大帅便是如此。”楚忆之笑眯眯的抬起菊香的脸颊,长长的指甲划过菊香娇嫩的脸颊低声道:“你知道我为何选你来大帅府吗?” 菊香心中咯噔一下,紧张的看着楚忆之。 楚忆之阴阴一笑,低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的贞操白白浪费。乖~” 菊香心中猛跳,恐慌的看着楚忆之,营长是个粗人不说,已经年过四十,一脸麻子,长的绝对与英俊挂不上边,这样的人她实在… 菊香猛然跪下,惶恐的看着楚忆之道:“夫人,我,求您了夫人” “怎么?你不愿意?”楚忆之双目微暗冷冷的看着菊香。 “夫人~”菊香瑟瑟的看着楚忆之,菊香之前是墨香陪着楚忆之,这些年,楚忆之嫁了几次,墨香便陪着去了多少个府邸。从商贾之家,到官宦人家。而墨香便是用身子替楚忆之铺路,去年,墨香染了病便,便被楚忆之亲手…菊香惶恐的看着楚忆之,原本的得意早就不见了踪影。 “既然这样~那~” 第一百四十三 心有不忍 “小姐,小姐,我什么事都可以替小姐做,求小姐别让我去…”菊香惶恐的睁大双眼看着脸色冰冷的楚忆之,近似绝望的哀求着。 只见楚忆之冷冷一笑,抬起菊香的脸颊,缓缓上下打量着菊香微微颤抖的身躯,幽幽说道:“这张脸倒是比墨香漂亮,身材也更佳好些。你是多大来着” “十,十四~”菊香紧张的避开楚忆之的目光低低回道。 “豆蔻年华,真好呀~”楚忆之松开捏着菊香的手,慵懒的靠在软枕上,笑眯眯的说道:“那个营长也非必要,说来也不确定这金矿就在那边。既然如此…” 菊香忐忑的咽了咽口水,她明白小姐是不会轻易放弃,等待她的不过是命运可怕的玩笑。 “我瞧管家的大儿子对你颇有好感。”楚忆之双目微扬,慢悠悠的扬起娇媚的声调,低声道:“如何?” 菊香一愣,管家的大儿子确实对自己不错,甚至常拿厨房新做的点心与自己。这些自己明明是背着小姐的。难道…菊香只觉身后一寒,冷汗浸湿衣衫,双目当中唯有恐慌不见欢喜。 楚忆之低声道:“放心,我知道你喜欢,这次便全了你的心愿。只是,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讨厌手下的人讨价还价。如果你没法问出金矿的情况,我怕我这心情一个不好,就…” 楚忆之满脸笑意的看着不住发抖的菊香,低低说道:“就选了最老最丑,最变态的人将你送去。你知道的,书香送去那宅子,可是魏先生还是有些不满足的。” 菊香闻言顿时抖如筛糠,书香的遭遇便是整个楚府无人不知,连她听着都觉得可怕极了,生不如死便是如此… “我定,定问出来”菊香双唇打颤,磕磕碰碰的说道。 楚忆之看着菊香苍白的脸色,很是满意,笑着说道:“瞧你怎么还跪着呢,快些起来~你放心,我是最疼你的~” 菊香惶恐的点了点头,根本不敢去看楚忆之阴毒的双目。 “明晚我会安排妥当,你只要将他拿下便可了,这,能做到?”楚忆之笑盈盈的问道。 菊香头如捣蒜,根本不敢多说一个不字。 楚忆之冷眼看着惶恐的菊香,眼底闪过一丝破碎的幽暗,只是,菊香只看出那点点冰寒锋芒,心下不安。 ——是夜—— 天越发长了,好似太阳的光芒久久不愿落下一般,菊香第一次期待夜色的到来,她从不怀疑楚忆之的决绝,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机会。菊香看着镜中的自己,刚刚长开的身子还带着少女的稚嫩和青涩,目如湖水,却不得清澈见底,睫毛用烧过的火棒涂过,弯弯上翘,唇色红艳,与平素的寡淡丝毫不同。菊香摸了摸身上楚忆之特地为自己准备的淡粉色洋装及膝短裙。菊香不适的拉了拉裙摆,久穿宽松长裤的菊香,别扭极了。 楚忆之满意的看着菊香,低声道:“这么看来,你倒是比墨香更加迷人。” 菊香闻言身子一抖,不敢接话。 “记住了,今儿是去替我买杏脯,就在那詹记老铺。”楚忆之笑盈盈的起身替菊香理了理衣领,可以翻下些许,隐隐露出一点雪白。菊香微微咬唇,点了点头。 “咚咚~二夫人,您找我?”管家的大儿子,大龙恭敬的立在门外。 楚忆之嘴角一扬,无声的动了动嘴唇,“来了” 菊香心中一紧,手心冒出点点冷汗,上前打开房门,低声唤到:“大龙哥,你来了~”、 菊香唤到甜腻,本就喜欢菊香的大龙见了这般打扮的菊香不觉愣在了当场,呆呆的看着菊香眼睛都不带动一下。 楚忆之笑着推了推菊香,看着大龙道:“怎么?看我们菊香可是漂亮?” 大龙赶忙收回目光,脸颊通红,连带着耳朵也骚红了,点头讷讷道:“漂亮” “我本呀是只打算让菊香去帮我买些杏脯回来,可这一看,天快黑了,我又想吃的紧,让菊香一个人出门到底有些不放心,便只能麻烦你啦。”楚忆之说的温柔,大龙本就知晓爹现在处处将二夫人的需求放在首位,更何况是保护菊香,这样一想哪有推脱的可能,赶忙应声道:“我爹总说二夫人心细,二夫人您真好。” 大龙不知怎么表达,尴尬的挠了挠头。 楚忆之也不在意,本就是看中大龙老实,自然不在乎这嘴皮上的功夫。 菊香与大龙一同出了大帅府的大门,楚忆之冷眼瞧着,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菊香,坐黄包车去?路挺远。”大龙看了看天气,拦下一辆黄包车,憨憨的说道。 菊香点了点头,坐在黄包车上,刚刚坐稳便见大龙对黄包车师傅说道:“去詹记老铺。” “诶,等等,大龙哥,你不上来坐吗?”菊香惊讶的看着大龙,身子超一侧挪了挪道:“还是挺空的。” 大龙脸颊微红,摆了摆手道:“不必不必,我再旁边跑就行。” 菊香心下微动,伸手拉了拉大龙粗壮的胳膊,羞涩的低头说道:“大龙哥你还是一起,不然我可放心不下。” 大龙闻言脸颊更红了,不好意思的低头傻笑。 黄包车师傅笑眯眯的看着两人道:“小两口刚成婚?” “不是不是”大龙闻言赶忙摆手,赶忙看向菊香,之间菊香脸上不见生气的模样才悄悄松了口气,皱眉道:“师傅别打趣我们。” “行,行,那大兄弟你快点上车,省的这位姑娘不放心。”车夫指了指菊香旁边的空,笑着说道。 “不了,我重”说着大龙低声看着菊香道:“小心坐好,我扶着你。” 菊香闻言缓缓松开拉住大龙的手,心中却微微一暖。便不再强求,小心坐好。黄包车师傅见状自然乐意,拉起菊香朝詹记老铺方向跑去,大龙跟在车子旁边,一路扶着车子的扶手,边跑边不时看看菊香,春日的傍晚,风还带着一丝白日的温度,跑了约莫半个小时,大龙的额头鼻尖已经满是汗珠,衣衫也隐隐被汗染湿。 “小 兄弟前面到了哈”黄包车师傅喘着粗气,拿起脖子上搭的毛巾擦了把汉,因为大龙帮忙推了车,他这趟倒是轻松不好。 大龙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银元递给黄包车师傅道:“师傅辛苦” “诶,我来付。”菊香从小皮包里拿出一块银元便要去换,被大龙拦下,“哪有让女孩子家付钱的道理。” 黄包车师傅笑着将大龙给的银元放入钱袋子,打趣道:“小 兄弟不错,姑娘眼神真好,走好了您嘞” 菊香脸颊微红,低声道:“都怨你~” “怎么了?”大龙不解又紧张的看着菊香小心翼翼的问道。倒让菊香涌起三分不忍…… 第一百四十四章 詹记老铺 菊香笑着拢了拢耳边的发丝,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们走,詹记老铺就在前面了。别让夫人等急了才好。” 大龙应声跟在菊香身侧,闻着传来的淡淡玫瑰花香气,菊香喷的香水很淡,便是离得只有一步之遥才能浅浅闻到,惹得大龙不觉走的更近了一些。 詹记老铺位于老城区,原本倒是热闹,可随着东街这些地方的发展,倒是显得有些陈旧,木质结构的老店铺已经点上了灯,略微昏暗的灯光不似东街那边的霓虹,唯有屋内的灯光照在木质的黑字牌匾上。詹记老铺主营果脯,这个时候倒还有几把大人带着孩子前来采买。 菊香看了看铺子上面挂着的陈旧时钟,已经是晚上七点五十,差不多是这个约定的时间。菊香的心不觉紧了紧,脸上却是不显,笑着说道:“大龙哥可喜欢什么果脯,夫人多给了我一些钱,你想吃什么?我买与你如何?” 大龙挠了挠头笑着说道:“我,我爹说过不能让女孩子花钱。我买给你吃。” 菊香看着大龙诚心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低声道:“大傻子~” 说罢,便在这店里来来回回的走动,尝尝这个,闻闻那个,不一时,便买了好几样果脯,连带着楚忆之要的杏脯,足足好几包。结完账,大龙主动包揽了提东西的活。 见时间差不多了,菊香便拉着大龙准备朝外走去,这时候两个浑身酒气的醉汉撞进了詹记老铺,正巧与准备出门的菊香撞了个正着。 “哎呀~你这人怎么走的路!”菊香气冲冲的摸了摸被撞疼的肩膀,怒目瞪着眼前穿着深黑色粗布衣衫的男子,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嘴角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盯着菊香胸前露出的那一线雪白,色眯眯的推了推身边的深蓝色粗布长衫的男子,扬声道:“老张,看,这个女人不错。就要她!老鸨!这个女人我要了!” “呸!什么东西!睁开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菊香闻言顿时气的红了脸,指着深黑色粗布衣衫的男子张嘴便骂道:“给我起开!” “刚刚她说什么?”深黑色粗布衣衫的男子眯着醉醺醺的眼睛指着菊香,偏头看向已经站的歪歪斜斜的深蓝色长褂的男子,迷糊的问道。 “她说你狗东西,哈哈哈,她让你滚!老刘,你不行!”名唤老张的深蓝色长褂男子指着深黑色粗布衣衫的男子大笑道。 “你说我不行?小贱蹄子!老子就给你长长见识!” 说着老刘就伸手要去拉菊香,身边的大龙见状,赶忙去拦,一边拦一边怒声道:“住手!睁开眼看看这是我们家夫人身边的贴身女仆,不是下三滥地方的女人!” “哪来的龟爷,给老子滚!”老刘根本不听大龙怒声的辩解,便是认定了这儿是妓院,指着大龙的鼻子就骂。 大龙虽然是下人,但到底长在大帅府,父亲又是管家,鲜少遇见这么不讲理的,顿时也急了,拿着果脯就推了一把老刘,冷声道:“什么东西!这是詹记老铺!老板!老板!你还管不管事了!” 老板花白着头发推了推花了的眼镜,匆匆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赔笑道:“几位,几位~这儿确实是詹某的铺子,主营果脯,几位别误会,别误会。” “误会?老头!这两人刚刚骂我你怎么不来?啊?现在跑出来充什么好人!给老子滚远点!”老刘怒声吼道,原本还迷迷瞪瞪的老张一听老刘这动静,也来了劲,上前就要推老板。 老板本就是本着和事老的态度,眼见是两不讲理的,心下一时也犯了怵。 “滚滚滚!老子劝你别多管闲事,小心你的铺子!”老张横着脸盯着老板。 这两人是这边出了名的街头混混,人到中年一事无成,无妻无儿,整日闲逛喝酒。老板见状便往后躲了躲,笑着说道:“爷,本店是小店,都是街坊邻居,您看,您给个面子” “面子?”老张不屑的笑道:“面子值几个钱?啊?值几个钱?” 说着便要去翻果脯。 老板看着势头不对,更不敢说什么了,赶忙配合笑道:“爷,爷留手。这个姑娘也是,这两位也没说什么,不过是看错了,上来就骂,小姑娘家家的一点也不懂事,快给两位爷赔个不是。” 菊香闻言顿时火了,指着三人道:“什么东西就敢上来让我赔不是!我是大帅府二夫人的贴身婢女,是你们这些下三滥的东西说得的!我告诉你,我们家夫人现在怀着身孕,可是大帅心尖尖上的人物,你们都给我仔细着脑袋。” “大帅府二夫人?大帅府什么时候有个二夫人?”老张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菊香。 “管她什么二夫人还是三夫人!今儿就是天皇老子来自,爷也不管!”老刘嘴角一扬,色眯眯的去拉菊香。 大龙自是不愿意,上前便拦,老刘挥拳便朝着大龙的鼻子重重砸去,顷刻间,大龙只觉得眼冒金星,鼻血顺着鼻子流了下来。菊香惊呼着看着大龙。 还不待两人反应,老张便拉过大龙的肩膀,上来便是打。大龙虽然年轻力壮,但到底没有习武,遇见这样醉酒不讲理的混架子也是没辙,这能抱着头被动的挨着。 老刘见大龙被限制了活动,上来搂住菊香凑着臭嘴便要亲。菊香气急就要去挠,被老刘抓住手背在身后,压着菊香就扑在店铺中放在富贵竹的长条桌上。 老张空出手来还不忘叫好。 老板顿时慌了神,在店里发生这样的事只怕大帅府不能放过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老头,给爷把门关好!”说着老刘便脱了上衣,露出一身肥肉。 老板不敢反驳,看着被打的鼻青眼肿的大龙,颤颤巍巍的去拿门板。刚放上一块,只闻外面传来一个清丽的女声。 “老板,怎么这么快便关门了?等我进去买两样果脯呗。” 老板闻声为难的看了一眼停下手脚的老刘、老张,只见两人脸色幽暗,频频使着眼色。菊香被捂着嘴,发不出声来。老板皱了皱眉,扬声道:“关门了关门了,小姐改日再来。” “老板,我家姐姐怀着身孕就喜欢吃些果脯,我就买两样很快的,不耽误您关门。快些停车。” 老板慌张的看着女子下了车,朝着店铺走来,手扶着门板不知如何是好。 “妈个巴子!给我滚开!老子自己来!”说着老张踹了一脚大龙,便要去抢老板的木板,一个不慎正好打在女子的面前。 “呀~老板您这是~” 第一百四十五章 意外搭救 “恩诺”白少帅双目冷凝,慢了一步将方恩诺拉与怀中,低声问道:“没事?” 方恩诺看着砸在自己脚边的厚重木板频频皱眉,如果自己早上一步,木板便会不偏不倚的砸中自己的脚,门板厚重,轻则软组织挫伤肿上周把时间,重则粉碎性骨折急诊手术。念及此处,本是好声好气的想要给夏梦珂多买几家果脯解腻的方恩诺也是怒了,双眉冷对,怒声道:“这位老板,便是你不愿卖我东西,大可站在门前说上两句,你这样是做什么?我便是伤了痛了,你负责的了吗?” 老板见状心下连连叫苦,看着白旻宇与方恩诺的气度衣衫便知不是普通人家,自己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偏偏遇见张刘两个混混,好好的生意做不成,还得罪了不知是哪方的祖宗。白旻宇的杀意陡然升起,对着身后打了个响指。 只见王瑄杀气腾腾的大步朝着自己跑来,老板顿时脚下一软,扬声道:“壮士饶命!小老儿实在无奈,主要是店里有恶人威胁!无意伤害这位小姐!” 方恩诺闻言微微皱眉,从缝隙看去,隐隐见一粉色衣摆被一黑衣男子压在身下,悄悄拉了拉白旻宇道:“我瞧着店主说的像是真的。” “是真是假又当如何?”白旻宇怒气不减,嘴角挂着冰冷嘲讽的笑容,冷声道:“王瑄,锁了。” “是,少帅”王瑄应声。刚走近,只闻一个微弱的男声:“王瑄兄!王副官!” 王瑄一愣,快走两步,朝门板后面定神看去,此刻大龙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几乎难以辨认,唯有身姿和衣衫能够依稀辨认,大龙此刻被深蓝色长衫男子捂住嘴巴,艰难的挣扎着。 “大龙?”王瑄辨认出心中一惊,赶忙上前,用力一拉,提起男子的领子往后重重一扔,男子本来大部分力气用来压住大龙,抬手想要格挡,被王瑄这样身经百战的人锁脖扔飞,整个人重重摔在货架上果脯撒了一地。黑色粗布麻衣的男子见状即刻松开衣衫扯的七零八落的菊香,冲着王瑄的太阳穴处重重挥拳。 余光扫过,王瑄堪堪避开黑衣男子的拳头,右手抓住男子的胳膊,手腕用力向后一拧,黑衣男子不觉吃痛大叫。 “松手!松手!你!你什么人!”黑衣男子这些年在街坊四邻中鲜少吃亏,这下子倒是蒙了,没想到遇见了硬茬。 “大帅府王瑄。”王瑄冷眼看着黑衣男子,沉声说道。 黑衣男子闻言一愣,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大龙,和一脸杀气的王瑄,算是彻底酒醒了,赶忙求饶。正说着,方恩诺与白旻宇携手来到店铺,只见店铺总已经是一片狼藉。黑衣男子被王瑄压制着,丧着脸,瑟瑟发抖。 大帅府是什么地方,他即使再傻也知道自己大难临头。原本以为这对男女是胡说的,再加上老张那么一激,便真真是把自己交代在这詹记老铺了。 菊香从惊魂中缓过神来,惊慌的拢着衣衫,不安的看向白旻宇与方恩诺,缩着身子瑟瑟的看着白旻宇。 白旻宇淡淡扫过菊香好似看着一具没有生命的木雕,目光定格回方恩诺身上,低声道:“店铺太乱,这家就不要了。” 方恩诺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执意下车竟然遇上这样的事情,低声道:“这是大帅府的人?” “大龙的见过少奶奶”大龙忍着脸上的疼痛,龇嘴忍痛说道。 “这位是管家的长子,名唤大龙。被打成这样我也险些没有认出来。”王瑄将大龙从地上扶起,大龙右腿受伤,站着倒是有些费力。刚刚被扶起,大龙便担心的看向菊香,低声道:“对不起,菊香,你没事?” 菊香闻言木然的抬起头看向浑身是伤的大龙,按照原计划,应该是在詹记老铺遇见楚府管家,拉着大龙喝大酒,再寻个机会给大龙灌醉弄假成真,没想到管家没有等来,却等来了两个混混,还险些…然而自己的贞洁说到底只是二夫人把握人心的物件,连菊香都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可是大龙因自己被打成了这样,第一件事却是担心自己? 老板知晓得罪的人,也是腿软,跟在黑衣男子身边跪下,颤颤巍巍的哀嚎道:“大帅明鉴,大帅…” “这是我家少帅和少帅夫人”大龙捂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低低说道。 老板闻言赶忙等着黑衣粗布衣男子接话:“少帅、少帅夫人,饶命!小老儿也是被这人逼的。你个不得好死的混子!” 方恩诺微微皱眉,看着老板花白的头发,心下一软,低声道:“旻宇,这事说来老板虽然有错,但也被迫无奈,我也无事。但大龙和这位姑娘的事不能算了。” “被迫无奈便能纵容歹人在自己的店里为害他人?这事不可姑息。但…”白旻宇的目光冷冷扫过瑟瑟发抖的老板,眼中不带丝毫同情,说一千道一万,便是敢伤了方恩诺,哪怕是一种可能,哪怕是伤了方恩诺身边的空气,这人,他都不会放过。“念在受人胁迫,王瑄,打个十棍以儆效尤。而这个…” 白旻宇目光带着凛冽的杀气,直冲黑衣男子而来,冷声道:“与那边那个一同关到监狱,好好招待” 白旻宇双目微眯,招待二字几乎从牙齿缝里挤出,凶光点点,黑衣男子彻底傻眼,大帅府的监狱是什么可怕的地方,他可是去过的。只是当时小偷小摸,偷了大帅府小姐的钱包,那时候是脱了层皮,养了大半年也好。这下子…黑衣男子正在愣神,只见原本悄悄从后门溜走的深蓝色长衫男子已经被司机模样的人压住,脸上身上好似有伤。 方恩诺轻轻扫过,双眉微低。白旻宇刚刚刻意减慢脚步,隐约见着指了指哪里,没想到便是派人去抓了。这两人遇见这般的地狱阎王,只怕是完了。可惜,方恩诺并无同情之心,只是冷冷看着不做干涉。 “少帅,少帅饶命,夫人饶命!”深蓝色长衫的男子远远的哀嚎着。声音传入菊香的耳中,菊香此刻身上裹着一个破单,丝毫不见刚刚出府时的气焰,但眼中的傲气确实不减。 “叫方小姐。少帅与方小姐还未成婚,菊香多嘴一句,为了方小姐的名声着想,还是少用少帅夫人的名头为好。”菊香笑盈盈的看着方恩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可落在方恩诺的眼中确是可笑极了。 不觉淡淡笑道:“请问这位菊香姑娘可是帅府二夫人身边的陪嫁丫头?” “是”菊香仰着头看着方恩诺,一副不愿输了气场的模样。 方恩诺浅浅点了点头道:“不知菊香姑娘是替二夫人说的?还是自己想着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知好歹 詹记老铺弥漫的果脯香气好似也打动不了众人。跪在地上打着摆子的老板和张刘三人,全然不懂方恩诺的问话,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能逃了这责罚,看着彼此真是恨不得上前给对方几拳头解气。 菊香没有想到方恩诺竟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双目微瞪,想了一会方才开口道:“是我的意思还是夫人的意思又有什么区别,我不过是担心方小姐罢了。” “自然是有区别,如果代表的是夫人的意思,我便想问问,夫人三番五次干扰我与旻宇的婚约,不顾大帅府与我徽州夏府缔结的约定,意欲何为?是楚麟局长、国军不想见到夏府与大帅府相交,还是夫人不想?如果代表你自己的意思,请问你一小小陪嫁女仆,有什么资格过问大帅府未来主子的事?”方恩诺丹唇轻启,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淡淡说道。 明明说的语气极轻,可每一句均是诘问。菊香并未与方恩诺打过交道,更没有想到方恩诺会直接质问自己。正当自己愣神想着如何作答时,翠儿冷着脸,上前道:“这位姑娘,我家小姐提的问题你可听清了?是你的意思?二夫人的意思?还是楚麟局长的意思?我劝姑娘,想好了再答。” 翠儿冷眼看着菊香,低声道:“倒是姑娘,你这一身,只怕说是谁的意思都不合适?你我均是贴身侍女,应该知晓贴身侍女便是主子颜面的道理?” 菊香闻言不觉脸颊微红,低头看着身上灰褐色的破布,莫说帅府二夫人的贴身侍女,只怕走出去连街边乞丐都不如,想到此处,菊香越发恼怒,一记刀眼朝着翠儿甩来,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便是你对于夫人,更是你主子未来婆婆身边人的态度吗?” “未来婆婆?”翠儿噗嗤一笑,指着菊香道:“我看你这姑娘是被刚刚的架势弄得昏了头了。我家小姐的婆婆是大帅府的大夫人,白少帅的生身母亲。什么时候成了你家夫人了?还是说我弄错了?姑爷,要不然您给我说道说道,省的以后进了大帅府,我给我们小姐丢人。” 白旻宇原就知道这个翠儿与方恩诺一同长大,今儿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翠儿的嘴也是厉害。不觉暗暗竖了个大拇指,脸上却是不显,冷声道:“怎么?楚小娘这般不见我母亲放在眼中?” 菊香顿时楞了,她没想到一个翠儿不够,白旻宇竟然也偏帮,不觉气的双目微红。大龙到底单纯,心疼菊香一个女孩子家家被三人轮番“欺负”,赶忙出声道:“菊香心直口快,没有坏心,少奶奶别多想。” 大龙说的恳切,虽然话中有些责怪方恩诺的意思,但看着大龙这般可怜,又是管家的长子,只怕以后将继承父业,从情理上方恩诺倒是不便责怪,也不愿结仇。便悄悄给了翠儿一个眼色。翠儿会意,退后一步回到方恩诺的身后。 方恩诺笑着看向大龙道:“瞧着这位兄弟伤的挺重,司机将这位大龙兄弟送去检查包扎一下。”只见刚刚的锋芒轻轻揭过。 司机应声复命,习惯性没有请示白旻宇,扶起大龙就朝外走。这一幕落在本还气恼的菊香眼中,顿时蒙上一层深意。 “我一个也说不过他们,算了,这次算他们赢。”菊香暗暗想着,“回去得告诉夫人,绝对要小心这个方恩诺。” 菊香恶狠狠的挖了一眼方恩诺,上前与司机一同扶着大龙朝外走去。 方恩诺也是没拦,只是静静看着。白旻宇见状自然不管,只盯着还在瑟瑟发抖的三人,冷声道:“大街店铺便敢做这龌龊勾当定不是首次。王瑄,严加审问!” “是”王瑄应声,走到电话旁,拨打了一串默记在心的数字,低声说了些什么。 见情况安稳,白旻宇不愿多待,与方恩诺携手离开詹记老铺,漫无目的地在老街闲逛。而过了约莫半个小时,一脸监狱的警车将店铺中的三人一个不留的拎起铐上,扔进警车,朝着监狱疾驰而去。 方恩诺远远看着转角街道上离开的警车,低声道:“是不是有些重了?” “如若不是你求情,只怕,此刻已是尸体。”白旻宇低沉的嗓音,淡淡说道,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个世界凶险的让我想将你装在口袋里,寸步不离。” 方恩诺闻言灿然一笑,仰头一起看向圆月高照,笑着说道:“世界凶险,所以我才要努力站在你的身边,我不希望我是一个只依附于你而存在的藤蔓。遇见危险便只能躲在你的身后。月有圆缺,世有明暗,许是我还太弱。但我真心渴望有能为你分担的一日。或许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你的盔甲,护你周全。” 心脏好似被什么重重击中,柔软的不见原本的棱角。 白旻宇痴痴的看着月下的方恩诺,月光的银辉撒在方恩诺白皙的脸颊上,好似透着光,弯弯的睫毛如蝶翼忽闪,明明柔柔弱弱却带着一丝难见的坚毅,好似山崖上迎风绽放的雪莲花,光洁美好的不似人间。这样的女子却想着守护自己,真是,小傻子… 白旻宇兀然一笑,将方恩诺搂于怀中,低头深情一吻。 月夜,两人的影子被拉的悠长。翠儿低头看着脚边交织的影子,捂唇偷笑。 ——大帅府—— 楚忆之看着大帅熟睡的容颜,双目冰寒。 大帅对自己确实很好,不同于先前的戒备,此刻的大帅全心的相信自己,而这些全然依靠蛊虫的效用。多少次了,这蛊虫便是楚忆之最好的工具。可惜,白旻宇身上… 楚忆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苗疆秘技本是不会外传,可楚府十姨太便是最好的苗疆养蛊之人。当年楚麟情 蛊深重,恨不得将十姨太捧在手心,幸而十姨太早早便去了,这养蛊的绝技便渐渐平凡,她们这些个女儿均是会一些,但均不精。到了她这,便只能通过这肌肤相亲才可中蛊。可白旻宇偏偏是那样冰冷着生人勿进的性子,倒是让她无从入手。 “怎么不睡?”大帅从睡梦中醒来,看着灯下靠在软枕上脸色沉重的楚忆之柔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在想,我这肚中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倒是可打什么金镯子才好。”楚忆之笑盈盈的看着大帅,低声说道。 大帅笑眯眯拉着楚忆之躺下,浓情蜜意的说道:“整个金矿都是你的,你想打什么就打什么。” 楚忆之低头轻轻推了推大帅道:“大帅~忆之真的好幸福呀~” 黑暗中楚忆之双目幽暗,嘴角缓缓上扬。 第一百四十七章 菊香的惶恐 深夜,菊香扶着一跷一拐的大龙,在司机的陪同下回到了大帅府,此刻,大帅府已是一片安静。菊香心疼的看着大龙,担心的问道:“身子怎么样?对不起,都怨我,我不该答话。” “和你没有关系,还是我太弱了。王瑄兄左手右手那么一比划,那人就倒了。你受委屈了。”大龙吃痛皱眉看向菊香,双目中均是真诚的担忧和疼惜。菊香心下一动,抬头看向二楼楚忆之的房间,深深吸了口气,立在花园中,夜里微凉的空气将她快速从甜蜜的梦幻拉回现实。菊香抬起盈盈泪光闪烁的双目,看着大龙低声道:“没事没事~” 说罢,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 大龙本来就是憨厚之人,在大帅府口评颇好,也没那些花花绕的心肠,见菊香落泪顿时手忙脚乱的安慰道:“你别哭,别哭,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菊香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擦泪珠,瑟瑟说道:“娘亲说过,女孩子的贞操丢不得,我给那混子轻薄了身子,这以后如果不嫁给那混子,就只能…就只能以死明志。这以后,哪有人家能接受我这样的女孩子…” 菊香带着对楚忆之的恐惧,说的情真意切,泪水涟涟,可怜的安静地花园中抽泣,肩膀压抑的上下耸动,大龙没见过女孩子在自己面前这般哭泣,赶忙在身上摸索手帕,可在打斗中,自己的帕子只怕不知掉在什么角落了,大龙慌张的抬手替菊香擦眼泪,一边擦一边着急的说道:“我娶!” 菊香微微一愣,惊讶的看着大龙,她原本只是想让大龙说出给自己保密,没想到大龙竟然…菊香瞪大双眼,泪珠尚且来不及停下,低声道:“你说什么?” 大龙耳根均红透了,不好意思的挠头道:“你如果不愿意就,就算了…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放心,就算你不嫁我,我也绝对不会为难你的,今天的事我绝对烂在肚子里。” 菊香低头点了点头道:“我愿意” 大龙正打算多说些什么,听见菊香如蚊声的我愿意顿时也是惊喜异常,憨憨的低头用坚定不用质疑的声音说道:“我明日就让爹向夫人提亲。” 黑夜中一双眼睛静静盯着花园中的两人。 ——翌日—— 大龙不知是如何与管家说的,管家对菊香这姑娘可算是满意极了,听说自己傻儿子可算开窍想着成家了,又是受宠二夫人的陪嫁丫头,哪里能不愿意。清早早餐时,便与大帅与楚忆之提出求亲一事。 楚忆之眉眼微暗,嘴角却全是笑意,妩媚的抬手拉了拉身后的菊香笑道:“还有这样的事呢?菊香着丫头也是,这么大好的事怎么还瞒着我呢?你与大龙两厢情愿可是好事呀。大帅,您说是?” 大帅闻言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这事…” 大帅刚要发话准了,却见楚忆之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低声道:“只是这事的时间实在不巧,毕竟我这身子…而且前些日子才因为方小姐与少帅的婚约闹的那般不愉快,如果此时在…” 楚忆之叹了口气,忧思郁结的蹙眉担心的说道:“说到底是我任性,只想着肚子里的孩子…” 大帅见状拉起楚忆之的手温柔的说道:“你现在身子重,自然该多考虑,既然两人互相喜欢,便可先定下婚约,等到旻宇与方小姐成婚后再办这喜事。” 闻言,原来还害羞立在自己老爹身后的大龙也是一愣,虽然心中着急,但考虑到少帅的婚事都推了,好像推了自己的婚事也没什么好说的。管家闻言便也赶忙点头道:“大帅与二夫人说的是。” “既是订婚,也该好好办办,大帅您说是?”楚忆之笑盈盈的说道:“虽然我失忆不记着了,可这菊香怎么也是我娘家来的,大帅您可不能轻了寡了她。” 楚忆之拉过菊香微凉的指尖,笑得亲昵,唯有菊香从其中看到了一丝惶恐。她忘了,楚忆之怎么会让自己真的嫁了…到底墨香的结局才是自己的归属。菊香心下一慌,惊恐的抽回手,好似被火苗烧中,不安的看着楚忆之。 楚忆之嘴角缓缓上扬,回过头来,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动唇道:“乖~” 菊香只觉身后一凉,双目均是惶恐。 楚忆之笑盈盈的转过来头,打趣道:“瞧,菊香还害羞了呢。” “小姐,啊,夫人,我想起厨房炖着血燕呢,我去瞧瞧。”菊香恐惧的寻了个借口便匆匆跑出餐厅。自己快速跑到厨房,大帅府的厨房分做中餐厨房和西餐厨房,正是早餐的点,厨房中已然忙成一团,倒也没人注意,菊香让守着燕窝的厨娘去忙,自己坐在小凳上看着火光独自抹泪。 “诶,那个不是菊香吗?好好的哭什么?” “听说刚刚管家在餐桌上给二夫人求亲来着,不会,是舍不得她家夫人?” “求亲?给谁呀?” “还能给谁,当然是大龙。大龙那孩子也是实诚孩子…只怕以后呀,得是这位当家咯…” “哈哈~” 外人的话传入耳中,菊香的泪珠不觉越发多了,自己怎么可能有那样安稳的日子。 冬梅姑姑远远看着菊香木然的端走血燕粥,不觉眉头紧皱,低声呢喃道:“不对劲,都这么些日子了,楚忆之怎么一点动静了都没?不应该呀。” 冬梅姑姑将手中捞出的药材扔入厨房的火炉中,不过一会,药材被火苗吞噬。冬梅姑姑皱眉道:“看来明日要加些量了。” 菊香失魂落魄的去了楚忆之的房间,却见楚忆之还未回房间。 “菊香姑娘回来了?二夫人与大帅去东街购置东西去了。二夫人走之前说了,那个血燕粥用小火温着,她回来就喝。”见菊香端着血燕粥,门外的女仆扬声说道。 菊香木然的点了点头,正愣着声,突然房中的电话铃声大响,吓了菊香一跳。放下血燕,菊香接过电话道:“什么事?” “菊香姑娘,我是管家,楚府来的电话,二夫人出门了,你可以接听吗?”管家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菊香赶忙调整状态,笑着说道:“是,麻烦您转来。” “好,稍等” “嘟嘟~” “喂?菊香吗?我是王管家六小姐托我从海城带来的酥肉月饼我带回来了。这个季节想吃这可真是难买,幸好遇见朱副局长家的飞机,不然可就坏咯。我接九姨太刚回,实在太忙,你要不回来拿一趟?”楚府管家的声音从电话的那端传来,菊香闻言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吼道:“王管家!你是怎么回事!你昨晚为什么没来詹记老铺!” “什么詹记老铺?”王管家在电话那端疑惑的问道。 “小姐派人送信让你去的詹记老铺!别装傻!我还没和小姐说,小心你的皮!”说罢,菊香便气冲冲的挂了电话。 留下电话那端的王管家一脸茫然。 “六小姐给传信来了?不对呀?六小姐知道我要去接九姨太,这还是提前一天回来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二夫人当真不简单 菊香气冲冲的挂了电话,目光扫过桌上的描花骨瓷盅,不觉生出一丝怨恨,明明六小姐什么都有了,为什么偏偏要为难自己!大龙鼓气勇气求亲,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如愿嫁了呢!越想越气恼,菊香打开描花骨瓷盅,血燕混着了枸杞的香气,伴着小米的味道涌入鼻腔。菊香没有尝过这等好东西,日日见楚忆之吃的欢喜,更加好奇味道,菊香小心的关上房门,舀起满满一勺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咽下,只觉全心都是满足,刚刚的怒火也消了不少。谨慎的将勺子上痕迹擦的干干净净,又用房中的清水涮了涮,方才放下勺子,将血燕枸杞小米粥端回小厨房的炉火上煨着。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楚忆之与大帅身后跟着提着大包小包的司机回到了大帅府。楚忆之推脱累了,目送大帅放心坐汽车往军营而去。楚忆之揉了揉肩膀,无聊的打了个张口回到房间。只见菊香正在自己房间床尾脚踏上靠睡,不觉双目微暗,轻咳了两声,菊香闻声一惊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目,待看清楚忆之的脸,赶忙笑着起身道:“夫人回来了。” “嗯~昨日辛苦,怎么不去休息休息。”楚忆之笑中藏刀,双目闪着温柔体贴的模样,笑盈盈的问道。 菊香虽然不知道楚忆之的脾气秉性,但就从楚忆之这些年的手段来看,自然不是什么温柔的人,菊香哪敢放肆,毕恭毕敬的上前扶着楚忆之的手,笑着说道:“不如夫人辛苦,燕窝粥在厨房小火煨着呢,我这就去取。” 楚忆之笑着摆手道:“这都不急。说来昨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想到你这般聪慧,竟然让大龙和管家这么急慌便来寻我求亲。真是~害我还担心了一夜呢。给我说说,昨天是什么个情况?” 菊香闻言脸颊微红,低声道:“没,没有。是大龙他,同情我所以…” “同情?”楚忆之嘴角浮现一丝轻蔑的笑意,很快便改为好奇的微笑,低声道:“你这般好,说来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轻易许给人家,本来便是想着多留你几年,再寻个好人家嫁了。” “嫁人?”菊香不敢置信的看着楚忆之,墨香的结局她可不敢忘却,六小姐会这般好心? 见菊香不信,楚忆之双目微沉浮现点点伤痛,低声说道:“我知晓,府里上下都在传墨香的事。嗨~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我说到底也只是夫人手上的一个工具罢了,说是我便是我…楚府从来不缺嫡女,也不缺一个背负骂名逼上梁山的间谍…” 菊香闻言一愣,是了,楚府是个奇怪又古怪的地方,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好似都不该奇怪,那么说…真的是夫人做的然后推给六小姐的吗?菊香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成了一坨浆糊,失去了仅剩的判断能力。 楚忆之见状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得意,嘴角缓缓上扬,拉过菊香委屈的说道:“罢了,和你说这陈年往事做什么。给我说说,昨晚还顺利吗?” 菊香信了三分,看向楚忆之的眼神渐渐变得缓和,皱眉道:“不顺利。昨日我在詹记老铺逛了许久都没等到王管家来,实在等不得了,就提着东西往外走,不想遇见两个醉酒的混混,差一点就…”菊香抬头对上楚忆之关切的目光,咬了咬唇,低声道:“差点便出了事,大龙哥也受了伤,幸好遇见了少帅和,和那个方恩诺。不然真不知要怎么办…” “你说昨天晚上遇见了白旻宇和方恩诺?”楚忆之双目微瞪,猛然抓住重点,疑惑的看着菊香问道。 “是,昨日正巧遇见了少帅陪着方恩诺去购买果脯。然后两个混混和詹记老铺的老板均被王副官抓去监狱了。”菊香如实回答道。 楚忆之眉角微挑,菊香的神态看来说的不会有假,但为什么要抓他们?白旻宇素来不是会管这种闲事的人才对。 “看来少帅还是很关心下人的。”楚忆之笑着说道。 却见菊香脸上浮现几分不满,冷声道:“什么关心,还不是为了那个方恩诺,混混抢过门板去关门时,不小心门板砸在方恩诺的面前。那个方恩诺便娇滴滴的不乐意了,逼着少帅给那几人都抓了。” 菊香带着对方恩诺的气恼和不满,丝毫不在意自己说的有多假。可楚忆之这人却不傻,自然听得出菊香带着自己的脾气,但白旻宇为了方恩诺抓人这事应该不假。那个狐狸媚子! 楚忆之眼中闪过一丝煞气,双目微眯射出危险的光芒,右手紧紧攥着已经皱成一团的帕子,冷声道:“这么说,白少帅当真是疼那个方恩诺。好一个娇小姐!” 不信,这样的人怎么着都不能放过。 毁了她!即刻毁了她!心底一个声音不停的叫嚣着。 一条毒计涌上心头,楚忆之嘴角缓缓上扬,低声道:“改日让三姐姐来一趟。” “三小姐?”菊香惊讶的看着楚忆之。三小姐自从被老爷废弃后,便疯了。病情稳定时还能和平相处,待人也温和。一旦被刺激到,便疯魔拿着手边的东西就要伤人。身边的仆人经常被打的浑身是伤,一个女仆还被扎瞎了眼睛。什么被泼水,摔东西都算轻的。 “对,这大帅府太 安稳了,好久没有府里那般热闹了。”楚忆之笑盈盈的说道。唯有菊香从这笑容中看出一丝不寒而栗。 菊香喏喏应声,不敢多言,站了一会便赶忙去厨房端来燕窝粥。这段时间好似故意的一般,楚忆之都得下楼在餐厅或者客厅用这燕窝粥。等到最后两口时,便要恶心反胃两口,摆摆手吃上两颗话梅方才好转。 冬梅姑姑远远看着,眉头紧皱。 “冬梅,你这药…”大帅夫人坐在会客室远远看着客厅中的楚忆之,不觉双目微闪,低声问道:“可是无效了?” “回大夫人话,我也奇怪着呢,我瞧着这药用了三天她没有一点不适,便已经加了药量,可到了现在还没见二夫人说一句肚子疼,我原本还在想是不是二夫人没吃这燕窝,可瞧着样子是全数进了肚子。