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老的田园娇妻》 1 穿成书中恶毒女配 2 萧钰,我等你回来 3 让人想犯罪的颜值 4 他怕不是疯了吧 5 娶妻不贤毁三代 6 这个家真的很穷 7 她享受了最好的待遇 8 重活就该男人干 9 真跟见鬼了一样 10 谢玉萝怎么会哭呢 11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12 把子梦打扮的美美的 13 万里长征刚起步 14 给钱去买鸡蛋 15 把家里收拾干净 16 她那是故意扮好心 17 萧家是个无底洞 18 姑嫂关系和缓 19 田娥来找麻烦 20 恶人先告状 21 欺负两个孩子没爹娘护着呐 22 我就是护短 23 香喷喷的锅巴 24 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25 意外发现萧钰的桃花(二更) 26 我们是一家人 27 你嫂子怎么大变样了 28 美食博主也会紧张 29 果真是一辈子都难忘 30 那只猴子能长生不老吗 31 谢玉萝怎么可能变好 32 要人命的疼痛 33 我们误会大嫂了 34 两个孩子照顾谢玉萝 35 你想都不要想 36 二哥错怪你了,他难受 37 比我第一回煮的好多了 38 他不再那么讨厌谢玉萝了 39 大树底下听八卦 40 谢玉萝那张嘴真厉害 41 找个人帮忙抄书 42 字就像是他的人 43 原来这人就是爱慕者 44 我这辈子只嫁萧钰 45 跟乞丐挤在破庙里 46 她竟然不识字 47 谁都不待见你(二更) 48 她做的孽,你要还 49 是萧钰让你监视我的 50 你怕我给萧钰戴绿帽子 51 小阁老萧钰是我前夫 52 他竟然担心谢玉萝的身体 53 她玩命了的抄书赚钱 54 钱全给萧钰送去 55 木牌子上写的萧钰是谁(二更) 56 阿轩是被逼迫的吧 57 萧钰就是瞎担心 58 咱家有地吗 59 开垦荒地种庄稼 60 鸡蛋换豆子 61 懒汉萧成三 62 手受伤了,萧子轩心疼 63 后山上有许多宝贝 64 找到兔子窝 65 兔子卖了个好价钱 66 你别被谢玉萝蒙骗了 67 谢玉萝是好大嫂 68 眼里头揉不得沙子(二更) 69 一家人心齐则事顺 70 炸鱼干做零嘴 71 谢玉萝指缝也忒大了 72 挖个水池子养鱼 73 抓只雉鸡改善伙食 74 女人看了想流泪 75 不给那就抢 76 打起来了 77 贼喊捉贼 78 这蝴蝶结是咋打的 79 谢玉萝怕不是个傻子 80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81 罗氏会得到报应的 82 这花样子从未见过 83 我要花满衣一成的利润 84 签订合同,有钱了(二更) 85 这仇报的真值 86 找笋子她可是高手 87 你这张乌鸦嘴 88 好朋友,有福同享 89 这算不算抄袭啊 90 她要完成一个使命 91 给花娘再出个主意 92 两家不一样的书局(二更) 93 试探 94 你对她有偏见 95 你这腿是谢玉萝害的 96 还是装装柔弱吧 97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98 鹅讲的话怎么能信呢 99 没见过那样的尤物 100 你怎知我姓宋(二更) 101 她卖她脑子里头的知识 102 做厨子她也是一把好手 103 这仙居楼,是我的 104 发动全村人采地耳菜 105 恨上了谢玉萝 106 第一回收地耳菜 107 卖的多,她就赚的多(二更) 108 她就是个配角 109 仙居楼的掌柜竟然会笑 110 全家要喝西北风 111 您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112 没人配的上公子的 113 咸吃萝卜淡操心 114 村长会扒我的皮 115 小媳妇最好摆平 116 冥顽不灵 117 就只会勾搭男人(二更) 118 啥叫不正经的事 119 冲动是魔鬼 120 宋长青是谁 121 做饭的手艺真好 122 替谢玉萝讨个公道 123 八卦八到了仙居楼 124 表哥,你就是讨厌我(二更) 125 都是厨娘做出来的菜 126 她喜欢的是最好的(二更) 127 他定是疯了 128 男装一样惊艳 129 与三味书斋达成合作 130 马车里的是哪位姑娘 131 吃火锅 132 外头有动静 133 我掉到茅坑里了 134 让你也尝尝迷药的滋味 135 你这凌霄养的不对 136 养花我也懂点 137 人家小夫妻关系好 138 罗海地不见了 139 都不是好东西 140 他们家也要起新房子 141 良配另有他人 142 你不跟大哥睡觉嘛 143 这妮子可真大方 144 传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145 这姑娘,变的可真多 146 狐狸精肯定有猫腻 147 大嫂,你就跟大哥睡吧 148 房子起好了 149 这书能流芳百世 150 我不会让你后悔 151 那位英俊的公子好面熟 152 他上辈子,就没做过好事嘛 153 马车上还有一个人 154 宋长青到访 155 他到底还是个俗人 156 再次展露厨艺 157 表哥竟然对着别的女人笑 158你究竟有何居心 159 羊奶能解辣 160 成过亲的女人没有威胁 161 表哥只能是她的 162 一见钟情看中的都是皮囊 163 她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164 萧钰归家 165 这两个胖娃娃竟然是他弟妹 166 第一次见面 167 两个大人各怀鬼胎 168 她变的理由是什么 169 她就是个势力小人 170 万千心事千千结 171 你媳妇人好脾气也好 172 饭桌上的礼仪 173 他其实不爱吃竹笋 174 我就是瞧不上萧钰 175 大美女挑粪 176 这么大个人竟然还怕蛇 177 你请客你做饭 178 我对萧明珠只有兄妹之情 179 大嫂都哭了好几回了 180 咱村要出大事了 181 他就不该答应去外头吃饭 182 酸笋烧鱼 183 一下就迷住了男人的眼 184 她这手里是酒,还是情 185 我等明珠妹妹一块吃 186 这辈子不离不弃,有阿萝足矣 187 一盒子的头花 188 萧元是个好女婿人选 189 怎么大家都对她改观了 190 吃东西有啥好吵的 191 没有儿子,就跟断子绝孙了一样 192 你们两个挨紧点 193 咱们马上要当叔叔姑姑了 194 你媳妇受了不少的委屈 195 她算的比算盘还快 196 他真是魔怔了 197 两家合作 198 被他掌控了话题 199 她当公子是什么 200 我要去找谢玉萝要个说法 201 她就是爱慕虚荣 202 你总要信宋长青的话吧 203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204 长的好也是一种罪 205 你真是宽心 206 红杏出墙这事,谁都平静不了 207 我信我的发妻 208 我自请下堂 209 全部滚出萧家村 210 大哥大嫂最相配 211 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212 自己挖坑埋自己 213 人其实最渺小也最复杂 214 她是不会爱上萧钰的 215 萧钰在等她 216 老鹰抓小鸡 217 你是不是给你男人放水了 218 你们去开个包子铺吧 219 有了孩子你们就长大了 220 她温柔似水,他疑惑丛生 221假装喝醉酒的人 222 温柔是装不出来的 223 晚上就随便吃一点 224 瓜能听懂你的话吗 225 花就跟人一样 226 全部家当都给你了 227 面粉放厨房会爆炸的 228 他想要留她下来吃饭 229 只要努力,在哪里都会发光 230 你就要了我吧 231 谢玉萝就是只狐狸精 232 帮帮大哥哄大嫂 233 大哥的腿没有大嫂的粗 234 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 235 小阁老是什么东西 236 非要他说清楚她是谁吗 237 眼镜是个什么东西 238 好吃不过油条 239 他吃她咬过了的 240 阿萝要回去帮我磨墨 241 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242 这孩子不喜欢西游记 243 萧钰帮忙炒菜 244 你要夸夸大嫂,要亲亲 245 胰子是个稀罕物 246 我陪你上山 247 一直认为谢玉萝是个白丁 248 雄黄能驱蛇 249 一不小心就调戏了小阁老 250 跟他无话可说 251 大嫂对你好不好 252 说谎的孩子鼻子会变长 253 瓜熟蒂落 254 原来她也有张皇失措的时候 255 被人珍惜的感觉真好 256 大男人竟然洗衣服 257 大嫂是世间最好的女人 258 明显是把人照顾的太好了 259 大嫂,你怎么流口水了 260 西瓜要打叉 261 大哥是个大傻帽 262 有错就改,早点改 263 你是复读机吗 264 他该如何解释 265 小事见格局 266 穿男装都能碰到萧钰 267 记得带你男人过来看看 268 胭脂阁 269 这人就是个传奇 270 做好事不留名 271 在萧钰面前嘘嘘 272 你刚才是不是看到蛇了 273 他怎么就不考好一点呢 274 近水楼台先得月 275 万般心事,都付诸一炬 276 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277 把胰子供起来 278 真炸了 279 她是宋家的福星 280 萧子梦不见了 281 你姑娘丢了关人家什么事 282 她不会做错了事,借机跑吧 283 真有人贩子 284 萧明珠的解释 285 孩子找到了 286 什么叫做不该抢的,男人吗 287 牵着她回家 288 被拐走的孩子命运都很悲惨 289 萧钰竟然还有一手好厨艺 290 小阁老,害羞了 291 她在里头洗澡 292 就是有点想哭 293 大哥你是不是傻 294 没脸去见萧钰的爹娘 295 发动全镇找人 296 红安县的马车是圆顶的 297 女侠就叫谢玉萝 298 大鱼儿,上钩了 299 下地割豆苗 300 竟然会关心她怕不怕蛇 301 大嫂说要迎迎你 302 剥鸡蛋都没人家快 303 我陪你去镇子上 304 万千星辰,唯独眼中的那颗最亮 305 天造地设的一对 306 跟蛇比,萧钰还是安全的 307 小阁老开始做农活 308 总不能读一辈子的书 309 就是看的让人难受 310 读书读傻了吧 311 彼此嫌弃 312 你是别人吗 313 谢玉萝,你明明是我的妻 314 那个,是谁 315 左手受伤了 316 蛇从脚上滑过 317 吓病了 318 无微不至的照顾 319 沐浴风波 320 箍住他的经,就是眼前的谢玉萝 321 你就是馋他的身子 322 小阁老杀鸡 323 一只鸡做成的全鸡宴 324 霸气护夫 325 自己是不是钻错了书 326 萧家村里有妖邪 327 不让我捉妖,你们可别后悔 328 谢玉萝怕是只狐狸精 329 萧钰被妖邪蛊惑了 330 女侠怎会是妖呢 331 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332 我妻子不是妖邪 333 抓妖不成反被抓 334 只要收钱,她就说谁是妖邪 335 十二年前的旧案 336 知识就是力量 337 宝宝到哪里去了 338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339 我念故事给你听 340 最后的甜蜜 341 落榜 342 谢玉萝跑了 343 萧钰,我可不会跟着你吃苦 344 穷,就是爱情的照妖镜 345 找回她,像找回失落的珍宝 346 我会一直陪着你 347 他们回来了,谢玉萝没走 348 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349 萧钰是个负心汉 350 你就成全了我们吧 351 你们合得是哪门子的意 352 萧明珠,不会是有了吧 353 这良家妇女可真够廉价的 354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355 喜欢我吗,不喜欢就要杀你全家 356 被关祠堂十二天 357 爱己而后爱人,方能被爱 358 拥抱,是最最单纯的亲热 359 专损自己不损他人 360 头发掉秃了的小阁老 361 我萧钰,会给谢玉萝做一辈子的饭 362 针耳朵和针眼的故事 363 送上门的女人 364 你下点药,让她睡一夜 365 地,我今天是一定要下的 366 阿萝,你怎么流口水了 367 突然而来的葵水 368 葵水而已,他把她当做半身不遂了 369 同床而眠 370 她跟萧钰是夫妻,睡一觉也很正常啊 371 你就替我磨墨吧 372 萧钰,你看衣裳在跳舞 373 许给他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宝贝 374 阿萝是谁 375 你啥时候有了个红颜知己 376 把好藏着掖着,光想着与你和离 377 这是她的初吻 378 采蜜贼 379 你认识罗玉公子吗 380 一起喝水吗,嘴对嘴的那种 381 以后再敢乱说话,小心我咬你 382 萧元和萧明珠要成亲了 383 郎才女配,天生一对 384 谁都不如谢玉萝 385 读书,能改变人的一生 386 小野狼啊,快变身吧 387 她怎么就没发现萧钰是个色胚呢 388 嫁女操了娶儿媳妇的心 389 有梦想的人生,才是完美的人生 390 打扫书院的卫生 391 人生来平等,不分高低贵贱 392 从天而降的百桶花汁 393 买作坊,准备大显身手 394 随时就随时 395 你有玉,我也有玉 396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397 就不知道照顾自己 398 他一走,她就开始想他了 399 我跟萧元什么都没做 400 萧先生等不及了要见到您 401 好像冷落萧钰了 402 她怕不是碰到了个山寨版的小阁老 403 你爱上了我,就不能再爱上别人了 404 我想送孩子跟您读书 405 我们出去讨饭吧,带两个碗 406 让从未改变的人改变,难于登天 407 我以后帮你按摩 408 送走第一批胰子 409 一起去镇子上看大嫂 410 睡的跟猪一样 411 还是改不了买买买的性子 412 下馆子吃饭 413 公子珩?他也是个炮灰 414 讲笑话逗孩子开心 415 谢玉萝,你可真是…… 416 逛夜市 417 今夜可真够热闹的 418 但愿今年成好事,明年再添丁 419 偶然遇到 420 这算哪门子的逛街 421 萧明珠大婚 422 志同道合的人 423 是非终久自分明 424 萧元的真面目 425 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426 宋先生竟然会闲逛 427 爹看着好像不对劲 428 我找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429 卖点胰子给在下吧 430 萧四叔死了 431 奸情被发现了 432 打定了主意要跟萧元私奔 433 你不是怕事情败露,杀人灭口了 434 萧大壮溺死 435 瓮中捉鳖 436 你是女婿也是儿子 437 原来,这才是萧元的真面目 438 尘埃落定 439 大越没这规矩 440 我要比试 441 不好意思,碾压似的胜利 442 在快乐中学习 443 背后献策 444 假装偶遇 445 美景与否,不过是因人而以 446 文公书院 447 萧钰这次一定能赢的 448 情生万物 449 这票数,悬殊太大了 450 对萧钰充满了感激 451 我想收个学生 452 阿钰,我回来了 453 才子自然有才子的怪癖 454 小家碧玉也比不过乡野村妇 455 心月莫不是长青喜欢的类型 456 暗戳戳地想要撮合二人 457 这两个字,似曾相识 458 常守农来了 459 以后你就是我常守农的学生 460 罗玉公子出新作了 461 被押着回府 462 你家里没有下人吗,竟要你亲自动手 463 青梅竹马重要,还是荣华最重要 464 包子汤都要吮掉 465 夫子洗手做羹汤 466 大嫂那么有才华,谁能教得动她啊 467 宋家出大事了 468 教宋福算账 469 你为什么要说谎 470 她是宋府的福星,是仙居楼的财运 471 我要生米煮成熟饭 472 我就相信孙大夫的医术 473 治得了病,那才是好大夫 474 医乃仁术,医者仁心 475 她一定是想勾引表哥 476 远离宋府,安静养病 477 老夫人快不行了 478 你竟然给我下药 479 都是紫烟一个人做的,跟我无关 480 我只会,杀了你 481 谁都喜欢最好的 482 恨不相逢未嫁时 483 花汁生意谈成了 484 人间炼狱 485 抓了谢玉萝,宋长青会给你钱 486 后娘和谢妙 487 要来秋风扫落叶 488 谢家是有皇位要人继承吗 489 你是中华田园犬 490 撕破脸皮 491 被人给卖了 492 谁都抗拒不了谢玉萝的魅力 493 宋长青想杀人 494 没事就好 495 只要他不承认,那就不是真的 496 便宜爹爹,上门了 497 那是原主对爹的感情 498 这是夺人钱,要人命 499 你就是谢家养的一条狗 500 当狗你也不怕被人说 501 这是让谢玉萝养谢家人啊 502 只要给钱,她就不是谢家人 503 她是担心,萧钰受了多大的委屈 504 她这一生,注定孤独 505 忽然一梦到天明 506 珠子里头有字 507 拜年去咯 508 过年,一顿锅子少不了 509 自信自生风采 510 得一个好助手 511 萧子轩得了水痘 512 广昌县的再聚首 513 酒楼再起风波 514 你只需记得晋昌温家 515 女主与男主相遇了 516 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517 不识抬举的萧钰 518 我这辈子,只信你一个人 519 不想别人看到她的美艳 520 温小姐真是个大善人 521 咱们温家,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522 不少人发热了 523 越是乱,我们就更有机会 524 谁都不能离开晋昌府 525 他还是更信谢玉萝 526 萧夫人比温小姐要更勇敢 527 常大人背后,有高人啊 528 考场有人发热了 529 这人不是傻,就是精明到骨子里 530 舍生而取义者也 531 阿萝,你平安归家了吗 532 萧钰这人不能小觑 533 药方出来了 534 静安,也是温家最大的希望 535 让他们先得意几日 536 萧夫人去京城看生意去了 537 我也要去趟晋昌府 538 公子珩来了 539 他莫不是不怕死 540 医馆竟然有笑声 541 这不像是得瘟病的样子啊 542 给你机会你不要,以后可别争 543 脑子生病了 544 救苦救难的温家人 545 两相奉承,各取所需 546 被人吹上了天的万康伯 547 这才是克制瘟病的大夫 548 小别胜新婚 549 夫妻二人都是大越的英雄 550 马儿总有被夸得累死的那一天 551 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552 终于回来了 553 不舍得回去了 554 京城那么大,哪里碰得到 555 送阿轩上文公书院 556 阿梦就是学刺绣的料 557 谁都会喜欢上她 558 你是男子,我们该避嫌 559 你是我柳寻淼的救命恩人 560 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561 再去晋昌府 562 万太医是头功 563 去常府请赏 564 牡丹才是真国色 565 就当看一场好戏 566 谁是孙开运,没听过 567 你总该记得你自己开的药方吧 568 你开的药方,你用过吗 569 六位已经痊愈了的病人 570 高永年就是个大骗子 571 美好地让人觉得假 572 狗咬狗的人间大戏 573 德不配位,必有遭殃 574 不去,没时间 575 温府的宴会 576 这两乡巴佬真小气 577 飞花令 578 这女人怕不是疯了 579 谁输了谁当狗 580 女人赢了哦 581 摆明要当狗的 582 什么狗屁才女 583 我娘子不介意,可我介意 584 今儿个喝多了,不然画的更快 585 站着都能睡着 586 古亭秋下,无病呻吟 587 多种一点草莓 588 再吃顿火锅 589 这厮酒量大的很 590 累的是你,又不是我 591 去曹家参加寿辰 592 碰到一个傻子 593 冬梅,我给你个机会 594 捉奸在花圃 595 广厦千间,夜眠八尺 596 傻子要洞房 597 我们来玩个好玩的 598 布下口袋阵,全军覆没 599 弹琴唱歌?都是姐玩剩下的 600 大白天见鬼了吧 601 这女人,太可怕了 602 名声响彻晋昌府 603 案首,第一名 604 请客 605 她定是个极好的母亲 606 他最感激的人,是阿萝 607 常大人,收个徒弟呗 608 这温家人的小九九 609 我就是相信你 610 这一声兄长还是别叫了 611 我就买萧钰赢 612 哥哥,你就是太过自责了 613 心中的一道魔 614 用实力辩解,比用言语更有说服力 615 合伙开个火锅店 616 突来幽兰镇 617 温静安,心术不正 618 跟在我身后,我会一直保护你 619 趁他弱,扶持他,等他强,要他命 620 你家坟墓埋在屋子里的吗 621 成套的红木家具都不收,这人真傻 622 温家姑爷只能姓萧 623 隔壁住了谁 624 你赶快生,不然小七就老了 625 新邻居,原来是你啊 626 三十六计,走为上 627 省城小姐都这么不要脸吗 628 两女争一夫 629 温静安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630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631 她把萧钰锁在家里了 632 萧钰乱了,那她就赢了 633 女主做成了苦情小三,活久见 634 萧夫人是我的再生父母 635 揽月楼开张 636 温小姐,您还真是博爱 637 想喝真正的月溪茗吗 638 前往大别山 639 我也能吃辣了 640 六泉村缺水 641 这里应该有水的 642 来到一片山洼地 643 我想看看这两天的太阳大不大 644 那女人,是来骗人的 645 老子又要被你骗了一次 646 找水源 647 这个地方他们不是挖过吗 648 月溪茗只能卖给我们 649 你就信我最后一次 650 宋长青的手流血了 651 全村人挖水库 652 七泉村 653 该穷的还是穷,只富了桂家人 654 变不了,那就太好了 655 看到美人走不动路了 656 茶叶以后就只卖给萧夫人 657 天时地利与人和 658 把美人送给二哥 659 姐姐被人抓走了 660 先送你去见阎王 661 我只要你安全就够了 662 你们这辈子都别想见到钟德了 663 打人的是谢玉萝,他们大爷没动手 664 这个女人,是他上升的跳板 665 我们做个交易吧 666 来帮他们的人来了 667 我六安村的人对不住你啊 668 我就是要赶尽杀绝,你又能拿我怎样 669 要不,直接砍了你哥的头吧 670 你是故意拖我下水的 671 这都是我大哥做的,跟我二哥没关系 672 三兄弟,狗咬狗 673 打倒了桂家三兄弟 674 他是怕哭,所以才不敢来 675 那鱼池里,会不会有什么 676 酒楼的神秘黑衣人 677 她就站在这里等他 678 这萧钰,就是一根筋 679 他不会要这种女人的 680 归家之事 681 我不想当国宝,我只要你喜欢我 682 他们两个这是当我们不存在呢 683 我这不是捧着金饭碗讨饭 684 那哪叫焦头烂额,那叫幸福 685 温静安,你究竟要做什么 686 若是她生不出孩子,那就好了 687 排队等着看病 688 给我开副绝子药,断子绝孙的那种 689 她也有孩子了 690 莫云柔,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691 馋的虫子要从嘴里爬出来了 692 再回萧家村 693 有人嫉妒,有人羡慕 694 那田娥就是酸别人日子好过了 695 你儿子做过贼 696 杀谢玉萝的人,不是你那是谁 697 杀年猪 698 我找到了个赚大钱的法子 699 不就是个别人的婆娘吗?成交! 700 记得我们未来的幸福就够了 701 九儿是谁? 702 她们是在掩藏什么秘密 703 喊两句相公来听听 704 咱们也有夫妻相 705 大民欺负我们 706 谁输了喊谁爷 707 愿赌服输 708 聚餐 709 田娥又来惹事 710 谢玉萝打了我 711 老娘不发威,你当老娘没飙过 712 咬死了,打死不认 713 大民这伤,是他让我打的 714 七个混混来找茬 715 不是来帮忙的,这是来拆台的 716 好,我欠你一顿饭的恩情 717 这几个人,也不是坏人 718 别告诉良原,他爹命不久矣 719 家里被偷了 720 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721 那孩子迟早要毁在他爹娘手里 722 简单的养生之道 723 洪南被抓了 724 南哥他是被冤枉的 725 我也是受人指使 726 被抓了个现行 727 是个什么样子的母亲 728 劝说无用,我行我素 729 珠子破了案 730 送到县衙蹲大狱,反省反省 731 萧金又犯了什么事儿 732 这一家,就没一个脑子正常的 733 都是我的错 734 谢玉萝,够年轻够漂亮吧 735 这药还真厉害,一撒就倒 736 我要护你一生 737 现在不就是田娥不在这里吗 738 我没让你碰我婆娘 739 罗海地的两个姘头 740 田娥跑了,萧成三被人割了命根子 741 少喝酒多锻炼,生的孩子才最好 742 隔壁的红墨 743 你心里藏着什么事 744 我答应你,阿原以后就是我的家人 745 常家如烟 746 就你那眼神,又看成谁了 747 罗玉公子的粉丝 748 萧钰可真是个好孩子 749 萧夫人的朋友,哪是什么贵户 750 螃蟹那玩意还真是土里头的虫 751 说螃蟹,螃蟹到 752 螃蟹应该这样吃 753 常府下帖子了,要女眷也去 754 常大人是在考验您呢 755 您就做您,不需要常大人言明的菩萨 756 宴会竟然还要给她们上土里的虫 757 曹小姐果真见多识广 758 这女子,竟然是常大人的女儿 759 曹小姐是出门忘记吃药了吗 760 有病,就要治 761 温静安再次出尽风头 762 赏了绿蔓一只蟹 763 你有什么用 764 总有一天,她要成为温家的主子 765 带你出去玩一玩 766 谢玉萝是我请来的 767 各怀鬼胎的宴会 768 什么样的才能称呼朋友 769 我一刻都等不及了 770 迷人的辣椒水 771 我想要个姐姐 772 对付小人,就要用非常手段 773 温公子的老师也是你的老师 774 他们之间,开始生疏了 775 你哪里是找盟友,你是在找妹夫 776 慈幼堂 777 温静安的帖子 778 嫁人,要嫁喜欢我的还是我喜欢的 779 静福寺祈福 780 温静安遇刺 781 你就是没用 782 这事情太可疑了 783 常夫人到访 784 好姑娘,多谢你了 785 触目惊心的伤口 786 你说谁造假,你小姐我吗 787 如烟的自责,玉萝的困惑 788 先排除不可能的 789 花园里的秘密 790 是算计,还是真心 791 再遇红墨 792 可疑的包袱 793 我是来送你上西天的 794 没错,我就是那个刺客 795 没抓到现行,她不会认的 796 下一步计划,做温府的主子 797 曹秋珊到访 798 背后是谁在告密 799 远离温静安,远离炮灰命 800 一个小小的警告 801 博人眼球的话本子 802 蕊儿的忠告 803 说什么我都要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804 正妻和妾室的故事 805 我想做萧钰的妾 806 一场鸿门宴 807 我亲自送上门,你都不要嘛 808 我要温家血债血偿 809 范林啊,我认识 810 你是范林吗? 811 糕点还不如个硬馒头 812 那丫头会画画吗 813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814 投井 815 这丫头做的粥真是不错 816 小姐这段日子睡的可真好 817 绿蔓的计策 818 那个跳湖的女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819 小姐都是为了温家 820 我亲自去问问看 821 被拦在曹家别院外头的曹夫人 822 你爹在防着我们母女两个 823 再次成为晋昌府的笑柄 824 曹秋珊告密 825 红墨疯了,说的什么不清楚 826 请叫花子吃面,吃个够 827 鬼见愁 828 你敢抓我,我就敢杀你全家 829 这个鬼见愁,是假的 830 谢玉萝攻心 831 鲁铁四认罪 832 你杀人我递刀 833 蕊儿不见了 834 她不会是跟人私奔了吧 835 鬼魂现身,找的都是凶手啊 836 我来要你府上一个丫鬟 837 你们两个太糊涂了 838 森森鬼气 839 萧钰是我常守农的徒弟 840 温静安,你真是无耻的下作 841 温家的银票,你还怎么反驳 842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843 恭喜,有喜了 844 你只是喜欢别人的东西 845 大嫂身体不舒服 846 哇哇大哭的萧子梦 847 阿萝有身子了 848 怀一个宝宝,那么的神奇 849 你要不读书,一定能当个好大夫 850 嫁了个好相公,做梦都要笑 851 又被嫌弃的萧子轩 852 在学堂人见人爱 853 逗的大嫂肚子抽筋 854 为大嫂服务,是他的荣幸 855 夫妻之间,就是相互关心和爱护 856 花娘的提醒 857 严重的妊娠反应 858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859 只要是你生的,是个蛋我都喜欢 860 你对那丫头,很上心啊 861 你跟范林,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862 你当初嫌弃范林肮脏 863 萧钰宴请宾客 864 稻香斋的点心 865 孩子喜欢谁就跟谁亲 866 那是不是谢三斤家的大姑娘 867 便是醉了,也要照顾你 868 谢祖发上门 869 带两个肉包子上门,你可真大方 870 你发达了,就要你养我们 871 拿萧钰的名声做赌注 872 五个月的早产 873 等着他们求饶 874 谢三斤的由来 875 鸡屁股再小也是肉 876 寡妇肯定会动心的 877 两人都把钱给用光了 878 花娘去见了谢祖发 879 两万两一栋宅子,我们就两清了 880 春莺和夏蝉 881 大爷我给你们赎身 882 我在想,我的过去 883 谢妙的小九九 884 杀头大肥猪,就等着过年了 885 你还护着这两只狐狸精 886 怎么,忘记我们三天前的约定了 887 这个女人,想用钱买断我们的父女情 888 花娘啊,你咱们还有这样的心思啊 889 养谢玉萝,那是看她长的好能卖钱 890 我们把谢玉萝当狗养,非打即骂 891 有本事不是我闺女,不然我就着赖你 892 我信我娘,我也信范叔 893 她确实不是你的孩子 894 什么可怜啊,我说那叫傻 895 跟范林化干戈为玉帛 896 九儿,很有可能是你的小名 897 我们在京城的家 898 济世医馆 899 要买就要买忠心耿耿的丫鬟 900 常守农要回京任职了 901 常夫人也有失态的时候 902 佛祖不会要我们的 903 听松听荷想跟着你 904 你踩着我的脚了 905 知道送鞋给女孩子的寓意吗 906 你跟孩子,就是萧钰的命 907 阿萝的习惯,你都要记着 908 值得被捧在手心里头疼着爱着 909 梁漫儿动了心思 910 你爹当时是我最好的归宿 911 人家已经有妻室了 912 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幸福 913 诚心诚意 914 请花娘上京 915 玉萝也请我们上京 916 你这肚子,也忒大了些 917 我不会是怀了个二货吧 918 那就是个没本事的 919 怀了双生子 920 你好,我叫谢谢不用谢 921 送燕窝 922 又把人骗回去 923 人跑了 924 都怪萧钰不知礼数 925 梁家人的消息 926 一道各怀心事的鸿门宴 927 衣裳被其他人碰了,我给阿原了 928 大年三十打麻将守岁 929 观梅日观梅 930傲慢如黄静娴 931 你女儿跟你不一样 932 我一定帮你找到那个人 933 吃醋的萧钰,你都不理我了 934 此刻送我上西天都行 935 云露怎么没来 936 花开并蒂,好事成双 937 醉亭楼赏烟火美景 938 上元节发生的一桩人命大事 939 一边安抚,一边重罚 940 事情完美解决 941 刚一分开,我就想他了 942 花都下了一场冻雪,花苗都冻死了 943 我要承担责任,花农的孙氏我来承担 944 只想这辈子多做点好事,再想来世 945 萧钰终于考完了 946 我们今年继续给谢老板种花 947 红谷村老百姓的损失都解决了 948 异性相吸,这肚子里一定有个姑娘 949 鬼门关上,她送她一程 950 生产 951 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952 萧钰,你能做什么啊 953 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954 母子平安 955 里头放了巴豆粉 956 我不想被她们挤掉我第一稳婆的位置 957 只全了这一段师徒情分 958 妹夫收的学生,是叫萧钰吧 959 陈博厚来访,有事想求 960 不可否认,黄静娴还是有眼光的 961 三元及第,状元是萧钰 962 插花披红,打马游街 963 不要脸的让人羞耻 964 三个孩子的乳名 965 静福寺拜佛 966 小主子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967 长公主的伤心往事 968 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969 有人真心送礼祝寿,有人送女儿相亲 970 过个生辰比生孩子都累 971 萧钰那孩子性子像你,痴情 972 话别乱说,我怕我娘子不高兴 973 我又不是黄脸婆,都当我是死的吗 974长的好又怎麽样,有才华有家世吗 975 没人能选择出身,可能选择怎样去活 976 东海鲻鱼,味美鲜嫩 977 知道鲻鱼为啥叫桃花鲻鱼吗 978 一车鱼都给散光了 979 畜生不如的东西 980 黄家嫡长女 981 我要见吴郎 982 茶楼私会 983 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984 你不像我娘子,像我先生 985 平远候府赴宴 986 让萧夫人也表演一段才艺 987 诗画一绝,谁敢争锋 988 黄小姐你也管的太宽了 989 她在夫人眼里,就是个舞女罢了 990 夫人,你还记得萧宅门口那个书生吗 991 别人会说你们夫妻两个想出名想疯了 992 温静安进京 993 买粮 994 惊天大新闻 995 你拿什么去买通今上 996 我知道谁见过昨夜的人 997 只想救人 998 他们背后绝对有人帮着他们 999 我们别做忘恩负义的人 1000 我见过,那夜的人 1001 下一步该做什么 1002 黄隽有孕,黄夫人无心陷害 1003 孩子翻身,要转运了 1004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1005 前脚刚吃完,后脚就不认账 1006 你家那破鞋还是啥美味佳肴 1007 吴逸再现 1008 这亲,我程家要退 1009 今上让我彻查诬陷一事 1010 安然度过 1011 收留两个孩子 1012 宋长青收粮上京 1013 我要到京城开酒楼,你意下如何 1014 宋家搬迁,进京 1015 这些粮食,是救命的! 1016 朕这不是在考验他嘛 1017 捞的是绣花针还是定海神针 1018 进村入户核实具体情况 1019 名单里头的猫腻 1020 现在不是大公无私的时候 1021 常守农的态度 1022 黄家的屁事 1023 签字画押,粮食不卖给你们的 1024 卖粮风波 1025 一眼识破诡计 1026 种秋苞谷 1027 城南粮仓着火了 1028 这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1029 找到了放火的人 1030 不论是还是梦里,你想到的都是我 1031 今年是个丰收年 1032 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记得了 1033 卖粮赚的钱全部捐出去 1034 吃着梁家饭,当着黄家狗 1035 几家欢喜几家愁 1036 能笑着走到最后的才是好命 1037 若是做的不好,倒霉的可就是他了 1038 年历的重要性,不能出半点差错 1039 词不达意,要人命 1040 我要送你去见你祖宗 1041 这年历有大大的问题啊 1042 大殿上的争执 1043 事情水落石出 1044 人是好是坏,心里头写着呢 1045 他的家人没有罪 1046 贺然的邀请 1047 萧钰不见了 1048 找人 1049 萧钰归来,玉佩也不见了 1050 有人告状元爷杀人 1051 人可不会分身术 1052 一下两起官司 1053 自作孽不可逭 1054 只要他开口,就知道幕后指使 1055 越害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1056 阿原去学堂读书 1057 都一边儿去,你娘是我的 1058 李子昂自尽 1059 萧钰也是怕你担心,不告诉你真相 1060 你偷的到底是谁的钱 1061 生的少了不够分啊 1062 小迷弟 1063 罗玉公子请你编戏目 1064 我想开个戏楼 1065 这楼邪气着呢,开啥亏啥 1066 买下长乐戏楼 1067 造访揽月楼 1068 以客为尊,长乐戏楼不愁不红火 1069 大越未来的名角 1070 票卖不出去 1071 爱一个人,爱一座城 1072 不担心生意 1073 一次性买光 1074 开张风波 1075 一唱而红,宋长青却担忧 1076 有人眼红了 1077 嫉妒 1078 反目 1079 四喜楼新戏爆火 1080 寄言成了常欢 1081 剽窃是重罪 1082 打落牙齿和血吞 1083 到市井去找灵感 1084 找到出处了 1085长乐抄得,我们怎就抄不得 1086 内讧 1087 长乐戏楼永远是你们的家 1088 洛城流歌失踪 1089 焦急寻人 1090 守株待兔 1091 倒戈相向 1092 到底谁才是真凶 1093真正的月溪茗出世 1094 老子要让你一无所有 1095 我想见罗玉公子 1096 他说不定都死了 1097 莫先生走了 1098 四喜楼抄袭 1099 你总该跟他们说句老实话了 1100 要公子出面给他作证 1101 拿书去证明你的清白吧 1102 抄的太多了,也就露馅了 1103 记得,剽窃的人是我宋长青 1104 什么都不重要 1105 责任该由我来承担 1106 咱们是经过罗玉公子同意的 1107 我能把罗玉公子请来 1108 罗玉公子出新书了 1109 有罪定罪,无罪释放 1110 那位拐带贵女私奔的柳先生 1111 罗玉公子怎么可能是女子 1112 我就是罗玉公子 1113 你写休书写上瘾了吧 1114 先生一词,倒是抬举你了 1115 故人 1116 莫家人知道了 1117 小七,这是你大舅舅 1118 我也是有外祖母的 1119 你不过是莫家长女的替代品 1120 母女再见 1121 莫母死 1122 我见过我的外祖母 1123 前去祭奠 打听到了消息,二人并没有回去,而是往莫家走了一趟。 莫家,里头果然哭声震天,进进出出的人神色都凄凄惶惶,莫家门匾上,一圈白花异常醒目,果然是在做丧事。 而且,从里头依稀传来的哭声,有人在喊着娘,有人在喊着夫人,看来,真是莫夫人死了。 从那些嚼舌根的人说的话,再联想到莫云柔和柳寻渺,听松和听荷已然确定,莫云柔就是莫家的嫡长女。 谢玉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愕地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莫家。 莫家老爷莫子谦如今是礼部尚书,官居二品,而且这莫家听说一直都是诗礼传家,世家簪缨,在京城是排的上号的名门望族,莫家嫡长女更是连宫里头的娘娘都当的,可她最后,却选择了一个穷的只能在街上摆摊的秀才。 莫家不认这个女儿,情有可原,莫夫人气的吐血,也有可能! 花娘听后也呆愣了许久:“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 虽然时隔多年,花娘还是很清楚地记得莫云柔第一次去花满衣做衣裳的场景。 那样的气度和长相,当时她还在想,这是哪里来的夫人,说是宫里头的娘娘还差不多,可后来熟悉了,她只说自己是外地人,对自己的事情一概不谈,花娘也不会多问,只当她娘家颇有些钱财,能把闺女养的这般的有气质。 谁曾想,谁曾想…… 这是簪缨世家莫家的嫡长女!怪不得有如此雍容华贵的气度! 花娘突然又摇头,说了一句不可能。 “那日,云柔跟我提起她娘的时候,明明是高兴的,而且看小七的样子,似乎很喜欢他的外祖母,他外祖母肯定也对他好,明明头一天白天还聊的好好的,怎么晚上人就没了呢?云柔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她怎么会去气她娘呢?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回京城,五年之后才回来,肯定也是来弥补这一段感情的,可怎么会这样呢!” 花娘嘀咕着,谢玉萝也越想越不对劲,有心想派听松听荷去里头打探打探消息,看看云柔一家在不在莫家,目前是个什么样子的处境,可是莫家门第高,戒备森严,让人进去,无异于登天。 这时,谢玉萝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师母! 莫夫人作为京城贵妇,师母在京城这么多年,如今又是府尹夫人,莫夫人去世,师母应该会去吊丧的! 谢玉萝赶到常府的时候,果然,叶氏正带着常如烟一身素衣正要上马车。 如烟还站在外头,看到听松正赶着马车前来:“娘,姐姐好像过来了。” 叶氏挑开帘子,果然看到谢玉萝都等不及听松拿马凳,直接跳下了马车,撩着裙子一路小跑过来:“师母,师母……” 叶氏从未见过她这样慌张的模样,忙挑开帘子走了出来:“怎麽了玉萝?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莫夫人去世了,我带着如烟前去祭奠。”叶氏道。 “能不能带我一块去?”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叶氏知道谢玉萝不会无端地说出这个请求,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玉萝上了马车,将自己在外头听到的和自己猜测的一并说给了叶氏听,叶氏听了之后目瞪口呆:“真有这回事?” 叶氏虽然当年也在京城,不过这麽大的事情,而且当时她虽然是夫人,但是也是个外地官员的夫人,身份是不可能跟莫家有任何的联系的,更别提知道莫家如此辛密的事情了。 “八九不离十了。姓氏名字时间都对的上。”谢玉萝说道:“我猜测,姐姐姐夫前去莫家祭奠了,可是又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若是能够看到他们在莫家祭奠的话,倒也没什么,怕只怕……” “你是怕莫家人会对云柔一家不利?”叶氏道:“莫大人是个极重声誉的人,当时她女儿跟人私奔,外人一概不知,怕是知道的也就只有一些跟叶氏交往亲密的人,如今这事情突然抖露出来,莫子谦怕是杀了他女儿的心都有!” 常如烟吓了一跳:“不会吧,云柔姐姐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叶氏苦笑:“女儿又如何,儿子他都不看在眼里。莫家三嫡两庶,那个庶子就跟不存在一样,跟嫡子一比,一天一地。” “那那个庶女呢?” “她还好,养在莫夫人的膝下,后来你师父当了府尹,我常去一些聚会,莫夫人出来的极少,说是身子早年得了一场大病,只能将养着,回回都是她那个嫡女和那个庶女出来,不过看那庶女衣着扮相,都跟嫡女差不多了。” 叶氏对莫家的情况还是很熟悉,不过知道的也就只有莫家能让的别人知道的事情,其他的,也是一概不知。 “你怀疑云柔和寻渺在莫家?” “不是怀疑,我觉得他们就在莫家。”谢玉萝说道:“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外人都说莫夫人被莫云柔给气死了,那么……莫云柔在莫家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马车到了莫家大门口,叶氏在前,领着谢玉萝和常如烟进去了。 门口的小厮将人引进院子,谢玉萝看到了满目的白。 灵堂里,除了来祭奠的客人,其他的人都穿了孝服,或跪或站在灵堂里,里头哭声一片,看的很是让人心疼。 而跪在在灵堂前烧纸的,前头一男一女,后头也跪着一男一女,两位女子都哭的声音都沙哑了。 谢玉萝从这几人的年纪上看,想来应该就是莫家的两嫡两庶了。嫡子莫怀安,嫡女莫云樱,后头跪着的庶子莫怀仁,庶女莫云雀,也就是那位被莫夫人虽然没有过到她名下,却养在膝下的庶女了。 她竖起耳朵听了下灵堂里头的声音,没听到莫云柔的声音,扫视了一圈之后,也只发现了莫家的下人,再无发现如这四个人一样穿着重孝的人了。 莫云柔和柳寻渺都不在这里! 1124 小七在莫家 莫家人口简单,除了莫老爷莫夫人,几位子女,家中再无其他的妾室,没有其他人打点,这里里外外的也就只能靠莫家的几个孩子了。 上完香,祭奠完之后,莫家的四个孩子站起来,答谢叶氏。 莫怀安让莫云樱送了叶氏等人出门。 莫云樱是莫家的嫡女,虽然一身重孝,但是依然难掩其气质和风华,谢玉萝多看了她几眼,与莫云柔眉眼之间有着几分的相似,只是莫云樱身边的另外那位庶出的莫云雀,那跟莫云柔才真正有五分的相似。 “多谢叶夫人祭奠我母亲……”莫云樱一说起母亲,刚刚止住的泪水此刻又忍不住流了下来,悲痛到伤心欲绝。 莫云雀也在抹眼睛,见姐姐哭的伤心,在一旁扶着她安慰道:“姐姐,你别哭了,你再伤心再难过,母亲她也回不来了。” 莫云樱没说话,哭的更难受了。 叶氏知道这两位孩子的丧母之痛,见状,也只能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几人正打算要走的时候,突然谢玉萝在哭声里头听到了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 “小姨,小姨……” 是小七的声音。 谢玉萝顺着声音回头看,果然,就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子朝这边冲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伺候的小丫鬟,紧紧地跟在后头,要抓住小七。 小七跑太快,一个踉跄,好险摔倒在地,听荷一把上前,将他提了起来,好在没有伤到。 跟在后头的丫鬟立马过来要带走小七,听荷却抱着孩子往后头退了两步,明显是不想把孩子给过来的两个丫鬟。 小七还在喊着:“小姨,小姨……” “谁是你小姨,还不快把他带下去!”莫云雀站了出来,刚哭过,眼睛红肿,可即便是这样,那一双杏目里还是迸射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光来。 莫云樱没动,自顾自地擦着眼泪:“让常夫人看笑话了。远房乡下的一个孩子,不懂事。” 谢玉萝这时站了出来,拍了拍巴掌,伸开双手,看到几日不见的小七,忍着心疼道:“小七,小姨抱!” 就在莫云樱姐妹两个和莫家下人的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小七趴在了谢玉萝的怀里,哭得伤心欲绝:“小姨,小姨,我怕……我要爹,我要娘,小姨,小姨……” 谢玉萝抱着他,不停地安慰,也许是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小七哭喊了几句之后,就不哭了,小小的人儿眼睛红彤彤的,两只小胳膊紧紧地抱着谢玉萝的脖颈,生怕谢玉萝不要他似得。 莫怀安和莫怀仁都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也是愣了一下。 眼前的这位妇人,认识小七? 莫怀安看了一眼叶氏,叶氏笑道:“这位是当今状元郎萧钰萧大人的妻子,跟着我过来一块祭奠夫人的,谁料到,这位小公子竟然是萧夫人的亲戚啊!” 谢玉萝道:“这是我姐姐姐夫的孩子。” 姐姐姐夫? 莫怀安愣了下,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姐姐与这位状元夫人肯定认识,不然在莫府这么多天跟谁都不熟的小七不会趴在她怀里那么的安静。 “小七,你认识她吗?”莫怀安走上前,摸了摸小七的脑袋。小七看到他,倒是不认生,哽咽地说道:“大舅舅,大舅舅,这是我小姨。” 谢玉萝抱着莫怀安,想来,这位应该就是莫云柔的那位大舅舅了,便道:“莫公子,我与小七娘是结拜的姐妹。” 莫怀安笑了笑,“萧夫人有礼了。小七,你想不想跟小姨去?最近大舅舅很忙,照顾不到你的。” 小七一听立马就把谢玉萝抱的紧紧的,之后又有些不安:“我要小姨,我也要我娘!” 莫怀安点了点小七的鼻子:“等舅舅这边忙完了,就送你娘回家!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地跟着你小姨,你小姨会照顾好你的!” 他看了一眼谢玉萝,那一眼,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似得,谢玉萝抱着孩子不撒手,“那我就带着小七回去了。这孩子认生地很,不喜欢跟外人接触,他爹娘还忙,就放心把孩子放在我这里吧。” 叶氏看到这才几天,小七就已经瘦了一圈,也心疼坏了。 这孩子是个认生的,也就只有跟谢玉萝在一块,才不认生。 叶氏在一旁说道:“是啊,小七认生,玉萝啊,估计他爹娘也忙的很,没法照顾到他,你就先带着孩子回去吧。” 谢玉萝抱着孩子就要离开,谁知道一群下人将他们拦住了,莫怀安还未开口,就听到有人说道:“大哥,你就这么让人把小七带走了?小七年纪还小,这位萧夫人我们又不熟悉,她随随便便带走小七,你就不怕她把小七给拐跑了?” 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年纪跟眼前莫云樱莫云雀差不多大,谢玉萝猜测,这位应该就是莫家的二公子——莫怀仁,莫家的庶子。 莫怀安听后,皱皱眉头,回头道:“小七一直抱着萧夫人不放,喊她小姨,还要跟她走,怎么可能会认错。况且,就算我们不熟悉萧夫人,常夫人还在这里,她们总不会联合起来骗人吧!” 莫怀仁走下台阶,“大哥,小七是我们莫家的人,你随随便便让人带走,到时候爹要是知道你把小七让一个陌生人带走,爹会不会生气啊?” 莫怀安刚想要说话,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神情肃穆,也许因着莫夫人的去世,他眼睛也是红肿的,看起来很是伤心。 “爹……” “老爷……”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全部在这里,不给你娘守灵!”莫子谦训斥这几个儿女道。 谢玉萝怀里头的小七看到来人,瑟瑟地又箍紧了谢玉萝的脖子,埋首在谢玉萝的颈窝里头,似乎很怕莫怀仁。 莫怀仁立马说道:“爹,大哥要让这位夫人带走小七。” “带走小七?”莫子谦看了一眼莫怀仁指的谢玉萝,“这位夫人是……” 1125 莫家想要他们夫妻的命 叶氏这时站了出来:“莫大人,这位是状元郎翰林院萧钰萧大人的妻子,叶氏小七的小姨。” “小七的小姨 ?我怎么不知道小七还有小姨!”莫子谦自然是认识叶氏,淡淡地拱拱手就当是见过了,然后对谢玉萝说道:“萧夫人,小七是我莫家的人,如今我夫人过世,小七也要在府里头替我夫人守灵,不方便回去。” 他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丫鬟立马上前来,要从谢玉萝的怀里去抢小七。 小七一见,立马嚎啕大哭起来,把谢玉萝抱的更紧了,谢玉萝抱着孩子往后面退了两步,那两个丫鬟见状,也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 莫子谦呵斥道:“还不快动手!” 随着他一声呵斥,小七被吓得身子一个激灵,抱着谢玉萝的脖子大哭:“小姨,小姨……” 叶氏见状,在一旁劝解道:“莫大人,您府上还有事情,这么忙,要不就让小七跟着她小姨一段时间,等您这边忙完了,再把小七送到府上来。” “小七是我家亲戚,何时轮到一个不相干的人抱他走!”莫子谦看都不看叶氏,就是要让人抱走小七。 谢玉萝知道,今日小七她一带不走,但是小七这副样子留下来,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委屈,孩子还小,遇到这样的事情,到时候说不定会留下心理创伤。 “莫大人,您稍微等等行吗?小七这孩子还在哭,等我哄好了,再让她们抱走!”谢玉萝道。 莫子谦皱皱眉头,没有反对。 小七抱着谢玉萝的脖子大喊:“小姨,我要跟你走,我不要留在这里!” 谢玉萝抱着孩子,看了一眼还在旁边的莫子谦,带着孩子往旁边走了 好几步,离的那群人远了一些,“小七,你听小姨说……”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七安静了下来,看看谢玉萝,再回头看看他讨厌的那群人,凑在谢玉萝的耳边说道:“小姨你放心,我会乖乖听话,等你来接我和爹娘!” “嗯,好孩子,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们会对你很好的,不会对你怎样的!”虽然莫子谦对莫云柔和柳寻渺有气,但是却没有把小七关起来,而且,莫怀安对这孩子也是有感情的,他跟孩子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头的温柔神色骗不了人,小七对他也没有排斥,这么多莫家人,唯有对莫怀安,小七没哭,还喊他大舅舅。 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拉了勾,这才手拉着手回到了众人的身边。 “小七,跟她们去吧!”谢玉萝蹲下身子,摸了摸小七的脸,又抱了抱他。 小七也回抱了谢玉萝,然后一句话不说就跟着那两个婢女走了。 一步三回头,都是看向谢玉萝,谢玉萝也一直看着他,一直在冲他挥手。 直到小七看不见了,莫子谦这才拂袖而去。就跟他来时一样,来的突然,走的也莫名其妙。 跟莫家人告别之后,谢玉萝等人这才离开了莫府。 而莫怀安则皱着眉头喊来了自己的长随:“父亲身子不舒服,一直都在歇息,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而且还赶的这么巧,什么时候不过来,偏偏那位萧夫人要带走小七的时候才过来。 长随领命,下去了。 出了莫府,谢玉萝上马车之前回头看了看,一想到小七痛哭流涕要跟着她走的模样,她心里头就跟堵了一口气一样,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才三岁多的孩子,爹娘不在身边,跟着他的又都是陌生人,他怎麽不怕! “玉萝,现在该怎么办?小七带不出来,他爹娘又不知道怎样了。”叶氏也很担心莫云柔的安危,莫子谦能对小七横眉冷对,那自然,对那个让家族蒙羞的莫云柔更是厌恶。 谢玉萝:“我答应了小七,会带他出莫府。” “怎么带?现在也几乎确定了,小七是莫府的外孙,莫子谦又怎么会让外人带走小七。”叶氏说道:“不过看莫家大公子的样子,似乎也不想让小七留在莫家,他作为小七的大舅舅都不想让小七留下来,可想而知,他也知道小七在那里不安全!” 谢玉萝点点头:“师母,这个莫怀安,师父可认识?”小七刚才跟他说了,前几日他见过这位大舅舅,娘很喜欢大舅舅。 既然他想要送走小七,那从他这里出手,说不定能有一线转机。 “他是大理寺左寺臣,跟你师父有些来往。”叶氏道:“我回去问问你师父,看看能不能约约这个莫怀安。” 莫夫人停灵满了七日之后下了葬,很是风光。 莫家两个儿子里头,就只有莫怀安有官职在身,如今遭逢母丧,自然是要在家里丁忧。 常守农没有耽搁时间,莫夫人下葬的第二日,他正好休沐,就约了莫怀安在茶楼碰面,里头有宋长青专门为常守农备下的厢房,很是安静。 两人谈了半个下午,直到日暮西山,常守农这才回到家。 叶氏一见面就问他:“谈的怎么样?云柔夫妻两个在莫家怎么样了?” 常守农叹了一口气:“莫子谦怕是会要了莫云柔和柳寻渺的命啊!” “不是吧!就算他不喜欢柳寻渺,云柔可是他亲生女儿!”叶氏大骇:“虎毒还不食子呢!” “莫家不缺孩子!”常守农叹气道:“两子三女,况且如今外头都在传莫夫人是云柔给气死的,而且,五年前的事情也被这些人给扒了出来,莫子谦为了莫家的名声,怕是会下狠手!” 叶氏:“外头这些流言蜚语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 “莫怀安也说不知道,不过他派人去查了。”常守农:“如今云柔夫妻两个也不知道被莫子谦关到哪里去了。莫怀安说他也有好几日没见到他们两个了。” 叶氏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怎么好端端地,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玉萝什么时候过来?” 叶氏估摸了下,“怕是应该到了。” 果然,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下人的通传声:“老爷,夫人,萧夫人来了。” 谢玉萝快步走了进来,问清楚了情况之后,眉头紧皱:“那小七呢?小七可好?” “说是挺好的,比之前听话多了,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也就只有这点值得安慰了,“莫怀安说这孩子是自从上次你去了之后才这么听话的,说是让我谢谢你。” 谢玉萝哪里需要莫怀安的道谢,小七也是她的小外甥。 “那姐姐姐夫的情况就一点都不知道了吗?”谢玉萝着急地问道。 如果莫怀安都不知道莫云柔他们的情况,他们这群外人又如何得知。 “莫怀安什么都不知道。” 1126 见面 “莫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如外头的人所说,是被姐姐气死的吗?还是另有隐情!”谢玉萝一直都认为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又是谁传出去的,姐姐离开京城这么多年,而且当年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她回了京城,跟莫夫人见面,谁又知道?既然能这么清楚地说出莫夫人是被姐姐气死的,那他肯定知道姐姐跟莫夫人见了面,知道这事情的人,还有谁?”谢玉萝一箩筐的问话,常守农道:“你跟莫怀安分析的一样。云柔跟莫夫人的见面,他说是他安排的,知道这事情的人,除了云柔莫夫人她们,知晓的没几个。” “所以,如果知道谁在外头传那些流言蜚语,就能知道,姐姐跟莫夫人见面,这个人也是知道的,他为何要这样做,目的是什么,只要找到这个人,一切就都知道了!” 常守农也正有这个意思:“莫怀安约了我两日之后到醉亭楼再见,到时候你跟我一块过去!” 谢玉萝点点头,她也正要去见见这位莫家大公子。 她有一肚子的困惑。 这莫家大公子为何要让她带小七走?小七如今又怎样了! 回到萧宅,花娘正陪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头玩,三个孩子看到谢玉萝回来了,都爬了过来,“娘,小七哥哥呢?” “小七哥哥为什么不来陪我们玩啊!” 三个孩子都喜欢小七,见他许久都没来了,一个个想的念的不得了。 花娘闻言,背过身去擦了把眼泪,谢玉萝一个个地摸过去,安慰道:“再等几天,再等几天小七哥哥就来了。你们那么喜欢小七哥哥,就准备一些好吃的好玩的,等小七哥哥来了,给小七哥哥!” 三个孩子都很听话懂事,听了谢玉萝的话之后就开心了,一个个心里头都在琢磨着要给小七哥哥留点什么东西好呢! 花娘压低声音问道:“小七真的回的来吗?云柔夫妻两个呢?” 谢玉萝拍了拍花娘的手背,安慰:“娘,您别担心,他们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两日就在谢玉萝焦急的等待中过去了,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谢玉萝就已经跟着听荷去了醉亭楼,在门口等着师父。 常守农是办完了事情过来的,二人一碰头,就去了指定的厢房。 而莫怀安早就已经等在里头了,还带着一个孩子! “小七!”谢玉萝一进来,就看到小七坐在桌子前,小口咬着糕点,一听到谢玉萝的声音,连糕点也不要了,跳下凳子就跑到谢玉萝的跟前,“小姨,小姨……” 这孩子,哭了! 谢玉萝也吸了吸鼻子,将小七抱在了怀里,上上下下看了看,脸好看些了,红润了,也比上回看着胖了一些,跟以前一样了。 看来,这小子听话! “小姨,小七听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在那里等小姨来接我回家!”小七抱着谢玉萝的脖子 ,哽咽地说道。 谢玉萝鼻头酸酸的,不过她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哭,抱着他摩挲了好一会儿,这才让听荷抱着孩子去了一旁玩去了,她还有正事要做。 小七乖乖地跟着听荷下去了,一点都不吵闹。 “没想到萧夫人也一块过来了!”莫怀安拱拱手。 谢玉萝也回了个礼,就道:“多谢莫公子带着小七出来,看到他比上回还要好,我也就放心了!” 莫怀安听到从隔壁传来的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那刚才是萧夫人的婢女,看的出来,小七跟这位萧夫人,颇为亲密。 “我本来也是打算带着小七出来玩一玩,整日待在家里也闷的慌,顺便,也想让你们知晓,小七的日子现在过的也不算坏!”莫怀安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谢玉萝:“那什么样才算坏?上回就算坏吗?不然莫公子怎么会让我带小七走呢!” 莫怀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说话竟然这样耿直,竟然直接就说出了他心里头的想法。 没错,他就是那么想的! “没错,我担心小七,不放心,看到小七跟萧夫人如此亲昵,想着小七留在莫府,不如跟着萧夫人!”他知道,爹会对付云柔,但是一定不会对付的小七。 但是,他依然不放心小七留在莫府。 谢玉萝早就已经猜到了,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茶。 常守农看谢玉萝对莫怀安的针锋相对,知道她是担心云柔夫妻两个,干脆就单刀直入,直接问起了莫怀安查的事情。 “莫公子,上回你说要查的事情,可查清楚了?”常守农打破了沉默,问道。 莫怀安摇头:“那个人隐藏的太深了,很难找出来!” 常守农没有说话,直接看向了谢玉萝,真跟她猜的一样。 如谢玉萝心中所料,直接问道:“莫公子,您为什么要安排我姐姐跟莫夫人相见?” “我娘想见云柔!”莫怀安说道:“这五年的时间里,她无时无刻地不在想念着云柔!” 谢玉萝:“莫夫人不恨她?” “恨?”莫怀安闻言苦笑:“为什么要恨她?” 他神情不似作伪,谢玉萝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妥。 “恨她一个高门千金却爱上了一个穷酸书生,恨她辱没了莫家的名声!”谢玉萝边说话边看着是而莫怀安的神情,似乎想要看出莫怀安究竟有没有说谎。 但见他皱眉,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接着说道:“我娘并不觉得辱没了莫家的名声,当年她跟柳寻渺私奔,是我娘和我,放走的他们!我娘只希望云柔能够幸福,而且,我娘得知云柔过的很幸福,还有了小七,就一直央着我安排时间,见他们一家三口一面!” 莫怀安说起那日的事情,有内疚有自责:“我就安排他们在这里见了面,那日,云柔,寻渺和小七都来了,因为我当时有事,并没有过来!所以他们当时聊了什么,我并不清楚。” “那莫夫人自己一个人来的吗?她身边总有人跟着!” 莫怀安点点头:“有,翠嬷嬷一直跟着,只是……” 1127 你们去醉亭楼做什么 “只是什么?” “翠嬷嬷也不见了。知道我娘走了,我就想找翠嬷嬷问清楚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我找了许久,翠嬷嬷不见了。”莫怀安也知道这事情来的蹊跷,所以一只都没有放弃寻找翠嬷嬷。 也许,那日在醉亭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最有发言权的,就只有翠嬷嬷了。 “莫夫人过世了,跟着她的翠嬷嬷也不知所踪,莫公子,莫夫人究竟是不是姐姐气死的,你就不怀疑吗?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外头的人就在讨论莫夫人的死因都因姐姐而起,这后头造谣生事的人,是想要我姐姐一家三口的命!”谢玉萝声音越来越冷,她的眉眼本就妩媚,如今一冷下来,看得更是冷酷无情的娇艳。 莫怀安被谢玉萝那一声冷哼,愣了有一瞬,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见莫怀安不说话,谢玉萝也知道他并没有查清楚什么,谢玉萝也知道他最近因为母亲的死,也无暇顾及到那么多,“听荷,你去请三楼的伙计上来一趟,我想问问那日的情况。” 才过去几日而已,那日应该会有点印象。 很快,一个年轻的精明的小哥就上楼来,谢玉萝给了他一块碎银子,然后问他:“莫夫人前几日是不是来过你这里?”说出了一个时间,并说出了那间厢房。 伙计想了想,摇摇头:“那日是有人定了那间厢房,但是是不是莫夫人我不知道,后来来了一对夫妻,带个三岁多的孩子,在里头哭哭啼啼了好久。” “里头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声音?” “刚开始就是哭声,哭的挺惨的,后来就没了,还能听到里头的笑声。”伙计对那天的情况记的还算是清楚,毕竟三楼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能来这里的都是达官贵人,伙计对那天的事情记得很清楚,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谢玉萝。 谢玉萝:“那离开时候呢?” “那一对夫妻看着眼睛是红的,不过挺高兴的。那位夫人也特别的高兴,就站在门口,抱着那小孩子一直都不撒手,心啊肝啊肉的叫。”伙计说道,不过他很快转了转眼睛,想了一会儿就说道:“您说那天在里头的是莫夫人?” 常守农点头:“正是!” “那就奇怪了,莫家的二公子也在隔壁,他们怎么不在一块?” “你的意思是说,莫怀仁也在隔壁?” “对啊,不仅他在,莫家的二小姐也在呢,不过他们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离开了!” 