这也真是…奇怪…”冬梅姑姑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这药自从她陪着夫人嫁到大帅府便记下心上,多年不得用过,但别的表小姐家、堂小姐家,就是夫人的亲妹妹府上也是用过了,破血之药本就凶险,轻则腹痛见红,重则滑胎。不是没有验证过。自己下的药量可是足以让这不足三月的孩子直接没了… 大帅夫人闻言眼下一沉,低声道:“去查,是在哪位医生手里确诊的怀孕。” “夫人是怀疑?”冬梅姑姑双目微震,低声问道。 只见大帅夫人嘴角缓缓上扬,低声道:“这个二夫人可真是不简单。” 第一百四十九章 身孕存疑 冬梅姑姑瞳孔微震,低声道:“夫人可是怀疑二夫人并未有身孕?” 大帅夫人嘴角划过一抹冷笑,低声道:“不管是有孕了却懂得药理偷偷解了药性,还是假孕。我们这位二夫人可均不是那白莲花般的可人。” “那小姐那边?”冬梅姑姑闻言心下大骇,低声问道。 “这事便不用告诉她了。”大帅夫人低眉敛去刚刚的锋芒,又恢复那个与世无争的温柔模样,好似刚刚那个深谙宅斗精髓的女人是一个幻觉。 冬梅姑姑应声,出了会客厅。 大帅夫人看着楚忆之的方向,眼神幽暗。 冬梅姑姑为不招摇,对大帅府上下只说是为夫人取些助眠药去,便匆匆坐了黄包车来到中央医院。中央医院的妇产科在这荆州城算的上是顶好的。如果中央医院都认了诊断,只怕是错不了。冬梅姑姑多少觉着夫人多虑了。但是这些年里夫人默默的谋划确实让大帅府维持着如今的权衡拉扯,冬梅姑姑皱了皱眉,来到中央医院的妇产科。 寻了素来熟悉的赵医生悄悄打听了一番。 只见赵主任听闻冬梅姑姑的问题楞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喜,沉声道:“二夫人在中央医院检查的?怎么不直接与我联系?” “可不是吗?我们大夫人见最近二夫人好似有些不适。但问了二夫人也不说,大夫人也只能干着急。我们大夫人便想让我来问问,是哪位医生给我们二夫人瞧的,是什么个情况,也与主任您说说。好让主任您把把关不是吗?”冬梅姑姑自然不会将大夫人的猜测宣于口,只笑着说道。 赵主任听了冬梅姑姑的话脸色稍稍缓和,轻咳一声道:“大夫人考虑的是。小王,去问一下哪个医生为大帅府二夫人…二夫人叫…” “楚忆之”冬梅姑姑小声提醒道。 “去看看是谁接诊了这位楚忆之夫人,查查门诊的记录簿。”赵主任扬声道。 “主任费心了,王医生这是我们家二夫人的照片,长的很漂亮,如果记录簿找不见便请大家看看这照片。”冬梅姑姑笑着说道。 王医生接过照片,点了点头,带着照片出了办公室。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王医生疑惑的拿着记录簿和照片回来道:“主任,我均问过了和查过了,这位楚忆之夫人并没有在我们妇产科看诊。但是,有护士确实见到过这位夫人。” “是什么时候?那不是来了妇产科了吗?”冬梅姑姑紧张的看着王医生。 王医生皱眉说道:“确实来了,但真的没来我们这看病。就在门诊那边转了转,遇见了崔医生的妻子,两人聊了一会,然后这位夫人就走了,因为崔医生的妻子整个医院都认识,所以护士就多看了两眼。就是照片上的这人。” 冬梅姑姑闻言双目一亮,压着激动的心情,努力平静的问道:“这么说,我们二夫人真不是在你们这确认怀孕的?也是奇怪了,这整个荆州城谁不知道赵主任可是妇产科泰斗级的人物,也不知是跑到哪个小医院确定的,真是让人不放心。话说,这二夫人不会是寻了个中医把脉便认定是有孕了?” “中医”赵主任冷笑一声,眼中均是不屑的模样,冷声道:“中医有什么用!都是糟粕。把个脉,不抽血不检查,能看出来什么。冬梅姑姑还是给大夫人带句话,劝这位二夫人早点来医院检查。” 冬梅姑姑陪着笑应声。王医生看着两人的互动,不觉留个心眼,将照片交还冬梅姑姑。冬梅姑姑与赵主任寒暄了几句,便出了妇产科,绕去心理科拿了一瓶安眠药便离开了中央医院。本来大夫人便有神经衰弱的问题,楚忆之倒是不疑有他。 ——监狱—— 王瑄冷脸看着张刘两人被打的遍体鳞伤。 老刘的酒早在被压来的时候就散了个干净,在进监狱的时候还十分出席的吓的尿了裤子。此刻老刘哪里还能看出街头混混的混劲,只剩下瑟瑟发抖,毕竟是体验过一次的人,更加害怕监狱里的手段。那责任推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相较于老张,可以说只受了一些皮毛伤。而老张则惨了。打大龙是他,摔木板的也是他。此刻两桩事并做一件,便是打的皮开肉绽。 监狱里的手段高明不少,虽然身上伤痛无数,但均避开了要害的脏器,骨头也均好好的。 “饶命!大爷饶命!”老张深谙能屈能伸的道理,不住的哀求着。 王瑄见差不多了,抬手道:“停” 狱警应声停手,老张几乎疼的快要晕过去。 原本以为就到这了,没想到王瑄接着说道:“关到普通牢房什么时候少帅心情好了再放。” “是”狱警一左一右架起血肉模糊的老张和双腿打颤但没吃多少苦的老刘便往外走。老刘瞧瞧松了口气,只要过了这一茬,在监狱里只要对大佬们恭恭敬敬总体来说还是过得去的。倒是老张快要急坏了,被关在这儿万一白少帅心情一直不好,或者忘了那自己不就…哎,这钱收的亏! 待人被带走,王瑄看着审讯记录不觉皱了皱眉。有人买通老刘让他们去糟蹋菊香?为什么?菊香随着楚忆之来的大帅府,按理说,楚麟整个府的人都是才到荆州城不久,菊香更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有什么人与菊香这么苦大仇深要毁了一个姑娘家的清白?还出了十块银元的赏钱,真是…大方…王瑄皱了皱眉,还是将审讯记录放了回去,毕竟只要不是指向少帅与方小姐,菊香的死活好像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王副官,大帅去了军营,少帅接到消息已经赶过去了。”通信员敲了敲审讯室的门,大声汇报道。 “去了哪个军营?”王瑄闻言起身理了理军装问道。 “去了西二营”通信员回道:“王副官现在坐车去?” 王瑄微微皱眉,西二营,金矿所在地,平时驻兵均是障眼法,大帅向来不去西二营,今天怎么想起来去西二营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心头。 “立刻备车,我马上就来。”王瑄赶忙说道,匆匆出了监区,跑至二楼办公室打开保险柜拿来一张地图,便有快速下楼,坐上已经等候的汽车,朝着西边城外出发。 而此刻的西二营正是一片热闹。 “参见大帅。”营长惊讶的看着突然驾到的大帅,收起手中的图纸立定敬军礼扬声说道。 “嗯,金矿开采的如何?”大帅站在指挥室,远远看着黑漆装着点点煤油灯的隧道入口,心中已经不记得自己与儿子的承诺… 第一百五十章 病因成谜 营长赶忙认真回道:“回大帅的话,根据最新的勘探,在目前矿道往南六公里的地方还有一处矿藏,从土层猜测应该是铁矿。” “好”大帅没想到自己许久来一趟竟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顿时喜笑颜开,不经意在心里将这功劳记在了楚忆之的头上,不知为何只要想起楚忆之一种奇异的感觉便在心头涌动。也许,这就是久违的爱情。“今日军营加餐!诸位辛苦!” 营长刚想解释,不想被大帅兴奋的神色打断,为难的看着大帅张了张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大帅应新的矿坑而欢喜异常的时候,白旻宇冷着脸出现在大帅的身后,冷声道:“铁矿矿道设计存在问题,直行需穿过岩石,推进难度极大。如果从目前的矿道凿通道路,两条矿道过近容易造成矿道不稳定,增加塌方的可能。” 大帅闻言微微皱眉,冷冷扫过营长,营长跟着白旻宇的话语连连点头,大帅心下涌上一丝恼怒,原先大帅看戏文总是无法理解,为何皇家是忌讳太子掌权,太子得民心顺民意,有理世之才应欢喜异常,而往往这样的太子均会废位或因谋逆被诛。先前他百思不得其解,现在他终于了有这种体会。看着意气风华正当少年的白旻宇竟然生出几分忌惮。许是楚忆之腹中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给他的提醒,如果不是忆之昨日提了金手镯,他根本想不起这金矿的事来。到时候长子长成,忆之的孩子… 突然一阵心悸疼痛在胸口发作,大帅忍痛皱眉看着白旻宇道:“按照白少帅的意思不能开采?” 大帅还是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这样称呼白旻宇,白旻宇闻言也是一愣,皱眉低声道:“存在风险,希望父亲三思。” 大帅额头隐隐有汗珠闪烁,脸色也越发难看,白旻宇双目闪过浓浓的担忧之色,上前搀扶道:“父亲可是身体不适?” 原本有着隐隐欣慰的大帅,不知为何,看着白旻宇与自己像极的容颜心头发现难以遏制的厌恶之情,挥手推开白旻宇:“你很是得意?” 白旻宇并未想到大帅会如此厌恶,身子重心本就压低,被大帅大力推开一个不稳朝着矿道的运输车撞去,泥灰覆盖的车上满是石头,白旻宇双目微冷,快速调整好自己的重心堪堪停在运输车轮处,惊讶中带着一丝不解和失落的看向大帅。 这是他疼爱多年,引以为傲的儿子,何时,竟然会眼带伤痕?他将年幼的白旻宇送至军营,浑身是伤时,白旻宇也不曾…一阵心碎的疼痛和难以压抑的厌恶,好似两队武装整齐的军队,将他的心脏撕成两块,整个身体和精神脱离了他的掌控,不停的来回拉扯折磨。 大帅疼痛的浑身冒冷着,大颗的汗珠从脸颊滚落,疼痛从心脏蔓延至四肢,不过十几分钟,大帅已经疼得嘴唇苍白,眼前一黑重重倒下。 “父亲!”“大帅!” 声音在矿道响起,带着沉重的回响。 白旻宇与王瑄迅速将大帅抬上汽车,一路不减速的飞驰至中央医院。 崔敬轩正在办公室整理病例,还没待反应,便被一阵风一样的白旻宇拖起扔进了病房。崔敬轩无语的甩了甩被白旻宇拉的快断了的胳膊,皱眉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崔敬轩正想着多说两句,目光扫过脸色苍白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的白大帅,不觉吓了一跳。他算是白大帅看着长大的,白大帅有多能忍,他也是有些记忆的。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这是怎么了?”崔敬轩皱眉拿起听诊器,摸了摸大帅的脉搏,脉搏有力无短促,呼吸已经平稳,心跳正常,是哪里受伤了吗? “不知道”白旻宇努力顺气,沉声道:“只是说了几句话,突然就开始冒冷汗,然后就昏倒了。” “没有受伤?”崔敬轩有些惊讶的看着白旻宇问道。 “是,倒地的时候捂着心脏位置。”白旻宇皱眉沉声道:“父亲的心脏…” “做检查看看”崔敬轩看着状况也不敢判断是出了什么问题。 半个小时后,因为特事特办,心电图和胸片快速完成,本着严谨的态度,崔敬轩甚至将在家中休息的心内科、心脏外科老主任请来了,众人看着心电图和胸片检查觉露出疑惑的神态。白旻宇不明白这些个东西,虽然心急,但涵养让他冷静的等待几人的诊断。 “旻宇,从目前的检查来看,心脏和血管并没有问题,我们原来怀疑的是急性心肌梗死或者主动脉瘤破裂,但从检查结果来看并不像。我们的建议是观察,待病情稳定后至北平的盛京医院或国外进一步检查。”崔敬轩推了推眼镜,皱眉沉重的说道。 白旻宇双目微眯低声道:“所以,现在并不清楚我父亲的病情状况?也无法给予治疗?” “只能给予一些对症处理,但不明确病因无法对症治疗。抱歉。”崔敬轩歉疚的看向白旻宇。 白旻宇看着病床上唇色渐渐好转的大帅,心中涌起阵阵不安,虽然不说,但在儿子心中父亲那大树般的形象是一直说不出口的崇拜,这一刻,那个如山一般的男子却脸色苍白痛苦的倒在自己的面前。 “王瑄,即刻安排飞机明日一早飞北平。”白旻宇双目微沉,沉声说道。 “等等”崔敬轩拦住王瑄,沉声道:“大帅的身体状态只怕很难承受飞机起飞和降落时失重的环境,万一真的存在目前仪器中无法发现的动脉瘤,如果继续撕裂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那便在中央医院等待?你有把握不会病情加重?”白旻宇凤目冰寒,第一次对着崔敬轩射出近似威胁的光芒。 崔敬轩微微皱眉,他,没有把握。 “既然不能保证,那便不能耽误,我不想为难你。”白旻宇双目微敛,收起慑人的眼神。 “不行,旻宇,我并不是在与你开玩笑。”崔敬轩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和愠怒。他现在的身份不仅是白旻宇的朋友、发小,更是一名医生。他有责任对自己的病人负责。 白旻宇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冷声道:“我也不是与你开玩笑。如若我父亲有个三长两短,请问着中央医院能否负担的起?” “那我请问白少帅,如果白大帅在路途中出现了生命危险要如何抢救?从机场到盛京医院有多远?请问白少帅打算怎么处理?”崔敬轩恼怒的瞪着白旻宇,怒声说道,平素和和气气的崔敬轩第一次红着脸冲白旻宇说话,连日常跟在崔敬轩身后查房的小医生都吓了一跳。 “你随行!” “呵,白少帅觉着我是神仙?我在路上生剖大帅给他补主动脉的漏口?!”崔敬轩气的浑身发抖,怒气冲冲的说道。 “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帅府生变 “姐夫说的对” 白旻宇近乎爆发的瞬间,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女声响起打破了病房危险的氛围。方恩诺一席清爽的男装穿着平底靴匆匆赶来,鼻尖还带着因为疾走而冒出的细小汗珠。方恩诺微微喘息,上前轻轻拉了拉白旻宇道:“飞机危险,但汽车可以。虽然费些时间,我查了,不停的开车可以在一天后到达盛京医院,我记着有位师兄在盛京医院的心脏外科,可惜比我高很多届,只听闻过一些神奇的传说。姐夫可认识?” “盛京医院心脏外科?”崔敬轩扫了一眼渐渐平静下来的白旻宇,也努力的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着记忆中的名字,过了半响,沉声道:“难道是吴恺师兄?我也只听说过吴恺师兄的事迹。有位师姐与吴恺师兄都在北平,应该可以联系上,我现在就去联系。” 方恩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有劳姐夫了,多谢诸位主任百忙之中替大帅看诊。” 几位老主任忙道不敢,方恩诺回头笑着看向白旻宇道:“从医院借个担架小心抬伯父上车,车子已经等在院中了。” “好,我到了给你…”白旻宇话音还未落下,只见方恩诺十分自然的开始安排担架,仔细询问检查的结果,注意事项,还不待白旻宇说完,便匆忙跟在护士身后去取血压仪、听诊器和药物。边走,边回头说道:“你先随担架在车里等我。” 白旻宇看着方恩诺匆匆忙忙的身影,低低一笑,悄悄松了口气,好似有了个支撑,方恩诺果然如她自己所说成了自己的盔甲了吗?待几人整顿完成,只听闻传来楚忆之昏倒在大帅府,大帅夫人也胸闷头晕刚刚缓过来的电话。 方恩诺闻言不觉频频皱眉,低声道:“大帅的病情还望姐夫告知大帅府众人,只说伯父身子并无大碍,但需药物控制,盛京医院研制了最新的药物,所以这才匆匆赶去,请诸位不要着急。这事,王瑄,请你暂时不要告诉旻宇。我怕他分心。” 王瑄纠结了一下,凭借对方恩诺的全然信任,点头应声。 待白旻宇将军营事务安排妥当,众人匆匆驾车前往北平。 ——大帅府—— 因为两位女主人连着不适,白雨薇刚想要拿个主意又被管家和菊香等人阻拦,一时间大帅府颇有些群龙无首的混乱。菊香见众人混乱,悄悄将药香在楚忆之的鼻下晃了晃。蛊虫的牵制被压了下去,楚忆之幽幽转醒,双目尚且带着一丝痛苦的神色,低声道:“这是怎么了?” “夫人,大帅在中央医院,传来消息是晕厥在军营,被少帅送去的医院,目前情况不甚清楚。我想着是因为蛊虫牵制的缘故,便拿了药香来。夫人觉着现在如何?”菊香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楚忆之微微皱眉,点了点头,柔声道:“好多了。” 说罢,缓缓掀开衣领,胸前的波涛处有一淡淡的青色印记。楚忆之微微皱眉,大帅意志坚定,便不是那种轻易可操控的人物,这蛊虫下的凶险,坏处便是蛊虫一分为二,她的身体内也有一只,若是大帅有丝毫对她的分心,便会有噬心之痛,而她会晕厥半刻。今天是首次发作…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夫人这蛊虫…”菊香看着胸前的青色不觉惊呼出来。 楚忆之连忙瞪了菊香一眼低声道:“小点声,我这没事。只是这噬心之痛只怕大帅那边要吃不少苦头,也不知醒了没。” “夫人心疼了?”菊香惊讶的看着楚忆之,自家小姐是什么冷心冷情的狠角色她怎么会不知晓。竟然会担心大帅的身体?这,实在过于反常。难道是蛊虫也对六小姐起了作用? “心疼?”楚忆之冷笑着看向菊香道:“你莫不是傻了?这蛊虫但凡发作便极易诱发,万一大帅当真心碎而死,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夫人说的是。”菊香低头应声,不敢去看楚忆之冰寒的双目。正当两人说着,崔敬轩从中央医院传回的消息由管家送到了楚忆之的面前。 “这么说,大帅由旻宇陪着去了北平?王副官呢?也跟着吗?”楚忆之泪光隐隐,柔柔弱弱的捂着平坦的小腹,目光灼灼,好似一个担心丈夫安慰的可怜女子,看的管家都心生怜悯。 “回二夫人话,少帅、王副官均去了,方恩诺小姐也陪伴左右。听说方恩诺小姐曾经学过医,有方恩诺小姐随行,大帅在路途中应十分安全。请二夫人放心。待少帅等人到了北平,便会传回消息。”管家如实说道,话语中均是安抚之意。 楚忆之双目微敛,隐隐射出阴毒的光芒。 又是方恩诺,怎么什么地方都离不开这个方恩诺!还没嫁进来就摆着少奶奶的姿态?看来光延婚期还是不行,还是要有法子彻底让方恩诺与帅府无缘。 “那便是要麻烦方小姐了,说到底方小姐虽与我大帅府有婚约在身,但女孩子家家的凑上前去照顾未来公公说到底是有些不妥当,倒是也让我这个做妻子的感到惭愧。麻烦管家帮我安排一下,我明日动身前往北平。”楚忆之笑盈盈的说道。 “这…”管家为难的看了看楚忆之。低声道:“二夫人怀有身孕只怕不宜远行。此事我需告知大夫人才能…” 楚忆之闻言微微皱眉,这样的状况她不是第一次遇见,不管作为继室还是成了平妻,总归不能成为一个大宅的真正主人。她不是没想过对大夫人动手,可在这大帅府,大夫人过于温吞,连带姨娘们也均对自己敌意颇深,不似别处勾心斗角已久,如若轻易动手,只怕连个甩锅的人都不好找。 管家见楚忆之没有反对,便匆匆禀告了大夫人,果然,被驳了回来。 “夫人,我倒是觉着二夫人说的在理。”冬梅姑姑看了看管家,低声说道:“方小姐虽然人品不错,但说到底,从订婚到了现在,夏老那边能提供过来的军火有多少?方小姐能为大帅府带来的裨益又有多少?如果抛开其他,方小姐本人固然优秀,但夫人,老夫人曾经教育过夫人,当家主母,全府的利益大于一切,高于感情,优于个人。夫人可还记得?” 大帅夫人一愣,她看待方恩诺戴上了夏静姝的滤镜,虽是以军火为条件联姻,但更多的是方恩诺身上静姝的影子,那个早早便凋谢的美好。她确是忘却了作为大帅府主母应有的考量,但真的要取消婚约吗? 见大帅夫人神色动摇,冬梅姑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低声道:“我这样说自然不是为了胁迫夫人换了少奶奶的人选,但还是希望夫人多做考量。夫人不是说过凤澜表小姐现今便回了北平,怎么说,表小姐也是位格格呀” 大帅夫人瞳孔剧震,那个她原就讨厌,处处欺负自己的嫡亲姐姐家的小女儿?当年自己的嫡亲姐姐嫁了个八旗王爷,整个府里均是一片欢腾,幸而有静姝陪着自己度过那段黑暗的日子。现如今北平那边什么王爷阿哥的都没什么用,但这身份说出来确实是高贵一些,难不成自己便要将方恩诺换成凤澜那姑娘?冬梅本就是她嫡姐房里指派过来的陪嫁,难不成到了现在还挂念着这过去的主子?想到此处,大夫人冷哼一声,沉声道:“到底是姐姐房中的,就是不同,到了此时今日还不忘那没落的贵族血统,冬梅,你果然是我嫡亲好姐姐的臂膀。” 冬梅姑姑闻言一愣,没想到竟然戳中了大夫人的痛楚,顿时脸色大变,赶忙跪下道:“夫人,我跟在夫人身边不说时久,也有二十多年,这些年来不敢有半点私心。我这也是为了大帅府呀!” “是为了我大帅府,还是为了她成王府?只怕只有你心里清楚。”大帅夫人双目冰冷,身上隐隐怒气升腾。到底是养不熟的,可惜自己出嫁之时,身边心腹之人均没能带出来,也不知春夏如今怎样…对了春夏!当年自己将春夏托付给了哥哥,哥哥此时也在北平国军统战部,许是哥哥嫂嫂能牵制一下楚濂局长那边… “告诉二夫人,早早收拾妥当,明日随我一同坐火车前往北平。只是此行辛苦,希望二夫人路途当中小心保重,我已病弱之人只怕会照顾不周全。”大帅夫人唇角微扬冷冷说道。 冬梅姑姑与管家闻言均是一愣,再瞧夫人的神态已与先前那淡淡的神色不同,好似隐隐有锋芒显露。冬梅姑姑心知大夫人并未蠢笨之人,只是过于柔弱,想来这以后更需小心,便也收下那些心思。管家虽然不解,但也应声朝着楚忆之的房间走去。 大帅夫人冷眼瞧着冬梅姑姑上了年纪的眉眼,低声道:“药暂时先停停,莫要再路上出了问题。” 冬梅姑姑闻言连连应声道:“是,夫人放心。” “下去忙”大帅夫人疲惫的揉了揉跳痛的太阳穴,喃喃自语:“大帅,你定要安然等我。”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汽车的发动机发出轰鸣声,王瑄与白旻宇两人接替驾驶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从白日转为深夜,寂静的道路上似乎只有他们一辆车在急速行驶。两人均是极度疲倦,为保证时间,三人根本没有时间停下吃饭休整,只简单啃着几口方恩诺备好的点心。 “换我。”方恩诺微微皱眉,低声说道:“你们都已经很累了,需要休息和进食,虽然刚刚学习开车时间表不久,也许不能如你们开得这般快,但好歹能换你们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白旻宇捏了捏紧皱的眉头,犹豫了片刻,他作为大帅的直系亲属,一旦赶到北平必然需要保持绝对的清醒以应对可能发生的问题,方恩诺的开车技术他是知道的,虽然是弱了一些,此处为平原,并非山路,应当能够应付。 白旻宇点了点头,低声道:“辛苦了” 方恩诺淡淡摇了摇头,她这一声装扮为的便是随时顶替上,刚刚两人开车时她刻意倚靠着睡了一会,现是凌晨时分,正是最疲乏的时刻。车缓缓停下,方恩诺换到了驾驶室,白旻宇坐在副驾驶,由王瑄坐与后排照看依旧昏睡的大帅,许是心情沉重,一路上众人均未交谈。 白旻宇看着渐渐泛白的东方,愣愣出神,大帅倒下的场景在白旻宇的脑海不停回放。是他冲撞了他自己的父亲?是因为他的冲动吗?不,不应该。从小到大,他们父子为了一件事争论不休并非罕见之事,不仅是他,便是军营众将士也会因为各种布防问题反馈争论,为何这一次却…父亲许久不曾过问金矿之事,而他十分确信金矿守备军均是最得力信任的老兵,绝不会混入叛徒间隙,那么父亲今日去金矿所为何事?最近父亲的行为实在过于…失去往日的冷静与沉稳。看来,是该问问清楚… 迎着夏日早升的太阳,几人终于来到了北平城外。古老的城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威武,门前已经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几人开的车为荆州的车牌,难免引来一些好奇,守门的士兵上前问了几句,方恩诺笑着递上一个装着银元的钱袋,士兵笑着颠了颠便放行通过。 方恩诺悄悄松了口气,笑着问道:“这位大哥,请问一下这盛京医院要怎么走呀?” “那路远,要我说,你还不如请个领路的,这一时半会我哪能说的清楚。我们北平大着呢。”士兵将钱袋塞进口袋,得意洋洋的说道。 “那我从哪能找个领路的呢?”方恩诺甜甜的笑着问道,脸上均是人畜无害的可人,方恩诺本就说的客气,又有钱财开路,士兵也乐得搭理搭理,探头看了看冷着脸的白旻宇,啧啧两声道:“妹子,听哥一句劝,换个司机,看起来不像好人。” “嗯?”白旻宇闻言,凤目一扬,偏头看向士兵,白旻宇本就是长着一张俊美异常的面容,加上那双令人过目难忘的凤目,连带士兵也是愣住了,一方面慑于白旻宇眼中的森森杀气,一方面便是惊异于白旻宇的容颜。都忘记了眨眼。 方恩诺微微皱眉,偏头看向白旻宇,心道不好,这位少帅估摸又要耍脾气了。正要开口,便听闻白旻宇沉声道:“这个兄弟,我看着不似好人?” “嘶~这位兄弟是不是我们北平人?我瞧着与成王爷家的那位小贝勒爷长的很像。”士兵惊讶的看着白旻宇,好奇的问道。 白旻宇将原本挡在脸上的军帽扔与车窗玻璃处,嘴角微微上弯道:“我一介草民可不敢和你们皇城根下的小贝勒爷比。” “嗨,这位兄弟的性子我喜欢,改日来寻我玩。我带你去后海玩儿去。”士兵笑眯眯的看着白旻宇说道。 “兄弟客气”白旻宇摆了摆手,发动车辆。 看着这样的白旻宇,方恩诺只觉得自己的认知被再次刷新,原来,白旻宇是可以放下架子好生交谈的吗?许是方恩诺眼中的惊讶过于明显。白旻宇偏头笑着看着方恩诺问道:“怎么?” “嗯嗯”方恩诺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越发觉着你让我惊喜了。话说我们寻个黄包车车夫替我们领路?” “我也正有此意。”白旻宇点了点头,回身看去,只见大帅的脸色已经全然好转,但还是并无转醒的意思。不觉眉头紧皱,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北平,是否便多了一些希望。 过了一会,车辆来到主路上,已经有许多的黄包车夫正在路边等待生意。车子缓缓停下,王瑄下车寻了一个看起来中年模样的黄包车夫,两人谈妥。 黄包车夫将手拉车拴在汽车后方,上了汽车指挥方向,所幸选用了军队用的车子够大,白旻宇与方恩诺坐在后排看着窗外。北平的烟火气透过车窗映入两人的眼中。 车辆行了约莫一个小时,来到一排高楼前方,盛京医院的牌子赫然映入眼帘。果然,不论从医院的规模,还是气势来看,与荆州的中央医院便不是一个级别。方恩诺不觉也感叹的仰头看去。 两人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三人付了黄包车车夫的领路费后,白旻宇与王瑄便架起不知外界情况的大帅赶至急诊大楼。 “这是怎么回事?”护士见四人进来,赶忙上前问道。 “护士小姐,伯父不知怎么了突然捂着胸口倒下了,已经过去一天一夜都没有醒来。我们是听闻吴恺医生的大名从荆州中央医院赶来的。我与吴恺医生是伦敦同门,麻烦您啦。”方恩诺恳切的看向护士。 只见护士眼中闪过一丝不喜,皱眉道:“慕名而来?我们盛京医院一天不说上百也有几十,都说是慕名而来,你这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就说找吴恺副主任。” 方恩诺没想到护士的态度这般不愿,心中也是有些急躁,但很快便压下不满,笑着说道:“那能麻烦您让医生给瞧瞧吗?” “行,等着。”说着护士指了下旁边的病床道:“先扶着去那边躺下,我让医生得空过来做个检查。” 方恩诺咬唇目光扫过四周,只见病床基本都躺满了,或在输液,或旁边只有家人陪伴,而急诊室更是满的热火朝天,看来这样下去医生看诊到大帅便不知是何时了。 “旻宇,这样下去不行,我现在便去公用电话亭给姐夫打电话。早一点联系上吴恺医生便早一些安心。”方恩诺皱眉说道。 “我陪你一同。”白旻宇皱眉看了看混乱的四周低声说道。 “不必…我…哎呀!”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背着另外一个鲜血淋淋的女孩子直直撞向方恩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北平风雨 正当白旻宇准备发作之时,男子的身后传来一阵混乱,三三两两受伤的青年男女互相搀扶着进到盛京医院,这时几人才看清,众人均穿着校服,学校名字的字样已经被鲜血模糊的看不清楚。原本就匆忙的急诊室彻底翻天了,护士也顾不上发脾气,匆匆打电话请求住院部的支援,一时间更是顾不上白大帅的病情。一名小护士匆匆给大帅测了血压心率后,快速对着方恩诺说道:“你父亲心率血压均正常,目前太忙了,你们等等…” 说着便也加入了急救的队伍。 “少帅这样下去只怕不行,您陪少奶奶去打电话,我带着大帅去心外科住院部等你们,如何?”王瑄看着这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的盛京医院急诊室。本还算得上宽敞的地方已然被受伤的学生挤满。 几人本就连夜开车赶来,如果再等在这里,大帅的情况不定实在是… “你一人可以吗?”方恩诺看了看病床上的大帅,皱眉问道。 “这算什么,不妨事。我看这北平不太平,少帅陪着您,我们都安心一些。”王瑄露出不在意的憨厚笑容,低声说道。 白旻宇也正有此意,王瑄办事素来稳妥,便点了点头,与方恩诺一同出了急诊室,刚刚走出盛京医院的大门,便见一队荷枪实弹穿着国军军装的士兵冲入盛京医院的大门。心中有感,方恩诺微微皱眉,一丝难以描述的担忧涌上心间。 许是本就出身军营,白旻宇倒是并无感触,偏头看向停下脚步的方恩诺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方恩诺摇了摇头,将那不好的预感压下心底,两人匆匆寻了公用电话拨打崔公馆的号码。 崔敬轩的速度极快,接过电话急促的问道:“如何?大帅病情可否有变?” “心率血压并无异常,脉搏无短促,指端温度正常。但到了现在都没有转醒的模样。我们到达盛京医院一会了,姐夫与吴恺医生取得联系了吗?”方恩诺双目微沉,如一汪古井幽深平静,唯有她自己才知晓那咚咚跳动的心脏有多么的慌张担忧。只不过是明晰,情绪的稳定对于不懂医的白旻宇是多么重要。 “已经联系上了,我估摸着日夜兼程这个时间也该到了。你们直接去心脏外科住院部医生办公室找吴恺副主任,就说是从伦敦回来的方恩诺。他是知晓你的。”崔敬轩低声说道。 方恩诺闻言悄悄松了口气,赶忙道:“姐夫辛苦了,我与旻宇现在就过去。” 说罢,挂上电话,笑盈盈的拉过脸色冰寒的白旻宇低声道:“姐夫已经联系妥当了,我们快些过去。” 白旻宇点了点头,可眼中的戒备却不见丝毫减轻,倒是让方恩诺面露不解,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你放心,吴恺副主任的医术很是厉害,听闻当年英国皇家医院是出了高薪留他的,但他执意回国,算是年轻有为的一代。” 白旻宇挤出一抹笑容将方恩诺搂于身边,感觉到白旻宇臂膀的力度,方恩诺双目微振。 “刚刚盛京医院里传出了枪声。”白旻宇低声在方恩诺的耳边浅浅说道:“这次过去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此处不比荆州。” 方恩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盛京医院外热闹的小贩叫卖和烟火气息好似与刚刚急诊室的血腥截然不同,荆州许是有些不稳,但那枪声深巷,三方势力权衡争斗,均是沉于水面之下,海面之上依旧风平浪静。而这辽阔的北平确在短短一个小时便见证了危险四伏。更何况,脱离了北方十城少帅的身份光环,北平自然不同于荆州小城。 两人匆匆赶回医院,王瑄已然在等在了心脏外科住院部的走廊里。见方恩诺与白旻宇脸色轻松,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 “您好,我是从伦敦回来的方恩诺,与吴恺副主任是同门,麻烦帮我传达一下好吗?”方恩诺乖巧的笑着看向护士站的护士。护士抬头淡淡看了一眼方恩诺,皱眉道:“等一下。” 说完低声对着身边的护士不知说了什么,之间那名护士打量方恩诺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目光扫过方恩诺身侧的白旻宇,不觉脸颊微红,低头笑了笑。 不过一会,一袭白大褂的吴恺副主任带着儒雅学者的气质不急不缓的来到护士站,目光在看清方恩诺的容颜时微微圆瞪,略带惊喜的笑道:“缪斯?怎么是你?” 方恩诺不解的看向吴恺副主任,微微抿唇想了片刻,她虽然在伦敦上学期间参加了话剧社,可自己不曾参演希腊神话,更未曾扮演过缪斯,这个称呼从何而来。 见方恩诺眼露诧异之色,吴恺副主任抱歉的笑道:“是吴某唐突,我曾在不久前回了一趟伦敦,在校园画展中见到一副以小姐为原型的油画,传统绣花的袄裙在众多油画中显得格外耀眼。油画的作者称呼为东方缪斯。” “许是我那室友画的那副,我离开伦敦之前还未画完,我还以为又该成为她众多未完之作中的一幅,不想既然能被吴主任您瞧见,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方恩诺笑盈盈的说道,语气轻快,一颦一笑之间带着的气韵倒是与吴恺所思相差不多。竟然有些愣神。 “我在学院并听闻吴学长的大名。现今特地从荆州连夜驾车前来,请吴学长替伯父看诊。” 吴恺闻言连连点头道:“师妹已经将情况简单告知。心电图的仪器应该相差不多,近期医院新进了一台高清晰度的X线机器,做个正侧位多方位的检查,如若真是存在主动脉瘤或夹层动脉瘤应该可以检查出来。先对症处理,你便放心住下。” “多谢吴学长。”方恩诺笑着回头看向白旻宇,却见白旻宇眉目之间醋意翻腾,看向吴恺医生的眼神明显带着一丝不耐和反感。正当方恩诺想要说些什么,只闻白旻宇冷冷说道:“我与爱妻多谢吴主任费心。” “爱妻?”吴恺眼中快速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平静的笑着说道:“客气客气,均是伦敦同门能帮上忙自然最好。请问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姓白,单字一个宇字。白宇”白旻宇刻意避开全名,好似并不愿意与吴恺深交。吴恺本也只是惊艳于方恩诺的相遇,既然是成婚之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便让护士安排入院事宜。待诸事稳妥依然是傍晚时分。 吴恺将白旻宇与方恩诺请至办公室,将急诊做的X线铺开,神色不定的看着两人道:“两位请坐。” “吴主任神色不佳,是否检查有问题?”白旻宇微微皱眉,双目直视吴恺深邃的眼睛,低声问道。 吴恺眉头紧皱,指着办公桌上的X线片道:“说来惭愧,我仔细研读这X线片上的内容,但,并未发现存在夹层动脉瘤。双肺阴影清晰,心胸比例正常,心电图并无异常,暂不考虑心肌梗死。急查血糖、生化常规、电解质、血气分析均未见明显异常。但您的父亲到现在依旧未能转醒。考虑是否存在脑出血或者脑梗的问题。但,检查的结果依旧不支持。所以…” “所以如何?”方恩诺闻言只觉心脏一点点下沉,能做的检查和可能的疾病,吴学长均已考虑排查,这剩下来还有什么可能? “我的建议是保证每日的输液补养的基础上,等待。考虑到西医暂未检查出问题,我考虑,请中医科会诊。你们意下如何?”吴恺学长抱歉的看着两人,两人日夜兼程慕名而来,自己却束手无策,实在是愧对同校同门师妹师弟的信任。 “如此便劳烦吴学长请中医科专家前来看诊。若需其他医院协助诊疗,或需其他支持,吴学长不必勉强,白某排除万难努力达成。”白旻宇凤目幽深,坚毅而肯定的看向吴恺。 正当几人面谈病情之时,护士匆匆推开办公室的门,大声说道:“十床的那位病人醒了,但是不太正常。好似出现了癔症” “癔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病房枪响 待到几人赶到病房,只见白大帅笔直的立在病床边,眉头紧皱,双目似乎无法聚焦一般,杀气腾腾的举着手枪警惕的环伺四周,但凡身边有人稍微动弹,白大帅便移动枪支,怒声吼道:“不许动!” 因盛京医院病人众多,特级病房本就极为紧张,大帅所住的是三人间,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一跳的另外两家病人均不敢轻易去招惹突然醒来发疯的白大帅。惊恐的看着似乎疯了的白大帅。王瑄正举着双手努力的试图与白大帅沟通,可白大帅好像无法认出王瑄一样,眼神凶狠,像一只狩猎中的受伤灰狼。 白旻宇凤目震动,沉声唤到:“父亲” 白大帅对白旻宇的呼唤充耳不闻,双目紧盯着刚刚进来的几人。 吴恺医生见状不觉双眉紧皱,难道是心源性的问题?还是说存在心梗之后小块的血栓冲入大脑?抑或是小部位脑梗影响了感观和认知?不管是哪种缘故,现在第一件事便是保证其他病人的安全。 吴医生看着白旻宇低声问道:“你是否有把握可以控制住你父亲?他现在这个样子不仅对他自己不利,对其他病人也是一个危险的存在,我希望给他打针安定。但他手中的枪…” “让其他人出去。我想办法。”白旻宇眼中不见一丝的玩笑,自己的父亲身经百战,经验和技巧都高于自己,自己与王瑄协作估摸着有些胜算,但身边的人太多了,难免误伤。 吴医生点了点头,幸而白大帅的病床靠近最里的窗边,吴医生用尽量轻柔又清晰的声音对着众人说道:“大家慢慢的走出来,尽量不要跑动,不要出声。” 话音刚落,白大帅一个冷眼扫来,吴医生心下咯噔一声。幸而,白大帅心智受癔症的影响并不能快速的做出判断。两位病人在家人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恨不得连呼吸都屏住,连鞋子都不敢穿,光脚在冰冷的地板上移动。过了约莫十分钟,病房当中只剩下依旧举枪警惕状态的白大帅,双眉紧皱的白旻宇与待命的王瑄。 方恩诺不安的看着病房内,一颗心慌张乱跳,眉眼之间均是不安与忐忑,双手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刻出道道红印。 病房中,白旻宇一边朝着白大帅移动,一边试图将白大帅从自己的幻境中唤醒。可惜,不论白旻宇如何呼唤白大帅的眼中只有陌生和警戒,枪越发近了。 “站住!不许动!”白大帅看着逼近的白旻宇与王瑄怒声吼道。 “父亲!”白旻宇皱眉问道:“请您从困境中醒来!” 白大帅警惕的神经全然绷紧,怒声吼道:“我说站住!” 说罢,手指扣动扳机。白旻宇快速侧身,子弹避开白旻宇的心脏射中肩膀处,顿时鲜血映红衣衫。王瑄在白大帅扣动扳机的一瞬间猛然扑向白大帅,两人重重摔在地面发出闷响声。白大帅并未放弃,扼住王瑄的脖子,双目赤红,宛如魔障了一般。王瑄虽然有力反抗,但在白大帅面前还是显得有些稚嫩,白旻宇不顾中枪的肩膀,攥紧手中的镇定剂钳制住白大帅企图再次举枪的右手,两人努力压制白大帅,白大帅掐住王瑄脖子的手不见松懈,右脚重重踢向白旻宇,白旻宇以腿格挡绕至白大帅的身侧,针剂刺破衣衫扎入白大帅结实的肌肉,过了一会,白大帅的双目渐渐失去光芒,疲惫的努力挣扎着,手上的力度渐渐小了下来,王瑄终于可以反击,与白旻宇一同将白大帅压至病床,白大帅尚且挣扎了一会方才渐渐平静,进入梦境。 白旻宇无力的靠在床头,捂着中枪的肩膀,皱眉看着白大帅熟悉的面容,嘴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容低声道:“果然宝刀未老。” 一直关注着动静的方恩诺匆匆推开病房门,低声问道:“如何了?我听着有枪声?” 话音刚落目光触及浑身血红的白旻宇,双目圆瞪,不知不觉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方恩诺快速回身将心中的担忧咽下,调整好状态快步来到白旻宇的身边,扶着白旻宇快速出了病房,等在外面的吴医生见白旻宇受伤也是吓了一跳,皱眉道:“先处理伤口。” “多谢吴师兄。”白旻宇挤出一抹笑容沉声道谢。 吴医生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白旻宇还能保持镇定和礼节,赞赏的笑着说道:“白先生真是大将之才,不知白先生可是供职军中?” 白旻宇凤目微沉,他与父亲在北平最顶尖的医院中动了枪,难免不会惊动北平各界,到时候被查出身份反倒麻烦不少,白旻宇面沉如水如果不是浑身鲜血,丝毫看不出是受伤之人,浅浅笑道:“吴师兄并非外人,我是北方十城大帅府的少帅,白旻宇。考虑到北平形势不明,故而对吴师兄有所隐瞒,还请吴师兄莫怪。” 吴医生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低声道:“难怪有这般身手和处事不惊的气度。失敬。” “均是军中粗人,父亲给病房带来的麻烦实在抱歉。” “无妨无妨”吴医生戴上无菌手套,拿起剪刀将破了的血衣剪开,用碘伏将伤口旁边清理干净,所幸子弹穿过肌肉层并未陷入骨头,“手可以动吗?” “可以”白旻宇脸上不见痛意的动了动手。 “应该没有伤到神经。”吴医生点了点头,拿起旁边配好的麻醉药,注射后,又按压了一会方才继续消毒枪伤缝合包扎。 这个过程中白旻宇竟然一声不吭,倒是更让吴医生高看。 “不知我父亲刚刚出现的情况是怎么回事。”白旻宇冷静的看着吴医生替自己包扎伤口,沉声问道。 吴医生闻言手下稍顿,低声道:“这事我也很是奇怪。我细细考虑过,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存在一个小的血栓游走至脑部。我们的大脑是一个非常复杂而精细的神奇所在,一个小小的血栓便可能会影响一个人的认知和记忆。这么说,他能看的清,听得见,但却无法将眼前的事物、听见的声音与过往的记忆联系起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存在一个小小脑梗或脑出血,无法通过X线检查看出的问题,导致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那现在怎么办呢?”方恩诺双目微红心疼的看着受伤的白旻宇,只觉一颗心脏疼的发抖,连带语气也维持不住最基本的平和。 “先做脑电波判断是一下是否存在其他问题,你们别着急。我想令堂的病因可能比较复杂和隐蔽。”吴医生低声说道。“你们放心,我马上请神经内科会诊。” “麻烦吴学长了。”方恩诺担心的低声说道。 白旻宇轻轻攥紧方恩诺微凉的指尖。此刻,两人均失去了头绪,好似只有将希望寄托在这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楚小娘所谓何事 普通病房不便照料,方恩诺作为未来儿媳妇更不便夜间照顾,只得留下白旻宇与王瑄两人照顾大帅。 方恩诺透过北平颐和酒店的窗户看着北平繁忙的霓虹,外面的车水马龙被玻璃隔断开,好似另一个世界的热闹,房间的安静沉重的让方恩诺觉得一丝孤寂。那种陌生城市孤独和不安的情愫再次袭来,就如同第一次踏上飞机飞往伦敦时,只是心境中缺少了期待和好奇,只有满满的担忧。 ——翌日—— 方恩诺从酒店打包好热腾的早点,匆匆打了辆黄包车赶往盛京医院,清晨的街道还带着一丝寒意,经过一处广场,只见地上尚有一些被水打湿的标语和木杆,地面好似被水冲刷过,却隐约可见点点血迹,方恩诺不觉微微皱眉,低声道:“师傅,这昨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故?” “事故?”黄包车师傅疑惑的回身看了看一席浅蓝色栀子花精致苏绣旗袍,外罩白色羊绒七分袖毛呢大衣,手持珍珠扣鹅黄小手包的方恩诺,沉声道:“听小姐说话,看穿着,不是本地人?” 方恩诺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双目闪过一丝不安,笑着将一缕被风吹散的发丝压至耳后,轻声道:“这一身可是不妥?” “小姐别误会,小姐这一身看起来就是江南女子,瞧着像我们北平的人。”黄包车车夫笑着说道,“只是小姐是外地人,不知道,现在北平太乱,昨日就这,一群学生抗议游行,被士兵给打了。要我说呀,这群学生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就游行,就抗议。哎,也不知道哪家的爹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出了人命?”方恩诺闻言双目圆瞪,惊讶的看着车夫匆忙的背影。 “可不是吗。当场就死了两个学生。听说还抓了一批,难咯”车夫带着一丝惋惜的说道:“小姐你说,书不读,都干这些做什么!” 方恩诺微微皱眉,从那被碾碎的纸张上依稀看见。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国家危,吾辈当自强 一寸山河一寸血 来往的车辆碾过横幅,纸张混杂着街边的泥土,化作一滩污浊。方恩诺的心好似被什么狠狠撞击,生疼生疼。车子缓缓来到盛京医院,盛京医院的大街两边已经出了许多卖吃食的小铺子。方恩诺付了车钱,快步朝着心脏外科走去。 白旻宇与王瑄已然起床,亦或是一夜无眠,方恩诺双目闪过一丝心疼,担忧的看着脸色不佳的白旻宇,将早餐放在病床旁的小几上,低声道:“昨夜休息了吗?” 白旻宇轻轻一笑,宠溺的拉起方恩诺的手,双目明亮,低声道:“无妨,怎么来得这般早?累吗?” 方恩诺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呢?伤口疼不疼?伯父有好点吗?” 白旻宇双目微沉,低声道:“很平稳,夜里也很安静。” “盛京医院的专家学者都很厉害,肯定能为伯父治疗好的。”方恩诺反手用力握紧白旻宇的手,试图给白旻宇一丝力量。 白旻宇笑着点了点头。 方恩诺拿起水瓶笑着说道:“我瞧着那边有卖热水的,我去买些回来。昨晚回去之后我买了一些日用品,伯父住院应该用的到。” “辛苦了”白旻宇心疼的看着方恩诺,这个本可以在荆州等待消息的女人,竟然真的陪着自己日夜兼程赶来,甚至来不及好生休息,便为自己置办好需要的一切。 方恩诺笑着露出好看的梨涡,匆匆打来热水替白大帅擦脸,方恩诺动作轻柔,白大帅在睡梦中眉头舒张。 待几人忙碌妥当也到了查房的时间,昨日未来得及测出的检查结果也拿了过来,吴医生看着检查报告频频皱眉。 “吴学长?” “嗯~”吴医生翻了翻报告单,沉声道:“检查结果均正常,安定的药效也早就过了,为何令尊却一直未能醒来。昨日是什么情况下醒来的?” 王瑄想了想说道:“昨日我陪在大帅身边,大帅一直没有变化,直到…隔壁床的大爷说了一句府上二夫人病危…” 话音刚落,只见床榻上的白大帅眉头紧皱,眼皮滚动,好似又要醒来一般。 众人见状均是一愣。 吴医生惊讶的看着有转醒迹象的白大帅,压低声音道:“请问白兄,你府上可是有为极为受宠的二夫人?” 白旻宇脸色微冷,眉头紧皱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方恩诺见状,低声道:“府上却有一位二夫人,算是我与旻宇的小妈,刚有身孕。” “难道是心因性的疾病?”吴医生想了想接着问道:“这位二夫人是否刚刚去世?” “并没有呀”方恩诺不解的看向吴医生低声回道:“二夫人好好的在荆州。” “嘶~”吴医生不解的皱眉,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了,既然人没事,没道理说是因为爱人早逝打击过大导致的心因性疾病。可现在的检查并无异常。” 正当众人不解时,一个声音传来。 “吴主任,科室外来了三个人,说是荆州来的,嚷着要找什么白大帅。我们科室哪有呀。”护士无语的说道。 白旻宇与方恩诺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好意思的看向护士道:“请问是什么样的人?” “一位夫人一位小姐,还有一位男士,看起来倒像是富贵人家的。”护士想了想说道。 “是不是夫人和雨薇来了?”方恩诺双目微闪,笑盈盈的看着白旻宇说道。 “王瑄”白旻宇偏头看向会意准备朝外走去的王瑄,眼中闪过一丝好笑,这家伙现在听闻雨薇的名字便着急成这样?果然,不该那么早让他们订婚。 过了约莫十分钟,只见大帅夫人一席暗红红玛瑙流苏旗袍,外罩黑色狐狸毛披肩,脸色憔悴的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妆容精致,甚至连头发丝均不见丝毫凌乱的楚忆之。楚忆之一席月色珠花刺绣及膝洋装,大波浪的长发披散在笔直的背上,一顶法式宽檐粉色遮阳帽,迈着优雅的步伐,高登鞋铿锵作响的踏入病房,这一席妩媚好似要去参加名媛酒会一般,倒是与这病房的场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方恩诺双目微闪,目光淡淡扫过白旻宇,果不其然在白旻宇的眼中看到那不加掩饰的厌恶和反感。不觉轻轻叹了口气,这位楚忆之当真是… 刚一进病房,楚忆之便直直的来到白旻宇的身边,柔声道:“旻宇,辛苦了~啊~你这肩膀是怎么回事?没事?王副官,少帅怎么受伤了?” 白旻宇冷眼看着惺惺作态的楚忆之,皱眉道:“楚小娘怀有身孕不宜远行,此时来盛京医院做甚?”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君生我未生 病房的气氛忽然有些异常的尴尬。连带着本还有些情绪的大帅夫人都觉得气顺了,半笑半恼的看着双目隐隐泪光闪烁的楚忆之。 “我实在不放心大帅,抱歉。”楚忆之低头咬唇,委屈的耸了耸肩,脸上浮现一抹似乎下一秒便要消逝的柔弱笑容道:“是我僭越了…” 白旻宇闻言一愣,即使再不喜楚忆之,但楚忆之如此示弱,如若还不依不饶好似有些不近人情,更何况,楚忆之言语当中的关切和怀着身孕赶来北平的举动,多少还是夹杂着真心。 白旻宇偏头看向病床上的白大帅,凤目中的冰寒透出一丝裂痕。 楚忆之柔柔坐与大帅身侧,拉起白大帅的手,温柔的唤到:“大帅,我是忆之,您能睁开眼看看我吗?大帅~” 随着楚忆之柔声的呼唤,白大帅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吴医生惊讶的看着两人,赶忙说道:“再唤一次试试。” 楚忆之抬起泪珠滚落的绝美脸颊,目含不解的看向吴医生,轻轻点了点头道:“大帅,您看看我好吗?我与宝宝来寻你了。您醒醒好吗?” 泪珠滴落在楚忆之精致的衣裙上,印出一块湿润。楚忆之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珠,大帅的身子动了动,好似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目。楚忆之赶忙握紧白大帅的手,俯下身子柔声唤到:“大帅,您听见了吗?您醒醒。” 随着楚忆之的呼唤,白大帅艰难的睁开双目,众人心下一惊,连护士都已经准备去拿抢救车里的安定。 白大帅失神的双目一点点聚焦于楚忆之美艳而精致的容颜,好似刚刚从梦中睡醒一般,笑着看向楚忆之问道:“怎么哭了?” “大帅,您可算醒了。”楚忆之惊喜的握紧白大帅的手,欢喜的朝着众人说道:“我们大帅醒了。” 大帅夫人见状脸色陡然冰寒,那日日的担忧好似一场巨大的笑话,往日的温情缱绻也似过往云烟在笑话她的人老珠黄。娇妻在侧,身怀幼子,这大帅府可曾还有一丝她的地位? 白大帅微微皱眉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和疑惑,看向双目哀伤的大帅夫人沉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我记着我在军营。” “大帅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是方小姐与旻宇、王副官连夜兼程将您送来的北平盛京医院。我们也刚到。”大帅夫人眉眼间的担忧依旧不减,优雅的小步来到大帅的身边,柔声问道:“怎么样?感觉如何?可有哪儿不舒服?” “这是北平?”大帅显然被眼前的事情弄得一愣,旋即笑着说道:“我并无大碍,除了有些疲乏之外并无异常的感觉。” “大帅,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楚忆之笑盈盈的看着大帅,柔柔弱弱的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大帅笑着握了握楚忆之的手,凭借着久年的信任和习惯,笑着说道:“麻烦夫人替我打点上下。” 楚忆之刚要应声,只见白大帅的双目一直尊重的看着大帅夫人,不觉心头一窒。她倒是忘了,即使中了情 蛊,但多年的习惯和信赖并不会因为着一时间半刻的蛊虫而发生改变。大帅现在因药香压制着蛊虫,自然不会再次发作,倒是可惜…楚忆之双目微闪,乖巧温顺的看着白大帅。 大帅夫人点了点头,温和笑着拉起方恩诺的手,柔声道:“辛苦了。” “不敢,恩诺不过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之事,略尽绵薄之力而已。”方恩诺双目弯弯,稍稍退后一步,看向吴医生低声道:“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从伦敦学成归国的心脏外科副主任医师吴恺副主任。我们赶来盛京医院便是为了寻求吴恺副主任的帮忙。” 大帅夫人和蔼的打量着吴恺副主任笑盈盈的说道:“吴主任果然一表人才,青年才俊。劳烦吴主任费心了。” “夫人客气。我也只是尽力而已。说到这既然夫人来了,我想与夫人聊一聊,不知道是否方便?”吴恺副主任阖起病历本,沉声问道。 大帅夫人本就有意了解大帅此刻的身体状况,见吴恺副主任提出自是愿意,点头应声,回身看向白旻宇道:“旻宇,你好生照顾你父亲,我去去就来。” 白旻宇起身恭敬应声,周围人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几人,楚忆之被众人打探的目光惹得颇为不满,冷冷低声道:“一群乡巴佬。” 虽然楚忆之说的轻,但到底传到了旁边床老爷子女儿耳中,气冲冲的指着楚忆之怒声道:“叫谁乡巴佬呢?我们都是皇城根下长大的北平人,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不知哪家的姨太太就以为登天了?” 方恩诺与白旻宇两人均十分低调,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尽量不扎眼,对旁边的病人也客道有礼。方恩诺早晨赶到甚至不忘给隔壁两床的病人和家属带了水果为昨日的混乱道歉。本弄好的印象被楚忆之这张扬炫耀的模样彻底打破。 “且不说我是哪个府的夫人,即使是姨太太又如何?敢问这位夫人可是哪个高门大院的主母夫人?”楚忆之也不恼,笑盈盈的看向女人,女人穿着粗布红花布裁制的臃肿旗袍,看起来年龄约莫二十多岁,但模样却比大帅夫人都老上几岁,脸上带着因为长期劳累而露出的疲惫和消瘦。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加上一个病重的老父亲,便是整个家庭都无法负担的重量。 听了楚忆之的话更觉气恼,指着楚忆之骂道:“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正经人家的妻子,不是不要脸的姨太太!也不看看你都够做人家女儿了!不要脸!”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不过是时光开的玩笑,虽然我与大帅有年龄差距,但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忘年之恋的说法吗?”楚忆之妩媚的笑着看向白大帅。 白大帅并没想到楚忆之会如此应对,本就有感于楚忆之怀有身孕还不忘赶来北平的辛苦,现在听闻此言,更觉有愧于楚忆之的爱慕。四目相对好似周围的人均消失了一般。 女人见楚忆之光顾着与男人调情,更觉气恼,她的丈夫便是给窑子里的狐狸精勾了心,丢她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拉扯孩子,照顾生病的公公。这是气的想要破口大骂。方恩诺赶忙上前拉了拉女人,笑着说道:“您别生气,小娘刚刚有孕本就情绪不稳,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女人看了一眼方恩诺,憋着一口气冷声道:“我就不明白了,我看着你这姑娘好声好气像个有学问的,怎么有这么一个恶心人的狐狸精小娘。” 方恩诺刚要劝,只见楚忆之猛然起身,气恼的瞪着女人道:“我便是说了一句,就算有错了,您也不必这般指着鼻子骂呀!我可是哪儿得罪了您,您直说便是了,我初来驾到的,我…呼~” 楚忆之抬手按着眉间,忽然朝身侧白旻宇的方向倒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方小姐为何伤我 病房的气氛忽然一变,女人就算再傻也看出了楚忆之是富贵之家的,听小姑娘的话又是刚刚有孕,这一倒,说不定就讹上自己了,自己可没钱财拉扯,万一传给了那个挨千刀没良心的还不知道要和自己怎么闹。女人赶忙喊道:“你,你别装晕!” 白旻宇快速反应过来接住朝自己倒来的楚忆之,身子努力避开楚忆之,只撑住楚忆之的肩膀,朝着王瑄喊道:“王瑄” 王瑄眼中闪过一丝不乐意,不情不愿的准备接手,方恩诺倒是先反应过来上前搂住楚忆之,柔声唤到:“楚小娘?您还好?” 楚忆之本就是装晕,没想到白旻宇竟然丝毫不顾及自己,既然如此,方恩诺,今儿我便要你吃点苦头。楚忆之嘴角缓缓上扬,手朝着自己的腹部掐去,低声在方恩诺的耳边冷声道:“方恩诺你觉得你幸福吗?” 方恩诺闻言双目微瞪,心道不好刚想反应,只闻耳边传来楚忆之的痛呼。 “啊~肚子…”楚忆之脚下悄然用力,方恩诺一个不稳朝后倒去。本来白旻宇将楚忆之交给方恩诺后为避免再次楚忆之再出什么幺蛾子便绕到了病床的另一边,根本来不及去接。 楚忆之整个人的力量压制着方恩诺,方恩诺本不会任何格斗技巧,腿被楚忆之抵住膝盖更无法站立,只能顺着力量朝后倒去。楚忆之嘴角微微扬起,低声道:“记住这一刻” 轰的一声 方恩诺与楚忆之齐齐摔在地上,楚忆之捂着小腹痛苦的唤到:“大帅~孩子~啊~我的肚子!” 大帅看着楚忆之被方恩诺带着朝地上摔去已然心慌不已,心脏的痛感再次传来,慌忙掀开被子,将楚忆之抱起,沉声道:“忆之,你怎么样?” “大帅~”楚忆之双目含泪,左手痛苦的捂着小腹,右手紧紧拉扯大帅的衣衫,额头冒出一层薄汗,委屈而带着愤怒的朝着方恩诺吼道:“方小姐你为何害我!我的肚子…大帅…” 方恩诺张了张嘴,被大帅愤怒带着杀气的目光震慑的浑身一颤。好似猛虎的双目紧紧盯着自己,煞气翻腾直冲命门。方恩诺捂着撞痛的胳膊,低头不语。此刻,她的解释过于苍白无力。更何况,这是大帅心尖的楚忆之,她的解释大帅能听吗? 白旻宇匆忙将方恩诺扶起,低声道:“没事?” 方恩诺轻轻摇了摇头,双手微颤的握着白旻宇的臂膀。 白旻宇心疼的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孩,冷声道:“楚小娘自己不慎摔向恩诺,现在更是连累恩诺摔伤,却打算将责任扔给恩诺?这便是楚小娘作为我大帅府二夫人的做派?” “方小姐自己不力可换人搀扶。为何明明忆之痛呼一声再倒下?”大帅双目微红瞪着方恩诺冷声问道。 “大帅,别问了~”楚忆之泪珠涟涟的低声道:“方小姐定是不喜我腹中的孩子才会打中我的肚子,也可能,可能是不小心…” “她打了你的肚子?”大帅闻言顿时怒火中烧,谁人均知他有多期待这个孩子,方恩诺一个未入门的儿媳妇竟然敢伤这个孩子! “大帅别问了,是忆之不好,吃痛才会导致重心不稳。大帅,我们的孩子…”楚忆之颤抖的捂着小腹,抽泣着几乎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方恩诺微微皱眉,原本还满是疑问的脑海灵光一闪,猛然抬起清明的双目,低声道:“敢问楚小娘可是怀有身孕约莫四个月了?” 楚忆之没想到这个时候方恩诺还有心情和她说这个,只哭泣着并不回答。一旁的管家倒是清醒,快速应声道:“正是” “四个月很可能是胎儿的胎动。楚小娘怀有身孕,如果我想对二夫人不利,大可不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扶二夫人。只是此刻二夫人摔倒在地,此处是盛京医院,这儿的林巧稚主任是最负盛名的妇产科主任。想来定会保住二夫人腹中的胎儿。”方恩诺目光深沉,掷地有声的说道。 大帅听着方恩诺思绪清楚的话,满满的从盛怒中缓过神来。倒是楚忆之心下一慌。 她怎么忘了这儿可是北平,是盛京医院,一个她根本不可能插手的地方。 楚忆之一时气急,颤抖的指着方恩诺,大口喘气,干脆就势晕了过去。 方恩诺眼中闪过一丝幽暗,对自己的猜测有了几分把握,赶忙道:“伯父,二夫人身子虚弱,还是快点请妇产科的医生瞧瞧。” 白大帅闻言点了点头便准备往外走,刚走到病房门口,便见大帅夫人脸色不佳的走来,待看清白大帅正抱着昏迷的楚忆之,更觉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极了。冷声道:“管家,二夫人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这~回夫人,二夫人刚刚摔倒说是,肚子疼。”管家纠结的看了一眼脸色不佳的大帅和少帅,两人均不是他能够得罪的,如实说只怕少帅不会放过自己,但说不清楚大帅那边也…管家真是恨不得寻个地方躲起来清净。 大帅夫人双眉微蹙,原本她便对楚忆之是否有孕心存怀疑,所幸… “快些请妇产科的医生给二夫人瞧瞧,仔细些。”大帅夫人上前温柔的看向大帅关切的说道。 楚忆之双拳几乎捏碎,大帅深以为然抱着楚忆之就往妇产科的方向走去,丝毫不顾及自己还是病人的身份。 大帅夫人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方恩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转身跟上大帅的步伐。 大帅一步走的慌张,大帅夫人本就身子不佳,险些更不上。好不容易来到了久负盛名的妇产科病房大门前,楚忆之十分配合的睁开湿润的双目,娇弱的挣扎着要从大帅的怀中离开。 大帅哪里能肯,搂紧楚忆之道:“你身子弱别动,小心再动了胎气,这儿是妇产科好生检查一番。” “不要!大帅!我们走!我们离开这儿…”楚忆之连连摇头,害怕的搂着大帅坚实的肩膀连声拒绝。 “二夫人刚刚摔倒又喊着肚子疼,自当让医生瞧瞧,也好让大帅与我安心才对。”大帅夫人耐心的安抚道:“你放心,这儿的妇产科比荆州中央医院不知厉害多少,定能保证你与孩子的安全。” “不要!大帅我们走,我们走好不好?我们回荆州好不好?”楚忆之柔弱的哀求着,好似一只雨夜里受伤的小猫,娇滴滴的唤着。 大帅刚要犹豫,只闻楚忆之娇媚的哀求着:“大帅我害怕,我们回家好吗?” 心中的疼惜如潮水般将大帅残存的理智一点点吞噬,只剩下满眼的心疼。这个柔弱如昙花般娇贵的女子如此可怜的哀求着她的爱人,又怎能不满足这小小的诉求。 大帅满口应道:“好,我们回家…” 楚忆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淡淡扫过一脸错愕的大帅夫人,嘴角微微上扬划过一抹胜利的笑容。大帅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痛楚,笑着说道:“忆之年幼,又是头胎不懂这些,别看现在是缓过来了,可万一伤到了根本可不是开玩笑的。大帅您怎么能依着她呢?” “大夫人~忆之惶恐,忆之只是害怕这医院,大帅~我不想在这儿…”楚忆之双目盈盈,左手悄然捏住衣服上的一颗珍珠,稍一用力,珍珠裂开散出阵阵香气。 第一百五十八章 左右为难 刚刚沉寂下来的蛊虫,在药香的引诱下一点点苏醒,楚忆之刻意将药香撒了小半,只有部分蛊虫受到引诱,小口的啃食大帅的心脏,疼痛再次袭来,只是更加轻微而柔弱。大帅微微皱眉,低头看着怀中娇滴滴的楚忆之只觉得越发疼惜,这点点心痛正如年少轻狂时的欢喜与惦记,懵懂而深刻,只是那年少轻狂时悸动的脸渐渐模糊,唯有楚忆之的容颜越发清晰。 楚忆之眼中划过一抹得意之色,柔声重复道:“大帅,我们与孩子早点回家好吗?我害怕,我不想在这,也不想再见方恩诺。” 大帅夫人见大帅眼中均不见坚持,唯有满满的,久年未曾见过的宠溺,那个曾经属于她的情愫,深深的危机感如北平的陌生将她裹挟着来到一处荒地,心下一片凄凉。 “好,我们这就回荆州。管家,告知方小姐,这段时间让方小姐不必来大帅府。”大帅微微皱眉,眼中的疼惜几乎溢出,柔声说道。 “大帅,今日之事,我实在是…方小姐意图伤害我腹中的孩子,是,我确与大帅夫人不同,理应做个乖巧守礼的平妻,更不是方小姐未来名正言顺的婆婆,但这样一个少奶奶当真是我大帅府的福分吗?还是说,大夫人也不乐意见我平安产子?”楚忆之泪光盈盈的看向大帅夫人,话里话外好像在说着方恩诺的种种作为均是听从了大帅夫人的指使。 大帅闻言不觉双目微沉,他在色令智昏也清楚的知道大夫人的为人,不觉冷声道:“大夫人人品性格素来端正和气,不可能做这种阴损之事,忆之不可随意猜忌胡言!” 大帅语气冰寒说的极重,连带神色也变得格外严肃,楚忆之微微愣神,她可用蛊虫操控大帅偏向自己,但却无法改变大帅对于大夫人的信赖,不过没关系,这句话本来就只针对大帅府外的方恩诺,无妨… 楚忆之委屈压抑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娇弱的看向大夫人道:“大夫人恕罪,忆之一时间胡言乱语,请大夫人莫怪。” 大夫人双目微沉,她素来不争不过是念及与大帅年少夫妻一路扶持到了今日的风光,幼时被嫡姐处处压了一头的不甘被楚忆之激起,双手不觉攥紧,脸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笑着安抚道:“二夫人头胎自然紧张了一些。方小姐为人正派,处事得体,想来是二夫人过于担忧。大帅,二夫人年轻到底不经事,刚刚也是担忧腹中的孩子,我瞧着这身子是弱了一些,既然已经到了这处便检查一下,你我也能放心不是?” “不行!”楚忆之连忙说道:“我不查!” “二夫人是害怕什么?与我说说,我虽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但到底生产过几个孩子,这孕育新生本就是个辛苦的过程,这产检也好,其他检查也好均是为了你与腹中的孩子好,可不能过于任性。你刚刚说方小姐刻意伤了你,不论事情如何,既然你觉着危险不适,又怎么能就置之不理了呢?在这种时候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以后是要当母亲的人。”大帅夫人温和的拉住楚忆之的左手,轻声细语的说着,眉眼之间均是关切和担忧。 便是大帅这样的粗人也觉得大帅夫人识大体,倒是楚忆之怎么有些胡搅蛮缠的架势。楚忆之想要抽回手去,可大帅夫人见她的手握的极紧,根本不给楚忆之机会。原本想要触发蛊虫的楚忆之频频皱眉。抬头看去之间大帅已然有了厌倦之色,显然已经失去耐心。 楚忆之笑着说道:“大夫人说的是,只是,这儿的医生我瞧着陌生的厉害,还是回了荆州寻了熟悉的医生看看?而且,我也习惯去瞧中医,看着西医这些个冰冷的针头物件总觉得胆寒,连带肚子也难受的厉害。” 大夫人笑着柔声道:“那不是舍近求远了吗?放着盛京医院的妇产科圣手不用,去寻荆州乡野的中医来瞧,别的不说,这万一晚了,耽误了,可如何是好?大帅,您瞧您要不给二夫人抱到病房去?这人来人往的瞧着也尴尬。” 几人四周看看确实有不少患者和家属正好奇的张望着。不少孕妇挺着孕肚由家人扶着小心翼翼从病房走出。听闻是楚忆之是孕妇的身份,一名热心的中年女子不禁劝说道:“这位大娘说的对,这孕妇的事可不能耽误,你瞧我家儿媳妇就是拎东西撑了一下,都见了红,幸亏来了盛京医院才保住的孩子,昨儿刚生了个大胖孩子。” “可不是吗?我家也是不小心滑了一下,可吓死了。哎呦我说这位孕妈,这怀了身孕可不能再穿这样的衣服,不方便,还有这鞋,怀孕了怎么能穿着样的鞋,咯,就穿着平底布鞋,软和舒服,不然你这脚晚上不得肿成猪蹄子了?” “我的脚就是肿了,可疼了。” “你这样……” 不过一会几名大着肚子的孕妇便聊上了,倒是刚刚的那些话让楚忆之几乎没了退路,狠狠的瞪着几人真是恨不得上前骂上几句才能解气。 大帅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先回荆州,这样一来,便是更加全了坚定的要让楚忆之看诊的心思,不再顾忌楚忆之的挣扎,抱着楚忆之就朝医生办公室走去。麻利的办了入院便是要住下。 大帅夫人笑着看向大帅道:“这儿有我,大帅的身子情况还不明朗,刚刚吴恺主任与我谈了,说是还有不少检查需要做,大帅先回心脏外科?” “我的身子我清楚,不妨事。”大帅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楚忆之有些不忍心的说道。 大帅夫人柔和的笑着安抚道:“大帅是我们府里的支柱,是军营众多将士的定心石,大意不得。即使是多此一举,也希望大帅能体谅我们的心情,好生查查,这盛京医院光是找到那位吴恺主任便是耗费了方恩诺小姐不少心血人脉,大帅权当是安慰小辈?” 大帅夫人说的温柔恳切,越发让大帅觉得熨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好似只有在大帅夫人这儿,那根紧绷的神经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这股安心的力量便只有大帅夫人一人。 楚忆之看着大帅与大夫人的互动,双目幽暗,这个男人终究只是受到了蛊虫所控,难道真的无人能够真心诚意唯有她一人而已吗?楚忆之的心头涌上万千思绪,过往的种种浮现脑海,那不甘的情绪催动着血液中的蛊虫,原本药香来的猛烈许多。 大帅体内的蛊虫躁动起来,阵阵心悸疼痛袭来,不过片刻大帅的额头已经是一层冷汗。 大帅夫人顿时大惊失色,大声唤到:“管家,快送大帅回心脏外科!” 管家闻声赶忙从身边的床位旁拿来轮椅,推着大帅便朝心脏外科跑去。两个科室均在外科大楼,一个是二楼一个六楼,管家长期在大帅府任职,哪里有过行伍的力量,扶着疼痛难忍的大帅艰难的爬着楼梯。 大帅夫人神色不安的看着病房外,眉头紧锁。 楚忆之低着头嘴角浮现一丝笑容,抬起头时却是一脸担忧之色,低声道:“大夫人,我瞧着管家不太中用,您去瞧瞧?” 大帅夫人本是为了盯着楚忆之做检查,可大帅的心悸来的突然,她也是有些乱了阵脚,一时间左右为难 第一百五十九章 是非曲直 楚忆之眼神微闪,皱眉对大帅夫人说道:“大夫人,我知晓我突然嫁入大帅府辜负了您对我的关心,但,我一个刚刚回到楚府的嫡女又有什么资格进行反驳呢?事情就是这么的奇怪,明明每一件都与我想的不一样,可就这样发生了。既是我已嫁入大帅府必以大帅府的利益为重,我清楚方小姐是大夫人您钦定的儿媳妇。可您知晓方小姐在伦敦的风评吗?在伦敦的留学圈子说是交际花也不为过的,甚至,方小姐还与佐藤大佐交往过密。这样盘根错节的女人当真能对大帅真心吗?对少帅又能有几分真情?这个盛京医院当真安全吗?大夫人,难道只有我一人觉得可怕吗?还是我一个孕妇的胡思乱想?” 大帅夫人闻言一愣,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方恩诺,或许因为夏静姝的滤镜,她总是高看方恩诺几分,连带冬梅的话都觉得刺耳。而这是第一次听楚忆之对方恩诺的评价,她一直以为楚忆之对于方恩诺的敌意来自于女人的善妒,可现在看来,方恩诺一个从小长在徽州,刚到荆州便表现出了长袖善舞的聪慧,她根本没有去探究方恩诺的经历。 见大帅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疑虑,楚忆之双目幽暗,压低了声音低声道:“许是我多心,前段时间我回楚府的时候遇见了哥哥,哥哥说韩府对方小姐可是颇为忌惮。” “忌惮恩诺一个小姑娘家?”大帅夫人笑着避开楚忆之的眼神,可前倾的身子已然是好奇的模样,楚忆之既然开了这个口子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方恩诺,大帅作为未来公公不便插手,而大夫人则不同,只要大夫人不乐意,方恩诺便多了一层阻碍。 “是呀,我也觉着奇怪,我便追问了,追问之下才知晓,这方恩诺先是将方老爷、夫人、方家大少爷和姨太太赶去了废弃的危楼。后有放火将方夫人和自家哥哥的姨太太烧死在了危楼当中。现在更是危楼也不让住了,直接赶去了郊外。韩家的韩以安小姐与方家大少爷方子杰是有婚约的。我听着也是吓了一跳。”楚忆之悠悠说道,刻意将烧死咬的清楚极了,又增加了婚约提高可信度。让大夫人一时间竟然真的乱了。 这方启山与夏婉红被赶去梅园住的事她知晓的。原本她还对方恩诺的手段颇为满意,可这后续实在是…过于凶残,再如何说夏婉红爬上主子的床是可气,这抬了二夫人的位分也是僭越。她因为夏静姝也着实恶心了许久,又看不上夏婉红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更是懒得与方公馆来往。可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死… 大帅夫人微微皱眉,低声辩驳道:“谣传之事不可言之凿凿。想来梅园年久失修,失火也只是一时意外而已,谈不上蓄意为之。” 大帅夫人说的底气不足,听起来已然松动三分。楚忆之嘴角微扬,抱歉的看向大夫人笑着说道:“是,忆之多言了,还请大夫人莫怪。” 说罢,低头轻轻摸了摸小腹,碰触一处不觉轻呼一声,大夫人闻言微微皱眉低声问道:“怎么?可是刚刚摔伤了?” “嘶~好似~好似是刚刚方小姐掐我的地方。”说罢,楚忆之不安的看着平坦的小腹。 大夫人倒还是不太相信,皱眉道:“你掀起来我瞧瞧。” 楚忆之羞赧的看着大夫人道:“这…” “无妨,不过看一下严重不,如果你介意,便等医生来了请医生瞧瞧。”大夫人柔声说道。 楚忆之贝齿轻轻咬唇,过了一会抬头笑着看向大夫人道:“那边劳烦大夫人替我瞧瞧。” 说罢将裙摆掀起一些,露出修长而白皙的腿,裙摆一点点上移,露出平坦的小腹,小腹的右侧可见一出青紫,看起来确实是新弄伤的。大夫人微微皱眉,若是先前她绝对怀疑是楚忆之刻意嫁祸,可刚刚听了楚忆之的话,结合之前的传言,大夫人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楚忆之放下裙摆,笑着说道:“看起来好似也不严重。” 大夫人神色不定的点了点头。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难以清除。楚忆之的话如同魔咒,萦绕在大夫人的心间。 “是怎么不舒服?”正当大夫人还打算多问些什么,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走了过来,扬声看着两人问道。 “没什么,刚刚有些腹痛,现在好多了。只是我家大夫人不放心,想让我住下调理调理。”楚忆之笑盈盈的应声回到。 医生闻言微微皱眉,问道:“除了腹痛有没有其他症状?有没有见红?或者有羊水一样的水流出来?” “那倒没有,就刚刚吓的有些紧张,现在都没事了。”楚忆之笑着说道。 年轻的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楚忆之,在病例本上写写画画问道:“怀孕多久知道吗?上一次葵水是什么时候?” “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楚忆之脸颊微红,低声回道。 医生想了想道:“现在不疼了?” “不疼了”楚忆之摇了摇头道:“医生,上次检查说我有些贫血,我也不想再抽血了,您看…” “三个多月胎位应该稳了,既然你肚子不疼了也没必要抽血检查。这样,你先吸吸氧,如果出现见红,或者破水,我们随时进行保胎治疗。”医生放下钢笔,认真的看向楚忆之,指着楚忆之的脸颊道:“这些化妆品就别用了,对 胎儿不安全。还有高跟鞋也别穿了。” 楚忆之连连点头笑道:“是,谢谢您。” “不客气,有什么不舒服的去护士站叫护士。”医生收起病历本就准备离开。 大夫人见状笑着问道:“不好意思,这不用检查吗?我总觉得不太放心。” “也没什么好查的。三个月了查血也没有什么判断价值。胎儿还过小,胎心也听不见。既然没什么不舒服就先观察观察。”医生为难的看着大夫人笑着说道:“别紧张,在我们这肯定得对你们负责。只要有不舒服就叫我们。” “也不用药吗?”大夫人微微皱眉,依旧不太 安心,原本以为医生怎么着也该检查检查,没想到这儿的医生竟然不喜做这些。 “她现在没什么症状,原则上不做处理。毕竟所有的药物都是有风险的,对于孕妇而言保守治疗是最安全的。”医生点了点头说道。 大夫人一时语塞,她原本还想着通过抽血确定一下楚忆之是否真的有孕,这要如何提才好呢?大夫人微微皱眉,目光淡淡扫过楚忆之,只见楚忆之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大夫人,医生说的定然是最好了,我这儿没事了,倒是大帅那边不知道如何了?要不,你去瞧瞧?有您住持大局大帅定然也是最安全的。”楚忆之暗指不安的说道。 大夫人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却不显,笑着说道:“你一人总归不行,我便不去了。