莫怀仁、莫云雀,那日莫夫人说了什么,这两个人怕是都知道。 莫怀安愣了好一会儿:“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谢玉萝认真地看着莫怀安:“那就要您回去问问他们了!” 几人商量好了事情,谢玉萝就要离开,小七也要回莫府了。 他紧紧地攥着谢玉萝衣裳,眼巴巴地看着她,那副模样,看的让人揪心! “小七,你跟大舅舅先回去。” “小姨,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我爹我娘呢?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们了!”小七可怜兮兮地说道,眨巴着大眼睛,看的让人心疼。 谢玉萝摸摸小七的脑袋:“跟大舅舅回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 小七重重地点头:“小姨,我知道。” 看到小七乖乖地跟着莫怀安离去,谢玉萝背过身去,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莫怀安带着小七很快就回到了莫府,让身边的人将小七送到了院子里之后,他立马去找了莫云雀。 莫怀仁这段日子都不在。 莫云雀正在屋子里头,看到莫怀安进来,立马就迎了过去,一如往常的亲昵:“大哥,您怎么过来了?” “你二哥呢?”莫怀安问道。 莫云雀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云雀怎么会知道二哥去哪里了。” “你不是跟他走的很近吗?前段日子,你们不还一块去了醉亭楼吗?”莫怀安找了个位置坐下,状似不经意说道,果然,在莫云雀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 莫云雀也慌了,她不知道大哥怎么会知道自己跟莫怀仁去了醉亭楼的,“那日二哥说,醉亭楼有好吃的,就请我去醉亭楼吃东西。” “是吗?你跟云樱不是好姐妹吗?云樱去哪里都会带着你,怀仁请你吃好吃的,你怎么不带着云樱呢?”莫怀安看莫云雀慌张,心里头更是确定了一个念头。 那日,莫怀仁和莫云雀去醉亭楼,绝对有其他的目的! 莫云雀:“那日,也是事出突然,二哥也是临时找我去的,所以当时,也就,也就来不及叫上姐姐,怕急急忙忙的,让姐姐觉得唐突!” “事出突然?”莫怀安听到这四个字就想笑,莫怀仁在他预定了醉亭楼之后就立马预定了隔壁的厢房,好死不死的,就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段,他们说是事出突然,骗鬼呢! “你最喜欢吃的就是荷叶鸡,那日正好醉亭楼有荷叶鸡,怀仁是带你去吃荷叶鸡了吗?”莫怀安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柔,语气淡淡地说道。 莫云雀忙道:“对对对,是去吃荷叶鸡了,那日醉亭楼烧的荷叶鸡真的很不错!”她边说,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不过姐姐不喜欢吃荷叶鸡,不然下回也带姐姐去吃一顿。” 莫怀安看着莫云雀,眼神里有难以名状的怒色。 莫云雀说完话,就看到莫怀安瞪着自己,像是要吃了自己一般,她心一抖,努力压制自己的惧意 :“大,大哥,你怎麽了?” 莫怀安站起身,快走两步,来到莫云雀的身边,“你实话告诉我,那日你跟怀仁去醉亭楼做什么去了?” “那日醉亭楼有荷叶鸡,二哥带我去吃荷叶鸡了!”莫云雀还在解释道:“真的,那荷叶鸡不油不腻,很好吃的很……啊……” 后半句话莫云雀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莫怀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掐的很厉害,她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1128 这不怪您 莫云雀双脚离地,在她感觉最后一口气都快要没了的时候,莫怀安终于放开了她,莫云雀深吸一口气,猛烈地咳嗽:“大哥,你,你怎么了?” “醉亭楼压根就没有荷叶鸡!”莫怀安冷凝道:“你去醉亭楼压根就不是去吃饭的,你说,你跟莫怀仁去醉亭楼做什么?你们知道母亲在那里见大姐,是不是?” 莫云雀好不容易才稳住呼吸,可接下来却被莫怀安的话给吓的魂飞魄散:“大哥,我,我……” “你说,你跟莫怀仁去醉亭楼,究竟所谓何事!”莫怀安神色冷凝,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不过他再看向莫云雀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兄长的温柔,有的只是看陌生人一样的清冷。 “大哥,是二哥,真的是二哥要带我去醉亭楼吃饭,没错,当时我们是没有吃成饭,可是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隔壁房间里头的是母亲啊,只听到隔壁的传来的哭声,然后就是骂声。”莫云雀一脸的惊恐:“母亲骂的好吓人,我当时都快要吓坏了,二哥就听出隔壁房间是母亲的声音,他本来想去看的,后来见门口有丫鬟守着,我们就不敢再留下来了,所以,所以没吃东西我们,我们就走了!” 莫云雀慌慌张张地解释:“大哥,你要相信我,当时娘很生气,很生气!她当时就骂,也不知道骂谁恬不知耻,不守妇道,害莫家名誉扫地,成为京城的笑柄!我就问二哥娘到底在骂谁。二哥什么话都不说,拉着我就走了,还说,让我就当没来过这里,也没听到那些,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只能听大哥的,谁知道……谁知道……” 莫云雀哭的梨花带雨,呜咽地泣不成声:“谁知道娘当天晚上就走了!” 莫怀安看着哭得已经泣不成声的莫云雀,责备之词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心里头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那天在酒楼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店里头的伙计说里头没啥动静,先是哭后是笑,离开的时候大家都笑眯眯的,可莫云雀说,里头传来的是谩骂和哭泣,到底哪个说的才是真的! 而当时一直都在场的翠嬷嬷,又去了哪里! 此刻莫子谦的书房,他一脸倦色的捏着眉心,听着莫怀仁禀告。 “爹,事情已经办妥了!人我已经转移出去了!”莫怀仁说着不着调的话,可莫子谦却很清楚! 莫子谦点点头,刚要说话,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公子,您不能进去,老爷说过了不许任何人打搅!” 他朝莫怀仁使了个眼色,努嘴指了指后头的屏风,莫怀仁了悟,立马钻到屏风后头躲了起来。 莫怀安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莫子谦独自一个人在书房,正捧着书,一脸不悦地看着他:“怀安,你的仪态呢?” “爹,孩儿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爹商量!” 莫子谦:“有什么事情不能等等再说!”他看了看莫怀安,心也就软了下来:“你说,有什么事情。” “爹,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您都听到了吗?”莫怀安问道。 莫子谦点了点头:“听到了。” “大夫说娘是旧疾复发,这跟姐姐有什么关系?”莫怀安争辩道。 见自己最看中的儿子为了一个不顾礼义廉耻的女儿说话,气的胡子都快要翘起来了,“若不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姐姐,你娘能引发旧疾吗?” 这完全是强词夺理。 莫子谦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寄予了厚望的儿子,看到他一张脸儿惨白,知道自己的话说的太重了一些,伤了他的心,只能安慰道:“爹知道你是不想看到你娘的死,可你娘,已经……”他无语凝噎,说不下去,只能深吸一口气,哽咽着说道:“你娘她已经回不来了……” 他也不想让她走啊! 莫怀安看到父亲也同样老泪纵横,心里头也难受地很。父亲不是贪爱美色的人,这么多年身边除了母亲,除了莫怀仁和莫云雀的姨娘之外,他再也没有其他的女人,哪怕那两个姨娘后来都死了,爹身边就只有娘亲一个,哪怕娘的身体不好,可爹从来都没没有因为一点事情红过脸,当然,除了大妹妹的那件事情之外。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安慰的爹,又是怎样离开的书房,离开书房的时候,他的脚步沉重,一脚又一脚,就跟灌了铅一样! 莫怀仁到底去了哪里? 翠嬷嬷又去了哪里? 翠嬷嬷不见了,爹就不奇怪吗? 还有那日在酒楼发生的事情,他疑惑娘的死因,为何爹却不疑惑,还一口咬定是大妹妹气死了娘,真的是大妹妹气死了娘吗?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躲在屏风后头的莫怀仁并没有立刻出来,而是等外头抽噎的声音小了些才走了出来,看到莫子谦抬眼的时候,那一双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那满脸的疲倦之色,莫怀仁心里头一阵得意。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将已经凉了些的茶放在了莫子谦的身边:“爹,您别伤心了,您这么伤心,母亲地下有知,她也不得安宁的!” 莫子谦咳嗽了两声,端茶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他看了一眼恭顺的莫怀仁,叹了一口气:“怀仁,你娘的死,是不是真的不关你大姐的事,是是我的错……” 一听这话,莫怀仁脸色陡然大变,他阴沉着脸,看着埋首在掌心里头的莫子谦,眼神闪过一丝狠厉,不过很快消失不见,只瞬息之间,又恢复了之前那个温顺翩翩的形象。 “爹,您在说什么呢!”莫怀仁出声打断了莫子谦的话,急切地说道:“爹,那日的事情,明明是大姐引发了母亲的旧疾,不然您跟母亲说两句话,母亲怎么可能会那样呢?平日里头您有多疼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娘的病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等那日跟大姐见了面才发作,显而易见就是被大姐气的,您不过是与母亲争执了两句,这怎么能怪您呢?” 1129 救人 莫怀仁的话,安慰了莫子谦,他点点头,转而又怒气冲冲地说道:“走了还回来做什么,好好的一个家,被她害的支离破碎,她还想要怎样!” 莫怀仁:“爹,那他们两个人怎么处理?” 莫子谦虽然恨莫云柔,却还是顾念着父女之情的,脑海里头想着无数莫云柔在自己膝下承欢的场景。 那是他第一个女儿,他倾尽了全部的心思去疼爱去教导的女儿,虽然做了错事,但是,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 “她不再是我莫家的人了!”莫子谦叹口气道,“我跟她的父女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你把除族书拿给她,让他们离我们远远的,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出现在莫家人的面前,不然,不要怪我心狠手辣,真的杀了她!” 莫怀仁听了这些话,心内冷哼一声。 这老东西,还是舍不得自己的亲骨肉啊,之前喊打喊杀的,这才过了几天又改变主意了。 “爹,大姐要是知道您的心意,她一定会感激您的!”莫怀仁道:“爹,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这个家,还要您撑着呢!” 莫子谦点点头。 “那小七怎么办?是留在莫家,还是……” 莫子谦想了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去看看小七,看过之后,你就偷偷地将他送回去!” 莫怀仁低头,毕恭毕敬地回答:“是,爹!” 他低头的一瞬间,嘴角勾起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冷笑,他的眉眼透着冰冷和嘲讽,在抬头的时候,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又只剩下了那个低眉顺眼、温柔和煦的莫家二公子! 小七被神不知鬼不觉被送走,等到莫怀安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他昨夜苦闷,回去就喝了好几壶酒,然后不省人事,原本以为七待在莫家是安全的,谁知道,小七突然不见,让莫怀安大惊失色。 就连照顾她的两个婢女都不知道小七是何时不见的,整个府上就跟疯了似得找寻小七的下落,可莫府哪里还找的到,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就这么在府上消失不见了! “昨儿个,昨儿个老爷来看了小七公子,后来老爷离开,小七公子一直都很高兴,乐呵呵的!”一个婢女回想着昨日的事情,说道。 乐呵呵的? 莫怀安:“他为什么那么高兴?” “奴婢也不知道啊,小七公子虽然小,但是嘴巴紧的很,他平日里头很少说话,奴婢压根就不知道小七公子在想什么!不过他昨日真的很开心,这么长时间,奴婢是第一回见小七公子那么开心的!” 另外一个奴婢也点头,“昨夜小七公子都不需要我们哄就睡了,还把自己的包袱都收拾好了,我们无论问什么,他都不说!” 这话说的是真的,小七在莫府,除了跟他,不会跟任何人说话,就连樱儿也哄不了他开嘴。 莫怀安急得不行,他怎么就没多加留意小七呢! 莫子谦已经离开了莫府,莫怀安想找他也找不到,只能问了府里头的守门人,问有没有见着小七,都说没看到。 小七就像是在莫府失踪了一般。 莫怀安现在也急了,忙跑出去要去找小七,谁知道有人就守在了莫府的门口,见他出来,立马上前说道:“莫公子,我家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来的人正是萧夫人的贴身丫鬟,莫怀安见过她,二人急急忙忙地去了茶楼,谢玉萝见他来了,也顾不得寒暄,直接拿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莫怀安。 “莫公子,你自己好好看看!” 是一张小纸条,应该是飞鸽传信过来的,莫怀安扫了一眼,大吃一惊:“小七被莫怀仁带走了?” 小七在莫府,谢玉萝一直都很不放心,便派了听松一直在莫家外头留意小七的动静,而正是这一回,便看到了小七被人偷偷地带走,塞到马车里去的景象。等到了城门口接应的时候,又换了一辆马车,马车里头抱着小七出来的人竟然是莫家的二公子莫怀仁。 莫怀安捏着信笺,突然想起昨天去书房见爹的场景。 明明只有爹一个人,可是却多了一盏茶,而那盏茶,还在冒着热气,也就是说,昨天爹在跟另外一个人聊天,只是因为他去了,那个人立马就躲了起来。 若是能见人,又何必躲起来呢! 莫怀安急切地问道:“那他们去哪里了?” 谢玉萝道:“你别急,我的人一直都跟着马车,后来发现他们去了城郊的一处别院里。” 她担心莫云柔夫妇的安危,与莫怀安上了马车之后,按照地址直接策马而去。 马车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听松所说的地方。 莫怀安看着那栋宅子有些恍惚:“这不是我莫家的宅子……” 谢玉萝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宅子里头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若不是听松说人一直都在里头没有出来过,他们还要以为这宅子里头没人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里头终于传来了一点动静,大门开了。莫怀仁走了出来,一个人走出来的。 马车很快就载着他跑远了。紧接着,又有人走了出来,出来的是一群家丁,推搡着两个人走了出来,而那两个人,不是莫云柔柳寻渺还有谁! 两个人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头发衣裳全脏了,莫云柔手里头紧紧地抱着小七,被家丁颓丧着出了大门。 其中一个家丁大声喝道:“快滚。” 众人推推搡搡,将莫云柔和柳寻渺推倒在地。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抱着小七离开了宅子。莫怀安正要追上去,却见一个家丁趁人不备的时候突然悄悄地跟上了他们三个。 鬼鬼祟祟的,不像是要做好事的样子! 谢玉萝拉住了莫怀安,听松和听荷忙跟了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听松听荷带着莫云柔三人过来了,手里头还提着一个晕厥过去的家丁,明显是刚才追过去的那个人。 柳寻渺手臂受伤了,正在汩汩地往外头流血,看到谢玉萝和莫怀安,莫云柔“哇”地一声就哭了:“玉萝,大哥……” 1130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玉萝怕节外生枝,让人上了马车,直接飞奔回了城。 莫怀安在京城还买了一处小宅子,见状直接将人带了回去。 请大夫、审那个家丁,一直忙活到了黑夜。 莫怀安看着床上躺着的脸色惨白的莫云柔,心痛的无法呼吸。 “好云柔,都过去了,不会有事的,你们是安全的!”莫怀安不停地安慰道:“有大哥在,大哥一定不会让你们有事的,大哥会护着你们!” 莫云柔从进了宅子之后就一直强忍着没哭,此刻听了这话,也忍不住了,“大哥,我想去死,都是我,都是我害了娘啊!” “傻瓜!”莫怀安紧紧地抱着莫云柔,哽咽地说道:“娘那么想你,她怎麽可能会生你的气,你也说了,你们在醉亭楼的时候,娘一直都高高兴兴的,还商量着的下次见面的时间,娘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呢!” 莫怀安抱着莫云柔,不停地安慰,他也从她的话语里,得知那日在醉亭楼,他们和母亲的对话,按理说,母亲对这场碰面是期待的,为何到了晚上却又突然…… 莫云柔是不知道晚上的事情的,她只知道母亲离开醉亭楼的时候,抱着小七不撒手,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就连翠嬷嬷都说,夫人这半天功夫,高兴地跟年轻了十岁似得! 只是,没人相信他们说的话,外界都说她是害的母亲吐血而亡的凶手,凶手又怎么会承认自己杀人了呢! 唯一能给他们作证的翠嬷嬷,也会有人信她的话的翠嬷嬷,此刻却人不知在何处! “别担心,先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就好好地在这里休养身体,外头的事情,交给大哥!”莫怀安安慰道。 莫云柔哽咽地点点头,泪水又浸湿了眼眶,她睁着泪眼婆娑的眼睛看了看相信自己的莫怀安,鼓足了勇气问道:“可是大哥,若是母亲真的是被我……” 莫怀安笑了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发,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娇滴滴跟在自己的身后的小姑娘,“傻瓜,就算是你,你也给了娘快乐。这五年多的时间,娘的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可即便是这样,她念叨着最多的,依然是你。好在她在走之前,能见到你。也算是圆了她一个心愿了。” 莫云柔听到这里,扑到莫怀安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谢玉萝回到萧宅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听荷和听松在旁边陪着她,想到自己之前听到的那些话,心里头也是打了个寒颤。 虎毒不食子啊,可有些人,连畜生都不如啊! 萧宅大门口此刻亮着两盏大红色的灯笼,在这条漆黑的小巷里显得尤为的明亮,随着夜风静静地吹,里头却依然是怎么都不灭的灯,一直在等着家里头未归的人。 大门一敲便开门了,站在里头等他们的,赫然是早早地回来的萧钰,他一直在前院等着。 听松听荷二人立马下去了。谢玉萝便挽着萧钰的手,靠在他的肩头,缓缓地向后院走去,这一路上,她也言简意赅地将莫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萧钰,自然,也没漏过莫子谦要谋杀女儿女婿和外孙的事实。 事情太过震撼,就连萧钰都许久没有说话,完了之后才拍拍她的臂弯说道:“没事,回来了就好!” 谢玉萝叹了一口气:“可他们怕是再也不能再京城待了,晚上跟姐夫说了,姐夫他说要带着姐姐和小七,回幽兰镇,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踏进京城半步了!” 她说的时候,语气充满了惋惜之意,甚至,还有浓浓的自责。 “都怪我,若不是我的话……”若不是她当时写了那样一封信,邀请柳寻渺进京,这一切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了。 说来说去,都是她害的! 萧钰听出了她的自责,趁还没有跨进后院,先在转角的地方将人抱了个满怀:“这不怪你,谁都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的初衷,也是为了他们好!” “我也知道,可是,他们再也不能回京城了!”谢玉萝语气里充满了惋惜,“好不容易来京城的,我以为他们能在京城落脚的,可谁知道……” 就连房子都买在一块,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莫云柔做一辈子的亲姐妹的。 “他们就算回幽兰镇了,也一样可以走动啊!他们不能来京城,我们就去幽兰镇,那里也是我们的家!我们可以经常回去看他们的!”萧钰温言细语的说道。 他都不需要听谢玉萝说出心里话,就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能够捡回一条命,认清这京城的险恶,然后平平安安地离开,那就已经是最好的了,况且,他们还有我们呢,我们也能护着他们,别担心!” 谢玉萝盈在眼眶里头的泪水就这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她睁着迷蒙的眼睛,抬头看月色下萧钰的脸和眼睛。 他的眼神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有力量,无论她难过还是悲伤,他总能安慰得了她! “阿钰……”她哽咽着呢喃了一句,然后撒娇似得扑进了萧钰的怀里,萧钰顺手,将人搂的更紧了,声音宠溺地无边:“小傻瓜,哭什么……” 安安静静的夜色,偶有夜风,可对此刻搂抱在一块的人来说,这一刻的美好,仿佛能刻进心里,而那一点点的风,就是吹向刻刀的力,一下又一下,将今夜的温存刻的深入骨髓。 “爹,娘,我也要抱抱……” 夜色太安静了,安静地连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到。 孩子稚嫩的声音还有跑步的声音往这边来,吓得两个人立马就分开了,不想让孩子看到这一幕,可刚一分开,又都笑了。 孩子都说也要抱抱了,那就是分明已经看到了,还躲什么躲! 果然,三个孩子在屋子里头玩,看到听荷听松回来,便问爹娘呢,一路便追了过来,看到爹和娘搂抱在一块,三小只也不甘示弱,一个抱娘,两个抱爹大腿,顺杆子就往上爬。 谢玉萝抱了一个,萧钰一手抱一个,在孩子开怀大笑声中,五个人紧紧地靠在一块,拐了角,去往了后院那一片光亮之中。 1131 莫家又死人了 也许是经过了一个冬天的蛰伏之后,京城的蜚短流长也特别的多。最近这段时间,京城的人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普通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少。而且,是多到谈都谈不过来! “你听说了没有,莫家这回又出事了!”小茶馆里,熙熙攘攘喝茶的客人嘴里头讨论的最多的,无非就是哪个世家大族的辛密事情,世家大族发生一些让人不齿的事情,也是这群人最喜欢听,也最喜欢聊的。 毕竟,人家是世家大族,而他们是一些普通的老百姓罢了。 “出啥事啊?上回不是已经出一回事了吗?这才几天啊,又出事了?”接话的人话虽然说是有些诧异,可是听那语气,却恨不得立马刨根问到底,而且恨不得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莫夫人不是被莫家大小姐气死了吗?”刚开头的那个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可他的声音照样能让周围的人听见:“莫大人把莫大小姐也给杀了!” “……” 茶馆里头传来一声又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一个个睁圆了眼睛看着最先说话的那个人,都不敢相信。 说莫大小姐气死莫夫人,大家听了就听了,气死了又不是杀死的,况且莫夫人的身体一直都不好。 可说莫大人杀了莫大小姐…… 这可是杀人啊! “怎么可能!”有个人率先开了口:“莫大人是礼部尚书,这杀人偿命,他又不是不知道,况且,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麽可能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呢!虎毒还不食子呢!” “就是,就是……”有人反驳了,马上就有人接了,有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都说这破天荒的辛密一定是假的! “哼……”刚开始说话的那个人也不恼,也不气,也不急,就摇着手里头的折扇,冷冷地看着这群反驳自己的人,等这些人讨论完了,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你说我说的是假的,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说的是假的呢?”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有人站起来反问道。 那人也不恼,也站了起来,手里头的折扇合了起来,边敲打着手掌心,边道:“你们不相信?呵呵,那我就问问你们,莫夫人下葬的时候,你们可看到莫大小姐哭灵?” “……没看到。” “莫夫人的墓碑上,可有莫大小姐的名字?” “这……没有。” “既然莫大小姐没有哭灵,莫夫人的墓碑上也没有莫大小姐的名字,你们就不好奇莫大人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位莫大小姐的吗?这是已经将莫大小姐逐出莫家的大门,跟莫家再无瓜葛啊!” “莫大人将莫大小姐一家三口关在了京城郊外的一处的小宅子里,关了好几天啊……” “你怎麽知道的?”有人发问了。 那人笑了笑:“你说我怎么知道的?我有个朋友靠打猎为生,他去山上打猎,你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吗?” “什么?”有人战战兢兢地问出了口,那人问的有些瑟缩,就怕下一秒听到什么又惊恐又可怕的事情。 “我那位朋友捡到了一块玉佩,上头刻着一个莫字,而且,还发现了三身血粼粼的衣裳,被野兽撕咬的破烂不堪,而且,旁边还有被野兽啃的只剩堆白骨,拼都拼不齐!”那人说的头头是道。哪怕他没有亲耳听到,也没有亲眼看到,也要说的有模有样,就像是自己亲临现场一样,生怕别人诋毁自己说出来的八卦不可信。 茶馆里头不出意外地再次传来了倒吸凉气的声音,一个个都震惊不已。 刻着莫字的玉佩,三身衣裳,被野兽撕咬的还凑不齐一个人尸骸的白骨,怎么听,怎么就像是说的是莫家大小姐! “就凭一块玉佩,你就说她是莫家的大小姐?” “呵呵,官府要是没有定论,我敢这么胡说嘛!官府自然是已经证明那尸骸就是莫家大小姐一家人,我这才敢说的!”那人见众人都被自己的言论给唬住了,合上的折扇又打开,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茶:“不过,你们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一切就等官府出定论了,毕竟,那杀莫家大小姐一家三口的莫府家丁已经伏法认罪了,承认是莫大人杀的了!” “……” 被惊吓的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后来就眉飞色舞了起来。 尚书大人谋杀亲女,这话题怎么这么劲爆,好多年都没有出过这么刺激的事情了,原本以为莫大小姐气死自己的亲生母亲够刺激,切……亲爹杀亲女,这个更刺激。 惊讶归惊讶,震惊归震惊,毕竟这些人和事情都离这群人太过遥远了,震惊过后,就开始热热闹闹地讨论起了莫子谦杀人的事情,聊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自然没人发现,那第一个开口的人早就已经趁着这群人没关注自己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溜了。 不出半日,这莫子谦谋杀亲女的事情,就一定能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了。 那人美滋滋地摸了摸袖口里头别人给的一锭子黄金,笑眯眯地从后院尿遁,原本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可谁曾想,刚一出茶馆的后门,就被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先生,故事讲的可真精彩,我家大人也喜欢听故事,不如移驾,给我家大人也讲一遍?” 那人刚想问你家大人何许人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京都府衙常大人的书房里,安安静静地,若不是有下人送了两盏茶到里头去,大家都要以为里头没人了。 “常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于常守农将自己请过来,莫子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跟这位京都府尹,可没什么交集。两个人,实在是不熟悉。 常守农端起了茶杯,对这位黑着脸的莫大人扬手笑了笑:“这是下官新得的茶叶,莫大人尝尝,看看适不适合莫大人的口味。” 莫子谦冷笑,正襟危坐,看也不看旁边高几上的茶杯:“常大人请我来,不会只是请我来喝茶的!” “自然不是!”常守农喝了一口茶,也不管莫子谦喝不喝,只说道:“最近有人,到府衙来告了状!” “有人告状你就审案子升堂,关我什么事!”莫子谦没明白常守农的意思,没好气地说道。 1132 三具尸骸 “有人告状,按照正常的程序,自然是要先审案子,等案子审理清楚了,人证物证也都齐全了再升堂。只是,这事情牵扯到了莫大人,下官不得不提前找莫大人来了解一二,省得下官被别人的一家之言给蒙蔽了。”常守农默默地放下茶盏,注意观察莫子谦的神情。 莫子谦冷笑:“原来常大人是这样审案的,还真是会做人啊!” 跟他有关就把他找来问情况,这不是徇私舞弊官官相护是什么? 莫子谦自认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好让人徇私舞弊的,自然是看不惯这外来户的“铁面无私”。 “都说常大人铁面无私,原来外界也不过是说说而已!”莫子谦嘲讽常守农办案的程序,常守农一笑了之,压根就没将莫子谦的嘲讽放在心上。 “莫大人为官几十载,在京城自然是有口皆碑,下官也一直都仰慕莫大人的才华和才能。今日之事,不过是下官私底下约莫大人前来问问话,也是跟案子有关的,至于徇私舞弊官官相护什么的,不如等下官说完就了莫大人再笑也不迟!” 莫子谦冷哼一声,端起茶杯,怡然自得地喝了一口。 “人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还是自己的亲人,莫大人,您一定不会虎毒食子的,对吧?” 莫子谦愣了一下,茶盖好险没有盖到杯子上去:“虎毒食子?” 常守农挑挑眉,“莫大人心里头想的是什么,下官说的就是什么!” 莫子谦这下终于听明白了,恶狠狠地将茶杯往高几上一砸,里头的茶水喷溅出来了不少,气急败坏地连名带姓地就喊了出来:“常守农,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一定不会虎毒食子?你把话说清楚!” 急了! 常守农正色道:“莫大人,您还不知道吧,前几日有一个猎户到府衙来说了一件事情,他在打猎的时候,发现山上有三具已经被猛兽啃咬的不成样子的尸骸,森森白骨,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三具尸骸? 莫子谦瞪大了眼睛看着常守农,等着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那三具尸骸,两具大人,一具孩子,那孩子,可能因为年岁太小了,连骨头都没剩下多少,现场只有三具破烂不堪的衣裳,以及一块刻有你们莫家的玉佩。” 常守农拿了一个锦盒,递给了莫子谦:“莫大人,听说莫家子嗣每个人都有一块刻有莫字的玉佩,您看看,这是不是莫家的?” 莫子谦哆哆嗦嗦地拿着锦盒,那锦盒仿佛有千斤重,重的他都握不住,哆哆嗦嗦了许久,这才将锦盒打开,等到看到里头的玉佩时,莫子谦手一抖,锦盒差点从手里滑落。 “莫大人,您认识这块玉佩嘛?” 莫子谦震惊到无以复加,看看玉佩,再看看常守农,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那一块玉佩,他怎么会不认识。 那是他当年找寻到的一块上好的璞玉,然后交给京城有名的玉石匠,精雕细琢出来的玉佩。一共两块,一块送给了大儿子,一块给了大女儿! 莫怀安的那块,上头还雕有一片不仔细看都难以发现的竹叶,而莫云柔的那一块,则雕刻了一朵开的极好的荷花。 那都是当时他自己想出来的,儿子要如竹子一般品性高洁,女儿如荷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头一个儿子头一个女儿,都是他的掌心宝,心中肉,那两块玉佩,寄托了他无限的希望和期待,他怎么会不认识。 这玉佩上面还附着着已经变黑了的血渍,连上头的流苏,都被血渍给沾染成了黑色,可那朵荷花,他看的分外的清楚。 “这是柔儿的玉佩,这是柔儿的玉佩!”莫子谦呢喃地说了好几遍,不停地摩挲着手心里的玉佩,似乎是想要把上头的血渍给弄干净,可怎么弄的干净呢。 “柔儿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这里?柔儿呢?我的柔儿呢?”莫子谦握着玉佩,发出了猛兽一般地嘶吼。 看到莫子谦那癫狂的模样,常守农默默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今日他将他找来,他怕是要等到满城风雨了才知道莫云柔已经“死”了。 “莫大人,你派去关押莫小姐的几个家丁,悉数在我府衙关着,他们一口咬定,莫云柔、柳寻渺还有小七……他们根据你的吩咐,杀了莫家大小姐一家三口!” “胡说,胡说八道,那是我亲女儿,我怎么会,怎么会忍心杀了她!”莫子谦已经没了之前的风度翩翩,歇斯底里地嚷道:“那是我亲女儿,我怎么可能杀她!我便是要杀,也是杀柳寻渺……” “是吗?可那三个人,都是莫家的家丁,是您的人啊!他们一口咬定,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 莫子谦刚经历过夫人的病逝,人已是老了十岁有余,此刻蓦然得知女儿一家三口被杀,哪里还支撑的住,一个踉跄,好在身后就是椅子,像是一团没有生气的肉一般,砸进了圈椅里,椅子哐当一声,差点栽倒。 “我明明,明明让怀仁放了柔儿,让他们离开京城。”莫子谦语气悲怆,全然是一副失了心魂的模样。相比刚才进来时的不屑和孤傲,此刻又仿佛老了十岁一般,“我明明……我明明……” “这怎么可能!”莫子谦在短暂的悲愤之后,跳了起来,蹦到了常守农的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从未想过要杀柔儿,哪怕我恨极了她,我也从未想过要杀死我自己的亲骨肉……” “莫大人,你莫府的家丁,人证;玉佩,尸骸,衣裳,物证,都是铁证。”常守农也同样一字一句地回答了莫子谦。 莫子谦:“……” 常守农见他一副征愣地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莫大人,若是下官真的信您是谋害莫大小姐一家三口的凶手,下官早就已经上奏天听了。” “常大人……”这是莫子谦进来之后,第一次毕恭毕敬地喊常守农为常大人。 “虽然人证物证都俱全,可这案件疑点颇多,除了那几位家丁的证词之外,就是莫家大小姐一家三口的血衣,以及这一块玉佩,可就像是您说的,单单凭这一块玉佩,和三具已经拼凑不出来的尸骸,如何就能断定那是莫大小姐一家三口呢?”常守农叹道:“这事下官一直压着,您都不知道,外界肯定也不会知道,可您知道吗?今儿个开始,已经有人在散播这件案情了。”常守农咳咳两声,外头就有人喊了一句:“大人,人给抓回来了。” 1133 污证 “把人带进来!”常守农一声令下,房门被打开,两个衙役架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显然是被这阵仗给吓倒了,跪在地上的时候,不敢抬头,身子抖的跟筛糠一般。 “莫大人,你认识这个人吗?”常守农看也不看这人的模样,先问起了莫子谦。 莫子谦看了这人,摇摇头:“我不认识他。” 常守农:“莫大人肯定是不认识的,说句老实话,我也不认识。” 莫子谦:“……” “你抬起头来。”常守农呵斥道,那被架进来的男子浑身一抖,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两个衙役就已经抓着他的脖子让他抬头了,那人还不忘大喊:“大人,大人,小的可是个秉公守法的好老百姓,小的没做什么坏事啊!” “没做坏事,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常守农冷笑一声,“你倒是说说,我们府衙守的密不透风的案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那个……”中年男子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进来了,还没有开始说话,脑门上就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小的,小的有个朋友,是……是个猎户,是他,是他告诉我的!” “好,既然你是从你朋友那里得知山上有三具被猛兽撕咬的尸骸,那你又是从何得知那死去的人是莫家大小姐一家三口呢?”常守农继续追问。 “我……我……”中年男子词穷,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个什么字来。常守农也不等他答话,他就算是回答,也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小的……小的,小的也是听人说的!”那中年男子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也好过面对这屋子里头的一道恨不得将他凌迟处死的视线。 “听人说起?你听谁说起?” “就是府衙的一个官差,听他说起过的!”中年男子忐忑地说道。 常守农一听这话就笑了,“府衙的官差?你既然说你认识他们,那你就告诉本官,你认识的是谁!” “那个,那个我……我也不记得他的长相了。” “荒谬!”常守农大喝一声,吓的那人差点尿了裤子,“知道这桩案子的人甚少,便是府衙里头知道这案件的也不过三人,你说你认识那人,他姓什么叫什么,你可说的出来了!” 常守农盯着那中年男子,果然就看到他脸白的跟面粉一样,身子抖的更厉害了:“说,你究竟从哪里得知的这些消息的?还在茶馆散布谣言,就连官府都没有确定的案子,你倒是比我们官差办案还要厉害,怎么,你长了眼睛,就知道莫家大小姐一家三口就是莫大人给害的?” 莫子谦愣了下,震惊的看着常守农,目光转向跪着的中年男子时,也是吃惊了半晌:“你在外头散布谣言?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毁我清誉!” 什么? 这是莫大人? 中年男子哪里想到一来就碰到了两个阎王,其中一个阎王还是自己刚才嘴里头夸夸其谈的杀人凶手,他哪里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也就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啊! “大人,大人,冤枉啊,这事情真的不赖我不赖我啊,我也就是混口饭吃,有人给了我金子,您看,给了我一锭金子,让我找个人多的茶馆把这事情散播出去就行了,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啊!”那中年男子嘴皮子明显利索多了,说了一大段话连口气都不带喘的:“我也不认识什么官差,你看,这是别人给我的一锭金子,我也是按照那个人的要求,他让我说什么,我一个字都不敢改啊!” 那人从怀里头拿出刚刚焐热的一块金子,颤颤巍巍地表示自己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那山上的三件衣裳是不是莫大小姐的,莫小姐一家又是怎么死的,我真的不知道,真的是那个人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的啊!” 莫子谦一口气在胸口怎么吐都吐不出来,站了起来,在原地走论两三圈,这才按捺住了内心的怒火和戾气:“给你钱的人是谁?” 敢散播这样的谣言,分明是要他的命啊!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那个人给了我钱就走了,说是让我说完了,到外头去避避风头,过一段日子再回来!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啊!” “那你可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常守农知道,这人口里头说的那个给他钱的人,是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他,就是那个幕后推手! “小的不记得啊,那哪里记得,他是深夜来找我的,黑漆漆的,还蒙着头,那,那哪里能看出他啥样啊!”那中年男子也是一脸的后悔。 他当时还以为这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呢,哪里知道,钱才刚捂热,还没用,就被人抓进了大牢,这若是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莫大人杀女,那他……可真的是有命赚钱没命花钱啊! 常守农也不需要这人再说什么了,挥挥手,那两个衙役直接将人给带了下去。 莫子谦这时也冷静了下来:“你刚才说,有三个家丁说我下令要他们杀了云柔?” 常守农点头:“没错,人证是这么说的!” “那是我莫家的家丁,可我之前是让他们看着云柔他们,送到城郊去之后,我就再未与他们接触。” “那他们声称得到你的命令,谁给他们传递的命令?” 莫子谦几乎是脱口而出,“是怀仁。我再三提醒过他,要他送他们三人出城,还要警告他们永远别回京城……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要了云柔他们的命啊,就算我心狠手辣,我要杀人,我也只会杀了柳寻渺一人,云柔是我女儿,小七是我亲外孙,我怎么可能下的起这个手!” 他一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震惊地看向常守农,而常守农也听明白了。二人对视一眼,不需要说完,就已经猜出对方的怀疑了。 “怀仁,怀仁……”莫子谦踉跄了两步,跌坐在椅子里。他脸色惨白,一脸的不可置信,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常守农咳咳两声,叹道:“莫大人,如今有人在外头散播您杀女的事情,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洗脱您身上的罪名。若是任由那些流言蜚语扩大,到时候不好收场啊!” 莫子谦终于冷静了下来:“常大人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尽全力配合,还请常大人还我一个清白!” 1134 同坐一条船,自然要同心 京城的流言蜚语并没有掀起什么大波浪,当时在茶楼里头散播的那些谣言也并没有传到外头去,等了大半日,这外头依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上回莫家大小姐逼死亲生母亲的事情都传了个轩然大波,为何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莫怀仁听到手下人汇报外头压根没有关于莫家的流言蜚语,莫怀仁急了:“请的那个人呢?他是怎么办事的?就不会多请几个人吗?” “二公子,这事情事关重大,若是被人觉察出来了,那就不妙,而且上回那事情传的也沸沸扬扬,小的们完全是按照一样做的,按理来说,这件事情比上次的还要大,按理来说,不可能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莫怀仁也急了:“那你们还等什么?你们难道不应该去外头打探情况吗?留在这里,等着本公子去打探消息吗?” 他狰狞地呵斥道,跟在他身旁的下人吓得立马鱼贯而出,纷纷跑远了。 此刻的莫怀仁哪里还有以前温润如玉的模样,此刻的他,面目狰狞,眼神凶狠,像是活脱脱变了一个人似得。 他眼波诡谲,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 莫家自从莫夫人去世之后,莫云樱跟莫云雀的关系更好了,姐妹两个原本就一直在莫夫人的膝下长大,如今莫夫人去了,姐妹两个相依为命,更是比之前还要亲热。 而莫云樱是莫家的嫡女,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在莫家更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了的纸片人似得,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莫云雀虽然比她小,但是一直知道自己是庶女,并不是从莫夫人的肚子里头爬出来的,所以行事做人比莫云樱更加的小心谨慎。 而正是因为这份小心谨慎,才让莫云樱在莫夫人走了之后,对她越发地亲热,也越发地信她的话。 “姐姐,你是不是又想娘了?”莫云雀按照往常的惯例,午休了之后就去了莫云樱的院子,看到她两眼泪汪汪地站在院子里头的那一棵亭亭如华盖的桂花树下,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云樱见莫云柔来了,忙背着身子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亲热地上前来了莫云雀的手:“云雀……” “我听厨子说你中午没吃多少东西,怕是那些东西又不合你的胃口,我于是在小厨房特地做了一些糕点过来,想着你起来之后肯定会饿,就赶紧地送过来。”莫云雀身后的丫鬟将食盒里头的糕点摆在石头桌子上,有各种各样的糕点,还有莫云雀特意煮的花茶。 甜甜的糕点配上一杯浓郁的花茶,正是莫云樱这麽多年来最喜欢的。 可没吃了两块,莫云樱又开始唉声叹气:“之前,还有娘跟着我们一块喝你煮的茶,吃你做的糕点,可是现在……” 好不容易干了的眼泪又跟断线了的珠子似的,一颗颗地往下掉。 莫云雀倒茶的手微微顿了顿,再看到莫云雀眼泪砸在桌子上的时候,那顷刻的怔愣立马就烟消云散,她将茶盏放下,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替莫云樱擦着眼泪:“姐姐,不哭了,咱们都不哭,娘她地下若是有知的话,一定不会看到你掉眼泪的,她在的时候,只想天天看到我们笑。” 莫云樱抬头,也看到莫云雀的脸颊上的泪水,哭的更大声了,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扑进了莫云雀的怀里:“云雀,我,我就是想娘,我想娘了!” 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们此刻已经不见了,唯独树下两个娇俏的女子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着彼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云樱不哭了,擦着红肿的眼睛,哽咽地有些不好意思:“怪不得娘那么喜欢你,你那么会安慰人。” 莫云雀看着莫云樱那俏皮地模样,亲昵地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此刻的她,到不像是个妹妹,而是个姐姐,安慰着受伤的妹妹。 “你呀,你就是个爱哭包。以后要是嫁人了你还这么爱哭,可怎么办啊!”莫云雀状似悲伤地说道。 莫云樱却不在乎:“娘不在了,我们都要守孝三年,反正这三年里头,我也不考虑这个问题。” 莫云雀看到莫云樱那浑不在意的模样,心莫名地咯噔一跳:“成亲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爹和大哥应该会替你相看着?” “谁知道啊,不过爹和大哥应该没有心思。毕竟娘的死……”莫云樱说着说着,眼睛又要红了,莫云雀见她又要哭,又忙不迭地安慰:“没事,没事,有我们姐妹两个在一起,嫁不嫁人又怎么样?” 莫云樱破涕而笑:“对,有我们姐妹在一起,咱们要嫁人就一起嫁人,要当老姑娘就一起当老姑娘,有你的就有我的,咱们以后还要同时出嫁!” 莫云雀心里头暖暖的,看着这头顶上被树叶遮住了的阳光,头一回心情舒朗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莫云雀一直都沉默寡言,直到有人拦住了她,说是二公子在凉亭等她,莫云雀这回没有丝毫的迟疑,跟着那下人去了凉亭。 莫怀仁果然是一个人在凉亭等她,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 莫云雀抬脚过去,身旁的丫鬟也要跟着一块去,却被莫云雀给拦住了:“二哥也没带仆人在身边,你就在这里等我!” 想来已经有好多天都没有看到莫怀仁了,莫云雀莫名觉得眼前的二哥有些陌生,跟她之前见过的认识的二哥完全不一样。 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她又说不上来。 人还是那个了,眼睛还是那双眼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可哪里不一样了呢? 眼前的人分明就没了几天之前的那份儒雅,相反,身上有些戾气,让人站近了都觉得有些冷。 看到莫云雀在凉亭入口的地方就停住了,莫怀仁直接掩嘴笑了:“云雀,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见到二哥都不敢过来了?二哥还会吃了你不成?” 莫云雀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凉亭口停住,不由得的有些尴尬。 就算觉得眼前的二哥陌生,那也是她的二哥啊!此刻朝她笑起来温润的模样,不就是以前那个二哥嘛! 1135 他们挑挑拣拣剩下不要的 “二哥,你最近去哪里了?好多天都没有看到你了。”莫云雀进了凉亭,主动问候起来。 莫怀仁只答道:“爹让我出去办了事,耽误了些时间,不过我这一回来就来看你了,怎么样,我这个哥哥好?” 莫云雀笑:“那二哥去哪里了?有没有给云雀带什么好东西呢?” 莫怀仁摇摇头:“好东西倒是没有,不过好消息,倒是有一个。” “什么好消息?” “气死母亲的那个罪魁祸首死了。”莫怀仁端起茶,细细地抿了一口。 莫云雀却盯着那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愣了。 那样的手指纤细绵长,洁白如玉,跟上好的瓷器一般,他捏着一只小巧玲珑的茶盏,那白色近乎透明的瓷器,在他的手上,竟然被那只手的白嫩给遮去了光芒。 上好的瓷器都比不上那一双如玉的手啊! 莫云雀只愣神地盯着那一只手,等到莫怀仁将茶盏里头的茶水全部喝完,将茶盏放在石桌上,莫云雀这才消化了莫怀仁的那句话,“二哥,你,你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面上极力保持着端庄的姿态不变,可即便是这样,敏感的莫怀仁还是发现了她的害怕。 “怎么,怕了?”莫怀仁掩嘴笑,他修长的手指此刻由于一根根锋利的钢针,白晃晃的,扎的莫云雀眼睛生疼。 “二哥,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死了?谁又死了?”莫云雀声音有些高亢,她激动地几乎要吼出来,可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这里虽然是凉亭,一眼看过去,只见湖心的凉亭,哪里还有其他的人?可做了亏心事的人心里头本就有鬼吗,生怕他们的对话会被别人给听了去。 莫怀仁笑了,哈哈大笑,毫无平日里头贵家公子半分高洁的姿态:“我的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激动?你不是早就心里头有数吗?你怕什么?” 莫云雀张了张嘴,她很想问问什么叫做她心里头有数?她有什么数? “你在糕点里头下药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这么一天!”莫怀仁突然凑了过来,手里头的折扇打开,凑进了莫云雀的耳边,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让莫云雀心跳如雷的话。 “二哥……”莫云雀几乎嘶声尖叫:“二哥,说好了不再提的!” 她是做过了,可是她不想让别人拿这件事情不停地在她耳边念叨,她会发疯,她一定会发疯的! “我的好二妹妹,别忘记了,在那个莫老太婆死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是一条绳子上拴着的蚂蚱了,咱们只能齐心协力,不然,你我就只有沦为刀下鬼,一辈子都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呢!”莫怀仁依然还是以前的莫怀仁,可说出来的话却那么的让人毛骨悚然。 莫云雀愣愣地看着这个她熟识的哥哥,盯着那一双以前谦卑有礼的眼睛。对了,她终于知道莫怀仁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以前的莫怀仁,谦卑儒雅,可现在的莫怀仁,他的眼神,分明就像是地狱里头爬出来的恶魔,让人恐惧,让人尖叫,让人战栗。 “二哥!”莫云雀喃喃地哀求着莫怀仁:“二哥,你放过我!” 莫怀仁收回了折扇,不停地手里头把玩,面对莫云雀的惊惧和梨花带雨,他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他只顾着手里头的折扇,冷漠无情地回答:“放过你?那谁又来放过我呢?云雀,你自己作的孽,总没有让哥哥替你背着的道理!” 莫云雀若不是坐在凳子上,怕是早就已经倒下了。 她做了什么? 对,她作孽了啊! 就在莫云雀被这几句话逼迫的濒临崩溃的时候,对面的莫怀仁淡淡地开了口:“云雀,你觉得你做错了是吗?那我接下来再跟你说一件事情,你听好了,再来判断,你是否做错了!” 莫云雀:“……” “爹和大哥在替云樱相看未来的夫婿,而且挑的都是豪门勋贵的世家子弟,都是家中嫡子,以后要做家主的,云樱以后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你知道吗?哦,对了,你怎么会知道呢?你不知道,不过云樱她应该知道。” 莫云雀愣了下,好不容易地才回过味来:“没有,我问过云樱了,云樱说她不知道。”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的傻妹妹啊,你怎么那么傻。她相看人家怎么会跟你通风报信?”莫怀仁一脸的哀叹:“莫怀安手里头还有京城不少未婚配公子哥儿的名录,云樱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而且她还在里头挑了几个她满意的世家子弟,后头也就看莫怀安跟他们的关系了。毕竟,这可是要守孝三年,若不提前说好,这好男儿,可就是越来越少了。” 莫云雀愣了,想起之前,就刚刚,她们还在大树底下互相调侃对方,以后要做老姑娘就一起做,要嫁人就一起的嫁人…… “我若是记得不错的话,云樱只比你大三个多月?”莫怀仁嘴角漾起一抹孤冷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你说,若是大哥替云雀相看人家,他按理来说,也应该有你的一份,毕竟你们两个前后脚就都要出嫁,凭什么只有云樱的,没有你的呢!”莫怀仁继续冷酷无情地说道,“就算大哥没想到,毕竟你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可爹总应该想到,你可是他的亲闺女,可事实上呢?并非如此。” 莫怀仁顿了顿,又喝了一口茶,说出了一句让莫云雀如坠冰窟的话:“所以说呢,咱们下人生的,就是下人生的,跟他们比,他们是天上的云,咱们是地上的泥,咱们有的,也是他们挑挑拣拣剩下的不要的,他们不给咱们,咱们也只能忍着,受着,对不对?” 莫云雀抱着自己,都要入夏了,她怎么还觉得浑身冷冰冰凉飕飕的呢! 莫怀仁得意地看着莫云雀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嘴角一勾,道:“你知道莫云柔是被谁杀的吗?” 莫云雀猛地抬头,盯着莫怀仁,紧接着摇头。 1136 我也是莫家人,凭什么低人一等 “是咱们那位好父亲!”莫怀仁眼神突然泛红,声音和语调越发地让人心惧:“你说,他都能舍弃自己的嫡女,咱们这些庶子庶女,对他来说有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他没了一个嫡长女,他还有一个嫡次女,他还有一个嫡长子,以后莫家的名声和家业,有嫡女有嫡子就够了,你说,他带咱们来这世上做什么?睁着眼睛让那群人骑在我们的头上,欺辱我们,看我们的笑话吗?” 莫怀仁几乎是吼出的最后一句话,他往日里头的温良恭俭让已经荡然无存,往日里头的谦卑和恭谨也无影无踪,他此刻就像是被恶魔附身了一般,眼睛里,语气里,神态里,通通都在抱怨莫子谦,抱怨莫家,既然这么不重视庶女庶子,又何苦让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让咱们出生的时候,问过我们的意见吗?流着他莫子谦一半高贵的血,却同样在莫家抬不起头来,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娘,都是卑微低贱的下人,就因为我们不是从莫夫人的肚子里头爬出来的,所以,他们就可以无视我们的痛苦,无视我们的需求,无视我们的一切!”莫怀仁从未跟人说过自己的心里话,此刻他俨然是魔怔了,将自己这么多年心里想的全部都脱口而出。 说出来之后,那种滋味,确实很美妙! “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番话!”莫怀仁一转头,等到再回过头时,他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不学无术却温柔谦卑的莫家二公子:“云雀,你是女子,总有一日是要嫁人的,可你不知道,我作为莫家的庶子,我承担了什么,我永远就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被莫怀安踩在脚底下,你以为我真的不学无术吗?”莫怀仁眼神迷离,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被训斥的下午。 他虽然比莫怀安小上好几岁,可是他从小就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他想要学的东西,只要他学,他就一定能学的很好,在当时的学堂里头,夫子都夸他是天才,还说莫家出了两个天才,以后了不得哦。 莫怀安当时也是天之骄子,因着比莫怀仁大几岁,自然是比他多读几年学堂,在学堂里头也是风云一般的人物,哪个同窗或者先生夫子提起莫怀安,无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天才。而莫怀仁自从上了学之后,也是跟随着他哥哥的脚步,一步一个脚印,闯出了莫家两子皆了不得的声望。 直到后来,他跟莫怀安站在了同一个高度。 莫怀安考举人失败,莫怀仁考上了秀才,下一次考试,那就是两个人一起去考举人了! 莫怀安还比莫怀仁大了好几岁,莫怀仁当时还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跟哥哥一起较量较量了。看看下一回的科举考试,他跟哥哥,孰更厉害些! 他想的天真至极,愚昧至极,他当时还欢天喜地的夸下海口说下场科举一定要考个举人回来,不让莫家失望,不让爹失望! 可谁曾想,他说过的那些话,后来都跟巴掌一样一巴掌一巴掌地又扇回到了他的脸上! “你说你下一回你一定要考上举人?” “你还说你不会比你哥哥差?” “你什么身份?你竟然敢跟你哥哥相提并论!” 一声又一声辱骂像是重锤一样捶在莫怀仁的心坎上,他当时还知道辩驳两句:“哥哥也是失利了,下回哥哥也一定能考上的,到时候咱们莫家就有两个举人,谁还敢嘲笑我们莫家!爹,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跟大哥一块,为我们莫家光耀门楣!” 想想当时他又年轻,又白痴,就连光耀门楣光宗耀祖这样的话也说的出口,可当时,谁又能否认他一颗赤诚之心呢? 他也是为了莫家的声誉! 大哥失败,可当时学堂里头不如哥哥的人都考中了好几个,于是就有人风言风语地说莫家人干啥啥不行,吹牛第一名,平时吹嘘地再厉害又怎样,不还是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嘛! 他也是为了莫家的名声,所以才会跟那些人辩驳,才会夸下海口,说出那些话来,他哪里错了! 他不也是顾及大哥和莫家的颜面嘛! “哼……”七八年前的莫子谦,还不是礼部尚书,他还年轻的很,眼神也不像现在老了那般透着威严和情怀,壮年时候的莫子谦,冷酷地近乎有些无情,他就用那种看傻瓜看白痴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盯着莫怀仁,说出一句又一句让莫怀仁无地自容的话。 “你也配!”莫子谦冷血无情的话像一柄柄磨的锋利的尖刀,插进当时一腔热情要为莫家光宗耀祖的莫怀仁心口,“你不过是莫家的庶子,你凭什么跟你大哥参加同一场科举?你又拿什么替我莫家光耀门楣?我莫家有怀安,何时轮得到你?之前你在学堂出风头直逼你大哥,我也一直都忍着,只要你不撼动你大哥的位置,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愿意显摆愿意吹嘘,我都不管你,可你现在,竟然还想跟你大哥平起平坐,就凭你这个丫鬟生的庶子,你也配?” 那一句句羞辱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插进去,血汩汩地往外头冒,拔出来,连着血,带着肉,发出令人恐惧的皮肉裂开的声音。 莫怀仁知道,那是自己的心裂开了,连带着的心里头的血肉,全部被莫子谦一点点地撕开,一点点的撕裂,让他痛不欲生。 “你要记着自己的身份,你就是莫家上不得台面的庶子,莫家给你一口房饭吃给你一身衣穿,你就要牢记自己身为庶子的本分,哪怕你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你也给我装成地上一条只会摇尾乞怜的狗!”莫子谦恶狠狠地说完这些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七八年过去了,莫怀仁想起当年的事情,莫子谦那冷冰冰的话,还有厌恶的神情,依然历历在目,就连他嘲讽自己的语气,他还能学的惟妙惟肖! 想来也是奇怪,如今再想起十多年前的事情,他的心,依然疼的厉害,做了近二十年莫家摇尾乞怜的狗,他还是会心酸! 1137 养的狗,也终有会咬主人的一天 莫云雀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说认识,她认识;说不认识,她也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有一个这样的二哥。什么涵养,什么恭敬,什么谦卑,原来,都是他的伪装,如今撕下那一层外衣,露出里头又嫉妒又癫狂的内里。 “我也是莫家的公子,凭什么说我是莫家的一条狗!”莫怀仁狰狞地嘶吼,凉亭里只有两个人,吓得莫云雀不由自主地往后仰。 “我恨!既然不想要我,为何要把我生下来,既然觉得我卑贱,为什么不一生下来就掐死我。既让我留着他的血,又让我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是我错了嘛?”莫怀仁压低着声音,犹如野兽一般嘶吼挣扎。 原来,他一直都恨着莫家所有人。 莫云雀呆愣愣地看着他,刚想要出言安慰,想要伸手摸摸莫怀仁的肩膀想要安慰安慰他,可是几乎是一转瞬的功夫,莫怀仁回头,迎在她面前的是,又是一张既温柔又恭顺的脸,他几乎是在呼吸之间,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若不是刚才莫云雀一直都待在他的身边,她都要以为刚才那一声不平的怒吼是假的! “云雀,咱们也是莫家的人,无论如何,也要争夺咱们自己的利益,等我们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以后咱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过我们自由自在的生活,不会让任何人瞧不起我们的!”