相信旻宇定能处理妥当。” “少帅自然…”楚忆之浅浅一笑,摸了摸小腹。 大夫人不知为何心下涌起一丝不安。 第一百六十章 盘根错节 吴恺医生皱眉看着心电图的图案,满眼的不解。方恩诺立在吴凯医生的身侧,同样也是一脸的不解。 止痛药的作用下大帅的痛疼只是稍作减轻,但那种痛感竟然不见消失,而心电图的检查却不见一丝异常。吴恺医生简直想用差异来形容他的感受。这么多的病人来来往往,他也不是没有遇见过棘手的患者,但大多数是以目前的治疗手段无法治愈的疑难杂症。而如同白大帅这般,无论什么检查均看不出异常的疾病实在是过于奇怪。 “老吴,你请的会诊?”一名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医生,带着一个木制小药箱,笑盈盈的来到病房当中。吴恺医生正一筹莫展,看见这位来了,赶忙招手道:“您老人家可算有空了,快来瞧瞧这位。” “这是怎么回事?”新进病房的医生看着吴恺医生为首的一群医生围着一个中年男子,盯着心电图机好似不识得这心电图的图案了一般。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从荆州来的十城总领白大帅。因不明原因胸痛晕厥入院,经检查,心电图、胸部正侧位X线片、血液学检查、脑电图,均未见异常。刚刚再次突然胸痛,口服止痛药效果不佳,监测心电图未见异常。精神科的医生也来会诊过了,没有任何心因性疾病的征兆。实在没辙了,这便请您大驾。”吴恺医生无奈的看着新进的医生一口气介绍着病情。 新进门的医生也是一愣,这检查的可真是不少,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这位是我们中医科的李副主任,在心血管系统疾病方面颇有造诣。”吴恺医生介绍道。 “有劳李主任替家父看诊。”白旻宇恭敬的与李副主任说道,眼中均是浓浓的担忧之色。 大帅忍着胸痛,勉强对着李副主任点了点头。 李副主任拿出脉诊的小枕放于大帅的手腕下,右手附上先是轻探,复用力按压,原本还只是淡然的神色渐渐变得奇怪,沉声道:“换手” 待换了一侧,李副主任不觉频频皱眉,复而两只手均探脉,轻探重按反反复复,过了一会才开口道:“奇怪” “怎么?查出什么问题吗?”吴恺副主任低声问道。 “这脉博…有力,只是…这位患者存在肾经空虚,但并无心血方面的问题。只需节制一些便可。你刚刚说他胸痛晕厥入院?”李副主任皱眉问道。 吴恺副主任听闻李副主任的话,不觉多看了白大帅几眼,在自家儿子与未来儿媳妇面前,白大帅便是在坦然也只觉尴尬异常,偏头避开吴恺副主任与李副主任探究的目光,轻咳一声,低声道:“这么说本帅的身体并无大碍?那为何会胸痛至此?” “除了这个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异常?”吴恺副主任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问道。 “嗯~要说奇怪,便是这位患者的脉搏有些异常的搏动,有些类似滑脉,但他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探出喜脉呢。”李副主任笑着摆了摆手,眼中却不见丝毫轻松的颜色。 方恩诺闻言也是频频皱眉,虽自楚忆之来了她便准备悄然离开,可到底有些不放心,便留了下来。现在听闻两名副主任均查不清楚病因,只觉得病情难以解释,不觉心生担忧。一方面是担忧大帅的病情,不知何时会再次胸痛发作,只逼的人痛苦不堪。另一方面,经过楚忆之这么一闹腾,大帅是什么脾气秉性她暂且不知,可瞧着大帅对于楚忆之的看重和疼爱,也不知这查不清楚病因,在这北平逗留下去会接着出什么幺蛾子。 方恩诺本就是聪慧之人,楚忆之的伎俩和手段说来并不算多么的高明,偏偏最是难以辩驳,更何况楚忆之一个孕妇的身份便是方恩诺最大的忌讳。稍有得罪,便是推说肚子疼痛,喘不过气来,这个罪责只怕大帅会一桩不少的记在自己头上。若是别人倒还好说,这说来说去却是自己的未来公公,只怕会让旻宇难做。 正当方恩诺担忧之时,病房外走进两名男子,一名身穿国军军装,胸前的勋章写满了荣誉。身侧跟着一名身穿白大褂,满头白发的老年男子,两人刚刚进入病房,原本还围在大帅身边小医生们顿时乖乖的排队站好,连吴恺副主任与李副主任赶忙站直,扬声道:“院长您怎么来了?” “吴主任,哪位病人是北方十城的白大帅?”院长微微抬了抬手,笑呵呵的看着吴恺副主任问道。 吴恺医生微微一愣,恭敬的回道:“这位便是。” 白大帅拿下身上的电极片,起身披上军装外套,挺直的脊背与常年统帅的风度顿显,丝毫不见病人的憔悴模样,白大帅笑着上前道:“您好,我便是白崇山,北方十城统帅。不知院长寻我何事?” “久仰久仰,这位是国军情报处副处长许建明副处长。”院长看向身侧的男子,沉声介绍道。 男子约莫中年的模样,双目幽暗,似笑非笑的看着白大帅,上前道:“久仰大名,我与楚麟老弟是多年的同事,好友。昨日傍晚楚老弟给我来了电话,说是白大帅病重,我放心不下特来探病,可不知您所在的科室,便只能麻烦院长一番。” “许副处长客气。普通病房人多嘈杂,恐对白大帅的病情不利,不若,搬去特需病房如何?”院长了然于许副处长的意思,原本着顺水人情之事也不算什么,盛京医院虽然业大,到底也许国军保护,能行方便处又怎会为难。 许副处长笑着说道:“有劳院长为我这位白兄多费心。” “许副处长客气。”院长笑盈盈的应声,热络的看向白大帅道:“不知白大帅感觉如何?小吴,检查结果如何?” 吴恺医生面露难色,在院长和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许副处长面前讨论一个还未完成诊断的疾病,实在是… 白旻宇见吴恺医生脸色不佳,上前冷声道:“多谢院长关心,我们刚刚来到贵院,检查尚未完成。” 吴恺医生闻言本还有些不佳的脸色,稍稍缓解,心知白旻宇在为自己解围,本还以为这位少帅多少得有些怨言,没想到却这般通情达理,不觉越发高看,抱歉对着白旻宇点了点头,笑着看向院长道:“检查还在进行,刚刚请来中医科的会诊,请院长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 “嗯”院长见吴恺医生说的模糊,院长可是什么黑白通吃,老狐狸一般的人物那有不明白的道理,淡淡扫过许副处长,许副处长脸上不见丝毫担忧抑或不满,看来便是一副送人情的架势,院长自然不会苛求吴恺医生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明,打着马虎眼便一带而过。 白大帅见惯了这真真假假,与两人谈笑风生,好似久违谋面的挚友,恨不得即刻结拜,唯有几人明白这其中的较量与虚伪。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请方小姐回荆 特需病房位于盛京医院最南的一处小院当中,不同于别的科室的高楼,小院中唯有八栋两层法式别墅,院中鲜花繁茂,不似别处的喧嚣,显得格外的幽静舒适,小院有单独的守卫看守,保证不然闲杂人等入内,每套别墅配有专门的电话,每日由相关科室的主任与副主任医师查房,如有需要还可安排专职护士二十四小时看护。 别墅当中均选用西式装修,包含会客室、秘书室,连带三间起居室,床榻一律采用纯红木雕刻完成,其上铺以厚而软硬之中的床垫,加之轻薄的鹅绒毯,柜中放置纯羊毛织花毛毯,每看一处均是用料考究,舒适有品。每日三餐三点均有医院的特殊厨房制作,用材新鲜,口味清淡却营养全面。 就连方恩诺这样在伦敦读书回来的,瞧见这样的设置也是吓了一跳。这样的环境莫说与普通病房天差地别,就是说普通人家也不可能有这般的条件和配备。 大帅双目微惊,不觉心中比较,笑着看向院长问道:“盛京医院果然名不虚传,不仅医术高超,还有此等惊喜之处。实在让本帅大开眼界。” 院长笑眯眯的看向大帅道:“大帅客气,本院所在北平心脏之处,素来有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前来就医,这自然对于与大帅一般身份尊贵的病人要以最合适,最恰当的治疗。都说好的环境利于身心,这也有利于诸位的治疗与康复。” “院长博学多才,本帅受教。”白大帅笑盈盈的环顾别墅区,低声问道:“敢问目前有哪些权贵入住中?” “这…病人的隐私我不便透露,不过想来不日大帅便能结识一二。”院长浅笑着说道。 大帅本也出于好奇,他的势力尚且仅在北方十城,也并非乐意掺和这北平城的深水,见院长如此说自然也不为难,笑着说道:“白某顺口一问,院长莫往心中去。” 院长会意笑着介绍院中配置。 有了这样的环境,楚忆之自然不愿住在普通病房看着那些穷人的寒酸模样,白大帅也是不舍得楚忆之受苦,便早就给接来了别墅。本着两名患者需要好生休息的原则,大帅与楚忆之各一间房间,大夫人与大帅一间方便照顾,剩下一间房间与一个秘书室,秘书室中唯有一张会客沙发勉强可做床铺使用,白旻宇、王瑄,连带管家,便是三人已然有些安排不下,这样一来方恩诺倒是无处可住。 大夫人犹豫了一下,笑着拉起方恩诺的手道:“这几日辛苦你了,管家,即刻安排回荆州的飞机,送恩诺小姐回荆州。” 方恩诺闻言微微皱眉,双目微闪隐隐有什么碎裂开来,便是再蠢笨也明白大夫人这是下了逐客令。大帅突然恶疾,她与白旻宇日夜兼程赶来北平时不说她辛苦,她陪同跑来跑去上上下下的打点时不说辛苦,此刻,到了着小院别墅,便急忙着要让管家送她回荆州,这说是心疼她多日辛苦?这样的谎言只怕是骗三岁孩童都嫌敷衍? 白旻宇闻言凤目微冷,沉声道:“恩诺确实辛苦,可此刻,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便只能委屈恩诺多陪几日。” “旻宇”大夫人上前按住白旻宇的手,低声道:“不可任性,说到底方小姐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家家,便是长在此处她的清名可还要了。原先是我昏了头,没来得及阻拦你,你便当真拉着方小姐千里迢迢来到北平,你可这事在荆州传来了是多么大的笑话。你是男子无所谓,可方小姐呢?” “恩诺是我的未婚妻,有何问题?”白旻宇双目微冷,有些失望的看向自己的母亲,虽然他不理解母亲弯弯绕的心思,可这做派实在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令人不喜。 大夫人刚要开口,便听闻楚忆之笑着说道:“自然没有问题,可大夫人也是为了方小姐与少帅您考虑呀,想来我原先在大帅府借住的那些日子,虽做到问心无愧,可每每遇见那些个太太小姐们总少不了被他人调笑揣测。这人呀,听久了难免还是要往心里去。方小姐比我尚小一些,更不该受这委屈。大帅,您说是?” “有人乐得嚼我大帅府的舌根?”大帅双眉一拧,露出一丝怒气,冷声问道。 楚忆之笑着挽住大帅的胳膊,娇媚的说道:“这谁人背后无人说,总归是我原先有些不妥,又得大帅您这般疼爱,那些人眼红了而已。只是有了我的前车之鉴,我也能体会大夫人的心思,不得已便说与您听了。您可不许再问了。” 大夫人原本还不喜楚忆之,可难得楚忆之这般附和,竟然忘了此行最开始的初心,笑着拉起方恩诺的手道:“好孩子,我知道是大帅府欠你的恩情,可这人言可畏,我们便多行一步,也不怕错了不是?” 方恩诺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便是自己在坚持到显得死皮赖脸的。更何况现在大帅府的大夫人、二夫人、管家都在场,旻宇与王瑄也不离开,这看下来也确实只有她这么一个外人名不正言不顺。白旻宇还想争辩,便被方恩诺悄然拦下,笑着说道:“大夫人与二夫人说的是,那便劳烦管家了。” “方小姐客气,方小姐请”管家恭敬的立在一侧,神色淡淡。 白旻宇皱眉深深的看了一眼大夫人,大夫人心中有愧,不觉避开自己儿子的投来的探究眼神,扶着大帅朝二楼而去。白旻宇将方恩诺搂于怀中,低声道:“委屈你了” 方恩诺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能陪你这一路来到北平,我也算是安心了,夏公馆均是我一人打量,走的匆忙,只怕刘大哥又该焦头烂额了,翠儿那丫头也是个胆小的,不知道这几日有没有害怕。早些回去也好。你记着,你这伤口隔天换药,五天后拆线,如若有什么不适及时去外科瞧瞧,别给耽误了病情。大帅这边有什么进展也告诉我一声。” 白旻宇嘴唇动了动,到底叹了口气,将方恩诺搂紧低声道:“你这般好,我却不能护你,实在该死…” “呸呸呸~这可是医院休得乱说。不放心,便送送我。”方恩诺笑盈盈的抬头看着白旻宇明艳的凤目,依恋着熟悉的温度和气味。 白旻宇摇了摇头,低声道:“我随你回荆州。” “不行,你回去了这边怎么办?”方恩诺微微皱眉,赶忙拒绝道。 “这儿有母亲,有王瑄,没什么必要” 白旻宇的话音还未落下,便被方恩诺打断道:“不可,你是血亲,更是第一亲属,大夫人时常失眠浅梦,又容易头晕不适。楚小娘怀有身孕,若是大帅再出了什么情况,便只能由你拿定主意,你若走了这可真的就乱了。放心,我在荆州等你回来。” 白旻宇心知方恩诺说的在理,可心中的不舍却浓烈的让他不愿松手,搂着方恩诺上车赶往北平机场,这一路两人说了许多,好似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便可不用分开了一般。 飞机缓缓起飞,白旻宇看着阴暗的天空,心好像空了一块。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阿斯综合征? 随着方恩诺的离开,白旻宇好似更加忙碌,楚忆之娇滴滴手不能扛,肩不能挑,更时时刻刻说着身子乏了倦了,被方恩诺推了一下这肚子不时疼痛。大夫人也是水土不服难受的晕在房中。管家上下忙碌添置物件。没有方恩诺商量讨论,一下子所有的检查与方案均需白旻宇一个人定夺决断,除却这些,一些或探究或好奇的目光也向着众人投来。 “魏秘书,你继续…”任明山副总理手指在厚重的实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花白的头发下一双睿智和精明的双目微微闪耀。 “是,目前四大行存款数额轻度下降,黄金储备存在较大空缺。紫禁城那边上报旧皇提出想要离宫,已被劝阻,但每日均有不少宫女太监私自逃离。”魏秘书皱眉将这几日的工作内容一一汇报,这样的工作汇报不是第一次,看起来好似太平富贵,实际上真实的财政状态可谓一塌糊涂,银元畅通,但纸币的发行早就混乱不堪。 “物价如何?”任明山副总理端起茶杯吹开漂浮的雨前新茶翠绿清香的茶叶,浅浅抿了一口,沉声问道。 魏秘书微微皱眉,低声道:“已经连续三月涨幅超过百分之三十。” “徐总理那边怎么说?”任明山副总理并未先给出任何指示,只淡淡问道。 “并未见任何动静。”魏秘书沉声道:“听闻徐总理最近忙于出国考察,已经有三日不曾至办公室处理公务。” “嗯”任副总理双目围城不见任何情绪波澜,放下茶杯,复又问道:“游行抗议的学生查的怎么样了?” “当场抓获五十四名,击毙两名,在中央医院抓获十名受伤学生,均关押在京师监狱。其中有两名学生背景格外突出。”魏秘书压低声音,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小声道:“一名是中央银行行长的孙子,一名是组织部冯国强部长的孙女。” “组织部的?”任副总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低声道:“既然是冯老弟的孙女,悄悄放了,寻了由头将亏口取齐。” “是,那冯国强部长那边是否?京师监狱的监狱长是冯国强部长的得意门生。”魏秘书低声说道。 “嗯,透露过去即可。至于中央银行那边,可有任何消息?”任副总理沉声问道,这同属国军系统,自然为难不得,即使自己不松口,到了别人哪儿也容易的很,不如做个人情,拉个帮手,好过结了私仇,但中央银行这块肥肉,送于别人实在可惜。 魏秘书会意,笑着说道:“行长昨夜送来金条十根,希望总理您帮帮忙。” 说罢,将一直放于任副总理沙发边的皮箱费劲的拎起放在桌子上,啪嗒打开箱子的锁,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根金灿灿的金条。 任副总理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拿起两块金条递于魏秘书道:“不是难事,与冯老弟的事一起办了。” 魏秘书已不是第一次办事,自然懂得规矩,笑盈盈的推脱了一会,便见金条收了起来,连连应声。 “你说昨日心脏外科也有枪声,查明了了?”任副总理享受的看着桌上的金条,慢悠悠的问道。 “是,这枪是北方十城,目前统帅荆州等地的白崇山白大帅发出的。此刻已经由普通病房搬至本处,就在a5。”魏秘书将知晓的消息一一禀明,低声道:“是情报处许建明副处长安排的。” “情报处?他与这位白崇山是何关系?”任副总理微微皱眉,一个长期处于北平的情报处副处长的手已然伸到荆州了?还是说其中有他不知道的故事? “昨日的事,我打探了一下,这位白崇山大帅的二夫人是我军中部战区军统局长楚麟的女儿。许建明副处长是受楚麟局长的委托。”魏秘书将拿起一个本子,将已经做好的调查放在任副总理面前。 任副总理细细看着魏秘书画好的关系图,顺手拿起三张照片,目光在白旻宇的照片上停留三秒。魏秘书对任副总理的脾气秉性颇为了解,赶忙补充道:“这是白崇山的独子,现年二十岁,名唤白旻宇。” “哦?独子?”任副总理眉角微扬,思忖片刻低声问道:“有意思。” 说罢,见照片放下,笑着说道:“行了,你去忙,这段时间依旧对外宣称我病重不适,不见外客。” “是”魏秘书整理好材料,恭敬的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开会客室,关上会客室的门,与外面等候的护士交代了两句便离开了小院,略有好奇的看了看a5的方向。 此刻吴恺医生与李副主任正皱眉看着24小时心电图的结果,这个背了一天的仪器检查结果依旧不见任何异常,不论是心率、基线水平,还是电位水平、st段的图像,脑电图也并未发现任何问题,而中医方面除了先前觉得奇怪的滑脉之外,便再也查不出任何问题。 “白大帅,请问您昨日是否再次出现胸痛不适?”吴恺医生看着结果不解的看向脸色如常的白大帅。 白大帅闻言摇了摇头,肯定的回答道:“并无不适。请问吴医生我的检查是否有问题?” “嗯~从现在的结果来看,白大帅您身体康健,但却无法解释为了您会胸痛晕厥,更无法解释您突然出现的癔症。请问您除了身子不适,可否有其他问题?”吴恺医生翻了翻护士每隔一小时检测的血压和心率,一切平稳。 “并无不适。”白大帅坦然的笑道:“许是意外?小概率的事情?” “我这几日翻阅文献,英国的医学家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名唤阿斯综合征。就是说其他检查均无异常,但会突发性出现一过性心脏骤停和黑蒙晕厥。”吴凯医生皱眉说道:“但这并不能接受为何您会胸痛难忍。” 白大帅闻言到是坦然笑着说道:“许是我体制特殊也说不准。总得来说也算是查明了?” “目前只有这个解释。”吴恺医生皱眉为难的低声说道。 白旻宇微微皱眉,目光在众人脸上来回穿梭,只见楚忆之的脸上闪过一丝欢喜的轻松,不觉微微一顿。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偏见?楚忆之当真是在意父亲的? 楚忆之似乎察觉到了白旻宇的目光,温柔而善意的笑着回应白旻宇的试探。白旻宇凤目微冷,堪堪避开楚忆之的双目。 楚忆之见状嘴角缓缓上扬,妩媚的扭动腰肢缓缓坐与白大帅身侧,笑盈盈的说道:“大帅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白大帅见娇妻关怀,心情甚好,搂了搂楚忆之依旧纤细的腰肢,低头摸了摸小腹道:“你们娘俩放心” 大夫人目光微闪,淡淡看向管家… 第一百六十三章 飞机坠落 管家不安的避开大夫人的目光,他并不愿掺杂在两位夫人的争斗当中,大夫人在大帅府根基深厚,得罪不得,而二夫人又是大帅的心尖尖,从这几日来看,二夫人的喜乐明显牵动着大帅的神经,若是二夫人当真在自己的参与下流产,不说大夫人如何,只怕大帅第一个得毙了自己…这些年大帅府不曾有过阴毒的宅斗,大帅夫人这般温吞的人怎么也会想下此狠手? 管家刻意的躲避自然逃不过大夫人的眼睛,大夫人微微皱眉,双目微沉。 嫡姐果然说的对,看来自己好似过得一帆风顺,除了嫡姐送于自己的冬梅,实则连个自己的势力都没有培植。一直浑浑噩噩的活在自己幸福的假象中,以自己的手段真的嫁入王府,只怕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说来可笑,自己竟然在此时此刻理解了自己素来惧怕的嫡姐,看来当真是老了… 大夫人双目微寒,目光飘向客厅的玻璃屏风,屏风中的女子保养得宜的脸颊在模糊的影像中依稀可见那岁月的痕迹,原本娇媚的凤目早已爬上道道皱纹,那满满温柔的脸颊也有些下垂的迹象,身姿也渐渐透着上了年纪的臃肿,与旁边风华正茂的楚忆之相差甚远。可又有谁记着,她也曾风华绝代,惊艳满城才俊。 人总是健忘的动物,色衰而爱驰,她本以为可以逃过,没想到竟然也要如嫡姐一般陷入这逃不开的泥泞漩涡。 “吴学长,恕白某愚钝,敢问这种情况是否能够高枕无忧,或者说,家父的病情以后是否会反复?有无危险?”白旻宇见吴恺医生的脸色不见丝毫的放松,似乎有些为难的模样,思忖片刻低声问道。 吴恺医生眉头紧皱,看向白旻宇道:“目前关于艾斯综合征的研究还很少,并不清楚预后怎样及如何治疗。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地方。病因不明,发作时凶险,诱因不清。现在不过是给一些对症治疗,是否有效并没有临床试验的证实。也就是说我们在摸着石头过河,而这条河是平静缓和还是湍涌,你我均不知道。” 刚刚放松下来的众人顿时心下一紧,不安的看向吴恺医生。 “当然,也不必过于紧张,保持规律作息,不要劳累辛苦,避免情绪波动。”吴恺医生见自己一句话将众人的情绪引至惶恐,赶忙笑着说道。 听闻这话,白大帅微微皱眉,过了片刻,笑着说道:“有劳吴主任费心。” “不妨事,均是我应该做的。”吴恺笑着应声道,与李副主任对视一眼,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别墅。 白大帅脸色微沉,低声道:“你们先下去,我有话与旻宇说。” 楚忆之双目微闪,目光在白大帅与白旻宇的身上稍稍回转,复看向大夫人,只见大夫人已然起身准备往外走,见大帅刻意避开众人,一丝不祥的预感涌入心尖。楚忆之笑盈盈的看向白大帅道:“大帅您要说些什么呀?瞧您着严肃的模样,可真是让忆之不放心,刚刚吴医生不是说了吗?不可劳累。” 白大帅淡淡看了一眼楚忆之,轻轻笑道:“无妨。” 楚忆之见白大帅坚持,自也不好反对多言,便笑着应声离开了会客室。刚刚踏出会客室的房门,只见大夫人正背对着自己直直站着,好似在等自己,又好似在欣赏窗外一树的樱花。楚忆之嘴角缓缓上扬,笑盈盈的上前搀扶大夫人,恭敬的说道:“大夫人,我扶您上楼休息。” “忆之对着北平熟悉吗?”大夫人幽幽的看向窗外,双目空洞不见丝毫温度,木然的模样与大帅府那个温吞的大夫人截然不同,就好似什么被抽走了一样。 楚忆之微微皱眉,不觉默默将吴恺医生话又悄然过了一遍,思来想去还是着蛊虫的缘故,便悄然放下心来,笑盈盈的回道:“不熟悉,或许是来过的,只是,我不记得了。大夫人来过北平?” “嫡姐嫁入成王府那年曾随嫡姐一同来过。既是到了这了,你陪我去王府走走。”大夫人偏头看向楚忆之,双目幽暗,好似深深的漩涡,稍有不慎就要将楚忆之吞噬进去。楚忆之本就不是小白兔一般的人物,这察言观色便是自小就会的,见着这情况,哪还能有往里送的。抱歉的看向大夫人道:“王府呀?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地方。可是,我最近身子总是不适,乏的厉害,之前摔的那一跤,到现在还时不时肚子紧,总要吸吸氧方才好些。王府那样的地方,只怕我去了得失了礼节,届时给大夫人丢了脸倒是让人看不上我们大帅府了。” 大夫人本也不打算真的带楚忆之,不过是问上一问,如若楚忆之满心欢喜,她便让管家给悄然拦下,可没想到楚忆之戒备之心这般重,这样的女人若是作为花瓶好生养在大帅府里,便是罢了,可要真是留下孩子…大夫人双目低垂,虽然心中不甘,但却没了主意。 见大夫人不语,楚忆之笑着说道:“管家,还不准备车辆送大夫人去成王府?” 管家闻声应声道:“是,大夫人,是现在便去吗?我这便去备车?” 大夫人看了看紧闭的会客室大门,点了点头道:“王瑄” “是,夫人”王瑄闻声即刻应声,快步来到大夫人面前,扬声道:“车子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嗯,走”大夫人点了点头,刚要动身,忽闻电话铃声大震。 “喂?您好,是A5病房吗?”护士焦急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端传来。 管家只当是大帅还有些什么检查要做,赶忙应声道:“是,这儿是A5,请问是有什么检查需要进行吗?” “你们是不是用医院的车子送了一名女士去北平机场?” “是,车辆已经回来不少时间了。费用您请放心,我们照常支付。”管家并不清楚护士着急上火的缘故,沉声说道。 “哪是这事呀?那个女士是你们一起的?北平机场传来消息,从北平飞荆州的飞机发生了事故,飞机坠落了!” “什么?飞机坠落了?那飞机上的人呢?方恩诺小姐是否平安?”管家闻言顿时傻了眼,他千想万想没想到电话传来的是这样的消息,赶忙追问道。 “谁?方恩诺?对,乘机名单上是有这个名字。我只是接到了机场那边的消息,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你们家属赶快去趟北平机场。” 管家茫然的听着护士匆匆挂断电话的嘟嘟声,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匆匆将准备离开的大夫人拦了下来,焦急的说道:“大夫人,不好了” “怎么?大帅又难受了?”大夫人闻言心下一惊,担心的看向管家低声问道:“通知吴医生了吗?” “不是,不是大帅。是,是方恩诺小姐” “方恩诺?”大夫人眉头微蹙,旋即笑着说道:“方小姐不是回荆州了吗?这是怎么了?” “护士来电话,方恩诺小姐的飞机失事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万念俱灰 “什么?你说少夫人的飞机失事了?”王瑄最先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目,快速下车拉住管家,再次确认道:“你再说一次,少夫人的飞机怎么了?” “坠落了,具体的情况我也是刚刚通过电话听护士说的,说是要了解具体的还需要去北平机场。”管家不安的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如实重复着,吃痛的看着自己被王瑄攥紧的胳膊不敢多言。 原本准备上楼的楚忆之听着院中的动静,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的颜色,她正想着如何让大夫人退了婚约,或者让方恩诺乖乖回徽州,没想到便传来了这么好的消息。飞机坠落这么天大的好事,怎么就给方恩诺赶上了呢?当真是瞌睡递枕头,真真是最好不过,自己甚至连手指头都没动,人,就没了,真是天在帮她。 楚忆之收起眼中的喜色,匆匆来到院中,低声道:“可不得乱说,这消息可确凿了?” “护士传来的消息,还核对了登记名单,只怕,是错不了”管家眉头紧皱,忐忑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大夫人,低声道:“大夫人,这事,该如何是好?” “快,通知旻宇,去北平机场。不论如何,人是随着我们大帅府来的北平,此刻出了事,怎么都说不过去。”大夫人一时也是乱了心智,人家姑娘好生生的来的北平,却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莫说徽州夏府,就是方公馆也不好交代。 楚忆之闻言悄然扶了一把大夫人,扬声道:“莫慌,这事还没弄清楚,有什么说不说的过去的。这方小姐是自己偏要跟着来的北平,也是自己上的飞机,不是我们绑着捆着上的不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大帅府自然做出百倍努力,争取着将方恩诺小姐全头全尾的送回荆州夏公馆,可如若真是出了不可挽回的意外,我们大帅府也只能心意全了。” 大夫人闻言嫌弃的甩开楚忆之的手,冷声道:“不论如何,我大帅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王瑄通知旻宇去北平机场。” “是”王瑄恶狠狠的瞪了楚忆之一眼,这位二夫人果然是铁石心肠,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只想着自己,丝毫不顾惜少夫人为了大帅奔波的辛苦。王瑄快步推开会客室的门,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看向白旻宇道:“少帅,传来消息,少夫人乘坐的飞机失事。” “什么?你,再说一遍?”白旻宇闻言四肢好似被雷电击中,全然是麻木的触感,四周的一切忽都变得格外不真实,唯有王瑄的话语在耳边盘旋:“少帅,方恩诺小姐的飞机坠落了,目前,方恩诺小姐生死不明,具体消息需至北平机场了解。” “飞机…坠落…”白旻宇只觉胸口被狠狠撕裂,痛楚传至四肢,呼吸变得格外难受,一丝血腥的气味涌出胸腔。飞机坠落这四个字的沉重,但凡是有点常识的均也知晓,飞机失事的生还几率有多渺茫,即使当时没有即刻死亡,从高空坠落还能安全生还的概率… 白旻宇双目红染,飞奔着冲向小院中的汽车,还没出门一口鲜血从口腔喷出。 “咳咳~”白旻宇一把扶住门框,胸口剧烈的起伏,抬手将嘴角的鲜血擦去。 “少帅!”王瑄双目圆瞪赶忙上前搀扶道:“您还好?” “开车”白旻宇推开王瑄的手,踉踉跄跄跨出入户门,跌跌撞撞的拉开车门吼道:“快!” “是!”王瑄不敢停顿,飞奔着冲入驾驶室,车子的发动机发出轰鸣声,朝着北平机场疾驰而去。 大夫人看着远去的影子,眉头紧锁,双手合十郑重念佛祈祷。 楚忆之嘴角划过一抹讽刺的笑意,转身看向脸色沉重的大帅道:“大帅~您说方小姐会没事?” “嗯”大帅目光越过楚忆之绝美的脸颊,盯着门边的血迹,双目微沉,低声道:“此事不可声张。” 大夫人闻言念佛的声音微顿,缓缓回过头看向大帅道:“方小姐还有希望?” “不,飞机失事九死一生。”大帅棱角分明的脸颊写满了沉稳和思量,却不见丝毫的悲伤和担忧。 “那…”大夫人一愣,不解的看向大帅低声问道。 “大丈夫何患无妻。旻宇重情重义,只怕多有影响,你作为母亲多宽慰调节。此事不必传于荆州众人,过些日子寻个机会传出解除婚约的消息。”白大帅面无表情的冷漠说道,好似说的是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明明前几天还是自己十分看重和喜爱的未来儿媳,不过是短短一日,便如此冷漠无情? 大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一直信赖不曾怀疑的丈夫,何时,变得如此铁石心肠,即使她对方恩诺有了些许的犹豫和担忧,但作为一个长辈,怎能说的如此决绝? 似乎察觉到了大夫人的失望,大帅上前将大夫人搂在怀中,低声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你我终究有无力为旻宇撑起一片天的时候。我不求万世千秋繁华富有,但求旻宇享人世之福,子孙满堂。此事一旦传出,难免对旻宇,对大帅府有些影响。如若徽州夏老有所异议,我可以养女之名做方恩诺的衣冠冢,但,少帅夫人一位不可有误。” 大夫人闻言双瞳剧震,虽未成婚,但婚约已成,按照旧俗,妻死夫守丧三年不得娶,届时,旻宇已然二十三四,虽还年轻,但有这么一个过往,只怕让未来的儿媳妇心存芥蒂。大夫人双目暗淡在大帅的怀中点了点头。 终究,这场婚约是他们与徽州夏府缔结的合同,一个互惠互利的约定。 白旻宇勉强支持着自己赶到北平机场,刚下车,匆匆进去机场,只见北平机场的候机室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人,来者均身穿华服,有不少已经哭成了泪人,甚至有几位年长一些的妇人已然晕厥,由仆人扶着不停的扇风。 白旻宇抓住一名中年男子,压着心痛问道:“如何了?飞荆州的飞机找到了吗?人,人救了吗?” “救人?”中年男子一席灰色羊绒大衣,脸上均是泪痕,听闻白旻宇的问题,只觉怒火攻心,几乎是嘶吼着叫道:“找?怎么找?!你告诉我!怎么找?大山大河的飞!说坠落就坠落!到现在连坠落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救个屁!我的妻女均在飞机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告诉我怎么找!” 白旻宇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大山大河,不知位置,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少帅!少帅!” 王瑄的呼唤犹在耳边,鲜血从嘴角滴在裹挟着春寒的呢大衣上顷刻只留下点点暗影,就如同飞机冲入蓝天,带着他的爱人消失不见。白旻宇眼前的场景渐渐模糊,只剩下一片漆黑。 万念俱灰,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容我静静 略微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鼻腔,灯光晃动,耳边传来的是谁的声音?白色与灰色交替,推车旁人来人往穿梭不停,一切好似一场无声的黑白电影,这一刻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白旻宇缓缓睁开双目,木然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双目失神。 “旻宇,旻宇你醒了?怎么样?好点吗?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大夫人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旻宇不动不言,静静盯着天花板,半响道:“王瑄” “是,少帅”王瑄闻言赶忙上前,低声道:“您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计代价,不问后果,我要找到恩诺。”白旻宇凤目低垂,好似一具失去生命温度的木偶,双目不见先前的孤傲,只剩下一片荒芜。 王瑄闻言喉咙微紧,便是他也不能接受方恩诺小姐突然遇难,更何况是少帅,只是…飞机失事的存活可能有多少?王瑄不敢多言,只沉重的应声道:“是!” 大夫人嘴唇微微张合,犹豫片刻笑着说道:“你先要好起来不是?方小姐的事,不急” “不急?”白旻宇凤目被悲愤染红,目眦欲裂,冷冷看向大夫人道:“母亲的心中有何事应该着急?或许?该上那架飞机的是我?” 白旻宇素来孝顺,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着大夫人说话,即使已然努力克制,可白旻宇的愤怒和悲痛依旧如同飓风一般席卷大夫人已然苍老的内心,将大夫人那薄弱的不安无限的拉扯放大。 楚忆之双目微闪,上前扶着大夫人道:“夫人,也许,您该告诉少帅真相了。与其让少帅活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不若早日接受。” “真相?”白旻宇瞳孔剧震,忍着心痛目光飘过众人或虚情或假意,或关切或躲闪的脸,定格在同样悲痛的王瑄脸上,这个与他出生入死十数年的人,此刻是他唯一信任的人。“王瑄,说” “少帅…”王瑄低头避开白旻宇的目光,身子在急诊室的灯光下微微颤抖,紧握的双拳青筋暴露。“您刚刚醒来,消息也还需核实。” 见王瑄躲闪的双目,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白旻宇脸色微微发白,透出鲜少可见的苍白,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白旻宇几乎吼道:“王瑄!说!恩诺到底怎么了!” 王瑄浑身一震,抬头看向白旻宇,一字一句的说道:“少帅,消息还未确认,请您冷静的听完我说的话。” “嗯”白旻宇瞪大双目,紧张的几乎忘记呼吸,一错不错的盯着王瑄,右手在被子攥紧,生疼。 “国军统战部传来消息,日军与国军在保定上空交战,误射中一架客机。根据飞行路线、时间,以及电台呼叫的回复,客机失联,大概率,可能是少奶奶所乘坐的那架客机。” “只是,可能,只要不是方恩诺的尸体送到我的面前,我均不认!传我话,不计代价排查…”白旻宇将口中的血腥压下,甜腻的腥味在喉间蔓延。右手手心已然血红一片。 “旻宇…”大夫人看着白旻宇痛苦的模样,忽然觉得大帅所言在理,若是当真让旻宇查下去,漫漫山间不说耗时多少,便说只要旻宇一日不愿接受事实,便一日影响大帅府的正常运行。大帅已然将帅府所有兵权交于旻宇,此刻断然不是旻宇可以任性妄为的时候。 楚忆之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忽视的妒忌,这个她得不到的男人,此刻在她的面前这般关切一个死的连尸体都不知碎成多少块的人,真当以为自己便不能拿他怎么办了吗?既然你这般放心不下,那边让我好生毁了你的希望。 “少帅~我已经托父亲打听了,战斗机的驾驶员射击后是看到了客机上的字母的,应该是方小姐所乘坐的飞机无误。”楚忆之为难的看向白旻宇道:“我知晓少帅对方小姐情根深种,但此刻,事态已然无法挽回,逝者不可追,还请少帅节哀。” “不可能!”白旻宇低声怒吼道,血红的双目,丝毫不见平素淡然冷漠的模样,鲜血顺着白旻宇苍白的唇溢出。 “旻宇!” 白旻宇眼前一黑从推车上重重摔下。 ——荆州—— “少爷,少爷出事了”崔公馆的管家赶到中央医院,推开医生办公室的大门喘着粗气,急匆匆的大声说道。 崔敬轩本正在查阅病例,见管家满头大汗急匆匆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怎么回事?你慢点说。” “好,少~少爷~王副官传来消息…咳咳…”管家到底上了点年纪,又因为着急,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方恩诺小姐乘坐的,呼~乘坐的飞机失事了” “什么?” 钢笔应声落下,在病历本上留下一路蓝黑。崔敬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目放空,过了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声道:“你,再说一遍” “王副官传来消息,大帅夫人,二夫人与大帅府管家到达北平盛京医院后,便命管家将方恩诺小姐送至机场,由北平乘机回…呼…”管家喘了口气,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回荆州,但军方传来消息,与日本人在保定交战时,击中了方恩诺小姐所乘坐的那架飞机。人恐怕,恐怕已经没了…老太爷让我通知少爷,少奶奶怀有身孕不得受惊,所以…” “消息确凿?”崔敬轩颓然的跌坐回凳上,木然问道。 “老太爷动用人脉查证,消息,应该无误。飞机的残骸在保定东南方十公里处找到,机身中弹,坠落在山间。”管家皱眉低声说道。 崔敬轩看着管家愣愣出神,双目好似透过管家看着一处空虚,过了片刻,崔敬轩以手遮面,低头看着凌乱的墨水痕迹,良久,低沉带着微微哽咽的压抑,“白旻宇那边如何?” “白少帅吐血昏厥,现在也在盛京医院。少奶奶那边…”管家为难的看着阴影下神色不清的崔敬轩低声问道。 “暂时不要告诉梦珂。容我静静。”崔敬轩艰难的开口。 对于他与夏梦珂来说,方恩诺早已是不可或缺的家人,这事他尚且无法接受,更何况是身怀六甲的夏梦珂… “是,少爷”管家叹了口气,方恩诺表小姐这般温柔好心的人没想到竟然…真是红颜薄命…看着老太爷与少爷这副模样,也不知多久能够缓过来…哎,都是可怜之人…大帅府那边也不知会如何动作… 管家慢慢退出医生办公室,嘱咐着外面的护士不要打扰,中央医院属于崔公馆的私产,自然不会提出异议,崔敬轩在空寂的医生办公室静坐了许久,仰头看灯,泪水从眼角溢出。 不过几日未见,如今传来便是天人相隔?老天便是这么对他们开着无情的玩笑? 第一百六十六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任副总理低头修剪着一株十八学士茶花的枝叶,茶花开的正艳,花瓣层叠工整,珍贵异常。花枝不见一处多余,朵朵饱满,照料的极为精细。任副总理放下花剪,拿出喷壶,慢悠悠的给花朵喷水,细密的水珠撒在花瓣上,折射出七彩阳光。 魏秘书拿着材料安静而笔直的立在一旁,如同雕塑一般。 “客机上的人员名单可曾查清,有无重要人物?”任副总理漫不经心的问道,飞机中弹必无生还,他也并不在意平民的死活,军事大权由局座与总理负责,这是他的一个机会,便看这上天是否给他这个运气。 “明面上的人员名单上唯有三人特殊,其中一名是总理您最近关注的白旻宇的未婚妻。另外两名分别是我国驻英国大使馆外交官的妻子,以及东部战区统战部副部长的幼子。”魏秘书将所了解到的情报一一说明。 任副总理的手微顿,幼子出事多数是难以承受,而妻子…任副总理抬头看向窗外一席红色洋装长裙正逗着保姆怀中孩子的八姨太,不在意的嘴角微扬,低声道:“统战部那边好生安抚。” “是。”魏秘书陪在任副总理身边多时,早就明晰其中的道理,笑盈盈的看着窗外的八姨太,眼神暧昧,口中却道:“六小姐越发可爱了。” “嗯,最近喜欢上了珍珠,果然与你堂妹爱好颇为相似。”任副总理笑眯眯的看向自己最小的女儿。 “我这个堂妹实在是,被宠坏了,总理您多包涵。”魏秘书笑着说道,语气中几近谄媚。 任副总理摆了摆手道:“雪儿明艳,女人就如这花,只有多宠才能开的更盛。听说小三又给你脸色了?” “不敢不敢,是我那日陪着院长、副院长喝多了,您是知道的,夫人最讨厌我喝酒,嗨,也怨我,回去晚了。”魏秘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该管教也该管教,我已告知二姨太教育教育。男人在外应酬在所难免,斤斤计较失了分寸,丢了妇道。”任副总理沉声说道,话语当中似乎对魏秘书多有宽慰,可其中的道理,魏秘书又怎会不了解。 任燕是任副总理的三女儿,自己的妻子,更多的是任副总理监管他的眼线,是他不可得罪的人,不过不打紧,这些个女婿当中,唯有自己值得委以重任。任副总理唯一的儿子是个酒色之徒,不足为惧,只要自己一上位,家里的母老虎还不是任由他捏扁了搓圆了。忍字当头,便是给足了面子又如何。 “燕儿素来心直口快,前些日子回府又惹了一些不痛快,自然心情不好。这…”魏秘书为难的低声替妻子辩解道。言语当中多有维护之意。任副总理本就是试探安抚,见魏秘书这般懂事听话,自是熨帖舒心,也乐得多说两句。 “怎么?又与老大吵架了?”任副总理嘴角微扬,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沉声问道。 魏秘书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道:“也不知大姐说了什么,回去发了好一通火。” “不怨老大指摘,你与小三要孩子的事也该上上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有了重孙我也好安心退位。”任副总理语重心长的低声说道。 扶植女婿本就是危险之事,到底不是血亲,养不熟的狼得位便是危险之时,自然只有自己的孙儿最是可靠。任副总理看了看满脸谄媚的魏秘书,虽说办事得利,但到底少了一些大将之气。说来那位白少帅… 魏秘书听闻任副总理的话心里也着实憋闷,任燕的肚子不争气,却偏偏善妒,自己莫说姨太太,便是多看了两眼家中的女仆便是一顿骂,偏偏还打不的骂不得,只能捧着宠着,那张大脸便是看着都没了兴致。 “堂哥来了?正巧母亲昨儿打电话来说想钰儿了,堂哥便送我回府一趟呗?如何呀?老爷~”八姨太娇媚的唤到,语调打着转儿的勾人。任副总理素来宠爱八姨太,哪有不依的道理,笑眯眯的捏了捏钰儿粉嫩的脸颊笑着说道:“钰儿想去外婆家吗?” “想~”钰儿弯着月亮眼歪着头看着任副总理。 任副总理笑眯眯的拍了拍钰儿的头,对着保姆摆了摆手,保姆会意抱着钰儿跟在八姨太的身后便朝外走去。出了院子,两辆汽车缓缓停下。八姨太拢了拢长发,笑盈盈的说道:“钰儿乖,姆妈陪着你一起,我与你舅舅说说话去。” “嗯”钰儿自小由保姆带大,并不在意,自顾自的玩着手中的木头车子。 八姨太对着保姆点了点头,下车进入魏秘书的汽车。 俩车复又发动,只是距离渐行渐远,魏秘书的车在盛京医院附近小巷的一处民宅前停下,按了两下喇叭,大门匆匆打开。魏秘书搂着八姨太下车,绕过影壁,步过前厅,往后院步履匆匆。长工好似见惯了,只关上大门上车朝着钰儿车的方向驶去。 “堂哥~怎么到现在才来见我~莫不是将我忘了不成?”八姨太委屈的搂住魏秘书的脖子,娇滴滴的问道。 “哪能呀,母老虎管的紧,不得脱身。”说着伸手朝着八姨太的裙下探去,手指在光滑的腿游移,引起阵阵喘息。 “讨厌~”八姨太神色迷离,轻声嗔怪,身子却如同花枝般缠绕。 魏秘书嘴角放肆上扬,手越发活跃的上下来回,在耳边道:“讨厌什么?讨厌这样?还是这样?是这儿讨厌?还是这处?” “唔~”八姨太低呼着伸手去解魏秘书的衣衫,不过一会两人纠缠在一起,齐齐倒向柔软的床榻。 “总理与我如何?”魏秘书腰间用力,右手抬起八姨太的下巴低声问道。 “老男人,不管用~呼~啊~”八姨太低声呢喃,搂着魏秘书的肩,双目迷离:“用力~啊~” “给我生个儿子,儿子!”魏秘书低哼道:“让老头养着宠着!让我儿子继位!” 八姨太一愣,低声道:“怎么?老男人不愿意让你,啊~唔~” “嗯”魏秘书用力的耕耘,不愿丝毫停顿:“想要培植母老虎的孩子。” “什么?”八姨太轻哼一声,双腿缠于魏秘书的腰间,低声道:“那我们…” “母老虎不管用,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所以你要生个儿子,赶快生个儿子!”魏秘书按住八姨太的腿,奋力撞击,沉声道:“老头看中了那个白少帅。错不了!” 老头也许以为自己查的隐蔽,可这盛京医院自己又怎会不培植一些势力。魏秘书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朝着八姨太胸前的汹涌舔去。八姨太低呼一声,沉浸在颤抖当中。良久,纠缠的两人方才分开,八姨太满足的靠在魏秘书的胸前,低声道:“堂哥想要的,我定达成。” “雪儿乖~这段时间多加辛苦。”魏秘书双目微眯,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盒药来,低声道:“这药比之前的凶猛,小心点用。” “凶猛?”八姨太冷哼一声道:“老头现在恨不得吃上两粒,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不到两分钟就缴械投降了。” 魏秘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捏了一把八姨太的雪白,低声道:“枪能用就行,你不还有我吗?” “讨厌~”八姨太轻轻推了推魏秘书,魏秘书笑眯眯的拿出另一盒药道:“这个给小五用上。” 八姨太会意,眼中划过一抹恶毒。 第一百六十七章 各怀心思 任副总理看着窗外安静的院落,嘴角划过一抹讽刺的笑容,外面不论乱成什么样,京师监狱里关上多少学生、共产党。这里依旧是繁华似锦的北平,任副总理冷笑一声,沉声道:“管家,通知夫人将睿儿送去英国。” 管家闻声一愣,试探性的看向任副总理低声问道:“此刻大少爷的身子…” “嗯,只有放手一搏了。”任副总理的眼中闪过一丝年迈的苍老,睿儿自幼身子不佳,先天性的心脏问题多年折磨着他与夫人两人不得一丝喘息,他费力敛财,四下勾结,早就背离初心只求保住睿儿的一条性命,难得英国传来消息,但凡有一丝希望也得尽力一试,留给睿儿的时间不多了… “那假睿哥那边?”管家闻言眉头微蹙,见四下并无他人,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是否接着装下去?” “最近又闯了什么祸?”任副总理并不在意的浅笑着问道,眼中不见丝毫担忧之色。 “在醉春楼与别人争花魁,摔下楼,腿折了,养着在。”管家嫌弃的冷声说道,言语当中的鄙夷溢出嘴角。 任副总理笑着放下喷壶,扬声道:“好生养着,告诉蒲主任,不论如何这腿必须保住。我睿儿不能是个瘸子。” “老爷放心”管家恭敬的应声回道:“呃~蒲主任来信问,要不要趁着手术给…也省的总顶着大少爷的名头养出一两个孽种。” 管家抬手对着身下来了个切除的手势,动作狠辣,嘴角带着一丝期待的微笑。 任副总理双目微眯,笑着说道:“蒲主任考虑周全,就这么办,记得,办的仔细点。” “是,老爷您放心,我这就去”管家躬身退了出去。留下任副总理一人静静看着这一株十八学士。睿儿自小载种的茶花长的如此好,转眼已经三年未见,不知庐山的风水是否滋养长高了… 任副总理拿起电话,随着两声铃响之后,任副总理客气的说道:“请问是否为荆州白大帅的病房?” “是,您是哪边?” “中华民国副总理任明山久仰白大帅,想见上一见,不知,白大帅是否愿给任某一丝薄面。”任副总理沉声说道,话音刚落只问电话那端传来低低的抽气声。 “任总理稍等,我这边告知大帅。” “好” —翌日百花楼— 百花楼地处颐和园外,后海岸边,素来是达官贵人最喜之处,奢华繁华不似凡处。绕过二楼雕梁画栋的百步走廊,兰苑朝南,正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阳光洒入窗棂,一派盛世繁荣的假象。入门处的屏风以珊瑚、珍珠、玛瑙、玉石为墨,丝线精巧,绣制为朵朵兰花,贵气异常。 白大帅与大夫人身着正装,坐着老爷车绕过后海的垂柳和风,匆匆赶来。任副总理携夫人坐位主位,两方均为权贵之人,细细谈去不觉越发投机,把酒言欢,相识恨晚。 见酒意正酣,任副总理给了夫人一个颜色,任夫人会意,笑着看向大帅夫人道:“我竟不知您与成王福晋是亲姐妹,成王福晋我是见过,私心比较,倒是夫人您更加貌美气派。不知夫人可有待嫁的小姐?或未婚的公子?” 任副总理闻言大笑着指着自己的夫人道:“你们瞧我这夫人,这见着才俊,不想着结识学习,就想着这儿女的婚事。俗气” 任夫人可是白了任副总理一眼,抱怨道:“你呀,就想着白大帅英雄大丈夫,我可只想着这虎父无犬子,白夫人又这般菩萨模样,你心里只有国家大事,不见儿女情长,我这个当母亲的可不得惦记着。” 话音刚落,白夫人掩唇浅笑,看了一眼白大帅,之间白大帅眼中含喜,轻轻点了点头。白夫人微微颔首双目幽暗,抬头笑着看向任夫人道:“说来我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然定了婚,只是儿子却…没这姻缘的福分,劳烦任夫人惦记,若有这合适的小姐不嫌弃,可得记着我们旻宇一些。” “这么说您家公子还未婚配?”任夫人会意笑盈盈的拉起白夫人的手,欢喜的问道。 白夫人笑着说道:“嗯,这~倒是曾有婚约,但这婚约现在也不作数了,到是换了一些情伤。” 大帅夫人此话倒是不假,方恩诺大概率是有死无生,这人都去了,婚约自然也不是不作数的。旻宇这孩子吐血昏厥,好不容易才醒来,刚刚转醒便要去寻方恩诺的下落,也许早点定了其他的婚约对旻宇来说也是好事… 任夫人来之前早就将大帅府摸了个门清,与谁订了婚,什么个背景身份,什么个模样性情早就查的清清楚楚,幸而是成婚之前出的事,此刻人没了,倒是让出了少帅夫人这个名头。听闻未婚妻坠机吐血住院,是个痴情种儿,这样的人品倒是放心。睿儿的身子不好,若是白少帅是个中用的,扶植一二兴许比魏女婿更加有用。 任夫人笑着看向白夫人道:“不知少帅今年多大了?” “今年二十了。”白夫人浅笑着回道。 “那巧了,我家小五呀,今年刚刚十六,还未婚配,不知白夫人能不能瞧得上了。”任夫人笑盈盈的看着白夫人,脸上均是期待与欣喜。 白夫人本以为是要与谁做媒,没想到竟然是任副总理家的小姐,微微一愣,双目悄悄飘向白大帅。 白大帅此刻正与任副总理两人说着这民主人士的麻烦事,可这耳朵一点也不闲着,察觉到了大夫人投来咨询的目光,微微偏头右手握拳。 白夫人会意,笑着说道:“若真能与入了贵府五小姐的青眼,与贵府结了亲那可是我们帅府的荣幸。” “这么便说好了,改日呀,我将我们家五小姐带出来,您有约上您家少帅。我们见上一见,现在讲究个般配眼缘,不似我们以前盲婚哑嫁的,我们做长辈的撮合见见,若是欢喜了,便就订下婚约如何?”任夫人笑着说道。 看起来好似是给两个年轻小辈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实则这政治联姻又如何真有什么公平自由,两家自然明白其中的弯弯绕,一派和气的结束了这场精心策划的会面。 而此刻的白旻宇丝毫不知晓自己依然变成了交易的砝码。 “查的如何?”白旻宇一席军装,脸色低沉,如若不是煞白的唇色,丝毫看不出病人的模样。 “中弹的飞机机身已经找到,确实…是由北平飞往荆州。每日由北平飞荆州的飞机只有两班,少奶奶并不在下午的那班飞机名单上。”王瑄声音低沉将所了解的情况如实汇报道:“蹊跷之处在于,与日军飞机作战的线路并不应经过保定,但飞机却偏离了航线,并且在未受到日军飞机袭击的情况下发射弹药射中客机。” 白旻宇眉宇间均是气恼之色,低声道:“飞机上有什么人?” “从现在的名单看来,大多是官员的家属、富商等人。目前除了我们大帅府,其他府邸也均派人搜救,暂无消息。”王瑄不安的看向脸色煞白的白旻宇,低声道:“少帅,您休息一会?” 白旻宇看着手中的发簪,似乎还带着主人的体温,低声道:“接着查,咳咳…” “少帅您…还是让吴医生看看?这般来回奔波对身体…”王瑄不放心的劝慰着,只引来白旻宇骇人的目光。 “距离保定还有多久?”白旻宇看着崎岖的山路,右手紧握。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线生机 崎岖的山路上偶尔可见零星被火焰烧灼树木,焦黑的痕迹尚且清晰,显然是不久前刚刚发生,王瑄一路疾驰不敢转头去看白旻宇沉重的双目。飞机坠落地越近,车中的氛围越发凝重,好似空气已然冰冻,呼吸艰难。 车子在一处岔路停下,路边的草木格外茂盛,王瑄皱眉看了看一侧,不得已偏头低声道:“少帅,接下来的路只有步行,您的身体…” “嗯”白旻宇的双目紧盯着不远处一块被火焰与飞机残骸撕毁的森林。焦黑与破败与周围的春夏绿色格格不入。白旻宇的心好似被什么攥紧,几乎无法跳动,周身的血液如同凝固了一般,在这个阳光强烈的日子里四肢冰寒。 白旻宇双目幽暗,快速推开车门,直直朝着那一处残骸走去,枯木杂草从白旻宇光亮的军靴表面擦过,留下道道斑驳,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两人方才赶到坠落的飞机残骸旁。残骸旁散落着凌乱的,深深浅浅的鞋印,飞机机翼侧隐约可见几块圆形图案,其中均是被烧成灰烬的纸钱。看来已有不少人前来查看、祭拜。 白旻宇眉头紧皱,心口的疼痛越发清晰,那种被割裂的痛楚传遍周身,呼吸渐渐急促。白旻宇强撑着自己的精神,凤目缓缓阖上深深吸气,将带着草木烧灼气味的空气吸入胸腔。白旻宇轻咳两声,双目只剩下谨慎与认真之色,微微弯腰躬身进入飞机残骸中,飞机机身中弹,在空中便碎成了两段,其中一段坠落在两公里外,机头与飞机的前半部分便是这处。 白旻宇仔细查探企图找到一丝线索。因为中弹后的大火,飞机几乎烧成铁质框架,唯有驾驶室尚且算的上完好,驾驶室中玻璃的碎片铺了一地,树枝透过破了的玻璃穿插进来。 白旻宇皱眉戴上手套来回翻找,忽然看到一处,猛然回身看向王瑄道:“你说飞机上所有人群均已失联?” “是”王瑄疑惑的看着白旻宇如实答道。 “包括机长和副机长?”白旻宇眉角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沉声问道。 “是的,北平机场也派出了搜救队,确实并未找到机长与副机长。”王瑄拿出身上的黑色皮质外壳的小本,认真的看着自己这段时间查来的记录,低声道:“机长与副机长的家人也均为收到任何讯息。” “有没有人亲眼见证飞机失事?除了那位战斗机驾驶员。”白旻宇凤目微亮,压低声音问道。 “是,这一路均没什么居家,人烟稀少,目前没有找到事故的目击者。少帅为何发问?难道,这事有问题?”王瑄不解的看着白旻宇低声问道。 白旻宇四下翻看,指着驾驶室的两个座位,低声道:“为保证安全,这两处应该放有紧急降落伞。” “是”王瑄点了点头,顺着白旻宇的手看去,猛然双目微震,瞪大双目看着白旻宇道:“不见了,机长的不见了,但这边,这边还有。” “对,驾驶室保留的很好,安全带均未见破损,机长这处的安全带十分凌乱,但副机长这边并不见抽出的痕迹。”白旻宇来回比较两处的安全带,低声道:“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副驾驶位并没有人。” “那机长…跳伞逃离?”王瑄双目微瞪,惊讶的问道。 按理说,一个客机的机长是很难在中弹后还能冷静的拿出降落伞跳伞,更何况客机并不如战斗机有自动弹出的设定,便是需要走到客舱处打开飞机机舱门…可这怎么可能? 白旻宇见王瑄眉头紧皱,面露不解之色。双目涌向无限的希冀,低声道:“也许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别人希望我们看见的。” “少帅您的意思是,客机机长早就知道这飞机将中弹坠落,所以干脆早早就准备好跳机逃离?”王瑄震惊的看向白旻宇道,怒声道:“他让一飞机的人丧命山间?!” “也有可能这个飞机上除了机长并无一人。”白旻宇嘴角缓缓上扬,指着烧成框架的机舱,冷声道:“行李架中空无一物,甚至连皮箱燃烧的残骸都不见。” 王瑄一愣细细看去,机舱烧的太干净了,干净的透着一丝古怪。王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低声道:“确实,少帅,这么说,少奶奶依旧活着?” “嗯”白旻宇轻轻按了按胸口口袋中的粉玉蝴蝶银质发夹,低声道:“我相信,王瑄,你呢?” “我相信少帅。”王瑄郑重的点了点头,旋即皱眉道:“可少奶奶既然活着,为何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们去机尾处看看。”白旻宇微微皱眉,沉声说道。 “是”王瑄应声,跟上脚步如飞的白旻宇。白旻宇的心太过迫切,恨不得飞去查看明确。 待到两人来到机尾处,确见机尾保存较机身好了许多,两人费力的撬开靠近尾部已经变形的行李架,行李架中空空荡荡,一个,两个… “少帅”王瑄不顾被铁皮划破的手,双目均是惊喜的模样,声音不觉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都是空的!就和少帅您猜测的一样,都是空的!” “嗯”白旻宇嘴角微微上扬,右手因为脱力轻轻发抖,鲜血从指间滴落,而此刻的白旻宇丝毫不觉疼痛,满心被希望充满。只要活着,只要方恩诺还活着,活着便有希望!他一定能找到她! 笑容从白旻宇的嘴角溢出,白旻宇仰头看去,阳光正烈。 “王瑄今日之事不许告知他人。”白旻宇双目渐恢复原本的冰封与平静,冷声道。 “包括大帅与大夫人?”王瑄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 “特别是他们”白旻宇双目轻眯,带着三分轻蔑,三分鄙夷与四分厌恶。那原本他以为正直博爱的父亲,那个温柔和蔼的母亲,原来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境,他的那些美好的梦境随着方恩诺乘坐飞机失事的消息一同破灭。这两个他全心信赖的人体现了人性最大的自私、贪婪与胆怯。 王瑄会意重重点了点头,想了片刻道:“崔医生那边,是否…” “嗯”白旻宇低头沉默片刻道:“敬轩兄在医院的人脉比我们充足,又算是恩诺的至亲,夏梦珂也…传电报于崔敬轩,就说,我替侄儿请了长命锁,让他务必转告夏梦珂。” “告诉夏梦珂?”王瑄微微皱眉,夏梦珂身怀有孕,便是最不得轻易惊动的,更是少奶奶最看重的亲人,少奶奶来北平前多次叮嘱崔医生照料妥当,便是极为在意这个未来的侄儿侄女,如若给崔少奶奶吓出什么事来… “回去之后你便去发电报,速去速回,我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得更改。”白旻宇双目微弯,低声道:“秘密传命将士,排查大小机场,是否有异常起降的飞机,记住,所有的机场,重点是军用” “军用机场?”王瑄微微皱眉低声道:“这,有些难度。” “动用楚麟的关系网。”白旻宇双目悠远看着飞机上的斑驳与破碎,低声道:“恩诺,你定要安全等我。”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请许我救他 夜幕降临,春日的寒冷已然过去,小小的窗透着月光繁星,周围十分安静,似乎一场虚假的岁月静好,方恩诺秀眉紧蹙不安的紧紧盯着看管他们的一众军人,他们已经被关押在此处一天一夜… 记忆的片段一点点袭来,方恩诺由一开始的不安和紧张,渐渐变得冷静与坦然,这一天一夜里,她见识了这些训练有素军人的做派,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何。方恩诺环顾四周,客机由北平飞荆州,从穿着与谈吐来看,飞机上不少人均出身尊贵,只怕其中不乏富商、权贵。从北平飞荆州仅需五个小时,而他们这些人失踪了整整一天一夜,按理说早就发现了不是吗?为何并未见有人来寻?或者说,他们到底飞到了哪里? 方恩诺微微皱眉看着外面空旷的机场,他们不曾下飞机,登上飞机的前一刻还风平浪静,飞机刚刚完成滑行,尚且上升的过程当中,突然从驾驶室冲出五名训练有素手持重机枪的黑衣人,五人脸上均带着面具蒙面不见真容。开始还有人试图反抗,但很快便被打晕了过去。 他们并无其他动作,只让大家保持安静,既不抢劫财物,也不伤人,甚至飞机上的餐点还不忘记分发给众人,种种行为均透出有违常规的诡异。在飞行了整整八个小时后,飞机终于停在了一处机场当中,因为天色已暗,众人早就失去了判断能力,全然不知所在何处。 “几位大哥,你们想要做什么你们知会一声,我们飞机上这么多人一定达成,但我这去荆州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你们看行个方便。是钱是事,你们先说,你们将我们压在这儿已经有一天一夜了是不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终于忍不住了,客客气气的理了理领带,和气的笑着问道。 站在靠近驾驶室的两名士兵不见任何回应,只见枪口对准男子,面具下露出的双目只有冷漠不见丝毫改变。 男子也不气馁慢慢迈出自己的座位,将双手朝上举起笑着说道:“诸位,我们均是手无寸铁的平民,自无法与你们对抗,你们看你们均是手上有重机枪的人。我也是本着有问题解决问题的出发点想与你们商量。” “闭嘴!”士兵冷声呵斥住男子靠近的脚步,冷声道:“坐回去!” 男子笑着说道:“别紧张别紧张。我这不是在解决问题吗?” “坐回去!我不想说第三遍!”士兵怒声吼道。 男子的脚步却不见停顿,看着距离对着第一排的一名男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起身扑上一名士兵,试图抢过士兵的枪。旁边的士兵即刻做出反应,一脚踢中男子的腰腹部,男子吃痛被重重踢翻在地。另外一名与男子配合的朋友也很快被压制过,两人仍不放弃,奋力反抗,见两人这般奋力,原本还有些害怕的众人纷纷受到鼓舞,在场的男士均悄然准备起身。见事态渐渐难以控制,位于飞机中部持枪士兵毫不犹豫的朝着带头反抗的男子开了一枪,枪声伴随着男子的悲鸣与飞机上女子的尖叫声在机舱回荡。 方恩诺双目圆瞪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鲜血从男子的腹部渗出,顷刻染红白色的衬衣,男子好似一个被丢弃的布娃娃,痛苦的扭曲着靠在墙边,方恩诺双手紧攥修长的指甲深深扎入手心,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尖叫,嘴唇微颤。 “不许叫!”为首的士兵怒声吼道,举枪环顾四周道:“谁要敢乱动就是这个下场!” 众人不安的压抑着心慌,刚刚被男子点起的希望掐灭在萌芽当中,瑟瑟的看着士兵。 显然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驾驶室里走出一名身穿黑衣带着面巾的士兵,士兵手持一把左轮 手 枪,不同于五人的重机枪,看起来好似是领导的模样,皱眉问了几句,低声道:“都老实点!” 方恩诺犹豫了许久,目光却并不曾分给众人,只盯着男子渐渐苍白的脸色,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母亲,请你保佑我好吗?呼~” “等等”方恩诺猛然起身,刚刚准备回到驾驶室的男子闻声回身抬枪指向方恩诺怒声道:“坐下!” “请您稍等,我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更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对不对?”方恩诺双目真诚的看向男子,心脏因为紧张而砰砰乱跳,忐忑的盯着男子面巾外露出的双目,只见男子的双目不见杀气,只有淡淡的不屑。方恩诺稍稍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知道诸位并不打算为难我们,只要诸位保证我们的安全,我们也定会配合诸位的行动如何?” “你能保证?”男子双目闪过一丝讽刺的笑容,嘲笑的看向方恩诺,冷声道:“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保证?” “凭我们这一飞机的人都是你们的人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方恩诺环顾四周,真诚的看向众人道:“想来诸位与我一样都想活着回家。”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过了一会,好似过了一个世纪,方恩诺的心随着男子痛苦的哼声不停的往下沉,一点点被绝望淹没,这是一个稚嫩如天籁般的女声响起。 “我相信姐姐!我愿意听大姐姐的” 方恩诺寻声看去,只见一名粉琢玉器般的小女孩正从满脸泪痕的女子怀中探出头来。似乎受到了小女孩的鼓舞,众人均纷纷应声附和。 为首的士兵双目微变,双手抱胸冷声道:“你想要做什么?” “给他止血”方恩诺抬手指向受伤的男子沉声道:“我相信你们并不想我们这些人出事所以一路上均未伤害我们。现在他却受伤了,如果不治疗很可能会丧命。我学过几年医,麻烦您让我为他止血。” 为首的士兵明显一愣,显然并未想到方恩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偏头看了一眼脚边浑身失血的男子,确实,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伤害别人,只是扣押住这一飞机的人,明日天明后再飞回北平。只是,这个小姑娘真的可靠吗? 为首的士兵双目微闪,眼中均是犹豫之色。 “大姐姐,你是护士吗?你救救我小舅舅!”小女孩闻言跳出女子的怀抱,冲向方恩诺一把抱住方恩诺的腿,摇晃着哀求道:“大姐姐~” 方恩诺笑着低头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低声道:“我尽力好吗?” 说罢朝着愣愣看着自己的女人善意一笑,女人的泪水从眼眶滑落,哽咽着起身道:“求您让这位姑娘帮我弟弟止血,如果你们要钱,我愿意将全部家当拱手相送!” 为首的士兵冷声道:“钱?哼,你们觉得我们是要饭的?” 冷漠而低声的声音中带着男子的孤傲传入方恩诺的耳中,如头入湖心,引起阵阵涟漪。 这群士兵到底是什么身份?不屑金钱,训练有素… 方恩诺眉头微蹙,如星辰般的双目写满了疑惑与不解。这个北平远比她想的要复杂多变,还是说,她在不知觉间参与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件? 第一百七十章 嫌命长? 机舱中的众人均已然被男子的气势镇住,不禁与方恩诺有同样的疑惑。 “小伙子,我虽然不是什么权贵之人,但与军方、美国领事馆都还些联系,您若是有老身能办到的都好商量,麻烦您让这位姑娘替那受伤的止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起身沉声说道。 为首的士兵见老者时双目微变,前中华民国驻美国领事馆外交官郭老?他怎么会也在这架飞机上,人员名单有误?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小心观察着男子的方恩诺只觉心头一紧,略微不安的看向老者。老者鹤发笑颜,自带一种温文尔雅的大家之气,既然说出与军方和美国领事馆均有交往,只怕并非俗人。可这样的身份暴露出来对男子而言是喜还是危? 方恩诺紧张的看着男子,生怕一个不慎老人家也将面临危险。正当众人紧张的等待着男子的宣判时,男子将手枪放于身后,冷声道:“郭老的面子自然要给,女人,你只有一次机会。” 方恩诺闻言双目微震,旋即欣喜的点了点头,飞机上的条件有限,即使不能够将伤口缝合,但至少能尽力减少流血,便是给男子多一丝活下去的希望,总之不能让男子死在自己的面前。方恩诺点了点头,匆匆绕过座位,低声道:“劳烦将飞机上的急救箱给我。” “嗯”为首的士兵点了点头,原先开枪的士兵会意,从驾驶舱中取来急救箱放于方恩诺的脚边,冷声道:“小心点” 说罢做了一个盯住的手势。方恩诺被男子突然的恐吓吓了一跳,微微抽气,心脏也随着猛跳,接过抢救箱生怕男子再给抢了回去一般的抱于胸前,瞪大的桃花眼中均是警惕,好似一只被惊吓到的小猫咪,正炸毛的看着两人。似乎对方恩诺受惊的模样很是好奇,为首的士兵眼中浮现几分笑意,轻咳一声,冷声道:“人要死了” 方恩诺一愣,赶忙蹲下身子将男子扶住低声道:“你还好吗?” 男子忍痛挤出一抹笑容低声道:“连累姑娘了。” “不提这些,条件有限,药箱里只有止痛药和绷带可以用。我现在先加压包扎,你可以忍吗?”方恩诺看着男子身上的鲜血,鼻子微酸,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她真的能救他的性命吗? “等等,你就打算这么救他?”为首的士兵冷笑着居高临下的问道。 方恩诺抬起微红的双目冷声道:“请问您能送他去医院吗?” 似乎并未想到方恩诺会哭,为首的士兵显然楞了一下,旋即冷声道:“将他们蒙着双眼带下去。” 话音刚落,飞机上的众人顿时心脏猛跳,这是什么意思?要杀了?还是,还是放了?这个地方空旷的很,就算放了也等于是活不下去了,这… 还不待方恩诺反应,两名士兵将方恩诺与受伤男子齐齐用黑布蒙上双目,两名士兵架着受伤的男子率先从机门下飞机融入黑夜当中,为首的士兵将方恩诺拉起,冷声道:“害怕吗?求我” 方恩诺微微咬唇,低声道:“你要把那位先生带去哪里?你说过的话要算数,药箱要给我。” 为首的士兵冷笑着在方恩诺的耳边低声道:“女人,你还有空担心别人?” 方恩诺低头不语。为首的士兵拉着方恩诺进入黑暗中。飞机上的众人顿时陷入了新的恐慌当中,越发不敢轻举妄动。过了约莫二十分钟,两名士兵重新回到飞机上,却不见为首的那位,以及方恩诺和受伤男子。小女孩恐慌的抱着自己的母亲哭泣着问道:“娘亲,大姐姐和小舅舅呢?他们去哪了?” 女人泪珠涟涟抱着女儿不忍的抽泣。 “好了,睁开眼”男子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啪啪两声,明亮的灯光刺的方恩诺双目微痛,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抖,过了一会方才适应着灯火通明的宽敞。 “这里是?”方恩诺疑惑的环顾四周,宽敞的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病床,受伤的男子衣服被剪去,露出腹部的鲜血淋淋,正躺在那张病床上,痛苦的皱眉忍耐。床尾的铁架上手术刀、剪刀、缝线一应俱全,靠近入门出的玻璃柜中满满当当的均是药物。俨然是一个秘密手术室的模样。 “女人,你还有一个小时。”为首的士兵冷声说道,指了指墙上的钟。只见钟表指向十一点整。 方恩诺点了点头,快速打开水龙头,拿起一边刷手的刷子匆匆刷手,因时间紧急也来不及泡手,拿起酒精在手上来来回回涂了三遍。方才拿起一边放好的洞巾铺好,拿好药品再次刷手消毒。士兵冷眼看着方恩诺,既不帮忙也不插手,好似在一场戏一般。 “女人,你不怕手废了?”士兵忽然开口冷冷问道。 方恩诺刚刚放下酒精,低声道:“消毒而已,不会怎么着。你,能帮忙吗?” “不能”士兵傲慢的仰起头,双手抱胸冷声道。 方恩诺无语的看了一眼士兵,穿好手术衣,俯身对着受伤的男子道:“麻烦您忍耐一下身子努力弯起来,手如果能抱腿最好。我现在给你用麻药,打药的时候会有点疼,我不会全麻,所以手术的过程您还是会有感觉,抱歉。” 受伤的男子挤出一抹苍白的笑容,低声道:“我叫上官睿,麻烦姑娘了。” “上官先生,我现在开始。”方恩诺点了点头,打开穿刺针,摸清脊椎间隙,皮下麻药注射按压,方才进行脊椎内麻醉,这个技术她才学会没多久,心里多少有些慌,低声道:“感觉到疼痛减轻了吗?腿感觉到麻了吗?” “感觉到了,呼,好点了。”上官睿眉头紧皱,过了片刻道:“不怎么疼了。” “好的”方恩诺缓缓拔针,按压,低声道:“麻烦躺平。小心。我现在开始手术了。” “好”上官睿点头信任的看向方恩诺。方恩诺偏头看了一眼点滴一点点进入男子的体内,血管的充盈度较先前好了一些,深深吸气拿起手术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方恩诺的额头渗出点点汗珠。缝合,剪线,擦拭盖上纱布。方恩诺紧张的看向上官睿柔声问道:“如何?还好吗?脚趾能动吗?” 上官睿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小声道:“多谢” 方恩诺悬着的心方才放下,她知晓自己用的麻药量不太够,上官睿能忍耐至此已然不容易。方恩诺抱歉的看向上官睿道:“抱歉,学医不精,手术的过程让您受苦了。” 上官睿忍痛摇了摇头笑着问道:“敢问小姐芳名” “哼”士兵冷哼一声,一把将方恩诺推至一边冷笑着看向上官睿道:“嫌命长?” 上官睿眉头微皱,失血与麻药的双重疲惫感袭来。眼皮如挂了千斤重量,可他丝毫不敢闭上双目,不安的看着方恩诺。 “跟我走。”士兵压住方恩诺的肩膀,扯着方恩诺朝外走去。 “姑娘!”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女人我记住你了 男子无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身子努力的想要去拉住方恩诺,可刚刚做完的手术加上腰椎麻药的作用,男子根本无力阻拦。 方恩诺被胁迫着亦不敢轻易反抗,自己本是有枪,不说大意放在了行李箱中根本没有随身带着,更是让方恩诺绝望的是,这些士兵的训练有素,自己根本不得动手,眼下只能见机行事,所幸大家展示均无性命之忧。方恩诺回头温柔的笑着说道:“我叫方恩诺,上官先生您刚刚进行了腰椎穿刺麻醉,请不要乱动。” 上官睿双目微闪,似乎讶异于方恩诺的平静与温柔,不觉低低一笑,点了点头道:“方小姐” 说罢,疲惫的阖上星光点点的双目,低唇喃喃道:“方恩诺~” 方恩诺秀眉微蹙,略带不安的看着上官睿紧闭的双目,虽然在姐夫的刻意教导下自己已经可以完成这样的腹部手术,但是第一次主刀实在有些不放心。所幸看起来伤势很重,但子弹并未伤及重要脏器和大动脉,而是嵌入肋弓处,减少了不少损伤。方恩诺盯着上官睿有节律起伏的胸腔悄然松了口气。 士兵冷眼看着方恩诺小心谨慎的模样,冷笑道:“女人,你怕他死?” 方恩诺红唇微扬,抬头对上士兵冰冷的双目,低声道:“你也不想让他死不是吗?” 士兵闻言微微皱眉,面罩中露出的双目带着一丝皲裂的疑惑,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大胆的女人。 