莫怀仁声音温柔细腻,莫云雀都快要精神失常了。 到底哪一个,哪一个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可由不得她去想,嘴比脑子还要快,就已经问出了口:“二哥,我们要怎么做?” 看来,在她心里,她也受不了莫家这非人的折磨了。 莫怀仁嘴角勾起,露出一抹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只要你跟二哥一条心,二哥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以后二哥有什么,你就有什么,二哥一定会给你找最好的男子,给你铺就十里红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莫云雀失魂落魄地离开凉亭,那副样子吓坏了她身旁的贴身丫鬟素柳,看到小姐脚步踉跄,一个不稳就要栽倒,素柳忙跑了过去,一把搀住了她:“小姐,你怎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 莫云雀摆摆手,声音已经压到了极致:“素柳,快,扶我回去。” 看到莫云雀离开,莫怀仁眼神透着蚀骨的得意和癫狂,长随此刻也跟了过来,有些担忧:“二公子,您说,三小姐会这样做吗?” 莫怀仁咧嘴,笑意不达眼底,阴仄仄的眼神让人害怕,“你说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长随不说话,视线追着莫云雀看去,那三小姐,也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伤心的! “要不要小的下去吩咐一番?”莫云雀今日得到了自己压根就没想过的答案,想来,会侧面打听一番。 莫怀仁摆摆手,“不必,她除了这条路,再没其他的选择。” 那药是他给的没错,可若不是她有其他的想法,下与不下,那都在她,她既然选择了跟自己一条路,就断然没有拒接他的可能了! 他今日跟她说那么多,不过是想让她认清自己的处境罢了。同为莫家的子女,他一个庶子都过的这么惨,一个庶女,难不成会比他过的还好吗? 就算是过的比他好,他也一定要让她以为,她过的跟他一样惨! 莫子谦,就看看你养的两条狗,到时候怎么咬你一口。 莫云雀被素柳扶回了院子,一口气喝了一杯热水,心里头的心悸依然没有消散多少,素柳看她脸色惨白的模样,也被吓坏了:“小姐,小姐,您究竟怎么了?” 莫云雀一把抓住了素柳,“你去问问……” 素柳忙点头:“小姐让奴婢去问什么?奴婢现在就去。” “你就去问,去问……”问什么?问大公子有没有给京城适龄男儿的画册给二小姐看,还是问二小姐有没有挑? “小姐,问什么?”素柳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莫云雀的话,问道。 莫云雀怔了怔,将到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是啊,问什么呢,一个都不好问。 若是问到没有,她心里就好过了? 不会,她并不会好过。因为她之前帮了莫怀仁,做了那些事,若是她不做,莫怀仁怎么会放过自己。 若是问了有呢?她该怎么办?该愤怒该抱怨?自己将莫云樱当自己的亲姐姐一样,她却隐瞒自己?她有什么资格? 无论有或者没有,她都没有办法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孽了。她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要想活下去,只能闷着头一路向前走,或者,跟着二哥,会有一线的生机! “小姐,小姐……”素柳喊了两声。 莫云雀这才收回了神,咽了咽口水,道:“不必了,我就是有点头晕,也许是吹风吹的,你扶我上床休息一下吧。” 决口不提刚才要问谁要问什么事情,素柳见她不说话,也不好再问,只能扶着她进了内室,伺候莫云雀休息了。 素柳出来之后,还有些诧异。 今儿个小姐,到底是怎么了?二公子又究竟跟小姐说了什么。 入了夏之后,又加上是个太阳高照的日子,中午倒是有些热了,大街上人人昏昏沉沉的,吃过了饭就趴在自己摊子前小憩一番,反正这大中午的来买东西的人也少。 京都府衙门口是不能设置摊点的,可离了两三百米的地方就是京城繁华的大街,虽然路人不多,但摊贩不少,等到京都府衙门口的那一座鸣冤鼓被敲响的时候,整个大街上还在小憩的人都给震醒了。 “有人在击鼓鸣冤啊!”有小憩了一番的摊贩起身,一边揉着眼睛,打着呵欠伸长了脖子往京都府衙门口看:“大中午的,什么冤啊!” “就是,这鼓也敲的太响了,不会是杀人放火了吧……” “走走走,看看去,看看去!” 有一个摊贩提议,其他的摊贩想着反正大中午的也没有客人,一把将自己的摊子给蒙住,就往府衙那边跑去。 鼓敲了好几下这才停,一个年轻的女子一身素縞跪在府衙大门口,看那一身白衣,单薄的背影,看的让人心疼又可怜。 1138 莫云雀击鼓鸣冤 “姑娘家?” “天啊,什么冤屈啊!要让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地来告状!” 外头陆陆续续地围了人,都在看热闹,府衙的人出来之后,就看到那姑娘突然举起一张状子,凄厉地大声嘶吼:“大人,您要为我娘伸冤啊,我娘死的不明不白,她死的好冤啊!” 原来是杀母之仇啊! 衙役接了那姑娘的状子,本是依照惯例看看状子上的写着是什么,可看了两眼,整个人的脸突然就白了,握着状子的手都在颤抖,“这……这……” 一旁的衙役见状,也凑头过去看,看到状告的是何人时也呆若木鸡。 两个衙役没一个说话的,只听到那鸣冤的女子站了起来,环视一周,然后悲怆地冲着这里里外外的人群大喊:“我,莫家三小姐莫云雀,状告我爹莫子谦,杀我母亲,嫁祸我大姐。让清白之人蒙冤,而他这个凶人凶手却逍遥法外,我娘是被莫子谦给气死的,不是被我大姐气死的!” 半月之前的一桩已经盖棺论定了的事情突然被人提出来里头有隐情,不得不让人瞩目。 况且,这涉及到的,还是莫家啊! 平头老百姓最喜欢看世家大族的辛密了,如今就有世家大族的小姐主动站出来揭露这些辛密之事,怎么能不让人好奇,怎么能不让人怀疑! 两个衙役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将状子上的内容给说了出来,两个相视一眼,暗道不好,趁着围观的百姓没有那么多,连忙将莫云雀给带进了府衙。 一石激起千层浪,莫云雀主动做那颗小石子,她的这一番言论,犹如点燃了的烟花,只需要须臾,就能炸的人尽皆知。 谢玉萝知道这事情的事情并不算晚,中午午休一起来,听松就已经将外头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消息可靠吗?” “可靠,有不少的老百姓的亲眼看到莫云雀击鼓鸣冤,而且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这番话,我也问了倪大人,此事千真万确!” 谢玉萝呵呵一声冷笑:“前几日还有人在外头散播莫子谦杀亲女的传闻,只是可惜,被咱们给截住了,如今又要莫家三小姐亲自击鼓鸣冤,揭露莫子谦又杀妻的罪行,你们说说,这莫子谦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前一个杀女杀婿杀孙,后一个又蹦出来个杀妻,这后头的人,得有多恨莫子谦啊!” 听荷边笑边道:“后头的人有多恨莫子谦我是不知道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莫大人成了背锅侠了。” 听松:“莫云雀可是莫子谦的亲女儿,这后头的人本事也着实够大的,竟然能拾掇她出来对付莫子谦。即便莫大人就算真没做啥事,也要被这些人扒层皮下来。” 莫云雀可是莫子谦的亲闺女啊,自古百善孝为先,哪里会有子女反对父母的,哪怕父母真的做错了事情,做子女的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自己没看到。 可若是真的有子女状告父母的,那就证明,父母真的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连自己的亲生儿女也看不下去了。 莫子谦和莫云雀显然就是这一对。 “外头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说是莫子谦肯定是杀了自己的夫人,不然自己的姑娘怎么可能出来告他。” “还有说莫大小姐受了委屈的,估计是莫三小姐看不下去了,这才跳出来告自己的亲生父亲。” 外头如今什么样的流言蜚语都有,说来说去,莫云雀功不可没。 “也不知道莫大公子那边有没有得到消息。”若是得到消息,怕是也要震惊地下巴都掉下来吧。 谢玉萝收拾好了,起身朝外走去:“这事情倒是越来越好玩了。姐姐那边也应该让她们知道,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莫云柔和柳寻渺一家三口如今住在自己后来买的宅子里,毕竟莫怀安买的宅子府上的人都知道,他若是频繁地进出,难免不引起莫家人的怀疑,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莫家的什么人,在调查清楚事情之前,不能让莫云柔他们暴露在人前。 买好了日常要用的米面粮食蔬菜鸡鸭鱼肉,还买了小七爱吃的糕点,果子,塞了小半个车厢,这才到了宅子里。 宅子不大,住三个人空空落落的,以前还想着搬过来的时候请几个佣人,如今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三个人哪里还敢请佣人,便是大门,也都不敢踏出一步。 谢玉萝送了诚心过来照顾着一家三口。 大门是从外头锁住的,也是为了营造家里头没有人的假象,几个人走了后门,诚心一听约定好了的三长两短的敲门声,连忙跑了过来。透过门缝看到外头站着的夫人,连忙将门打开,“夫人……” 其他人从马车上卸下东西,谢玉萝直接去了莫云柔的房间。里头传来小七的哭声,还有柳寻渺的声音,似乎是在劝什么。 “姐姐,姐夫,这是怎么了?”辅一进去,小七就一路小跑蹿进了谢玉萝的怀里:“小姨,小姨,娘打我了,呜呜呜……” 莫云柔脸带怒色:“小七,你做错了事还有理了,你给我过来!” 谢玉萝一听连忙将人抱起,转了个圈儿,护着了小七:“小七乖乖不哭了,小姨买了好多果子和点心,都是你爱吃的,听松叔叔还给你还买了风车呢,快去吧!” 问也不问为什么,抱着人到了门口,一放下地,小七就跑了。 莫云柔还是一脸的愠色,柳寻渺看到谢玉萝来了,摇头苦笑,一脸的哭笑不得:“小七闹着要出去玩,云柔不让,两个人就闹起来了,劝都劝不住……” 哄了大的,小的哭了,凶了小的,大的又心疼,着实让他这个当爹的为难啊,怎么做都是错! 谢玉萝也笑了:“姐姐,小七不过是个三岁大的孩子,你跟他一般见识干嘛!” 莫云柔眼眶子都红了,“他要出去玩,哭着闹着,可现在哪里能出去……” 出了那档子事情,她夜里天天做噩梦,不是梦见父亲面目狰狞地要自己的命,就是梦见倒在的血泊里头的丈夫和孩子。她不怕死,可是寻渺和孩子就是她的命啊! 哪怕一辈子都要当这种不能见天日不能见阳光的老鼠,只要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当老鼠当臭虫她都愿意。 1139 事先告诉你 柳寻渺看了看莫云柔,又看向谢玉萝,叹了一口气,“云柔,不哭了。” 莫云柔趴在柳寻渺的肩头,哭了好一会儿,直到把心里头的委屈和悲伤都哭了出来,这才发现谢玉萝一直在旁边坐着。 “快别哭了,让玉萝看笑话了。”柳寻渺的声音一直都很温柔。 莫云柔这才破涕而笑,柳寻渺起身:“你先跟玉萝说会话,我去打点水来你洗把脸。脸都哭花了。” 莫云柔本来就红扑扑的脸现下更红了,瞪了还在笑的柳寻渺一眼,这才不好意思的看向谢玉萝,“都怪小七那泼猴,把我都给弄懵了。” 谢玉萝掩嘴笑:“确定不是姐夫的温柔让你懵圈了?” “玉萝!”被谢玉萝调侃,莫云柔又嗔又娇。言语神情之中带着女儿家的娇态,看到她这样,谢玉萝倒放心了。 有小七在旁边打打闹闹,有柳寻渺在一旁温柔呵护,她也终会走出那一段阴霾。 “姐姐姐夫,我有事情要跟你说。”看见柳寻渺进来了,莫云柔洗了把脸,趁着两个人都在,谢玉萝非常认真地将外头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话已经落下许久,可莫云柔和柳寻渺许久都没有说话,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谢玉萝,显然被这件事情给弄晕了。 良久,莫云柔这才试探着问出了口,“你说,云雀她……她去府衙告……告那个人?”莫云柔挣扎了良久,都无法将爹那个词给喊出来。 若是只伤她一人,她认了,她不恨。 可是他伤害的除了自己,还有小七和寻渺,他们两个人是她一生挚爱,她无法接受。所以,挣扎了大半日,只能用“那个人”代替。 柳寻渺一直都紧紧握着莫云柔的手,在一旁给她安慰。 谢玉萝看着他们紧握的手,也更加有了斗志,“姐姐,姐夫,你们上回说,见到莫夫人的时候,莫夫人一直都很高兴,还一直都在念叨着下回见面的时间,还要带着你们回莫家,莫夫人那么高兴,见到五年未见的女儿时那激动和兴奋的心情是做不得假的,当时她高兴,可为何晚上突然就……这半天的时间里头发生了什么,你们难道就一点都不怀疑有人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然后将这盆脏水泼到你们身上吗?” 莫云柔也想过:“可谁会拿这事情开玩笑。娘走了,当时我的心也跟着一块碎了,一直都埋怨自己是个丧门星,若不是我的话,我娘就不会死,一直都在自责和埋怨,哪怕我心里头有怀疑,我也压根就没往那上面去想。” 柳寻渺也是疑惑不解:“可是这一回,为何又变成了这样?” 原来说气死岳母的,不是他们吗?现在,怎么又变成了岳丈? “前几日府衙抓到了个人。那人在茶馆里头散播消息,你们知道他散播什么消息吗?”谢玉萝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等着二人回答。 莫怀安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头奔波,压根就没有时间过来,况且,由于他在京城太过招摇,认识他的人太多了,照料莫云柔一家三口的事情,也一直都是谢玉萝在操持。莫云柔和柳寻渺他们这么多天都没有去过外头,外头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 二人都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谢玉萝,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那个在茶馆里头说,说莫家大小姐一家三口都被莫子谦给杀了。” “什么!”莫云柔直接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柳寻渺也是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谢玉萝也觉得很奇怪:“杀了人怎么会让别人知晓?还那么的兴师动众,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情一般!” 一回想那日的事情,莫云柔脸色变得有些惨白。 那日,那个要杀他的人,口口声声说,是莫子谦要他们的命,要给莫夫人偿命! “你们说,买通那个说书人的幕后人,是为了给你们沉冤昭雪,揭露莫子谦的罪恶,还是知道你们死了,借着这桩事情要让莫子谦背上杀亲的罪名,然后让他身败名裂?” 莫云柔和柳寻渺并不知道莫怀安最近这段时间再做什么,也不知道谢玉萝他们在做什么,如今茫然地听到外头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所措。 谢玉萝也不指望他们能猜出什么来,不过有一句话,她还是要说。 “杀你们的人,不是莫大人派出去的。”谢玉萝很肯定地说道。 莫云柔不如之前那般的茫然了,激动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谢玉萝的手,激动地语无伦次:“玉萝,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杀我们的人,不是,不是那个人派来的?” “兴许是他的人,但是一定不是派去杀你们的!”谢玉萝笃定的说道。 莫云柔又哭又笑,她也不问原因,抱着柳寻渺就哭了:“寻渺,你听到了吗?爹没想过要杀我们,他没想杀我们的!” 柳寻渺抱着莫云柔,不停地安慰:“我知道我知道。” 谢玉萝话已经带到了,她提前来,只是想要告诉他们这个真相,不想让莫云柔一直都活在痛苦和无助里,自己的亲父亲杀自己,这事情搁在谁的身上,谁不崩溃!好在莫云柔身边还有柳寻渺,是她的精神支柱,让她在如此大的冲击下,还能依然保持如今的理智。 “这事情八九不离十,但是莫大人最近怕是会嫌疑缠身,不好脱身。姐姐,莫夫人的死因,和那个去杀你们的人,也许近期,就会大白于天下了。无论结果如何,我希望你,姐夫,还有小七,永远开开心心快快乐乐。”谢玉萝真挚地说道。 莫云柔转头就抱着谢玉萝哭了起来:“玉萝,谢谢你,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就知道,我爹他不会,不会如此狠心的!” 谢玉萝:“姐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个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也终究会浮出水面。会还你和莫大人一个公道。” 1140 大越很不体面 后院传来小七的笑声,谢玉萝拿出帕子替莫云柔擦干了泪水,两个人一块向后院走去,就见听松在院子里头跑来跑去,小七正坐在他的肩头,手里头拿着一个风车,那风车叶子在走动中不停地转动着。 阳光正好,照在孩子稚嫩的面庞上,还有那随风转动的风车,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美好,那么的真实。 莫云柔望着小七那干净又稚嫩的脸庞,拉了拉谢玉萝的手。 谢玉萝偏头看她。 莫云柔道:“玉萝,我信你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玉萝笑,反握住了她的手,附和着她说道:“一定会的!” 莫怀安被亲生女儿状告杀妻的事情并没有经过多久,就已经发酵地人尽皆知了,就连一直在皇宫里头的景宣帝也都知道了外头在传的这一出闹剧。 御史弹劾的折子就跟雪花片一样地往景宣帝御桌上飞,景宣帝不想知道都知道了。 这一封封弹劾莫子谦杀妻的折子就跟不要钱似得,景宣帝一连翻了个好几个都是这些,不由得也怒了:“这莫子谦究竟是怎么回事?亲生女儿击鼓鸣冤为当家主母喊冤?大越这么多年以来,见过老子告小子的不少,这小子告老子的,朕还是头一回见着!” 万城谦卑地弯着腰,托着拂尘站在一旁,也是骇然不已:“皇上,兹事体大,要不要要找常大人过来?” 景宣帝摆摆手:“莫子谦这事情若是真的,杀人偿命,朕不会保他,若不是真的,自己亲生女儿告他戕害自己的结发妻子,你说,这样的人,如何挑起我大越大梁?他可是礼部尚书,他可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大越的颜面,一个礼部尚书竟然被自己的女儿弄的如此不体面,大越若留他,我大越还怎么体面?” 万城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心知这回莫大人就算没事,也是再也无法再坐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了。这大越百年来,小子告老子,还是闺女告老子的,莫大人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头一人! 也是够体面的! “你去给常守传句话,让他尽快把这案子给结了,若是真有其事,怎么判都依照大越律法,若是莫子谦是无辜的,那个在背后算计他的人,也绝不能姑息!”景宣帝金口玉言,万城自然是急忙赶去传话了。 一路上,万城这才意识到,若莫大人真是无辜的,那背后算计他的那个人算是算准了今上的心思。 一个礼部尚书,掌管着整个大越的各项礼仪、祭祀和与各国往来,他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大越的颜面,杀妻或被庶女告上京都府衙,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一桩会影响到大越的丑闻,而景宣帝那么注重体面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包庇莫子谦呢? 常守农得了景宣帝的旨意,心知这回事情闹大了,看到手头上收集到的各类是证据,还有莫云雀的状子和供词,常守农长舒了一口气,吩咐下头的人:“传唤莫云雀莫子谦,公开升堂。” 莫云雀状告莫子谦杀妻,自然,要先从杀妻这一件事情开始审起。 这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而且今上也传旨了,要公开审理此案。莫子谦被带上来时候,看到外头黑压压的人,心知头上的乌纱帽,是再也保不住了。不过,便是没了乌纱帽,他也一定要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还自己一个清白。 只是,等到他走到大堂,跪在大堂中间那个娇弱的背影,莫子谦的脚步顿住了。 那背影看着分外的熟悉,熟悉到哪怕没看到那人的正脸,他也能脱口而出叫出那人的名字来的。 “云雀……” 跪在地上的人缓缓地转过身来,莫子谦一看,眼睛都瞪大了。 他猜的没错,那跪在地上的不是云雀还有谁! 莫子谦自从那日跟常守农交了底之后,也作为杀人嫌疑人跟着被押在了府衙的大牢里。因此,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压根就不知道,如今看到莫云雀,以为莫云雀是来的证明自己的清白,看到她哭的眼睛都肿了的模样,又想到她容貌上有四五分像云柔,眼眶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莫子谦也许是失去了一个女儿了,而且这几日在牢里头,虽然吃好的也没有受到什么刑罚,可这短短的几日,已经足够让他将之前的过往重新捋一遍了。 自己的孩子喜欢什么,他这个做大人的,为什么要干涉,干涉来干涉去,弄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迂腐地固守成规,守着那一套老旧的思想,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 若是能让他回到过去,他一定,一定不会再逼自己的女儿了! 想到莫云柔,莫子谦心中大恸,眼眶就红了,声音也越发的温柔,“傻孩子,你快回去,爹不会有事的!” 莫云雀愣了下,许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莫子谦,有些不适应地别过脸去,并不理会莫子谦的话。 常守农听到莫子谦的话,默默地摇摇头。 也对,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这个好女儿,把他推上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也成了大越历史以来,唯一一个被小子告的老子,这史书上写下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怕是不知道要笑掉多少后人的大牙。 而景宣帝如今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万城公公的话,常守农连标点符号都记得断在哪里。 罢了,罢了,手里头的惊堂木一拍,里外的嘈杂戛然而止,常守农威严地呵斥一声:“莫大人,我们开始!” 这算是全了自己的体面了,莫子谦感激地冲他点点头。 常守农目光转向地上跪着的莫云雀,“莫云雀,你现在就把那日你说过的话再重新当着本官和众人的面再重新说一遍。” 听到常守农威仪的声音,莫云雀身子抖了抖,她连头都不敢回,更不敢看后头那一双眼睛,她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开始。 莫子谦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女儿是来给自己作证证明他没有罪的,他也安安静静地站在后头,可等到莫云雀说了几句话之后,莫子谦冷静不了了。 他想要反驳莫云雀的话,可现在是公堂,他好歹也是礼部尚书,自然知道府衙办案,没让谁说话,谁都不准说话。常守农给了他体面,他自然也要尊重常守农,尊重这个公堂。 莫子谦忍着怒火,身子都绷成了一条直线,好不容易等到莫云雀说完最后一个字,莫子谦这才爆发了出来:“云雀,你在胡说什么?” 莫云雀匍匐在地上,整个人将脸紧紧地贴在地上,没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自然也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爹,母亲待云雀恩重如山,我不能看着娘不明不白地死去啊!爹……对不起,对不起!” 莫子谦后退了两步,身形一个晃荡,也没人搀扶着,后头也没有椅子,就这么双膝不稳,一个踉跄就跪坐在地上。 常守农看到这昔日眼睛长在头顶上,古板到迂腐的礼部尚书,长叹一口气:“莫大人,您可有什么解释的?” 解释? 莫子谦眼神的飘忽,像是在看莫云雀,又不像是在看她,良久,他喃喃地开了口,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别人压根就听不到他在说什麽。 “莫大人……”向佑提着笔,看了一眼常守农,常守农点点头,向佑就站了起来,来到莫子谦的身边,刚想要扶起他,或者想要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就看到莫子谦眼神一下子恢复如常。 借着向佑的搀扶,莫子谦站了起来。身形还有些虚浮。 虽然站起来了,可是气势却没了刚才的十分之一,似乎,就这么一点的功夫,莫子谦就像是被人抽去了主心骨一样。 “莫大人,您没事?”向佑搀扶着莫子谦,关切地问了一句。 莫子谦会有这样的表情和举动,向佑也能理解,在场的人都能理解。 老子告小的,看得多,这小子告老子的,劈天盖地头一回,这莫大人怕是也给惊着了。 “看莫大人的样子,怕是被他姑娘给吓着了。” “能不吓着嘛,自己亲闺女告自己杀妻,这事情搁在谁身上谁受的了啊!” “那你们说到底是杀啊还是没杀啊?” “谁知道呢,听下去不就知道了。” 围观的老百姓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看到这么好看的案子,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看戏之余也不忘记发表自己的看法,一时之间场外闹哄哄的,惊堂木再次拍了下,这才安静了。 “莫大人,您没事?若是不舒服的话,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看一下?”常守农看莫子谦的神态不对劲,也怕莫子谦一个气接不上来,到时候厥过去就不好了。 因为如果是他,自己姑娘告自己杀妻,他是一定会厥过去的,莫子谦没厥,证明他还是有点心理素质的。 莫子谦看了看匍匐在地上一眼都不敢看自己的莫云雀,咧嘴就笑了,“云雀,云雀啊,心瑶养你几年,没有白养你啊!” 莫云雀匍匐在地,身子都在抖,不敢回头,也不敢回应。 只见莫子谦突然一撩衣袍跪了下去,接下来说的话,简直跌破眼镜。 “她说的没错,我夫人,确实是我被气死的!”莫子谦的话,犹如在已经搅浑了的水里头投了一块巨石,浑浊的湖面又掀起了一阵水花。 里外安静地针落可闻。 他们猜想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莫子谦竟然亲口承认他杀人! 1141 都是我的错,人是被我气死的 “那夜,我与心瑶发生了争执,她被气的吐血,等到大夫到的时候,已经气绝了!”莫子谦忍了许久,终于说出了口:“可是我怕被人诟病,所以把这桩事情推到我大女儿云柔身上。我错了,我有罪!” 他默默地闭上眼睛,想到那夜,心瑶在自己的面前倒下的样子,直到她死,她还睁着眼睛,拉着自己的手,她有千言万语要跟自己说,而她想说的,无非都跟云柔有关,她肯定是想让自己原谅云柔,接受柳寻渺,接受小七,可那个时候的自己,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他通通都不答应。 “还真是他气死的,然后就怪在自己的大女儿身上,哪里有这样的父亲啊!” “要不是莫家三小姐自己站出来,咱们哪里知道这豪门大宅里头的辛密事啊!” 外头的话就跟潮水一样涌向大堂里头,由于隔的并不远,外头的人说什么里头的人只要用心听,都能听得到,只不过由于说话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嘈杂的声音连成一片,倒跟蜜蜂一样,嗡嗡嗡地让人耳朵疼。 常守农攥着手里头的惊堂木,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他看着莫子谦,看到他眼底的愧疚和自责,还有浑浊的眼神里,那滚滚落下来的泪水。 他应该是后悔了! 惊堂木一拍,里外顿时安静了下来,常守农:“既然嫌犯对自己所犯下之事供认不讳,莫云雀,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莫云雀身子抖了抖,匍匐在地上的身子,稍稍抬了一些,乌黑的头发披在她雪白的孝衣上,越发触目惊心,“民女,还有,还有话要说……” “他诬告大姐气死了母亲,又在京城大肆宣扬大姐弑母,大姐和大姐夫的名声被他毁于一旦,民女希望……”莫云雀咽了口唾沫,像是被吓得,鼓足了勇气说道:“民女希望,大人能请来大姐一家人,让他当着众人的面,给大姐一家道歉,还大姐清誉!” 常守农:“……”这莫三小姐真的是有备而来啊,她只先状告莫子谦杀妻,接着,又要莫子谦当着众人的面给莫大小姐道歉,她是知道莫大小姐死了呢?还是真的跟莫大小姐关系好,要还莫云柔一个公道? 莫子谦闭上了眼睛。 而常守农则是盯着莫云雀看,看了半晌,直到莫云雀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她又跟鸵鸟一样,匍匐身子趴在了地上,宛如五体投地的模样,声声惊心:“还望大人还我大姐大姐夫一个清誉!” “对啊,污蔑了人家的名声,跟人道歉很正常啊!不然,那莫家大小姐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不晓得莫大人会同意不,不过看他那样子,不同意也得同意了。三女儿告他杀妻,又要给大女儿大女婿赔礼道歉,这个爹当的,憋屈啊!” “反正都承认人是他杀的了,道歉有什么难的。他不能活了,总不能让自己亲闺女一家也活不下去!” “你说说,这亲闺女一家被他逼成这样,也不知道那一家人如今怎样了,要是心思重的,哪里还活的下去啊……” “啊……” 场上一声嘶吼打断了外头的窃窃私语。 那一声凄厉的嘶吼声带着浓浓的悲痛和绝望,莫子谦双手捧着脸,在嘶吼,在哭…… 他并没有哭多久,而是很快就收了声音,不好意思地看着常守农:“常大人,对不住了。” “能理解!”常守农点点头,又看向了莫云雀:“莫三小姐,你跟你大姐,关系很好吗?” 莫云雀:“虽与大姐关系并不亲厚,但是……她毕竟是我大姐。” 常守农就笑了:“那这位,也毕竟是你爹!”你这样逼他,真的是想要他死啊! 听到府尹大人莫名其妙的这句话,莫云雀猛地抬起头来,快速地说了一句:“难道做错了事情就不该道歉吗?大姐她何其无辜,兴许她一直都在自责自己为什么要害死娘,若不给她一个公道的话,依着大姐的性子,天知道她会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再者,五年前我大姐跟大姐夫相爱,可是我爹不同意他们在一块,要棒打鸳鸯,我大姐生死不从,爹就把大姐和大姐夫关起来。母亲看不下去,就放走他们。他们这回回来,也是来看看母亲的,他们是真心想跟莫府交好,可是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大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真的怕她会想不开啊!还请大人一定要请我大姐大姐夫过来,还他们一个公道!” “对啊,自己背个气死母亲的罪名,这莫家大小姐也是够冤枉的。” “以前莫夫人的身体挺好的,就是五年前开始身体才不好的!” “那个时候正好是莫家大小姐离开京城的时候,当时我还以为她是因为莫大小姐身体不好呢,原来是因为找了个莫大人不喜欢的情郎。” “莫家大小姐嫁个穷酸书生,你说这事情搁身上谁受的了啊!” “穷人家也没犯法啊,还背负个杀人的罪名,这爹当的,坑自己媳妇不说,还坑自己闺女自己女婿啊!” 莫云雀听到外头的人都在向着她,她不停地磕头:“大人大人,还请您一定要还我大姐大姐夫一个公道啊!” 常守农看着这个眼泪汪汪,一心替自己大姐请命的莫云雀,这人,到底知道不知道,莫云柔已经被人给“害死”了呢? 常守农看了一眼倪梁,倪梁心领神会:“带嫌犯!” 很快,三个人拖着铁链上了大堂,一进大堂,扑通全跪了,看到莫子谦哀嚎出了声:“大人大人,我们真的没有杀人,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是啊,大人,我们真的没杀人,我们没有杀人啊!” 此起彼伏的求饶声让的大堂的人又疑惑地看向了跪着的三个人。 “杀人?” “谁,谁又死了?” “这跟莫子谦给他女儿道歉又什么关系啊?” “是啊,不是要带莫家大小姐过来吗?这怎么带来了三个嫌犯?” 大家都疑惑不已,就听到那其中有一个人跪在莫子谦的跟前,哀嚎道:“老爷,老爷,我们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大小姐不是我们杀的,是莫四杀的,您要帮我们说一句话啊!” 1142 没见过死心塌地求死的 啥? 莫家大小姐也死了? 场外一阵唏嘘过后,倒立马安静下来,都在认真地听那三个家丁的话。 “我也没动手,跟过去的是莫四。” “我也是,我们只是负责看守大小姐和大姑爷,其他的事情我们真的没做啊!” 莫子谦听到这三个人说的,无奈地摇头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老爷啊……” “大人,大人,大小姐一家三口的死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只是负责看守他们,是老爷,是老爷要我们杀了他们,可是我没动手,动手的是莫四。” “对,我可以证明,我们都没动手,我们三个人一直都在一块的!” “我们真的没杀大小姐和大姑爷!” 莫云雀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莫子谦也跪在地上,闭上双眼,若是有人仔细看的话,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落在他灰色的衣袍上,砸出一团又一团大大小小的泪渍。 常守农:“莫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莫子谦摇头,闭着眼,“罪人莫子谦,无话可说。” 反正妻子也死了,女儿也死了,女婿也死了,外孙也死了,他这一生,自此,也到了头,无所谓了,认了就认了,到了阴曹地府,他再谢罪,哪怕下辈子投入畜生道,当牛做马做猪做狗,也要消了他所做的罪孽。 外头围观的老百姓,则再次沸腾了:“他,他杀了莫家大小姐?” “不止,你没听说嘛,是一家,三口!” “我的天啊,这人哪里是人啊,这简直就是畜生!” “别侮辱畜生,他是畜生都不如,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呢,杀妻杀女杀女婿杀外孙,我就奇怪了,这人是怎么坐上礼部尚书位置的,这样的人都能做官,咱们大越还能有好官嘛!” “咱们大越的风气都被这些人给败坏了。” “这回怕是没官做了,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还当官,他杀了那么多人,要砍头!” 常守农看了一眼莫云雀,她低着头,动都不动,显然没有被莫子谦的话给吓倒。 没被吓倒,那也就证明…… “莫三小姐,你大姐死了,你似乎一点都不震惊。”常守农看向莫云雀,问道。 莫云雀一直扑在地上,她也听到那些人的话了,没错,跟二哥和自己说的一模一样,她早就已经知道大姐大姐夫已经死了,所以,她并没有说一句话,可似乎,不说话,好像不对……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就看到常守农冷笑地看着她。 他眼神威仪,散发看尽世态的睿智和通透。在那一刻是,似乎已经看进了她的心里,莫云雀心颤了颤,这才回过神来。 没错,她表现的太过镇定了。 自己亲大姐死了,她怎么能这么镇定呢! “民女,民女……民女只是惊,惊着了。”莫云雀立马接上,泪水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就落了下来:“定是爹怕夜长梦多,怕大姐大姐夫出来反咬他一口,所以,他这才先下手除掉姐姐,那杀死母亲的罪名,就永远安在大姐身上了。” 她假惺惺地擦着眼泪,看起来很是伤心:“我可怜的大姐,想来她到死都没料到,母亲的死不怪她,而父亲,也容不得她。” 莫子谦不说话,他一句话都不反驳。 常守农看了他一眼,自然看出此人已经是心死如灰了。这在衙门才待了两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可这个人,显然已经是不想活了,两日的功夫,人就已经瘦下去了一圈,神情颓废。 这个人,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心了,所以,无所谓什么样的罪名安在他的身上,他都不反驳。 只是,越是这样,常守农越是要让他说话:“莫子谦,你就没什么其他说的嘛!” 莫子谦摇头:“罪人无话可说。” 常守农冷笑:“你倒是撇的干净,什么罪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莫子谦无言,没接话。 有什么不同? 人证物证都有了,他还能反驳什么,就算是反驳,洗清了自己的罪名,妻子和女儿外孙能活过来嘛?刚进来时要洗清自己罪名的斗志已经被莫云雀的一番话给剥削地丁点不剩。 心瑶…… 大女儿惨死,夫妻反目,三女儿又告自己,想来,他无论是当爹,还是当丈夫,都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失败透顶! “罪人罪大恶极,只想求一死洗清自己的罪孽!”莫子谦加了一句话:“还望常大人不要拖拉,该如何上报就如何上报!我对不起云柔,对不起心瑶,对不起小七,对不起……”他闭上眼睛,沉默片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一力承担!” 常守农:“……” 见过死乞白赖要活的,没见过死心塌地求死的! “莫三小姐,莫大人已经向莫大小姐道歉了,你,可还满意这样的道歉?”常守农道:“或者说,你觉得你大姐会接受这样的道歉吗?” 莫云雀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常大人总是要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她点点头:“母亲和大姐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是啊,你母亲和大姐是有知了,可你这么对你爹,你就不怕你母亲你大姐不原谅你吗?” “民女让大姐和母亲的冤情得以昭雪,她们又怎么会不原谅我!”莫云雀从善如流地回答:“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你可知道,依照大越律法,做子女的状告父母,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若情况不实,可是要流放千里,一辈子都被烙上不尊父母忘恩负义的烙印。哪怕事实果真如此,也要一辈子被人指着脊梁骨,谴责你的忘恩负义,你知道吗?”常守农并不是在恐吓莫云雀,他说的都是真的。 莫云雀愣了下,她显然是不知道大越还有这个律法,但是这些已经不算是问题了,“他都已经承认自己杀了母亲杀了大姐一家三口,那就证明我告他并不是错的,我状告的有理有据。能够洗清我姐姐的冤屈,我受人指责受世人唾骂,民女也觉得值当了。” 若不是知道一些实情,常守农都要被这个女子的真诚和无私给感动了。 1143 狗岂会有反抗主人的能力 常守农看向莫云雀,他的眼神有些犀利,莫云雀有些怕,忙低下了头。看到这人着急地移开目光,常守农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莫三小姐的话说完了,莫大人的话也说完了,只是光凭你们这些人的证据还不足以定案。” 莫云雀抬头:“为何不可?他都已经承认自己杀人了。” 常守农笑了笑,看向了莫子谦:“莫大人,你这位大公无私的好女儿,也不知道是跟她大姐关系太好,还是跟你这个当爹的关系太不好。” 字字句句都巴不得立马定了莫子谦的罪啊! 莫云雀低头,红着脸说道:“民女……民女只是为我大姐难受!” 常守农摆摆手,是真的还是假的,马上就能知晓了,“在本官开始说话之前,也该先让你们见见一个故人,来人,将人带上来。” 故人? 什么故人? 除了莫子谦跪坐在那里跟雕像一样一动不动,莫云雀和莫家三个家丁都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被衙役带上来的人。 此人披头散发,身上虽然脏兮兮的,但是全身上下也没见殴打过的痕迹,他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伤痕,而是怕的,怕的心惊胆战,两股战战,双腿软的跟面条一样,双臂被衙役驾着,拖了过来。 “莫四!” 在场有人立马喊出了来人的名字。 被衙役拖上来的人,正是莫家的那个莫四,也就是奉了莫子谦的命令,去杀莫家大小姐一家三口的那个凶手! “是莫四,真的是莫四!” 莫四被衙丢在地上,然后就见那莫四跟找着了自己的腿一样,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步,“大人,大人,草民冤枉,草民冤枉啊,草民没杀人,我没杀人啊!” “莫四,去杀大小姐一家的不就是你嘛,你冤枉什么!”其他三个家丁异口同声地说道。 常守农没说话,只冷冷地看着他们狡辩。 莫四哭丧个脸,哭都哭不出来,当时,当时他是想要去杀人的,可是…… 人没杀成,那就不算杀了啊!虽然莫四也知道,这富贵险中求,没求成也是要牢底坐穿的。 “小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你们,你们当时不都在场嘛,我有罪,你们就没罪嘛?” “当时可是你自告奋勇地要去去杀人的,我们都听着呢。” “对对对,我们也都听着,是你跟二公子说你去的,之前见你一直巴结着二公子,怎么,做错了事情你还不愿意承认吗?” 常守农打断了他们的话:“让你们去杀大小姐一家,可是莫子谦给你们下的令?” 四人摇头:“不是,是二公子,软禁大小姐和大姑爷的时候,老爷还在办夫人的丧事,他一直都没有出现,都是二公子跟我们交代的,说都是老爷的意思。” “莫子谦,你可跟莫怀仁说过要杀了莫大小姐一家的事情?” 莫子谦低头,不分辨一句。 说了怎麽样,没说又怎么样!已经是这个结果了。 “莫子谦!”常守农见他不说话,拍了下惊堂木,震醒了依然在装聋作哑的莫子谦:“本官问你话,你可在听?” 莫子谦摇头苦笑:“有人证、物证,罪人也已经亲口承认了,常大人又何苦多问一遍!” 常守农真是要被这人给气笑了,真真是想死的一颗心,谁都拉不回来。 “案件审理的正常程序罢了,还希望你如实回答,莫要让下官难做!”审理案件也不只是听犯人的一面之词的,这要是有人杀了人,高价请个顶替的,那不到处都是冤假错案嘛! 所以,不仅要有证词,更要有证据! 莫子谦感谢常守农给了他几日的体面,闻言只好点头:“没错,那段时间,我在操持心瑶的丧事,不想见到莫云柔一家,便让怀仁将他们关到城郊去了,杀了他们的事情,也是我吩咐怀仁做的。我承认,都是我做的!” 常守农:“是吗?那这中间就还缺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证了,来人啊,去带莫家二公子莫怀仁!” 审理告一段落,大家都在等衙役将莫怀仁带过来,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莫怀仁就已经被带到了府衙大堂,看到跪坐在大堂中间的莫子谦和莫云雀愣了一下:“爹,云雀,你们,怎麽会在这里?” 莫子谦不说话,莫云雀也只趴在地上,头低着,一言不发。 最先开口的是常守农,“莫怀仁,本官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常守农拍了下惊堂木,莫怀仁顺势就跪了下去:“是,怀仁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莫夫人丧事期间,可是你一直在中间传递信息?” 莫怀仁看了一眼莫子谦,似乎不情愿,可迫于无奈,还是点头:“是的。” “那莫家大小姐一家三口,可是你按照莫子谦的吩咐,吩咐这四人去刺杀他们一家三口?” 莫怀仁见状,连忙匍匐在地上,额头磕在地上,不停地碰着:“大人,大人,我劝过我父亲,可是他执意要如此,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莫子谦闭目:“……” 这个好儿子,原来一直想要他死啊! 莫怀仁没得到莫子谦的反驳,先是愣了一下,余光瞥到莫子谦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他继续说道:“百善孝为先,父亲说,说大姐玷污了莫家的清誉,不想让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大人,我劝过,也想救大姐他们,可是我人单力薄,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杀人偿命,你这样做,你就不怕砍头吗?”常守农问他:“你是莫家的人,虽然你没杀人,可是你传的话,却要让他们一家死于非命,你可知道你也逃脱不了罪责。” “怀仁知道,可是……”莫怀仁仰头,清澈的眼睛突然跟蓄满了水一样:“我莫怀仁虽然姓莫,可我不过是莫家养的条狗罢了,我是莫家人,狗岂会有反抗主人的能力?” 堂堂莫家的二公子,在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将自己比喻为莫家的一条狗? 众人听后一阵哗然。 1144 莫家大小姐没有死 常守农大骇:“你……这是何意?” 大堂里头都安静了下来,都在等着莫怀仁解释这“狗”是什么意思! 莫怀仁望着众人不解的眼神,悲怆地笑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在这个莫家,我莫怀仁就是我爹豢养的一条狗,必须要听话,必须要忠诚,怀仁哪怕不赞同父亲的观点,可我也不能拒绝他的命令。杀死大姐一家的事情,我也是罪魁祸首,该负担什么罪责,还希望大人一并惩罚,怀仁绝无二话。只求我大姐大姐夫和小七在天有灵,能早日投胎,莫要再投到这种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家中来了。” 倒是全部将过错给揽了。 莫子谦努努嘴,想要反驳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如今真的是一心求死,也懒得去多费口舌了。 做父亲做成了这个鬼样子,况且他还没任何能证明自己没杀人的证据,多说不过是徒增笑话罢了。 一旁的莫四此刻却道:“二公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莫怀仁:“……你什么意思?” 莫四皱眉,还没有说话,位居高位的常守农却道:“他的意思是,莫家大小姐一家并无性命之虞!” 莫怀仁吃了一惊,愕然可见惊呼,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神智,神智是激动地喊道:“真的吗?大姐他们真的没死吗?他们在哪里?” 莫子谦这时也睁开了眼睛,突然突然爬了过去,狠狠地攥着莫四的手腕,大声惊呼:“云柔没死?他们没死?真的吗?”他刚才无神的眼睛里,此刻终于露出了一丝的神采来。 云柔他们真的没死? 莫四点点头:“老爷,大小姐大姑娘和小七公子,没事。他们被……被大公子给救了。” 莫子谦大喜过望:“真的?没死?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相较于大笑的莫子谦,一旁的莫怀仁神情则冷静地多,见莫子谦笑,他这才反应过来,拍了拍的胸脯:“是吗?那真的太好了,大姐他们没事!” 莫云柔和柳寻渺抱着小七走上了大堂,小七一看到莫怀仁,突然就叫了起来:“祖父,祖父……你干嘛跪在地上啊,地上凉啊!你快起来嘛!” 这是小七躲躲藏藏这么多天,第一回出门,看到什么都好奇,谢玉萝将他们送来,他们在外头听了许久,如今说起了他们,这才携手走了进来。 莫云柔抱着小七,也不靠近莫子谦,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头有悲伤,有怨怼,有太多太多莫子谦看了就心碎的东西,“云柔,都是爹不好,都是爹不好!” 莫云柔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你就真的那么想我们死吗?” 莫子谦这时哭出了声,双臂张开,做出拥抱的姿势,又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如今这个女儿已经是恨死了自己了,哪里还会原谅他,可不奢求女儿的原谅,他没做的,就是没做。 “云柔,爹对不起你,爹千不该万不该,可爹……真的没想过要你的命啊!我……我想送你离开京城,永生永世都不要再回来了,爹真的,真的没有想过要杀你啊!” 莫怀仁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可若是仔细看,他放在面前的手,突然狠狠地攥紧。 小七奶声奶气地说道:“娘,那天,祖父跟我说,我马上就能见着爹和娘了,还说,以后让我们三个一起好好的过日子。” 孩子自然记得那一刻的温存。 莫子谦动容地看着小七,这是他的外孙,他怎么舍得杀他,“小七,小七……” 莫云雀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不是说,大姐已经死了吗?她匍匐在地上,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和眼底的慌乱,可是她的身子一直都在颤抖,抖的厉害。 莫子谦突然换了一个方向,跪在莫云柔的面前,莫云柔抱着孩子往后一退,就听到莫子谦说:“云柔,爹对不起你,是爹的错!” 莫云柔并没有死,这让已经一心寻死的莫子谦找回了一丝活着的希望! “爹对不住你们啊!”莫子谦口里头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声音哽咽,苍老,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仿佛,又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小七在莫云柔的怀里挣扎:“祖父祖父,你不要哭了,你不要哭了。” 莫云柔将他放下,就见小七迈开着断腿一溜烟跑到了莫子谦的跟前,伸出短短的手指头擦莫子谦脸上的泪水:“祖父,你不要哭了!” 莫子谦并没有止住泪水,抱着小七哭的跟个没有糖吃的孩子一样,嘴里头还不停地再说:“小七,祖父对不起你,祖父对不起你……” 莫云柔也跟着哭了,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莫子谦看到面前的姑娘,想要伸手去抓她,又不敢,只能缩回了手:“云柔,你是爹的女儿,爹怎么会忍心杀了你。爹是死要面子,觉得你抹黑了莫家的声誉,可是这么多年来,爹从来没想过要杀你啊。” 看到莫云柔和小七,莫子谦完全反口刚才说过的话,“爹是让他们放了你们的,让他们送你们离开京城,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可是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了你们的命,爹没有!爹就算是个畜生,也不会想要自己孩子的性命啊!” 说到这里,莫子谦激动地去问莫怀仁:“怀仁,那日,我只与你说让你带着小七过去,然后将他们送到城外,让他们永远地离开京城,我并不曾说过要他们的命,你为何假传说是我的意思,我何时下过那样的命令!” 莫怀仁挣扎了下,“爹,您刚才不是已经承认了吗?怎么一见到大姐,您就不承认了呢?对,我是没有证据,那日您是口头说的话,可是您不能一见到大姐,就忘记了您说过的话啊!大姐,二弟真的是受了爹的命令,是他让我杀了你们的,他还说,说莫家有你这样的女人简直是丢人现眼,莫家这么多年来积累起来的清誉全部被你毁于一旦,爹是一个多么爱面子的人你不是不知道啊,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啊……而且……” 他顿了顿,瑟缩地看了一眼莫子谦,然后快速地说道:“而且,娘并不是你害死的,而是被爹气死的,爹怕被别人知晓娘死的不明不白,这才把所有的罪过都加到你的身上,他生怕被人知道他是气死娘的凶手啊!” 大堂上安静地可怕,只听到莫怀仁一个人狡辩的声音,还不待莫云柔讲话,就听到坐在上位的常守农道:“莫怀仁,你是怎么得知莫夫人是莫老爷气死的?之前你不曾在这里,当是说你未卜先知?还是你自己亲眼所见?” “我……我是亲眼所见!”不然,莫子谦又怎么会与自己商量之后的事情呢! 那夜,他是故意走到莫夫人的院子外边,说是要去请安,可是他在外头将二人的话给听的清清楚楚。 常守农就笑了:“那就奇怪了,这莫夫人乃是莫家的当家主母,虽说是你们的母亲,可毕竟不是你们的亲生母亲,你们二人得知莫老爷气死了莫夫人,不把这事情告诉莫怀安和莫云樱,让他们来替母报仇,偏偏是你们二人站出来状告莫老爷气死发妻,这就奇怪了,莫怀安和莫云樱不配来给母亲报仇吗?又或者说,面前的这位莫家大小姐也不配?” “对啊,莫夫人还有三个孩子呢,怎么三个孩子都不知道,偏偏就两个庶子庶女知道,真是奇怪了。” “是哦,不说还觉得奇怪呢,莫家还有三位嫡出的从莫夫人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子女呢,他们怎么不过来。” 莫怀仁被常守农这一问问的手足无措,不过他也是见惯了场面,“常大人真是说笑了,大哥和大姐大妹妹他们是莫家的嫡子嫡女,他们怎么会舍得放下莫家的富贵和荣华来揭露这人伪善的面容呢。况且,小的告老的,可是要受罚的,大哥身为莫家的嫡子,他怎么舍得大好的锦绣前程,云樱也是莫家的嫡女,她怎麽舍得落下这个面子?” “所以,为莫夫人报仇雪恨的任务,你就想当然地以为落在了你和莫三小姐的身上?”常守农心内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你觉得你告发了莫子谦,莫家还能回的到从前吗?此事牵连甚广,想来不说也能知道,莫子谦的仕途止步于此,莫大公子的前程也是一片灰暗,莫家二小姐要从金枝玉叶变成杀人犯之女,她在京城也绝无在出人头地之日。最后,也就只有你和莫三小姐受到的波及最小,虽受人所指,忘恩负义,却也能博个为母报仇的美名,对?” 莫怀仁刚要说话,常守农又紧接着说道:“母亲死的不明不白,为母沉冤昭雪本就是做子女应该做的,你们都不告诉他们,他们又如何知道莫夫人的死因?或者,这正是你们想要的,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莫家大小姐的身上,等到莫家大小姐死了,你们又出来反咬一口,状告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莫子谦。” 常守农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打量着莫怀仁。 这人,脸上从刚开始丁点的错愕很快就回过神来,倒是个心机深沉的。 而这种内心有恨的,恨莫子谦将他当狗的,心机深沉的更是不容小觑! 1145 证人 听完了常守农一席话,莫怀仁还有闲情鼓起掌来:“常大人真是好同僚,为了洗清这个杀人犯身上的罪名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你说的这些,若是成立的话,你的证据呢?我可是亲眼看到我母亲被他气的吐血,千真万确,还有我母府上的其他丫鬟,你若是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问。” 人群有人在移动,谢玉萝看过去,就见两个丫鬟往大堂那边去了。 听荷在一旁小声低语:“这不会是莫夫人的两个丫鬟?” 谢玉萝猜着应该差不离了。 果然,就听到莫怀仁介绍上去的两个丫鬟:“这两个丫鬟是我母亲身旁的贴身丫鬟,她们当时,可是亲眼看到母亲被这个人给气的吐血而亡!” 两个人将那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没有一点的迟疑。 听荷:“奇怪了,不是说莫夫人身边照顾的人都不见了吗?这两个丫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莫怀安当时说,在母亲身旁伺候的丫鬟少了好几个,一直都找不到,看来…… “应该是被莫怀仁给弄走了。”谢玉萝答道。 “他弄走这两个丫鬟做什么?” 谢玉萝并没有回答,常守农也问了那两个丫鬟相同的问题,就听到两个丫鬟惊惧地回答:“是老爷,是老爷要杀我们灭口,我们怕死了,好在是二公子收留了我们。让我们能留下一条命来。” 莫子谦这个时候若是还不知道谁在背后陷害自己,那他就是真的傻了。 “我何时说过要你们的命?” 丫鬟答道:“你怕你气死夫人的事情暴露,想把罪过推到大小姐的身上,你怕我们说漏嘴,就想杀我们灭口,翠嬷嬷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翠嬷嬷先在她们之前就不知所踪了。自然而然地就以为翠嬷嬷早就被莫子谦给杀害了:“翠嬷嬷在夫人死后就失踪了,难道不是你杀了她嘛!” 莫子谦不说话,他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偏头斜睨了一眼的莫怀仁:“这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一部分?” 莫怀仁惊讶地目瞪口呆:“爹,您在说什么呢?我计划什么?您做错了事情,难道还不能让人揭发吗?” 莫子谦摇头苦笑:“原来我身边养的不是一只够,是一头披着狗皮的中山狼。” 无论莫子谦说什么,莫怀仁也是一样的表情,“爹,真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我也是为娘鸣不屈啊!” 莫子谦:“好,好啊!” 莫怀仁不理他了,转头看向常守农:“大人,他气死母亲在先,嫁祸给大姐,为防止被人泄露,将母亲身边的丫鬟砍杀,怀仁实在是看不过去,将这二人偷偷地藏了起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揭露他的真面目。请大人明鉴,还我母亲一个公道啊!” 两个丫鬟跟着他磕头:“求大人明鉴,还我家夫一个公道,还翠嬷嬷一个公道。” “我不需要公道,我还没死呢!”突然大堂外头传来一个声音,两个丫鬟一听,立马转头去看,一看泪水就跟着出来了:“翠嬷嬷,翠嬷嬷!” 翠嬷嬷看到两个丫鬟哭的伤心的模样,拍拍她们的肩膀:“别哭了,我没事的!” “爹,云柔……” 跟在翠嬷嬷身旁过来的,还有许久没见的莫怀安。 “怀安。” “大哥。” 莫怀安拍了拍莫云柔的肩膀好,“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翠嬷嬷,你去哪里了?”莫云雀看到翠嬷嬷也是动容不已:“我以为,我以为你……” 对于莫云雀的示好,翠嬷嬷压根就不为所动,“三小姐是想让我出现还是不想让我出现呢?我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莫云雀一怔,脸上的笑都僵了:“翠嬷嬷……” 翠嬷嬷冷冷地拂开莫云雀搭在自己胳膊的手,带着怒火和厌弃,“三小姐,事到如今,您还不说实话吗?” 莫云雀怔了下,笑道:“翠嬷嬷,你,你说什么呢?我说什么实话?” 翠嬷嬷看着莫云雀,“大小姐离开莫家之后,你才十岁,哪怕之前你没有养在夫人的名下,可是你吃的穿的用的,没有一点比不上二小姐,到后来你养在夫人的膝下,夫人待你更是如亲生女儿一般,从不曾亏待你半分,你怎么忍心去害对你那么好的人!” 莫云雀小脸儿一白,“翠嬷嬷,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听不懂?”翠嬷嬷冷笑:“你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做的一手好糕点深得夫人的喜欢,怎么,老奴说的够不够清楚?” 莫云雀:“……” “那日,夫人去见大小姐和大姑娘,夫人怕小姐担心她的身体,又怕自己不能随便乱吃外头的糕点,外头的糕点太甜了,所以那回,你自告奋勇地做了三种糕点给夫人,老奴说的没错!” 莫云雀脸僵了僵,努力挤出一抹笑:“只要母亲想吃,我便做。只是我不知道,翠嬷嬷这话究竟意欲何为,怎么就牵扯上了糕点呢?难道,那些糕点有什么问题吗?” 翠嬷嬷冷哼:“这可是你说的!” 莫云雀脸色顿时就阴了下来,眼眶说红就红了,“翠嬷嬷,我知道,你是为了保全我爹的颜面,故意诬陷我的对不对?可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做了几盘糕点罢了,你为何要诬陷我?” 糕点早在那夜就已经处理干净了,寻常的人吃了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若是本身就有心悸的人吃了,只会加重心悸的毛病,若是有人在旁边稍微刺激一下,就会…… 莫云雀似乎蒙受了很大的冤屈,泪水又落了下来,愤愤地看着翠嬷嬷,不满翠嬷嬷对她的指控从何而来。 看到这自己伺候了五年多的三小姐,翠嬷嬷冷笑:“老奴自诩这一辈子看人从未看走眼过,可还真的是,老到老了,被鸟给啄了眼睛,三小姐,老奴就问你一句:你还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吗?” 莫云雀昂着头,冷冷地道:“我从未做错过事情,我行得端坐得正,我愧疚什么?我无愧于心!” 翠嬷嬷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再没了往日长辈对小辈似的关爱,她眼神凌厉,“是吗?既然三小姐不愿意承认,那就不要怪老奴了。” 1146 糕点里头被人下了药 莫云雀咬着牙,眼神闪过一抹惊慌,飞快地看了一眼莫怀仁,莫怀仁老神在在,很是冷静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个安慰的眼神,意思是,不要自乱阵脚,莫慌! 莫云雀知晓了莫怀仁的意思,低下头,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安静地立在一旁。 如今莫怀仁就是她的次主心骨,他不慌,她也就不慌。 莫怀仁只要不独自求生,她就不会揭发莫怀仁,她好好地兜着实情,莫怀仁也绝对不会丢下她不管。 同在一条船上,只能互相依偎着取暖,无论是谁放弃另外一个,大家都没有活路。 莫云雀懂这个道理。 在外头一直注意着大堂里头动静的谢玉萝,由于一直都在盯着莫云雀,自然,她看向莫怀仁的眼神,谢玉萝看的清清楚楚。二人之间配合默契的眼神,谢玉萝隐隐约约猜出了点什么。 翠嬷嬷拿出来一个盒子,盒子里头竟然放着几块糕点,许是放了一段日子,糕点都发霉质变了。 莫云雀脸看到盒子里头的东西,脸白了白,又很快恢复了鸵鸟特质,低头不语,也无人能看出她神色的变化。 “这是那日夫人做的糕点,虽然放了许久,糕点坏了,可里头有什么,只要有大夫查验,就能验出来里头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了。”翠嬷嬷道,立马有衙役去请了大夫过来,一番查验之后,确实在里头查出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药下的分量不多,一般寻常人吃了没事,可若是本身就患有疾病的,吃了之后,会引发心悸加重,若是受到刺激,无论大小,都会……” 都会什么那大夫并没有说,不过那耐人寻味的话点到为止,更是引人入胜。 “那日老奴跟夫人从茶楼回去的路上,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脸色红通通的,就连心跳都比平时快上不少,老奴瞧着害怕,就想请个大夫给夫人看下,夫人却说不用,还说是因为看着大小姐,高兴激动地,老奴瞧着夫人高兴,也就没再坚持。可到了晚上,夫人的情况就不容乐观,跟老爷说了几句话之后,夫人就吐了好多血,接着就……就不行了。当时,我们都以为是老爷气着了夫人,都吓着了……” 翠嬷嬷那日一直都跟在莫夫人的身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日发生的事情,所以,她说的很是详细,就连那日在茶楼夫人和大小姐一家说了什么,夫人是什么态度,都说的清清楚楚。 常守农:“你这糕点,是从哪里来的?” 翠嬷嬷答:“夫人不能多吃甜的,每回吃的糕点都是府里头做的,而三小姐做的一手好糕点,不仅颜色外形好看,而且口感特别好,夫人特别喜欢吃,于是,三小姐就自告奋勇,夫人的糕点,就一直都是三小姐在做的!” 莫云雀反驳道:“我给夫人做了那么多的糕点,什么都做过,你怎么确定这是我做的?府上的厨子又不是没做过,而且他们也知道夫人是不吃甜食的。” 翠嬷嬷:“府上的厨子是会做糕点,可你做的糕点,自己难道不知道跟厨子做的区别吗?你为了标新立异,哄夫人开心,每种糕点都用了模子。而且这模子也是你那边独有的……” 莫云雀打断了翠嬷嬷的话,“胡说,那日母亲出去的急,我压根就来不及在糕点上头鼓捣花样,我只挑了些去年酿制的菊花酱,随手捏……” 话还没有说完,莫云雀突然反应过来,错愕地看着一脸冷笑的翠嬷嬷,她中计了。 “你……”莫云雀心一慌。 “你承认这点心里头有菊花酱了?”翠嬷嬷将盒子拿起来,大声说道:“这里头所有的点心都有菊花酱。现在不是有菊花的季节,而在我们府上,唯一会做的花酱的,就只有三小姐。” 常守农闻言,看向莫云雀:“莫三小姐,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糕点里头的那点害人心悸的药粉从何而来?” 