方恩诺见士兵并无下一步的动作,心中越发清晰自己的猜测,这群人的目的不在于钱财和伤人,也许与飞机上的某个人有关,也许至于这架飞机本身有人,又或许,他们打算通过劫持飞机传递什么讯息,不论是什么,从提供这样的治疗环境来见,便是不希望飞机上的人死。 士兵冷眼看着方恩诺探究的双目,抬手捏住方恩诺的下巴,手套粗糙的质感让方恩诺心下一震,士兵似乎很满意方恩诺的恐慌,就如同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冷声道:“女人你太得意。” 方恩诺低眉淡淡扫过士兵的手套,看起来不起眼的黑色手套,其外侧用了英国最新的技术,能够保证透气的同时增加摩擦力,保护手指且可不费力的拿枪射击,右手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处似乎有些看不清的小设计。这个军用手套是由英国皇家军事学院设计研制,并赢得了学院的设计奖,但是室友的男友是皇家军事学院的大一新生,甚是崇拜的让室友画了这副手套,当时是素描本,真品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士兵的身份恐怕远比她想的要复杂。 “不敢”方恩诺素来知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自然不会与士兵硬杠,顺着士兵的话便笑着说道:“谢谢您” “谢我?”士兵眼中浮现无限好奇,微弯的双目显示出极好的心情。 “嗯,是你救了他。”方恩诺指了指已经陷入昏睡上官睿低声应道。 士兵低头半是嘲讽半是玩笑的看着方恩诺道:“你叫方恩诺,我记住你了,现在,回飞机上,乖乖听话” 方恩诺悄然松了口气,此刻在飞机上与众人一起,远比跟在一个身份不明,喜怒无常的男人身边要安全的多,方恩诺回头看了看上官睿,再次确认上官睿的安全,方才转身朝外走去,刚走两步便被士兵用黑布蒙上了双目,拉扯着朝外走去。 等回到飞机上,有些乘客已然因为困倦而睡的迷迷糊糊,但更多的是对紧张的张望,见方恩诺全头全尾的回来稍稍安心。 “大姐姐,大姐姐,我,我小舅呢?”小女孩见方恩诺一人回来,匆匆上前抱住方恩诺的大腿,眨着大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方恩诺,不知为何,方恩诺竟然想起私宅别墅里的依依。 方恩诺蹲下身子平视小女孩黑葡萄一般的双目,笑着说道:“你的舅舅已经做完手术正在休息,放心,他会康复的。” 小女孩闻言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好似在努力的消化方恩诺的话,小女孩的母亲闻言却顿时哭了起来,对着小女孩招手道:“谢谢大姐姐,快谢谢大姐姐。” 小女孩听了自己母亲的话,顿时笑了起来露出还缺了一颗小牙的嘴,抱着方恩诺的脖子,笑眯眯的说道:“谢谢大姐姐!” 方恩诺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小脑袋,笑得格外安心。 为首的士兵见两人谈的差不多,方才冷哼道:“回到自己的座位!都给我安静!” 方恩诺被士兵突然冷凌而满是煞气的声音吓了一跳,压着想要翻出天际的白眼,只无奈的皱了皱眉压下心头的火气,起身拉着小女孩的手,将小女孩送回母亲身边,再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凌晨的众人已然十分疲惫,渐渐陷入深深浅浅的睡梦中。为首的士兵双目不见丝毫放松,环顾四下,对着机舱中的五名手下点了点头,复钻进驾驶室,方恩诺微微皱眉,将微眯的双目阖上,悄然避开士兵们的目光。 方恩诺刚刚看的清楚,昏暗的驾驶室中空无一人,也就是说,那个为首的男子便是…机长…他们的命运原来从踏上这架飞机开始便已注定。 一日的紧张和疲惫终于打败了所有的清醒和理智,方恩诺陷入极浅的睡眠。 驾驶室中,士兵摘下面罩露出真容,深邃的眸子下如刀刻般挺拔的鼻梁上印出一道痕迹,薄唇微扬带着一抹难掩的笑意。 “方恩诺,这个女人很有意思。” 清晨,阳光透过云层照进飞机上的小窗,光阴撒在方恩诺白皙的肌肤上,好似隐隐透着光亮,蝶翼般浓密而微弯的睫毛在阳光下轻轻颤抖,双目缓缓睁开。飞机依旧停下这片空旷的机场,只是,不知何事,上官睿已然躺在右手侧最前排的座椅上,唇色微白。 “关上小窗,快点!”一名士兵粗鲁的打断众人的睡梦,怒声吼道。 被吵醒的众人敢怒不敢言,本均是些富商权贵,不知多久未曾被人如此呵斥过,可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使看出了士兵没有伤他们性命的打算,但也不想去讨那些苦头吃,便听话的纷纷关上小窗。 过了一会,飞机再次陷入黑暗。 士兵见状对视一眼,其中一名打开驾驶室的门走了进去,不一会,便又复走了出来,对着其他四人点了点头,便关上驾驶室的门不再出来,剩下的四人依旧分为两组,两人在前,两人在后。随着几声轰鸣,机身轻微的颤抖,飞机开始滑行,加速,攀升… 众人不安的环顾四下,不知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不许死 飞机急速上升带来的失重感和气压变化,让众人只觉得难受异常,若是换做平素,只怕早有人出来抱怨,可此刻除了几位小朋友因为不舒服有些哭闹,众人均是安安静静生怕一个不慎便成了靶子,方恩诺警惕的看着驾驶室的门,自两人进去后便没有再出来。剩下的士兵均严阵以待,有乘客试图与他们攀谈,也均被冷眼以待。 飞机到达平流层,开始平稳飞行,偶尔因气流带来的波动也让飞机上的众人心中一惊,这种未知而不可控的危机让众人噤若寒蝉。 飞行了约莫四个小时,飞机渐渐降低高度,失重感再次袭来。轰隆的落地上袭来,躺在座椅上的上官睿眉头紧皱,吃痛的低哼了一声,身侧的士兵立刻举枪抵住上官睿的脑袋。上官睿缓缓睁开双目,眼中一片清明,对视士兵轻轻摇了摇头,偏头看向方恩诺的方向,露出一抹如朝阳般温暖的笑容,方恩诺眼角微弯,回应以灿然的笑容。 上官睿身侧的士兵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收起重机枪。上官睿回过头阖目休息。又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飞机缓缓停下。 外面的四名士兵快速冲入驾驶室,良久。众人均不敢轻举妄动,又过了一会,人群终于在士兵离开后变得躁动起来,靠窗的乘客忍不住好奇心打开小窗,只见飞机已经降落在一个硕大的机场中,机场中不远处隐约停着几架大型客机。忽然人群中爆发出欢喜的嚷叫。 “北平!这是北平!错不了!”一个老年男人大声吼道,激动的指着外面一处牌子道:“是北平机场!” 话音刚落,原本还畏惧士兵而胆怯的众人好似受到了极大的鼓舞,纷纷躁动起来,有人开始砸窗户,众人好似被关在笼中不停翻腾的螃蟹,挥舞着自己的钳子叮叮当当的敲到。 “哎!这边!巡逻的车子来了!这边!”靠近窗户的人们看见远处驶来的巡逻卡车大声喊道。巡逻的卡车好似察觉到了这架飞机的奇怪,径直朝着客机开来。靠窗的乘客顿时欢喜异常,叫唤的越发欢喜。 看着众人的欢喜,方恩诺却隐约觉着一丝过于安静的怪异。劫持一架飞机一天一夜,却又原路返回飞回了北平机场,现在,整架飞机闹得沸反盈天,可驾驶室中却不见丝毫的动静,还是说…那些士兵已经离开了?可是,为什么?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拖延时间?北平最近有什么样的大事件需要拖延住这个飞机上人的时间? 正当方恩诺眉头紧锁的低头思索,忽然,人群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卡车撞过来了!” “别过来!别过来!” “你们看那,司机,司机死了!” “什么?怎么办?快点!我们要赶快出去!” 方恩诺与上官睿闻言匆匆起身透过小窗看去,巡逻的军用卡车越发近了,车上的司机胸口中弹,车前的挡风玻璃被鲜血和碎玻璃扑染,车子失去了控制径直冲着飞机撞来。 “轰!嘭!” 客机被卡车重重撞击,机上的众人受力几乎被撞飞,客机翻转侧倒,行李架上的行李箱纷纷砸下,一瞬间客机上狼藉一片,众人均不同程度受伤,方恩诺捂着出血的额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飞机侧翻的位置被就靠近她的方向,方恩诺被旁边的乘客以及行李箱重重砸中,鲜血染红衣领。 痛 方恩诺捂着额头,被椅子和旁边乘客重重撞击的腰椎,均痛的倒吸冷气。鲜血的气味弥漫至方恩诺的鼻腔,视线一点点模糊,连眼前的景象也越发的不清晰。方恩诺摇了摇头,努力保持最后的清醒。 上官睿因位于空旷的第一排倒并未受伤,匆匆冲向机舱门处,打开栓口,拿起旁边还算趁手的行李箱砸向机舱门,一边砸一边吼道:“大家过来帮忙!” 原本还混乱一片的众人在上官睿的吼声中缓过神来,受伤较轻的青壮年男子均上前帮忙。 “让开”一名男子拿起位于飞机机尾的斧子,朝着机舱门劈去。 “嘭!” 正当众人努力破门之时,驾驶室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飞机因为爆炸剧烈的震动,一瞬间尖叫声与哭喊声混在一起直冲云霄。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来了机场的关注,巡逻车辆纷纷聚集在客机外,终于在众人的努力下机舱门打开了。乘客纷纷朝飞机下跑,原本的慌张加上受伤,拥挤的飞机更加的混乱。 方恩诺原本便受了伤,被前后的人推挤着重重跌向身侧的小窗,血,顺着白皙的脖子染红小窗,意识一点点消散,身边的喧嚣将方恩诺的求救声掩盖,绝望再次袭来。 “旻宇~”方恩诺右手朝着不停闪烁的灯扬起,那刻入记忆深处的容颜再次浮现在眼前,那双只为她微笑的凤目,此刻还好吗?一颗剔透的泪珠从方恩诺的眼角划过,“白旻宇” “女人!清醒一点!方恩诺!” 一个焦急但陌生的男声从耳边传来,是谁?在这个飞机上?方恩诺挣扎着睁开被鲜血染红的双目,一双担忧的双目映入眼帘,身子突然一轻,身侧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飞机上的烟味越发浓,男子不觉低低的咳嗽起来。 方恩诺忍痛皱眉,身子因为疼痛微微蜷缩。 “女人你不能死!”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暴躁,好似方恩诺若是死便是方恩诺的罪过一般。 方恩诺嘴角缓缓上扬,低声道:“你不想我死?” 男子双眉紧皱看着怀中轻的如同一片树叶一般的女子,他原本已经带着手下离开,按照原计划巡逻卡车的刹车失灵会撞上客机,引来机场的关注,只要平安撤离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只是撞击想来她跟着众人一起逃走并不问题。可不想他刚到机场外便听闻巨大的爆炸声,寻声看去只见客机竟然失火爆炸,副官的眼神闪躲,显然接受了他所不知道的命令。那一刻,这个大胆的女人… “我带你出去!”男子冷声说道,努力克制的语气带着一丝隐约的担忧。 方恩诺嘴角缓缓上扬,攥紧男子的衣领道:“你知道的我叫方恩诺,你叫什么?” 男子的身子微微一震,跳下飞机,在方恩诺的耳边低声道:“宇文昊” “宇文昊~”方恩诺嘴角缓缓上扬,与旻宇同一个字吗?“宇文昊,谢谢你” 说完便陷入深深的昏迷。 男子抱着方恩诺跑向候机处,神色紧张的低头紧盯着方恩诺的鼻息。 “方恩诺,你许死”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见踪迹 北平机场在浓烟中一片狼藉,到处是受伤的乘客与听闻消息匆匆赶来,抱着亲人痛哭的人们。白旻宇步履匆匆在人群中穿梭寻找,因为紧张而紧攥的双手骨节分明。 “少帅,均找了没有看见少奶奶的踪迹。”王瑄气喘吁吁的从另一侧跑来,额头因为匆忙与慌张而满头大汗。 这是方恩诺失踪的第四天,白旻宇用尽一切力量排查大大小小几十家机场,金砖不眨眼的朝外花去,甚至不惜去求楚忆之,却只得到只字片语,丝毫不知客机的下落,而今日,失踪几日的客机却突然出现在北平机场,巨大的惊喜朝着白旻宇袭来,他冲进机场却寻不见方恩诺的踪影,一颗心如同火烤。 白旻宇双瞳微震,目光偏向刚刚被浇灭火焰的客机上,冷声道:“是否有乘客困在机上?” “已经问过,客机已经并无乘客,最后救出来的几名乘客因伤势较重已经送去盛京医院救治,但是,并没有少奶奶…”王瑄双眉紧皱担心的低声问道:“少帅,我们现在怎么办?” “三天?我们不是被劫持了一天一夜吗?怎么会是三天?”一个惊讶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女子捂着受伤的右手着急的盯着眼前的丈夫不解的问道:“我明明记得只有一天一夜!” “确实是三天,今天是三月初五。你是不是伤到哪儿了?我们去医院瞧瞧。”女子的丈夫看着女子,抬头摸了摸女子的脑袋,低声道:“会不会磕到脑袋了?” 女人烦躁的打开丈夫的手,怒声道:“你才磕到脑袋!今儿初五了,就是说明儿我就要把给任五小姐定制的金镶玉兰花吊坠送去副总理府。现在东西没做好不说,手还受伤了!你说可怎么办!” “你别着急呀,这个,这个任五小姐应该可以…这不都可以商量着来吗?总之,人没事就行,啊~”女子的丈夫柔声安慰着,拿起手边的外套给女子披上,低声问道:“倒是这是怎么回事?劫持飞机的人没有伤害你们也没抢劫财物?” “也不能说没伤人,是打伤了一个男的,幸好有个小姑娘说自己是学医的给做了手术,不然那个男的可能都活不下来了。别说那小姑娘还真的挺厉害的…” 白旻宇原本还在的目光微顿,赶忙上前道:“敢问这位夫人是否记得那位女子的模样,是不是她?” “对对,就是这个姑娘!”女人见了白旻宇手中的照片连连点头道:“您是她的?” “未婚夫”白旻宇目光微沉,带着一丝希冀沉声问道:“请问您知道她现在在何处吗?” “这…当时飞机上实在太乱了,我倒是也没注意…”女人抱歉的四下看看道:“应该…就在这儿…” 白旻宇刚刚轻盈的心脏复又沉入湖底,双目渐渐失去刚涌现的光泽,恢复一片冰寒。王瑄不安的看向白旻宇焦急的问道:“少帅,现在如何?少奶奶会不会有危险?” 白旻宇的目光四下寻找,在场之人均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轻则擦伤,重则如最后被救出的人昏迷不醒,想到此处,白旻宇的心好似被拉扯一般疼痛。 “恩诺,你,如何”白旻宇深深吸了口气,冷声道:“问,这么多人这么多少双眼睛,我不信一个人都未看见。” “是”王瑄应声,拿着方恩诺的照片与白旻宇分头四下询问。 绕了一大圈,众人均说记得这个姑娘,但一问下落,却一个两个摇头不知,想来当时场景混乱,大多数人均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撞击与倾倒、爆炸带来的重大冲击,让众人自顾不及,又怎么会去关注一个陌生的女子。 “小伙子,你是这位姑娘的什么人?”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旻宇应声回头看去,只见一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人立在自己的身后,已然破损的衣衫丝毫不影响他的身姿,笑容温和的看着白旻宇,双目中好似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 白旻宇凤目微沉,看着照片中方恩诺的笑颜,低声道:“我是她的未婚夫,敢问先生是否记得。” “小伙子别担心,我看姑娘是位大福大贵之人,老身出来的比较晚,算是与姑娘一同被救出的,救我的人便是这机场之人,我隐约见姑娘被一名冲入机舱的男子救走。只是当时明暗不定,又有浓烟弥漫实在未看清救人的模样。想来也是这机场的工作人员,只是混乱当中不知送去了哪儿安置”老人沉声说道,语气缓和却有力,白旻宇闻言并觉可亲,凤目微扬略带惊讶的看着老人家,恭敬的低声问道:“敢问老先生如何称呼。” “鄙人姓郭,有幸见证先生未婚妻的英勇,着实欣赏。这是我的名片,希望先生寻见那位姑娘后知会一声。”郭老将手中的名片递与白旻宇。 白旻宇恭敬的双手接过,沉声道:“荆州白旻宇,待我寻见定告知先生。” 郭老点了点头笑着看样远处的已然成了废铁的客机,沉声道:“五名士兵劫持飞机,看似一天一夜却过去了三天光景,复又飞回北平,再而悄然离去,果真实力雄厚,你我不敌。” 白旻宇瞳孔微震动,偏头看去只见郭老一副云淡风轻的泰然,好似并不为这俗事担忧,抑或是看破世事纷扰而保留本心的坦荡。这看似呢喃的感慨确实在提醒白旻宇,此事蹊跷,不要犯险。 “郭老,您还好?”北平机场的董事长惊讶的看着受伤的郭老匆匆上前道:“怎么回事?为何乘客名单上不曾有郭老的名字。” “董事长不必惊慌,本就是因好友相约出门一趟,郭某已然退休卸任不愿打扰诸位,便用了化名。”郭老笑盈盈的看着神色不安的董事长,虽然卸任,但与军方、英美以及北平诸多达官贵人的关系远比这一个单纯的职务吓人的厉害。郭老在位期间保举之人,大多位高权重,飞机出事本就包涵有现任外交官的妻儿,更有当政者的亲属,已然让董事长焦头烂额,此刻见了郭老神色如常,悄然松了口气。 白旻宇冷眼看着董事长惺惺作态,只觉厌恶异常,对着郭老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 “董事长,我有一故人亲属也在客机之上,现在却不知所踪,想请董事长帮忙寻找,不知可否?”郭老笑眯眯的指了指白旻宇道:“小白,将照片拿与董事长瞧瞧,这客机在北平机场之事,想来董事长定能有法子寻见。” 董事长闻言不禁额头一层冷汗,郭老所言不错,客机在北平机场起飞被劫持,其后失踪却由北平机场对外宣称客机坠落,而此刻,客机好不容易安全停稳,却被巡逻卡车撞击失火人员受伤,现在再加上一个失踪一人…董事长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愁云惨淡万里凝。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什么慈善好事?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方恩诺的周围,陌生的环境让方恩诺频频皱眉,床上的单被质感极好,上面似有着精致刺绣,摸起来工艺平整应是佳品。方恩诺努力睁开双目却似被什么阻拦,抬手抹去只触及略带粗糙的纱布质地,左腿隐隐作痛,伸手摸去也包扎妥当,所以…她已然安全了吗? 记忆的碎片一点点拼凑清晰,那个陌生又强势的男人,客机爆炸的巨响与浓烟,慌乱的人群和血红的视线。 他说他叫宇文昊… “方小姐你醒了?感觉如何?有没有哪儿疼?渴吗?”一个陌生却关切的男声从耳边传来,温柔中透着些许的欣喜和慌张,却不同于宇文昊的冰冷与霸道,这人是谁? 方恩诺只觉得满脑子疑惑,快速调整思绪,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柔声问道:“我感觉好些了,就是有些头晕,请问您怎么称呼?这是哪儿?客机上的众人均得救了吗?” 男子闻言嘴角微扬,低声道:“这儿是盛京医院,方小姐放心客机上的人均已平安。” 随着男子温柔的声线,一道灵光闪现脑海,这声音她曾经听过,是什么时候? 方恩诺努力这残存的记忆,一阵阵头痛袭来,惹得方恩诺不觉皱眉捂头。 “方小姐,你被砸伤了头部,影响到了双目,医生嘱咐最近不可多思,需安心静养。”男子纤细的手握住方恩诺的右手柔声说道,手指虽未刻意保养,却依旧细腻,不似白旻宇和宇文昊手上均有薄茧,想来是个文弱之人…对…是他… 方恩诺微微皱眉,心下对男子的意图不甚清晰,思忖片刻不确定的低声问道:“请问先生对客机失事一事知晓多少?受伤人员可均是送来盛京医院救治?其中有无一名胸腹部受伤的男子名唤上官睿?” 男子握住方恩诺的手微微一颤,因为双目被绷带缠绕,方恩诺并不确定男子的神态,可耳边却越发清晰的传来男子微笑的鼻息。 “方小姐还惦念着上官,上官由衷欢喜。”上官睿微微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欣喜与激动之色,低声道:“方小姐,您…” “咚咚” 门声轻闲响,上官睿双目微冷,低声道:“进来” “少爷,二房老夫人带着二房的大奶奶来了正在客厅等您。”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房中的气氛好似因为中年男子的话而稍冷。 良久,上官睿冷哼一声,半是嘲讽半是可笑的看着管家无情的问道:“如何?可是来瞧我死了没有?你直接告诉他们,很抱歉,我还活着,劳他记挂。” “这…少爷…”管家为难的看着自家少爷,皱眉瞧了瞧身侧正偏头朝向窗外,好似对两人对话丝毫不感兴趣的方恩诺,稍稍安心低声道:“少爷,老爷的意思您是知晓的…” 上官睿脸色微僵,冷声道:“这些安排二房也知晓?” “应是不知,所以少爷您瞧…”管家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少爷。 上官睿冷声道:“告知奶奶与堂婶,劳烦挂念,但目前我身子不适头晕眼花,唯恐冲撞了两位的金贵之躯。” “少爷,您安排方小姐住在此处的事只怕在二房那边有些过不去,不如,少爷您亲自见见也好。”管家皱眉目光飘向方恩诺低声说道。 原本听着是家族纷争不想开口的方恩诺,此刻一听竟然牵扯到了自己,自是不能装聋做哑下去,只能笑着说道:“上官先生看起来有家事需要处理,想来我这是借用了上官先生的病房,多有不便,劳烦代为解释一二,我不日便搬回我应当住的病房,总归是盛京医院定不叨扰…” “不可”上官睿闻言本来带着薄怒的神色顿时燃期熊熊烈火,怒声道:“方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此事与他二房并无关系,也不是他们应当过问之事,还是说他们二房的手已然如此之长?父亲繁忙无空过问,便容我这个闲人问一问他二房的敛财之道。”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从外推开,浓浓的香水味猛然涌入房中,一个尖锐都女声带着怒气和不满冲着上官睿与方恩诺呼啸而来。 “睿哥这话可是有意为难婶婶?婶婶与二 奶奶均是担心你的安危前来探望,谁知道你从哪儿捡了一个没头没脸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你年轻,母亲又长年在外,我们这些个做长辈的自然要多关心关心。”女人皱眉指着方恩诺冷声道:“呦,这还是个瞎子?母亲您瞧瞧睿哥可又在做慈善了!” 方恩诺闻言眉头紧皱,这话里话外的编排可真是没有一丝客气,察觉到身边的上官睿显然已经气蒙了,对付这样的泼妇怕是无力招架。 方恩诺抿唇浅浅一笑,柔声细语的应道:“上官,这位可是您家府上主母,听着这气势如虹,声如山间瀑布般明亮,定是那管府院之人?” 上官睿闻言刚要反驳,却觉被子下方方恩诺轻拍的右手,疑惑的看着明明绑着绷带,却依旧平静温婉的方恩诺,心下担忧。 女子闻言本来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本来这二房就不如大房,明明大房奶奶长年在外,偏偏是个外交官,自己的父亲又刚刚退任,原本以为能够安稳一段时间,没想到人家丝毫不受影响,这家里依旧处处以大房为重,凡事必问过大房奶奶,听了方恩诺的奉承女人气顺不少,可眼中的厉色不见减退,冷哼一声,不客气的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你别以为这般说我便能饶了你,我们睿哥未曾婚配多少双眼睛盯着,怎么能让你一个不清不楚的女人住在这儿。” “二婶来了,我在房中老远便听闻二婶的声音,果然如方小姐所说声音格外洪亮呀~二婶放心,这方小姐是我留住的,怎么也攀扯不到弟弟身上,就算说了,我瞧着方小姐处处好的,良才女貌也是一段美好的故事,二婶您说是?”年轻女子柔柔软软的声音传来,听着虽柔和,实则确实绵里带针,先是与方恩诺打了个配合嫌她聒噪,后又转而告诉这位二婶,这自己家弟弟的事不劳他们二房担心。 女人闻言原来还当方恩诺是夸奖自己,这听着年轻女子的话方才回味过来,这个拐着弯的骂自己没有大家夫人做派,粗鄙叫嚷。女人的脸色顿是一红。指着方恩诺与年轻女子道:“你们一个两个可是真是厉害,我一爽快人听不懂你们的弯弯绕,一个个狐狸媚子模样还真当自己的天仙了?什么郎才女貌怕不是男盗女娼!败坏了上官家的名声!” “这位夫人莫不是会闻风奏事的本领,便是着急忙慌的来此处?我如果没有听错,这儿可是盛京医院,不是夫人的私宅府邸!”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与我是否一样 话音刚落只闻传来一阵抽气之声,二婶婶显然没有想到方恩诺胆子这般大,本以为是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小野猫,确是个会挠人的。 方恩诺到是挺坦然。如果没有猜错年轻的女人正是上官睿的姐姐,在客机上哭泣的那位,记忆中的模样联系这听来的话应该是嫡亲,那便更加好办了,虽然自个万分愿意搬去普通病房,再托吴恺学长传信回荆州,可这自愿是一回事,被别人指着骂便是另外一回事了,更何况,救她的是宇文昊,将她安置在此处八成是上官睿的主张。既然是嫡亲应不会让二房的来欺负。 二婶婶见方恩诺神色淡然,气冲冲的指着方恩诺道:“果然是个狐狸媚子,睿哥单纯,但虹姐应该明白,这府里可有些未议亲的弟弟妹妹,便是宝儿以后也是受舅舅影响,万一真闹出什么外室,可就不是你们大房一房的事了!” 二婶婶话音刚落,虹姐的脸上显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他们出机场本是亲亲松松的事,偏偏不知道是怎了,自家弟弟就惦记着这位方小姐,将她与宝儿安全送下飞机后,竟然准备去救这位方小姐,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拦住,却在下一秒便见一男子抱着方小姐出了飞机,睿哥上前也不知说了什么,竟然就让男人将方小姐放到了他们的车上。虽然这方小姐是救了睿哥,可难保不是调查好设计好的,睿哥行事谨慎嫌少露面,可这北平素来不太平… 虹姐一时间有些犹豫,半晌后柔声道:“方小姐替睿哥医治定然是大义之人,二婶婶莫要多想…” 虹姐说的暧昧不清,似是太替方恩诺辩解,又似是安抚二婶婶,话音落入方恩诺的耳中不觉心下忐忑。她一个外人根本无力与对方抗衡,方恩诺秀眉紧蹙,淡淡开口道:“治病救人本就是分内之事提不得所谓大义,事出紧急均是权宜之计。既然已在北平安全之地,大可不必污了上官与我的清名,只是一处我实在不懂,均说一府血脉,既然伯母心知这一房德行有亏,便可影响全府,但为何不懂这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二婶婶闻言稍愣,自个不就是打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名头前来问罪的吗?怎么到被指责是不懂了呢?二婶婶双目微愠,冷声道:“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黄毛丫头,在这儿教训谁不懂呢?!” “既然伯母熟谙其中道理,知晓侄子救我安置在此处,不想着如何宣扬你上官府的知恩善报,不说这仁心仁义,却往那男盗女娼的方向去引,这儿若是你上官府邸,内宅后院便也罢了,偏巧这是盛京医院别墅小院,内有医生护士,外面又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此处。这样大声叫嚷当真无妨?”方恩诺冷声质问道,神色淡然,到是几人显然一愣,一时间房间恢复了安静。 上官睿嘴角微扬带着一丝的惊喜之色,偏头静静看着方恩诺满眼笑意。 虽不知众人的神色,可听着周围安静下来,方恩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沉声道:“若是诸位觉着我所言不错,不如便安静的好生休息,劳烦上官今天帮我送至普通病房。” “不可”上官睿闻言眉眼含怒,却是不明白,这一番口舌之后方恩诺显然占了理,为何还坚持搬去普通病房那个乱糟糟的地方,难道这别墅小院有什么不妥之处吗?上官睿双目含怒目光扫过看向自己左右为难的嫡姐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二婶婶,定定看向躲在角落的二房大奶奶,冷声道:“我搬去普通病房,这儿留给方小姐。绝不辱没上官家门风,咳咳咳” “小弟~”虹姐见上官睿唇色煞白阵阵巨咳不觉红了眼,心疼的直难受,偏巧是什么都说不出。 方恩诺听着这话便没有下一句,心中了然这位虹姐只怕是个面捏出来的软性子,稍微那么一吓便没有脾气,估摸着这又只剩下哭的功夫,倒是可怜这姐弟两人,一个是性子弱一个是骨子弱,要不是身为大房掌管家业,恐怕早就被吃干抹净,被攀咬的骨头渣都不剩了,也不知道在这大家族里是怎得保护的这般好… 方恩诺不由得摇了摇头,扬声道:“上官在客机上中枪本就失血过多,体质虚弱,莫要为我的事冲撞了长辈,若是休养不当有个好歹,一问是因为我与二房长辈起了龃龉到时候这责任…只怕我与二房均担当不起…” 话音刚落,原本一直默默在二婶婶身后的二房大奶奶轻咳一声冷笑着看向方恩诺道:“到是个牙尖嘴利的,罢了罢了,这大房的事我们也不便多管,既然是虹姐与睿哥都认得事,我们便认了,请这位方小姐安心住下。” “母亲?”二婶婶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倒戈的婆婆,眼中均是诧异。这位老太太眼中可是向来容不得一粒沙子,今儿怎么转了性情? 二房大奶奶暗暗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不减,和蔼的问了几句上官睿的病情,装模作样的安抚两句,便打了打岔绕到这客机上去。一开始方恩诺还听得明白,听着听着竟然迷糊了,全然听不出这老太太的意图。 “这么说可真是奇怪,一不求财二不求人,平白做这么一场大戏可为了什么呢?莫不是给谁家搭了戏台子,只等他那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哎,这个北平呀,终究不似往前咯~先是没了皇上,再是少了八旗。”老太太感叹着说道,话语中不甚唏嘘,好似这天均变了。 “奶奶说得已经算得上是陈年往事,不足为道,往后便是这青年一代的天地,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不讲这过往出身,自有一片朗朗乾坤。”上官睿说的掷地有声,方恩诺眉角微扬,心底里好似有一把火苗被上官睿的言语点着,北平的一切均又鲜活了起来。 “年青一代?那在外抗议的学生就是你们这年青的一代,他们抗议的是什么?是你的父亲!傻小子!”老太太似被上官睿的话惹怒,用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击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抗议的是上官睿的父亲?这话从何谈起?等等,上官…上官这个姓氏… “他们有他们的天高,我自有我的海阔,他们有他们的主义,我自有我的理念。奶奶大可不必如此激动…”上官睿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双目一瞬不瞬的看向方恩诺,只见方恩诺似是露出疑惑之色,但并无鄙夷与惊讶,不觉放下心来,低声道:“相信方小姐也与我一样…” 方恩诺犹豫片刻,笑着应声道:“希望如此…”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迷雾重重 “少帅,询问了一遍,有一名机场工作人员表示看到一辆车子带着一名受伤女子离开,但是没有看清容貌,估摸着便是少奶奶。”王瑄皱眉看着手中问来的信息记录,笔记本满满当当记了许多,这其中有用的信息却显得格外少,硕大的北平势力交织,便是没有丝毫能容他们插手的地方,便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办法一点点询问排查。 “车牌是否记得?”白旻宇从厚厚的人员名单中抬起头来,原本黑曜石般闪耀的双目,此刻均是血丝通红,疲惫而憔悴,方恩诺失踪的这几日,白旻宇嫌少睡眠,避开白大帅调动可以调动的所有力量排查一切可能,结果,客机却出会意料的再次回到了北平,还不待他欢喜,便得了一场空… “车牌是盛京医院的,我去盛京医院的车组询问,却毫无所获,少帅,您说少奶奶在盛京医院的可能性有多大?”王瑄双目微闪,带着一丝不敢确认的雀跃和期待。 却见白旻宇眉头紧蹙,脸上不见星点欢喜之色,唯有愁容满面,好似更加不安一般。白旻宇冷声道:“我与吴恺兄四下打听,除了这送来医院入住外科综合病房的几名乘客之外,便再无其他客机爆炸的受伤患者入院,亦或者,这些人的势力足以跳过盛京医院的病案登记让恩诺在不知不觉中再次失踪…” 王瑄闻言瞳孔巨震,满脸疑惑沉声道:“可为何是少奶奶?” “这也是我不解之处…”白旻宇看着手中的名单指出两处名字低声道:“其他乘客通过种种渠道他们的背景均已清晰,唯独这两位,却无人清楚底细…一则是刚刚回国与恩诺一样留学国外,身份资料已然模糊,一则便是…” 王瑄深深吸了口气,定眼看去,只见纸上白纸黑字写着:上官虹 上官睿 “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会客室安静却浓重的气氛,好似一块黑布被嘶啦划开一道口子,白旻宇皱眉看向会客室的大门,一股难以名状的烦躁直冲大脑。 王瑄将桌上的名册快速收好,垂手等待白旻宇示下。 白旻宇双目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看着手边那带着自己体温的粉玉蝴蝶银发夹,冷声道:“王瑄,大夫人、二夫人、大帅,他们三人的嫌疑亦未可知…” 说罢,白旻宇兀自起身快步来到门前打开会客室的大门,只见楚忆之哭的梨花带雨娇滴滴的看向自己。显然没预见是这个场景,即使是白旻宇也是愣了半刻。 “楚小娘有何事?”白旻宇双目不带温度,冷冷看着楚忆之,全身均是排斥的冷漠。 楚忆之哭哭啼啼的扬起小兔般红彤彤的双目,可怜兮兮的看向白旻宇道:“旻宇,你便这般烦我吗?” 白旻宇微微皱眉,冷声道:“夜已深,既然楚小娘无话要说,先行告退,王瑄…” “等等!”楚忆之怒目圆瞪,抬手举着一块通红的血睡衣,委屈的抽泣着说道:“旻宇,我念及你与我的一段旧情不愿把事做绝,不想大夫人却不见往日慈悲模样,将堕胎药放到我的饭菜里面,等到我腹痛难忍,已经什么都迟了!” 白旻宇微微蹙眉看着楚忆之苍白的唇和全是血的丝质睡衣,血腥味充入白旻宇干燥的鼻腔,一时间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这几日的少眠似乎影响到了他的判断,竟然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亦或者这段日子大夫人的作派全然不似记忆的模样,连带着这样凶狠之事好似也有了顺理成章的模样。 “你为何来告诉我?”白旻宇冷眼看着方恩诺,沉声问道。 “我不想你为难…”楚忆之叹了口气,摸着小腹双目低垂,低声道:“我一直心中不安,直觉与这个孩子无缘…先是被方小姐推倒摔到肚子,又被大夫人下药,这母子的缘分算是尽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为难少帅…” 白旻宇微微皱眉,低声道:“你好生休息,我会处理此事。” 楚忆之挤出一抹苍白的惨笑,低声道:“如何处理?是给大夫人一个处置还是给我一个说法?亦或是告知大帅他所期待的孩子没了?” 白旻宇素来不熟悉后宅之事,按了按胀痛的眉间,低声道:“空口无凭,我查清事实会给你一个说法…” “这儿便是事实”楚忆之拿出一封信件,白旻宇微微皱眉接过打开,信件为未燃尽的纸张,残页上写着。 “嫡妹心慈必出大事,帅府用药无效孽胎未落,现付一方必可成事,方恩诺一事我已安排妥当,任府高门不可错过,嫡妹…” 白旻宇原本还困倦的双目,在略过方恩诺一事起来顿时紧皱,冷声道:“此信从何而来?” “大夫人房中”楚忆之也不遮掩,如实道:“白日我肚痛难忍,便敲门寻求大夫人的帮助,却见大夫人房中空空,只有这个残信在桌上的灰色山川陶瓷烟灰缸中…待到看完已然是来不及了…” 白旻宇脸色一片冰寒,凤目微垂均是失望之色,他一心信任之人却手段如此低劣,更可笑的便是被直接抓包。不仅如此,现在看来方恩诺乘坐上那架问题满满的客机其中也是蹊跷异常!三人刚到盛京医院便带来了院长安排住宿,接着马不停蹄赶恩诺回荆州,好巧不巧便是登上由北平飞往荆州的早晨班线,这一切都太过巧合…冥冥之中却好似有一双手在暗中推动。 “我…”白旻宇无力的抬头看向楚忆之却见楚忆之的眼中不见悲喜,唯有担心之色。楚忆之抬手轻轻拂过白旻宇紧皱的眉头,指尖的冰冷惹得白旻宇眉头更紧,楚忆之浅笑着低声道:“我会与大帅说明是自个不小心误食了不该吃的东西,加上先前的问题,没得保住孩子…从此以后,你我的恩情便尽了…” 楚忆之的声音带着森森刺骨的寒意,如同下一秒便要悄然飘散一般,白旻宇微微皱眉摸不清楚忆之的动态,刚要应声,楚忆之冰冷的手指垂下身子一偏,朝后倒下。 “楚忆之?” “忆之!”一个焦急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白旻宇顺声看去,白大帅快步冲来将晕厥的楚忆之搂于怀中,脸上均是疼惜与愤怒,双目中皲裂的信任如冰山裂隙,瞬息间,雪崩地裂,楚忆之的隐忍如同一把尖刀刺穿大帅的心脏… “唔~” 胸痛的感觉如海啸再次袭卷全身,大帅吃痛额头浮现一层冷汗。 “父亲”白旻宇上前扶住大帅歪着的身子,偏头看向王瑄大声道:“通知吴恺医生” “不必!”大帅甩开白旻宇的手,双眉冷对,怒声道:“通知又有何用?在这盛京医院住的这些日子又能如何?病因不明,药石无效!现在更是搭上幼子爱妻!管家!即刻准备东西,明日一早飞回荆州!” “安排父亲与楚小娘先行回荆州”白旻宇叹了口气,看着原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父亲如此怒发冲冠,心知事态已经无法挽回,抬手制止匆忙上前的管家,淡淡说道。 “怎么你还打算留在北平调查方恩诺之事?白旻宇请你记住,你与任府小姐已经订婚,方恩诺之事与你无关!”