莫云雀脸色惨白地往后头退了两步,吱吱呜呜说不上话来。 “莫三小姐,请你解释!” 莫云雀:“兴许,兴许是谁用了我的菊花酱,我……我……” 翠嬷嬷:“是吗?你的菊花酱一直都是素柳在保管,要不要问问她,问问那日还有谁在她手上拿了菊花酱?” 莫云雀脸色大变:“她……” 常守农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如今这素柳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证人,他忙喝道:“来人,传素柳!” 莫云雀来之前并没有考虑到糕点的事情,而且素柳也压根不知道她来了府衙,这个时候传唤素柳过来…… “不要,不要叫她来!”莫云雀惊慌失措,连忙要阻止衙役。 翠嬷嬷冷笑:“为何不叫过来?怎么,提前没有对好口供,怕翻船是不是?” 莫云雀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莫怀仁,就见他眉头紧锁,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怒色。 他在怪她说错话了。 莫云雀双手不安地绞着帕子,脑子飞速地转着,可究竟要怎么回答? 翠嬷嬷看向莫子谦,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爷,夫人根本不是您害的,是她,是她在夫人的糕点里头下了药,这才让夫人她病情加重,而您跟她说的那几句话,无异于就是一根导火索,若不是他们暗害夫人在先,夫人压根就不会出事的啊!” 莫子谦看着莫云雀,突然大步上前,扬起巴掌一巴掌打在了莫云雀的脸上,他气的胸膛起伏,指着莫云雀骂道:“你母亲待你不薄,把你当嫡女一般养着,云樱有的你都有,你为何,你为何要害她!” 说完话,顿觉口里一股铁锈味,莫子谦吐出一口血来,看着莫云雀满是懊悔:“我不该,我不该的!我不该把你抱到心瑶膝下去……” “够了!”莫云雀突然大吼一声打断了莫子谦的话:“你别假惺惺的了,你们若是真的把我当女儿一样看待,我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为何不把我挂在她的名下?说什么像嫡女一样看待,吃的穿的一样,可我的身份能一样吗?” 这女人,是猪吗?别人一激,她就安耐不住,有没有长脑子! 1147 麻雀永远都变不了凤凰 莫怀仁看向莫云雀,“云雀……” 这个莫云雀,被别人一激,莫怀仁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莫云雀一把甩开了莫怀仁的手,面目狰狞可怖,就像是个讨债的恶鬼。 往事种种,就跟重新经历过的一般,莫云雀脑子里头万般羞辱的过往重新集聚,就跟要了她命似得,她痛苦不已:“云樱有的,我有,可是每回我出去参加宴会,我就算穿着跟云樱一样的好衣裳,带着跟云樱一样的好首饰,别人还是在我后头指指点点,说我不过是莫家的庶女,别以为换了一层皮,就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麻雀永远都变不了凤凰。” 莫怀仁眸子陡然变暗。 被莫子谦这话一激,再加上点心的事情,莫云雀……怕是疯了。 “你们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为什么当莫云柔出现的时候,娘就再也不理我了?我去给她请安她不见我,我给她做好吃的她也不见我,我是什么?我不过是莫云柔不在时候哄她开心的替代品。莫云柔离开了,所以你就把我抱过去,让娘得到慰藉,可等她来了,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我又要过回以前没爹疼没娘爱的委屈日子,是不是?” “她爱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忍心?”莫云柔看着眼前跟自己有四五分相似的莫云雀,看到她眼底的愤怒和不甘,她想不明白,娘对她那么好,她在母亲膝下承欢,为何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莫云雀:“我怎么不忍心?她要是死了,你作为最后跟她见面的人,你脱的了干系吗?你说你还能回莫家吗?只是可惜了,我药下的少了,竟然是被爹说两句重话才吐血的,当时我的目的,是让她见了你之后就吐血而亡,这样,别人就更加信服,爹就再也不会让你回莫府了,对不对?你不回来,我就还是那个顶替你在莫府的人,你抢不走我的东西,我还是莫家的三小姐,就算不是嫡女,我还是能顶替你!” “只要能顶替你,就够了……”莫云雀呢喃地说了一句,莫云柔还未开口,只听到“啪”地一声,莫云雀跟前站着一个跟她身量相似,容貌也相似的女子,正举着巴掌,虎视眈眈地瞪着莫云雀:“莫云雀,你卑鄙,你无耻!” 来人正是莫云樱,莫怀安通知了她,让长随将这边的情况大致说了下,莫云樱刚才也站在外头,听到了莫云雀的不平和愤怒。 听到最后,知晓是她在母亲的糕点里头下药害死母亲,气得站了出来,冲到莫云雀的跟前,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莫云雀的脸唰地一下子就有了一个五指印,莫云樱哭着说道:“我娘对你多好,我有的你都有,而且你的还比我的好,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娘,你为什么!” 莫云雀捂着被打的通红的脸,偏头问她:“你问我为什么,那你又为什么骗我!” “我何时骗过你?”莫云樱不解,一旁的莫怀仁却不由自主地往后头退了一步,他身子在抖,莫怀安不动声色地过去,一把抓住了莫怀仁的胳膊,死死地盯着他。 莫怀仁用力挣脱,莫怀安比他的力气更大。 “这是咱们莫家的家务事,姑娘家家的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在这里说,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莫怀仁赶忙劝解道。 而莫怀安却不赞同:“怀仁,咱们莫家的脸已经丢光了,不在乎多丢这么一点。” 莫怀安笑道,他的眼睛冷的跟数九寒天一般,莫怀仁没来由地心一颤。 “云雀,不要耍小孩子的脾性!”莫怀仁大声呵斥道。 莫云雀回头,果然就看到莫怀仁不停地向自己使眼色,使眼色有什么用?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都已经承认是她在糕点里头下药了,还能有挽回的机会吗? 莫怀安却道:“云雀,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没有,没有了。 她看了一眼莫怀仁,然后偏过头去,再也不看莫怀仁了。 莫怀仁暗道不好,这个莫云雀…… “二姐,爹和大哥只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我,他们有没有半点将我当女儿一样看待?二姐只比我大三个月,娘死后,你们偷偷地给她相看未婚配的儿郎,可我呢?你们有没有替我考虑?我只比二姐小三个月啊,难不成还要等我三年之后再去相看嘛!”莫云雀哭的绝望。 莫云樱疑惑不解:“相看?我相看谁了?” 莫云雀吼她:“你到了这个时候还隐瞒我,那日你说你不知道,可是爹和大哥他们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一切,他们准备了一个册子,都是京城未婚配的贵家嫡长子,你还挑了几个看中的人,只要大哥去帮你相看,相中了你等着出孝了就能嫁人了,我说错了嘛?” 莫云樱被说的的云里雾里,“我挑了几个看中的人?莫云雀,你疯了吗?我还在替我母亲守孝,我就算再想嫁人,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挑什么人!”她看向莫怀安:“而且大哥压根就没给过我什么册子,压根就没跟我说过什么相看的事情。” 莫云雀愣愣地看向莫怀安,莫怀安也道:“云雀,母亲尸骨未寒,爹除了上朝,就是每日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我便是疼爱这个妹子,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帮她相看未来夫婿。而且,你们就相差三个月,就算我替云樱相看,也绝对不会漏了你的,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无稽之谈!” 莫子谦也哼了一声,显然也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情。 莫云雀这回真的愣住了,他们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不知道这回事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二哥…… “二哥。”莫云雀不傻,知道自己被莫怀仁设计了,将莫夫人的事情跟这回告状的事情一联系,这才惊觉,自己成了莫怀仁的探路石,或者说是一颗棋子:“你为什么要骗我?” 莫怀仁叹了口气,莫怀安攥着他的胳膊,“是你说的?你骗她做什么?就为了骗她我们都不认她这个妹妹,挑拨她来告父亲谋杀母亲的吗?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怀仁,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挑拨我们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啊……” 1148 水落石出 莫怀安惨痛地大叫一声,捂着肚子后退了好几步,一张脸因为疼痛已经变得惨白,莫怀仁刚才趁他不备的时候,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疼的他冷汗直冒。 而莫怀仁却恨不得他死:“待我不薄?你问问你的好父亲,何曾把我当做他的儿子?我在莫家算什么?我只是莫家的一条会摇尾乞怜的狗!要一辈子活在你的光辉之下,你会的我不能会,你不会的我更加要表现出我是白痴的样子,为什么?莫怀安,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这位好父亲,问问他我这是为什么!” 莫怀仁指着莫子谦,歇斯底里,如一只被人逼到了绝境的猛兽:“莫子谦,你来告诉我,我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子谦并没有因为莫怀仁的指责和谩骂而表现出丝毫的愤怒,这在以前,莫子谦早就大发雷霆了,也许,莫夫人的死,刺激了他。他闭目,悲咽道:“是爹对不起你。” “这么多年的折磨,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莫子谦,你知道不知道,你毁了我一辈子,我想要的通通都得不到,所以,我也要你跟我一样,你所珍视的,我也要一样一样地毁掉。你青梅竹马的好夫人,你从小捧在手心里头长大的莫云柔,还有你疼爱的外孙小七,可惜了,计划失败,你知道我后期还要做什么吗?我要毁了你莫家的嫡长子,毁了莫家的嫡女,我要让这个簪缨世家,从此沦为全天下的笑柄,只是可惜了,我怎么就找了一个这样蠢笨如猪的同伙,都被搞砸了!”莫怀仁讥笑道,眼神冷如冰,他的计划,最后全部都毁在了这个女人的手里。 莫云雀失望道,“原来,我也只是你计划里头的一部分。” “是啊,谁让你蠢的跟猪一样。” 莫子谦:“……我对不起你。” 莫怀安不解,“爹,你为什么要跟他说对不起?” 莫子谦不言,莫怀仁冷笑:“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他不好意思告诉你,我来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我已经考上了秀才后来却再也不读书了吗?因为我优秀,他怕我超过你去,比你厉害,让你活在我的阴影之下,与是他就斩断了我读书的念想,骂我是莫家养的一条狗,永远只能活在你的阴影里!” “爹……”莫怀安不敢置信:“怀仁说的是真的吗?” 莫子谦万分的懊悔,“我做错了。” 十几年过后,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他不想任何人越过怀安,就好像他不想让其他孩子越过云柔和云樱去,那是他心爱的女子生的孩子,他期盼已久的孩子,怎么能被别人给比下去呢!所以,他当时说了那样一席话,伤了莫怀仁,也让他记恨了十几年,让他害死了自己的心瑶。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你生下我又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你为什么?我从来不曾期待你带我来这个世界上,你为什么!”莫怀仁癫狂地的吼道:“所以,我要毁了你珍视的一切,你不在乎我不要紧,我就把你在乎的全部都通通毁掉。” 莫怀仁已经疯魔了,或者说,他早就已经疯魔了。 “莫子谦,同样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我没有的,别人也休想得到!”莫怀仁突然大叫一声,猛地朝莫怀安冲去。 谢玉萝暗道不好,这莫怀仁怕是要来个鱼死网破,说时迟那时快,倪梁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莫怀仁,而他的手里,还亮着一柄晃眼的匕首,只差几步路,就要捅进莫怀安的肚子里。 莫怀仁大叫:“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常守农摆摆手,让人制服了莫怀仁,他还在癫狂地自言自语,嘴里头不停地喊打喊杀。 显然是疯了。 莫云雀看到莫怀仁变成了这副样子,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是二哥把药给我,让我下到夫人的糕点里,我不想让大姐回家……后来,二哥让我来府衙状告父亲杀害母亲,我……” 莫怀安看着以前自己真心实意当亲妹妹一般的莫云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云雀,大哥从不曾亏待于你!娘也不曾苛责过你,她时常在我面前说起你的好,说你乖巧懂事,说她真心实意地想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 莫子谦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你娘在见你大姐之前跟我说过什么吗?” 莫云雀抬头,茫然懊悔地看着莫子谦。 “你娘跟我说,她想把你挂在她的名下,以后你就时她的亲生女儿了!” 翠嬷嬷也掩嘴哭泣:“夫人见过了大小姐之后,跟奴婢说,等到大小姐回家了,把你挂到她名下,以后一家人就再也不分开了!” 莫云雀眼神在那一刻,所有的神采都如刹那烟花,绚烂过后,就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她果真这样说过嘛?”莫云雀像是傻了一般,口里头喃喃有词。 她不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而是不敢相信莫夫人竟然真的动了收养她的心,就见莫怀安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莫云雀,“你若是还不信的话,你看看这个吧。” 莫云雀接过,那是一块玉佩,跟云樱一模一样的玉佩,只不过,云樱的上头雕刻的是一朵花,而她的上头,雕刻的是一只娇小的云雀。 “这是娘托我找工匠定制的,本想着等哪日就送给你,可是,她再也等不到亲手送给你的那一天了。”莫怀安哽咽地说道。 莫云樱偏头,再也不看莫云雀,冷冷地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兄妹两个转身,朝莫子谦走去,再也不理会莫云雀了。” 莫云雀努努嘴,终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看了看莫怀仁,这人此刻也瘫坐在地上,痴痴傻傻地念念有词,她听不懂,她也跟着跪下,“对不起。” 对不起谁,她没说,不过想来,这府上她唯一对得起的,也就只有莫怀仁了。 一场声势浩大弄的皇宫里头的那位都知道的小子告老子,以莫云雀和莫怀仁的认罪而告一段落。 众人唏嘘不已。 1149 依然不近人情的莫大人 莫云雀和莫怀仁狼狈为奸,害死莫夫人,证据确凿,且当事人认罪,案件很快就审到了最后,本来莫怀仁要杀人偿命,可莫子谦给他求了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流放。而莫云雀,被嫉妒和仇恨蒙蔽了双眼,也被关押。 一时之间,小子告老子的后续跟风一样传遍了京城,原来是庶子庶女心怀怨恨,这才将自己老子爹告上了公堂。 而老子爹也是被庶子给蒙蔽了,因为发妻的死,也因为自己的仕途,将发妻的死栽赃到大女儿的身上。说来说去,这就是一本糊涂账,在这里头,除了死去的莫夫人和平白受诬陷的莫云柔一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倪梁将人犯人押下去,常守农则将莫子谦等人带到了后堂。 莫子谦感谢常守农还他清白,自然也庆幸莫云柔能死里逃生。 常守农:“莫小姐不是我救的。是令郎救下的。就是因为莫小姐没事,而又有人来府衙告状,我觉得这事情蹊跷,这才将大人请过来了解情况,谁知道大人竟然也不知情,为了引出背后陷害莫大人的凶手,我跟令郎这才迫不得已,将计就计。” 莫子谦无地自容,若不是莫怀安发现事情有异,多长了几个心眼的话,也许现在,他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常守农见一家子终于又团聚了,而且看这大小姐跟莫大人的关系也恢复的很好,想着谢玉萝的嘱托,本想要当一回和事老的,看这状况也放心了, “莫大人,下官有件事情要跟您说!” 莫子谦:“常大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他心里头感激常守农。 常守农看了一眼这屋子里头的人,想了想还是道:“莫大人还是随我出去一趟吧,这事情……关系到您。” 屋子里头的人都齐刷刷地看来,莫子谦却摆摆手:“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来。” 二人单独说了会话,莫子谦再出来的时候,神情有些萎靡,不过等看到小七胖乎乎笑眯眯地朝他跑来,那点子萎靡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现如今,再也没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让人开心的了! 一家人与常守农分别之后,莫家人就上了马车,直接往莫府去了。 常守农在门口等着看到马车走远,刚要进衙门,就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常守农就笑了:“玉萝……” 谢玉萝和听松听荷走了过来,一脸的笑意。 “师傅!”谢玉萝亲切地喊道。 常守农也不多说什么,估计谢玉萝在这里也站了许久,该看到的该听到的全部都听到了,便道:“这莫大人事实上并不讨厌柳夫人,只是这根深蒂固的身份门第观念作祟,哎,平白地耽误了这么多年的时间。” 如今一家子团聚,唯独只有一个莫夫人让人缅怀罢了。活着的人,每每想到死去的亲人,也只能抹一把泪了。 谢玉萝也谈了一口气:“好在,事情完美地解决了。” “是啊,柳夫人这一家子,也终于能踏进莫府的大门了。”常守农抚着胡须说道,想起之前他跟莫子谦的那一席简短的谈话,莫子谦最后说的一句话是:那就让我带云柔回去看看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吧,也就当是全了一个念想了。 谢玉萝也朝马车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直到马车不见。 她自然没有发现,府衙对面不远处有个十多岁的孩子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神中满是惊愕。 马车幽幽地走了,那个一直在看谢玉萝的半大的孩子一直跟了过去。 听松吁停了马车,听荷扶了谢玉萝下来,好在这两条街上的人流多,马车有时候走的都不如人快,那个男孩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跟着马车过来,偷偷地看了一眼听荷,再看了听荷扶着的夫人,那男孩诧异地嘴巴都张的老大。 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人之后,那男孩这才走了。 听松这时抬头,看了看那个男孩瘦削的背影。 从他在揽月楼跟着,听松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孩子,没想到他竟然跟着到家里来了。 听松捏了捏拳头,眼神悠地变冷。 站在莫家的大门口,那一对威仪令人惧怕的石狮子此刻也似乎可爱了起来。 当这里是家的时候,一切都那么的亲切,这威仪的石狮子是镇宅神兽,可若这里是炼狱,就连门口的石狮子都跟魔鬼的爪牙一般,凶恶地让人不敢靠近。 莫子谦抱着小七,身子有些佝偻,柳寻渺怕累着莫大人,便伸手道:“莫大人,小七比较沉,还是我来抱吧!” 莫子谦瞥了他一眼,不悦地抱着小七撒手就走,连个哼字都没有留给他。 柳寻渺:“……”莫大人依然不喜欢他。 莫云柔看到这番情景,看了过来,握住了柳寻渺的手,安慰道:“寻渺,爹他……” “不碍事的!”柳寻渺倒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毕竟莫子谦对他的成见也不是一朝一夕的,那可是长达五六年的光阴啊! 而且,他现在有温柔的妻子,有可爱的孩子,至于其他人的眼光和看法,他通通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只要一门心思地对妻子对孩子好就够了,那些眼光和看法,对他来说并没有多重要! 在莫怀安和莫云樱的带领下,柳寻渺夫妻二人光明正大的从莫府的正门踏了进去。 上回来,是走的后门,只敢偷偷摸摸,而这一回,则走的是前门,也许是事先就得到了命令,莫家所有的仆从丫鬟,全部都站在院子里头,哗啦啦地一大片,看到柳寻渺和莫云柔,全部跪了一地,几十张嘴异口同声地高喊着:“恭迎大小姐、大姑爷、小小公子回家。” 同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听着那暖人心的话,再看一旁大哥小妹那兴奋激动的眼神,还有刚才没给寻渺好脸色的爹,莫云柔近乡情怯,进了几年没踏进过的家门更是情怯,嘴唇嗫嚅、哆哆嗦嗦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接背过身去,哭了。 柳寻渺也顾不得有人在场,抱住了她。 1150 喊一声父亲,隔阂尽消 莫怀安见状,将下人屏退,那恭迎的话没有了,身边围着的又都是自己一家人。 “云柔寻渺,欢迎你们回家。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莫怀安道。 莫云樱也抹着眼泪:“大姐大姐夫,欢迎你们回家。” 小七还在莫子谦的怀里,见状开心地拍着手噘嘴说道:“为什么大舅小姨不说欢迎小七回家呀,小七也回家了!” 莫子谦闻言,紧紧地抱着了小七,老泪纵横:“小七,欢迎你回家。” 翠嬷嬷不停地抹着眼泪,眼眶子红了,显然刚才已经是哭过一轮了,“老爷、大公子,大小姐、大姑爷、二小姐,都快别哭了,今儿个可是大团圆的日子,奴婢这就去准备一桌酒菜,给大小姐大姑爷接风洗尘。” 大团圆的日子,若是心瑶还在的话,看到云柔一家回来了,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莫子谦背过身去,悄悄地抹了抹眼泪,小七是个诚实的娃娃,转头的时候看到祖父的眼睛红了,上头还有眼泪,心疼地说道:“祖父不哭祖父不哭,哪里疼,小七给你呼呼……” 其他的人都看过来,莫子谦被人当场揭了老底,老脸一红,自己也是个爱面子,哪里愿意在这么多晚辈的面前承认自己哭了,“祖父是沙子进眼睛了。” “爹,爹……”小七一听,立马扯着嗓子喊:“爹你快来给祖父吹吹。”然后又奶声奶气地跟莫子谦说道:“祖父,我爹吹沙子可厉害了,我娘总是眼睛进沙子,我爹只要一吹吹就好啦!” 莫云柔:“……” 莫子谦:“……” 真真是童言无忌。 柳寻渺自然知道莫大人不是因为眼睛进沙子了,也被小七的话给闹的有些不好意思,遂上前走了两步,道:“莫大人,小七调皮,还是我……” “来抱吧”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见莫子谦眼睛一瞪,抱着小七气冲冲地又走了。 好在这回鼻子“哼”了一声。 莫云柔忙上前去要安慰柳寻渺,莫怀安看着自己爹的背影,先是愣了下,然后就笑了。 笑的挺大声的,莫云樱扯了他一把,不停地使眼色。 要命了,爹对姐夫这个态度,自己大哥还能笑的出来,这不是让姐夫更加难堪嘛! 莫怀安还是在笑,拉着柳寻渺到了一边,跟他耳语了几句,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柳寻渺听后有些难为情:“这个方法,有用吗?” “自然是有用的,你且等着看吧,若是还凶你,我这个大舅子随你怎么责罚!”莫怀安拍着胸脯,自信满满。 柳寻淼也被逗笑了,转头看了一眼正关切地望着自己的莫云柔,勾唇笑了。那是一种很放松的笑。 莫云柔便知道,大哥肯定是给自己夫君出了个什么法子。 “姐姐,大哥跟姐夫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莫云樱哪里懂,也嘀咕道。 莫怀安扬手:“云樱,你跟云柔到院子里头去转转,饭菜好了我让人去叫你们。云柔,你家寻渺先借我用下了。” 说完,拉着柳寻渺就快步走了。 莫云樱也不去猜,挽着莫云柔的胳膊就带她到处去参观去了。 莫子谦抱着小七去了自己的书房,他有许多私藏的好砚台好书好墨,知道小七虽然年纪小,却也会背许多诗词了,虽然笔抓不稳,但是也能看到平时莫云柔和柳寻渺花费了功夫去教他,心里头也是欣慰不已。 看到喜欢读书的孩子,莫子谦自然就喜欢,于是抱着小七就在自己书房里头“寻宝”,以往他珍藏的一些文房四宝都拿了出来,一股脑儿地给了小七,等到莫怀安和柳寻渺到了书房,就看到小七捧着一块冻石爱不释手。 莫怀安一见,眼睛都在发亮:“爹,你可终于舍得把你这块半脂拿出来给我们长长见识了。” 柳寻渺定睛一看小七小手上抓的那块石头,只一眼,就暗暗心惊,这可是一块上好的鱼脑冻石。那石头石质温润莹洁,半透明,肌理隐含棉花纹,因状如煮熟的鱼脑而得名鱼脑冻石。产量稀少,十分难得,是水坑中的珍品。 柳寻渺忙从小七手里头拿过石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小声说道:“小七,那是祖父的东西,你力气小拿不稳,别砸坏了。” 小七奶声奶气地说道:“是祖父给我的!” 柳寻渺:“……”一块难得一见的珍品就这么给了小七?听刚才莫怀安的话,那可是平时连见都不怎么能见到的好东西。 “小七,不可以……”柳寻渺以为是自己儿子看到好看的东西就想要据为己有,刚想要呵斥小七,就听到莫子谦冷冷地开了口:“怎么,我给自己外孙送块石头玩你都要管吗?” “不是……”柳寻渺见莫子谦误会了,刚要开口解释,一旁的莫怀安突然掩嘴咳咳两声,打断了柳寻渺要解释的话。 柳寻渺突然想到来之前大舅子跟自己说的话,语气一停,说道:“不是的,父亲,是寻渺怕这孩子力气小,拿不稳,把这上等的珍品给砸坏了。” 那石头还是一块原石,并没有雕刻成型,怕是连莫子谦自己都舍不得用。 “咳咳……” 莫子谦本想继续横眉冷对,也想说两句话刺激下柳寻渺,一听到父亲这两个字,猛地咳嗽了两声,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相反,倒是有些手足无措,“那个什么,这东西不就是拿出来用的,摔坏了就摔坏了,有什么关系,小七要是喜欢,我这里还多的是!” 说完,他看向了莫怀安:“你不是也想要吗?你看看这里,你喜欢什么,你挑一块过去。”然后又默了默:“你喜欢什么,你也拿什么。” 前头的特指了莫怀安,而后头的那个你,没说谁,可柳寻渺却知道莫子谦说的是自己。他并没有推辞,而是拱手,真心实意地说道:“那寻渺就多谢父亲了。” 莫子谦看都不看他,把小七抱进了怀里又看其他好东西去了,不过瞧他跟小七说话的声音,语调愉快地都跟上天了似得,莫怀安推推柳寻渺,挤眉弄眼地说道:“我没说错吧!” 柳寻渺也跟着笑,顺手在一堆珍贵的石头里头挑了一块最朴实无华也最普通的。 喊一声父亲,这多年来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隔阂如清晨薄雾,太阳一出,薄雾尽散。 1151 这剑……是真的吗 等到吃饭的时候,莫云柔担心自己父亲还给柳寻渺小鞋穿,可等落座了,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莫子谦拉着一儿一女婿陪他喝酒,喝的那叫一个开心,寻渺长寻渺短的叫,熟稔地不得了。就连莫云樱也都好奇,她们逛园子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晚饭之后,莫云柔歇在了她未出阁时的院落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她再走进院落,看到的还是五六年前熟悉的模样,里头的一花一草一木,就连小池子里头还养着三条锦鲤,莫怀安解释道:“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这鱼,也是跟你离开的时候一样,娘说过的,就算你不在家,可这里还是你永远的家,只要你肯回来,莫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顿了顿,他又说道:“爹面上虽然看着不近人情,可却从来都没有阻止娘做这些事情,而且有时候路过这里,还会进来看一看,当然了,他是偷偷地来的,不过有时候我过来这里,就能发现他过来,在院子里头走一圈,然后才离开,每回我都躲着他,所以他也不知道我知道他经常来这里,所以,云柔……” 莫云柔点点头,声音哽咽:“我知道,我知道的。” 当年是她不懂事,一意孤行,若是当时能跟家里头的人好好地商量,不那么倔强,不那么顽固,好好地跟家里人说说,又怎么会弄到如今这步田地呢! 回到熟悉的房间,等到所有的人都走了,就留下莫云柔和柳寻渺时,莫云柔这才控制不住,扑进了柳寻渺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柳寻渺拍着她的背,像是安慰孩子一样。 她想哭,就让她哭,等哭够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莫云柔将柳寻渺的衣襟都给哭湿漉漉的,直到她哽咽的声音低了些,这才出言道:“云柔,咱们回家了,不哭了。” 莫云柔哽咽:“只是娘永远都不在了。” 柳寻渺顿了顿,将人抱在怀里,安慰道:“娘在天有灵,看见你回家了,她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莫云柔:“明儿个我带你去见娘吧。” “好,云柔,不哭了,第一天回家,你要开开心心的,咱们都开开心心的,娘在天有灵,她也一样会开心的。” 莫云柔想了想,这才擦干净眼泪,笑了笑:“现在你喊娘,倒喊的顺口。只是可惜,她再也听不到你喊她娘了。” 柳寻渺:“明日咱们去见娘,我一定在她面前喊一百句娘。而且,娘虽然听不到了,可是爹还是听到的……” “你喊爹了?”莫云柔惊讶地抬头,问道。 柳寻渺笑,边笑边将莫云柔散乱的发别到她的耳后,“嗯,怀安给我出的主意。” 然后……效果好的不行。 “吃饭的时候,怪不得爹那么高兴。”莫云柔高兴地说道。 “爹他很疼你的!”柳寻渺摸摸云柔的发,声音温柔地如今夜的月。 外头夜风微凉,天上一轮明月挂在枝头,像是披着一层薄薄的纱,又像是雾气,淡淡的,柔柔的,朦朦胧胧! 月光倾泻在院子里头,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莫云柔举起右手,伸开五指,一旁的柳寻渺也举起左手,二人的掌心相对,一轮明月似乎是挂在二人的手心里似得,就跟五六年前一样,也是在这样月光皎洁的夜晚,二人私定终身。 一晃,二人从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丫头片子,如今为人父为人母,这过去的年岁,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不过,就算是做梦,那也一定是美梦。 莫云柔喃喃地说道:“寻渺,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柳寻渺嗯了一声,笃定道:“一定会的。” 未来的好日子,还等着他们呢! 夜里,除了繁华地方还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外,这京城小巷子里头早就已经安安静静了。 萧宅本就有些偏僻,也不是个富庶的街道,住在这里的人,并没有什么达官贵人、世家大族,是以一到了晚上,除了几户人家门口还点着灯笼之外,其他的人家门口都黑漆漆的,只要薄薄的月光倾泻而下,正好看到四个黑漆漆的身影隐在黑暗里头,慢慢地向萧宅这边走来。 “你确定是这家?”一个声音不悦地问道。 “老大,我确定,我在揽月楼门口就瞧见了她们,我怕我记错了,一路从揽月楼跟着过来的,我看了两遍,一定不会认错的。”另外一个声音说道。 “那行,把东西扔进去。”是那个被称作老大的声音。 他正把东西递给旁边的一个人,可谁知,那人竟然连动都不动。 “把东西扔进去,还要我动手啊?”老大不悦了。 那个一动也不动的人欲哭无泪,声音哆哆嗦嗦:“老大……” 被称作老大的人这时回头,眼尖地看到了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一个冷冰冰地声音质问道:“你们是什麽人?来我家做什么?你们要扔什么?” 三个问句,咄咄逼人。 被剑指着的是老二,脖子上那架着寒光闪闪的剑可是没长眼睛的:“英雄,大侠,这剑……是真的吗?”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要不要试试看?” 边说那剑锋口还往他的脖子上又近了一点,直接贴着脖颈上细嫩的皮肉。 那剑冷冰冰的,还泛着寒光,仿佛只要再靠近一点点,自己脖子就立马一分为二,脑袋和身子就分家了。 老三吓的差点晕过去:“大侠,好汉,饶命啊,我们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鬼鬼祟祟地来我家做什么?”听松自从下午见到那个一路跟着他们的男孩之后,就多了一个心眼,果然,一到晚上,这人就过来了,一来还来了四个。 最大的那个跟自己年纪相仿,虽然长的人高马大,但听松完全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被唤做老大的人举起了手里头的东西:“你别动我兄弟,我们真不是坏人,我们就是来,就是来送东西的……” 送东西? 听松疑惑地接过他说的东西,凑到跟前一看,立马横眉倒竖:“原来我姐姐的钱袋子是被你们偷走的!” 一直都没找到的贼子,胆子够大,直接找上门来了。 1152 他乡遇故知 听松直接押着四个人进了院子,手脚麻利地一捆绳子就将四个人给捆住了,刚捆住,听荷就过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听松将东西丢给她:“姐姐,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丢的钱袋子?” 听荷看到丢失了都快有大半年的钱袋子失而复得,也愣了下:“找回来了?” 丢的时间太长,她都已经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 听松:“从他们手里头找出来的。” 听荷定睛看了这几个人一眼,一眼就认出了当时偷她钱袋子的那个男孩:“哦,原来真是被你偷走了,我们当时好心好意给你付包子钱,你还偷走我的钱袋子,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老三被骂的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瞥眼就去看老大,老大的脸也黑漆漆的,瞪着他。 听荷打开钱袋子,里头有多少钱她也不记得了,不过里头竟然还有银子,她倒是没想到:“怎么,偷了钱不用?” 老三嗫嚅:“我……” 被称作老大的人喊了一句:“姑娘,这事情是我们不对,现在物归原主,里头的银子我们一点都没动。不信你数数。” 里头的银子多少倒是无所谓,听荷是怀疑这些人的动机,偷了钱不用,大半年之后竟然还给了她,说这人没有其他的心思,听荷不信。 “说,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听荷大喝一声,听松见状,手里头的剑再次出鞘,架在了那个老大的脖子上。 虽然夜很黑,院子里头也有几盏灯,可是这老大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都阻挡不了他眼里头的光,“我们什么目的都没有。偷了你的钱袋子,是我们的错,我们一直在找你,想把钱袋子还给你,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还钱袋子的。” “偷了不用?还有你们这样做小偷的?”听荷不屑地冷笑:“你们要是不实话实说,别怪我把你们扭送到官府去,看你们到了官府还老实不老实。” 她使了个眼色,听松明白,拉起绳子就催他们:“起来,跟我去见官!” 老四吓得起都起不来:“我们真没有目的。” “我们虽然是偷子,但是我有四不偷。”年纪最大的老大说道:“我一不偷穷,二不偷老人孩子和妇人,三不偷病,四不偷同行。当时偷你们钱的弟兄不懂事,偷了你的钱,他也被我骂过了,钱袋子我们一直收着,里头的东西我们一点没动,就想着有朝一日能找到你还给你。至于你说我们有什么目的,我们什么目的都没有,就是不偷女人!” 他虽然是个偷子,也是个有原则的偷子。 “是洪南吗?” 男子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洪南身子都颤了颤。 难道在京城还能碰到老熟人? 听松和听荷忙看过去,叫了一声“夫人”。 “老大,她怎么知道你的名字?”老二跟在洪南的身边最久,自然知道老大的真名字。 洪南扭头,一道绝美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一张过了多久都不会褪色的绮丽和绝色,相反随着岁月的增长,她的气质和风华更添沉稳和端庄,“萧夫人!” 还真是他乡遇故知! 同样是大锅的面条,一人两个煎的金黄的荷包蛋,四个人坐在厨房里,吃的大快朵颐。听松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吃的倍儿香。 不过是普通的面条和荷包蛋,都吃的这么香,想来平时吃的也不咋地,兴许连饭都吃不饱。 “你怎麽来京城了?以前的那些兄弟呢?阿忠阿义呢?” 洪南很快就吃完了面,到了外头,谢玉萝正坐在石桌子前等他。一见面,就跟老熟人一样聊开了。 洪南看了看面前的人,不过三四年不见,这位夫人越发的明艳尊贵,可反观自己……来来回回,还不如之前呢! “他们在镇子上做的好,生活也稳定下来了。我们也就分开了。”洪南也坐了下来。 “你怎么也不留下来?” “我不喜欢那些事情。”洪南摇头:“我生性自由惯了,每天被拘在那一点地方我闷的慌,在镇子上找了几份工作,我也做不下去,就跑了。一路往北,上了京城,原本以为这里人多工作的机会也多,哪里知道……”洪南自嘲地摇摇头:“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你现在在做什么?还在偷吗?”谢玉萝给他倒了一杯清茶,推到了洪南的面前。 洪南忙摆手,“萧夫人,我可真的没再偷了。我来京城是真的要来找事情做的,您也知道,我这人喜欢交兄弟,来了之后,就认识了这三个人,都是可怜兮兮的,从小讨饭长大的,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刚一开始他们是靠乞讨偷钱过日子,后来拜了把子认我做大哥之后,也都不偷了。” “胡说,那上回为什么偷我的钱袋子的?”听荷对这洪南是一肚子的气。 洪南能理解,能不气吗? 出手相助最后竟然成了农夫与蛇,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洪南苦笑:“真是对不住,上回偷银子也实在是事出有因,我们是气不过,当时本是想偷那个卖包子的,他做生意太坏了,专门用隔天的馊了的包子骗小孩,我们都碰到过好多回了。我们本想给他一点教训,偷他的钱袋子让他吃点教训的,谁知道你帮了老三,老三那混小子,也是个不长眼睛的,竟然偷了您的东西!” 听荷冷哼:“是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对洪南倒是一肚子的意见。 谢玉萝哭笑不得。 听荷全身的刺几乎都竖起来了。上回她帮了人,却被人偷了钱袋子,为这事情,她是气的恼火,谢玉萝不知道安慰了她多少回,如今找到了当时偷自己钱袋子的人,她不把火撒出来才怪呢! 听荷嘀嘀咕咕,将人骂了好些遍,听松就抱着剑站在一旁的,老神在在。 谢玉萝不说话,只是笑,洪南只能洗耳恭听。 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罢了。 况且,这小妮子骂人能骂出什么脏话来,洪南平时听人说话都比听荷骂的难听,只不过,为了让这小妮子撒气,洪南只能装作自己真的知道错了的样子。 直到听荷骂的够了,谢玉萝这才笑道:“好了好了,你骂也骂够了,气也出了,钱袋子也回来了,里头一个铜板带少,再骂下去,他都要去钻土了。” 1153 他义气?我瞧着是你傻气 谢玉萝不过是说笑的,这洪南以前是当混混的,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听荷这些骂人的话对他来说不过是挠痒痒,人家就耷拉个脑袋,脸都没变过呢! 听荷也骂累了,自己一路骂过来,也觉得太咄咄逼人了,一跺脚,“真是狗咬吕洞宾。” 洪南:看到没,这要是没读过书的,还真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是个穷酸人,就当没文化了。 谢玉萝这才看向洪南,问他:“那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在码头上或者店里头帮人下货抗包,靠体力活挣钱。”洪南块头大,身材壮实,力气也大,他去做体力活,谢玉萝倒是相信,只是里头的那几个…… “他们也跟着做?”谢玉萝好奇地问道。 里头的那三个,除了那老二长的高,却是个高竹竿,浑身上下也没有几两肉,再就是老三老四了,都才是十来岁刚出头的毛头孩子呢! “老二跟着我一块瞎混。”洪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他的牙齿白的发亮:“我力气大,一个人能做两个人的事情,就把他带着混口饭吃。” “那另外两个呢?” 洪南道:“虽然小,但是脑子挺活的,腿脚也快,他们就在店里头打打杂,帮别人跑跑腿什么的,反正能有一口饭吃,饿不死我们。” “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就住在城西的一座荒废了的宅子里头。”洪南不好意思地道:“城西有条巷子,里头住的都是跟我们一样,无家可归又没钱的人,大家挤在一块,也行。” 虽看着落魄,却也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吃饭,之前那偷窃一事,也是事出有因。 谢玉萝略一沉思,道:“你们还有干净的衣裳吗?” 干净的衣裳? 洪南点点头:“有的,虽然没钱,但是干净的衣裳,我们还是有一套,像老三老四,他们在店里头做伙计,总不能穿的破破烂烂的。我跟老二抗麻袋,虽然穿的的破,但是也有干净的。” 谢玉萝:“明日一大早你们去揽月楼等我。” “去揽月楼干嘛?”洪南没明白谢玉萝的意思。 那揽月楼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地方,难不成谢夫人要请他们吃好的?洪南以为是这样,连忙摆手:“萧夫人,您已经请我们吃了一顿好的了,不用再破费了。” 热腾腾的面条,配上煎的两面金黄的荷包蛋,再撒上碧绿的葱花,这真的是洪南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头一回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也是面前这位萧夫人给他们煮的,时隔多年,那喷香扑鼻的味道还真是没变。 “不是请你们吃饭,是带你们去见一个人。”谢玉萝看了看天色,真的已经不早了:“就这么说好了,你们回去好好收拾下自己,把你们最好的衣裳穿上,明天一大早在揽月楼门口等我。” 洪南见谢玉萝都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虽然不知道谢玉萝要干嘛,但是他知道谢玉萝不会害他,不然的话,也不会再煮一碗香喷喷的面条给他吃了。 “行。”洪南满口答应。 人走了,还约定明天一块去揽月楼,听荷气的反正是直跺脚,“夫人,您明天带他们去揽月楼做什么?” 谢玉萝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他们虽然偷了东西,但是也是为了打抱不平。况且,我很早就认识那个洪南,他虽然顽劣,但是本性是好的。” 听荷噘嘴,她反正觉得那个洪南嘻嘻哈哈的,就是个不正经的,特别是他偷了自己的钱袋子……好吧,虽然不是他亲自偷的,那也是他授意他的小弟偷的,也就跟他偷没区别了,这样的人,夫人竟然说他本性不坏,那什么样子的人才叫坏。 见听荷还在纠结,谢玉萝也不劝她。 反正劝也没用,谁让洪南得罪了她呢,只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吧! 听松却没那么深的成见,见那洪南自己一个人就能过的挺好的,却还收了三个弟兄,罩着他们,就凭这份江湖义气,听松就觉得这人没那么坏。 “姐,我觉得夫人说的没错,我也觉得那洪南挺讲义气的。”听松道。 听荷不能反驳自己主子,难不成自己这个同胞弟弟就不能反驳吗?她冲听松翻了个白眼:“他义气?我瞧着是你傻气!傻帽一个,别人两三句好话就把你收买了,你当时不还想劈了人家的脑袋嘛!” 听松:“……” 安静地街道上,并不亮的月光勉强能看清前面的路,洪南四人吃过了香喷喷的面条,打着饱嗝往他们平时住的窝走去。 那个地方,真的只能叫个窝。 “大哥,你怎么,就认识这位夫人啊?”老三捧着吃的圆滚滚的肚子,很是不好意思,要知道大哥认识这位夫人,当时就是让他剁了自己的手,他也不会去偷这位夫人的钱袋子啊! 洪南不由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我跟这位夫人,还真是不打不相识……”是吧,当时他就是要去欺负她来着。没想到,再次跟她见面,也是不打不相识。 不过,每每都是他落了下风。 老二也捧着肚子,打着饱嗝,夜风一吹,连骨头缝里都是软绵绵的,就想睡觉,吃的这么饱,回去睡觉肯定舒服:“大哥,明天我们真的要去揽月楼吗?她不会是故意诳我们的,要抓我们去见官的吧?” 洪南瞪了他一眼:“人家吃饱了撑的让你吃这么饱?” 老二摸摸脑袋,还真是这样,要抓去见官今儿个晚上就去了,何必等到明天,还主动让他们去,要是他们不去,她怎么抓他们去见官? “我,我这不就是随口说说嘛!”老二呵呵笑道。 洪南看了看脚下的路,很认真地道:“回去好好睡一会儿,明儿个天不亮就起来,去河里把自己洗干净了,换上咱们最干净最好的衣裳,谁要是没洗干净,就别跟着我了。” 老二老三老四异口同声就道:“大哥,我们洗,一定洗的干干净净的。” 回到破屋子后,各自找了自己平时蜷过的草席就躺了上去,旁边睡的是三个兄弟,吃饱了没心事早就已经呼呼大睡,打着鼾了,洪南却睡不着了。 他猜不透萧夫人喊他去揽月楼干嘛! 而且,萧夫人没说具体的时间,那只能是早去不能晚去的,可他素来懒散惯了,天知道他明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什么时辰,若是让萧夫人等他,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个女人都比他这个大男人要守时,他还有什么脸去见萧夫人。 1154 揽月楼的新伙计 洪南不敢睡,怕误了时辰,又不敢不睡,怕自己明天无精打采的,让萧夫人失望,这翻来覆去的,只能逼迫自己阖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被惊醒的。 梦里头梦见自己等到了揽月楼的时候,萧夫人已经离开了,昨天那个嘴巴把地数落自己的小姑娘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不守信用。 好,估计昨儿个是被那姑娘给骂的有心理阴影了,竟然连做梦都会梦见她! 洪南吓醒了,睁开眼睛看外头还黑蒙蒙的,天都没亮呢! 幸好幸好,没误时间。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是现在去洗漱还是来得及的,便一脚一个踢人起来。 这三人都没有睡够呢,虽然肚子里头不满,可也不敢违逆洪南的意思,一个个打着哈欠抱着自己最好干净最好的衣裳出了窝。 谢玉萝天刚亮就起来了,洗漱好一番,就跟萧钰一块出了门。 因着时间还早,此刻街上的人并不多,多的是一些来摆摊设点的摊贩,都在整理自己的摊位上的货品,难得见到几个客人。将萧钰送到翰林院之后,马车调转了个头,往揽月楼去了。 人少路宽,车马走的快,听松赶着马车眼见前头屋檐下站着的人,笑道:“夫人,他们还真来的早。” 谢玉萝挑开帘子,果然看到四个身影站在揽月楼的屋檐下,也跟着笑了。 听荷不快地道:“还真以为夫人请他们吃饭呢,来的这么积极。” 谢玉萝:“……”她还真是请他们来吃一顿好的的,不过,她还有其他的目的。昨日她故意没说约定的时间,就是想看看洪南这个人。 人都说,守时守信守诺,看一个人守不守时间,也是一门看人品性的大学问。是让人等他还是他等人,就能看出,此人有没有将承诺二字放在心上。 也许会有人说,你自己又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只说个一大早,谁知道一大早是多早,也对,谢玉萝是没说,可若是答应了的人,就断然不会抠字面意思,而是会乖乖地早来,早等。 老二老三老四靠在墙壁上,哈欠都要连天了,不过也没人说一句埋怨的话,洪南则是闭着眼睛靠在墙壁上,短暂的闭目养神,昨天睡的晚,睡的不安慰,醒的又早,他真是困了,可由于怕弄脏衣裳,也怕自己的形象吓着别人,他就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儿,耳朵却竖了起来,听周围的动静。 人声、车轱辘声,还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都没有人在揽月楼门口停留,直到一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和车咕噜声,还有吁停马车的声音传来,洪南快速地睁开了眼睛,就见听松跳下马车,取下了踏脚凳,先出来的自然是昨天把他骂的恨不得“钻土”的听荷姑娘,挑开帘子,先瞪了他一眼。 这小妮子,气性倒挺大,半年多了的事情,还记得这么深刻。 洪南不好意思地笑了,上前去打了声招呼:“夫人……” 谢玉萝颔首:“来很久了?” 老二老三老四也都醒了,刚想要说邀功他们天不亮就在这里等,可洪南却道:“没有,刚来。” 四个人的衣裳都有些潮气,明显,不是刚来,可洪南这样说,谢玉萝也就这样信,揽月楼这时开了门,伙计见到谢玉萝,连忙跑了出来迎接:“夫人,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宋先生起了吗?” “宋先生早就起了,如今正在屋里看书呢!” “让厨房多做我们这几个人的早饭,都还没吃呢!”谢玉萝笑着吩咐道,那伙计应了,飞快地扫了洪南四个人一眼,就领着谢玉萝进了揽月楼。 厨房那边得到消息,说是萧夫人过来吃早饭了,还带来了好几个人,这早点便也多做了不少。 宋长青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谢玉萝到揽月楼的消息,出了厢房的门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就看到谢玉萝端坐在桌前,正跟面对她的一个陌生男子说着话。 “宋先生……”谢玉萝就面对楼梯,听到声响便知是宋长青,起身打了声招呼。 宋长青没想过谢玉萝竟然会一大清早地过来,有些担忧,快步上前:“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玉萝摇头,笑道:“没什么事,就是过来吃个早饭。” 还真是稀客,她可从来没有一大早过来吃过早饭。 宋长青当然非常的欢迎。 谢玉萝想也没想,就将伙计给自己送来的蜜茶给宋长青倒了一杯,推到了他的面前。 宋长青接过,一饮而尽。 蜜茶很甜,揽月楼的厨子知道谢玉萝的喜好,见她来了,自然是上等的蜂蜜兑温开水,一杯下去,从喉咙甜到了肺腑。 端着清茶过来的伙计看到先生喝了给萧夫人准备的蜜茶,再看看自己手里头的清茶,不知道是该放还是不该放。 先生不是不爱吃甜腻的吗?萧夫人喜蜜糖,所以这蜜茶里头放了不少的蜂蜜,平时闻都不愿意闻的先生,怎么就一口气将那甜腻腻的蜜茶给喝光了呢? 宋长青喝光了,谢玉萝没给他续,待会就要吃早饭了,喝多了等会又吃不下了,遂便介绍洪南与他认识。 “洪南,这位是揽月楼东家宋先生。宋先生,这位是以前认识的一位朋友,洪南。” 宋长青微微颔首,算是见过,举止仪态那端的是一介富家公子的模样,洪南是个乡野粗人,学不来这些礼仪教养,便学着江湖人一般,双手抱拳,算是见过了。 “他们这是……”宋长青疑惑地问谢玉萝,不明白她带这些人来的目的。 谢玉萝笑着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来给你送人来的。揽月楼不是缺几个伙计嘛?我瞧着这几人倒是不错,不如让他们留下试试?若是做的好的话,就留下,若是做的不好,再让他们另谋高就。” 洪南讶然:“……”什么什么?让他们到揽月楼来当伙计? 老二老三老四眼珠子瞪的比铜铃还要大。 来揽月楼当伙计? 怎么可能,一个小小的酒楼都不屑要他们,揽月楼这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怎么可能会收他们做跑堂。 宋长青想都没想,就点头应允:“好。今儿个就让他们开始上工!” 洪南目瞪口呆:“夫人……”转头有看向了宋长青:“宋先生,您……” 您就不问问我们这些人以前是做什么的吗?就这么张嘴就答应了?要是坏人,把这揽月楼给搬空砸光了怎么办? 1155 角色转换挺快的 似乎是看出了洪南眼底的诧异,宋长青笑:“萧夫人介绍过来的人,我信的过。” 洪南还在石化,老二老三老四却激动了:“大哥。” 能留在揽月楼做事,虽然就是个跑堂的,可有一屋睡一粥一饭食,还有干净的衣裳穿,他们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事情。 洪南没说话,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三个弟兄急了:“大哥,你说句话啊!” “我只有一句话。”洪南突然抬头,谁都没看,就看自己这三位弟兄,声音严肃:“若是谁敢做对不起萧夫人,对不起宋先生,对不起揽月楼的事情,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到时候给我乖乖卷铺盖走人。” 洪南没有开玩笑,他知道这是谢玉萝对他的信任,所以他把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是谁敢违背这句誓言,就此分道扬镳。 三个弟兄都为洪南马首是瞻,他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见大哥这般的严肃,三个人也知道大哥这是在提醒他们做人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不能昧着良心去伤害对他们好的人。 “大哥,你就放心,我们一定听话,一定好好做事。” 得了三个弟兄的肯定回复,洪南这才拱手抱了一拳,对谢玉萝,对宋长青:“洪南,多谢夫人和宋先生的收留,我们四兄弟一定好好做事,一定不辜负夫人和宋先生的期望。” 谢玉萝含笑不语,宋长青也笑了笑。 “早饭好了,开饭啦!”大堂突然一声响,陆陆续续就有伙计将早饭端到了桌子上,先紧着谢玉萝这一桌子,摆好了这才是其他人的,谢玉萝邀洪南坐下一块吃,洪南却道:“我以后是揽月楼的伙计,自然要跟他们一块吃,夫人,宋先生,你们慢慢吃,我去那边吃了。” 角色转换的倒是挺快速的。 谢玉萝点点头,听荷听松也到一旁去吃了,没跟伙计们一桌,谢玉萝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单独一桌子的,如今这一桌子,也就她和宋长青两个人。 有熬的浓稠的粥,有包子馒头饺子春卷水煮蛋,还有鸡蛋肉丝面,以及一碟子咸菜一碟子腐乳,还有刚炒好的一盘子时蔬,碧绿的。 面和粥到在谢玉萝这边,她便问道:“宋先生吃面还是吃稀饭?” 宋长青本想要自己来,“我来。” “这东西离你离的远,我也顺手,你要吃什么?” “稀饭。” 谢玉萝给他添了大半碗稀粥,递了过去:“吃稀粥可以吃个鸡蛋。” 宋长青不爱吃蛋黄,总觉得那蛋黄卡脖子,他剥了鸡蛋,吃了蛋白,蛋黄就放一边。 谢玉萝见了,说道:“蛋黄里头有很多营养,宋先生怎的不吃?” “卡脖子。”宋长青道,喝了一口粥。 谢玉萝就笑了:“那我教宋先生一个新吃法。我也不爱吃蛋黄,不过蛋黄有营养,只要身体能接受,这该吃的还是应该要吃的。” 她也剥了个鸡蛋,除了蛋白,蛋黄丢进粥里碾碎了,刚才还雪白的粥,因着蛋黄的缘故,变成了淡黄色。 谢玉萝舀了一勺子:“你瞧瞧,这样不就行了吗?蛋黄也吃了,也不卡脖子,又将营养吃进去了,一举两得呢!” 宋长青学着谢玉萝的模样,也将蛋黄丢到了粥里碾碎,果然,如谢玉萝所说,一点都不卡脖子了,而且粥还带着蛋黄的味道,又香了些许。 “怎么样?没骗你?”谢玉萝看宋长青吃的香,眉飞色舞:“我小时候也不喜欢吃蛋黄,觉得噎的慌,后来我妈就这样哄我吃下去的,一直到现在……” 妈? 宋长青疑惑地抬头,看向了谢玉萝。 妈是谁? 谢玉萝这才明白自己说错话了,笑嘻嘻地顾左右而言他,却是不再提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听说今年笋子不少,有笋子吗?我这边还有另外一种酸笋的做法,到时候是腌制酸笋拿出来卖,保存的好的话能卖到明年笋子上市呢!” 宋长青没追问刚才我妈是什么意思,顺着谢玉萝的话点点头:“好,今儿个刚好收了一些。” 谢玉萝早饭吃的多,每样都吃了一点,宋长青本来饭量小,可自从上回谢玉萝说他吃的少了之后,也慢慢地多吃一些,不过也不是很多,今儿个算是破天荒了,大半碗粥,一个鸡蛋,吃了一点面条,一个包子一个春卷,半碗时令蔬菜,等到谢玉萝放下筷子,宋长青也刚好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 谢玉萝直接去了厨房,身边只留下宋长青、听荷听松以及一个宋长青从幽兰镇带来的厨子,谢玉萝亲自动手教那厨子如何腌制酸笋,等过了十天半个月,就能吃了。 等出了厨房,洪南他们已经换上了揽月楼伙计的衣裳,开始忙活了。 “萧夫人,谢谢您。”洪南特意跑了过来,感激地冲谢玉萝鞠了个躬。 谢玉萝叮嘱他:“好好做事,别让我和宋先生失望。” 洪南捏着拳头,似乎是在让谢玉萝宽心,也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和宋先生失望的!” 谢玉萝的马车离开了,宋长青这才进了揽月楼,回头看了看洪南,招手带他进了厢房:“你跟夫人,是怎么认识的?” 过了五六日,宫里头的消息传了出来。 莫子谦位居礼部尚书,却尸位素餐,连自己的家风都处置不好。这往小了说是不善家教,这往大了说,身为礼部尚书却带不好家风家教的头,何以以礼安大越令天下臣服? 再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小家管不好如何去管大家,身为礼部尚书,代表的是大越的颜面,无论对内还是对外,可堂堂礼部尚书,却连一个小家都管不好,出现了庶子庶女谋害嫡母,诬陷父亲,嫁祸大姐,还将自己父亲告上了府衙的令人闻所未闻的事情,关起房门,一家子勾心斗角也就罢了,如今对簿公堂,莫子谦这个礼部尚书,也是坐到头了。 1156 前尘往事,都是还不清的债 莫子谦早在常守农那里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桩事情之后,也发觉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是白活了,做了这么多年的礼部尚书,什么都没有学会,倒是学了满脑子的迂腐和偏见。 在大殿之上,莫子谦就被脱去了官服,卸下了官帽,一身布衣地回到了莫府。而此刻的莫府,也是人头攒动,很多官兵进进出出,手里头扛着已经被封条封住了的木箱。 那里头装的,是这么多年莫府的积蓄。 莫子谦一点都不怜惜那些金银财宝,也不怜惜这座大宅子。他既然已经不做礼部尚书了,成为一个普通的庶民,那这莫府,他也没有资格继续霸占下去。那些金银财宝,放在身上也是个祸害。 莫怀安带着两个妹妹在大堂,虽然外头闹的凶,可是他们几个却稳稳地坐着,都看向大门口,在等着莫子谦的回来。 莫子谦平安到家,兄妹三个眼睛都亮了,急急地迎了出来。虽然早就已经知道父亲只是被褫夺了官职,贬为了庶民,可不见着人平安回来,还是有些不放心。 莫子谦看到自己三个儿女,再想到那另外两个,不由得悲从中来,满心愧疚:“爹,不是一个好爹啊。” 莫云柔还抱着小七,小七就往莫子谦怀里挣扎,抱了小七,莫子谦脸上的愧色才淡了些:“这下害得你们连家都没有了。” “爹,只要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住在一起,哪里都是家。”莫云柔道。一旁的柳寻渺半搂着莫云柔,也说道:“爹,云柔说的不错,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莫子谦嘴角动了动,看向柳寻渺,长吁了一口气,脸色也比刚才要好看许多。 莫怀安见状,咧唇笑了笑,“爹,我已经让人将咱们的东西搬去我买的宅子里了,咱们现在回家。” 莫子谦点点头,回头再看了一眼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过去的一切就过去了,心瑶已经不在,他都已经错过了那么长的时间,父女离心,母女分离,就连在心瑶的最后一刻,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女儿。 未来日子里,他也一定要将过去消逝的岁月给捡回来。 能捡回多少是多少! 莫怀安的宅子离莫云柔买的宅子离的并不远,也就隔了一条街的距离而已,送了莫子谦他们回府上,帮着安顿了之后,一块吃了饭,莫云柔和柳寻渺就带着是小七回去了。 莫子谦也没有留他们,只说有空多带小七过来玩,就送他们到门口了。 小七趴在柳寻渺的肩头,自然能看到站在灯笼下的祖父,“爹,祖父还一直在看我们呢!” 莫云柔和柳寻渺回头,果然,老远了,还看到那抹身影站在门口。 莫云柔鼻头一酸,翠嬷嬷是莫夫人的侍女,莫夫人死后,她也自然而然地要跟着莫云柔一块走,她也回头看到了莫大人,眼睛酸涩。 若是夫人还在的话,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不过这样的话她不能说,说了大小姐又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翠嬷嬷安慰道:“大小姐,咱们不哭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高高兴兴的。”夫人肯定希望看到大小姐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 莫云柔哽咽两声,逐渐控制了哭声:“嗯,不哭了。” 几人离去,逐渐没入了黑暗的街道,唯独莫子谦还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进去。 如今莫家的宅子并不气派,比起莫府来说更是相形见绌,以前几进几出的大宅院,光是走完都要花费半日的时间,可是现在,前院后院,中间就一个小小的花园隔开了,他们带来了不愿意离开的三四个仆从,虽然小,却也充满了人气。 莫怀安寻了过来,“爹。” 莫子谦道:“怀仁和云雀,不要让他们吃太多的苦。” 也许是年纪大了,回想起年轻的时候,发现很多事情自己真是错的一塌糊涂,如今老了,更是懊悔莫及。 莫怀安:“……是,爹。” “我与你娘从小青梅竹马,后来结成夫妻,我以为这一辈子我们两个人都能幸福地生活下去,可谁曾想,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一切的源头,到要怪我。” 莫子谦回忆起往事,追悔莫及:“你娘在怀云柔的时候,身体很不好,哪怕是后来生下云柔,身子也总是不利索,我对男女之事,本就不乐衷,日日陪着你娘陪着她一起养好身子,可是你祖母看不下去,说是男儿血气方刚,怎么能不沾女人,于是你祖母,硬是往我房里放了一个女人,一夜醉酒,荒唐成了事,而就那一夜,就有了怀仁……” 莫子谦闭上了眼睛,“我愧对你母亲,在她身体不适的时候却背叛了她,于是我便对那个女人不闻不问,也许是心思郁结,怀仁的娘生孩子时竟然大出血,虽好歹捡回了一条命,不过身体也大不如前,没过几年,就去了。” “你娘养好身子后,我们又有了云樱。”莫子谦自嘲道:“这回没有你祖母的插手了,倒是我自己,仕途不顺,整日在外头流连,后来一个青楼女子怀了身孕,我便将她带回了家。你娘知道后,气得差点小产。你是不知道,当时大夫跟我说你娘可能会小产的时候,我害怕的连魂魄都要散了。那个时候我就发誓,莫子谦,你若是再做糊涂事情,你就懊悔一辈子去。” 莫子谦在说,莫怀安在听,小院寂静,偶尔夜风微凉,却异常的温馨。 “那个青楼女子被我留了下来,生下云雀,我就随便在外头买了个宅子把她给安顿了下来,但是我一次都没有去过。本来她若是这样一辈子便也算了,她替我生了女儿,我也给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毕竟谁家都有三妻四妾。可是谁知道……” 莫子谦长叹了一口气,“青楼女子就是青楼女子,有了富贵还不满足,她在我给她买的宅子里头背着我找了别人,你说是报应吗?