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宇文昊我可以信任你吗 夜间的晚风带着北方独有的干燥和冰寒,空气里樟树花的清香在夜色里蔓延,明明已经是夜里九点,但街道上却依旧热闹,盛京医院当中亦是如此… “母亲你可听清了?”二婶婶皱眉竖着耳朵想努力听这后续,却见自家婆婆一脸的淡定坦然,好似早就知晓了一般。“母亲,刚刚可是说的方恩诺?便是在睿哥房中的那个?” 二房大奶奶见二婶婶一副抓包的神色。嘴角一撇冷哼道:“你当你是个聪明的?我瞧着那小贱蹄子谈吐作派就不是一般普通百姓家的,你也不想想,一个小门小户的能知道这盛京医院有这么一处?还是你真当虹姐和睿哥真如表现的这般柔弱?”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二婶婶皱着眉头一脸不解,自个是几斤几两也许不清楚,可那个睿哥自从十岁那次大病之后便一直不好,时不时就来这盛京医院住院疗养,虹姐就更别说了,成婚生女后便长住娘家,像什么样子!都是不能挡事的,怎么到了自家婆婆的眼里却变了味了? “什么意思?你自己回去悟!”二房大奶奶皱眉瞪了自家儿媳妇一眼,不禁感慨没大房好运,竟然娶了郭老的女儿,现在更是扶持自家侄子成了外交官,有这样的背景与家势,母亲聪明强势,父亲位高权重,龙生龙,凤生凤,他们能生出来两个怂蛋?呵呵…只怕,这方恩诺是圆的扁的,什么个出生,什么个背景,与谁相交,都被翻了个底掉,今儿用消息把她们婆媳两个骗来也不知道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透过二楼阳台的窗户,上官睿静静看着婆媳两人绕过A5别墅的窗外,嘀嘀咕咕好一阵子方才离开,回头看向点着香烟一袭低胸黑色礼服长裙优雅吐着烟雾的虹姐笑着说道:“长姐又舍了什么宝贝封口?”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虹姐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笑眯眯的看着上官睿道:“倒是你,当真动心了?” 上官睿双目微闪,低头看向一楼处点着夜灯的房间,昏暗的橘色灯光照耀着谁的睡颜。 “你知道的她在荆州已然定亲。”虹姐见上官睿并未反驳,而脸上更是露出温柔的笑意,不觉偏头玩味的看向上官睿。 上官睿低头摸了摸胸腹部的绷带,低声道:“宇文昊说她的医术虽然还不熟练,但却十分细致仔细。” “那人是你常提起的统战部副部长的公子宇文昊?”虹姐吐了一口烟,低头浅浅一笑道:“如果那位方小姐知晓你们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套会如何?” 上官睿双眉紧皱,脸上闪过一丝脆弱的痛楚,低声道:“身在局中,无法置身事外…长姐,你说我能活到功成那日吗?” 虹姐拿烟的手微顿,扬起一抹灿如夏花的笑容,柔声道:“睿哥乖~只要按时吃药定会的,长姐还等着瞧我们睿哥子承父业~” 上官睿轻咳一声,扬起来玻璃般明亮却不见光芒的双目,笑着应道:“长姐,我累了~” “睿哥休息,长姐先回房了,晚上的药记着一定要吃!”虹姐熄灭手中的烟蒂,抬手理了理上官睿的头发,一顺一顺好似摸着小狗狗毛绒绒的脑袋,笑着说道:“我的弟弟长大了” 上官睿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不忍弓起身子咳嗽起来。虹姐皱眉轻轻替上官睿拍背,眼中均是担忧之色,柔声道:“这药还是不行…” “不碍事~”上官睿笑着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柔声安慰道:“总归是吃药也治不好的病,现在的药效果已经算是很好的了,病了这么些年总不能就想着上九重天太上老君的丹炉里去偷仙丹~” 虹姐微微皱眉,不满的叹了口气,沉声道:“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设计这么一出戏?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体状况,就这么豁出命去搏又何必?!” 虹姐的语气多少有些怒意。 上官睿淡淡一笑看着一楼的窗,笑盈盈说道:“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虹姐顺着上官睿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若喜欢就好好藏好,这位方小姐自带光芒万丈,只怕早就被人惦记着…” —一楼客房— “吱呀~” 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声,一片黑暗当中方恩诺猛然从浅眠中惊醒过来,陌生环境带来的未知让方恩诺根本无法安睡。 方恩诺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屏息听着身边的动静。 “女人你醒了” 不是疑问句而且肯定句,来人很肯定自己醒着?这熟悉的声音… “宇文昊?”方恩诺不确定的寻声动了动,犹疑低声问道。 “嗯,你伤了眼睛和头?”宇文昊冰寒略带戏谑的声音在身侧传来,“还好死不掉” 方恩诺闻言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真想教训教训这个宇文昊,但是令她好奇的是宇文昊的身份及目的… “你怎么进来的?”方恩诺压低声音轻声问道。 “你大可大声说话,那些人听不见。”宇文昊十分肯定的说道。 “你把他们怎么了?”方恩诺一时间摸不清宇文昊的意图,此刻位于盛京医院别墅区,外有保安,内有巡逻,先前更是闹出劫持客机这样的事,想来外边应该已经风雨满城,结果宇文昊却安然无恙大咧咧的来到这儿调侃自己?莫不是有什么神通? “你觉得呢?”宇文昊看着方恩诺紧张的模样嘴角浮现三分吃味,冷声道。 方恩诺察觉语气不对,旋即十分乖巧的笑着问道:“宇文少爷怎么想起来探病了?” “闲来无事”宇文昊挑眉看着抱着双腿乖乖坐好,一副要与自己促膝长谈模样的方恩诺,这样温顺的小兔子只怕不是药罐子的对手,宇文昊微微皱眉,低声道:“你来自荆州?” “是”方恩诺朝着空气点了点头。 “为何熟悉盛京医院?”宇文昊顺手拉开床尾处梳妆台的小凳,翘起二郎腿坐在看着方恩诺。 柔和的橘色光芒下,一袭月白色真丝睡衣的方恩诺显得格外清纯,秀发如瀑松松散下,被蒙住的双目带着一丝病态的娇柔,与先前那个敢于出声救人时的果然与英姿形成了鲜明对比。 方恩诺略微犹豫,过了片刻偏头低声道:“宇文昊,我可以信任你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需要她 方恩诺抱着腿乖巧的等待宇文昊的回复,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宇文昊突然想起小妹抱回来的洋娃娃,漂亮的脸颊,花花绿绿的彩色裙子,静静等着小主人。 宇文昊微微皱眉,过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为何不问上官睿?” “因为你更自由,如同天空中的鹰。而上官睿却受到种种桎梏,只怕自顾不暇…”方恩诺半是诚恳半是讨好的笑着说道。 宇文昊低头嘲讽冷笑,自己这个工具人倒成了最自由的,说出去只怕是笑掉大牙,罢了,她一个孤立无援的女人知道什么。宇文昊低声道:“你想要什么?” “我失踪已有几天了,只怕家中姐姐惦记,姐姐有孕在身最不得多思,劳烦您给荆州崔公馆传个电报,就说我不日便回去,让梦珂姐姐莫要担心。”方恩诺神态诚恳柔声说道。白旻宇与姐夫的关系自是不用多言,这些日子也不知旻宇如何?方恩诺微微咬唇压下心中的酸楚,哪怕是悄然告知旻宇一声也好… 宇文昊双手抱胸,看着低头咬唇的方恩诺,皱眉道:“不用告知住在A5的那位白少帅?” 方恩诺心中咯噔一声慌张抬头看去,可唯有一片不习惯的黑暗。面对不确定的一切,方恩诺脑海中不断推演宇文昊可能的反应,可对宇文昊的模糊感知让方恩诺根本没有把握。 “传闻这位白少帅不惜重金,只要能获取点滴消息便可寻他领金砖…”宇文昊淡淡看着方恩诺不知所措的惊慌,嘴角缓缓上扬,低声道:“如若是具体位置,你说这金砖多少合适?” 旻宇~ 触及心底的那一片温柔,方恩诺嘴角悄悄上扬,虽然蒙住双目,但那低头间的温柔和欣喜便是掩盖不住的。方恩诺的心底扬起一丝希冀的风帆,柔声道:“您能方便告知一声吗?” “不能”宇文昊恶趣味的看着方恩诺刚刚的欢喜碎了一地,失落的情绪溢于言表,那低垂下去的头,好似被雨水无情打落的花蕾楚楚可怜。 方恩诺嘴角划过一抹讽刺的笑意,是了,这人说过不是要饭的不缺钱,又是北平这样卧虎藏龙之处,万一是钟鸣鼎食之家,书香簪缨之族,只怕是瞧不上这些俗物。 “抱歉,冒犯了”方恩诺收拾起失落的心情,抬头笑盈盈的朝着宇文昊的方向道:“倒是忘了谢谢你” “谢我?”宇文昊眉角微扬冷声道。 “嗯,谢你在火海中救了我。”方恩诺点了点头神态诚恳,但是并未有星点责怪宇文昊劫持飞机之意,好似他们只不过是坐上了飞机而已。 宇文昊愣了片刻,起身推开窗,跃身跳上窗沿低声道:“明日通知荆州崔公馆,女人,北平不适合你…” 说罢,宇文昊跳窗离开,剩下背后已然是一层薄汗的方恩诺,在黑暗中皱眉坐了许久… 夜色渐浓,宇文昊穿过别墅区北面把守不严格的小门,一个黑色的身影早已等候多时。 “希望你以后不要打扰方小姐” “你知道她的身份”宇文昊低头看着脚边颀长的影子淡淡问道。 “我不关心” “那为何要蒙住她的双目将她困在别墅?”宇文昊眉头紧皱冷声问道:“方恩诺不是一只无人要的小野猫,上官睿,你不该如此…” “若我执意为之?你当如何?”黑夜中上官睿的五官露出一丝忧郁的黑暗,低声问道。 宇文昊的眼中闪过三分无奈,沉声道:“你知道我不会拦你…” “我知道”上官睿的嘴角划过一抹笑意,低声道。 宇文昊皱眉叹了口气,想起黑暗中惴惴不安的方恩诺,竟然涌上几分复杂而难以辨别的情愫,沉声道:“你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 “到离开此处,或者,白旻宇离开此处之时。”上官睿双目微闪,低声道:“我希望任五小姐与白旻宇尽快成婚。” “你知晓任五小姐心系于你…此事…”宇文昊眼中闪过为难之色,沉声道:“你知晓我一军人,不懂这些儿女情长,更不会做红娘牵线搭桥…” “此事不劳你费心,长姐自由安排。”上官睿扬起脆弱的笑容,看向宇文昊道:“你为何不愿见我?” “你…你晚间的药吃了吗?”宇文昊看着上官睿柔弱的身子,皱眉关切的问道。 “是父亲不许,还是碍于其他?亦或是你也嫌弃我这个残败之身?”上官睿眼中闪过点点委屈和心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落寞,生生刺痛宇文昊的双目,击穿心中的薄冰,不忍的避开上官睿的双目低声道:“你知晓我不可能有嫌弃之心。” 上官睿闻言嘴角的紧张松懈下来,上前一步,逼近宇文昊压低声音道:“你陪我好吗?就同以前一样…” 宇文昊低头看着那交织在一起的影子,皱眉道:“既然如此,为何要将方恩诺拉进来?” “我需要她”上官睿的嘴角浮现冰冷的笑容,幽暗如同鬼魅。 宇文昊心中咯噔一声,抬手摸了摸上官睿的头,摇头道:“她不属于北平的混乱,让她回到她原本的地方去。” “不行,我说了我需要她”上官睿倔强的吭声应道,避开宇文昊温暖而带着薄茧的手。 “你有何必…” 黑暗中,方恩诺抬手解开层层纱布,明亮的杏目在橘色的灯光下闪着光亮,方恩诺环顾四下,装修考究的房间,精致的用品家具,被拉出却未放回的梳妆凳,这一切都与A5那般相似,只是房间好似更大一些。方恩诺蹑手蹑脚的拿起暗色实木床头柜上的电话,电话里未传来任何声响,低头仔细看去,电话的线不知何时已经断了,或者说是上官睿、上官虹刻意弄断… 方恩诺微微皱眉,原本对上官睿的信任早在下午时分发现自己眼睛无任何的痛感,面朝窗户,强烈的日光照射下存在光感之时,便分崩离析…然而方恩诺不确定上官睿这般做的意图,唯有假装不知,配他们将这场戏演下去,只是…接下来,她又会面临什么?如何能感知旻宇她的位置?这一切都如乌云一般笼罩着自己… “吱呀~” 楼上地板传来轻微的声响…两个人的脚步?虹姐与宝儿应该已经睡了,此时,楼上的人是谁? 第一百七十九章 恩诺大姐姐要保密呦 “外力撞击导致的双目视力受损,静休一段时间就能好。” 方恩诺已然不记得这话听了多少遍,这样拙劣的谎言,让方恩诺根本不敢寻求帮助,明明知晓就在不远处便是白旻宇的所在,而自己却困在一方之地,丝毫无法动弹。 “请问我额头和腿上的伤是否可以拆线了?”方恩诺隐藏起心里的不安,扬起笑脸乖巧的问道。这些日子里,医生并不敢给她的眼睛换药,生怕暴露了真相,倒是让她有机会悄悄将绷带剪短变薄,虽然不甚清晰,但在光线强时已经可以依稀辨别人脸。这几日来的医生好像都是这位。 “今天就可以拆线了。”医生偏头看了一眼满脸温柔模样的上官睿,低声回道。 上官睿闻言弯弯的双目稍稍便形,旋即恢复一派平静的笑容,笑着问道:“请问医生我腹部的伤口呢?” “腹部的伤口需要两周时间,也,差不多了…”医生不确定的看着上官睿,明明是专业的问题,却回答的格外底气不足。 “这些日子也没法给你换药,也不知道你恢复的如何…”方恩诺微微皱眉担心的低声问道。 上官睿虽然限制了她的自由,但吃喝用度甚至远超自己在荆州之时,平时也会找着法子给她解闷,除了,不让她踏出这座别墅一步。 “伤口恢复的很好,你放心。医生也说了不可多思。”上官睿温柔的看向方恩诺,只是这掺杂着虚情和谋算温柔,如同伪装成糖果的毒药。 方恩诺嘴角上扬点了点头,懵懂的问道:“上官,我现在一切均好,到已经离开家许久,你替我给家里发个电报报个平安?” “好,你好好休息,我送送医生。”说罢,不待方恩诺多言,上官睿起身开门,医生轻轻叹了口气低头收拾好换药的工具,走出房门。 房门轻声关上,房间恢复一片安静。 方恩诺叹了口气,也不知上官睿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或者,他不惜欺骗自己,将自己囚禁在这座别墅到底是为何… “咚咚~” 门声轻响,一个稚嫩的女声从外面传来,带着天真的明媚,笑意透过声音传入心底。 “恩诺大姐姐,你在房间吗?”宝儿甜甜的唤道。 方恩诺微微挑眉,自个约的小助手可算有空来了。 “宝儿吗?快进来~”方恩诺柔声应道。 宝儿穿着一身正红色缎面精致蝴蝶绣花的连衣裙,卷了及腰的长发做成一个个可爱的大卷,上面装饰以硕大的红***结,亮闪闪的大眼睛很好的继承了虹姐的美貌,五官却更加的立体,脚上的小皮鞋噔噔的跑到方恩诺的床边,笑盈盈的拉起方恩诺的手问道:“恩诺大姐姐,你的眼睛还没有好吗?那不是看不到宝儿种的花花了?” “嗯,医生说姐姐的眼睛还没有痊愈,不过没有关系,姐姐可以闻呀,宝儿种的花花开了吗?宝儿到时候描述给姐姐听好吗?”方恩诺温柔的抬手摸了摸宝儿粉嫩嫩的脸颊,浅笑着问道。 宝儿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到道:“好,那恩诺大姐姐快点和我一起出门!” 方恩诺深深吸气压住激动的心跳,掀开冰丝薄被,穿上软底缎面拖鞋,顺手拿起床边的拐杖,笑着说道:“宝儿可以扶一下姐姐吗?” “嗯~好~那恩诺大姐姐不可以太慢哦!”宝儿爱美的理了理大波浪的长发,握住方恩诺的手,笑着说道:“恩诺大姐姐,你不回家吗?也和小舅舅一样吗?” “嗯”方恩诺小心翼翼辨认方向,并且努力不让自己走的过于迫切,“我和上官均在客机上受了伤,所以还需要住院治疗呀~” “不是不是”宝儿藕节一般白嫩的小胳膊大咧咧的摆了摆道:“母亲说小舅舅是这里,是肺的问题,所以,所以不能离开,要经常住院!小舅舅太弱了,都不能像宇文大哥哥一样抱着宝儿飞飞~” 宇文? 方恩诺只觉心底咯噔一下,一个不确定的恐慌在心里不断放大,声音好似哽在喉咙里,过了片刻才笑着问道:“你认识的大哥哥也姓宇文呀?我也认识一个姓宇文的大哥哥哦~” “不可能!只有宇文大哥哥!不可能有其他宇文大哥哥!恩诺大姐姐不可以骗人!”宝儿奶凶奶凶的瞪着方恩诺,气冲冲的说道:“母亲说过!骗人的小朋友会被大灰狼抓走的!” “真的呦,我认识的那个宇文大哥哥叫宇文昊,是一位很帅的哥哥哦~”方恩诺透过纱布看着宝儿气恼的抱着小短胳膊,啊噗啊噗的哼哼,可爱的紧,原本的小情绪渐渐平稳。 “诶?恩诺大姐姐认识的大哥哥也叫宇文昊?嗯,宇文大哥哥就叫宇文昊呀?”宝儿的小脑子全是问号,不解的看着方恩诺,嘟嘴嘟囔道:“可是…可是宇文大哥哥最近都不在北平呀~恩诺大姐姐不是不是北平人吗?好奇怪呀~嗯~宇文大哥哥的右边胳膊有一个好长的疤,特别长!恩诺大姐姐认识的宇文大哥哥呢?” 方恩诺抱歉的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倒是宝儿怎么知道的这么细呀?” “当然啦!”宝儿脸带骄傲笑着说道:“宇文大哥哥每次来都和小舅舅一起,我有次偷偷看到哒~哎呀~恩诺大姐姐要保密哦!小舅舅说过不可以告诉别人,他和宇文大哥哥一起洗澡的事情~” 方恩诺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自己孤注一掷相信的宇文昊竟然与上官睿关系匪浅…宝儿的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什么时候自己的身边环伺这些复杂的人?而最可怕的是自己对这些人却丝毫不了解。 “恩诺大姐姐?大姐姐!”宝儿见方恩诺愣神,赶忙着急的拉了拉方恩诺真丝质地的长裙,慌张的说道:“恩诺大姐姐要替我保密呀!不然小舅舅就不让我过来玩啦!我还要看我的花花呢!” 方恩诺轻轻咬唇,挤出一抹惶恐不安的笑容,低声道:“好,我替宝儿保密” “拉勾” “嗯,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花狗!盖章!”宝儿用大拇指按住方恩诺微凉的指尖,安心的拍了拍胸口,笑着说道:“好啦,恩诺大姐姐我们去看花花,就在前面!” “诶呀~” “恩诺大姐姐你怎么啦?”宝儿回头看向突然捂住头的方恩诺,奇怪的问道。 “突然有点头晕,宝儿,你能帮我找一下医生吗?对不起,辛苦宝儿了…”方恩诺说的柔软,宝儿无奈的叉腰道:“真拿恩诺大姐姐没办法,恩诺大姐姐等等,我去找一下!” “嗯,辛苦宝儿了”方恩诺的手一片冰冷。 不知这些日子了,旻宇还在这不… 第一百八十章 你怎么会认识他 这条路在脑海里已然演习了许久,但不敢拆开纱布的方恩诺依旧走的磕磕跘跘,好几次差点被路边的石墩绊倒。 “诶,这位小姐是那个别墅的?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我送您回去?”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在方恩诺的耳中无异于平地一声雷惊的心中一慌赶忙回身,只见隐约的白色衣衫,微微皱眉,低声道:“您好,我住,A5” “A5?奇怪,A5的病人今天上午刚刚出院了呀?我刚刚从A5收拾出来。你是不是记错了?”护士疑惑的看向方恩诺,上前晃了晃手,笑着说道:“小姐伤了眼睛?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A5的病人刚刚出院了?他们…回荆州去了…”方恩诺一瞬间心如死活,那满是希冀的心顷刻间满是绝望。那刚刚在沙漠看到绿洲的影子却转瞬成了海市蜃楼的无助却偏偏无人诉说,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连风都没有留下情面的呼啸着。 护士犹豫了一会,看着方恩诺低声道:“这位小姐莫不是…嗨,这人呀倒是没回老家,在外面住下了,现在可是任副总理的贵客,乘龙快婿咯~” “乘龙…快婿…”方恩诺的心脏几乎被捏碎,先是一个楚忆之,现在才到北平多久便成了任副总理的乘龙快婿?!而自己却担惊受怕,陷入不知目的的漩涡当中无法脱身!白旻宇!呼~胸口被一团闷躁的难受,好似自己的情绪根本不受控制,那原先坚定的信任也被情绪拉扯着变形,这种种太不像往常的自己… 方恩诺突然被自己猛然涌现的念头吓了一跳… 远处两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静静注视着方恩诺痛苦的背影。 自方恩诺与宝儿从别墅出来之时,方恩诺的行踪举动便一直在两人的视线之下,如同看一场困兽突围,却无法挣脱这无形的围栏。 “你心疼了?”上官睿冷眼看着眉头不见一丝松懈的宇文昊,眼中闪过脆弱的不满,冷声问道。 “上官,你…方小姐无辜,不该卷进北平的风雨。”宇文昊皱眉避开上官睿的双目,沉声道:“上官,你收手” “你说过不拦我”上官睿的语气带着一层薄怒,因为激动忍不住剧烈的咳嗽。 宇文昊皱眉扶住上官睿略显单薄的肩膀沉声道:“你绑住方小姐无非是为了那些流言蜚语,既然你家二房众人已然知晓大闹一场,方小姐已无利用价值,送她回荆州。” “流言蜚语当真只需这么短的时间便能平息吗?宇文,你当真上心了…”上官睿薄唇微扬浮现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容,痛苦而带着嘲讽的冷声道:“是我逼迫了你,既然如此也好,你便走你的阳关道,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我便走我的独木桥,孤独寂寞早入黄泉。” “上官!”宇文昊闻言心下一急,赶忙拦住上官睿的去路,皱眉道:“便如你意,只一条,待事态平息即刻送方小姐回荆州。同时…” “同时?”上官睿眼角轻挑。 “去国会的时间到了。”宇文昊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低声道:“今日父亲让我送信。” 上官睿接过信件,淡淡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夕阳中瑟瑟可怜的方恩诺,眉眼间闪过难以捕捉的不忍,看着手中的信件,低声道:“请方小姐回房。” 宇文昊叹了口气,站直身子依旧看着方恩诺的方向并未移动。上官睿暗淡的目光扫过宇文昊刀刻般深邃的容颜,嘴角划过一抹苦涩的笑意。 楼下院中,方恩诺收拾心情努力压制那从缝隙里不断冒出的难过和失落。那黑暗海面下不断伸出的触手正将方恩诺对白旻宇的信任一点点侵蚀。方恩诺烦躁的想要撤掉遮挡视线的绷带,突然一个稚**声传来。 “恩诺大姐姐!你不能乱跑的!医生叔叔,就是恩诺大姐姐难受,你给看看!”宝儿汗涔涔的右手拉住方恩诺,不满的抱怨到:“恩诺大姐姐眼睛看不见所以要乖乖在原地等宝儿才可以!恩诺大姐姐不乖!” 方恩诺眉头紧蹙,甩开宝儿的手,急躁的说道:“我没事了!” “恩诺大姐姐~呜呜~恩诺大姐姐凶宝儿!宝儿不喜欢大姐姐了!呜~”宝儿委屈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方恩诺的心被重重撞击,赶忙道:“对不起宝儿,是姐姐不好,姐姐太着急了,对不起宝儿…” “方学妹?是你吗?”吴恺惊讶的看着白旻宇同自己寻找许久却踪迹不见得方恩诺,惊喜的问道。 “吴恺学长?”方恩诺几乎惊呼出来,旋即捂住唇,颤抖的伸出手来,低声道:“吴学长~” “怎么了?眼睛受伤了吗?我给你看看!你是怎么到这儿的?我与白兄几乎把盛京医院翻了个底掉倒是没想到你在别墅区里,真是太好了,可算给你找到了!”吴恺学长欢喜的说着拆开方恩诺眼睛上的绷带。 久违的清晰显露在方恩诺的眼前,模糊的视线终于可以恢复一片清明,那原本焦躁的情绪好似也慢慢平静。 “旻宇不是订婚了吗?还寻我做什么?”方恩诺的嘴角划过一抹苦笑,冷冷说道。 “订什么婚?哦,你别听那些八卦,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现在白兄和帅府闹僵,住我宿舍呢,你这眼睛没事呀?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吴恺学长仔细的看着方恩诺的双目,笑着说道:“白兄这几日撒了不少金砖出去,你可快点把他接走。在我宿舍里整天早出晚归的还打扰我休息。” 方恩诺嘴角悄悄上扬,那颗因为绝望还失去活力的心脏被吴恺学长的一剂强心针救了回来,唯有那难以描述的烦躁却依旧清晰的不正常。方恩诺给了吴恺学长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笑着蹲下身子抱住哭的脸颊通红的宝儿,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宝儿,是姐姐的错,宝儿原谅姐姐好不好?姐姐给宝儿赔礼道歉~” 说罢那是帕子轻轻替宝儿擦了擦鼻涕,笑着安慰道:“宝儿乖,花花好看吗?宝儿还愿意带姐姐去看看吗?” 宝儿抽泣着看着方恩诺,抬手摸了摸方恩诺的眼角惊喜的欢呼道:“恩诺大姐姐,你可以看到了?” “嗯,可以看到啦!都是宝儿的功劳,谢谢宝儿。”方恩诺笑盈盈的说道。 “是呀,多亏了你。”吴恺学长笑眯眯弯腰看着宝儿,笑着问道:“这是哪家的孩子呀?怎么和你一起?” “嗯,上官家的,在那边住…”方恩诺指了指A2处低声说道:“我把宝儿送回去,然后再与学长一起…” “上官!A2的上官家?上官常务委员府?学妹,你怎么会认识他?” 第一百八十一章 传言非虚? “常务委员?”方恩诺的手一顿,惊讶的看着宝儿,柔声问道:“你的小舅舅是…不,上官睿年纪过轻,应当不是…” “上官睿?对,应该就是他,他常年住在盛京医院里疗养,已经有些年头了。他的父亲就是国军的常务委员长。方师妹,你…怎么会结识这样的人物?”吴恺学长双目微瞪,即使他一届医生只想治病救人,不愿掺合政届的那些污七八糟,但久在盛京医院又怎么会一点也不清楚这些风云。 “是在客机中结识的,均是机缘巧合,说来话长…倒是吴恺学长怎么好似有些…畏惧?”方恩诺看着脸色陡变得吴恺学长,有些不安的低声问道。 “恩诺学妹,上官常务委员正与任明山副总理共同竞争国军总理之位。你与白兄只怕已经卷入其中…”吴恺学长皱眉压低声音说道。 方恩诺秀眉紧蹙不好的预感再次涌现,联想起宝儿的话,上官睿刻意软禁自己的目的好似有点些许的眉目。 “我与旻宇本是局外之人,此时却陷入局中”方恩诺苦笑一声,低声道:“不知道我猜的是否正确,这外界对上官睿是否有不利的传闻?男女感情方面的?” 吴恺学长皱眉想了想,半晌双目微亮,压低带着激动与八卦的情绪沉声道:“倒是听说精神科同事提过…上官睿似乎有些…龙阳之好…所以除了调理身体,更在秘密治疗…” 方恩诺在片刻的震惊以后快速的恢复平静,先是自己刚刚在别墅醒来便是迎来了上官府二房老太太和二婶婶的一通质问,后是上官睿对自己体贴入微,却根本不愿意传消息回荆州去,更不愿意放走自己,这一切均是为了破除对自己不利的传闻。或许劫机的一切均是谋划中一环,而自己则是突然出现的变量… 这段日子的一切均合理了起来… “师妹,你现在打算如何?是否同我一起回职工宿舍?”吴恺学长看了看一脸天真正绕着自己转圈圈的宝儿,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权贵之事我本不愿意多听多问,只觉得麻烦异常,我劝你还是尽快与白兄早点离开北平。至于这个小姑娘便托保安送回去便是了。” “嗯~”方恩诺偏头看向不远处的A2,犹豫片刻笑着说道:“只怕身在局中并非可全身而退。而且…拉我入局怎么可以没有一丝诚意…” “你打算如何?你若回去无异于与虎谋皮。方学妹,你不了解北平。”吴恺学长见方恩诺眉间怒火中烧,不似往前的温柔如水,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察觉到吴恺学长的讶异,方恩诺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我记着同性的治疗多数很是残忍,相信以上官睿的身份加上病弱的身子骨,盛京医院精神科的医生绝不会以身犯险,大概率采用的是药物治疗…那么,是什么药呢?可以影响一个人的性格和判断?” “这…这块不是我的专业,应该都是些精神限制级别的药物,你为何会说起这个?”吴恺学长不解的问道。 方恩诺脸色一片冰冷,冷声道:“因为奇怪,我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和情绪波动,我不信上官睿一片清白。” “你的饮食被动了手脚?”吴恺学长皱眉想了片刻道:“精神系统用药不可随意戒断,否则可能导致严重反跳。这样我去咨询我的同事,看看能不能判断出是什么药物…” “我就在这盛京医院便也无法让吴学长以及旻宇查证到,涉及患者隐私,又是权贵之子的病情,只怕吴学长也无法询问…”方恩诺笑着拉起宝儿的手,柔声道:“麻烦学长感知旻宇我的位置,告诉他,我一切均安只是有些账必须得算,让他不要着急…” 方恩诺低头看向衣着鲜丽的宝儿笑盈盈的说道:“宝儿,我们去看花花然后早点回去好吗?” “好!”宝儿欢喜的拍手,拉起方恩诺的手就朝小花园跑去,一路春夏之交的微风带着凉爽的水汽,吹过不远处不大的池塘,围绕着两人。一路小跑着来到花园当中,宝儿拉着方恩诺绕过半人高的篱笆,在高大的银杏树下蹲下,指着一朵刚刚盛开的杜鹃花,笑着问道:“好看吗?” “嗯,真好看!”方恩诺宠溺的附和着。 “不仅这里哦,那边,那边的芍药也是我种的,还有,还有这里的蔷薇花是母亲种的。好看吗?”宝儿献宝般的指了一大通,笑咪咪的问道。 方恩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真好看,可惜你小舅舅不能过来瞧瞧。”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摘一些给小舅舅!”宝儿一脸得意的开始摘花,方恩诺跟在宝儿身后一朵朵拿好,宝儿毕竟是小孩子,又害怕被蔷薇的花刺扎到小手,径直把花朵硬扯下来,再把光秃秃连朵叶子一点花径都没有的花朵交给方恩诺,惹得方恩诺阵阵无语。 “宝儿,我这手上均放满了,不如今天就这些?”方恩诺为难的看着满手鲜花和被宝儿揪了一地的花瓣,柔声说道。 “不够不够”宝儿连连摇头,拉起自己的小裙子就把花朵往里扔,方恩诺拦都拦不住,不过一会篱笆下方的蔷薇便秃了一大半。 宝儿终于停下了她摧花的手,笑咪咪的昂头大声道:“恩诺大姐姐我们快点回去给小舅舅看!快!快!” “好”方恩诺被宝儿推着双手捧着蔷薇花朝A2的方向走去。拆下绷带后,方恩诺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原来漫长的路程也很快就走完。管家已经等在了门前,见方恩诺拆了绷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恭敬的说道:“宝儿小姐,方小姐。虹大小姐已经在餐厅等候多时了…” “小舅舅呢?”宝儿提着裙摆晃了晃里面的花朵,双目闪亮闪亮的问道。 “回宝儿小姐的话,大少爷刚刚出门了。”管家低声回道。 宝儿的小脸顿时堆满了失望,看着自己一裙子的蔷薇花委屈巴巴。方恩诺笑盈盈的看着宝儿道:“我们把蔷薇花洒在舅舅的房间?这样舅舅一回来就能看见啦?好吗?” “好!”宝儿闻言满心雀跃,蹦蹦跳跳的跳上楼梯。方恩诺捧着花跟在宝儿身后,突然对着管家灿然一笑,不知为何管家只觉这笑容中均是深意,生生背后一凉。刚刚准备跟上只闻方恩诺缓缓说道:“这个可是惊喜哦~对?宝儿” “对!你不许跟来!就我和恩诺大姐姐两个人!不可以跟来!”宝儿骄傲的扬起小鼻子,欢喜的用胳膊推了推方恩诺,着急的说道:“恩诺大姐姐快点呀~” “好~” 方恩诺淡淡一笑,嘴角划过一抹明暗不清的笑意… 第一百八十二章 开胃菜请笑纳 二楼的空间很是宽敞,正对楼梯处特地设置了一个玻璃门的小会客室,小会客室外便是一个大大的阳台,楼上有三个房间,两间朝南,一间朝北。 “恩诺大姐姐帮我开门!”宝儿现在其中一间朝南的房间外,蹦蹦跳跳的说道。 方恩诺笑着低头看了看楼梯下方,管家已然离开。 方恩诺打开朝南的房门,房间是一间套间,采用欧风的设计,床对面墙壁上金黄色的画框挂着一幅维纳斯的诞生,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香味,方恩诺轻轻嗅了嗅,不同于白旻宇身上的松木香气,也不是吴恺学长身边的消毒水味道,是一股淡淡带着一丝清香的味道,好似柑橘香?这不是法国最近出的一款女士香水吗?前调青柠果、柑橘香,中调茉莉与橙花,后调西洋柏。这并不是虹姐会用的香水气味,虹姐喜欢用的是玫瑰铃兰花气息的香水。这款香水…方恩诺四下看去,只见盥洗室的台面上整齐的摆放着一些乳液面霜,一瓶精致玻璃瓶装的香水便放在其中。 方恩诺眼中微暗。宝儿急匆匆的把蔷薇花洒在上官睿白色暗花纹路的床铺上,方恩诺将手中花放在盥洗室的浴缸中,打开水龙头,大声道:“我把花花放水里咯,宝儿你在外面布置一下,我马上来” 说罢,乘着水声仔细看着台面上的瓶瓶罐罐,取出装有药的五个棕色小瓶,每个瓶子取出一颗药,用手帕包好放入口袋当中,偏头见水刚刚放了小半,方恩诺扬起笑脸,从洗脸的水盆旁拿起一条成卷的白色毛巾一边擦手一边朝外走。 “宝儿布置的如何了?” 方恩诺笑盈盈的出了浴室,差点被眼前的一幕惊的血压陡升,宝儿欢欢喜喜的将花朵连着细碎的花瓣边跑边撒,原本干干净净的地毯此刻全是被踩的七零八落的花朵,已然被碾碎成渣渣的花瓣染的斑斑点点地深红浅红。方恩诺突然就明白了那句小儿难养,以及…虹姐为啥留乳母到了宝儿现在这个年纪。 等等…这可是上官睿的房间,那个东郭与蛇里包藏祸心,刻意将自己囚禁,甚至下药控制的男人!既然他无视自己的与人为善,不过是弄乱弄脏了房间又有什么关系。 方恩诺嘴角微微上扬,划过一抹狡猾的笑意,快步上前道:“我们宝儿可真漂亮,好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浑身都是花朵的香气,嗯~可真好闻~” 宝儿闻言刚开始还担心恩诺大姐姐会训斥自己,一听恩诺大姐姐全然是宠溺与欢喜,越发来了精神,转着圈大笑着看向恩诺大姐姐:“恩诺大姐姐,你说的公主是什么呀?和宝儿一样好看吗?” “嗯,和宝儿一样好看,宝儿想听公主的故事吗?”方恩诺笑咪咪的问道,此刻她觉得自己全然是透着不怀好意笑容的巫婆,可不知为啥,这种感觉却出奇的激动。许是在条条框框和自己的道德世界里困顿了许久,放飞心里的小小恶魔竟然十分舒爽。 方恩诺径直坐在上官睿平整的床铺上,笑盈盈的拍了拍身边的床垫,笑着说道:“宝儿上来我们来听故事?” “好!”小朋友无法抵御故事,还是传说中公主故事的诱惑,自小听的那些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通通让路。 宝儿的小短腿噔噔爬上了床,沾满花园泥土的红色缎面鞋将原本白净的床单弄的污糟糟一片。方恩诺也权当未看见,笑盈盈的说道:“传说呀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国家,国家的国王英勇善战,国家里一派和平繁荣,漂亮而高贵的皇后诞下了一名可爱的公主,国王开心极了,他看着仆人怀中那粉嫩可爱的公主欢喜的传令大赦全国,并且全国上下举报三天的庆典,还邀请了住在魔法森林里的小精灵们,我们的故事正式开始啦…” “然后呢?然后呢?”宝儿焦急的看着方恩诺,听着公主被纺锤刺破了手指一副快要哭的模样。 “别着急…公主被诅咒击中和整个王国一起陷入了长久的沉睡当中,很久很久以后,大概过去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公主的容貌却没有一丝的改变,花枝围绕在她的身边,鲜花在她的身上绽放,就和宝儿刚刚捧着花的模样一般…有一天一位邻国英俊潇洒的王子听闻了这个神奇的传说…”方恩诺慢慢说道:“自此以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故事结束啦~” 方恩诺看着宝儿若有所思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低声附耳说了两句,宝儿欢天喜地的拍手叫好。 夜间约莫九点多,方恩诺靠在软枕上正漫无目的地翻书听闻窗外传来汽车的声响,起身掀开厚重的重工窗帘,只见上官睿神色淡然的下车,管家已然等候多时,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上官睿淡淡扫过方恩诺的方向,双目微寒。方恩诺朝窗帘后面躲了躲,嘴角却悄然上扬。 果然过了约莫十分钟,楼上开始混乱起来,脚步声匆匆忙忙,方恩诺双目微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当真无趣,我还以为能有多镇定自若,都是千年的狐狸,既然你要演聊斋,我便陪你扮上,小小开胃菜,还请笑纳…” 说罢,方恩诺走到房门前将门一锁,拿起提前准备好的两坨棉花塞上便躺在软和和的床铺上安然入睡。 而此刻楼上已经乱成一团。 “宝儿?宝儿你醒醒!管家这是怎么回事!”上官睿由刚刚进门时的恼怒转而变成满心的惶恐。 宝儿穿着那身鲜红色缎面绣花的长裙躺在铺满花瓣的床上,身边放着被打翻了零零乱乱的药瓶和大大小小的药片。 上官睿匆忙冲入浴室,只见原本摆放整齐的药瓶均不见了,心底的恐慌被无限的放大。匆匆跑向宝儿,一路慌忙几乎被地毯绊倒。 “少爷小心”管家连忙上前搀扶,神色不宁。 “我问你!怎么回事!这些药还有花!是怎么回事!”上官睿的温文尔雅裂出了一条裂缝,露出阴暗一团乱麻般的内在。 管家战战兢兢的伸手摸了摸宝儿的鼻息,察觉到手边的温润,稍稍松了口气,应声道:“今儿宝儿小姐和方小姐一起进的房间,但是方小姐在晚饭时分便下了楼,大小姐让宝儿小姐下楼吃饭,可是宝儿小姐拒绝了,连饭菜也是大小姐送上来的,其他的我…并不清楚…” “不清楚?!我要你有什么用!”上官睿气恼的上前拍着宝儿,大声唤道:“宝儿…宝儿你醒醒!打电话!打电话让医生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放开你的脏手 “怎么回事?我在那边都听着你们吵吵闹闹的。”虹姐穿着一袭黑色蕾丝边低胸吊带真丝短裙,脸颊上带着一抹红晕,身后跟着一名身穿长款睡袍,内里显然真空的男子,正是虹姐的丈夫。 上官睿对自己的这位姐夫并无好感,皱眉看着虹姐道:“宝儿都出事了,姐姐还有心情和姐夫做那样的事?倒是心大无忧!” 虹姐素来知晓上官睿的不喜,倒是并不介意只是不好意思的拉了拉衣领,看了一眼因为被打扰而颇感扫兴的丈夫,歉疚的走近两步笑着说道:“怎么就恼了,你姐夫难得出差回来一趟,明儿我就回府里了。” 