我给了她大笔的银子,她跟着那人就远走高飞了,谁知道,后来听说那人又将她卖进了青楼,就连我给她的银子也被那人挥霍一空,我得知消息后,本想去救她,谁知道已经去晚了,她在下等的青楼楚馆,早已惹上一身脏病,回来没一年的功夫,就去了。临走的时候让我千万不要跟云雀说起她这个令人恶心的生母。” 说起这些过去,莫子谦已经不抱有任何的喜与怒,一副完全说别人家事情的样子。 前尘往事,都是怎么还,都还不清的债。 1157 吹皱一湖春水 “他们的生母如此,我对他们两个,也本就没有任何的感情,只当是家里多养了两个人。可是……”莫子谦顿了顿:“毕竟是我的骨血啊!” 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不然也不会在莫怀仁污蔑他的时候一言不发,虽也有自己愧疚自责的原因,但是大部分…… 他不想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很多年以前的事情,莫怀安也从未听过,他只知道父母亲感情很好,爹不是重色之人,别人家里妻妾成群,而他家里只有两个庶子庶女,连他们的生母是谁都从未见过。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他们心里有恨,我理解。”莫子谦说完,直起身子,也不知是不是莫怀安的错觉,他发现,父亲已经老了,就连以前笔挺的身子此刻也佝偻了,“若是有可能,让他们别吃那么多的苦,再告诉他们,我对不起他们。” 莫怀安努努嘴,一句话都没说,只嗯了一声。 “你救了你妹妹,幸好,幸好。”莫子谦感慨道。 莫怀安摇头:“救下妹妹的人,不是我。” 莫子谦惊诧地问:“不是你,那是……” “是云柔的一个好姐妹,就是上回来悼念母亲的萧夫人。”莫淮安说起萧钰的妻子,莫子谦还是有点印象的,“就上回跟着常夫人来府上悼念,小七要跟着她走的萧夫人?” “正是她!”莫怀安将这段日子自己在背地里头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莫子谦,包括如何救下莫云柔一家三口,还包括如何发现莫怀仁莫云雀跟此事的关系,以及找到躲起来的翠嬷嬷,等等等等。 “翠嬷嬷并不是要躲起来,而是怀疑娘的死因。正好那时您……不是您,是怀仁,又要下令杀了娘身边的丫鬟,翠嬷嬷就正好趁着这个风声躲了起来,她找了不少的大夫,最后发现了糕点里头的猫腻,她就一直在等待时机,也不知道该把东西交给谁。”莫怀安说起这些,并没有丝毫的隐瞒,“这位萧夫人,别看是个女子,却心思缜密,善舞人心,儿子有她在一旁提点,自然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莫子谦感慨万分:“一直都说萧大人的妻子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村妇,不然为何萧大人从不将她带到大庭广众之下,却没想到,此女竟然有如此厉害之处。” 莫怀安:“萧夫人叮嘱儿子,这些事情还让我帮她隐瞒。她是一介女子,说是不好在外头露过多名声。” 莫子谦听后不住地点头:“倒是个低调的。” 莫怀安并没有反驳,相反在他的心里,他对谢玉萝的感触比莫子谦还要多,毕竟,他跟谢玉萝接触过几回,面对面的交流,让他对谢玉萝产生了更多的好奇,以及尊重。 外头传来了敲梆子的声音,萧钰最近在翰林院处理重要的事情,回来的也晚,听松是一直在等他的。 等回到屋子里头,谢玉萝已经好眠,她本来平时都睡在里侧的,今日睡在了外侧。 四月入了夏,虽然换了薄被褥,可谢玉萝还是贪凉,一只胳膊就这么搭在被褥外头,萧钰摸了下,上头冰冰凉的。 宠溺地笑了笑,正握着她的胳膊要放进被褥里头,谢玉萝就醒了,睁着迷瞪的眼睛看萧钰,声音带着没睡醒的迷蒙:“阿钰,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萧钰回答,边脱了鞋袜上床。谢玉萝往里头躺了躺,然后跟八爪鱼一样黏了上来,紧紧地搂着萧钰,她的头窝在萧钰的颈窝里,闷声闷气地说道:“姐姐姐夫他们跟莫大人和好了,他们一家又快快乐乐在一起了。” “我知道。”萧钰拍着谢玉萝的后背,安慰道:“有你在,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明儿个中午我请姐姐他们吃顿饭,算是帮他们洗尘,庆贺新生,你有空吗?” “有的。”萧钰声音低沉却温柔:“明天中午我赶回来。” “嗯。”谢玉萝嘤咛了一声,就没说话了,萧钰等了好一会,没再听到谢玉萝的声音,再一认真听,这小傻子竟然已经发出了细细的鼾声,睡着了。 “小傻子。”萧钰淡淡地笑着,他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想到今日收到的一封秘密信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信里头所言,让人惊诧,而信却没有落款,甚至连找出写信人是谁的蛛丝马迹都没有,这么大的事情,为何要写信给他? 写信的那个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写那样一封信给他呢? 萧钰有些累,可是脑子却一直都在想着那封信,脑子飞快地转着,辗转难眠,一直到外头的天微微泛了白,萧钰知道自己要是再想下去,再不休息一会儿,今儿个一天都要浑浑噩噩了,便努力将这一切抛诸脑后,睡了一觉。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亮了。 萧钰摸了摸身边的床褥,已经空了,阿萝已经起来了。 果然,听到门轻轻地吱嘎一声,有脚步轻轻地往自己这边走来,萧钰忙闭上眼睛,假装没有醒。 有人在床边坐下,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萧钰熟悉这个味道,这是“苏·玉”才有的花香,素雅恬淡。 而阿萝给自己特意研制了一套脂粉,她的香更淡,若有似无,想要闻时,一点都闻不到,等你不抱希望了,鼻尖却飘来淡淡的一抹香味,又勾起了人的追逐欲。 谢玉萝认真地看着还在“熟睡”的萧钰,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你这一段时间,累坏了吧?瞧瞧你,哪怕睡着了,眉头都是锁在一块。” 萧钰:“……” 谢玉萝伸出手,想要抚平萧钰额间的皱纹,她的手尖有点凉,碰到萧钰温柔的额头上时,萧钰觉得脑子都清明了不少,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了眉间。 突然,额头上一热,温热的唇瓣软软地贴在他的眉间,紧接着,是眼睛,鼻梁,一点点地触碰,像是蜻蜓点水一样,飞快地掠过,却将平静的一湖春水给搅的涟漪丛丛。 1158 还有比上差更重要的事情 “呀……”谢玉萝被人抱着压在了萧钰的身上,耳边还传来萧钰沙哑的声音:“阿萝,你这一大清早地就点火,是想要为夫惩罚你嘛?” 谢玉萝贴在萧钰的胸口,听着萧钰强劲而有力地心跳声,惩罚似的说道:“谁让你装睡的。” 感情是发现自己在装睡。 “什么时候发现的?”萧钰低低地笑,那温热的气息洒在谢玉萝的耳蜗里,像是灶膛里头的那一把火,将周围的空气都给烧热了。 “跟你说话的时候,你笑了。”谢玉萝痴痴地笑。 这么多年的枕边人,萧钰熟睡时是个什么样子,她怎么会不知道,果然,一出手就将某人给炸出来了。 萧钰胸膛起伏,也跟着笑,然后随手一扯,将谢玉萝冠好的发簪扯了下头,一头青丝如墨一般倾洒而下,遮住了他的脸,挡住了他的眼。他温柔地将墨发拂到一边,将谢玉萝的娇嗔悉数吞入了腹中。 “我刚刚才冠好的发。” “等会再让人给你冠过。” “时间不早了,你还要去上差呢!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昨儿个晚归,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晚去片刻并无碍。” “呀,我刚刚涂好的脂粉……” “等会再涂了。” “……” 某人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惜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在外头候着的听荷端着面盆打算,没一会儿就听到里头传来的娇笑声和其他的声音,听荷脸一红,唇角一勾,转身就走了。 外头的阳光正好,扑棱棱地倾洒在紧闭的窗棂下,诚心将老爷夫人的早膳都摆了出来,可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人过来,“夫人怎么去那么久?老爷怎么还不起来啊?” 诚意道:“要不你去喊一声吧,等会饭菜凉了。” 诚心刚抬脚往外头走,听荷刚好进来,诚心:“听荷姐姐,老爷起来了吗?饭菜都准备好了。” 听荷将面盆放下,笑着道:“急什么,再等等。” 诚心:“……” 诚意:“……” 早上不是你让催夫人和老爷的吗?老爷上差就快要迟到了。 看到姐妹两个茫然地望着自己,听荷顿了顿,道:“那个……老爷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诚心诚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懂,这一大清早的,有什么比上差还要更重要的事情。 听荷抿抿嘴:当然有了,生个小小姐啊! 约莫两盏茶过后,萧钰身着官服,神清气爽地过来吃了饭,诚心诚意看看外头,都有些奇怪:夫人去叫老爷,怎么老爷来了,夫人却没来? 二人没问,萧钰吃了不少,心满意足地道:“夫人有些乏了,你们先等着,等她叫你们的时候再过去伺候。” 说完,这才精神饱满地走了。 哪里有半夜没睡的萎靡样子。 诚心嘀咕:“早上夫人精气神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昨夜夫人睡的早,早上起的早,还在院子里头跑了三圈呢。”诚意也跟着咬耳朵。 两个丫鬟也不敢去打扰夫人,便守在外头等呀等,等了半个时辰,里头传来夫人起床的声音,两个丫鬟忙进去了。 待看到夫人面色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迷人的红晕,头发凌乱,嘴唇红肿,就连起身的姿势都有些扭捏,二人哪怕不懂,现下也明白了,偷偷地看了一眼,然后掩嘴嗤嗤地笑了。 谢玉萝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跟散架了似的,好不容易喂饱了那只披着羊皮的狼,倒把自己累的够呛,睡了这么一会儿,身子还是痛的,直到看到镜子里头自己那张红肿的唇,谢玉萝终于知道这两个小丫头片子为何总是背着自己偷偷地笑了。 好你个杀千刀的萧钰,属狗的呀,嘴唇又红又肿,说好了今儿个中午请姐姐姐夫他们一家人吃饭的,她还怎么见人嘛! 本要将宴席设在揽月楼的,可如今这副样子实在是不宜出门,谢玉萝只好将宴席设在家里了。 家里头人虽然少,但是都是得力的,半上午的功夫,买菜的买菜,洗菜的洗菜,将家宴准备的倒是有条不紊。 谢玉萝也不出门,任由他们去操办,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头闷头看书写书,时不时地拿着凉毛巾敷在嘴唇上,等到了中午的时候,还好,嘴唇复原了不少,最起码,能见人了。 莫云柔夫妻什么时,带来了一大堆的东西,塞满了半个车厢。 大包小包地往院子里头抗,等谢玉萝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五六个筐子放在院子里了,听荷无奈地看着她,无声地表示自己怎么拦都拦不住。 “姐夫,你这是做什么?”谢玉萝疑惑地看着正指挥着人卖力地搬东西的柳寻渺,“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莫云柔抱着小七从外头走进来,“小姨,小姨……” 小七乐的直往谢玉萝怀里钻,谢玉萝伸手接过了他,还是满脸疑惑地看着莫云柔。 “东西不是我和寻渺买的,是我爹和我大哥置办的,说是要让我好好地谢谢你,若不是你的话,我们……”莫云柔没说我们怎样,不过想也想的到,那日从宅子被带走,莫四是真的要杀他们的。 谢玉萝扶额,无力吐槽:“可是姐,你是我姐啊。” 好姐妹无需在意这些啊! 莫云柔嗔:“这里头可没有一点我送的东西,都是我爹和大哥置办的,他们的心意,我可不管,反正我是没有。” 谢玉萝听了便笑:“那感情好,那我收的心安理得了。” 说完,抱着小七来到那么多东西面前,指着那一筐筐或者一包包的东西问小七:“小七,你喜欢哪个?” 小七歪着头看了看吃的喝的玩的,许是知道自己有孩子,这里头还有不少的小孩子的玩具,还有几匹布匹,除了这些贵重的之外,倒就是一些时令的瓜果蔬菜糕点米面之类的,谢玉萝特意看了看,便也没说什么。 如果太贵重了的话,她可不想收。 她跟莫云柔是姐妹感情,若是帮个忙就要用东西来回礼的话,那成什么了?好好的姐妹之情掺杂其他的东西在里头,谢玉萝很不喜欢。 1159 嘴巴被蚊子盯肿了 看到谢玉萝扫视了这些东西之后,神情也慢慢地的缓和下来,莫云柔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柳寻渺,柳寻渺也无奈地摊手笑笑。 都跟爹和大舅子说了,谢玉萝什么东西都不会要,可这两人,非要往他们的马车里头装,好在除了布匹珍贵一点外,都是一些家常的东西,并不罕见,二人这才应允了。 来的时候还怕谢玉萝不待见,如今瞧见她没说啥,夫妻两个这才安下心来。 不过夫妻两个心里头也明白,谢玉萝帮他们,是真心实意地帮他们,就这儿么点东西,又怎么偿还地了她对他们的恩情。 “好了,小七要这些,听松,你腾个筐出来,帮小七把这些东西装好。”谢玉萝指着面前的东西吩咐听松,听松手脚麻利地将小七喜欢的东西装筐,莫云柔夫妻瞧见了,差点醉倒。 这小兔崽子竟然一下子就点了两筐东西,来时本就六筐东西,又要带回去两筐。 “说好了的,这是小七喜欢的,姐,姐夫,我就借花献佛了。”谢玉萝抱着小七,说完也不理会二人,径直朝后院走去:“我们去吃饭咯。” 这是将近大半个月以来,笑笑乐乐和谢谢第一回见着小七,三个孩子在后院玩,看到一个胖墩墩的身子朝他们飞来,三个孩子还愣了下,乐乐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小七哥哥……” 他这一叫,笑笑和谢谢都反应过来,三个娃娃往小七那边冲去。三个娃娃走路快是快,可也不怎么稳,身子总晃,吓得花娘大惊失色,可你说要摔吧,这三个孩子都没摔,一路安安稳稳地走到了小七的跟前。 冲的跟火箭似的。 “小七哥哥!”三个娃娃凑到小七的跟前,你一言我一语就叫上了。 小七像是个大哥哥一样,一人摸了一下,颇有一副大哥大的架势:“你们都长高了。” 谢玉萝:“……” 莫云柔跟柳寻渺对视一眼,差点没憋住笑。 “小七哥哥,你到哪里去了?我们每天都想你。”谢谢嘴巴最甜,说起甜言蜜语就跟不要钱似的。 小七想了想,然后道:“我爹娘带我去看我外祖父,大舅舅和小姨了。” “你小姨不是我娘吗?”笑笑看了一眼自己的娘。 “我还有一个小姨。”小七骄傲地说。 谢谢突然凑到小七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小七回头看了一眼谢玉萝,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娘,然后低下头,神神秘秘地,四个小脑袋瓜子勾到一块,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小七说完了,谢谢抬头,又看了自己娘一眼,得意地说道:“我就说嘛。” 诚心那边喊吃饭了,几个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往厨房那边去了。 谢玉萝抱着谢谢,问他:“刚才你问哥哥什么了?” 谢谢眨巴着眼睛,将身子扭到了前头。谢玉萝:“……” 这是不打算回答自己的话了。 就在谢玉萝暗恼这小子跟他爹一样是个闷骚型的时候,谢谢突然转了回来,趴在谢玉萝的肩头,凑到她耳朵边上说:“娘,小七的小姨没有你漂亮。” 谢玉萝:“……” 她想将她刚才腹诽的话收回来,这哪里是个闷骚型的,这简直就是个骚的藏不住类型的。小小年纪还就知道美丑了? “你知道漂亮是什么意思吗?”谢玉萝磨牙。 谢谢美滋滋地说道:“当然知道,我娘最漂亮,我爹最英俊。” 谢玉萝差点实话,“谁跟你说的?” “外祖母就是这么说的,还说我以后一定会长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定会讨个跟娘一样漂亮的媳妇。”谢谢乐不可支,虽然不知道媳妇是什么东西,但是,漂亮的他都喜欢。 谢玉萝:“……”好吧,若是他那个爹教的,她还能拧下某人的耳朵,可是这话是自己娘说的,那还是算了吧。 毕竟,长者为尊。 饭菜是家常小菜,却也是精心准备的,等到萧钰回来,就开饭了。 吃饭的时候,乐乐盯着谢玉萝的嘴看了看,问道:“娘,你的嘴怎么肿了?” 谢玉萝啊了一声,手指不由自主地就抚上了红唇,确实还有点肿,可比早上好太多了。她飞快地瞟了一眼萧钰,嗔了他一下,刚要说是被蚊虫叮咬的,小七就响亮地回答道:“是被虫子盯的。” 乐乐:“你怎么知道?” 小七高声回答:“因为我娘也总是这样,我问我娘,我娘就说是蚊虫叮的。” “哦,这样啊!”乐乐恍然大悟,不再问了。 而谢玉萝则美美地看向了莫云柔,莫云柔一张脸红的跟煮熟了的虾子一样,边给小七夹菜,边说道:“等娘晚上回去把虫子拍死就行了。” 柳寻渺刚夹了一筷子肉,听后手抖了抖,筷子好险拿不稳了。 一桌子人心照不宣,自然知道这里头的事情,脸红的脸红,讳莫如深的讳莫如深,吃菜的吃菜,反正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讲了一个笑话,屋子里头的笑声传的更远了。 莫云柔吃过了饭,就带着小七离开了。 等到人回了家,将筐子拿下来,翻了翻里头的东西,莫云柔就愣住了,送过去值钱的东西几乎一样不落地拿了回来。里头还有一些没看过的东西,想来是谢玉萝又在里头夹了些,更贵重地退了回来。 柳寻渺自然也看到了,道:“玉萝帮咱们,是念着姐妹之间的情意。”用金钱去感激人家的恩情,怎么说都是一种折辱和玷污情意这两个字。 莫云柔点头:“东西我等会送还给大哥。也会跟他说清楚。” 柳寻渺:“应该。萧钰在翰林院做事,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御史盯着。朋友之间相交,贵在相知,这人情往来虽然不可少,但是有些恩情,记在心里比用东西去表达谢意,更好。” 之前他并不知晓莫子谦和莫怀安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等到上马车的时候,莫怀安这才告诉他,想要让他们拿下来已经不可能的,便也硬着头皮去送了。 虽然莫怀安也知道萧钰在朝为官,莫名其妙地收受东西会被人诟病,所以买的这些都是一些家常之物,可再怎么家常,也都逃不过一个“送”字,知道的人知晓是报恩,不知道的人,又会怎么想。 谢玉萝极看中萧钰的名声,是以,她返还东西,也在柳寻渺的情理之中。 1160 谢玉萝付账,京城的乞儿 萧钰中午吃过饭之后,乏累就上身了。 看到他衣裳都没脱就斜靠在床上睡着了,想他早上的荒唐,谢玉萝嗔了一句“活该”。不过活该是活该,她还是将人缓缓地放平,给他盖上了被褥。 这回人是真的睡着了,就连她动他,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眼窝有些青紫,是没睡够过度劳累的后遗症,谢玉萝蹑手蹑脚地来到书桌旁,守着时间喊萧钰起身。 可她习惯了中午午休,看了没几页脑子就昏昏沉沉的,不时地打着呵欠,跟吸了鸦片似的,困的不行,最后直接趴桌子上睡着了。 等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在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萧钰早就已经离开了。 她睁眼看了看床顶,想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就去了揽月楼。 酸笋腌制的特别不错,配上火锅肯定又酸又辣又开胃。谢玉萝叮嘱了厨子几声,让厨子多做一些,厨子和账房先生都应了,正要离开的时候,二楼传来一阵争执。 “这位夫人,不是我不同意,若是少几个铜钱,小的也就算了,可是这……您这少的也不是一点啊,这可是四两银子啊,小的也做不了主啊!” 一个妇人声音很轻,不过也能听得道:“小二哥,我临走的匆忙,要不这样,我把我这根簪子放在你这里,等我回了家,让我家人来赎回去,好吗?” 小二想来是没有同意:“这位夫人,要不这样,您家在哪里,我派人去通知一声,送钱过来,行不行?” “……”妇人并没有说话,应该也是不同意小二哥的建议。 谢玉萝看向了一旁的伙计,那伙计很上道,立刻凑到谢玉萝跟前,将楼上的情况说了。 “是位四十多岁的妇人,气质挺好,穿的也很朴素,不过点了好多菜……” “一个人吃得完那么多吗?”听荷问道。 伙计摇头,苦笑道:“一个人是吃不完,可是那妇人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啊,她带来了六个人。而且,那六个人,都是,都是……” “是什么?” 伙计吞吞吐吐,谢玉萝猜出来,隔壁那妇人带来的客人,怕是非同一般。 “是乞儿,大的十来岁,小的五六岁左右,可能还更小。”伙计摇头苦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自从长公主建造了善堂之后,在京城里头乞讨的孩童就都不见了,都被人送到了善堂,可是京城的大门又不会关,隔三差五地还是有孩童会跑到京城来乞讨,一来二去的,又有好几个了。 楼上的女声很是温柔,带着些上位者的气势:“小二哥,麻烦您了,通融这一回,行吗?我也是头一回带着这群孩子过来,也不知道……” 她身上也从不带银子的,哪里知道今儿个就闹了个大笑话。 谢玉萝跟身旁的而小二哥说了句话,递给了小二哥五两银子,小二哥接过,去了楼上。 妇人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裳,带着一张面纱,身段清瘦窈窕,不过从面纱上头看,能看出这夫人脸色并不是很好,眉头中间,一道深深的川字型皱纹,想来妇人平日里头思虑太甚了。 她身边围着六个个衣裳褴褛的孩子,眼神瑟瑟地,都有些害怕。 伙计进去之后跟洪二耳边耳语了几声,然后将银子递给了他。洪二点点头,收了银子,对妇人道:“有人替你们付过银子了,你们可以走了!” 妇人紧锁的眉头似乎皱的更厉害了,眼神闪过一丝疑虑,有人给他们付过钱了? 谢玉萝已经出了揽月楼的大门,上了马车,正要离开,突然车外头传来一个声音:“夫人心善,不知道夫人是哪家的?您给的钱明日我就让人送到府上去。” 是刚才在厢房里头听到的那很温柔的声音,想来是那妇人知道是谁替他们付钱了,追过来了。 谢玉萝并未挑开帘子,淡淡道:“几两银子而已,夫人不必挂在心上。” 听松赶着马车离开。 马车走动的时候,帘子被掀起,妇人看到坐在里头一个精致的侧颜。 谢玉萝的余光也往外头瞥了一眼,就见那妇人带着几个脏兮兮的孩子站在揽月楼的门口,那妇人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里头有温柔流动,看的出这是一位很慈祥的妇人,手里头正拉着两个衣着褴褛的小孩子,不过五六岁大的年纪,正抬头望着那妇人。 妇人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便去问揽月楼的伙计,那伙计也不好说什么,自己东家的事情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别人知道呢,便打着哈哈过去了。 妇人见这伙计是真的不会告诉自己,她还有事情,只能带着孩子离开了揽月楼。 到了外头,看到这几个孩子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妇人蹲了下来,对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乞儿说道:“城郊有个善堂,那里能吃饱能睡暖,也不用挨打,还有书读,你们愿意去吗?” 年纪小的孩子一听说有这么个好地方,自然是愿意去的,可是他们是跟着最大的哥哥,几个人相依为命的,他们要看柱子哥怎么说。 这群孩子里头年纪最大的柱子则是有些警惕地盯着那个妇人。 妇人声音柔的跟水一样:“你们不是京城人,自然不知道那善堂是长公主所建,那里收留了很多很多跟你们一样的孩子。你们会有很多好朋友,也不用在外头风餐露宿,那里会有人照顾你们。” 几个小孩子都拥了过来,望着柱子哥,等着他回复。柱子也有些心动,道:“您能先带我们过去看一看吗?若是不好的话,我们就离开。” 不说留下,只说先看看,这孩子,倒是个警醒的。 妇人笑了笑,虽然带着面纱看不见咧起来笑意,但是眉眼弯弯,额头上虽有沟壑纵横,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自然可以。” 她的话让孩子们一阵激动,“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啊?”小孩子一听有好地方。 妇人牵着他的手:“现在就去。那里还有人在等我,去晚了怕是要出来找人了。” 她出来真的挺久了的! 几个孩子拥在妇人身边,跟着妇人离开。 那妇人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揽月楼,似乎在想什么,很快,她又一手牵着一个,向前走了。 这么些人很快就淹没在人群里。 1161 长公主的笑话,没钱付饭钱 善堂那边,都快要翻天了! 荃嬷嬷和英嬷嬷在善堂等的都快要跳脚了,自己主子好端端地就说要出去走走,也不让她们跟着,说是很快回来,平时长公主也会这样,所以荃嬷嬷和英嬷嬷也就没想太多,想着长公主要出去透透气,很快就回来,也就应了。 只是,等了一个时辰了,人还是没有回来,荃嬷嬷和英嬷嬷都将善堂周围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人,这下子就真急了,打算去喊五城兵马司一块寻人。 谁知道刚出门,老远地就看到过来一群人。 英嬷嬷眼睛尖一点,拉了把荃嬷嬷:“阿荃,你看那是不是咱们主子?” 她们从公主府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大张旗鼓,主子穿的很朴素,带了一张面纱,如今远远地过去,那身形,可不就是自己家主子嘛! 还真是! 荃嬷嬷和英嬷嬷忙迎了上去,就差喊祖宗了,“主子,您这是去哪里了?急的我们都要去报官了。” 一身灰白色衣裙的长公主取下了面纱,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出去散散心,没想到在一间破屋子里看到这群孩子,便带着他们去吃了个饭。” 两位嬷嬷这段将视线投向了主子身边的几个孩子,此刻是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们。这群孩子穿得破破烂烂的,一张脸也满是灰尘,脏兮兮的,只有两只眼睛清凌凌的,带着一些迷惑和期待。 “主子,这是……”荃嬷嬷问道。 长公主摸了摸自己牵着的一个孩子的头,慈爱地说道:“是从别地过来逃荒的。一场暴雨把他们那个村子都给冲毁了,他们为了生计,一路乞讨来到了这里。” “他们的父母呢?” “我爹在我小时候就没了,我娘为了抢家里的一袋子粮食,被水给冲走了。” “我爹娘被冲毁的房子给砸中了,把我推了出来。呜呜呜呜……柱子哥,我想爹我想我娘。” 为首那个十来岁的孩子就是带着这群半大孩子来京城的柱子,不仅是这群孩子的大哥,还是他们的主心骨,如今说起爹娘,一个个都哭了。 柱子赶紧抹了两把泪:“不哭,哭了爹娘在那边走的也不安心,咱们都别哭。” 许是柱子经常这么安慰这群小孩子,这些孩子果真都不哭了。 英嬷嬷在一旁道:“倒是些可怜见的,不过好在你们碰上了我家主子,以后,你们就有家了。” “阿英,这群孩子在路上折腾了快两个月才到的京城,瞧瞧那模样,路上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吩咐茜姑,让她这段日子好生照顾这些孩子,先把这些孩子身子养好来。” “奴婢知道。” 英嬷嬷带着孩子去了善堂,那些孩子带着新奇进了善堂,一进门,就听到里头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有人在读书。 有孩子的眼睛都亮了,刚才还有些扭捏,现下全部跟在英嬷嬷的身后去了。 荃嬷嬷陪着长公主,见她身上并无什么痕迹,便也放下心来,陪着她一路走回善堂。 “阿荃,你去帮我做件事情……”长公主刚一开口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荃嬷嬷也乐了:“主子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许久都没看到长公主这般笑颜,荃嬷嬷想着这一趟长公主定是发生了什麽有趣的故事。 “谈不上高兴,倒是挺丢人的。”长公主笑起来的时候,那眼角的皱纹越发的的深了。 她不过三十来岁,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若不是这些年的折磨,此刻的长公主,还是一如既往地风华绝代。 长公主附耳在荃嬷嬷耳边说了句话,荃嬷嬷边听就笑了,丝毫没有照顾长公主的面子:“看主子下回带不带上奴婢。” 堂堂大越的长公主在酒楼吃饭竟然付不起银子,这事情要是传出去,怕是要笑掉全天下人的大牙。 荃嬷嬷取笑自己,长公主也不恼,她笑着说道:“好在后来一位夫人替我付了银子,我问她是谁家的,她也不说,问店小二也不说,当时就我一个人,也不好暴露身份,你到时候去查查,看看那夫人是谁家的,好心帮忙,这个情,我也是要记着。” “主子放心,回城了奴婢就去打听。这夫人倒是好心,做好事还不留名。” 长公主:“虽然没瞧着正脸,不过却是个心善的。她帮了我,总不能只说一句谢谢就完事了。” 主仆二人进了善堂,就见英嬷嬷正领着六个孩子在院子里头等着茜姑,有胆子大一点的,直接趴在窗户上往里头瞧里头的孩子。 善堂还有两间学堂,专门教这些可怜的孩子读书习字用的,看到每个孩子手里头都捧着书,摇头晃脑地跟着拿着戒尺的夫子读书,馋的外面的孩子眼睛都红了。 果然这里还有书读! 柱子艳羡地看了看,看到带他们来的人进来了,想了想,走了过去:“夫人……” 长公主示意他继续讲下去:“怎么了?” “读书要交钱吗?我可以做事,挑水砍柴洗衣服,我什么都能做,能让我在外头听听课吗?”柱子一脸的期待。 红山村是个好小的地方,里头就只有二十来户人家,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他们只求一日三餐能够填饱肚子就可以了。村子里别说是学堂了,就连读书人都没看到过一个,连书都没看到过一本,如今到了这里,竟然能看到读书人,柱子自然也想读书,这心里头的馋虫就勾了起来。 其他的孩子见柱子主动说了,有人也跟着说道:“我也会做事,夫人,您别看我年纪小,我会打猪草,会喂鸡会喂猪,夫人,只要能读书,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长公主摸摸这些孩子的头,笑道:“放心,你们要是想读书,都可以去读,不过现在,你们要先把自己洗干净,等洗干净了,养好了身子,就让你们读书,行不行?” 柱子知道这位夫人肯定是善堂的主子,说他有书读就一定有书读,激动地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其他的孩子见状,也都跟着柱子一块跪,长公主扶都扶不了那么多个,只能一把抓起一个孩子:“你们跪什么,傻孩子,快点起来。” 1162 澧县出大事却没人上奏 “夫人,我们在家,都没有书读……”柱子激动地都哭了,抹了把眼泪说道:“您不仅收留我们,还让我们读书,以后我一定好好地孝敬您。” “我也是……” “我也是……” 长公主哭笑不得:“我收养你们不是让你们以后孝敬我的,你们呀,好好地在这里待着,吃的穿的喝的用的都有,虽然说条件一般,但是一定不会让你们饿着,每天也都有先生教书,你们到时候也能跟着一块读。” 荃嬷嬷也扶起一个孩子,说道:“你们若是真心感激夫人,就在这里好好地听话,大的好好照顾小的,要听茜姑姑和夫子的话,要跟其他孩子亲如一家,不能惹是生非让夫人担忧,知道吗?” 柱子带头重重地点头:“是,夫人您就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把这里当我的家一样,我也一定会照顾好我的这些弟弟妹妹,他们一定不会捣乱,一定会很听话很听话的。” 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安身的地方,而且看这里头的人,都很温柔很慈善,读书的那些孩子还朝他们挤眉弄眼,都好奇地看着他们,柱子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到这一切,便也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只要能饿不死,他就先带着弟弟妹妹在这里好好地生活。 茜姑那边准备好了洗澡的热水和置换的衣裳,虽然说衣裳都是一些粗布料子,不过对于孩子们现在身上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衣裳已经好太多了。 他们看到茜姑给他们带来的衣服,一个个都兴奋地奔了过去,洗澡去了。 热闹的院子又只剩下长公主和两位嬷嬷。 “这柱子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带着这么多的孩子,听说一个都没落下。”英嬷嬷刚才也抽空问了下情况,得知柱子是这群孩子的头,这两个多月来,都是他带着这群孩子一路乞讨一路来的京城,不过才十岁的孩子,拉扯这五个年纪最小的才五岁的孩子,而且还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将这群孩子给一个不落地带了过来,也不知道这一路上究竟吃了多少的苦。 “澧县那一带发生了特大的暴雨洪涝,几乎整村覆灭了,二十多户人家最后就只剩下这六个小娃娃,死伤这么惨重,澧县为何没有上报朝廷?”长公主想的自然要多些。 柱子说大雨导致山体滑坡是差不多三个月之前的事情,死伤五六十人可不是小事,京城一定会第一时间得知,可是这事情过去快三个月了,若不是这些孩子跑到了京城来乞讨,她也压根不会知道澧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澧县是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不报呢? 英嬷嬷并没有回话,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跟善堂的人说了一声,长公主便要打道回府了。 马车进了城,正要往公主府上而去,长公主摆摆手,“去珩府上。” 三公子府邸跟长公主府邸并不在一条街上。景宣帝对这位胞妹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当时便御赐了离皇城最近的一座府邸给她做驸马府,后来驸马早亡,便又重新变成了长公主府邸,偌大的一条街上就长公主府占了半条街,最为豪华气派,这条街寸土寸金,可由于这里住的是位大贵人,所以很是寂静。 而公子珩则在相隔两条街的另外一边,穿过繁华的两条街,再往里走,就更寂静了,人烟稀少,却是荒凉的寂静。 府邸也很普通,就连门口镇宅的石狮子都不大气! 长公主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英嬷嬷上前去敲了门,门透过一条缝,小厮见是嬷嬷,立马大门打开,毕恭毕敬地行礼:“英嬷嬷。” “公主来了,公子在吗?” “在的在的,主子今日在府上。” 英嬷嬷这边刚请长公主下了马车,那边小厮已经让人去通知公子珩了。 长公主刚跨进院子,苏珩就已经迎了过来,“姑姑……” “阿珩,我有话要跟你说。” 苏珩看了一旁的苏止一眼,苏止尴尬地低了头。 苏开那边刚传来消息,连个人影子都没找到!长公主怕是要来问寻人的事情的。 “阿珩,澧县那边,你可知道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长公主进了书房,还来不及喝一口茶,就迫不及待地问苏珩。 澧县? 不是问郡主的事情? 苏珩看了一眼苏止,收回目光便摇摇头:“并无听说,报过来的消息无非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并无其他。” 姑姑是听说了什么吗? 苏珩也认真起来,姑姑不是个随便言语的人,她突然提到澧县,定然是听说了什么事情:“姑姑那边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澧县是不是出事了?” 长公主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有些无血的苍白,眼窝深陷,那是常年耗费心血、心思郁结才会有的苍老。 苏珩一想到这么久却始终找不到那个人,更觉得愧疚,愧对姑姑的信任。 长公主并没有发现苏珩的异样,她道:“我今儿个在城外捡到了六个孩子。那些孩子是从澧县一个村逃荒过来。” 苏止讶然:“澧县到这里别说是走路了,就是坐马车快马加鞭都要五六日的功夫,那群孩子走来的?” 长公主:“走了快两个月,一路乞讨,好不容易到的京城。” 京城是大越的皇城,繁华富庶,在这群孩子眼中,自然是一个美好的存在。 那群孩子在老家待不下去了,自然想当然的认为在京城哪怕是当乞丐,也比在老家当乞丐要强,况且,他们在老家也没有家了,没爹没娘没房的孩子,天下之大,哪里都是家,于是这一路上,也不知是什么信念支撑了他们,一路走了过来。 苏珩:“澧县出事了?” “听这群孩子说,他们所在的洪山村是个四面环山的村子,离澧县走路都要将近两个时辰,马车肯定能节省一大半的时间,可即便是离的远,前三个月澧县下了一场大雨,洪山村山体滑坡,几乎整个村子覆灭,最后就留下这六个孩子逃了出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澧县的人不可能一无所知!”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哪怕澧县离的再远,那也有洪山村所在的镇子管辖,还有周边的村子相邻,暴雨洪涝山体滑坡,可不跟一把火一样,就能将屋子给烧光的! 再者说,三个多月都没见澧县将这事情上报给朝廷,难道是真的不知道洪山村发生的灾难,还是怕上头责任,故意将这事情压了下来。 1163 小钱靠勤奋,大钱真靠命 苏止问出了自己的看法:“那村子很偏,会不会可能太偏僻了,也没人发现?” 长公主点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这种情况下应该不成立,因为我问了那个孩子,说是洪山村每天都有很多人和车马进出。虽然偏,但是不会偏到没外村的人进出。” 很多人和车马进出? 苏珩:“他们进去做什么?” 长公主摇头:“那些孩子也说不清楚,不过其中一个大一点的名叫铁柱的孩子说,洪山村的水土很好,种什么活什么,产量也高,说是那些人和车马进山里挖土回去。” 挖土? 暴雨洪涝是天灾,可山体滑坡,除了可能是天灾,还有可能是人为。若是洪山村的土真的有那么肥沃种什么长什么而且产量很好的话,那为何又会发生山体滑坡呢? 洪山村的植被应该是相当的茂盛的,有草有树,山体滑坡不容易出现,可若是山上的植被被破坏,没有植物保护土壤,经过雨水的冲刷,才有可能会发生山体滑坡。 一个在四面环山的村子里头生活了几十年的洪山村,从来没有发生过山体滑坡,可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故,会不会跟那些“挖土”的人有关? 兴许,这压根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挖土的人挖掉了洪山村的植被,导致山体受损,在强降雨的情况下,山体滑坡那是必然!整村都被覆灭,京城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把死了五六十人的大灾给捂的滴水不漏。 若不是这群孩子一路乞讨到了京城的话,说不定洪山村的事情就这么遮下去了。 苏珩这样想,长公主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二人对视一眼,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 苏珩立马派人去了澧县查明情况。他没喊别人,只让苏止一个人悄悄地过去,不要打草惊蛇。 长公主认真地说道:“若真的有人要捂洪山村的这件事情,澧县这一趟,怕是很难查出实情来。” 苏珩:“既然做了那就肯定会有马脚,那些去洪山村挖土的人,他们是真的挖土还是借挖土做其他的事情,他们经常去洪山村,不可能不知道洪山村如今的情况,他们是挖坏了洪山村植被,导致洪山村被毁,这群人也脱不了干系。苏止,你就顺着这一点去查,查清楚。” 苏止是苏珩的心腹,这么多年来跟在苏珩的身边做了不少的事情。很是得力,当然,除了做生意除外。 他是一想到要去做生意就头疼,可是去调查事情,特别是公子交代的特别重要的事情,那是胸有成竹,“公子放心,属下一定全力以赴。” 苏珩点点头,长公主却依然有些担忧:“但愿是我杞人忧天了,这一趟,怕是有些凶险,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若是事情不好处理,就及早抽身回来禀报,不要一个人在外头硬撑着。” 长公主都让自己不要硬着来,苏止更加地不好意思:“长公主请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也一定会顾全大局。” 苏珩知道苏止这话里头有话,摆摆手,苏止就下去收拾东西去了,如今书房里头就只剩下苏珩和长公主二人。 长公主默默地喝了口茶,苏珩搓着手,面色有丝愧色,想要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长公主一口气将茶喝完,装作没看到苏珩的窘迫,幽幽地道:“你这是什么茶叶,倒是好喝的很。清香悠长,入口绵柔,没有一丝涩味和苦味,好茶。” 苏珩:“京城新开了一家茶楼,名为月溪茗,里头只卖一种茶,就是这月溪茗。” “月溪茗?”长公主疑惑地看了看茶盏里头剩下的茶叶,“这怎么会是月溪茗呢?月溪茗不是……” 这里头的一芽两叶,都是顶端最嫩的一部分,可她也是喝过月溪茗的,只觉得那口感实在是有些酸涩,她实在是不喜欢。 她这一生本就够苦够涩了,何苦还喝那么苦涩的茶,让自己更苦。 “以前的月溪茗有梗,可是现在的没有,所以以前的苦涩味都没有了,而且炒茶的技术是这家店老板自己独创的,也不知道他究竟用的什么技艺,竟然能将这带着苦涩味的月溪茗炒出了只有清香。”苏珩也是爱茶之人,这月溪茗价格不菲,他平日里头也不会多喝,只偶尔想喝的时候解解馋。 姑姑来了,自然是要拿出他舍不得喝的好茶了。 “倒是好茶!”长公主连连点头,满意不已。 “我这里还有一些,等会姑姑走的时候,我让荃嬷嬷给您带些回去。”苏珩忙道。 长公主听了就笑了:“你送我?怕是我这些都是你平日里头舍不得喝的?” 苏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确实是。 无奈,人穷啊,作为皇子,俸禄也就那么多,他做生意又实在是……一言难尽。 “那长乐戏楼如今是风靡京城了,怕是你都没想过,自己这块烫水山芋在别人的手中是一块香馍馍!”长公主就爱打趣这个侄子,实在是这个侄子哪哪都好,就是在赚钱这一件事情上,真是一丁点天赋都没有。 之前还听说他买了不少的花汁回来打算做生意,可谁曾想,银子花了不少,什么生意都没有做起来,就这么送人了,也不知道当时那个接受阿珩馈赠的人,有没有做出点什么名堂来。 苏珩更加不好意思了:“也是天时地利与人和,这长乐戏楼现在的老板竟然与罗玉公子有些关系,罗玉公子的书都被人编成了戏目,在长乐戏楼登台,不怪客人不多。” 长乐戏楼在他手上的时候,以前别说是打压四喜八方了,就是在他们的手底下讨生活都难,可是现在这个老板一出马,直接把这两家戏楼给打的偃旗息鼓,不做这营生了,不能不说,挣小钱靠勤奋,挣大钱真靠命啊! 谁能想,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罗玉公子,竟然是长乐戏楼老板的友人啊!若是他也认识罗玉公子,说不定这香馍馍就到自己手上了呢! 真真是看命的! 长公主见他想的开,便也不打趣了,起身就要离开:“我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我这就回去了。” 1164 寻不回来,就算了 苏珩跟在身后,一直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到长公主都快要跨出大门了,苏珩这才忍不住了,“姑姑……” 长公主偏头看他:“想跟我说什么?看你憋了一路了。” 实在是忍不住了。 苏珩耷拉着脑袋,堂堂七尺男儿脸颊都透着绯红的愧色:“姑姑,对不起。” 他的声音不大,一旁的长公主却听的清楚,闻言,单薄的身子都如飘零的落叶一般在风中抖了抖。 深陷的眼睛里头溢满了慌乱和紧张,长公主似乎猜到了这一句对不起从何而起,可她偏偏不敢去深究。 “什么对不起对不起的,有什么对不起的!” “找了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去典当珠子的人。”苏珩很是愧疚,姑姑难得托自己办一件事情,可自己竟然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那个典卖珠子的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真的让人束手无策。 长公主听后,身子微微晃了晃,还真是如她所料。她自从将这事情托付给阿珩之后,她也很想知道结果,可是却又不敢让苏珩太过紧张,于是她就一直按捺着自己内心的冲动,一直都绝口不提此事。 另外一方面,只要自己不提,兴许就还有希望,可是现在…… 苏珩将她一直都不敢剥开的果子剥开了,露出了里头鲜红的果肉,血粼粼的。 长公主知道苏珩尽力了,她也只能接受。 “我寻了十几年了,却一直都没有寻到,你那边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寻到。”长公主拍了拍这个愧疚的大男孩的肩膀:“没事的,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姑姑找了这么多年,失望了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不报任何的希望了。” “姑姑……”苏珩很是失落,明明都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线索了,可是他就是怎么都找不出来。 “好孩子,姑姑知道你是为我好,姑姑明白。”长公主笑道:“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姑姑也早就不做指望了,能寻回来就随缘,寻不回来,就算了。” 苏珩看着马车走远,立在门口许久。 姑姑说寻不回来就算了,真的能算了吗?还是,让他压力不要太大,故意安慰他的? 荃嬷嬷和英嬷嬷坐在马车里头,时不时地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到那个上了马车就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主子身上。 主子似乎是睡了,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就连脸上都看不出有丝毫的异样。 三公子那边的线索又断了…… 这就代表着主子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真的就算了吗? 明明在得知有线索的时候,乐的跟个孩子一样,日日都在念叨着小郡主如今是什么模样,可现在…… 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长公主府,长公主进了房间,荃嬷嬷和英嬷嬷就要跟着进去,却吃了个闭门羹,里头传来长公主虚弱的声音:“我有些累了,你们不用伺候,也下去歇息吧!” 荃嬷嬷和英嬷嬷被关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 屋子里头很安静,安静地似乎人真的睡了。 只是在晚上用晚膳的时候,荃嬷嬷特意偷偷地溜进了长公主的卧房,发现了一点端倪。 枕巾上湿漉漉的一片,明显是哭了一下午的缘故。而长公主的眼睛,似乎凹的更深,越发没神采了。 说什么算了,自己怀胎十月的骨肉,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风吹了的宝贝疙瘩,说不见就不见了,怎么能说算了! 长公主府似乎又跟之前一样,死气沉沉。 接到揽月楼那边的消息,谢玉萝还是决定去揽月楼一趟。只是来的不巧,宋长青并不在。 “谁在打听我的消息?”谢玉萝直接问道。 “有位妇人要还您的钱。” 听到还钱两个字,谢玉萝就明白了,笑了笑:“几两银子罢了。” 宋福也是这么想的,问了宋长青,宋长青让人守口如瓶,于是来打听消息的人,连片衣角都没有摸到。 “我们晓得,那人什么都打听不到,就被我们给打发了。”宋福对这点还是很得意的,酒楼的这些伙计都是嘴巴严实的。 谢玉萝满意地点点头,问起了其他,“洪南在这里可还做的还好?” “刚开始还挺好的,挺积极的,可时间长了……”宋福掩嘴笑:“有点焉哒哒的,但还是挺认真,后来公子就跟他谈了一回,然后就将他调去后厨做采购了。他嘴巴甜,哄的人开心,还别说,他接了这个差事之后,就跑了几个庄子,竟然用最便宜的价格签订了长期供货协议,咱们酒楼现在的蔬菜瓜果都是从附近的农庄上直接运过来的,早上刚刚新采摘的,送来的时候还挂着露水呢,可新鲜了。” 宋长青惯会人尽其用,这点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那洪南虽然看着不靠谱,油嘴滑舌,但是重情重义,嘴甜脑瓜子活,跟着宋长青,以后也必定能有一番自己的事业。 “他都去了哪些农庄?”谢玉萝问道。 宋福:“有好些个,听说京城周边的农庄他都跑过了,他倒是还说了一件怪事。” 谢玉萝看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前段时间有贼人偷农庄的菜。” “偷菜?” “嗯,农庄一直在找小偷,可也没找到,偷了一段时间,又好了。这段日子,就一直再没人偷过农庄的菜了。” “那贼人可有什么线索?” “说是一群孩子。” “孩子?” “嗯,有天下雨,地上泥泞,他们比划了下脚印,发现是孩子的脚印,很凌乱,看来不只一个孩子。”宋福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家指使孩子去偷菜了。” 那些菜是揽月楼特意要的,品种多又全,卖到揽月楼比在外头零散的卖少不了几个钱,这些农户都乐意帮着揽月楼种菜。发现孩子们偷菜,农户们便以为是大人指使孩子去偷的,但是派人在菜场蹲守了两天却一无所获,菜场没人把他们种的菜拿出来卖。 兴许,那群孩子,偷菜就是为了填饱肚子。 谢玉萝突然对这事情有了兴趣。 1165 六个乞儿 “自从长公主开了善堂之后,在京城都几乎看不见乞儿了,可那日,来这里吃饭的有六个乞儿,京城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些乞儿,那些乞儿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问,可就把宋福给问住了,他全部的心思都是钻到赚钱眼子里头去了的,京城什么时候多了一些乞儿,他哪里清楚。 谢玉萝看他疑惑的样子也不逼他,“洪南在吗?你把他叫过来。” 宋福道:“他经常在外头跑,兴许知道,夫人稍等,我这就去把他喊过来。” 莫名其妙被偷的菜,地上混乱的孩子的脚印,京城中又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乞儿,谢玉萝总有一种直觉,这群孩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京城,他们的父母呢?若是是一个两个孩子在街上乞讨倒也罢了,可以说是某家人突然患难,孩子不得不上街乞讨维持生活,可是一下子突然出现六个孩子,这事情会不会太过巧合了点。 洪南很快就来了,看到谢玉萝眼睛都亮了:“萧夫人……” 自从上回见到谢玉萝,谢玉萝就将他带到了揽月楼,还给他那些兄弟事情做,如今这一群人也用不着每日在外头坑蒙拐骗抗麻布袋被人使唤来吆喝去了,安安生生地过上了好日子。 他和他的那三个弟兄对谢玉萝充满了感激。 谢玉萝颔首,示意桌子对面的位置让他坐下:“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什么都习惯,宋先生很关心我们。”洪南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性子野,当不了跑堂的,宋先生见我会说话,就让我跟着人去采购。我喜欢这跑来跑去跟人打交道的事情。” 宋福也在一旁笑了:“宋先生经常夸你,说你做的很不错,如今厨房的采购不仅价钱下来了,而且菜色比以前的还要新鲜。” 花少钱买的东西还越来越新鲜,自然是洪南谈生意的厉害! 洪南脸臊的通红,再看对面比他还小的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多年前,他还是个地痞流氓混混呢,跟着人欺负眼前的夫人呢,哪里知道,现在换他不好意思了。 “是宋先生抬举我,也是夫人心肠好,不计前嫌,给我们这几个人安排了这么好的活计。夫人,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做事,一定不会给您和宋先生添任何的麻烦。” 一块在揽月楼做事的除了他,还有另外三个弟兄,他反正是豁出去的要报答萧夫人和宋先生了,那三个弟兄也是时不时地被耳提命面,好好做事! 闲聊了几句之后,谢玉萝就问起了农庄的事情,“我听宋福说,有人在农庄偷菜?” “嗯,前段日子偷,这段日子倒没有偷了。”一说起这个,洪南也不好说太多,毕竟他以前自己也是偷鸡摸狗,“是些孩子。脚印最小的就这么点点大。” 洪南伸出手指,比划了个长度,“可能就四五岁的样子。” “那么小,出来偷菜?” “是啊,我那时就在想,会不会是谁家看农庄种菜眼红,自己唆使孩子偷点去集市上卖,我便提议农户去集市上蹲守了几日,可是没有收获,想来,他们偷菜,不是为了卖,应该是为了吃。” “前段日子咱们酒楼来了个妇人带着几个孩子在这里吃饭,然后他们没钱付账,这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那是老二伺候的那一间。他后来就跟我说了,还把您付钱的事情也告诉了我。”洪南忙答道。 “那天厢房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你知道吗?” 洪南想了想,道:“夫人,我把老二喊来,他那天一直都在,应该比谁都清楚事情的经过!” 洪二很快过来,虽然洪南一直喊他老二,但是酒楼里头的人不能这么喊,总得有名字,那老二是个孤儿,哪里知道自己的本来名字,三个兄弟便都随了洪南的姓,洪二洪三洪四,好叫顺口。 “那个妇人带的六个孩子,最大的十岁左右,小的四五岁,穿的破破烂烂的,身上老远离的都是一股怪味,当时我在门口接的他们,本来不想让他们进来,想想那日客人大部分都走了,而且店里头没有说过不准让乞丐进来。那位带头的夫人虽然穿的朴素,但是为人谦和有礼,所以小的就请他们进来了,又怕他们这副样子会打扰其他的客人,所以就把他们直接往厢房带了。” “点了挺多的菜的,那六个孩子坐一边,跟那妇人离的挺远的,似乎跟那妇人不熟,我给他们下了肉,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吃,那妇人就让我去外头候着,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里头传来吃东西的声音,狼吞虎咽的,跟饿了好几天似的。” 穿的那样破烂,吃的快肯定是饿了。 “过了一会儿的功夫,那妇人又喊我进去,让我又加了好些菜,肉啊丸子啊又全部都加了一份,我上菜的功夫,就看到那些孩子闷着头吃,那妇人带着个面纱也不取下,也不动筷子,就提醒那些孩子慢点吃,别烫着了。”洪二道。 “那妇人没吃吗?”谢玉萝好奇地问道。 “小的也是这么想的,于是特意将一盆菜摆在她面前,特意看了看她的碗,她碗里有油水,应该是吃过了,吃过之后又把面纱给戴上了。后来我出去了,再听到声音就是让我进去结账的。” “后来结账的时候,她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要把头上的簪子抵给我,咱们酒楼又不是当铺,我自然是不肯,她又说让她回去,转头让人过来结账,我就说要不你告诉我是哪家,我派人过去说一声,她也不肯。就这么僵持着,您就听到了。” 谢玉萝后来给了钱,那妇人还追了出来,问她是谁家的。 “她也问了小的您是谁家的,我没说,她多问了好几遍,说是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我也什么都没说,只说人家不要你还你就走,那妇人后来就带着孩子走了。” “知道往哪里走的吗?” “就往南边走了。那群孩子一直都跟着她,跟的紧紧的,我当时还在外头,就看到了。还听到她说,带这些孩子去一个能吃饱饭的地方,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后来又有人来问付钱的是谁,小的还是没说。”洪二守口如瓶。 谢玉萝赞许地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洪二离开,宋福和洪南都看向谢玉萝,她许久没有说话,看着面前的账簿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宋福和洪南对视了一眼,也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候着。 “洪南,你带着洪二往善堂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在那些孩子里头找到那天来吃饭的孩子。若是能找到的话,那天带那群孩子来吃饭的,怕是善堂的人。” “夫人,您是担心那些孩子会遭遇不测?” 谢玉萝:“毕竟是些孩子,咱们总该长些心眼。若是他们去了善堂,咱们就不用管,若是没有去,想来也要关心下那些孩子的下落。” 洪南愣了下,脑子转的飞快,立马明白了谢玉萝的意思,道:“行,夫人,我这就带着老二过去。” 1166 这群孩子万万不能走上歧途 善堂多了好几张嘴要吃饭,这钱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当时筹建善堂的时候,景宣帝带头,从自己的内帑中拿了不少的银子出来支持长公主。 有珠玉在前,其他的大人们为了向景宣帝看齐,自然是捐钱捐物,夫人小姐们为了讨好长公主,也都纷纷地捐赠财物,在当时善堂还没有建起来时候,就已经筹集了上万两的银子。 善堂一建,收留了一些孩子们,开门关门都是要钱,这钱就跟流水一样,哗啦啦地流出去。毕竟好几十张嘴,要吃饭啊。 这些流落在外头的孩子不吃饭怎么长身体啊这每日鸡蛋或者肉食也总该有一种?,而且这一年四季应季的衣裳,不说多少件,不说料子多好,应季的两身衣裳一双鞋袜总是该要的?而且,孩子们还要读书,还会生病,这哪里哪里都是要钱的! 为了让善堂经营下去,偶有人捐赠一些米面蔬菜或者旧衣裳旧鞋子什么的,善堂也都会要,毕竟在那里的都是可怜的孩子,不挑不捡,也都听话懂事,并不追求什么吃好的穿好的,所以善堂也能继续经营下去。 若是一朝一日善堂关门了,那也只能是京中再没有乞讨的孩子,善堂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而不是因为经营不下去才关张大吉的! 善堂收留的这些孩子共有二十多人,虽然年岁相差很大,大的十一二岁,就比如柱子这样的,还有四五岁的,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多一些,善堂里头除了茜姑,两位教书的夫子,一个厨娘,还有一个护卫和一个小丫鬟,保证着这群孩子的衣食住行读书习字。 今日外头的太阳正好,护卫带着一群孩子在院子里头习武,强身健体,热热闹闹的,洪南听到里头传来的笑声和说话声,估摸着这个时候孩子都在院子里头活动了,立马转到了一旁茂密的丛林里头,不一会儿的功夫,洪南和洪二就推着半车子的蔬菜走了出来。 “笃笃笃……”善堂的大门被敲响。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过来?长公主今日是不过来的。 护卫叮嘱孩子们不要松懈手头上的功夫,还在扎着马步,自己跑去开门,就看到带着草帽的一张笑脸:“这位大哥,我是附近的农夫,听说这是长公主修建的善堂,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我们感激长公主的善心,我们自己家田里的蔬菜丰收了,就一家凑了一些蔬菜过来,都是刚刚从地里头摘出来的,鸡鸭也都是我们自己养的,都会下蛋呢,您放心,新鲜的很。” 两筐子绿油油的蔬菜,一筐子番薯,还有一只鸡,一只鸭,活的很,那只老母鸡许是刚刚还下了蛋,正咯咯咯咯地叫个不停。 其中一个眼尖地孩子正好看到鸡屁股,大笑道:“快看,鸡下蛋了。” 孩子们都想过去摸摸那刚刚从鸡屁股底下生出来的鸡蛋,可是他们都要听话,护卫大哥没让他们动,他们不能动。 护卫并不能做主,看了句笑的憨厚的洪南,再看看半车的蔬菜,说了句“您稍等”,就去找了茜姑。 洪南则四下扫了一眼这群在外头的孩子,一旁的洪二带着草帽也没歇,眼睛滴溜溜地扫视着这群孩子,一眼就看到那群孩子里头个子最高的柱子。 这孩子个头长的高,而且看着挺清秀的,虽然上回脏兮兮,这回已经洗干净了,但是洪二一看还是认了出来,孩子的眼神清澈,有时候看一眼就不会忘记,洪二确定了那个是在揽月楼出现的孩子,便冲洪南点了点头。 洪南同样心领神会。 看来,那日在揽月楼吃饭的孩子,在这里。 茜姑正在厨房看今天中午吃什么饭菜呢,听说有村民送菜过来,立马就跑了出来。 “茜姑姑,就是他们。”护卫指着洪南说道。 洪南打了个千,人未说话就已经先笑开了花:“茜姑姑,小的是附近庄子上的。今年蔬菜的收成特别的好,听说善堂最近又收留了一些孩子,我们庄子上的农户都感谢长公主的善心,便一家两颗菜凑了这么几筐子,还希望茜姑姑您不要嫌弃。” 新鲜的蔬菜瓜果,平时也会有附近庄子上的农户送一篮子或者半篮子过来,而且他们平时吃的菜,也不舍近求远,就在附近的庄子上买。 庄子上农户众多,茜姑姑也不是谁都认识,所以对于洪南送菜上门没有丝毫的怀疑,笑着谢过:“这可都是好东西,我和这些孩子们就多谢您了。” 洪南边说话边将筐子往外头抬:“姑姑说的什么话,我们这些穷苦人家,有一亩三分地种能活口保命,就已经是幸福的了。独独这些孩子是最最可怜的,年纪尚小,又没爹没娘没家的,若不是长公主大善心,建了这么好的善堂收留这群孩子,京城里头还不知道有多少可怜的孩子要无家可归呢!有些孩子不学好,学会偷鸡摸狗,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洪南自己说话也不嫌舌头大,感觉好像自己是清清白白长大似得,小时候哪没偷过东家的瓜,偷过西家的鸡啊。还纠结了一群人当自己是混混头子,欺负的人也不再少数。 不过他自认自己命好,跟着他的那群兄弟命也是好的。谁让他们欺负了萧夫人,人家萧夫人不计前嫌还给他们指点了一条崭新的路的走呢! “可不是嘛,这群孩子,要麽是家里突逢灾难的,要么就是自小跟爹娘走失或者被人贩子拐了的,落的个无家可归的地步,长公主心善,可怜这群孩子无家可归,建了这个善堂,就算帮不了全天下可怜的孩子,可能尽自己的一份力气,多帮一个孩子就帮一个孩子,让他们习字读书,万万不能走上歧途才好!” 洪二也边说边看向人群里头的柱子:“可不是嘛,我们村子上回可是闹了贼了。当时我们可都觉得那小贼挺可恨的,我们也不是啥有钱人啊,就靠着那一亩三分地上的粮食过活呢,好家伙,可着劲儿地霍霍我们。” 茜姑姑也听说过这回事情,唏嘘道:“是啊,我也听说了。后来可找到那贼子了吗?” 1167 萧钰大惊 听到霍霍农户的蔬菜,站在人群里头的柱子连唰地一下子就红了,就连身旁几个孩子也都仰头看他,然后低下了头。 洪南摇头:“没找到,也是我们没再找了。” “为什么呀?”护卫也插嘴问道。 “有天晚上下了雨,我们又丢了一筐菜,后来我们就看到地里头的脚印,发现里头还有这么点点大的脚印……”洪南比划了下,反正他也在场,自然说的真实,“最大的脚印也就这么多,说明这是一群孩子。大的可能也就十来岁,小的四五岁的模样,我们想着这些孩子年纪这么小偷菜肯定是有困难,就也没抓了。别说,过了一段日子,还真的就没被偷了。” “那看来那群孩子离开了。”茜姑姑道:“或者是孩子们找到了好去处。” “是啊,我们也这么想,想想那群孩子,是没碰到长公主啊,不然的话,他们能住在这里,有饭吃有衣穿还有书读,又何必在外头偷鸡摸狗!”洪南叹了一口气,唏嘘道:“我们呀,又是希望善堂办的好,能收留更多的孩子,又希望善堂的孩子少一些,那不就说明咱们可怜的娃少一些嘛!” 洪南嘴巴甜,能说,这话也说到了茜姑的心里:“是啊,谁说不是呢,我们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柱子立在人群里,扎着马步,由于个子高,在那群孩子里还是突兀,他脸色难看,咬紧牙关,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得,一步步从人群里头走了出来。 茜姑姑看他站了出来,莫名其妙:“柱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柱子脸色惨白的摇摇头,愧疚地看了眼茜姑姑,然后面向洪南,脸色羞的通红,就在大家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就见柱子突然面向洪南跪了下去。 跟着他的那五个孩子也都走了出来,见柱子哥跪下了,也跪了。 洪南佯装诧异:“这……这是做什么啊?” 茜姑姑也是大吃一惊:“柱子,你们这是做什么?” 柱子低着头,真诚地说道:“对不起。茜姑姑,大哥,你们的菜,是……是我偷的。” 来京城之后,并没有讨到什么能够果腹的东西,几个孩子天天饿肚子,后来柱子实在是没用办法了,只能去附近的庄子里头偷菜。 跟着一块的孩子也奶声奶气地说道:“我也偷了,对不起。” 柱子擦了把眼泪:“当时这几个孩子饿的嗷嗷哭,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但是,我们讨不到吃的饿肚子我们才去偷,我们有吃的绝对没有偷过。” 原来是这样! 茜姑也很不好意思,看着这几个诚实的孩子,心里头没来由的更暖了,也不这追究这几个孩子的责任,毕竟,在那样的情况下,能够忍的住不伸手的又有几个。而且,柱子也是因为这几个孩子饿肚子才去偷的。 茜姑万分抱歉地对洪南说道:“这位兄弟,实在是对不住,您损失多少,我们赔给您。” 洪南原本只是想看看那几个孩子在不在的,哪里知道竟然还炸出了偷菜也是这几个孩子,而且这些孩子竟然还主动承认错误,当时也是愣了一下。 这些孩子,虽然也偷鸡摸狗,不过比他要诚实的多了。 洪南很快反应过来,上前就扶起柱子:“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话,我也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这孩子这么实诚,行,偷了就偷了,你也是为了活命,大哥哥不怪你。不过以后可要好好地听先生的话,好好读书。” 柱子点头:“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好好读书,一定不辜负茜姑姑和夫子的期望。” 洪南拍了拍柱子的肩膀,问茜姑姑,“这些孩子是从外地逃荒过来的?” 其中一个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道:“我们是澧县洪山村来的,家里头发大水了,爹娘都死了,就我们几个活了下来,柱子哥就带我们一路讨饭到了京城。” 茜姑姑摸摸孩子的头:“都是可怜的孩子。澧县前一段日子下了暴雨,就偏偏他那个村子全给冲毁了,就剩下这几个孩子了。” 洪南告别茜姑姑和那群孩子,和洪二一块拉着板车去了一户人家,还了板车换了衣裳之后,驾着送菜的马车就回了揽月楼。 谢玉萝得到消息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她也就是担心那群孩子被人拐走,如今听到那些孩子平安无事,也就放下心来,至于是不是那群孩子偷了农户的菜,她倒不是很关心。 只要不是人贩子拐来这群孩子专门在京城坑蒙拐骗偷鸡摸狗就行。 她唯独关心的是,澧县发大水了,洪山村被山体滑坡给冲毁了,一个村子就剩下六个孩子其他的全死了,这麽重大的事情,澧县怎么不上报,京城也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谢玉萝也就是在萧钰面前随口一提澧县发大水的事情,萧钰听后脸色都变了。 “澧县发大水了?”萧钰诧异的模样看在谢玉萝的眼里。 萧钰历来都是宠辱不惊,心思深沉,很少有事情能让阿钰面露惊讶。 谢玉萝自然是奇怪:“是啊,那些孩子从澧县一个叫洪山村的逃荒来的,那群孩子自己亲口说的。” 犹如晴天霹雳,萧钰眼色蓦地沉了下来。 “阿钰……” 看到萧钰那难看的模样,谢玉萝心也跟着往下一沉,“阿钰,你怎麽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萧钰看了谢玉萝一眼:“我去拿样东西给你看。”那认真模样,让谢玉萝也不得重视起来。萧钰去书桌拿了一封信函过来:“这是前几日,我收到的一封匿名信,送过来的人没露面就走了,哪里来的,谁寄来的,信里头都没有写,一无所知。” 谢玉萝看着手里头被拆开的信函。 信函是那种很普通的,抽出里头的信纸,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宣纸,家家户户都能买的起的那一种。所以说,写这信的人身份和家世让人猜不出来。 将信打开,里头的字是大部分学子都会写的馆阁体,没有丝毫分辨的可能。 无论是纸还是字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只是信里头的内容…… 1168 到澧县 谢玉萝将信从头到尾地读了一遍,看完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背后都在冒着冷汗:“这……” “这信我前两日才收到,看过信之后,我当时的反应跟你一样。”萧钰道:“若洪山村真的发了大水,还发生了山体滑坡,将一个村子的人都给掩埋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何澧县不报?” “这封信,为何寄给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把这信往御史一送,御史定会禀明今上,今上也一定会派人彻查此事。”谢玉萝疑惑地问道。 “我的想法跟你一样,这写信的人,没有落下地址,没有落下姓名,这人单单将这封信送给我,他的目的是什么?”萧钰叹了一口气:“直接将信寄给御史岂不是又方便又快捷。可是寄给我……” 他不过是个翰林院的小官,平时连圣颜都是不得见的,更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这信交给今上的,可是御史不一样啊,御史听风就是雨,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可以弹劾,反正无论是真的是假的,先把澧县那群官员弹劾了再说,皇帝看了折子,就一定会派人去彻查此事。 “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萧钰:“所以我今日请了二十天的假。” 他请的假是回家祭祖。 澧县这一来回路上就要花费十多天的时间,能在澧县待的时间,并不长,可他也不能待太长的时间了。 “你要去澧县?”谢玉萝惊讶地问道。 萧钰点点头:“这人写信给我,肯定是想我往澧县走一趟,走一趟便走一趟,若是洪山村真的有一村覆灭,而且还是人为的话,我必定要将这事情上奏今上,还那些死去的老百姓一个公道。” 谢玉萝听完,并没有说话,她坐了一会儿,就要转头给萧钰收拾细软和换洗的衣物去了。 “我也不拦你,你这一去,就是二十天,但是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所以……”谢玉萝把自己的衣裳也捡出了几件:“我跟你一块去。” 萧钰瞪大了眼睛:“你跟着去做什么?澧县若是知情不报,这一去怕是有凶险,你不准去。而且,你去了,三个孩子怎么办?” 谢玉萝:“有娘在的。” 萧钰摇头:“你不能去。我带着听松去就行了,你在家,好好地照顾自己,照顾孩子,若是咱们都去了,还要担心三个孩子,哪里有心情去调查事情。” 谢玉萝哪里放心萧钰一个人去:“可是我也担心你。你一个人在外头,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知道小傻子担心自己,萧钰心都软化了:“傻子,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一样心疼你,心疼咱们的孩子,有你在家,我就不用记挂那么多的心思,可以一心一意地查这件事情。” 谢玉萝听后,知道自己过去也不能给他帮上什么忙,只能默默地将自己的衣物给收了回去,“那你把听荷也带上。”想了想,她又道:“洪南你也带过去,那人脑瓜子精,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出面的话,你可以交给洪南,听松听荷武功好,也能保护你。还有孙大夫,医术高明,你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萧钰刚要说哪里需要带这么多的人,谢玉萝已经嗔道:“你要是不带过去的话,那我就跟着你去。” 萧钰无奈地笑,伸手摸了摸谢玉萝的发顶:“傻子,好,我都带着。” 谢玉萝鼻头有些酸酸的。想起这么多年,除了萧钰去考试,他们两个人还从来没有分开这么长的时间,眼眶一酸,就蓄满了泪水,趴在萧钰怀里哭了。 萧钰心疼不已:“傻子,就二十天,我就回来了。” 谢玉萝:“可咱们都没分开过这么久了。你不在,我想你怎么办!” “我也会想你的。”萧钰何尝想离开,家里头有娇妻,有爱子,他何尝愿意离开二十天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可是有些事情,由不得他选择。 “傻子,等我回来,二十天很快就过去了。”萧钰摸着谢玉萝的双肩,低头就看到她红嫩的脸颊上挂着的泪珠,萧钰看的心都碎了,低头就拂去了那些泪珠儿,心疼地说道:“阿萝,不哭,不哭,我很快就回来的。” 谢玉萝嗯了一声,紧紧地抱着了萧钰。 屋内的蜡烛被吹熄了,外头稀稀的月光,还能依稀看到两个身影紧紧地搂在一起。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谢玉萝顾不得身上的酸软,天不亮就爬了起来,除了叮嘱听松听荷收拾东西之外,她去了揽月楼,跟宋长青说起要借洪南的事情。 宋长青什么都没问,就让洪南收拾了东西跟谢玉萝走了。 洪南也什么都没问,听说要离开京城一段日子,也立马收好了自己的东西,将一些采购的事情交办了一下,就跟着谢玉萝走了,路过医馆的以后,将孙开运也一并接着了,三人回了萧宅。 马车已经套好了,听松正在往上头搬这些日子要用的东西,都是手脚麻利的人,天刚蒙蒙亮,萧钰他们就动身了。 谢玉萝将人送到了十里凉亭,实在是不能再送了,这才依依惜别。 凉亭里头,那抹娇俏的身影还驻足远眺,萧钰这才感觉到眼睛酸涩,昨儿个憋了许久的他,终究是不能幸免,落泪了。 听荷几人见状,也都纷纷移开了目光。 澧县这一去,光是驾马车就要六七日的功夫,可为了赶时间,一行人除了拉撒,吃喝睡都在马车上,日夜兼程,风雨无阻,愣生生在路上只花了四天的时间就到了。 一到澧县,安定下来了之后,除了孙开运在客栈歇息之外,其余的四个人就按照来时的安排,分头去查找消息了。 听荷跟着洪南在澧县查探情况,而萧钰则带着听松去了那个被掩埋的村子洪山村。 萧钰在澧县租了一辆马车,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一张脸笑眯眯地,也是个话痨,听说萧钰原来是澧县人,在外头十多年,如今是回来走亲戚的,便也收不住话题,一路上跟着萧钰唠了不少。 什么澧县的风土人情、商业政治,那彭大叔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部都给倒了出来。 1169 我们有个好父母官 萧钰洗耳恭听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一副很有兴致的模样。 那彭大叔是个热心肠的,见萧钰爱听,说的也带劲,萧钰看自己听的差不多了,就将话题不经意地一带,就将彭大叔的话痨子给引到了三个月前的大雨上。 “确实是下了一回好大雨,你们外地人也听说啦?”彭大叔想起那一场雨,还是有些唏嘘:“你们是不晓得,那雨下的可吓人了,刚一开春,就那么大雷暴雨。” 萧钰:“我虽然在外地,可是本地还是有亲戚的,平时也有书信往来,便将这事情告知我了。听说那场雨,特别的厉害?” 彭大叔撅下嘴,道:“可不是嘛,虽然时间不长,也就下了个两三天,可禁不住那雨下的大啊,豆大的雨点,跟倒豆子一样,瓢泼大雨啊,出个门连伞都撑不住,雨太大了。在外头站一会儿就浑身透湿的,打伞都撑不住,你说雨大不大?” “那么大的雨,县城没什么损伤吧?”萧钰故意问道。 “能有什么损伤?”彭大叔笑了:“躲在家里不就行了?那几天雨大,我就躺在家里歇了几天,后来天放晴了,我不就又出门拉活了。也就那几天,不耽误我上工。” 一旁的听荷不信:“大叔,那么大的雷暴雨啊,当真一点损失都没有吗?怎么可能啊!” “没有就是没有,我骗你们做什么,你们要是不信,随便找个本地人问问就知道了。关键是那个时候刚刚开春,地里头没种庄稼,老百姓能有啥损失?”彭大叔见听松不信自己的话,一本正经地说道:“而且我们的父母官,在大雨过后,下令降了良种一成的价钱,老百姓少花一成的钱就买到跟以前一样好的良种,老百姓别提有多高兴呢!” “你们澧县的父母官很爱民如子嘛!”听松也跟着说道。 “那是当然,我们这个魏大人啊,可真真是个好人呢,这么多年来,给咱们老百姓造桥修路,他还建了一个安民堂,里头收留了不少可怜的人,什么孤寡老人、身体有残废不能做事没人照顾的,孤儿寡母,还有没爹没娘的孩子,这群可怜的人都安顿在里头。所以你们没发现吗,咱这县城里头,没一个乞丐,都在安民堂里头过着好日子呢!” 澧县的父母官,魏悯益,年四十五,在澧县为官八年有余,一直都没有动迁。如果这魏悯益真的有如老百姓说的那样好的话,为何还在一个小小的澧县任县官八年? “他若果真有你说的这么好的话,那每年的官员评级都会是优秀,他自己并不是澧县人,且离家那么远,他就没想过到离家近一点的地方做官吗?而且,总在这里当县令,总不会有人傻到不升官吧?”萧钰问道。 彭大叔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魏大人舍不得我们啊!他说他对澧县已经有很深的感情了,在澧县八年,他若是想走早就已经走了,可一直都没走,就是因为他喜欢澧县,不舍得离开。” 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官员,只是如此重情重义,倒显得他有些无情无义了。 萧钰接到信之后,就将澧县的风土人情和澧县的魏悯益给查了个底透,自然知道魏悯益的情况。 魏悯益还有六十多岁的老娘和老爹,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除了那个儿子之外,其他的人都没有跟着他在任上,在澧县这么多年,也就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过去探望,他对得起澧县的百姓,哪里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和妻女? 彭大叔还在说着话,萧钰默默地听着,直到前头已经没了路,马车停了下来。 “这位公子,真对不住啊,这路以前是有的呀,怎么今儿个这路就堵住了呢!” 前头一条泥土小路被一大堆泥土给堵住了去路,听松爬上泥土堆往前看,说道:“这一条路都被泥土给堵住了,马车过不去。” 彭大叔万分地不好意思:“真是对不住了,听说官府最近在修路,怕是修的就是这一条,我也不知道这路被堵住了,这位公子,真是抱歉啊!” 萧钰:“大叔不用这么客气,您也是不知道。不过我亲戚家就在里头的山里,走一段路也就到了,大叔要不就在外头等等我,银子我不少你的。” “行,你放心,我就在这里等你。不过你这么多年没回老家了,你到前头去了之后,有好几条岔路,你别走错了,苏家沟是再最右边的。” “走错了会咋样?”听松问道。 “会咋样?”彭大叔敲了敲自己的烟袋:“能把你给累死,你没瞧着这山吗?过了这条路,前头都是山,除了苏家沟就只有一个洪山村,你要是走错了,走到山里头去了,又要翻山越岭的,等你知道走错了再往回走,你今儿个晚上都到不了苏家沟。而且,这山沟沟里头出刁民,这村子里头的村民都彪悍,以前也不知道为了啥事,两个村子竟然打起来了,虽然都同在山里,不过一个在山这边一个在山那边,后来他们两个村子也就互不往来了。” 萧钰:“是啊,以前我亲戚家确实难走,我也依稀记得路是走哪边的,不过,既然这山里头这么偏僻,进出都不方便,魏大人就没想过要让他们搬出来吗?” “怎么没想过,好像是这几年吧,魏大人还亲自去劝过呢,苏家沟的人想搬,洪山村的人不搬啊!” “为什么一个想搬一个不想搬呢?” “你别看都是在山沟沟里头,可这苏家沟,就只有一面山,旁边都是水,没啥地,没地就种不出粮食,苏家沟的人就想搬出来再寻条生路,可洪山村的人,虽然都是山,但是山上东西多啊,而且有山有水的,过的好,而且他们也不是澧县本地人,是十来年前逃荒到这里来的,他们要是离开了这里,能去哪里,说不定还不如这里呢,所以他们就不想搬。”彭大叔吸了一口烟:“苏家沟陆陆续续地搬出了不少,你还来这里看,是因为你家亲戚还没有搬吧?” 1170 碰到拉马车的人 萧钰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嗯,他们还没搬,不过也快要搬了,写信告诉我,我就趁着村子快没了,回来看看小时候长大的地方。” “好啊,离家这么多年了,还能有这么浓厚的思乡情,一看公子就是个重情重义的,行了,我老头子也不多唠叨了,你们快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彭大叔将车马往密林子里头一拉,来到一块肥硕的青草地,马儿吃草,他自己躺在车上休息。 萧钰和听松没有耽误时间,顺着被泥土堵住的路就往山里去了。 果然,到了里头有好几条岔路口,最左边的那条是去苏家沟的,而有其中两条,里头荒草丛生,枝叶繁茂,完全看不出来是有人路过的样子,反观其中的一条,倒是密密麻麻的脚印和车马印。 萧钰当机立断就选了那条满是车马印的路,二人往山里头去了。 这是一条上山的路,刚开始还好走些,越走到后头就越难走了,萧钰和听松两个人满身的汗,可也顾不得休息,终于在正午时分到了山顶。 站在山顶上往下看,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丛林,完全看不出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公子,我们现在是下山还是怎么办?” 萧钰看了看,满目的绿,一眼望不到其他的东西,他摇摇头:“先不急,这山下全部都是树,即便是下去了,想要找到洪山村也难,不如就在山头上多看看,这里视野好一些。” 两个人就顺着山头边走边往下看。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两个人浑身已经湿漉漉的,茂密的荆棘刺跟小刀一样,身上的衣裳都被荆棘给划拉破了,露出丝丝血迹。不过两个人谁都没多说话,不停地走,不停地驻足,观察山下的动静。 直到两个人将这四面山快走了半圈,他们还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忽然就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声,伴随着响声,山都晃了晃。 萧钰当下就道:“有人在炸山……” 两个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而去,往山下走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果然发现了猫腻。 从山上看,这些山都被茂密的树木给遮挡起来了,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可下了山,在茂密的树林里头穿梭,就能发现有不同的地方了。 山上有很多的树,枝繁叶茂的大树茂密的叶子能将上头的天给遮挡的严严实实,从山上看不出异样,但是走进了树丛里,就能看到,里头被砍了不少的树。 听松看了几棵木桩:“老爷,都是新鲜的桩子,刚砍没多久的。” 萧钰突然伸出食指,比划了个“嘘”的动作,二人默不作声,隐藏在一丛茂密的灌木丛后头,就看到一个人的“呦呵”声,“走快点,走快点!” 然后就是马鞭抽打的声音,马儿喷了个响鼻,被打的吃痛,走快了些,踩着厚厚的落叶,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二人藏身的地方而来。 紧接着而来的,还有人的说话声:“这什么鬼天气啊?才四月份,怎么就这么热。” “能不热吗,这树这么厚,一点风都没有,而且咱们一天要赶多少趟啊,活计多的能让人累死。” 第三个声音说道:“咱们这算好的了,还只是赶赶马车,想想山洞里头的那些耗子吧。生死有命,咱们在外头做事,可不比他们安全多了。” “什么东西你也敢拿来跟咱们比,那些就是一群耗子,一些老不死的,残废,他们要是不在这儿,能有饭吃?” “好啦好啦,都别磨嘴皮子了,咱们拉完这一车就能歇息了,赶快点吧,早点拉完,咱们还能去喝点花酒呢!” “对对对,晚上咱们哥几个解解闷去。” “看到没,一说有姑娘,你这人劲儿就来了。” “男人不好色算什么男人嘛!” 三人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密林里头响了好久,直到马车走远了,萧钰和听松二人这才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刚才那三个人的声音,信息量太大,萧钰看着马车走远的方向沉思,转而将视线看向了脚边的车轴印。 车子上装了好几个大箩筐,马车的车轱辘很深,说明筐子里头装了很重的东西,而这一路上洒出来的泥土…… “难道筐子里头装的是泥巴?”听松也跟着萧钰的模样撵了一点泥土,好奇地问道,“他们运土做什么?真是因为这里的土肥沃?可是……” 没听说过跑到山沟沟里头来运土的,除非这土能种出金子。 再说了,就算这土好的不能再好了,那炸山做什么?难道这山里头还有泥巴不成? 萧钰摇头:“泥土是幌子,他们的箩筐里头应该还装了其他的东西。” “其他的东西?什么东西?”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只要找到了他们刚才口里说的那些耗子,应该就能知道了。”萧钰眯着眼睛看着下山的方向。 这条铺满落叶的山路,也许是经常被人和马车走,已经碾压成了一条路,萧钰指着那条路道:“咱们顺着这条路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小心一点,不要打草惊蛇。” 二人顺着这条被人为走出来的小径,路上厚厚的腐叶堆满了路,有些早已经被人踩的糜烂,由于这里叶片过于茂盛,空气不流通,外头的太阳又照不进来,鼻尖充斥着一股叶片腐烂的味道,以及泥土散发出来的腐烂气味。 四面环山的洪山村,里头住的都是姓洪的,不过他们不能算是澧县人,因为这个村子刚建十年的时间,村民也都是从外地逃荒过来的,见这里山清水秀,有山有河,最后二十来户人家便在这里落户,这十年来,虽然跟外头隔绝,但是由于这里物产丰富,生活富足,他们不舍得搬离,就一直住在这里。 而且太偏僻了,进来出去都要翻山跃岭,所以这块地方也很少人过来,若不是知道苏家沟的,压根不知道这山里头还有一个洪山村。 当然,洪山村也是落户的这群人自己取的名字,因为他们这二十来户都姓洪。 1171 令人震惊的一幕 “速度都快点,等装完这最后几车,我们就吃饭了。”到了山下之后,依然是遮天蔽日的大树,不过里头稀稀松松的也砍了不少的树,但由于从上往下看,枝叶太茂盛,也看不出来这树底下竟然别有洞天。 萧钰和听松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那群人装好了车之后,就见有人吆喝一声开饭,就见一些穿着短打衣裳腰上别着马鞭的人笑眯眯地往一旁搭建的棚子里头走去。 棚子里头有三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吃的,那些拿马鞭的人相继落座,一人先是干了一碗酒,然后这才开始吃饭。过了好一会儿,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刚开始并没有看到人,而是听到了铁链划地和铁链碰撞在一块的声音。 紧接着,被挖空的山洞里头竟然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一群人。那群人相继走了出来,他们身上的衣裳又脏又破,就连人脸也看不清原本的模样,脚上拴着沉重的铁链,将每个人都栓在了一块,身边还有人抽马鞭的痛斥声:“你个老不死的,走快点,老子都要饿死了。” 马鞭划破长空,打在人的皮肉上,只见刚走出山洞的一个佝偻又瘦削的身子就这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这一倒,后头跟着走的近的人也跟着倒了,扑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他娘的,你还装起死来了?看老子不抽死你。” 又是两声马鞭挥在皮肉上的声音,还有人不断地求饶声:“别打了别打了。” 而后头倒地的身子还算是灵活,挨了一鞭子立马就站了起来,可是前头那个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躺地上不停地抽搐着,嘴里还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个死哑巴,老不死的,起不起来,不起来我抽死你。”那人手里头的马鞭一下没停,不停地抽在那个人的身上,鞭子抽的带劲,那个人依然叽里咕噜还不停地闪躲着。 前头后头的人一个个乌漆嘛黑,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麻不不仁,似乎眼前的情况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们到底在干嘛!”听松后槽牙都咬的咯吱作响,恨不得冲出去,抢走那个人的马鞭,可是他们现在势单力薄,便是抢走了那个人的马鞭,就凭他,也救不走现在受罪的人。 “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萧钰眼神锐利,狠狠地盯着那个施暴者。 两个人一动也不动,而这时有人劝了:“别打了,打死了就少个人了,咱们这儿多久都没的新人了,少一个干活的人就少一个,到时候做不成任务,上头又要怪罪我们了。” 许是那个人说的在理,打人的那个人听了,“老不死的死哑巴,今儿个就放过你。” 那个打人的这才收起了马鞭,老者前头后头的人见状,立马上前扶起了那位老者,老者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了,本就破烂的衣裳又被抽的见了里头的血肉,破烂的衣裳,佝偻瘦削的就剩下一身肋骨的身子,只看见那血红色的马鞭抽打出来的血迹。 萧钰捏紧了拳头,眼神越发的阴鸷。 进山洞,耗子。 这群人,应该就是刚才赶马车的人口里所说的下洞的耗子。 山洞里头陆陆续续走出来三十多个人,有高的,有矮的,有老的,还有少的,这群人里头,十来岁的孩子竟然都有四五个。身旁有五个手持马鞭的人看着他们,等将那群被铁链锁住的人赶到了棚子外头,那群人这才笑眯眯地进棚子里头,跟之前先坐下来的那两桌人点头哈腰地打了声招呼,这才在第三张桌子那里坐下。 而那群被称之为耗子的人则坐在一块,他们脚上拷着脚链,又将人全部都拷在了一块,想要逃跑,压根就不可能,所以,棚子里头的那些人压根就不担心。 这时,有个拿马鞭的人提了一个桶过来,厌恶地丢在那群人的面前,五大三粗地喝道:“赶紧吃,吃了好干活。” 一听说有吃的,那二十多个人一窝蜂地都涌了过去,一人抢了两个黑乎乎的馍馍,狼吞虎咽地就吃了起来,有些人,两三口就将馍馍给吞了下去,可这粗粮做成的馍馍,哪里有什么口感可以,再加上也没有水,有些人被噎的眼珠子都快要爆出来。 里头有个人许是两个不够吃,吃掉了手里头的两个看桶里头还有,伸手又要去拿,就听到马鞭凄厉的声音,一阵风似的就抽到了那个人的手上,“一人就两个,你还敢多拿?我让你多拿,让你多拿!” 本想多吃一个馍馍,却换来了一顿鞭子,那个人被打的嗷嗷叫,连声再也不敢了,这才作罢。 其他的人木然地看着这一切,盯着木桶里还剩下的馍馍,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去拿。 没一会儿,刚才那个人又提了一个桶过来。 里头装的是洗锅的泔水,每人一碗。 刚吃了两个馍馍,现在又灌一大碗水进去,那馍馍就在胃里头泡胀了,哪怕没吃饱,也被那一碗水给撑饱了,只是这都是虚饱,等撒了两泡尿之后,肚子又空了。 吃完了馍馍,喝完了洗锅的水,而棚子里头的人还没有吃完,只能等着。那这段短暂的时间就是他们难得的休息时间了。他们或坐着或半躺着,横七竖八,眼睛无神地看着头顶上遮天蔽日的树叶,偶尔运气好的话,能看到穿透层层茂密的树叶投射下来的罕见的阳光。 那些阳光照在他们满是污垢的脸上,就连平时都木然的眼睛也有了片刻的神采。还有一些年轻的孩子则是眼巴巴地看着坐在棚子里头的人,默默地咽着口水。 棚子里头的人大口吃着酒,大口吃着肉,看到棚子外头那些跟牲口一样的人起了逗弄的心思,其中一个人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捡起落在地上的一块沾满了泥土的肉,对望着他们吃饭流口水的孩子说道:“小子,过来,给你肉吃。” 那孩子又瘦又小,听说有肉吃立马就爬了过去。爬到半途中,脚上的锁链锁住了,过不去了。 有人过去将铁链解开,那孩子拖着脚铐走了过去,隔的两三步远,眼冒绿光地看着那人手里头的肉。 1172 可那好歹,是一块肉啊 最开始吃饭的那两桌人见一个孩子过来,就起哄道:“狼五,你又有啥好玩的?” 那个叫狼五的人眼珠子一转,满是恶趣味地对那孩子说道:“来,你蹲下。老子尿急了,你给老子的端回尿盆,这块肉就赏给你了。” “我说狼五,你可真是恶趣味啊,昨儿个你让人打架,谁打赢了给谁肉吃,今儿个怎么又想了个这法子。” 狼五看着三十来岁,尖嘴猴腮,一脸的狞笑:“怎么,狼三,要不一块来?” 狼三听了也从碗里头拿出了一块肉,扫视了一圈,问道:“谁来?” 外头那些横七竖八躺尸似的人一听有块肉吃,全部都要过来,狼三最后也挑了个年轻的孩子,解开铁链之后,一路又爬又跑过来。 像是生怕自己慢一步那肉就不属于他似得! 两个孩子按照狼五的指示蹲下,手里头捧着一个痰盂,跪在了二人的跟前。狼五当下就解开裤腰带,开始尿尿。 旁边的人都觉得这有什么好玩的,都觉得没啥新意。 郎三狞笑:“等会你们就知道好不好玩了。” 他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耗子,开始尿尿。可他故意不尿在痰盂里头,而是尿在了那孩子的头上,狼三也有样学样,也尿在了那孩子的头上。 恶心的尿骚味从头流到了脸上,可两个孩子一动不敢动。手里头捧着痰盂,脸上是黄白之物,从头淋到身子上。 旁边吃喝的人这才发现了好玩之处,高兴的拍桌子的拍桌子,打筷子的打筷子,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终于尿完了,狼五系好了裤子,将肉直接丢在了孩子的面前。 那孩子面前,滴滴拉拉地都是尿水,那块肉,被丢在了尿水里头。那孩子没有丝毫的犹豫,捡起掉进尿里头的肉直接丢进了嘴里。 吞进肚子里头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同样,狼三面前的孩子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将肉捡起来泥巴都没有吹就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棚子里头拿着马鞭的人拍着桌子哄堂大笑,棚子外头拷着铁链的人一脸的艳羡。虽然沾了尿了,可那好歹,是一块肉啊! 他们多久连肉的味道都没闻过了。 萧钰在不远处看的血脉喷张。不用去想这群人在这里做什么,单单是面前的这些可怜人,就在这里遭受非人的虐待。 他们完全没把这些人当人看,而是当牲口一样啊! 棚子里头的人终于吃完了,他们起身,摸着鼓鼓的肚子,跟赶牲口一样,又将那群黑漆漆的人赶进了山洞里。 在山洞口,有人替那群人解开了连接在一块的铁链,现在虽然脚上还挂着铁链,但是也能单独行动了。 听松气的咬牙切齿:“太可恨了,他们这群人到底在做什么。” 萧钰也是气的体内的血气翻涌,“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现在天还亮着,不方便行动,看看等到了晚上,能不能抓个人来问问。” 二人找了个易于藏身的地方,这一躲,就是一下午。自然也看到了晚上又在重复中午发生的故事,不过这回,狼三狼五那群人没玩闹多久,吃饱了喝足了留下了几个人负责看守这群人,其他的人哼着见不得人荤词烂曲结伴走了。 山中的夜真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也许是因为在山沟沟里头,晚上也不怕有人来,所以在树底下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堆柴火,而听松耳尖地听到,不远处还有曲声飘了过来。 “这里还有女人!”听松大吃一惊。 萧钰也大惊失色,不过很快地就反应过来,狼三临走前说要去快活快活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竟然还把青楼的女人带到山里头来了?”听松一脸的厌恶,“真是不要脸。” 萧钰没说话,目前也管不了那么多,他要先弄清楚,这群人在这里做什么,他们在山洞里头挖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就连看守的也都稀松了许多,刚开始有五个,将二十多个人赶到一处草棚之后,外头就只有两个人站在草棚门口守着。 “真是够不公平的,咱们去都去不了后头。” 萧钰和听松悄悄地靠近,就见有个守门的不满地嘀咕着。 另外一个也抱怨:“谁让咱们只是猫呢?人家可是狼!” “要不是银子多,我才不来这地方呢!一天到晚都是蚊子,都快要被蚊子给吸干了。” “呵呵,被蚊子吸干跟被女人吸干不是一样?你就当是女人在吸你呗!”另外一个说着荤话。 “不说了,我憋不住,你先看着,我去方便下,马上就来。” “喂,你可别借着撒尿又跑去那边儿看花姑娘啊,你快点来,你要是不来我告诉胡参领去。” “瞎说什么呢,我就是去方个便。马上就来了。” 那个要去方便的人嘴里头嘟囔着,一步步地走进茂密的树林里头。萧钰给听松使了个眼色,听松明白,跟在了那人的身后。 离开了火光照射的范围,这密林里头是越来越黑了,那人来到一处简易搭的茅坑边,就是一个屋顶,左右两边有两块挡风的,他蹲了下去,唱着曲子,怡然自得。 直到脖颈上冰冷的寒意传来,那人打了个哆嗦,“怎么回事,怎么脖子凉凉的。不会是蛇吧!”他伸手一摸,吓的差点一屁股坐在自己刚拉出来的东西上。 听松一把捂住了那人的嘴,恐吓道:“别喊,不然一剑要了你的命。” “呜呜……”那人拼命地点头,边不断地呜咽着,表示自己不会喊。 听松将人的眼睛给蒙上,掐着那人的脖子就甩到了萧钰的面前。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不停地磕着头。 “闭嘴,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要是不说,老子一剑割了你的脖子。” “好好好,我说我知道的一定都说!”那人吓得屁滚尿流,若不是刚才已经方便了一回,此刻怕是已经尿失禁了。 那人被吓怂了,此刻正是问话的好时候。 1173 耗子,猫,狼 萧钰上前两步,呵斥道:“你们这群人在这里做什么?” “挖,挖土!”那人哆哆嗦嗦地回答。 “挖土?你骗鬼呢?土用的着你们炸山进山里挖?”听松踢了那人一脚,将人踢倒在地,然后一脚狠狠地碾在那人的脸上,他丝毫没有留情。 留个屁情,这群人不把人当人,听松又何必把这人当人,“你要是再不说实话,老子的剑现在就取你的狗命!” “不要不要啊,大侠,我说,我说。”被蒙着眼睛,看不清眼前的人的模样,那人本就胆小如鼠,锋利的剑锋抵着他的脖颈,若是一个用力,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谁来这里不是为了多赚点钱啊,可是因为这个,把命搭在这里,得不偿失。 “我们在这里挖金子。山里头有金子,有好多好多的金子。”那人哆哆嗦嗦地回答。 金子? 萧钰大骇:“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挖的?” “我是去年才过来的,有些在这里久的,已经待了四年了。” “意思就是说,四年之前,就有人发现这里有金子,然后你们过来了?” “嗯,可以这么说。” “那三个月前的那一场暴雨,这里的洪山村呢?” “这……我,我不知道。”虽然夜黑,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但是就因为眼睛看不见,耳朵的听力越发的敏锐,这人的嗓音带着颤音。 他在说谎。 “还不说老实话,你去年过来的你会不知道?今年下暴雨的时候你就在这里。”听松将手里头的剑又往他脖子上近了一分,冰凉冷硬的触感让他感觉到了什么叫魂飞魄散。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去年来的,除了比那些进山洞的耗子好些,我就是最下等的猫,专门进山洞看人的。那下暴雨的那件事情,我,我只听说过山体滑坡了,整个村子都被掩了,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啊!” “一个村子都被掩了,为什么外头没有人知道?” “这个村子里头的人都不是本地人,跟外头几乎不接触,而且,这山沟沟里头的事情,没人往外头说,谁知道呢!” “你们也是人,你们为什么不说?”萧钰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一句话:“那些无辜的村民,二十多户,五十多人,你们怎么忍心!” 那人哭丧着个脸说道:“我们都是签了生死契约的,我们来了这里除非事情做完了,否则不能离开这里。这地方跟外头几乎是隔绝的,况且,若是有人知道这里掩掉了一个村子,肯定会有官府的人来查,到时候这里挖金子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嘛!” “那那些进山洞的人呢?他们又是从哪里来的?” “都是一些乞丐,没亲没故,到了这块儿也没人知道。” 乞丐? 萧钰倒吸一口凉气。 来时,那位彭大叔的话还在耳边响起。 “我们这个魏大人啊,可真真是个好人呢,这么多年来,给咱们老百姓造桥修路,他还建了一个安民堂,里头收留了不少可怜的人,什么孤寡老人、身体有残废不能做事没人照顾的,孤儿寡母,还有没爹没娘的孩子,这群可怜的人都安顿在里头。所以你们没发现吗,咱这县城里头,没一个乞丐。” “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人,说告诉胡参领,胡参领又是谁?” “他就是管事的,我们这群人都归他管,他平时一般不在这里,不过隔三差五地就会来这里一次。” “那边的歌声,又是怎么回事?” “是他们花钱请来的妓女,专门供大家消遣的,我们在这里一待就是几年,总得有个地方消消火。” 萧钰拳头捏紧又放松,若不是杀了这个人等会会被暴露,萧钰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人打一顿。 “猫六,你个鳖孙,你他娘的你拉屎是掉茅坑里去了吗?你再不来,老子真要把你的事记在本本上,等胡参领来了告诉胡参领。”是刚才守门的另外一个人,在外头吆喝着一嗓子。 萧钰冲听松点点头,听松在那人的耳边呵斥道:“回答他,敢说错半个字,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那人哆哆嗦嗦的点头,高声道:“肚子拉稀了,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不拉死你。”外头的人想要过来,可估计是怕臭,在外头嘟囔了两声就又走了。 萧钰:“你喊那些下洞的叫耗子?你叫猫六?” “嗯,这里等级很森严的,那群下洞的做事的我们都叫他们耗子,我们这群看管他们的人,叫猫,还有一群人,是专门管耗子跟猫的,他们是狼,他们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需要管好我们就可以了。”猫六知道就都说了。 萧钰该问的都问完了,听松一掰那人的嘴,丢了一颗药丸进去,猫六扯着脖子:“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有没有觉得肚子跟火烧一样?”听松笑眯眯地问他。 猫六听后,果真觉得肚子跟火烧一样,心惊胆战:“你给我吃了什么?” “断肠散。”听松说道:“五天之后要是没有解药的话,你就会肠穿肚烂而死,死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咳咳……”猫六吓得连说话都不会说了,不停地给听松磕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我也是为了这钱啊,在这里做事,比外头做事拿的钱都多,我家里也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我才来这里的,大侠,我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家里头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我要是死了,他们全部要喝西北风啊!而且,我要是死了,那些人不会放过我家人的。” “那些人是哪些人?”萧钰适时地问道。 “就是当初带我们进来的人,每个进来的人,家里头的人都被他们弄到一处庄子上监视起来了,若是我们跑了,或者我们莫名其妙地被人害死了,家里头的人全部都得跟着玩完。”猫六哭丧个脸,“大侠,英雄,我不想死啊!” 不过就是个爱财又惜命却狗仗人势的小人罢了。 1174 抓住一个高手 听松捏着他的下颌冷笑道:“我也不会让你死,给你吃的断肠散是有解药的,三天之后的现在,我还在这里等你,把解药给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今天碰到我们的事情你要守口如瓶,而且,对看守的那些乞丐好一点,再有,你们这里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不然的话,你就等着肠穿肚烂而死吧。”听松冷笑道:“你要是死了,你家里人也跟着不用活了。” 猫六不停地磕头,“大侠放心,英雄放心,我一定一定按照你们的话去做,今天晚上的事情我谁都不会说,说了我现在就肠穿肚烂而死。” 听松踢了猫六一脚,“滚吧。” 等到那人将眼睛上的黑布扯开,毫不容易适应了黑暗,眼前哪里还有人啊,外头的人还在喊他,他吱吱呜呜哦了两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萧钰:“你给他吃了什么?” 听松笑:“来的时候去找了孙大夫,让他给了一点药丸,啥都有,我也不知道给他吃了啥,不过不是毒药,毒不死人的,我是唬他的呢。孙大夫那里毒药也有,不过他也不给我。” “对付这种小人是足够了。”萧钰一点都不为那猫六担忧,哪怕是真的喂毒药下去了,萧钰也是喜闻乐见。 见老爷夸自己,听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实在是看下去了,要是手头边上有毒药的话,我还真的忍不住会毒死他!” “你说你干嘛去了?你拉个屎都拉这么久。”是刚才那个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着。 “我这不是来了吗?今天吃坏肚子了,拉肚子呢!” “你去这么久了,我也出去转一转。小心点看着这群人。” “不看着这些人也跑不了啊,锁链拷着脚,又都锁在一块了,除非大罗神仙来,谁能救走他们啊,你就放心地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听松仔细地听了听,见那个人没有暴露出他们,便放下心来。 那个贪生怕死的,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说。 “我们先走吧。”萧钰小声地说道:“这个地方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还要到澧县去看看。” 这么多人在这里炸山挖金子,澧县的父母官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二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山上走,快走到山顶的时候,听松突然一把拉住了萧钰的手,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果不其然,细碎的脚步声也在向这边靠近。 有人来了!而且是个武功极好的人! 听松武艺不错,自然听出过来的那个人身手也很敏捷! 这山林里头视线极其地不好,只能靠听力,听松听出了来人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 那人走的很快,几乎是用跑的走了过来,听松让萧钰躲好之后,自己悄悄地跟了过去。 没一会儿,打抖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在树林里头穿梭,能听到一股股剑风在周围划破空气的声音,萧钰躲在原地按兵不动,他不会功夫,就算是出去,也帮不了任何的忙,听松的武功他是了解的。 两个人打了这么久,还没有分出高下,看来,对面的人跟他一样,武功也不俗。 一个武功不俗的人,这个人,在这里绝对是个有品级的头头,若是能将这人抓住,说不定能问出一些事情来。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到听松呵斥的声音:“说,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去?” 并没有声音传来,那个人没有回答。 听松将那人五花大绑了,黑夜里头那人跟一团肉一样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一言不发。 萧钰这时走了出来,“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将这么多的乞丐抓来下洞挖金子,把他们当牲口一样对待,你背后的主使是什么人?” 那人还是不说话,听松气急:“老爷,要不将这个人打一顿再说吧,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让他尝尝马鞭抽在身上的滋味。” 萧钰刚要说话,就听到瘫在地上的人突然开口:“你们不是这里的人?” 听松咒骂道:“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个心肺都被狗吃了的杂种一样,你他娘的就不是东西!”他想到那些可怜的人被这些人当牲口一样对待,气的就不打一处来,当下抬腿狠狠地就要朝那个人渣踢去。 “我也不是这里的人。” 萧钰拦住了听松,“你说什么?你也不是这里的人?” “我不是……呜……”听松一把将这人的嘴巴给堵住了,气愤地说道:“老爷,干嘛要信他,这种人是半夜鬼鬼祟祟地在这里,肯定不是好人,说不定他是去给他主子告密的。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听松说的有道理。 萧钰:“把他带着,我们先回去再说。” 这半夜里头黑漆漆的,他们也不敢点烛火,就怕一点点的火光会引来山下人的注意,听松一把抓着那个人,一路拖着上了山。 也不管那人被荆棘刺的有多惨痛。 到了山下,来到他们与彭大叔分别的地方,没想到那马车还在原地,赶马车的彭大叔已经躺在马车里头呼呼大睡。 “大叔,大叔……” 彭大叔被唤醒,揉了揉眼睛,看到白天分别的年轻人,打着哈欠就坐了起来:“公子回来了?上来吧,咱们走了。” 三人上了马车,彭大叔看到这时又多了一个五花大绑被堵住了嘴巴的人,有些诧异,不过很上道的没有开口问,赶着马车一溜烟地就冲进了夜幕里。 听松眼睛一直盯着被自己牢牢攥住的人,这人武功不俗,跟自己不相上下,若不是他还带着孙大夫给他的香粉,一撒出去就让这人分了心,不然的话,他还真的制服不了眼前的人。 若这人跑了,他们无异于就打草惊蛇了。抓住这么关键的一个人物,说不定还能有些意外收获。 马车进了澧县之后一路赶到了客栈门口,萧钰给了彭大叔不少的银子。 彭大叔道:“公子,这钱你给多了。” “今儿个你等了我们一天,辛苦你了。除了车马费之外,还希望大叔不要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务必要守口如瓶。”萧钰提醒道。 1175 两方碰面,互通消息 之前他并不知道洪山村里头竟然还有那么大的阴谋,所以他才放心让人带着他们前往,可是现在知道洪山村里头发生的事情,若是有人知道彭大叔也去了洪山村,这彭大叔怕是有麻烦! 彭大叔愣了愣,但见眼前的公子一脸的严肃和认真,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也认真起来:“公子放心,今天我就在家里休息了一天。” 萧钰点点头:“天色不早了,彭大叔早些回去。” 听松一个麻布袋将人套进了进去,直接带进了客栈里头。 孙开运他们在客栈都等了一天了。 见到萧钰听松二人平安无事的归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刚要问话,听松一把将自己肩上扛的麻布袋往地上一丢。 听荷等人都愣住了:“这是什么?” 听松蹲下,将麻布袋解开,一个被蒙住眼睛,堵住嘴巴的头露了出来。 “这人就是个人渣!”听松骂道,然后剑抵在了那人的脖颈上,寒光闪烁,触目惊心:“你要是敢喊,老子现在就要你的命,你听明白没有?” 那人除了耳朵,其他的感官都被堵住了,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很听话地点点头。 听松将那人的眼罩和布条解开,由于一直都处在黑暗里头,乍一见到烛光那人稍稍眯了眯眼睛,等睁开眼睛,扫了一圈面前的人,就愣住了,“萧大人?” 萧钰看到这人也愣了下:“苏止?” 听松看看萧钰,再看看麻袋里头的人,愣住了:“老爷,你们,认识?” 听荷和洪南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孙开运此时也认出了麻袋里头的人,忙道:“他是公子珩的贴身侍卫苏止。” 之前在晋昌府,孙开运研制出了药物控制住了瘟疫,当时公子珩受景宣帝的旨意到晋昌府坐镇,瘟疫控制之后,孙开运也见过那位公子珩,自然,也记得他身边寸步不离跟着的苏止。 “快,解开。”萧钰忙道,亲自去扶了苏止起来:“苏侍卫,对不住了。” 听松见状,忙上前将人给解开,也是一脸的尴尬。 “没事,当时那番场景,我也怕你们是山下的同伙。”苏止解开了绳索,扭动了关节,看了看一旁面红耳赤的听松,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小哥身手不错,以后有空的话,可以再来切磋切磋。不过若不是你撒出那一把香粉的话,我不会输给你。” 听松尴尬地抱拳:“苏侍卫,真对不住,我并不知……” “你们也是怕打草惊蛇,当时那个情况,若不是你打赢了我的话,我要是打赢了你,我也一样会把你给抓起来带走的!”苏止并不在意。 简单的寒暄之后,萧钰就问起了苏止怎么会出现在洪山村。 “萧大人,我去洪山村的目的应该跟萧大人是一样的?”苏止并未想到在澧县竟然还能碰到萧钰,公子曾经说过,这萧钰是个胸有沟壑,为万民敬仰的好人,若是这样的人为官,定会造福天下苍生。 公子既然对萧大人的评价这么高,在此处碰上,又不打不相识,看来,两方的目的是一样的。 “我是奉了我家公子之命,到澧县来查探洪山村整村被掩埋的事情。”苏止实话实说道:“前段日子,京城来了六个乞儿,被长公主带到了善堂,问清楚原因之后,竟然是澧县洪山村二十多户人家遗留下的遗孤,一个村子二十多户五十多人都被山体掩盖,死伤这么惨重,京城却一点风声都没有,我家公子怕这里头有什么问题,就命令属下秘密来到澧县,彻查此事。就发现了有人挖金矿的事情。” 跟萧钰收到的信中所说并无二致。 “挖金矿?”听荷诧异地出声:“有人在挖金矿?” 听松点点头:“没错,被掩埋的洪山村有一大批人在那里挖金矿。我们去的时候找了好久,若不是听到山下有人在炸山洞,怕是都发现不了山下的秘密。” “我在那里蹲了两天了。”苏止道,言辞有些虚弱:“那番情景,简直是人间炼狱。” 满目疮痍,生不如死,人连牲口都不如。 听松皱紧了眉头,萧钰:“我们当时抓了一个人,问出下洞的那批人有老人,有孩子,还有残人。” 苏止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将自己看到过的噩梦给消化掉:“下洞的都是男人,在另外一边……也就是供那些畜生不如的东西消遣的地方,那些姑娘和妇人,过的更是生不如死。” 听松反问:“那人说那边的姑娘都是青楼请来的供消遣的姑娘,怎么会……” “从青楼请来的姑娘?”苏止冷笑:“挖金矿本就是犯法的事情,他们为了以防万一,在那里一待就是几年,除非签订生死契约的,不然怎么能让人随随便便地去那种地方,而唯独那些要么没了丈夫的寡妇,要么没爹没娘的姑娘家,形单影只,没人会在意她们去了哪里,哪怕是死了也没人追究。” “好人家的姑娘?”听荷听的浑身都在抖,从苏止的描述里头,她都能想象,那些妇人和姑娘过的是怎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萧钰皱紧了眉头。 听松捏紧了拳头,恨不得现在就一拳锤死那些该死的人:“可恶可恨,那群该死的,猪狗不如的畜生!” “那些下洞的人,都是澧县的乞儿,或者没有家人的孤小。”萧钰眼神灼灼,他的眼神在烛火下如淬着毒似的利箭,“听说澧县的魏大人修建了一个安民堂,专门收留澧县的孤寡老人,妇孺孩子,还有街上的乞丐。” 这两者的关系…… 洪南和听荷听了之后面面相觑,这跟他们今儿个在街上打听到的消息,一样,又不一样。 洪南道:“老爷,我跟听荷今天在街上打听的也是这样。整个澧县的人都交口称赞这澧县的父母官是个勤政有为、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他出资修路修桥,给穷苦的老百姓修缮房屋,今年澧县下了一场大雨,他亲自出面,跟澧县的商人交涉,将良种的价格降了一成,全澧县的老百姓都说他好。” 澧县县衙建立了一所安民堂,专门收留可怜人,传出去,多么好的父母官啊! 1176 混进安民堂 “还有那个安民堂……”听荷补充道:“澧县但凡有乞丐,或者是家里头只剩下一人的孤寡,县衙都会出面,将这些人送到安民堂去照顾。” “下洞的那些人长期在洪山村做事,他们失踪并没有人担忧,没人关心他们的去留和死活。”萧钰道:“而想要把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洪山村去还不被人发觉,唯一可能的就是……那群人,是进了安民堂之后,被人送到了洪山村。在外界看来,这群人进了安民堂吃喝不愁了,反正也没有亲人,也不会有人去探望他们。” 猫六说过的,那群耗子都是从安民堂过来的。 “披着羊皮做着如此龌龊的事情,这魏悯益的胆子还真的够大!”苏止骂道。 “能不大嘛,一座金山呢。”听松在旁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听松:“老爷,他们不是要乞丐都送到安民堂去吗?明儿个我就去上街讨饭去,说不定能混进安民堂。” 苏止也道:“我也去!” 听荷:“既然那边要女人,老爷,我也过去!” 洪南一把拉住听荷:“你去那里做什么,多危险,你不准去!” “我不去难道你去变女人不成?”听荷白了他一眼,洪南没话说了。 萧钰不同意:“太危险了,我们再想其他的方法混进安民堂。” 孙开运这时说道:“阿钰,你只有二十天的时间,这来回路上就要耽误几乎一半的时间,若是再想办法混进安民堂,还不知道要多久,听松苏侍卫的建议我觉得很不错,他们若是能顺利混进安民堂,很快也会被送到洪山村去。他们有功夫在身,应该能保护好自己。” 萧钰还是不敢冒险,苏止道:“萧大人,这是目前能混进去最好的办法了。我们在里头,你们在外头,我们里应外合,看看能不能揪出那幕后主使。” “那条大尾巴狼太可恨了,老爷,若是我们真的被送到了洪山村,那这个魏悯益,他就是个畜生!洪山村整村被埋的事情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中最好的办法了。 萧钰沉默了半晌,只能同意:“好,你们二人伪装成乞儿,看能否混进安民堂。听荷,你一个姑娘家不准去。” 听荷见萧钰不让自己去,虽心里头有不满,但是老爷发话了,她不想听也得听。洪南知道她也想尽快查出真相,便道:“咱们在外头一样能查出真相。” 听荷白了他一眼:“你说怎么查?” 萧钰道:“你们到各地去问问,有没有认识的人是孤家寡人的,问问那些人是不是到安民堂去了,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去安民堂打听一下。” 洪南看了一眼听荷:“老爷给我们任务了呢,这些任务可不轻。” 听荷冲洪南翻了个白眼,洪南也不恼,见她不再执拗要去以身涉险了,这才放下心来。 几人商量好了各自要做的事情,趁着天快亮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一下,第二日天不亮,听松和苏止告别了萧钰,往街上转了一圈儿,再次出现的时候,就穿着又脏又破的衣裳,披头散发脏兮兮地坐在了大街的路口,手里头拿着一个破碗,口里头喃喃有词:“行行好,给点吃的吧,行行好……” 两人一个坐城东,一个坐城西,虽然打扮的邋遢,蓬头垢面,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有人施舍他们一个铜板。 听松不由得又加大了声音:“行行好,我饿了……” 路过他面前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见到乞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在这里是讨不到钱的,我们澧县啊,路上是没有乞丐的!” 听松假装听不懂,继续抖着手里头的破碗:“行行好,我饿了,行行好,我饿了!” 那妇人又道:“我们这儿有个安民堂,专门收留乞儿,你要是想活命,可以到哪里去看看。” 听松:“行行好,我饿了,行行好,我饿了!” 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行行好,我饿了……那妇人仔细地看了眼听松,道:“这孩子莫不是个傻的吧?” 听松不搭理那妇人,只顾抖着面前的碗,突然看到路过的一个人手里头还攥着两个包子,眼睛一亮,跟饿虎扑食一样,直接冲了过去,“包子,包子,我要吃包子。” 还真是个傻子! 被抢的人眼见着自己刚刚啃了一口的包子就被一个脏兮兮的乞丐给抢走了,气得一脚就将那乞丐给踢得倒在地上,“你这个臭乞丐,抢我包子,我让你抢我包子,我打死你。” 妇人见状,忙上前拉架:“你别打了,这孩子怕是脑子有问题,我刚跟他说了许多话,这孩子就嘴里头就一句,行行好,给点吃的。” “他脑子有问题也不能抢我的包子啊!”被抢的人气鼓鼓地说道:“那也是我花了钱买的,还没吃呢,就被他给抢走了。” “就算了吧,吃都吃完了,你瞧瞧他,还能赔给你吗?”妇人劝道:“这孩子也可怜,怕是外地来的,脑子也不清不楚的,这要不去安民堂,这孩子怕是要饿死啊!” 围观的人也都附和道:“是啊是啊,去安民堂好歹能活命呢!也不知道有没也人把他带过去。” “要不谁去安民堂那边说说吧?这孩子饿成这副样子,早些去安民堂也能少吃点苦。” “我去吧,我去说一声。”有个热心的人站了出来,一溜烟就跑了。 听松如一个傻子一样趴在大街上,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自己抢来的包子,然后又举起了自己手里头的破碗,可怜兮兮地道:“行行好,我饿了,行行好,我饿了……” 众人只用可怜的眼神看他,那妇人说道:“可怜的孩子,你等等,马上有人带你去安民堂,你去了安民堂,就有吃的了。” 听松歪着头,“我要吃包子,吃包子……” “有包子,有包子,你等等啊,有人去找人了。”妇人安慰着,听松听话地坐在地上。 1177 澧县的经济好起来了 没过多久,那个热心的人就叫来了安民堂的人,两个人高马大的衙役跟在后头,“官爷,就是这个,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傻子,刚还抢了别人的包子吃呢。” “是啊,官爷,这也太可怜了,你赶快送他去安民堂,瞧瞧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在外头流浪多久了。” 衙役跟围观的老百姓打了声招呼,蹲下身子跟听松说话:“你是哪里人?” 听松:“行行好,我饿了,行行好,我饿了……” 旁边的衙役对身边的伙伴说道:“好像还真的是脑子不好使。”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对听松说道:“我现在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好多好多包子吃,还有肉吃,你去不去?” 听松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人,也不动,“包子,包子,我要吃包子!我要吃包子。” 其中一个衙役起身,去摊子上买了两个肉包子,将其中一个递到听松的跟前:“你跟我们去安民堂,那里有好多好多跟这一样的包子,你跟我们走,好不好?以后在那里不会饿肚子,还有人照顾你。” 听松这回听懂了,起身,一把就将衙役手里头的包子抓到了手上:“吃,我要吃包子。” “好,你跟我走,到时候这个包子也是你的。”衙役举起另外一个包子,跟哄小孩一样,引着听松往安民堂去了。 看到这乞丐终于被领去安民堂过好日子了,围观的老百姓都很高兴。 “好在咱们这里有个安民堂,不然这些可怜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谁说不是呢,就这傻子,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能讨饭讨到我们澧县来,也是他命不该绝,以后在安民堂,最少可以不用露宿街头,吃不饱饭了。” “是啊是啊,这也要多亏了咱们魏大人,要不是魏大人,这些乞丐,还有那些可怜的孤儿寡母,谁来照顾他们哦。” 萧钰就站在人群里,看到听松被两个衙役领走,听着围观的老百姓对安民堂的交口称赞,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苏止那边也同样很顺利,他没装疯,就是装作一个乞丐,也很快被安民堂的人拣了回去。 两个人在安民堂门口遇见,被脏兮兮的头发遮挡的眸光,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然后就跨进了安民堂的大门。 澧县之前并不是一个富庶的小县城,由于这里山多,交通很不方便,再加上历任的父母官在这里就跟走马观花似得,在这里待个一两年,见这里实在是太贫穷了,便想尽了办法离开,留不住官员,官员也没有心思做政绩,所以很多官员并不想在这里做官。 直到九年前,魏悯益来到这里当澧县的新一任父母官。 萧钰跟着刚才那位慈眉善目的跟听松解释的妇人,装着好奇的模样打听了澧县这安民堂的事情。 那婆婆家就在附近,听说萧钰是外地来的,对这安民堂很好奇很欣赏,便带着萧钰回了家:“你算是问对人了,那安民堂建造的时候我儿子参与过,还有这周边修桥修路给老百姓修缮房屋,我儿子也都干过呢!” 萧钰跟着老婆婆进了院子,就见院子里头有一个露着上身的人正在劈柴,一位跟婆婆年纪相仿的老人家正在码着柴火垛。 看来,这年轻的就是老婆婆的儿子,那位老者应该就是老婆婆的丈夫。 “老婆子,家里头来客人啦?”老者回头,看到陌生的萧钰,问道。 “在路上碰到的,外地来的,说是对安民堂感兴趣,我这一想,咱小子就建过安民堂,他知道的比咱们多多了。” 年轻人一听是打听安民堂的,笑着说道:“那安民堂是这前几年建的,衙门给的钱,里头专门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乞丐和一些没有劳动力的残人,还有一些孤儿寡母的。” “那在里头一切用度,都是县衙给的钱吗?”萧钰问道。 “可不是嘛。”年轻人笑道:“除了县衙会管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谁会管啊!就算是有人捐钱,那也是杯水车薪,到后来都是县衙给的钱。” 孙开运装作好奇地问道:“听说魏大人还给全县的老百姓做了好多好事啊?” “可不,修桥修路,都是县衙给的钱,我们去上工,县衙还给我们发钱呢!既让我们出行方便,还让我们赚到了银子,大家伙可别提多高兴了。” “那没有安民堂之前呢?这些可怜的人,有人管吗?”萧钰问道。 年轻人想了想,摇摇头:“以前咱们澧县太穷了,而且来这里的父母官都是不管事的,没钱去照顾这些可怜啊。” “那也就是说,就三四年前的时候,澧县的经济突然就好起来了?不然县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建安民堂照顾这些可怜人,还修桥修路呢?这可不是小钱啊!” 年轻人似乎被萧钰问的问题给问住了,他愣了愣,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老者,问道:“爹,好像是这样?不过四年前前我也不在,在外头做学徒,离家也远,后来听说家里头有事情做,能赚不少的银子,我这才回来的。” 那老者点点头:“可不是嘛,五年前,澧县的老百姓穷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你们刚才来的路,不是青石板转吗?这要是搁在四五年前,门口全是泥巴,哪里有现在这么干净。” “那看来魏大人有了让澧县发展起来的好方法啊!”孙开运说道。 “谁说不是呢,这魏大人聪明着了,知道我们这澧县有山有水,他呀,就在水里头养鱼,在山上种树,你还别说,我们这澧县啊,就果真越来越好了。”老者欢喜地说道,“这魏大人可跟以前那些官不一样,那些人啊,看到澧县穷,都巴不得来的第二天走,可这魏大人,在这里一待就是九年啊,九年,要不是他,澧县能有现在这么好?” 萧钰:“老人家,这地方官一任都是五年,除非是因为当地毫无起色才会留任,可这魏大人如此有才华,将澧县发展地这般好,绩效考核应该是年年评优的呀,怎么他在这里一待就是九年呢?” 1178 三寸不烂之舌,强于百万雄师 “好歹我也是半个媒人啊,若是成了,大娘,你这顿喜酒我可是一定要喝的!而且,我这人眼光毒,你瞧瞧,我这未婚妻就是我这双火眼金睛万里挑一给挑出来的,又勤快又听话,我娘喜欢的不得了。”洪南边说,边抓着听荷的手。 听荷一听洪南的话,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刚要反驳洪南的话,洪南悄悄地摇头,看向妇人道:“大娘,你瞧我未婚妻,漂亮?跟你那未来的儿媳妇比咋样?” 妇人还果真去瞅听荷的模样,看了好几眼,这才笑道:“都好看,都好看!有你们一块去看,我也放心。说不定能沾沾你们的好彩头呢!”妇人一听立马就进了屋子,“你们等等我,我去准备准备,咱们现在就去!” 听荷差点没用眼神杀死洪南,气鼓鼓地压低声音吼他:“谁是你媳妇,你说,谁是你媳妇。” 洪南自知理亏,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可是这也不是没办法嘛,“等这事情结束了,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这可是咱们一块混进安民堂的大好机会。” 听荷不是那种不顾全大局的人,别说是说成是未婚妻了,就是说成是洪南他媳妇,听荷也只会瞪洪南几眼,心里头生着气,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而且,还听话地做好一个“未婚妻”的本分。 妇人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裳,还提了两盒自己家里头的点心,笑眯眯地道:“总不能空手去,提两盒点心,也算是见面礼。” “大娘,您这么懂礼数,那小姑娘的娘一定会同意您这门亲事的,等到谈妥了,你那二儿子娶了媳妇,你的心头大石哦,可总算是落下了。”洪南一说,那妇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叮嘱自己的孙子孙女不要出去疯跑,带着听荷洪南就往安民堂去了。 