上官睿见虹姐丝毫没有惊慌显然还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上官睿双目怒气猛升指着房间内大声吼道:“宝儿不知道吃了多少我的药,现在昏迷不醒躺在床上,我知道你平时就很少带宝儿,作为母亲你太过失职!宝儿要是有个不测,你内心难道不会有后悔吗?!” 上官睿怒声指责着一脸懵的虹姐,虹姐闻言原本还有一丝难为情神色的双目顿时被恐慌填满,再如何说宝儿也是她十月怀胎拼了性命才生下的宝贝女儿,她不过是被母亲教导不可囿于家庭和子女,不得已在外斡旋无法陪伴宝儿成长,又怎会真如上官睿说的如此冷血无情。 虹姐冲进房间,只见宝儿正躺在一大片药片当中,顿时失去了理智,抱起宝儿不停的唤道:“宝儿!宝儿你醒醒!你别吓娘亲,宝儿!” 管家匆匆带着一名医生一名护士赶到床边,医生赶忙监测血压和心率,皱眉看着床上的药片,不觉皱眉道:“这些药孩子吃了多少?都吃了吗?” “我若知道要你们何用!”上官睿目眦欲裂凶神恶煞的瞪着已经年至而立的中年医生。医生微微一愣,自己这个年纪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年轻人这般驳斥,更可气的是作为一个病人不好生保管自己的药物,导致年幼的孩子误食,这个责任不认也就罢了,还不能配合问诊。医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过了片刻方才沉声道:“那就只能先洗胃,抽血监测药物含量。” “方小姐,今天下午宝儿一直和方恩诺一起!”虹姐抱着宝儿眼睛忽然闪过一抹凶光冷声道:“管家,把那个方恩诺给我绑来!上官睿,我不管你怎么考虑,那个方恩诺绝对不能再留下!若是宝儿没事便罢了,若是有事,我要她血债血偿!管家!快去!” “大小姐息怒,方小姐在晚饭前便下去了,我记得我上来请小小姐时撇了一眼浴室里的水龙头没有关好想进来关却被小小姐推了出去,那时候药瓶应该还在浴室的台面上…”管家低声说道。 “哼,怎么?宝儿是谁带来的这个房间!这个房间这般危险是宝儿应该来的吗?”虹姐的母性被彻底激发指着管家道:“你给我闭嘴!” 姐夫上前搂住虹姐,皱眉问道:“洗胃之后有多少希望?” “这…需要先弄清楚吃了哪些药,请问这药是谁的?有处方吗?”医生皱眉看着并没标签的药品和大小不一的药片,不确定的问道。 “不知道”上官睿闻言瞳孔微震避开众人探究的目光冷声回道。 “都是些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吃了这些药会不会对宝儿的精神产生影响?”姐夫冷眼看着上官睿,眼中带着一丝厌恶之色,在他的心中真正伤害宝儿的正是这个看起来道貌岸然谦谦君子,实则恶心龌龊的上官府大房少爷上官睿。 “不好说,很多精神类药物多少会影响反应和情绪。不知这里是否有安眠药?”医生皱眉检出五种不同的药片,抬头看向上官睿问道。 上官睿低头冷声道:“有” “赶紧洗胃,你们大人先出去等待。”医生低声说道。 “不行!我要留下来陪宝儿,我的宝儿~” 因为虹姐的不愿意离开,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方恩诺到底浅眠被楼上的动静吵的睡不着,气鼓鼓的扔了塞在耳朵里的棉花团,掀来被子打开房门,意外的发现并没有人顾着来兴师问罪,倒是可惜了一番,继而慢悠悠的上楼来到混乱一片的房门前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啦?大家怎么都在这儿?医生也来了?” “方恩诺!你到底怎么陪的宝儿!为什么让宝儿进到这儿!”虹姐怒声质问道。 方恩诺眨了眨眼睛惊讶而不解的看向虹姐道:“我与宝儿上楼来您是知晓的呀?晚饭时我还说来着,您…宝儿想给上官一个惊喜便不愿下楼去的。” “这就是你的理由,哼!好一个恶毒妇人!给我把药都灌她嘴里!”虹姐气冲冲的抓起床上的一把药片便要冲像方恩诺。 方恩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虹姐此刻的恼怒无非是对自己过失的一种补偿性报复心态,无法接受现实而寻找了方恩诺这个出气筒罢了,说来真是可笑,宝儿现在昏睡着却只想着责任到底应该归谁? 方恩诺脸上露出惊讶与惶恐之色,悄然退到上官睿的身后,轻轻拉了拉上官睿的衣角不安的问道:“宝儿,宝儿不能来你的房间吗?” 上官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悲切,冷声道:“平时,姐姐姐夫不允许宝儿来我的房间。方小姐,你作为医生应该明白药品的重要和危险,为何放任一个孩子留在这个房间?方小姐难道这点危险意识都没有?还是说,方小姐刻意为之?” 方恩诺惊恐的睁大双目,不安的看向床上,这时才注意到床上全是蔷薇花和药片。而宝儿则静静睡着。 “这个时候麻烦大家先让我做治疗。病人急需洗胃!”医生对这么一大家子实在无语了,再次出声提醒道,自己的器械都已准备妥当,倒是这些人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争论着有的没的? “我不走!”虹姐瞪着闪着泪光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宝儿。 医生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行,时间急迫顾不得这些了,你们稍微让让我把病人摆体位…” 虹姐紧紧攥着药片,一副随时要让方恩诺陪葬的架势。 眼看一切就绪,方恩诺猛然出声道:“等等,先让我看看宝儿…” “你这个恶妇还嫌害宝儿不够!”虹姐如护崽的老虎,只是,太没有说服力。 方恩诺微微皱眉不顾虹姐恶劣的语气和态度,上前扶住宝儿的肩膀道:“宝儿醒醒…” “啪!” “给我放开你的脏手!低贱的老鼠只配生活在阴沟里!管家把她给我送去警察署!告诉李警长给我好生招待!”虹姐不客气的一巴掌打在方恩诺的胳膊上怒声吼道。 管家眉头微紧,却快速上前准备压住方恩诺的双臂。 “慢着!”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宝儿不得乱说 房间内的空气在虹姐的一声令下顷刻紧张了起来,好似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众人罩住喘不过气来。反观方恩诺倒是淡定自若,直接无视虹姐的威胁,俯身在宝儿的耳边柔声道:“宝儿公主,现在上官王子披荆斩棘打败了守在城堡外面的恶龙来到了宝儿公主的城堡里,请问宝儿公主要接受上官王子的真爱之吻吗?” 方恩诺微笑看着眼珠不停转动的宝儿,悄然白了虹姐一眼,本来便有气的虹姐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判断力。只剩下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方恩诺,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方恩诺只怕早被剥了皮抽了经。 正当众人对方恩诺的话充满了迷惑时,只闻宝儿悠悠说道:“我不要小舅舅,我要等我的王子来。” “诶~这可怎么办呀?上官王子已经来到床边了呢…”方恩诺对着一脸懵的上官睿招了招手。 上官睿会意快步来到宝儿的身边,握起宝儿小小的手,柔声问道:“宝儿…” “公主”方恩诺耐心的提示着。 上官睿顿了顿,这么传统而陈旧的称呼…上官睿眉头紧皱刚要拒绝,方恩诺轻声提醒:“这是欧洲的童话故事,下午的时候我与宝儿说了睡美人的故事,宝儿应该是入戏了,等着属于自己的王子来吻醒自己,所以刚刚你们怎么唤她,她都没有醒过来。你们到也是,也不去问问我…” 害得我白锁了门等一场砸门好戏愣是没有等着。 方恩诺暗自腹诽,眼中却均是无奈和担心,柔声道:“幸好还没有开始洗胃,不然宝儿该难受好一阵子,这洗胃抽血的便是我们这些大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宝儿这样的小姑娘呢。” 话音刚落,众人的脸色一时间好似开了染房各色均有。其中数虹姐的脸色最为难看,上官睿原本对方恩诺的歉疚和微弱的怀疑之情也被全然的抱歉充填。 方恩诺笑盈盈的看着上官睿和虹姐道:“我们就按照宝儿的故事来?” “是宝儿公主!”宝儿气呼呼的抱怨道,还不忘记双目紧闭。 “宝儿公主请问我可以唤醒你吗?”上官睿温柔的问道,带着磁性声带好听极了。 宝儿偷偷瞄了一眼上官睿,弯弯的睫毛在空气中微微颤抖了两下,旋即奶声奶气的说道:“我拒绝” “那…宝儿公主要怎么才愿意醒来呢?舅舅都答应。”上官睿笑盈盈看着这个娇娇贵贵的小“公主”温柔而宠溺。 “我要宇文大哥哥,就和…就和那次舅舅同宇文大哥哥那样!”宝儿年幼天真闭着眼睛大声说道,嘴角还带着期待的笑意。 宝儿的话如同一块巨石,让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湖面波涛四起。方恩诺眼中闪过一丝确信的了然,转瞬化作无限的惊讶,贝齿咬住下唇努力消化宝儿的话,眼神偷偷却刻意的飘向上官睿,一副不可置信的震惊模样。 虹姐显然没有想到宝儿会说出这样隐秘而恶心的事情,更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弟弟竟然当着宝儿的面做那等肮脏龌龊之事,那对上官睿打心底里的失望和鄙夷,如同河底最深处的厚厚淤泥被巨石翻涌掀起。 虹姐皱眉捂住宝儿的唇,低声呵斥道:“宝儿不可乱说!” 话虽然对着宝儿,可眼神却直冲方恩诺,方恩诺的心中闪过一丝鄙夷。 这便是要自己封嘴不提?若是只有宝儿一人提了,大家轻轻遮掩带过,小孩子素来不懂这些当不得真便也是抓不住把柄,可偏偏虹姐和众人的反应过于明显,而虹姐身后男子那种的三分轻曼,两分得意,五分厌恶都快溢出来了,虹姐也是有些嫌恶的模样,反倒是坐实了宝儿的话。 方恩诺偏头看向上官睿,只见经过调理才恢复些许血色的上官睿脸色煞白,手足无措的木然立在那儿。估摸着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方恩诺眼角微弯笑盈盈的看着宝儿道:“宝儿要找那位王子可是上官的好哥们?” 宝儿不解自己母亲陡然变色的缘故,只觉着今日的母亲格外吓人,不自觉的扭动着小小的身子想逃离虹姐的桎梏,此刻宝儿的眼睛笑颜如花还有一肚子故事的方恩诺可比自己的母亲要亲近的多。宝儿求救般眼巴巴的看向方恩诺,这样的结果倒是方恩诺喜见的,温柔的将宝儿搂在怀里求情般的说道:“宝儿,刚刚你母亲可给你吓坏了,我离开的时候不是只有花瓣呢,怎么这还撒了这么多药片?” “神仙教母给睡美人公主吃了魔药才能一直一直漂漂亮亮的…我想…”宝儿害怕的看着虹姐,这个时长不在家中的母亲带着一身陌生的亲昵,那种想要亲近却又畏惧的模样让虹姐心中重重一沉。 “宝儿,告诉舅舅你吃了多少?!”上官睿深知自己的药有多么复杂,急切却依旧温柔的看着自小疼爱的小侄女。 宝儿的小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肯定的说道:“没有吃,恩诺大姐姐说过药药苦,乱吃药药会肚肚疼,还不能够吃蛋糕了,宝儿才没有乱吃呢!” 闻言众人紧张了许久的神经总于松懈了下来。上官睿双目微闪,笑着抱起宝儿道:“宝儿下次可不能吓小舅舅了…” “宝儿没有!宝儿刚刚睡着了给小舅舅吵醒了,然后你们都可大声了,宝儿害怕都不敢说话的…”宝儿委屈巴巴的抱怨道,还不忘看着方恩诺道:“恩诺大姐姐,那宝儿的王子怎么办呀?” 方恩诺双目带着满满的善意,柔声道:“宝儿长大后会遇见自己最喜欢最喜欢的人,见不着便日日思念,只盼着朝朝暮暮在一起,那个便是宝儿的白马王子,宇文王子就让给小舅舅…” “方小姐慎言…”管家微微皱眉在虹姐警告的眼神中,沉声说道。 方恩诺不在意的笑笑道:“伯牙尚有子期,汉武帝还有卫青,诗经与子同袍,有诗幼文。孩子不懂这些,大人又怎会不懂呢。” 方恩诺淡淡看向上官睿,双目清明不见厌恶不喜,没有污浊嫌弃,唯有浅浅的笑意,好似在帮他辩解,又好似… 伯牙子期到好说,传闻汉武帝有娈 童之好,而卫青…与子同袍…幼文,有诗幼文?赠幼文? 上官睿猛然一惊。 秋水为神隔绛纱,何年捧剑入王家? 床头梦有金茎露,庭后春生玉树花。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方小姐受惊了 她…懂了…亦或是她接受了这样的自己?心脏慌乱的跳动着,这不能为世俗所能容忍的情愫,她却如此平静而温婉的笑着?是阴谋诡计还是真心… 上官睿只觉精于算计的脑子在一瞬间空白一片,那块苍茫白雪的荒芜之地霎那间开出一朵小小的,温暖却俗气极了的迎春花,黄色的小花开满枝丫,甚是喧闹。 方恩诺淡淡扫过上官睿惊讶与温暖交织的复杂神色,轻轻拍了拍宝儿道:“宝儿公主,你让整个王国的人都吓坏了呦~下次我们要提前说好可以吗?不然你母亲可是差点要我绑了喂恶龙咯~” 虹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冷静下来想想刚刚的反应确实过激了一些,不觉抬手压了压耳边的发丝尴尬的笑道:“难为方小姐替我陪了宝儿这么久,倒是宝儿,以后可不得吓母亲了。” 虹姐轻巧的想将事情便这么带过去了,可方恩诺却并不打算大度放过,笑盈盈的看虹姐道:“为母则刚,想来虹姐也是关心则乱,倒也是我的疏忽,竟然就将宝儿一个人放在了房间里,若是换作在英国的时候,只怕监护人都要给警察抓了去。” “警察还管别人家的家事?”管家惊讶的看着方恩诺,这般淡定自若第一见只当也是个想攀龙附凤的,现在想来,确实是大户人家出生的样子,听着还留过洋,喝过洋墨水? 方恩诺浅笑着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也是各国不同,在英国那边便是说不许将未成年的孩子一个人单独留在家中,否则会判定这个家长失职,被左右邻居举报了是要剥夺监护权送去别处扶养长大的。还可能会被别人领养走。” “父母尚在却容许他人将孩子领养长大,岂不是荒唐?!”虹姐的思路被方恩诺带偏,不自觉的换作思考,虽然自己平时忙于工作并未亲力亲为的照顾宝儿,可若是真让宝儿被他人领养带走,那便是剜心之痛。 “是呀,我当时听着也觉得奇怪极了,可是想想也有道理,在那些个富贵人家,不说别个,就单说我们夏府,小侄女小侄子们一出生便是奶妈和保姆带着哄着,长大了再有陪读书童。因是重视教育,均有祖父和父母亲督导倒还好些,若是父母亲再是个没心的,只想着将孩子扔给奶妈保姆的,这孩子可怜兮兮整天感受不到来自父母的关怀,只认这奶妈保姆的,这父母亲便是失了职,再遇见个心大的,也不知道辨别孩子的安危需求,只想着自己逍遥自在。还不如换作有责任心,能好生扶养陪伴的倒是更合适了。当然,”方恩诺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这没生养过的,只是稍作感想。虹姐应该更有体会?这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日日养育的牵肠挂肚,自是我这样无法体会的。若只是为了生孩子而生,倒不如动物了。您说是?” 方恩诺说的软软绵绵,一边轻轻拍着困着直揉眼睛的宝儿,许是安心舒适,宝儿渐渐陷入梦乡,鼻息缓缓,应是睡熟了… 虹姐听着方恩诺的话看起冠冕堂皇,可私下里分明是指责自己畜牲都不如,偏巧也说不得,总不能就和才认识没几日的方恩诺认了自己疏于关心… 方恩诺嘴角微弯,这几日虹姐也许觉得自个掩饰的极好,可但凡与孩子接触过的都清楚,这自幼带大的亲昵劲可不是几日让保姆奶妈离开都能换来的,是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积累。宝儿对虹姐的那种生疏想要亲近却不知道所措的样子,她可是也看在眼里。 上官睿听着方恩诺与虹姐的你来我往,竟然觉得方恩诺说的极对。虹姐在宝儿的照顾上甚至不如自己这位小舅舅,成日里不是扑于工作,便是与这个不成器的姐夫鬼混。上官睿自然的没有多言。 方恩诺见虹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而虹姐身后的男子则坦然的多,好似方恩诺说的与自己无关一样,难不成宝儿不是这个男人的孩子? 虹姐见方恩诺目光探究的看向自己的丈夫,原本被压制的火气顿燃,侧身一步挡在方恩诺与自己丈夫的面前,双目带着恼怒居高临下的冷哼道:“即是没有生养过这话也不该由方小姐说,不若等方小姐自己生养了再讨论也不迟,天气已晚,方小姐这般穿着在睿哥的房间直勾勾的盯着我的丈夫到底有些…失了淑女的作派,还是喝了洋墨水便觉得无妨了?” 方恩诺双目染上三分戏谑,一个身穿低胸吊带短裙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的人,却来指责一个身穿长袖长裤衣着整齐不露丝毫的女子来了?说出来便不觉得打脸吗?看来虹姐不擅宅斗确是真的,亦或是,过的太舒心了… 方恩诺抱歉的看向虹姐道:“抱歉,因我这眼睛刚好,倒是不知道这位是虹姐您的丈夫,刚刚瞧着这位先生神色淡淡,不似上官一般着急焦虑,也不似管家一样惶恐,更不是医生的谨慎模样,还以为是宝儿口中的宇文大哥哥。” 虹姐一愣,回头看向自己的丈夫,这个从来为将女儿放在心上的男人,自从生了宝儿,这个男人便一直催促着生个男孩继承家业,只是这些年自己总留不住孩子…虹姐的心中一时间不是滋味,不知是该心疼宝儿没有父亲疼爱,还是怨恨自己无法诞下男孩,各种情绪涌入心头,那些掩盖的内心烦躁与失落地故作淡定和洒脱,如同早就破碎却被精心粘连的瓷器,稍稍一碰便成了一地狼藉。 “身为丈夫是家中顶梁,若是我慌了整个家便乱了,虹儿到底急躁了,不若方小姐般大器天成,懂理知节,让方小姐受惊了。鄙人,宇文杰。”宇文杰轻咳一声,朝着方恩诺伸出右手,微微弯身笑眯眯的说道。 宇文杰?宇文昊?难不成是兄弟? 方恩诺的大脑极速运转,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抽出抱着宝儿的右手伸手握去。 粘哒哒的触感让方恩诺微微蹙眉,正要收回手去,却见宇文杰***的摩挲着自己的手背,不觉一阵恶心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这个男人当真是色胆包天,竟然在自己妻子与妻弟的面前公然调戏其他女子,莫不是疯了!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后,手终于挣脱开来… 章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真好 刚刚缓和的气氛再一次达到零点,察觉到一丝不安,方恩诺怀中的宝儿动不动身子,在睡梦中瘪了瘪嘴,一副要哭的模样。虹姐皱眉从方恩诺的怀中强行抢回宝儿,冷着脸怒声质问道:“这是何意?都说抬手不打笑脸人,便是有再多不是,你便是这样对待他,对待我的丈夫” 虹姐怒目扫过方恩诺吃惊却很快恢复平静的双目定定看向上官睿身侧不知何时翻窗从外赶来的宇文昊。 “对待你的兄长?”虹姐皱眉问道,原本就知晓上官睿的龙阳之好,先前她也只知晓一个名唤于文天的人,可瞧着这宇文昊熟练的程度,难不成…虹姐只觉得脑子一嗡,突然之间这一切都明了。难怪自己的丈夫与自己的弟弟这般不对付,只怕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兄长?哼,我的弟弟不是与那精神病人成日私混在一起的废物!”宇文杰怒气陡然升高了三个度,双目几乎喷出火花来,恶狠狠的瞪着上官睿。 宇文昊冷笑一声,挡在方恩诺与上官睿的前面,冷冷道:“兄长为何不看着我说话?” “我不愿与你争论!我们宇文府算是断送在你们上官家!”说罢,宇文杰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嫌弃。 虹姐的嘴唇微微蠕动,眼中满是无法言说的委屈与心酸,她的迎合和退让只迎来了府里姨太太成群,实在是受不住了方才搬回上官府待着,此刻她竟然也成了心爱之人的靶子,或许她一开始便是错了… 上官睿心疼的看着自家姐姐,皱眉道:“姐夫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妨今天我们把话剖开说明。” “我什么意思聪明人只怕不用解释。”宇文杰***的偏头避开宇文昊杀人的目光,对着目光偏向阳台的方恩诺挑了挑眉。 方恩诺目光游离忽然聚焦在夜色中,嘴角微微上扬划过一抹灿烂而妩媚甜蜜的笑容,刹那间如昙花迎风,宇文杰那色胆熏心的早就被方恩诺的笑容三魂勾去了两魂半。挺了挺油腻腻均是肥膘的肚子,自信歪嘴一笑,落在上官睿的眼中只觉得一身恶心。实在不能理解这样人怎么会是宇文昊的一母同胞兄弟。难怪这国防部的位置一开始便于宇文杰无关。 “既然宝儿无妨,你们的家事我应该回避。打扰诸位了”方恩诺笑着转身,也不待众人反应便匆匆出了房间,挥一挥衣袖甚至没有一点想要探究的样子。不经让人想起方恩诺受伤时那淡然如水的模样,刚刚那锋利的话语好似是众人的错觉,亦或是真的对宝儿的担忧? 宇文昊偏头看着方恩诺快速消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疼惜,恰巧落在上官睿的眼中,那刚刚被方恩诺安慰的善意顷刻在这深夜消散成泡影。 “既然宝儿无事那便没什么好说的,通知奶妈来带。”宇文杰脸上写满了不喜,冷漠的说道,这个让他离权势越来越远的女儿有什么用,还平白耽误了他的好事。想到这儿,宇文杰念起方恩诺的年轻貌美,那衣衫也掩盖不住的曼妙身姿勾的脑里的**不停翻滚,身下不觉支起小帐篷。 “奶妈明日便回来了,今天晚上…”虹姐为难的看着怀中熟睡的宝儿,那巴掌大的小小脸颊写满了脆弱,她鲜少这般仔细的看过宝儿,那微微颤抖的弯弯睫毛熟悉又陌生的睡颜,就如同…虹姐心脏猛然一缩,不安的摸了摸宝儿的长发。 “今晚宝儿由我陪着,你去”上官睿见虹姐面露难色,素来也是知晓虹姐对宇文杰无条件的迁就,也不知这个在工作上兢兢业业的长姐为何会被这种满嘴虚假仁义道德的给栓的死死。 虹姐歉疚的看了看上官睿,缓缓将虹姐放回床铺上,笑着说道:“那边劳烦睿哥了。” 宇文昊皱眉看了一眼虹姐将宝儿抱起,冷声道:“管家,换床干净的床铺。” “是” 宇文杰见累赘丢掉了,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不过一会虹姐也快步跟上。回到虹姐的房间还不待虹姐说话,一条领带便绕过虹姐纤细的手腕,虹姐媚眼如丝的倒向宇文杰,魅惑的说道:“主子疼惜奴家…” “这几日送来的画册学会了?”宇文杰挑起虹姐的肩带,脑子里依旧是方恩诺的笑颜,可并不妨碍他发泄。 虹姐嘴角浮上屈辱的味道,谁能想到风情万种的上官虹竟然私下里是这副模样,次次满足丈夫的嗜好。奶娘说过上官府的一切都是睿哥的,自己能抓住的便是夫家,以及…自己的孩子…虹姐咬了咬牙,娇媚的点了点头,缓缓跪在地上… 管家抱着弄脏的被褥听闻动静,微微皱眉,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今天一晚别墅里真是够乱了。医生们走时的眼神他的老脸都红了,哎~ 上官睿看着楼道中管家弓着的身子,不用想也明白听着了什么,不觉脸色越发不佳。关上房门回头看去,只见宇文昊正小心的将宝儿放在新铺好的干净床单上,清洗消毒的床带还带着一点未完全消散的消毒水气味惹得宇文昊微微皱眉。 “你喜欢女儿吗?”上官睿神色不定淡淡问道。 宇文昊替宝儿盖被子的手一顿,低眉道:“你不必如此,我说过会陪你一辈子。” “因为歉疚?因为如果不是替你挡了那枚子弹,替你被对家抓走延误了治疗,我便不是这样的身子?你是不是这样想的?看着我的眼睛!宇文昊!你看着我!”上官睿脆弱的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渴望的看向宇文昊,那因为焦急而轻咳的唇颤抖着,好像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宇文昊右手紧攥半晌,起身行至上官睿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歉疚,因为责任,也因为疼惜你。你我相识多年应该知晓我承诺的重量。” “可是~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陪伴真的有意义吗?”上官睿的嘴角划过脆弱的笑意,避开宇文昊的目光,苦笑着说道:“你走…我不想逼迫你同我一样困在这个绝望的囚笼里…” 这是第二次上官睿表现出倔强的心痛,第一次是一起游泳时他偷亲自己时,这次却是为了她…宇文昊的双目微闪,他的心动了,那颗原本以为去石头一般的心动了,而上官睿却是唯一一个发现的人,即是自己掩盖的如此好… “你…”宇文昊一时语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上官睿的呼吸越来越艰难,却倔强的立在原地好似在等待他的回答…上官睿明知道他不可能放任不管… “我不走”宇文昊放弃了,他强行将上官睿压至床上,端来水和药,冷声道:“吃药” “你会陪我吗?”上官睿可怜兮兮的祈求着。 宇文昊叹了口气道:“我陪你,我在沙发睡,吃药,睡” 说罢,熟练的从衣柜中拿出备用的被子和枕头。上官睿嘴角微微上扬,放心的躺下,柔声道:“昊,你真好…” 第一百八章十七章 你怎么才来 宇文昊的手微顿,他知道这一次的较量,他又败了,颓败的将自己扔在沙发上裹上被子。 “嗯,沙发睡不好,不然…”上官睿好似良心不安一般低声说道。 “比军营的行军床强的多,关灯,睡觉”宇文昊没再给上官睿进攻的机会,转身朝向沙发的靠背,冷冷说道。 上官睿眼中闪过一丝幽暗,低声用宇文昊无法听见的声音悄然说道:“我会让你如愿…只是之后,我不会再让你有这样的机会…” 楼下的方恩诺并不知道楼上的种种不堪,欢喜的扑向浑身夜间凉意却被花园中不安分的蚊子叮了一身小红包的白旻宇。 “你怎么才来…”方恩诺的冷静再次崩塌,鼻腔里传来熟悉到令人想念的松木香味。那温暖的怀抱好像许久许久,如同童话故事里的很久很久一样长久的没有拥有。 听着方恩诺委屈的抱怨,白旻宇原本悬着心却悄然放下,将方恩诺搂的紧紧,深深依恋的嗅着方恩诺发间的香气,低声道:“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嗯嗯嗯~吴恺学长说你为了寻我吃了很多苦,还和帅府闹翻了,对不起…”方恩诺鼻尖一酸,话语中不经带着轻微的颤抖,白旻宇将怀抱松了松,低头看着泪水涟涟心疼流泪的方恩诺,这只狡猾又招人牵挂的小狐狸。白旻宇低头吻上那朝思暮想的人,空气中蔓延着甜蜜的味道,窗外的虫儿好似在诉说这些日夜两人的煎熬… 方恩诺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唯有满腔快要溢出的安心,自登上那架客机起的慌张无措故作淡定,担惊受怕的惶恐终于在这一刻都放松了下来。 良久,唇分。 白旻宇抬手轻轻擦了擦方恩诺微肿的唇,低声道:“我们走…” “不,现在还不行…”方恩诺刚要答应突然想到了什么,连连摇头道。 “为何?”白旻宇不解的看着方恩诺,虽然知晓这一栋别墅里奇奇怪怪的人中除了那个中年男人并不会有人打着方恩诺的主意,方恩诺提出必然有些自己的计划和打算,可…一想到要将手无缚鸡之力柔弱的方恩诺丢在这个虎狼环伺的混乱之地,白旻宇就只剩下满心的烦躁和厌恶。 方恩诺见白旻宇的神色便心中有数,笑着抬手按了按白旻宇的眉间,笑着问道:“几时来的?” “那个女人要让人抓你的时候”想起此处,白旻宇身上煞气顿起,虽然知晓是针对的虹姐,方恩诺也着实被吓了一跳,看来,这段日子过的太过清闲都快忘了白旻宇,自己的未婚夫是什么样的可怕人物,方恩诺低头噗呲一笑,低声道:“然后呢?” “准备动手之时却见你胸有成竹便忍了一会,果然没有被别人欺负。”白旻宇宠溺的看着方恩诺,如同看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这么一说,倒是虹姐和那位宇文杰危险了不是?”方恩诺笑盈盈的搂着白旻宇的脖子,撒娇般的问道。 “那个从阳台翻进去的是谁?我潜伏时便发现了他,他是救你?”白旻宇想了想压着醋意低声问道。 “翻进来?你是说宇文昊,他是为了上官睿,他们是一对儿”方恩诺比了比手势笑着说道。 白旻宇低头摸了摸方恩诺的脑袋,眼中的警惕与敌意却并未消退,也许恩诺迟钝亦或是被假象迷失了双目,宇文昊向着恩诺的眼神中温柔不减,与看向上官睿的眼神分明不同,上官睿眼中对着宇文昊的依恋没有得到丝毫回应。不过…宇文昊尚且是君子作派不足虽惹了些许醋意倒不至于激起白旻宇的怒火,只是那位… 白旻宇双目微暗,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如同等待捕猎的野兽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旻宇~嗯~算了”方恩诺本想问问那位任府五小姐的故事,后来想想也便罢了,今夜她不希望再讨论别的人。 只是方恩诺在白旻宇面前不加掩饰的神色已然给了白旻宇提醒。白旻宇浅浅笑着柔声道:“放心,即使离开了帅府,我依旧有安身立命的本领。断然不会有事。” 方恩诺一愣笑着点了点头,并不点破,柔声道:“这么一想,堂堂少帅当真得做我徽州夏府的入赘女婿了~” 方恩诺低头偷笑,眼中均是得意之色,看得白旻宇心中如羽毛飘过,轻轻柔柔痒酥酥的勾人心肠,抬手轻轻弹了弹方恩诺光洁的额头,故作严肃道:“我后悔了。” “抱歉白少帅,话已生效不得退回。”方恩诺仰头坏笑着说道。 “盖本帅私章了吗?”白旻宇嘴角微扬如果顽童的狡辩,看着方恩诺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羽扇一般的睫毛上下翻飞。 “私章?”方恩诺歪头奇奇怪怪的看着好似耍赖的白旻宇。 白旻宇快速低头在方恩诺的唇上快速一啄,旋即转战至凝脂般的脸颊,光洁的额头,尖尖小小的琼鼻,贪婪的呼吸着方恩诺身上熟悉的气息,好似这样才能将这几日的恐慌和不安冲刷干净。 方恩诺好笑的看着变成大孩子一般的白旻宇,嘴角克制不住的疯狂上扬。这还是那位冷面冷情的白少帅吗? “等等”方恩诺认真的抬手拉揉着白旻宇的脸,看着手底下如面团般被捏着鼻子,揉着脸颊,俊美的五官被晃来晃去的白旻宇,方恩诺噗呲一笑,低声道:“嗯,是真的…莫不是吴恺学长给您换了心脏了?这还没几日便学会了调戏人了不成?” “如假包换”白旻宇用额头轻轻抵住方恩诺的额头,沉声道:“你失踪的十七个日夜里我算是重活一次,原来那些个寻常的日子方才是弥足珍贵的时光,在寻见那客机残骸清楚知晓你还安全之时,我忽然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是什么?”方恩诺怀抱白旻宇的手越发紧了紧,心疼的问道。 “意外不知何时便如鬼魅降临,我们珍惜现在许是不久后回不去的过往。恩诺,我知晓你还有事要做,可此刻的我要怎么放任你在这个地方忍受担心和痛苦?”白旻宇温柔的声音抚慰着两人伤痕累累的心。这一刻,方恩诺突然意识在自己的任性,连白旻宇都不敢在知晓自己确实位置之时大肆冲来将自己带走,而是隐忍不发待到夜间在黑夜中等待多时,今日的小胜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口头之争,如若真枪实弹的比划起来,只怕自个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毕竟…劫持整架客机消失在众人视线三天,又安然无恙的飞回北平,再将自己悄无声息的安排住下,这一切背后便是滔天权势森森白骨… 方恩诺不觉打了个寒战,抬头看向白旻宇道:“可是…我真的可以悄然离开吗?我们真的能够悄然离开吗?避开上官府和任府的势力,逍遥自在?”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不百愿意 “哗啦”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吓了众人一跳,守在门外的女仆赶忙通过半掩的欧式风格双开房门快步进入装修的格外考究地房中。 只见一名肌肤如雪长发慵懒散在身后的女子不满地看着任夫人,嘟着的嘴几乎可以挂的住油壶:“不愿意!我都说过了。我不嫁,凭他是谁我都不见不嫁,母亲若是再逼我,我就去寻哥哥一同隐居了,或者干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任性!”任夫人无奈的看着她素来最为娇疼的女儿,指了指地上碎成几瓣的精致描金官窑小盏和滚落了一地的樱桃,偏头道:“难得白大帅将这套上好的官窑瓷器给送来,你说砸变给砸了。” “官窑?我们家还缺这不成,既是砸了一套便赔他两套。燕儿,从我这拿两套送去四国宾馆,别给忘了。”任五小姐皱眉扬声说道。 “你呀~这也不乐意,那个也不愿意,若是以前也就算了,这个白少帅我可是了解过了,能力人品长相便是放在全北平也是没得说的。你不也说过成王府的小成王长得俊美逼人吗?这位白少帅与小成王世子是表兄弟,他们的母亲是嫡亲姐妹两,若我说这位白少帅比小成王世子更加英俊,还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又是个痴情种,听说这听闻未婚妻出事愣是伤心好久。”任夫人笑着捻起女仆递上的新鲜杨梅,杨梅上带着的寒意与水珠还未散尽,放入任五小姐的樱桃小嘴中,笑盈盈的问道:“如何?你舅舅特地命人运来的。” “好吃,这杨梅数舅舅那边的最鲜甜大颗。嗯~母亲不如你让我去舅舅那边~”任五小姐撒娇的晃着任夫人的胳膊,“母亲~” “不行!”任夫人脸色微变,沉声道:“你哥哥不在我身边我便已将心都快碾碎了,你若再跑到你舅舅那儿去了,我干脆死了了事!” 任夫人这一生便这宝贝疙瘩般的一儿一女,儿子体弱出生便带有心脏病,自己不知道哭了多少个日夜,好不容易稳定了一些有了五儿,这可都是她的心尖。这次女婿的人选也是她细心挑选过目的。毕竟是嫡女出嫁,总不得如那些个姨娘生的嫁个稍微有点用处脸面的。 “既然母亲都舍不得我去舅舅那,怎么倒是舍得让女儿去荆州那个山高水远的破地方了?那儿能比我们北平好吗?”任五小姐嘟着嘴巴抱怨道。 “傻丫头,还能让你去荆州吗?”任夫人笑着拍了拍五儿娇嫩的小手,“你父亲说了,白少帅是个不错的,白大帅也决意加入国军,你与白少帅成婚后便让白少帅留在北平好生栽培。” “那我也不嫁!”任五小姐赌气背过身子,惹得任夫人频频皱眉,沉声道:“你还惦记着那个上官睿?他可是个…” “是个什么?上官府二房都传了话来,上官睿在盛京医院留了一位受伤的女子,定然不是喜欢男子的。只要上官哥哥一日不婚,我也等一日!”任五小姐气恼而倔强的说道。 “你…我就不该让你去认识上官睿!”任夫人气冲冲说道,当年任副总理与上官均由南京同来北平任职,一路上碰巧得知嫡子均名睿哥,而且均身子不好,便觉有缘,约着见了面,不知怎得竟然让年幼的五儿动了情…不仅身子骨不好偏偏还是个龙阳之癖…这让他们任府的脸往哪儿搁。 “那怎么办?我已经认了,我不管。更何况母亲您刚刚也说了,白旻宇有个牵肠挂肚的前未婚妻,我何必和人家抢去?”任五小姐嘟嘴抱怨道。 “你认了我可没认,不管怎么着,你明日都要去见这位白少帅,就是绑我要给你绑去,燕儿看好你的小姐,若是给我像上次一样弄丢了,仔细你的皮。”任夫人实在拿自家女儿没办法,只得瞪着无辜的燕儿发脾气。 燕儿赶忙点头应声:“请夫人放心。” “我不去!母亲!你以前不这样的!”任五小姐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偏偏倔强的不愿落下。 任夫人生生心中一痛,自五儿出生她何事不是顺着依着,说要天上的月亮绝对不拿星星糊弄。只要五儿一哭自个也要跟着哭。她只是实在不想五儿现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蹉跎了岁月,弄湿了回忆,还不如拼一次,说不定真的成就一生无忧…任夫人皱眉将心底的忧虑掩盖,不顾五儿的委屈转身离开。 —盛京医院— 并不知晓任府情况的两人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方恩诺笑着仰起头看着搂着自己脸色冰寒的白旻宇,柔声道:“也许…我们可以试一试,成,平安退身,败,就劳烦白少帅发动神通带我逃跑啦~” “天涯海角,我带你一同。”白旻宇温柔的将方恩诺搂紧。 “嗯,只要同你一起,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都不怕。”方恩诺眨着星星眼嘴角弯弯。 白旻宇不觉心头微振,不同于旁人看中他的身份地位,权势军队,眼前的这个人只求他一人而已,这样的安心便是外人均无法体会的甜蜜。让他丝毫不后悔与帅府闹翻,甚至隐隐为自己的决定暗喜。低头笑道:“睡~我陪着你~” “嗯”方恩诺点了点头,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将头靠在白旻宇结实的臂弯中和衣盖被,两人便以这个姿势沉沉睡去… 这一夜,方恩诺睡的极沉,这些日子因为不安和无助而警觉异常的浅眠被安心的松香治愈。清晨的阳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照耀进来,刚好洒在方恩诺纤细的脚踝。好似一道光亮精致的足链。方恩诺悠悠转醒,身边已经空了,方恩诺伸手探去,被褥已经凉了,应该是走了许久,不知何时床头放着一朵带着露珠的玫瑰,提醒着方恩诺昨日并非梦境。 方恩诺嘴角甜甜上扬,拿起玫瑰轻轻放于鼻下,玫瑰的香气穿过鼻尖涌入心田。正当方恩诺俏颜一笑之时,一个探究的目光从窗帘的缝隙透入,从外面可能不易看清,可房中人却瞧得分明。 方恩诺脸色陡然一变,眼中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真是恨不得冲出去直直给上两耳光,可这人在屋檐下的规律方恩诺可是集大成者,自是看懂了昨日的弯弯绕,嘴角冷冷一撇,小心将玫瑰插入注入清水的细长玻璃花瓶,轻轻拂过玫瑰娇嫩的花瓣,眼神兀得一暗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眉角眼梢带着少女的明媚,凹凸有致的身材即是裹的严严实实也难以忽略。方恩诺慢悠悠的抓了抓长发,妩媚的划拉一声拉开重工窗帘,正对上贼兮兮的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