一路上,那妇人还在夸自己的儿子如何如何勤快如何如何孝顺,那小姑娘要是嫁到她家里头来,一定是享福的。 洪南拉着听荷的小手,时不时地附和着妇人的话,将妇人给哄的连连说今日撞了大运了。 跟在洪南旁边的听荷就一直没怎么插上嘴,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爱说话的,可是碰上洪南…… 这家伙,可真真是让自己见识到了那句古话也是有道理的。 死的能说成活的,香的能说成臭的,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强于百万雄师。 不过,能忽悠地让人直接把他们带到安民堂去,不得不说,这也是本事,听荷一想到他们能查到一点线索,想着洪南所做的事情所说的话,也就没那么排斥了。 她可不是觉得这人厉害,实在是的这事情太过骇人听闻了,能早点查到线索,就能够早点把人救出来。 一想到这里,洪南抓着自己的手她也没觉得不行了,暗戳戳地使了多少回劲儿想要抽出来都抽不出来,那干脆就不抽了。 她已经放弃了挣扎,为了拯救洪山村那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她就让这鳖孙揩点油! 感觉到自己身旁人乖顺了不少,洪南偏头看了看听荷。听荷正好也看向他,两个人的目光交汇,洪南冲她笑了笑。 听荷眼珠子一瞪。 一旁的妇人瞧见了:“啧啧,小伙子,你跟你未婚妻感情可还真好。瞧瞧你们两个,跟蜜里调油似得。” 听荷恨不得翻个白眼:“……”大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感情好了!什么叫做蜜里调油?他们这叫做火上浇油。 三个人很快就到了安民堂,洪南见状先提醒妇人:“大娘,你就说我们是你家的亲戚,一块来相看那姑娘的,省的人家姑娘害羞。” “放心放心,我省得的。小伙子这么善解人意,你媳妇以后可享福咯。”妇人眼睛又瞟向二人手牵着的手,又羡慕又嫉妒。 洪南没笑,认真无比地道:“自己媳妇自己不疼谁疼啊!那定是要当成宝贝一样的。” 听荷:“……”不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能死吗? 妇人上前敲了敲门,很快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你干甚么?” 妇人上前,笑着说道:“这位好兄弟,我来瞧瞧董翠翠母女倆。” 门口的人古怪地瞪了一眼那妇人,那一瞪,带着审视和凶狠,看的妇人心里头发毛,她还没说话,门嘎吱一下就给关上了。 妇人不知所措:“……这,这是怎么回事?” 洪南刚才就站在一旁,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来开门的那个人。 那守门的是个年轻的汉子,三十岁左右。一个安民堂专门照顾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的地方,为什么会用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来守门? 里头有财宝怕人偷吗? “怎么就把门给关了?”妇人嘟囔道:“我还没看到人呢!” 正说着话,屋门再次被打开了,这回出来了一个中年妇人,看不清长相,因为她带着一张面纱,穿着朴素,看起来与一般的普通农妇无异,“这位大姐,我是安民堂的管事冯氏,你要来看翠翠啊?你是她什么人啊?” 妇人笑:“哦,我是翠翠邻居,她在外头的时候就住在我家隔壁,两家关系走的可近了,可自从她到安民堂来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这回有空,正好来看看她。” 冯氏偏头看了一眼妇人和妇人身后的洪南听荷,指向妇人身后的年轻人:“那这二位是……” “哦,他们是我家的远房亲戚,以前也跟翠翠一块玩过,许久没看到翠翠了,也跟着我一块来看看。”妇人忙说道。 冯氏哦了一声,脸上依然是和善的笑意,眼角一笑,满是皱纹:“真是对不住了,翠翠这两日身子不舒服,怕是见不了人了。” “那我见见翠翠她娘也是一样的!”妇人不挑,反正说亲这回事情,跟老的说比跟小的说要好开口些。 冯氏尴尬地笑了笑:“翠翠她娘身子也不舒服。” “赶的这么巧,怎么都病了?什么病啊?正好我来看看她们。”妇人并不气馁,还是要坚持去看。 后头的洪南也道:“是啊,她们生病了,我们也要去看看的。” 1179 混不进去的安民堂 冯氏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就算是看了又能怎样。翠翠母女两个感染了风寒,看了大夫了,如今还在休养呢,你们要是想来看,过两日等她们好了再来行不行?” 妇人有些犹豫:“风寒啊?怎么这么热的天会感染风寒啊?” “哎,前几天不是变天了吗?这里收的老人和孩子比较多,一变天这么人就病了,翠翠母女两个为了照顾他们,许是也被染上了……” “哦,还传染人啊!”妇人听了冯氏的话,再看到冯氏戴着面纱,立马就清楚她戴面纱的含义了,警惕地往后头退了一步:“那行,等过几日,我等过几日再来啊!” 冯氏笑:“行,等她们好了您再过来。” 妇人提着糕点快步离开了,洪南和听荷见她离开了,也再没执意进去的法子,也只能跟着妇人离开。 冯氏站在门口看到这三人走远了,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刚才还慈祥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的凶狠,进了安民堂,那安民堂被打开一条缝隙的门,终于又给阖上了。 厚重的大门,密不透风,完全看不到里头的景象。 妇人边走边道:“还真是不凑巧,就赶上她们生病了。” 洪南呵呵笑:“是啊,真不巧。”太不巧了,母女两个要病都病了。 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她们母女两个什么时候能好,看来这媒啊,还要再缓缓。” 洪南跟着笑:“好饭不怕晚嘛。” 真是能说! 妇人刚焉了下去的精气神一下子又被洪南给吊起来了:“你说的对,好饭不怕晚,等过几日,我再去问问,就是不知道,二位还有没有机会跟着一块去啊?” 洪南想要的消息基本上已经得到了。 董翠翠确实去了安民堂,可是安民堂不让他们进去看人,还摆出了得了能感染人的风寒的话,这就由不得人不怀疑了。 “没事没事,我跟我未婚妻这几日也要走了,大娘,我就祝你马到成功,成功抱得儿媳妇归!明年再抱一个大胖小子。”洪南嘴巴跟抹了蜜糖似的,听的那妇人脸都笑成了一朵花,“行行行,托你吉言,托你吉言啊!” 洪南和听荷辞别了妇人,这才离开。一路上,洪南都在想他在安民堂门口见着的那两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汉子,五大三粗,眉眼凶狠,还有安民堂的管事冯氏,戴着面纱,俨然一副里头的风寒能感染人的做派。 一个五大三粗眼神凶狠的年轻的看门人,一个八面玲珑一张面纱就能将来人给说退的女管事,还有那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音的安民堂,怎么都透露出几分诡异来。 洪南正入神,手被人大力地给挥开了,听到一声冷哼,洪南偏头,就看到听荷鼓着一对眼睛凶神恶煞地看着自己。 得,这祖宗被占了便宜,生气了。 “对不起啊,听荷姑娘,刚才也是事出突然,我要是不假冒一下咱们两个的关系的话,你说那妇人能让咱们跟着一块过去嘛?”洪南笑着解释道:“听荷姑娘,刚才多有冒犯之处,我跟你赔不是。” 看到洪南这么一本正经地道歉,听荷一肚子的火气却没出口撒了。 人家干嘛说自己是他未婚妻,干嘛抓自己的手,都是为了查清楚安民堂的情况好不好。自己若是再撒气的话,怎么显得自己度量小。 被一个偷鸡摸狗的给比下去了! 听荷兀自生气,洪南却自顾自地说道:“寻常看门守门的,当然,除了大户人家之外,要么是一些年纪小伶俐的或者年纪大稳重的,可安民堂的那个守门的,五大三粗,眼神狠辣,三十来岁,一看就像是有功夫在身的,那安民堂里难道有什么金银财宝被人惦记吗?竟然找个这样的人来守门!” 听荷认真地听着洪南的分析:“那个守门的,是有功夫,而且功夫还不弱。”听荷会功夫,自然感应到了。 洪南点点头:“还有那个冯氏,戴着面纱出来,若不是真的里头有人感染了风寒,那要么就是她故意编造这一件事情,让人知难而退,当时那种情况下,任谁都不会再有想法进安民堂的!” 听荷的全部注意力都到了洪南的话里:“所以,这个安民堂跟洪山村那边的乞丐有没有关系,就看听松和苏止那边能不能查到消息了。” “若真的有关系的话,听荷苏止他们两个,怕是很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洪南道:“只可惜我没有功夫在身,不然的话,我也想跟着过去看一看,那些人是怎么照顾这些可怜人的!”他将照顾两个字咬的很重,明显就充满了怒气。 听荷:“别想那么多,但看听松他们能不能找到点消息了。”她的语气柔和了不少,全然没有注意到,前一时刻,她还在生这个人的气呢,下一秒就开始安慰他了。 洪南点点头:“我知道,咱们先回客栈,老爷说不定在等我们。”他们两个人出来的时间太长了,要早点回去。 听荷乖巧地跟着洪南,两个人快步回了客栈。 双方在客栈碰面之后,将各自打听到的事情一交流,大家的全部焦点就都放在了安民堂里。 只要查出安民堂的事情,那么就一定能揪出后头的幕后主使。 苏止和听松就这么被带到了安民堂。 由于听松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安民堂的人将他带到安民堂之后,并没有给他吃的,也没有给他喝的,更别提给他换洗干净的衣裳了。就这么将他关在了柴房里头。 听松是个“傻子”,在柴房里头饿的嗷嗷叫,可是没有一个人过来给他一口吃的。只听到外头的人恶狠狠地骂他:“叫什么叫?再叫割了你的舌头。” 听松嚎:“我要吃包子,我要吃包子!你们答应让我吃包子的,包子,包子,我要包子。” 1180 混不进去的安民堂 冯氏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就算是看了又能怎样。翠翠母女两个感染了风寒,看了大夫了,如今还在休养呢,你们要是想来看,过两日等她们好了再来行不行?” 妇人有些犹豫:“风寒啊?怎么这么热的天会感染风寒啊?” “哎,前几天不是变天了吗?这里收的老人和孩子比较多,一变天这么人就病了,翠翠母女两个为了照顾他们,许是也被染上了……” “哦,还传染人啊!”妇人听了冯氏的话,再看到冯氏戴着面纱,立马就清楚她戴面纱的含义了,警惕地往后头退了一步:“那行,等过几日,我等过几日再来啊!” 冯氏笑:“行,等她们好了您再过来。” 妇人提着糕点快步离开了,洪南和听荷见她离开了,也再没执意进去的法子,也只能跟着妇人离开。 冯氏站在门口看到这三人走远了,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刚才还慈祥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的凶狠,进了安民堂,那安民堂被打开一条缝隙的门,终于又给阖上了。 厚重的大门,密不透风,完全看不到里头的景象。 妇人边走边道:“还真是不凑巧,就赶上她们生病了。” 洪南呵呵笑:“是啊,真不巧。”太不巧了,母女两个要病都病了。 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她们母女两个什么时候能好,看来这媒啊,还要再缓缓。” 洪南跟着笑:“好饭不怕晚嘛。” 真是能说! 妇人刚焉了下去的精气神一下子又被洪南给吊起来了:“你说的对,好饭不怕晚,等过几日,我再去问问,就是不知道,二位还有没有机会跟着一块去啊?” 洪南想要的消息基本上已经得到了。 董翠翠确实去了安民堂,可是安民堂不让他们进去看人,还摆出了得了能感染人的风寒的话,这就由不得人不怀疑了。 “没事没事,我跟我未婚妻这几日也要走了,大娘,我就祝你马到成功,成功抱得儿媳妇归!明年再抱一个大胖小子。”洪南嘴巴跟抹了蜜糖似的,听的那妇人脸都笑成了一朵花,“行行行,托你吉言,托你吉言啊!” 洪南和听荷辞别了妇人,这才离开。一路上,洪南都在想他在安民堂门口见着的那两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汉子,五大三粗,眉眼凶狠,还有安民堂的管事冯氏,戴着面纱,俨然一副里头的风寒能感染人的做派。 一个五大三粗眼神凶狠的年轻的看门人,一个八面玲珑一张面纱就能将来人给说退的女管事,还有那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音的安民堂,怎么都透露出几分诡异来。 洪南正入神,手被人大力地给挥开了,听到一声冷哼,洪南偏头,就看到听荷鼓着一对眼睛凶神恶煞地看着自己。 得,这祖宗被占了便宜,生气了。 “对不起啊,听荷姑娘,刚才也是事出突然,我要是不假冒一下咱们两个的关系的话,你说那妇人能让咱们跟着一块过去嘛?”洪南笑着解释道:“听荷姑娘,刚才多有冒犯之处,我跟你赔不是。” 看到洪南这么一本正经地道歉,听荷一肚子的火气却没出口撒了。 人家干嘛说自己是他未婚妻,干嘛抓自己的手,都是为了查清楚安民堂的情况好不好。自己若是再撒气的话,怎么显得自己度量小。 被一个偷鸡摸狗的给比下去了! 听荷兀自生气,洪南却自顾自地说道:“寻常看门守门的,当然,除了大户人家之外,要么是一些年纪小伶俐的或者年纪大稳重的,可安民堂的那个守门的,五大三粗,眼神狠辣,三十来岁,一看就像是有功夫在身的,那安民堂里难道有什么金银财宝被人惦记吗?竟然找个这样的人来守门!” 听荷认真地听着洪南的分析:“那个守门的,是有功夫,而且功夫还不弱。”听荷会功夫,自然感应到了。 洪南点点头:“还有那个冯氏,戴着面纱出来,若不是真的里头有人感染了风寒,那要么就是她故意编造这一件事情,让人知难而退,当时那种情况下,任谁都不会再有想法进安民堂的!” 听荷的全部注意力都到了洪南的话里:“所以,这个安民堂跟洪山村那边的乞丐有没有关系,就看听松和苏止那边能不能查到消息了。” “若真的有关系的话,听荷苏止他们两个,怕是很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洪南道:“只可惜我没有功夫在身,不然的话,我也想跟着过去看一看,那些人是怎么照顾这些可怜人的!”他将照顾两个字咬的很重,明显就充满了怒气。 听荷:“别想那么多,但看听松他们能不能找到点消息了。”她的语气柔和了不少,全然没有注意到,前一时刻,她还在生这个人的气呢,下一秒就开始安慰他了。 洪南点点头:“我知道,咱们先回客栈,老爷说不定在等我们。”他们两个人出来的时间太长了,要早点回去。 听荷乖巧地跟着洪南,两个人快步回了客栈。 双方在客栈碰面之后,将各自打听到的事情一交流,大家的全部焦点就都放在了安民堂里。 只要查出安民堂的事情,那么就一定能揪出后头的幕后主使。 苏止和听松就这么被带到了安民堂。 由于听松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安民堂的人将他带到安民堂之后,并没有给他吃的,也没有给他喝的,更别提给他换洗干净的衣裳了。就这么将他关在了柴房里头。 听松是个“傻子”,在柴房里头饿的嗷嗷叫,可是没有一个人过来给他一口吃的。只听到外头的人恶狠狠地骂他:“叫什么叫?再叫割了你的舌头。” 听松嚎:“我要吃包子,我要吃包子!你们答应让我吃包子的,包子,包子,我要包子。” 附:不好意思,之前少漏更了一章,1178.1179重新改了一下。要是看的不对劲,删除了重新添加书架再来看啊,呜呜,脑子瓦特了…… 1181 这就是最下等耗子的命运 里头传来傻子的傻言傻语,外头的人捧腹大笑。 “哈哈,听到没有,那个傻子要吃包子。” 柴房的门锁着,外头有人守着,听到里头傻子传来的嚎叫声,他在外头哈哈大笑:“想吃包子?进了安民堂你还想吃包子?啧啧,真是个傻的不能再傻的傻子。” “包子,包子……”听松听出那人的声音是那日带自己来的那个人,当时他哄骗自己,进了安民堂想吃多少包子就吃多少包子。 听松故意扯高了嗓子喊:“我要吃包子,我要吃包子!” 听松陡然明白了,他捏紧了拳头,心里头为那些可怜的老百姓鸣不平。 一为那些受蒙骗以为安民堂真是可怜老百姓的天堂的普通老百姓,二为那些那么信任官府,无家可归,只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给安民堂的那些可怜人。 没人知道,安民堂只是一个中转站而已,那些进了安民堂的可怜人,到最后,全部都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你别嚎了,再嚎老子割你的舌头。”外头的人显然被听松这个傻子吵烦了。“你跟一个傻子废什么话。”旁边也不知道何时过来了一个人,嘲讽道:“也不知道冯嬷嬷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吃包子,直接送去多好,干嘛还要关上几天。” “这你就不懂了。冯嬷嬷那也是以防万一,谁知道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小心使得万年船,小心点总没错。对了,你那边那天带来的那个正常的呢?” “能咋样?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如今对安民堂那叫一个感恩戴德,说是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安民堂的大恩大德,天天对着咱们点头哈腰,大哥长大哥短的叫着呢。” “哈哈,到时候一并把这两个人送去。这么年轻,虽然是个傻子,但力气不小,做事肯定也麻利。特别是你那个,锁头一锁,任他力大如牛也逃不过。” “就安安心心地下洞。哈哈……”外头两个人丝毫不顾及里头的傻子,哈哈大笑起来。 “真希望咱们澧县多来一些乞丐。做事的人多,咱们分的金子也就多了呢!” “哎,澧县的乞丐都没有了,就连那些没有亲戚的也都没了,要是再这么下去,等那群耗子断了气,还真不知道从哪里找些新的耗子来。”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这是上头决定的事情,咱们只要办好分内事情,到时候拿金子就是了,别杞人忧天了。” 两个人并没有避开听松,反正他们觉得听松是个傻子,什么都听不懂。 没错,饿了三天的傻子张嘴闭嘴还是要吃包子,能不是傻的吗? 听松气的捏紧了拳头,若不是怕自己会影响计划,他真恨不得冲出去打这两个该死的一顿。 苏止在那边比听松的境况好多了,一进安民堂之后,就立马有人好吃好喝的伺候他,虽然说好了不能出屋子,怕打扰了隔壁人的休息,可苏止习武,自然听的出来,除了外头监视他的人,隔壁的屋子都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来给他送饭的人,苏止是张嘴就来好听的奉承的话,安民堂对他那么好,他都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掏出来给安民堂。 当初带他来的一个人就笑道:“如今还真的有事情要你帮忙,你跟着我们,一块去。” 苏止满口答应,激动地不行,“行,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只要给我一口吃的。” 那人笑笑,指了指面前的饭菜:“来,吃了饭我们就走。” 苏止不疑有他,哪怕就是怀疑,他现在也要装作很信任的样子,果然,一顿饭之后,面前的人就越来越模糊,等醒过来的时候,浑身已经湿漉漉的。 而他躺的地方,满是厚厚的落叶,上头还有肥硕的虫子在腐烂的树叶里头蠕动,抬头就见遮天蔽日的树叶,只偶尔有一两道阳光透过树叶落了下来。 他回到洪山村了。 树林里头没有风,潮湿闷热的闷热地人都踹不过气来。苏止佯装不解,茫然地抬头,疑惑地问道:“有人吗?我这是在哪里啊?” 没人回答他的话,他动了动手脚,手上没有任何的束缚,可是两只脚已经被拷上了厚重的脚链,一动就索索作响。 不远处还有抽马鞭的声音和痛苦的求饶声,狠厉的谩骂声,苏止勾唇冷笑,自己还真被带来做耗子了。 他一脸的惊恐,慌张地大叫:“有人吗?你们干什么锁住我,快我放开!” 苏止惊慌失措地想要爬起来,背上突然被人用力地踩了一脚,“妈的,嚎什么嚎,还不快起来干活。” 苏止“哎哟”地叫了一声,那人粗鲁地将苏止拉了起来,将他往洞口赶:“走走走,下去,下去。” 洞口还有不少的人在一个个进去,他们脚上的脚链依然束缚着,只是人跟人之间绑定的那一根链子,在进洞口之后,才有人负责将他们分开。苏止并没有跟那些人绑在一起,也许是因为他刚来,那些人还来不及绑他。 苏止被人推搡着最后一个进了山洞。 推他的那个人指着苏止对山洞里头的人说道:“猫三,看好点,这个是新来的。” 刚才在山洞里头对那些乞丐凶神恶煞的猫三一见到狼大,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谄媚地不停地点头哈腰:“狼大,您放心,我们一定严加看管。” 耗子、猫、老鼠…… 苏止抬眼看了一眼这两个人,然后被人推搡着进了山洞。 这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外头的太阳本就照不到山下,山洞里头更是黑漆漆的,只要挂在墙壁上的烛火能将前后几米照亮。苏止被人推搡着,跟在人流的最后,厚重的脚链让人走路慢吞吞的,苏止好在现在还有力气,快走了几步,就赶上了最后一个进山洞的人。 从后面看,那人已经瘦骨嶙峋,背佝偻着,身后的肩胛骨由于太瘦弱了,似乎要戳破皮肉似的,微微地翘着,脚上的铁链拖在地上索索啦啦,在山洞里头显得越发的刺耳。 这就是最下等耗子的命运。 1182 挖金子的一天 穿过一条狭窄的只能供一个半人走过的夹道,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比较宽敞的山洞里。本来只有那群牢头手里头才有的火把,有些看不清楚,等到他们将山洞里头的火把全部点燃,苏止这才发现,这坐山竟然被人挖的跟狗啃了似的。 还由不得苏止仔细看一遍,身后的那个牢头推了一把苏止,骂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开始干活。” 其他的人拿铲子的拿铲子,拿锄头的拿锄头,拿筐子的拿筐子,在进来之后,木然地拿着要用的工具,默默地干活去了。 不一会儿,就传来铲子和锄头挖到石块上迸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此起彼伏。还有一些人用铁锹将挖下来的石头和泥土装在篮子里,码放在一旁,等所有的篮子全部都装好了,那些人又木然地挑着篮子出去了。 在这山洞里头的猫许是受不了这里头的气味,他们是换班的,半个时辰换个人进来,夹道里头,山洞门口,都守着猫,所以耗子挑着箩筐出去,根本就没有跟着他们。 苏止边挖石头,边仔细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石头是硬的,拿锄头去挖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一锄头用力地铲下去,铲到坚硬的石头,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就连手心都被震麻了。 苏止虽然学过武功,但是这样的劳动,半日下来,手都快要抬不起来了,但看看其他的人,有老人,有孩子,一个个都眼神麻木,哪怕手都在抖,他们也都木然地跟死人一样做着手里头的事情。 因为如果不麻利的话…… 那群猫手里头的马鞭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人的身上招呼,是被震的手麻轻一点,还是被马鞭抽的轻一点,领教过这马鞭的人,都清楚,自己累是累,马鞭抽在自己身上,那真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疼痛和绝望。 生不如死。 苏止做事情麻利,手脚也快,那被要求盯着他的猫三刚开始确实总是盯着他,后来见他勤勤恳恳地做事,也不出什么幺蛾子,也就不管他了。 苏止也不敢跟身旁的人说话,这山洞空旷,就连不远处的呼吸声都听的清清楚楚,若是跟人说话,怕是刚开口,就要被那只猫给听到了。 只好闷头做事,也不知道做了多久,终于三只猫的班都换完了。 “好了,时间到了,手脚麻利点,现在出去吃饭。” 苏止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将手里头的锄头放在原地,那些人拖着铁链上前,排成了一对,苏止自然又站在最后面一个,前面一只猫带路,最后面一只猫看守耗子,不耐烦地像赶牲口一样将他们往外头赶。 穿过狭窄的夹道,终于看到洞口那微弱的光。 苏止在里头看久了烛火,总觉得眼前跟泛起了一层雾一样,不得不多眨两次眼睛,这才逐渐适应了外头的光亮。 第一个人到了山洞口的时候,人群就不动了,然后又缓慢地动了起来,苏止跟着出来,看到有猫站在洞口,将锁链锁在了耗子的脚上,原本单独的个体,被锁链一锁,二十多个人全部都锁在了一块,走也走不快,跑也跑不了。 想要逃跑,那压根就是不可能的! 苏止微眯着眼睛看着锁链跟前头的人拷在一起,走路的步子又慢了好些。 他是最后的一个,等拷完了他,所有的人都出山洞了。 外头的空气虽然还是那样的潮湿闷热甚至还泛着腐烂的臭气,但是总好歹还有点新鲜的味道,不跟山洞里头一样,待久了,就只闻到烛火燃烧的味道,闻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棚子里头已经有被称之为狼的那群高级人吃饭喝酒了,跟着他们下洞的那几只猫是狼下头的一等,只有将人带出来之后,他们才上桌子吃饭。 而苏止这群做事的耗子,则是比牲口还不如。 跟牲口一样赶在棚子的外头,就坐在泥巴地里,木然地看着里头的人喝酒吃肉,苏止来之前曾吃了一顿,可是一上午的劳作,肚子里头早就空空如也了,他望着棚子那边飘散过来的香气,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这时有人拿了一个桶过来,这群刚才还木然的人就跟饿虎扑食一样,扑到木桶旁边,一人抓了两个黑馍馍,狼吞虎咽地咬着,仿佛这黑馍馍比里头的肉还要香,是世间美味一般。 苏止没抢,因为他知道里头的馍馍一定够。 他最后一个过去拿,里头还有好几个,他也拿了两个,看到手里头的黑馍馍他实在是难以下嘴,鼻尖充斥着奇怪的馊味,也不知道这馍馍是什么时候的。 怪不得每天木桶里头的黑馍馍都有的多,兴许是吃不完的继续给他们吃,也不知道这馍馍放了多少天了,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苏止吃不下,打算去换一个,手刚放在木桶边,一阵马鞭破空的声响劈天盖地而来,苏止刚想要避开,想想不能暴露自己,只能硬生生地受了。 右手手背上传来一股钻心的刺痛,定睛一看,已经被抽的皮开肉绽了。 旁边的人看都不看一眼,只专心吃自己手里头的馍馍,苏止看向马鞭的方向,就见一个拿个白面馍馍的狼狠毒地盯着自己:“一人就两个,不准多拿。拿了就打,不知道规矩嘛!” 苏止想说自己不多拿只是想要换一个,想想还是没说,哪怕手里头的馍馍臭的恶心,他还是乖乖地咬了一口。 旁边就有人说道:“这个是新来的。” “有手有脚地还去做乞丐?” “哈哈,不是说只要进了安民堂就不用饿肚子了吗,这群懒东西不愿做事又想找个不愁吃饭的地方,还不上杆子进安民堂。” “听说下午还要送来一个,不过那个这里不好使,是个傻的。” 苏止边咬着馍馍,知道他们嘴里说的那个傻的应该就是听松了。 “管他是不是傻的,只有有力气给咱们干活就成。” 终于咽下了两个臭馍馍,苏止差点要作呕,这时,又有人送来了一桶跟泔水差不多的东西,看到上头飘着恶心的油花和一些黑漆漆的东西,这是刷锅水,苏止实在是喝不下去,没喝。 而其他人则是一人一碗大口喝了起来。 苏止趁着这个功夫偷偷地将坐在棚子里头的那群人扫视了一遍。 1183 都送过来了当耗子了 坐在最边上连说话都不敢说的那六只猫,是带他们下洞的。他们称呼对方是猫大猫二猫三,看来是已经摒弃了自己的大名,专心在这里头当猫。 而旁边那两桌高谈阔论的,也有六人,他们是狼,比猫高级,猫管着耗子,狼就管着猫,一级管一级,等级森严。 还有刚才来给他们送饭的厨子,也是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模样,有两个,听说还有来往洪山村将挖出来的金子运到山外去的人,一共有六个。 那六个人目前是没见到,这里的包括厨子在内的,一共十四个人,每个人的腰间别着被打磨的油光水亮的马鞭。 那马鞭抽到人的身上跟要了人命似的,一抽就皮开肉绽,刚才苏止已经领教过了。 除了马鞭之外,还有锋利的剑,也别在腰间,这两样东西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棚子里头不时传来荤话。 “那个老婆子年纪那么大了,还得了那么脏的病,可总算是死了。死了参领总会给咱们换个新的?” “哈哈,你嫌人家年纪大,可刚送来的时候,别人都挑了姑娘,就剩下你啥都没有,让你等等你还不等呢,就要了那婆子,怎么的,人家帮你破了瓜,你现在又来嫌弃人家年纪大了?”那桌子的狼吃饱了饭就撑的慌在高谈阔论,苏止躺在地上,假装睡觉,实则竖起了耳朵听。 “都过去的事了,就别提了。”被人说起了自己的痛处,那人也不好意思,“参领这回要是带个跟翠翠一样水嫩的来就好了。啧啧,这年轻的跟年纪大的就是不一样,皮肤水嫩光滑,哪里像上了年纪,摸上去跟摸麻布似的。” “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母女两个都叫你给霍霍了,人家羡慕你都来不及呢,你还嫌弃人家不好。你也不怕那老太婆变成鬼来找你算账。” “说的好像就我一个人玩过似的,你们就没玩过?”那人也恼了:“那妇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病,好在后来我没碰过,这要是碰了,老子不也得病了。” “是啊,你们看那老太婆死的时候,啧啧,身上的脓疮都臭了,苍蝇都不敢近她的身。”也许是想到了当时那副场景,有人干呕了一声。 “等参领来了,还是要跟参领说说多带几个人过来,咱们这么多人,共用总是不干净,这要是一人一个,得了病也不会传染给别人,咱们也放心,你们说是不是?” “有道理有道理。今天晚上参领就要来了,咱们要把这事情好好地跟参领反应反应。咱们要是都得病了,谁来看住这群耗子。” 耗子钻洞嘛,说他们是耗子,倒也贴切。 而他们说的那群女人,指的就是这后面的那几间屋子里头关着的女人。想到自己蹲在那里蹲了半夜,屋子里头传来的惨绝人寰的哭声和求饶声,苏止浑身都在颤抖。 “起来,起来……”又是两声马鞭破空的声音,苏止睁开眼睛,就见旁边的人全部都站了起来,安安静静地,脸上看不清任何的表情。 就是那种,临死时的那种绝望和无助。也许,这群人,压根就没把自己当活人了。 进了这里,总有一日不是累死,就是被人打死,要么,就是死在垮塌的山洞里。总有一种死法在前面等着他们,而逃出去,基本不可能,怎么都是死,那就当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苏止看到这些人脸上的木然和绝望,心一抽一抽地,他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跟在众人的身后,拖着铁链一步步地往山洞里头走。 在洞口,那群猫黑着脸将他们绑在一块的铁链取下,这样做虽然麻烦,但是却万无一失。只要有个人逃出了洪山村,这里很快就会被外头的人知晓。而这个地方,挖了五六年却无一人知道,这么多年里,死在这里的人,究竟有多少。 还有那被无辜牵连的洪山村的村民,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苏止还在山洞里头挖石头,夹道里头传来一个声音:“包子,包子,我要吃包子……” “哐当……”苏止锄头挖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他力气用的大,震的手臂都发麻。 听松那傻子也来了。 赶他进来的猫恶狠狠地推着他,听松为了少吃点苦头,只能一路喊着包子,一路快步往山洞里头跑。身后跟猫也快步往里头追,一边破口大骂:“娘的,果真是个大傻个!” 听松这个大傻个:“……” “包子,包子,我要包子!” 一进山洞的听松,就四下看,一山洞木然地在挖石头捡石头装石头的人,也终于看到了苏止。手里头握着锄头,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个傻东西,跑这么快做什么!”跟在他后头的人骂道。 听松:“我要吃包子,我要吃包子。” 猫推着听松往装石头的那边走,边走边道:“诺,学着他的样子,把这筐子装满。” 听松不愿:“吃包子,我要吃包子。” 猫嘿了一声,随手就解下了马鞭,凶神恶煞地指着大傻子:“你捡不捡?不捡老子打死你,让你到阴曹地府去吃包子!” “呜呜,包子,包子……”听松怕了,瑟瑟地往后头躲,蹲下去捡石头,嘴里头依然念念有词:“包子,包子……” 见这大傻子人傻是傻,可也会做事,那石头被他丢到箩筐里头,便也没去管他了,兴趣好了还知道逗他两句:“你好好捡石头,把石头都捡完,出去就能吃包子了。” 听松听了,更起劲了,手里头的石头不停地往箩筐里头扔:“包子,我要吃包子,我要吃包子!” 两只猫看着他们的猫看到这傻子做事,笑的直不起腰来。 苏止握了握自己手里头的锄头,刚才被震的手臂发麻的痛感慢慢地过去了,他回头看了看,突然觉得当初自己应该主动要求扮傻子的,毕竟扮傻子,不用拎锄头挖石头,捡捡石头还是挺简单的! 当初被逼无奈被扮傻子的听松:当傻子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活也轻快些。 1184 吃的是包子还是石头 听松抬头,四下去望,那牢头也不会去盯一个傻子,毕竟傻子脑子里头想啥他怎么知道,只要那傻子听话做事不捣乱就行,所以听松在捡完石头之后在山洞里头转悠,那猫也不说什么,就任由他去了,只盯着那些不傻的。 听松卖力地扮演着傻子,在山洞里头晃悠来晃悠去,嘴里头念念有词:“包子,包子,我要吃包子……” 做事的人没人搭理他,搭理一个傻子还要挨一顿打,得不偿失,听松一个人在山洞里头转来转去,转到苏止跟前,他凑到人家面前去,死死地盯着苏止。 苏止同样看着他。 也不知道这一个装疯卖傻,一个眼神茫然,两个人究竟交流出了什么,听松又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又去找他的包子去了:“包子,包子,我要吃包子。” 苏止握紧了手里头的锄头,高高扬起,重重地落下。 换班的猫走了进来,看到疯疯癫癫的听松,他满嘴都是包子包子,突然起了戏弄他的意思,他随手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冲听松喊:“喂,傻子,你过来,给你包子吃 听松一听有包子,跳着跑了过来,“包子,包子,我要吃包子。” “喏,给你,这可是刚出炉的肉包子,你尝尝,香的很呢,一口咬下去,包子又软又香,里头的肉还会流油呢!”猫手里头拿着石头,在听松面前晃了晃,不怀好意地盯着听松笑。 听松看着那块硬邦邦的石头…… 苏止回头也看到了牢头在戏弄听松,他握紧了手里头的锄头,既担心听松,又担心听松会暴露自己。 那只猫玩味地看着听松,既有调戏,又有试探。 傻子哪里分的清什么是包子,什么是石头。别人说是包子是石头,那就是石头,别人说石头是包子,那就是包子。 听松没有丝毫的犹豫,兴奋地跑到猫面前,一把抢过了“包子”,激动地两眼放光,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包子,包子,我要吃包子……” 苏止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半步,就见听松已经一口咬了下去,苏止心都跟着往下沉。 旋即,整个山东里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那几只看好戏的猫肆无忌惮的大笑。 “这个傻子,真把石头当包子了,哈哈……” “瞧瞧,都咬出血了。哈哈,真是个是大傻帽!” 苏止瞧着心都跟着往外头滴血。听松嘴里不停地往外头流血,他捂着自己的嘴在地上打滚,撕心裂肺地哭嚎着。 苏止手背上青筋毕露,看着听松,身子都在颤抖。 听松在哭,猫在笑,山洞里头的其他人,麻木不仁地看着。没人去管哭的鬼哭狼嚎的听松,只剩下那一声声绝望的哭嚎还有那一声声放肆的大笑。 只是哪怕听松在哭,石头挖出来了,那猫见状,用手里头的马鞭依然威吓他去捡石头,这回,听松明显老实多了,再也不喊包子了。 苏止只能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挖石头。 三只猫又换了一次班,收工的时间就到了。 听松这回跟在了苏止的身后,两个人跟着人群往外头走,等走到外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外头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还有传来的烤肉的香味。 苏止和听松都拷上了脚铐,两个人被赶到空地上,如中午一样,牲口似的坐成了一堆,晚餐照例是两个黑馍馍,一碗洗锅的泔水。 一天都没有喝水了,苏止早就已经干的喉咙冒火了,现在也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群人喝的下那脏兮兮的洗锅的水了。 你不喝这泔水,你就一天没水喝,你说你能不喝吗? 苏止和听松窝在一块,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啃着臭掉了的馍馍,另外一只手则在对方的手心里头划着字。 苏止:“你的牙没事?”当时看到听松那么用力一口咬下去,旋即就血粼粼的模样,苏止看的难受极了。 那一口咬下去,牙估计都要碎掉几颗了。 听松在苏止的手心上写着:“舌头差点被我咬断了,牙没事。” 舌头咬重点只要不咬断,总能好,可牙不行啊,那当时要是一口下去,牙崩了那不就成缺嘴了,听松虽然扮个傻子,但是他也没那么傻。糊弄几只看好戏的猫,他还是有经验的。 苏止一听,放下心来,偏头看了听松一眼。 两个人额前的发都快要挡住眼睛了,可借着燃着的篝火,听松还是看出了苏止眼睛里头的光,应该是在夸他干的好。 把石头当包子,咬的满嘴鲜血,总算是把大傻子的人设给立住了,这下总没有人再怀疑他不是傻子了。 那群阶层最高等级的狼围坐在篝火旁,大口吃着烤肉,大口喝着酒,扑鼻的肉香飘过来,所有的人注意力都在那架子上的野羊上。 听松咽了口口水,娘的,这群人渣。 给这群耗子吃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那些狼还有其他的娱乐节目,将人都赶往一间关牲口似的木屋,外头的大门紧锁,连个窗户都没有,只能靠木头跟木头之间的缝隙透出一点光亮来。 其他的人都睡了,听松和苏止则窝在一块,安静地等待着时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声音终于慢慢地消失不见了,篝火还在燃着,外头守门的又在抱怨:“娘的,他们去玩,咱们又要守门。” 中等的猫有六只,两个人一班,三天就轮一回,看到别人都去玩,可他们却只能守着这群耗子,难免有些意难平。 “哎,能怎么办?谁让咱们也只是猫呢,别抱怨了,好好地休息会,明天又是累死人的一天啊!” 外头的人叽叽喳喳,屋子里头安安静静,那些耗子躺干草上就睡着了,发出了鼾声。 听松从乱糟糟的头发里头,取出了一根细铁丝。为了躲避安民堂和这群猫狼之徒的搜身,听松可是想破了脑袋,才想起了把细铁丝藏在发髻里的,铁丝很细,细的不仔细看,压根就看不出来。 他的头发很乱,跟鸡窝一样,而中间那个歪到一边的发髻也乱糟糟的,谁能想到有人还会把东西藏在发髻里呢,而且还是个傻子,傻子哪里有那么聪明,于是搜身的人也就查了他身上,并没有解开他的发髻。 一是不想解,毕竟脏,二是实在解不开,乱的都打结了,怎么解,于是就这样让他带了进来。 1185 胡兴友,区定 在脚上的镣铐上随便地鼓捣了一下,锁链就被打开了。 苏止看的眼睛都在发亮,赞许地看了听松一眼,这开锁也是一门技术活啊,哪天一定要找听松好好的取经。 听松很是得意,在苏止仰慕的目光下手脚麻利在苏止的镣铐上一鼓捣,镣铐也解开了。 因为房间没有一点的光亮,其他的人也都睡着了,也没人发现听松和苏止已经摸到了大门口。 大门上还有一道锁,门上开了一个小洞,连个脑袋也伸不出来,不过却能伸出手去,听松将手里头的铁丝弯了弯,细长的铁丝变成了一个鱼钩状,从小洞里伸了出去。 在外头守门的也喝了一碗酒,因着愤愤不平,想着里头的那群耗子也闹不出什么来,于是就靠一块呼呼大睡呢。 听松摸到锁口,将铁丝插了进去,轻微的啪嗒声传来,锁就落在了听松的手掌心里。 苏止看的眼睛都亮了。 这手艺,锁就是个摆设啊! 他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听松,恨不得现在就拜听松为师,将这开锁的好手艺给学去。 听松笑了笑,伸出了三根手指,大拇指和食指还圈成了一个圆圈。 这是什么手势? 苏止:“……”是三什么吗? 他没时间去问,听松已经推开了门,二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半边身子,看外头无人,立马走了出来,随手又将门给锁上了。 守门的两个人依然还在呼呼大睡。为了争取时间,听松和苏止二人没有停留,快步去了后头。 后头的屋子传来女人的哭闹声和男人的笑声。 苏止和听松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藏好,这边的空地上也燃着一堆篝火,将场上的人照的清清楚楚。 人其实并不多,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人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篝火旁边,有人在跳舞。 有男人有女人,女人的身上,只穿着薄薄的轻纱,有的女人在笑,肆无忌惮又绝望的笑,而有的女人则在哭,无助绝望地哭。 男人们笑的放肆恣意,在篝火旁对身边的女人动手动脚。 而坐在上首的,苏止和听松都没有见过。 坐在上首正中间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年纪,蓄着络腮胡,穿着一身官府的兵装,腰上也别着佩剑,而他身旁还坐着一个略文雅一点的书生气的中年男子,蓄着八字胡,一身黑色直裰,若不是因为那个人的脸白的话,怕是都要淹没在在这群恬不知耻的人之中了。 狼大倒了一碗酒,走了过去,毕恭毕敬地叫道:“胡参领,我们今儿个还在说,让你多给我们找几个女人过来,没想到你今天晚上就给我们带过来了。” 胡兴友有咧着大嘴,一口将碗里头的烈酒饮干净,笑道:“就几个女人的事情。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的。这不又给你们找来了三个。想怎么耍随便你们。” 胡兴友的话让在场的那些男人都兴致勃勃地嚎叫了几声,更加不管不顾地上前调戏围在篝火旁被人呵斥扭动腰肢的女人。 中间夹杂着一些女人的哭泣声,若有似无,完全被那些畜生放浪形骸的笑声给掩盖了。 躲在暗处的听松和苏芷二人身子气到打抖。 “这群人简直就是畜生。”听松咬牙切齿的骂道。 苏止何尝不是这样想,眼神锐利如刀:“说畜生那是对畜生的侮辱,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这时有人过来送来了一本账册样的东西,胡兴友身旁的书生模样的人接过,就着面前的烛火一页页地翻动着,一张脸目无表情,也充耳不闻周遭的欢声笑语。 区定看着手里头的册子,一页页地翻过去,越翻到后头,眉间的皱纹就更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胡兴友看到区定脸上的不高兴,抬手挥了挥,只见刚才还在放浪形骸的男人立马噤声,有还在哭的女人,直接被男人捂住了嘴,拖到了一边。 胡兴友心里头也跟着七上八下的的:“区师爷,怎么说?” 区定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了,不满地说道:“这个月月初每天还能挖八十筐,可到了现在,一天就剩下五十了。” 胡参领一听,冷冷地看向刚才跟自己敬酒的那个男的,“狼大,你这数量可是越来越少啊!” 狼大的人是这群狼里头的老大,胡参领要问情况自然是要问这位狼大的,其他的狼见胡参领发怒,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活脱脱跟白日那群可怜的耗子见到这群狼时的表情。 狼大刚要张嘴解释,就见胡兴友的马鞭唰地一下就抽到了狼大的脚边上,马鞭刮着泥土,地上的落叶被卷起来不少:“好酒好肉每天运到这里来,女人也给你们弄过来,怎么,你就这么做事的?你们要是做不来,趁早给老子滚蛋。” 狼大跟老鼠见到了猫似的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胡兴友的跟前,“胡参领,不是我们做事做不来,而是,而是……这来的这群人,不是老的,就是小的,这二十多个人,已经做了很久了,早就累的没啥力气了,挖出来的东西自然也少啊!除了今天一个大个子和一个大傻子,咱们这儿好几个月都没见着新人了,再不带一批新的进来,等这群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了,那真正做事的可就真的没几个了。” 后头的话狼大没说,做事的没几个,那挖出来的石头更加没多少了。 胡兴友也知道这种情况,对一旁的区定说道:“区师爷,最近下洞的耗子数量和质量真的是越来越不行了。” 区定点点头,表示理解:“是要招一批新的进来了。这事情回去我会跟大人提,只是现在澧县里头乞丐几乎看到了。而那些想到安民堂去的人,又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就算送到这里来也做不了什么事,还平添暴露的风险,况且还要有一些人在安民堂那边做做样子,短时间想要大批有力气的人过来,怕是不太可能!” 胡兴友冷笑:“在哪里抢一批年轻人过来就行。只要大人发话,澧县的那群猪谁敢不听话!” 听松和苏止征愣地看着说话的两个人,他们现在已经确定了,这幕后指使的人,就是魏悯益。 1186 你回去报信,我留在这里 “畜生!”听松咬牙切齿。 苏止看了他一眼,道:“别骂畜生,畜生要是会说话,都要嫌弃他们!” 胡兴友和区定是来送人的,还要看看这个月的册子,跟这些人说完话之后,胡兴友和区定就要离开了。 看到他们一行人就要离开,苏止去拉听松:“走,我们也跟过去。” 听松眼神阴鸷地盯着胡兴友离去的方向,道:“你回去报信,我就留在这里。” 苏止听了就愣住了:“你留在这里做什么?咱们在这待一天,知道这些消息就已经足够了。” 有了安民堂,有了洪山村挖金矿,还有胡参领,区师爷,已经知晓他们幕后的那个主使,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让那群人死无葬身之地了。 听松摇头:“我不能走,如果我们两个都走了,这些人肯定知道我们两个是特意混进来的,那这里的这群人立马就会成为埋在这里的死尸。” “这里这么多人,你又能护住几个?”苏止不答应,总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去做一个可能不会成功的决定。 听松笑:“能护住几个是几个。若是能护住,咱们就有证人。苏止,你是三爷亲自派出来的,而我家老爷是偷偷地出来的,只有你活着出去,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我们这里的人才有可能会得救。还有,我家老爷是个文弱的书生,若是你出去暴露了,麻烦一定要护好我家老爷,当然,还有我姐姐。” 苏止咬着牙,看到这个像是嘱托后事的听松,脸黑如炭:“你要是不活着等我回来,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说完,也不磨叽,直接朝那快要消失的火光冲去。听松看到他快速离开背影,终于消失在了夜幕之中,他终于笑了笑,只是在看到面前篝火旁那让人羞辱的一幕时,他又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听松不敢再看场中那混乱的场面和女人的哭声哀求声,他转身原路返回。 那两个守门的猫还在熟睡,打着呼噜。听松将门锁打开,如出来一般,自己又走进了那个如炼狱一般的地方。 萧钰在客栈焦急地等待着,信已经写好了一半,就看今日听松和苏止能不能回来,打听到了消息就能写好另外一半了。 听荷洪南以及孙开运都没有任何的睡意。 苏止和听松已经去了好几日了,这几日,他们在外头不停地打听消息,将目光锁定在的安民堂之后,发现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整个澧县的繁华,都是用钱砸出来的。 这个澧县,就像是有一层罩子一样,将肮脏龌龊的事罩在里头,而外面,则是如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一般,整个澧县一改往日贫穷酸臭的模样,在魏悯益的带领下,重新焕发了生机,无论是老百姓的生活,还是整个县城的风貌,在魏悯益花了大价钱的修缮下,呈现出了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就连生活在澧县的那些可怜的人,也都被魏悯益的安民堂给好好地收留着,让他们在里头享受着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多好的父母官,勤政爱民不说,还颇有才干和魄力,将一个穷的发臭的县改换成如今富庶肥沃之地。 只要往街上一走,这里的老百姓谁不称赞一声父母官的好,谁不说夸几句这几年澧县的大变化。 萧钰看着外头的天色,这已经是到澧县的第三天了,除去路上的四天时间,他在这里还有十多天的时间。 也不知道听松和苏止那边能不能全身而退。 桌子上的油灯还在燃着,萧钰完全睡不着,只能开着窗户看着外头宁静的街道。店铺的幌子随着夜风飘荡,就像是一缕没有家的孤魂,被锁着,连家都回不来,只能原地打着转儿,风一吹,又歇下。 安静的街道里,突然一抹身影快速地往这边跑来,萧钰刚要退后,就见那人动作没停,只突然仰头,快速地看了萧钰一眼。 苏止! 苏止没有停留,别有深意地看了萧钰,默默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往前头跑,那一眼,萧钰看的大惊失色,他身子往后头一退,跟着苏止追上来的还有十来个穿着官服的官兵,大声嚷着:“别跑!” 刚才那一眼,苏止给他使眼色,让他躲起来。 那群人官兵追着苏止而去。 苏止被官兵发现了。 萧钰担忧苏止的安危,“苏止现在被官兵追着。” “那听松呢?”听荷一听,跳了起来,问起了自己弟弟的情况。 “我没有看到他。” 当时被官兵追着的人只有苏止一个。而苏止那样子,蓬头垢面,若不是萧钰熟悉他,根本认不出那个人的样子。 浑身脏兮兮的,只一双眼睛透着犀利,跟在洪山村挖金矿的那些人如出一辙,明显,苏止就是从洪山村跑出来的。不知道为何,却碰上了那群官兵。 听荷:“我现在去把苏止带回来。” “你小心一些。” 听荷点头,一旁的洪南也要跟着去,“我跟你一块去!” 听荷骂他:“你都不会武功,你跟着去干嘛?” 洪南:“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大半夜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我不用你管,你只要把平平安安地把苏止带回来就行,你别管我做什么!” 听荷翻了个白眼,“就凭你,你能做什么?连剑都不会拿。” 说完,也不理会洪南,直接跳进了黑夜里。 洪南见她都不等自己,急冲冲也跟着往外头跑:“老爷,你放心,我不会误事的!” 萧钰正要拉他,孙开运喊住了他:“那小子要出门你还能叫拉的回他?” “外头有很多官兵。”萧钰焦急地说道:“洪南没有武功,我怕他……” “那孩子虽然不会功夫,可是脑子灵活,说不定跟着听荷出去还能帮上一点忙。”孙开运望着焦急的萧钰,拉他坐下:“你先不要急,咱们坐下来慢慢等,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洪南也已经冲了出去,萧钰只能坐下来。 1187 救回苏止 听荷冲进了夜幕里头,此刻已经快接近子时了,外头安安静静,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已经在灯笼下自己的影子拉到前面,过了一会儿又拉到后面。 洪南从后面跟了上来:“听荷!” 听荷懒的理他,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留神周围的动静,就在这时,前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那小子受伤了,肯定跑不远,现在城门已经关了,你赶快回去多找些人来,今儿个晚上一定要把那小子给抓住。” 一个脚步声正逐渐传过来,听荷还未动身,洪南就拉着她躲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 两个人紧紧地贴在墙壁上,看到一个穿着官服的衙役从巷子口快步跑过。 洪南就贴在听荷的身上,他呼出的气息几乎都打在自己的脸上,听荷臊的满面通红,压低声音愤怒吼道:“你给我起开。” 洪南这才发现自己逾越了,连忙退了两步。 脚步声又走远了,洪南跟着听荷又继续在大街上寻找着。 洪南边找边想着,为了不暴露其他的人,苏止不敢回客栈,可是他现在受了伤,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总是这样跟在这群官兵的身后找也不是个办法,若是等会那官兵又叫了人来,人一多,他们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了。 听荷也同样想明白了这事情,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分开去找,一起找目标太大了,而且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 洪南也想这样做,可是,“你一个姑娘家,太危险了。我去找,你给回去。” 听荷瞪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一个飞身,飞上了屋顶,然后消失在夜幕里。 洪南往前追了两步,可哪里追的上飞身一下子就上了房顶的听荷,只能看到人家姑娘纤瘦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偏偏他一声都不能喊,只能看着那姑娘干瞪眼。 听荷上了屋顶之后,眼前的视线就更开阔了。 今夜的月亮好的很,一轮新月挂在天上,整个京城犹如披上了一层透明的白纱。 听荷跟在那群官兵的身后焦急的寻找着,而那些官兵嘴里头的话,也让听荷听明白为何苏止会暴露了自己。 “这么黑的天怎么找啊,那小子跑的倒还挺快的。”有人道:“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找吧,老大?” “明天找?”这群官兵里头的一个领头的老大脸色铁青脖子粗,狠狠地斜睨了一眼刚才说明天找的那个衙役:“今儿个要不是不找到那孙子,大人说了,咱们就都不用回去了。” “老大……” “那孙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县衙的,也不知道他打探到了什么,这事情要是败露了,咱们这群人全部都得跟着完蛋。”那领头的骂骂咧咧:“你们还不赶快去找人,那人会自己出现在这里吗?去找啊,找不到,咱们大家都得死!” 其他的人听了,也都不敢怠慢了,全体应了一声就要去找,突然那领头的又说了:“那人受了伤,你们找的时候仔细一点,看看地上有没有血迹。顺着血迹找。” 这些人立马三三两两地分头去找了。 听荷听了大惊失色。 苏止竟然混进了县衙,而且还受了重伤! 那她更要尽快找到苏止了。 下头的人已经全部散开找人去了,一阵脚步声突然小跑着过来,听荷看了看,皱了皱眉头,轻飘飘地落下了屋顶。 “你怎么还跟着来?不是让你回客栈等着嘛!” 洪南看到听荷安然无恙,擦了把额头细密的汗珠,说道:“咱们不能这样找人,苏止这时候避开这群官兵,同样也避开了我们,他们找不到,我们同样也找不到。” 听荷皱眉:“那你说应该怎么办?怎么,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好法子吗?” 洪南低头沉思了一小会,就道:“你跟在我的身后,我去把苏止引出来,找到人之后,你就带着他离开离开。” 不等听荷问他要怎么引人出来,洪南一溜烟就跑了。 大半夜的,那小子还边跑边唱:“涮牛肉涮羊肉涮丸子,蘑菇木耳新鲜时蔬,想吃什么涮什么……” 听荷听了满头的黑线:“……” 那是来揽月楼接待客人的时候,店小二报的菜名。澧县的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在京城的人男女老少没人不知道的! 但是,这样的引法,要是把官兵引来了怎麽办?那混混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洪南一路跑,一路唱,跑了两条街,终于听到了一声虚弱的喊他名字的声音:“洪南……” 苏止窝在一堆杂物里头,抱着流血不止的肩胛骨,由于失血过多,脸色在夜里越发的惨白。 三人都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还有凶神恶煞的声音:“他娘的,大半夜的谁在街上乱晃,给我抓起来。” 大半夜的在外头唱曲子,这群提着脑袋在手上办事的官兵已经杯弓蛇影,一点风吹草动都受不得了。 洪南刚开始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会引来官兵了,他推了一把还站在原地木然的听荷,压低声音急迫地说道:“洪南,你跑的动吗?” 洪南点点头:“能,伤到了肩胛骨而已。” 洪南转头就对听荷说道:“你们现在赶快离开,我去引开那群人。” 引开那群人? 听荷看洪南那镇定的模样,突然明白他或许在暴露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就料到了现在。 “那你怎么办?”听荷紧张地看着洪南,担心他的安危,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此刻,竟然心慌了。 洪南恢复了之前玩世不恭地笑:“你放心,我能逃的,你们快离开。” 听荷担忧地说道:“那群人……” 已经来不及了,洪南怕听荷担心他,故意在临走前给她抛了个媚眼,那玩世不恭地模样,贱兮兮的,气得听荷恨不得打他,冷哼一声就别过脸去:“哼,弄的跟谁担心你似得!” 洪南也不恼,蹿出了小巷子一溜烟地跑了,一路跑,一路喊:“涮牛肉涮羊肉涮丸子,蘑菇木耳新鲜时蔬……” 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在喊:“快,那个人在那里,快追。” 1188 你们回京城 一群官兵冲向了洪南逃脱的方向,而这条藏着人的小巷子,却没一个人进来找。 听荷已经扶起了苏止,等外头已经没有任何的声音了,连忙和苏止回了客栈。 苏止确实受了很重的伤,肩胛骨都被剑给刺通了。 “县衙里头有好多练家子。”孙开运给他上药包扎,苏止边说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我本来以为县衙里头的官兵也就是一群三脚猫功夫的,我也压根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围攻我的那些人都是高手,若是三四个,我倒也能全身而退,可是太多了,有十多二十个。” 苏止当时见状不妙,不能恋战,只能逃跑。到了外头,那群练家子反倒不来追他们了,追他的倒是那群普通的官兵。 好在那群练家子没来,不然的话,苏止怕是要死在外头了。 萧钰闻言,道:“一个小小的县衙,除了官兵之外,豢养那么多的练家子,这魏悯益,好大的胆子啊!” 听荷在屋子里头焦急地等待着,走了走去,心神不宁。 苏止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见听荷这副模样,也暗暗心惊,若是洪南被那群官兵给抓走了的话…… “老爷,洪南还没有回来。”听荷见他们出来了,忙上前说道。 快半个时辰了,她着急了,“洪南会不会被那群官兵抓走了。” 萧钰皱眉,洪南没回来,那被官兵抓走的可能性就越大。 “老爷,我去找洪南。”听荷说完就要离开,萧钰叫住了她:“你现在不能出去。外头太危险了。” 苏止也道:“听荷姑娘,你听萧大人的,外头实在是太危险了,不能出去。” 听荷眼眶子都红红的:“可是他……若是被那群人抓走了怎么办!” 苏止是从县衙逃出来的,自然知道,若是被带回了那种地方,洪南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我去找他!”他逞强似得起身,提着剑的右手都在颤抖。 “你们都不要去!”萧钰摇头:“听荷,你明日等城门一开就回京城去。” “回京城?”听荷听了大感意外,“那您呢?” 萧钰:“原本我以为这澧县最少也只是怕上头怪罪,不敢将洪山村整村被冲毁的事情上奏朝廷,只是现在……” 大家一连串的查访,就连苏止和听松深陷虎穴得出来的答案,让人头皮发麻。 这澧县,有一个惊天大秘密。 “我们势单力薄,来的人又少,今夜苏止探查县衙就被打草惊蛇,洪南目前是否安全我们也未知,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就是,立刻回京城,苏止身受重伤,但是他已经暴露了,留下来只是凶多吉少,只能离开。” 苏止:“萧大人,我没事的!” “你必须离开。留下来才是最不安全的!”萧钰说一不二:“我让你回去还有另外一桩事情。我个三公子写了一封信,将这段日子我们调查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你回去,亲自将这封信送给三公子。请他们派人过来。” 苏止接过厚厚的一哒信,沉默不语。 听荷则担忧地说道:“老爷,听松不在,洪南又下落不明,您一个人,谁来保护您?夫人说了,让我们跟着您是来保护您的!” 现在把他们一个个都弄走,老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若是碰到了危险,谁来帮他! 事情太过复杂了! 萧钰这才意识到了没有一帮得力的助手的重要性。而且,阿萝那边也没有一个会功夫的人,若是遇到了麻烦…… 他想都不敢想。 “什么都不要说了,苏止已经暴露,他们明日肯定会在县城里大肆搜捕他,孙大夫,你跟着听荷,带着苏止一块离开。” 孙开运一听胡子都要翘起来了:“我也走?我不走!” 萧钰:“苏止现在留下来非常的危险,他身上有伤,有你在旁边照顾他,我也放心。” 苏止也知道这样不妥,“大人,我手里头有公子府的令牌,我把令牌给的听荷姑娘,公子府的人会直接带她去见公子的,我去不去都无所谓。”他说完顺手拿出怀中的令牌。 “县衙的那群人已经看过你了,你现在留下来,只会有危险,不如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先离开去找三公子。”萧钰冷静地说道:“你现在身受重伤,你留下来也做不了什么,他们不知道我,我在这里会很安全的!” 他反正是要这群人全部离开。 听荷还要挣扎:“老爷,那就让苏止和孙大夫去……” 萧钰不容听荷辩驳,一扬手,“你们去收拾东西,城门一开立马离开。晚了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走都走不成了。” 送不出去消息,那他们只能坐以待毙。 听荷见萧钰已经决定了,咬着唇不安地看着萧钰。 一旁的孙开运也道:“阿钰,我们都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保证,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我们不来你一个人不许轻举妄动!” 萧钰笑着点头:“放心吧,我除了会读书,一点武功都不会,跟他们正面杠上,我这就是以卵击石,我会等着你们回来的。” 孙开运:“那你可一定要等我们回来啊,别意气用事!阿萝和孩子还在家里等着你们呢!” 一听到阿萝和孩子,萧钰整个人在油灯下都柔和了下来:“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我自己有事的!你们到京城之后,不要去找阿萝,也别告诉阿萝这边的事情!我书信一封你们托人带回去就行了。” 他怕这些人带去消息让阿萝更加担心,还不如没有消息,那才是好消息。 他在黑夜里头坐了许久,最后只写了一封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信。 一切安好,勿念,想你们! 短短的几个字,却将他所有的思念都融在了那九个字里。 几人稍微休息了一下,三人就坐着马车离开了,城门并没有戒严,三人安安全全地出了城。萧钰看到马车安全地出了城,他这才往回走。 哪怕是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萧钰现在依然是脑子清明。 洪南,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1189 刺鞭,私自用刑 澧县大牢内,充满了另人作呕的血腥气,黑漆漆的大牢里头,墙壁上还挂着几根火把,熊熊地燃烧着,一面墙边挂满了颜色灰暗让人看一眼就的头皮发麻的刑具。 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有燃烧出来的味道,以及那些因着常年使用上头沾满了血渍的暗色刑具,整个大牢弥漫着阴森恐怖的氛围。 “啪……”一条马鞭破空而起,一个身着暗黑色服饰的狱卒手里头的马鞭啪地一声,打向了对面的人身上。 那人被捆绑住了双手,低垂着头。 刚才那一鞭子,打在了他的身上,立刻将衣裳打的撕裂开来,露出了里头皮开肉绽翻起的血肉。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被鞭打的痕迹,鲜红色的血已经浸染了身上的白衣,越发触目惊心,血粼粼的。 可那人看着就跟个哑巴似的,哪怕是被抽的皮肉都翻了起来,他也只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你说不说,说不说!”见吊着的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狱卒手里头的马鞭挥舞的更放肆了,一下又一下,鞭子抽在皮肉上,皮肉炸开的声音,听的让人热血沸腾,那狱卒眼睛越发地鲜红。 可无论他怎么用尽力气抽搭,吊起的那个人咬着牙,脸被埋在了披散的头发,脸上还有两道深深的血痕,由于低头,看不清他的样子。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 “胡参领!”用刑的人见胡兴友来了,立马收了马鞭,谄媚地过去打了声招呼。 胡兴友冷冷地看着挂在刑房里头的人:“招了没有?” “不招啊,胡参领,您看看,都被我打成这副样子了,连哼都不哼一声!要不是知道他能说话,小的还真以为他是个哑巴啊!”那牢头哭丧着脸说道。 不是他心软,而是这个人就是死鸭子嘴硬,一句话都不说啊! 胡兴友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那狱卒被骂耷拉着脑袋不敢狡辩。 胡兴友这骂完了,这才将目光转向吊起的人,眼神透着凶狠毒辣:“把鞭子给我!” 那人立马将手里头的鞭子递给了胡兴友,胡兴友掂了掂,随手就丢在了地上,呵斥道:“什么破鞭子,给老子换一根来。” 这样的鞭子一鞭子下去就能将人的皮肉给抽的鲜血淋淋,可胡参领竟然还嫌弃,狱卒没有迟疑,来到刑具旁边,取下了另外一根鞭子,双手毕恭毕敬地递到了胡兴友的手上。 胡兴友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他绕着那个被吊起来的人转了一圈,这才来到那个人的面前,见他低着头,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了头。 眼前的一张脸已经被打的血粼粼的,两道深深的血痕,一条在额头,另外一条在左脸上,额头上的那条流出来的鲜血将他的脸都给糊花了,只能看到那一双清凉的眸子,和不屈甚至不屑的冷意。 洪南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眼神中的鄙夷不屑让胡兴友看了很不舒服。 到了这种地方,还逞能? “你不是澧县人。”胡兴友狠狠地一用力,洪南感觉到下颌传来一阵疼痛,骨头都要被这个人捏碎了。 “说,那个夜闯县衙的人去哪里了?”胡兴友冷冷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说了,我放过你,你要是不说……” 他举起了手里头的鞭子,那鞭子早就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由于沾染了太多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我手里的鞭子可跟刚才的鞭子不一样,我希望你不要试试这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 洪南抬起了头,一双不屈的眸子带着玩世不恭的嘲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闲来无事到处转转。怎么,澧县县衙有规定宵禁吗?我没事到处转转,也犯法了吗?” “狗东西,还嘴硬!” 胡兴友大喝一声,突然就是一鞭子,洪南感觉到自己的皮肉活生生地被人给扯去,疼得他不住地颤抖,刚才被打的时候他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可现在就一鞭子,他就已经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寂静的牢房里,那一声痛苦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安静的大牢里的凄厉地四散开来,另人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胡兴友看到洪南疼的面目狰狞,撕心裂肺地惨叫,他笑了。 张狂得意地大笑:“怎么样?这鞭子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那鞭子跟普通的马鞭不同。 这鞭子是胡兴友特意让人定制的,专门对付嘴巴硬不愿意张嘴的犯人,鞭子上头布满了细密的倒刺,只要一鞭子下去,那些锋利的倒刺就会刺进人的皮肉里,再扯出来的时候,人的皮肉被倒刺带出来,就像是活生生地被人咬掉皮肉一般。 而这鞭子上,密密麻麻地的布满了上百根倒刺,一鞭子下去,就是密密麻麻的伤口,胡兴友多次用这鞭子审过犯人,还从未有一次失手过。 “怎么样?这滋味舒不舒服?”胡兴友提着鞭子,鞭子上的倒刺在火光下泛着幽幽的白光,依稀能见上头挂着的血红色的皮肉。 洪南疼的几乎昏死过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吞噬你的血肉一样,痛的锥心刺骨。 可他喊过了之后,依然咬着牙,看着得意洋洋地胡兴友,他疼的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赶夜路的。” 正巧,碰上了而已。 “赶夜路的?”胡兴友冷笑。 已经在洪南冲出来的巷子里头发现了鲜血的痕迹,在官兵到来之前,那个夜闯县衙的人就藏在那里。而眼前这个人,明显就是用了调虎离山之计,骗走了官兵,让那个刺客给逃了。 “不说是吧?”胡兴友转了个身,突然又一鞭子下去:“我让你嘴硬!” 那一鞭子从洪南的眼角一直到他的胸口,血粼粼的伤口,立马狰狞地暴露出来。 洪南忍着剧痛,嚎叫一声依然没有半个字。 再一鞭子下去,从肩上到肚子,又是一道。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裳,如今被打的七零八碎,只能看到被血浸透的白衣,以及那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口。 旁边的狱卒心里头默默地算着,一鞭,两鞭,三鞭…… 这人还不张嘴。 1190 魏无私魏大人 洪南依然是冷着眸子看了一眼胡兴友,剧痛再次袭来的时候,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胡参领,这人晕过去了。”狱卒上前,看到洪南的模样,忙道。 我的乖乖,七鞭啊,这人竟然生生地挨了七鞭。 胡兴友随手将鞭子扔了出去,狱卒是想接又不敢接,可这鞭子是胡参领的宝贝,掉到地上了,胡参领非要了自己的脑袋不可。 忍着被刺痛的风险,狱卒接过了胡兴友丢过来的鞭子。鞭子上密密麻麻的倒刺刺进了那人的手掌心,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将鞭子放了回刑具架上,看看自己手掌心被刺破的几个血点,再看看被吊起来的那个人,不由得暗叹一声有勇气! 他就是被刺了下都忍受不了了,这人挨了好几鞭子呢,身上被打的皮开肉绽了连哼都不哼一声! 都用刺鞭伺候了好几回了,洪南依然是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说,胡兴友也累了,恶狠狠地说道:“给我再好好地伺候着,务必要他把人给供出来!要是不撬开他的嘴,你们也不用干了。” 恶狠狠地看着晕过去的洪南,胡兴友吐了一口唾沫,这才被人毕恭毕敬地请出了刑房。 狱卒转头,看了一眼已经昏死过去了的洪南,想到胡兴友临走时那句恶狠狠地话。 那说的可不是让他不用干狱卒了的话,而是直接让他人头不保啊! “来人啊,提桶水来,把他给我泼醒!”狱卒恶狠狠地看着洪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胡兴友从牢房离开之后,区定正在外头凝着眉头等他。 “昨天县衙进刺客的事情你没有禀告大人?”区定见到胡兴友,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质问。 胡兴友看了一眼区定,似乎对区定的上纲上线很不满:“不就是进了一个小贼要偷东西嘛,有必要大惊小怪吗?还禀告大人,大人那么忙,他哪里有时间管这些!” 区定怒了:“大惊小怪?这澧县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进县衙偷东西?” 胡兴友觉得区定是在大题小做:“他昨天确实是进来偷东西的。而且我的人已经把他的同伙抓到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人就会把他给招出来。” 看到胸有成竹的胡兴友,区定冷笑,跟看白痴一样看着胡兴友:“胡参领,麻烦用你的脑子想一想,那人为何会突然会进县衙?而且还是跟着我们一块进的县衙,他为何会跟着我们?你就没想过,那人是不是从洪山村就一直跟在我们的身后!” 胡兴友眼珠子蓦地睁大,转了两转之后又笑了,得意洋洋地道:“区师爷,我说你就是太杞人忧天了。洪山村的那些耗子都被脚铐脚链都锁的死死的,还有人能逃出来?除非他长了翅膀差不多!再说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从洪山村出来,我就不信了,还有人能平安无事地跑出来!” 区定刚要说话,这时,一个衙役急冲冲地跑了过来,看到胡兴友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胡参领,大……大事……不好了。” 区定心蓦地一跳。 胡兴友则是大咧咧地,“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没看见老子正忙着嘛!” 那衙役一身的冷汗,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几乎是吓得屁滚尿流:“洪,洪山村那边,那边传来消息,说……说有只耗子,耗子……跑了!” 耗子代表的就是在洪山村下洞的人。 胡兴友大喝:“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有只耗子跑了!”衙役咽了口口水,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胡参领。 胡参领那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几乎能将人生吃了。 区定冷冷地了看了一眼胡兴友怔愣地样子,冷哼一声:“看吧,你刚才不是说万无一失吗?这就是你的万无一失?” 胡兴友这下子慌神了,不过他还在自我麻痹,“兴许,那只跑了的耗子不是昨天夜闯县衙的人呢?” 区定翻了个白眼,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这个空长四肢没长脑子的家伙还在给自我麻痹! “那若是呢?”区定冷笑道:“那人走了一趟洪山村,把我们的底都给摸清了,你说,要是让他把这事情透露出去,咱们会怎麽样?” 牵扯进来的人,无论是谁,全部都逃脱不了一个项上人头落地。 胡兴友还想辩驳两句,可他也是怕了,也许事情不是区定想的那般复杂,可若是事情就有这么复杂呢?若是那个人成功逃出了澧县,那他们就得全部去见阎王爷! “区师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胡兴友这下子终于慌张了,拉着区定的手低三下四地问解决的办法。 他也不信区定不会帮他,毕竟,只要牵扯进这件事情的人,全部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都逃不掉! 区定拉着胡兴友就去找魏悯益。 “我们要立刻将这事禀告给大人,让大人有个心里准备。而且,你通知你的人,赶快去封锁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只要那个人还在澧县县城,我们就算是把澧县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只耗子揪出来。” 原来区定早就有打算,胡兴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澧县的县衙,从好几任之前,就一直都在原址。澧县之前穷,县衙修建的并不气派,哪怕后来澧县在魏悯益的大刀阔斧下越变越好,越来越有钱,澧县的县衙也并没有修缮。 还是跟以前一样,简单朴素。 澧县经济变好之后,有不少的商人见县衙还那般破落,便提议一起捐点钱修缮一下县衙,谁知道,人家魏大人根本不领情,接了钱之后,人家并不修县衙,而是将钱给了老百姓,让那些房屋破损的人家有钱修缮自己的房屋,还把县城里头的几家学堂也给修缮了一番。 不仅如此,魏悯益还专门开了一个“感恩会”,对那些感谢县衙大公无私的老百姓,魏悯益全部将功劳都推给了给他捐钱的各类富商。 这下子,魏悯益在澧县的名声更响了。 1191 令人震撼的金床 人家有钱不修缮自己办公和住的地方,而是将钱给老百姓修屋子,给学堂修屋子,自己还住在那简陋的地方,大家心里头都对这位大公无私的魏大人充满了感激之情,还有不少的老百姓喊着喊着,就把魏悯益喊成了魏无私。 县衙如外人所见那样,青砖灰瓦,由于年代久了,从外头看,整个县衙都灰扑扑的,便是有人进了县衙,但见这路上的青石板砖都碎了好几块,而且回廊是的红漆早就辩驳不堪,处处透着寒酸气。 任谁见了,都要赞叹一句魏大人真的太简谱了! 区定和胡兴友穿过回廊,直接无视脚边上破烂的板砖,也无视回廊上掉落的已经辩驳的红漆,绕过一丛丛又一丛丛没人精心搭理的树木花丛,二人终于来到了一座门前。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眼神凶恶的魁梧汉子,见到区定和胡兴友来了,其中一个行了个礼,也不说话,直接推门进了院子。 过了一会儿,那人出来,再拱手,推开了院子门,意思是他们可以进去了。 区定和胡兴友进了院子之后,大门又在他们身后缓缓地关上,严丝合缝,连一点缝隙都看不到。 进了院子之后,眼前的景色跟外头的相比,就有了一些反差。 外头灰扑扑的,对照里头,却是一片柳绿花红。院子虽然不大,但是里头有有假山有流水,还有精心呵护如今开的正艳丽的花儿,路上的青石板砖也都是崭新的,没有一点点破旧的痕迹。 这院子一看就是后来新建的! 院子里有几间屋子,其中正中间的一间屋子大门紧闭,门口也一样有两个凶神恶煞的魁梧汉子守着,不仅如此,院子里头也有一些人,见到胡兴友和区定来了,其中一个似乎是领头的人吩咐完了下属之后,昂首阔步朝区定二人走了过来,拱拱手:“区师爷、胡参领。” 区定也朝他拱手:“赵全,我们有急事,现在就要见大人。” 赵全回头,并没有跟守门的人说话,而是用手比划了个动作,那人点点头,敲了敲门,好一会儿里头才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干嘛?” 区定见状,忙道:“大人,我和胡参领有要紧的事情禀告。” 里头传来一声骂娘的不快的声音,“有什么事情不能晚点再说,老子这里还有事呢!” 等不得了啊! 胡兴友上前,这一路上过来是急的口里头都生泡了,“大人,事态紧急,还望大人抽出一点时间。” 里头有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里头终于没动静了,这才传来那个懒洋洋的声音,“进来吧!” 区定和胡兴友长舒了一口气,二人上了台阶,门口守门的人将门打开了一些,只能容纳一个人闪身进去。 区定和胡兴友快步闪身进了屋子,旋即门就重重地阖上了。 进去之后,眼前的景象让人咂舌,如今说外头是暗,那这里,绝对称的上是亮了。 亮啊,不是阳光的那种亮。 屋子里头一片金灿灿的,亮的晃人眼睛,而传来明晃晃的光亮的地方,就在二人的前方,一张豪奢的用金子铺就的金床就摆在屋子的正中间。 魏悯益此刻衣服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他正悠闲地躺在金床上,金床上还有两个妙龄的女子,正一个给他捶着腿,另外一个给他喂食这个时候压根不可能有的紫葡萄。 里头的豪奢令人咂舌,跟外头简陋质朴的县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而那位在外头一看就爱民如子、清正廉洁的魏无私魏大人,他对这一切很是享受。 强烈的反差,无论是环境还是人,必定让人怔愣,可区定和胡兴友二人就像是见怪不怪似得,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上前行礼过后就将昨夜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一直都在消受美人恩的魏悯益一听有耗子跑出了洪山村,当下一脚就将给他捶腿的美人踢翻在地,另外一个喂葡萄的美人也哆哆嗦嗦地乖乖地下了金床,麻溜地跟那人一块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一只耗子都看不住!”魏悯益气急败坏直接将面前装葡萄的金盆挥了出去。 一盆子新鲜的葡萄掉落在地,金盆在地上打着圈儿地转了好几圈这才停了下来。 那在外头怕是要被人抢破头的金盆,如今如筚路蓝缕一般被主人厌弃地丢弃在地。 在外头金子是人人追逐的宝贝,可在这里,金子就跟瓷器一样随处可见。 “大人,您息怒,我们已经派人将城门给封锁了,在那只耗子找到之前,整个澧县只准进,不准出。”区定说道。 魏悯益:“那你们还不快去找人?到我这里来磨蹭时间做什么?难不成那个人还会藏在我房间里头不成?” 胡兴友是个武夫,让他杀人越货那是不在话下,可是这说话嘛…… 他也说不麻溜,被骂一顿只能眼巴巴地寄希望于旁边的区定。他虽然看不起区定,觉得这读书人迂腐,但是没办法,人家长了一张厉害的嘴。 区定拱手,很严肃地说道:“大人,那个人肩胛骨受了重伤,他要是想要活命就一定会去医馆看病,咱们何不将全县城的医馆全部都盘问一番,就能知道那人的下落,而且,那人口音不像是澧县人,属下还建议,在全城张贴告示,让老百姓帮咱们找出这个外地人来。” 还不等魏悯益说话,胡兴友先爆了:“张贴公示?那不是让老百姓都知道咱们养了一群耗子?” 魏悯益也冷冷地看着区定。 区定很冷静:“澧县老百姓对大人是爱戴有加,咱们只要稍稍编造一个谎言,让老百姓认为那个外地人跑到咱们澧县来偷东西,还将大人给吓着了,老百姓爱戴大人,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大人受人欺负呢?所以,光凭咱们这些人绝对不够,可若是全城的老百姓家家户户都帮我们找人的话,想找到那个外地人,易如反掌!”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可能就是要辛苦下大人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了。” 魏悯益抚着胡须,在原地走了两圈之后,也赞同了区定的建议:“你的这个建议好,正好,本官也要看看,这澧县还有谁不服从本官。你们下去立马彻查此事,一定要把那只耗子给我揪出来。揪出来之后……”他眼神充满了戾气:“直接宰了,最好是千刀万剐,尸骨不留!” 区定和胡兴友全然不觉得这样的刑罚有什么不对,他们二人拱手,“属下遵命。” 1192 告发外地人有赏 天色渐渐地亮了,萧钰看到街道两旁的路人和摊贩也越来越多了,到处都是一片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的美景。 还有不少的人在喝早茶的时候还在赞美澧县父母官的盛举,说他是澧县老百姓的福音,说他是穷苦老百姓的守护神。自从有了神之后,澧县的一切都越来越好了。 乍一听这些赞美,若不是萧钰已经知道安民堂和洪山村的事情,他怕是也被这些赞美给说的心动了。 萧钰并没有多做停留,在外头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付了银子刚要起身离开,突然有脚步声快步往这边奔来,边奔边喊:“昨夜县衙进了刺客,大人被刺客刺伤,现在高价悬赏有线索之人,只要大家有相关的线索,都可以去是县衙报案,一条线索一吊钱,若是提供的线索能够找寻到刺客,赏五两银子。” 告示就贴在墙上,随着那衙役的一声高喝,立马有不少的老百姓围了过去,听到魏大人被刺客给弄伤了,一个个心疼地不得了:“那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敢行刺大人,他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可不是嘛,好在大人有神灵庇佑,只是受伤了,不然的话,咱们没了魏大人可怎么办啊!” “瞧瞧,你们瞧瞧,是个外地人呐。”有人识字,指着告示上的话说道:“那刺客是个外地人,告示上说,只要能够提供外地人的消息,就能够帮助县衙找到那个刺客。” “外地人?咱们这澧县最近有外地人吗?” “有,怎么没有,我前几天就碰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外地人呢。”其中一个妇人许是赶集,腕上挎着一个竹篮,兴致勃勃地说道:“那两个外地人还带我去了安民堂,说是要给我儿子说媳妇,我当时想着怎么会有这么热情的陌生人呢,现在想想,说不定他们就是故意的,借着去安民堂,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丑事呢!” 并没有走的衙役一听,就道:“你还记得那两个外地人的长相吗?” “记得,记得,有什么不记得的,那两个人的长相我记得牢牢的呢!”妇人说道。 衙役:“那这位大娘,烦请你跟我们去一趟县衙吧,只要你能提供线索,无论有用没用,都会赏你一吊钱。” 妇人美滋滋地跟着衙役走了,旁边的人还在艳羡她的机遇:“怎么我们就没碰到什么外地人呢?不然的话,这一吊钱也有咱们的份啊!” “就是嘛。不光光是那一吊钱,还有咱们大人呢,咱们大人为了澧县为了咱们老百姓呕心沥血,若是能够帮着大人早日找到那行刺他的凶手,咱们也算是报答大人了。” 萧钰安静地坐在摊子前,震惊地听着这群老百姓的话。 刚才那位妇人,明显说的就是洪南和听荷。 好在听荷已经走了,而洪南…… 萧钰起身,快步朝自己下榻的客栈而去,他的行李还在客栈里,若是这全城的百姓都这般的话,客栈那边也很快就有人会告发自己。 刚到客栈门口,又看到了一队穿着官服的衙役,一个平常在萧钰房里头伺候的伙计正在前头手舞足蹈地引着他们进了客栈,看他那兴奋的模样,显然,已经将萧钰给卖了。 进客栈已经是不可能的,萧钰如今也管顾不得那么多,知道自己处境艰难,只能选择先躲起来。 两座城门已经只让进不让出了,所有想要出城门的人都被赶了回来,美名其曰不能让行刺魏大人的刺客离开澧县。 老百姓竟然还非常的理解。 看来,这魏悯益这么多年在澧县呈现出来的道貌岸然已经让全澧县的老百姓爱戴他、尊敬他,而且还不能有半点忤逆他的言论。 整个澧县在全城贴满了告示之后,那群老百姓竟然还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时刻注意自己身边的和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看哪张面容是生疏的,或者,哪些人是外地人。 澧县不可能没有外地人来此,于是那群可怜的外地人就倒霉了,本来是来做生意的,可生意还没有做,就先被拉到县衙给盘问了一番,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那妇人跟着衙役去了县衙,将自己那天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冯娘那边也得到了消息,跟妇人的说辞一致,妇人果真就得到了一吊钱。 看到就说几句话就得到了一吊钱,妇人美的连连磕头感谢县衙,感谢魏大人,这才在衙役的指引下,出了县衙。 “这位大婶,你若是再见到那些外地人,可千万千万要小心啊。”衙役忠告道。 妇人怀揣着沉甸甸的铜板,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这位大人,您就放心吧,若是我再见到那群可恶的外地人,我一定来县衙揭发他们。真是作孽啊,魏大人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还有人要杀他,我老婆子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大人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都记在心里,那群天杀的外地人想要咱们魏大人的命,先问问我老婆子答应不答应。” 冯娘那日也是见过那个到安民堂的人的,而牢房里头还正好关了一个。虽然牢房里头吊着的那人已经被打的去掉了半条命,冯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就是前几日到安民堂来要见翠翠的人。 “没错,就是他。”冯娘点头:“他跟一位姑娘来的,说是那位妇人的表亲,去看董翠翠。” “见到了吗?” 冯娘摇头:“那董翠翠母女两个早就送到那地方去了,想见也见不到,属下就说那母女两个得了会传人的风寒,刚才那妇人一听,立马就要求走了。” 区定听完,抚着胡须低头沉思,胡兴友也在一旁默不作声。 就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胡参领,我们收到消息,君悦客栈这几日共有五个外地人住店,可等属下去查的时候,那群人不在,就剩下这些东西。” 一个包袱被扔到地上,露出了里头的换洗的衣物和银钱。 1193 萧钰逃 胡兴友翻了翻东西,没在包袱里头找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骂道:“怕是那些人警觉,发现咱们在找他们,脚底抹油溜了。这帮王八蛋,老子要是抓到他们,非把他们的皮给扒了不可。” 区定这时却笑了:“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 “好事?区师爷,你不会是昏头了吧?来了五个外地人,你还觉得是好事?”胡兴友大嗓门,咋咋呼呼。 区定:“怎么不是好事,这包袱还在这里,说明那些人还在澧县。只要咱们城门是关的,他们就算是长了翅膀,还能飞出去不成?”区定斜睨一眼胡兴友,心里头骂了一句莽夫,然后又问那个衙役:“君悦客栈可有人记得那些人的长相。” “有的,一个报案的伙计。这几日都是他照顾他们。属下已经将他给带过来了。请师爷吩咐。” 区定满意地点点头:“先带他去牢房,认认那个人,认完了之后再送到这里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个伙计就过来了。 一脸的惊魂未定,显然是被刚才牢房里头那残忍的一幕给吓着了。 区定安慰他:“那人是那个刺客的同党,他们行刺大人,被抓住后还死不认罪,为了找出幕后的真凶,我们只能用刑。还希望你不要害怕,到了外头也不要随便说出去,以免让老百姓恐慌,但是你们也知道,我们不用刑,他们不会说实话的。” 区定的好言好语果然有用,那伙计抖了两下,喝下一杯热茶之后就冷静多了,龇牙咧嘴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用刑是应该的,那种行刺大人的坏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区定满意地点点头:“你可人认得那个人?” 伙计迫不及待地说道:“认得认得,就是那个来打尖的五个人里头的一个。” “五个人?都不是本地人?” “对,都不是本地的,四个男的一个女的,为头的那个像是读书人,寻常时候除了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在客栈之外,其他的四个人都不在客栈里。” “去做什么知道吗?” “那就不太清楚了,不过那个留在客栈的,总是找人打听前三个月下暴雨的事情。”伙计想了想,说道:“还问过我呢。” “他们什么时候不见的知道吗?” “昨天晚上还在呢,小的看到他们房间的灯很晚才熄,等到天亮的时候,小的要去伺候,才发现他们都不在。不过那个读书人的包袱在,就是这个。”伙计一五一十地说道。 区定笑眯眯地点头,一旁就有衙役拿了银子过来。 五两银子。 伙计看到银子都亮了,“这,这个是给我的?” 区定点点头:“你提供了这么多有用的消息,自然是要感激你的,这是你应该得的,不过还要你认一个人,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这五个人里头的一个。” 伙计收下银子,笑的点头哈腰:“师爷您放心,别说是让小的认人了,就是让小的去帮大人抓那个刺客,小的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区定摆摆手,让人带着伙计下去了。 胡兴友愣了好一会儿:“还有一个人?区师爷,谁啊?” 武夫果然是武夫,都这么显而易见了还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 “耗子洞里头的那只新去的耗子。” “你是说那个傻子?”胡兴友这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老子怎么就没想到呢,莫名其妙地多出两个年轻的乞丐,其中一个还跑了,那那个傻子,很有可能是装傻!” 区定:“让那边赶快把像画过来,让那店小二辨认,另外,这段日子好好地盯着那只傻耗子,别又让他跑了。” 胡兴友吩咐下去,整个澧县如临大敌。 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窥伺着自己家的邻居,看看邻居家有没有窝藏什么外地人,不只是为了赚那一吊钱,更是为了为他们的魏大人。 萧钰已经是避无可避。 客栈回不去,客栈的行李也拿不到,他身上除了带出来的几两碎银子,再无其他的东西了。 整个澧县就像是在抓耗子一样,在各个角落下了一个又一个老鼠夹子,专门就等着像他一样的外地人落网。 萧钰在小巷子里头左躲右闪,这些老百姓就跟长了一双火眼金睛似得,看到自己身边走过的人,瞪大了一双眼睛去瞧。 萧钰无法,看到人只能绕着走,可即便是这样,无论他怎么躲,那小巷子里头还都是人,到最后避无可避,萧钰看到一群人冲自己这边跑来。 “我刚才看到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往那边去了。” “我也看到了。看着不像是咱们这条街的人啊。” “管他呢,先看看是不是再说,若是就算了,若不是呢,要是个外地人,一条线索就一吊钱呢!” 于是,不管什么人,都往萧钰躲藏的这边跑来。 萧钰已经避无可避了,往前头走,是一条宽敞的大街,大街上找人的人比小巷子里头更多,往回走,是那群疯了似得跑过来的人。前头是民居,紧紧地锁着门,身后也是民居,还不知道这户什么时候开门,若是看到了萧钰,怕是也免不了跟那群老百姓一样。 一条线索一吊钱,这澧县的父母官还真是豪爽! 眼瞅着声音越来越近,萧钰一咬牙,既然哪里都不能走,只能往大街上跑,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正要离开,身后的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 萧钰心咯噔一跳,正要跑,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公子,别怕,是我。” 萧钰还未回头,就听出了那个声音。 “彭大叔……” 外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人的声音:“咦,刚才不还是在这里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前头是大街,会不会是跑大街上去了?” “呵呵,跑哪儿都没用,现在咱们县城对外地人抓那么久,城门又关了,他还能飞天遁地不成?咱们抓不着,别人也抓得到。” “话是这么个理,可好歹也是一吊钱呢!可惜了,若是被我抓住,一吊钱不就是我的了。”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低,脚步声也离开了。 1194 我要出城,有人在等我 萧钰这才抬头,看了看拉自己进来彭大叔。 彭大叔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幸好幸好,我开门开的及时啊。” “多谢你了彭大叔。”萧钰拱手致谢。 “谢什么谢,我早上听说要抓外地人,我就想到你了。”彭大叔拉着萧钰进了屋子:“这地方是我一个朋友的宅子,他去外地了,就让我照看他这个宅子,我今儿个刚到这里来看看,听到外头的脚步声要抓人,就想着开门看看,谁曾想你就躲在这外头,也是天意,咱们有缘啊!” 宅子是普通的民宅,前头一个院子,后头几间屋子,打理的干干净净的。 “现在外头全部都是张贴要找外地人的告示,公子,您现在哪里都不能去,那群人为了钱就跟疯了似得,揪到一个外地人就往县衙去。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为了找刺客还是为了那一吊钱。”彭大叔无奈地说道:“虽然魏大人也很好,可是这么做,这不是闹的整个县城都人心惶惶嘛,外地人怎麽了?难不成就因为是外地人,就全部都长了一张刺客的脸了?这不荒谬嘛!” 他虽然也敬畏爱戴魏大人,可是受了伤,也不能尽抓外地人啊。 冤有头债有主,直接找那个刺客不就是了嘛! 萧钰:“彭大叔,如今外头都在找外地人,您还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你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会是刺客呢!”彭大叔摆手:“我是不相信,你这麽好的人。如今这县城城门关了,只让进不让出,不然的话,老头子还能送你出去,现在怕是办不成了,只能委屈公子在这里住几日了。等找到了真正的刺客,公子你就安全了。” 萧钰想的却不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听松还在洪山村,而他的身份随时都会被曝光,萧钰躲在这里是安全,可是听松那边,他也要过去看看。 “彭大叔,能不能麻烦您,送我去苏家沟。”萧钰说道。 “去苏家沟,你还去苏家沟做什么啊?”彭大叔见萧钰自己还要去外头,吓得连连摆手:“公子,外头全部都是抓外地人的,你这一出去就会被那些人给抓走,刺客行刺弄伤了魏大人,为了找到凶手,你要是被抓了,肯定会被用刑。你有什么大事,一定要去苏家沟啊?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啊!” 萧钰从怀里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给了彭大叔:“大叔,我一定要过去。那里有人在等着我……”去救他。 他没有说自己为什么要过去,但是彭大叔看他那认真的模样,知道他过去定然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彭大叔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送你过去。只是这两座城门都被官兵把守着,能进不能出,就算到了城门口,咱们怎么出去啊?” 萧钰想了想,便道:“彭大叔,到时候只能靠那匹马了。”萧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彭大叔一听登时就反对:“不行不行,那样太危险了太危险了。那马虽温顺,可若是吓着了,疯起来谁人能拦得住。” “就要让人拦不住,到时候马儿冲向城门的时候,大叔您再多说几句就是了。应该不会有人拦着的。” 彭大叔还是不放心:“话是这么说,可要是那马还是被官兵抓住了呢?” 萧钰也知道自己是为难彭大叔了,若是被官兵给抓住了,不仅是他自己要被官兵抓走,就连彭大叔也要受他的连累。 “若是被官兵抓住了,彭大叔直接说要带着我去自首的便是了。”萧钰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不能连累彭大叔。 中年汉子见这年轻公子心思这么剔透,没法,只能应了:“公子,那咱们就走!” 马车就停在后院,萧钰自己装扮了一番,打扮成了一副平头老百姓的模样,就跟着彭大叔上了马车,官兵在大街小巷搜查,看到陌生的人就要上去盘问一番,。 有些被盘问通过的人,自是长舒一口大气,而有些看到凶神恶煞的官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的老百姓被吓的是面色惨白,许久都答不上话,要么被官兵押着去了县衙,要么就是旁边的人帮着映衬几句,好在是将这厄运给躲过去了。 这还不算,还有一些老百姓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竟然也做起了官兵做的事情,看到谁不认识就上前去盘问一番,若是回答不上来的,就高声喊着官兵,让官兵上前来继续盘问,一时之间,你不信我,我不信你,倒觉得这以前没几个外地人的澧县突然之间,一半本土本地的老百姓竟然成了外地人了。 这个魏悯益,为了找到他们,当真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肯放过一个,本就是澧县的老百姓,也要被盘问一番。 萧钰挑开帘子看到外头这一幕,心里头也猛地往下一沉。 彭大叔赶着马车,由于他常年在澧县赶着马车,也有不少的人认识,有人看到马车,看了一眼彭大叔,也没有过来盘问,就这么让他过去了。 马车很顺利地到了城门口。 彭大叔看了看城门,这里人很少,城门口有官兵重兵把守着,彭大叔犹疑道:“萧公子,你,你真的真要这么做吗?” 萧钰将帘子挑开一条缝,看到重兵把守的城门估计是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便道:“彭大叔,我跟你说的,你照着做就是了。等会马惊了,你赶快跳下去。” 城门有重兵把守,可也就是人多而已,并没有增添什么其他障碍物阻挡,若是马车冲过去,只要那些士兵来不及反应,要冲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彭大叔又想放弃了,这太危险了,“公子,要不咱们回去,你好好地躲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可若是你硬要冲出去,你……” 不被官兵抓住,也要被马车给颠个半死啊! 太危险太危险了! 萧钰:“彭大叔,我若是躲起来,我是平安了,可是其他人呢?” 其他人? 1195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彭大叔被噎了一下,他没问其他人是谁,估计问了眼前的公子也不会说,看他眼神坚定,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彭大叔只能放下了缰绳,“那公子,你就一路小心了。” 萧钰坐在马车里头,牢牢地抓着马车里头能够稳定身子的窗框,“大叔,谢谢你了,将来若有一天,我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彭大叔捏着一颗心,“公子,万事小心啊!” 坐在里头的萧钰嗯了一声,就见彭大叔佯装跟身旁的摊贩买点什么东西,买好了东西之后上了马车,趁着人不备的时候,扔了一挂早就事先准备好的鞭炮,点燃了扔在了马儿的脚下。 平时那马儿温顺的很,也是因为彭大叔爱护极了自己这个平日里头帮他赚银子的马,照顾的妥妥帖帖的,那匹马儿也没见过啥风浪。 如今这一挂鞭炮吓的马儿魂飞魄散,高扬起前蹄,高嘶一声,彭大叔拉着马儿,往城门口赶,马儿越跑越快,彭大叔顺势一滚,装作像是被马儿给掀翻的模样,倒在了地上,而那匹受惊的马儿,则是撩起四只蹄子就往城门口冲去。 城门口的那些官兵愣了下,就看到那马车上头没有马夫就直接朝这边冲过去,彭大叔那一摔,差点没把自己的骨头给摔个七零八落,他好不容易爬起来,一边叉着腰,一边追,一边喊:“我的马,我的车,马受惊了。会踩死人的,快闪开,快闪开。” 这是萧钰之前让他说的,彭大叔在后头手舞足蹈地奔着要抓马,“快闪开,马会踩死人的,快闪开。” 那些官兵平日里头吃喝玩乐惯了,毕竟这澧县是个富庶的地方,什么杀人放火鸡鸣狗盗的事情也少,他们除了每日守守城门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整日里头吃喝玩乐的,倒把他们这群当兵的坚韧和毅力给磨掉了一大半。 马儿烈的很,还会踩死人,那些守门的官兵见车夫都被马给掀下来了,生怕那烈马会踩伤自己,哪里敢上前,一个个都散开了,生怕那畜生会殃及无辜。 彭大叔在后头声嘶力竭:“我的马,我的车……” 而那些城门守卫的官兵则早早地避让开了,就这么看着那匹马一溜烟地跑出了城门,一骑绝尘,只剩下一抹尘土飞扬。 “马,我的马……”彭大叔见没人给他拦马车,自己的马车一溜烟地跑的没影了,又气又急本想也跟着跑出去追自己的马儿,被守门的士兵给拦着了。 “我的马儿,我的车,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我的马。”彭大叔边哭边低三下四地哀求。 “城里头已经贴了告示了,澧县这段日子只准进不准出。你不能出去。” 刚才被马吓得躲到一边的士兵此刻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过来,拦着彭大叔不让他出去。 “我的马儿受惊了,你不让我去找,我全家就靠着那一辆马车养家糊口了,马儿丢了,你让我一家老小以后靠什么过日子啊!”彭大叔悲怆地跪倒在地,“大爷,小的求求你们了,让我出去把马找回来,我一找到马,我马上就回来。” “不行,别说是丢了马了,今儿个就算你丢了亲儿子,你也别想出城门半步。快走快走,别在这里号丧。” “大人……”彭大叔还想要说什么,被官兵打断:“还不走?不走就把你关起来。把你抓进牢房坐牢吃板子去。” 彭大叔立马噤声,不敢哭了,可依然是一副看着城门外不舍的模样。 能不舍吗? 一个靠着马车养家糊口的人,丢了马丢了车可就是丢了他讨饭的家伙啊,能不伤心能不难过嘛! 彭大叔红着眼睛,一路抹着眼睛,一路回头期期艾艾地看。 也不知道那位公子,安全了没有。 马儿撒开四蹄飞也似得离开了城门,萧钰躺在马车里头,马儿癫狂地在路上狂奔,由于没有人拉着缰绳,出了城门之后,就跟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乱撞。 萧钰被颠的四肢百骸都跟断了似得,可他只能抓着手边的东西牢牢地不放,若是放了,他绝对会被摔出去。 只是,那马儿被爆竹吓破了胆子,闷着头往林子里头蹿,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和荆棘以及嵌在泥土里头的顽石,彭大叔的马车本就是普通的马车,那车子也就是用普通的木头打造的,哪里经得这样的横冲直撞,进了林子之后,撞了几棵树,又撞上了几块石头之后,车子就四分五裂了。 “咔擦”一声,马跟车就分开了。 萧钰被马儿给甩了出去,落在地上,好在密林里头枝叶繁茂,长年累月的落叶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不然这一摔,还真的要摔个脑震荡不可。 马儿甩开了车子,撒开四蹄一下子就跑的没有影子了。 萧钰不敢多做停留,揉了揉被摔疼的四肢,掐着腰站了起来,刚要扫视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脖子上一凉,身后传来粗声粗气的声音:“什么人?” 被摔的七荤八素的萧钰明白自己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他很快稳住了心神,说道:“一个过路人,马儿受惊了,不小心跑进了密林,无心打扰,还请多多包涵!” 那人却是不信:“从大路到这里要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深山老林里头从来没人进来过,你说你就一个过路人?还这么巧就停在了这里,你说,是不是那个魏狗贼又要来剿灭我们?” 魏狗贼? 说的应该就是魏悯益了? 能一张嘴就喊是魏狗贼,看来,这些人,跟魏悯益是敌对的。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萧钰无视脖子上架的那柄寒剑:“之前魏大人被一个外地人刺伤,全城搜捕外地人,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外地人,被官府逼的走投无路,只能出此下策,故意惊了马,被这匹马一路拉到了这里。” 本贴在萧钰脖颈的寒剑偏离了一点,看来,这身后的人想来也知道了如今澧县的动静,知道萧钰并没有说谎。 1196 自己选一种死法吧 “虽然你说的这些是实情,不过你还是要回去见见我们老大,要杀要剐,也要听我家老大定夺了再说。” 萧钰还未开口,顿觉脖颈一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巨大的山洞里头。 墙壁两边点着火把,旁边站了五六个蒙着面人高马大只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眸的男子,再看上首,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坐在虎皮铺就的圈椅上,他的左边额头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疤,显得有些凶恶,眼神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着萧钰。 萧钰知道这群人跟魏悯益是敌人,他倒也不慌,抻了抻自己衣裳上的褶皱,站了起来,恭敬地给上首的人作了个揖。 这般坦坦荡荡、虚怀若谷倒让坐在上首的郭淮生出了一份赏识来。 谁都知道,澧县郊外有座山头之前并没有土匪的。 也就是在五六年前,有一户富贵人家突然一夜之间被灭门,五六口人全部被土匪给杀死了。 魏悯益雷霆大怒,派官兵要把土匪一网打尽,可谁曾想,那群土匪也都是练家子,二十多个人,并不逊于澧县的官兵,这一路打一路逃,竟然让他们逃到了澧县几十里之外一座深山老林里,那地方易守难攻,后来派去劫匪的官兵也大都无功而返,再加上两边都死伤惨重,多次打成了平手,就是一副你看不惯我你也打不过我,我看不惯你我也打不过你的僵持局面。 后来,两边也不打了,官府跟土匪就这么默默地达成了一个协议。 官府不剿匪,这群土匪也不能下山骚扰普通百姓,那群土匪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不杀人不放火不打家劫舍,就当是澧县外头养了一群会武功性子很不好的刁民。 而后这几年,魏悯益一心搞建设,发展经济,建善堂,做好事,似乎忘记了九天寨还有一群土匪了。 而这群土匪自从上了山之后,也从来没有办过一桩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情,慢慢地就跟普通的老百姓没什么两样,一时之间,澧县的老百姓也都快把这群土匪当年灭了人家一家五口的事情给忘记了。 萧钰作完揖后,看向上首的郭淮:“不知这位英雄把在下劫到此处有何意图?” 直接问,问的倒是坦坦荡荡。 而萧钰也明白,若是这个时候,他表现但凡有一点的怯弱的话,这山洞里头的这群人,怕是会立马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郭淮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身材高大却一身书卷气的年轻男子,长相英俊潇洒,芝兰玉树,举手投足皆是玉树临风清风霁月,便是到了这土匪窝子里头,也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这人城府太深,还是这人强装镇定。 “你为何要到我九天寨?”郭淮冷冷地问道。 九天寨? 萧钰丝毫不见胆怯,“在下并不知道这是这位英雄的地盘,我家马儿惊了,一路拖拽马车到此,后来车子被毁,我也被摔了出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几位兄弟给带过来了。” 意思是,他自己是完全被马车给拖过来的,至于到了什么地方,他一概不知道,反正一被甩下马车,就被他的人给带了过来。 郭淮看着萧钰一时无言,似乎是在思考萧钰这话的真实性。 萧钰眼神微挑,他看着自己,自己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两个人都在暗中打量对方。而郭淮半辈子刀尖上舔血的人,眼神自有凶狠毒辣在里头,只要是被他盯上的人,没有一个不败下阵去,可是现在…… 眼前的书生看着细皮嫩肉,跟个小白脸似得,但是这人的眼神,却充满了气势,郭淮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竟然被一个书生的眼神给斗的败下阵来,“听你的口音,你不是澧县人?” 萧钰摇头:“不是,在下来澧县走访亲友。” “如今澧县正在抓捕外地人,城门也已经关了,你倒是厉害,竟然被你逃了出来。”郭淮虽然人在山沟沟里头,可是澧县里头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萧钰未置可否,“是。” 郭淮显然已经被告知了萧钰是怎么落到九天寨的地界的,“若是今儿个你被摔出马车,摔到石头上,你这条小命可就没有了。若是你不是官府要抓的人,何必选择一条这么凶险离开澧县的方法?看来,澧县要抓的那个外地人,就是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行刺人人敬仰的魏大人!” 这话说的倒是讽刺,那人人敬仰四个字,还是让萧钰听出了此人对魏悯益的不满,再加上刚被抓来的时候,有人曾经说过的魏狗贼…… “你说若是我把你送给魏悯益,那姓魏的怕是要奖赏我!”郭淮身子向前坐了坐,意味深长地看着萧钰。 他本想着能从萧钰的脸上看到慌张和失措,可出乎他的意料,这人的脸上…… 竟然一点惊慌失措的模样都没有,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倒让郭淮有一瞬间的错觉:难道自己猜错了? 萧钰抬头看着郭淮,丝毫不见慌乱,而是勾唇一笑,竟然有种嘲讽的味道:“若是您跟魏大人交好的话,怕是也不会在此地占山为王?听说那位魏大人是个惜才爱才之人,特别是有武艺之人,通通重用,各位一看就身手不凡,投靠魏大人,一定能够得到重用,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又何必在这山沟沟里头讨生活?” 苏止说过,县衙里头有不少武艺高强的人,而这群人若是愿意,也肯定能跟在魏悯益的身边得到重用。可是他们没有去,一个两个都喊魏狗贼,阴阳怪气地说人人敬仰,那就说明,这群人,跟魏悯益不对付。 郭淮愣了下,他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能看穿他的心思。 “你倒是聪明。”郭淮拍了拍手:“只是,我这九天寨从不让外人进来,进来一个杀一个,不过我从不自己动手杀人了,你自己选一种死法。是跳崖还是上吊?” 萧钰不怒反笑:“那若是我一样都不选呢?” 1197 九天寨的土匪 “那你可不要逼我出手。”郭淮这时站了起来,一步步地走向了萧钰,凶神恶煞地说道:“凡是入我九天寨的人,必死无疑。那姓魏的也是知道的。你自己误打误撞进来,虽然不知情,但这时我九天寨的规矩,我若是放了你,难道让你跑到魏狗贼面前邀功吗?” 萧钰笑:“刚才寨主不是说了,我就是魏悯益要抓的那个外地人吗?怎么现在又变成魏大人的人了?” “魏悯益那个两面三刀说一套做一套的狗官,身边倒不会有你这种人。”这人虽说是个文弱的书生,但是此人眼神真挚坚毅,通身散发着读书人该有的儒雅和睿智,而魏悯益那狗东西身边,多的是阳奉阴违拍马溜须的人。 郭淮看人很准的:“看你这小子的样子,倒是很对我的脾气,有骨气有胆识。竟然敢去刺杀魏悯益,你这小身板,打的过他身边那么多的武林高手吗?我们这群人在他们的手上都没有讨到一点好处,你一个人竟然还全须全尾的出来了,你这是用了什么法子?” 当初他听说有个人行刺了魏悯益,还从铁桶似的县衙逃出来,郭淮就起了好奇之心,也想见见那位武林豪杰,谁曾想,不是武林豪杰,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萧钰摇头:“我不是魏悯益的人,也不是刺杀魏悯益的人。” “那你跑什么?你不是刺杀他的人,他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顶多去县衙领一顿板子罢了。” “我急着找人!” “那你可找到了?” 萧钰摇头:“未曾。还在找。” “你既然知道他家住哪里,怎么会找不到?” “就是找不到了。” “你啥意思?好端端的,难不成连屋子连人带地都不见了不成?”郭淮听这话奇怪的很,反问萧钰。 萧钰点头:“就是不见了,连人带屋子带地都不见了。” 郭淮听了诧异地张大了嘴:“怎么可能?那屋子和地又不能带走,哪怕说房子能倒,人能走,那地……也不会走啊!”再说了,周边肯定还有其他的东西,没了房子没了人,光看旁边的景致,也能找到那一块地方啊! 萧钰没有说话。 郭淮,“你的那个亲戚在哪里啊?既然你不是魏悯益的人,我们也不是穷凶极恶的土匪,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也要让我们知道你找的人住哪。”他这不是为了萧钰好,而是想要知道萧钰的一些底细,若是萧钰未来出卖了他们,他们有的是办法让萧钰生不如死。 萧钰:“洪山村。” 洪山村? “洪山村的那些人都不是澧县的人,是外地来的。” 萧钰点点头:“是。” “不见了?” “是。” “总有邻居朋友吧,问问那些邻居朋友不也够了。” “全部消失了。” 郭淮他们除了自己的山头之外,很少在外面走动,听了萧钰的话,都有些莫名其妙,“你这……还真是奇怪。” 萧钰:“所以,我还要回去,继续找。还烦请寨主放了在下。” “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有什么本事让我放了你呢?”郭淮虽然欣赏萧钰的胆识和智慧,但是欣赏归欣赏,他也不能做亏本的买卖。自从他们上了九天寨之后,除了过来剿灭他们的土匪,再没一个敢上山的人,这眼前的读书人,倒是头一个。 “我能帮你们离开这里,从今往后成为一个普通人!”萧钰很认真地说道。 郭淮猛地一听这句话,瞪大了眼睛看着萧钰。 “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帮你们,离开这里。” “我凭什么相信你?”郭淮有一瞬间的心动,可是面前的这个人,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书生,他一个刀尖上舔血的人,怎么会相信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 “寨主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们既然身有武艺,却不愿意跟在魏悯益的身边,那就证明你们跟魏悯益有仇。” 说是什么寨主,可就住在一个破山洞里头,看这样子,也不是心甘情愿的,能入世过正常人的生活,谁又愿意生活在这种鬼地方。 郭淮:“你什么意思?” “你们既然不能离开九天寨,又不能进澧县,说明你们跟魏悯益是死对头。他要杀了你们,可也杀不了你们,而你们想要离开九天寨,魏悯益却不让你们走。对吧?”萧钰分析道:“而魏悯益却放任你们在九天寨,不全杀了你们,说明,你们并没有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郭淮往自己那几个兄弟那边扫了一圈:“是你们说的?” 几个人忙摆手撇清关系:“大哥,我没说。” “我也没说。” 萧钰知道自己猜对了,淡淡地说道:“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看来我也猜对了。” 他娘的,哪里是猜对了,简直就是说的八九不离十。 “你说的不错,我们没杀过人,没偷过东西,可是那个姓魏的狗贼非要说我们灭了人家全家,偷了那家人所有的财物。把我们这群人说成是土匪,我们这群兄弟,以前不是过一个镖局走镖的,镖局解散之后,我们这群人走投无路,分头去混口饭吃,谁曾想,有一个兄弟竟然被污蔑偷了东西,我那兄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会不知道,我们就跟主人家辩解,谁曾想,没过两日,那一家子就被人杀了,那时候我们正好去那户人家救我兄弟,谁曾想,那户人家竟然被灭了满门,唯独就活了我兄弟一个,于是,偷东西就变成了杀人放火了。魏悯益派兵追杀我们,我们没法,为了活命只能逃到这里来。”郭淮道。 他说的气愤,到最后恶狠狠地说道:“我们没杀人。” 萧钰:“若你们真的没有杀人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还你们的清白。” 郭淮跟魏悯益斗了这么多年,后来魏悯益不斗了,一心一意当他的父母官去了,可是还留了眼线看着九天寨这边。 1198 活在阳光底下,不好吗 “你怎么帮我们?”郭淮冷笑:“我们这群人的画像全部在县衙有登记,只要我们一离开九天寨,我们的画像定然会被魏悯益到处张贴,我们一样会被全天下通缉,若是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还不如留在这里,当个山大王来的自由。” 萧钰:“我刚才说了,我可以帮你们,还你们的清白,只要那户人家不是你们杀的,你们就不是土匪,活在阳光底下,不好吗?” 萧钰的话太有诱惑力了,郭淮死死地盯着萧钰,眼神突然迸发出一抹杀意,他转了个身,随手一抽身旁人的剑,“唰”地一声冰冷的剑就架在了萧钰的脖颈上:“说,你是不是魏狗贼派来的?故意来套我们的话。” 萧钰不动声色,轻轻地拂开了脖颈上的利剑:“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你说,若是他魏悯益真的要派人来杀你们,又何必派我这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读书人来。” 郭淮提着剑,他死死地盯着萧钰,萧钰不动声色,任他打量。 “你要我们怎么帮你?” “送我去洪山村。”萧钰说道。 “那你如何还我们的清白。” “找魏悯益。” “你说的轻巧。”郭淮冷笑道:“若是我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毁掉画像的话,我们还用的着在这里过这种跟野人似得日子吗?” 萧钰:“你们办不到,可是我办的到。只是目前我不能告诉你们我会如何做,但是你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你们若是杀了我,一点希望都没有,可若是你们帮我,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还是选择那一点机会,寨主算的清这笔账吧?” 萧钰在攻心。 若是这群人能离开九天寨,这些人早就走了,不会还留在这山洞里头,说是什么九天寨,不过就是找个山洞讨生活罢了。 一点就机会都没有,和一点机会,若是成功了,他们就能摆脱魏悯益,洗刷自己身上土匪的标签,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即便是不成功,那也就是退回九天寨,继续当他们的土匪罢了。 “行,我答应你。”郭淮看了一眼跟自己在山上待了许多年的兄弟,这些年来,他们没有家,没有女人,连澧县都进不去,生病了连大夫都不能请,只能在这里苟且的活着。 而那个魏悯益,时不时地就派人来剿匪,前几年的时间,二十多个兄弟,如今也就只剩下眼前的这五六个了。 萧钰勾唇一笑,眼神透着志在必得的光:“好。” 从九天寨这座山头去洪山村要翻过好几座山,这样过去的话速度太慢了,萧钰带着郭淮在内的六个人,下了九天寨,走大路,赶往了洪山村。 翻过一座山,郭淮就要带着人就要大咧咧地下山,萧钰拦住了他们,“等下。” “等下干嘛?来都来了,帮你找到了人,我们就完工了,就该你兑现你的承诺了。”郭淮不解地道。 萧钰笑了笑,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郭淮耳朵尖,也听到了动静,右手用力往下一挥,他的那五个兄弟立马训练有素地找了地方藏了起来。 有马车在上山。 “真没想到,咱们这竟然有只假耗子,好在胡参领来的及时,将人给带走了,不然这里的消息走漏出去,咱们这伙人全部都要玩完。”有个声音传来。 郭淮愣了下,狐疑地看向一旁的萧钰,但见那人脸上波澜不惊,想来像是……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一般。 “可不是嘛,好在胡参领英武,用一个炸药就测出了那傻子是在装疯卖傻。” “我当时可吓死了。”还有一个人说道:“那炸药连山都能炸塌来,那傻子拿着炸药,若是个真傻的,不就要炸的尸骨无存啊!” 萧钰听到这话,整个人身子绷的紧紧的,郭淮注意到了身旁人的动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所以说是假的呗,关键时刻把炸药给扔了啊!不扔的话,骨头都要炸没了。” “哎,别说了别说了,但愿这次赶快找到那些外地人,不然的话,咱们这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走吧走吧,若不找不到这群人的同伙,这山怕是也不能留了,咱们能多送一些是一些。” “可不是嘛,咱们只要拿到钱就行了。天塌下来不还有高个子盯着嘛。” 三辆马车碾压着厚厚的树叶,深一脚浅一脚地上了山。 等马车走远了,郭淮推了一把还在愣神的萧钰:“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山洞,耗子,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来找亲戚的吗?你问问这些人不就知道了。” 萧钰知道听松已经被人给抓走了,而这山洞…… “你们既然已经把我送来了,你们就走吧。我答应你们的事情,一定会办到。”萧钰并没有解释,他起身,就要下山。 郭淮一把拦住了他:“你给我说清楚,他们刚才口里说的胡参领,是胡兴友那莽夫,他们刚才拉的是什么东西?魏悯益在这里做什么?你之前说的连人带地屋子都不见了,又是怎么回事?” 萧钰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寨主想要知道情况,何不跟着我下去看一眼?不过,我想告诉寨主的是,这山下极其的凶险,我并不想拖累各位,回头的路就在各位的脚下,各位不想惹祸上身,现在就走了吧。我答应各位的事情,我一定说到做到。各位等在下消息就是了。”说完,萧钰扭头就朝山下走去。 郭淮看到这人倒是个有血性的:“你……” 这书生,还真是一头倔驴。 不过郭淮来都来了,这里的事情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听那些人的口气,似乎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虽然是个土匪,但是不杀人不放火,正正当当当的良民,又是个血性汉子,若是真有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怎么能见死不救。 郭淮打定了主意,一路小跑,跟在了萧钰的身后。 萧钰不是第一回来了,自然是轻车熟路,他来到了之前躲藏的地方,这个时候,棚子里头开始陆陆续续进人了,那群最高级的狼坐在桌前大口吃肉,喝酒划拳。 而山洞里头,那些耗子也一个个地被脚链锁着,一个个慢吞吞地走了出来,走得慢了,那群看着他们的猫就一鞭子下去,打的人皮开肉绽,许是长年累月受这样的折磨,就连喊痛都没有了声音。 萧钰看到山下那群可怜的老百姓,心都揪到了一块。 1199 萧兄弟,我帮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身边突然有个压低的声音,萧钰偏头,就看到郭淮带着人跟了过来,郭淮就蹲在萧钰的身边,看到让人惊悚的模样,也是半天合不拢嘴:“魏悯益他究竟在做什么!这些老百姓犯了什么错?” 萧钰回头,看着那群可怜的耗子:“他们在帮魏悯益挖金子。” “金子?”郭淮一听到这话就目瞪口呆:“这山里头有金子?” “对,山里头有金子,他们在挖金子,而挖金子必然要炸山,破坏山体的植被,长年累月,这里头的山头便固不住泥土,三个月一场大暴雨,发生了山体滑坡,在山脚下的洪山村,被全部掩埋,里头的二十多户人家五十多口人,全部死了。” 郭淮愣愣地看着萧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怎,怎么可能,为何我们一点消息都听不到。” 萧钰冷笑:“他们在这里已经挖了许多年的金子了,那你们可曾知道这里的事情?” 郭淮被噎,是啊,挖了几年的山,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一个小村子被埋的事情,他们要是想捂,怎么可能会让别的人知道呢! “是魏悯益做的!”郭淮想不出还有谁在澧县有这么大本事能够只手遮天了。 只有那个魏悯益! “对,那些下洞的人,就是澧县的那些可怜的人,他们在街上乞讨,却被带到了安民堂,说是以后过吃的饱穿的暖的日子,可谁知道,这群人,全部都送来了这里下洞给他们挖金子,他们还把这些人称作耗子。”萧钰并没有隐瞒:“坐在棚子里头吃肉喝酒的这群里头的老大,被称之为狼,看押着耗子的那群人被称之为猫。” 郭淮听后,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里头布满了血丝:“那个魏悯益,简直不是人。当初那个外地人,怎么就没一刀结果了他。” “魏悯益没有受伤。” 郭淮愣了下:“没有受伤?那他为何要在全城搜捕伤他的外地人?还闹的这么大的阵仗,连城门都给关了。” 萧钰看向了山下的那一切:“刚才在山上听的那些话,还有眼前的这一切,难道还不能证明魏悯益为何要这么做吗?” 郭淮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后他红着一双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位公子,我郭淮说是好人吧,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土匪,说是土匪吧,可我和我的兄弟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没有做过,我郭淮是一条血性汉子,你想要做什么,我帮你。” 听松被抓回县城,那个告密的小二定然会认出听松来,而洪南下落不明,到现在也没有来找他,怕也被抓了起来了,他们一行五人,被抓了两个,那看来,魏悯益绝对会猜出什么。 刚才那三个运货的说如果找不到听松的同伙就要炸了这座山洞,如果要炸,那这些可怜的老百姓,定然不会让他们活着出去。 与其等着他们来炸,不如先下手为强,把这些人带走。 “我要救这些人。”萧钰说道。 他的话很轻,却像是一杆重重的称,压在了郭淮的身上,“我帮你,不过,我不可不是为了让你帮我,我只是可怜这群可怜人。” 那一个个,有老有小,个个已经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萧钰看着郭淮,之后才重重地点头:“好。萧钰代这些可怜人,谢谢郭大侠。” 郭大侠? 郭淮听到这个称呼,面皮不由得红了红,大家都喊他杀千刀的土匪,还是第一回有人喊他大侠。 萧钰跟郭淮等人商量了一下救人的方法,不只是郭淮,都被萧钰缜密的思维给折服了。 郭淮当时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这读书了的就是不一样,脑子就是比他们这群没读过书的清晰,就连话说起来都头头是道。 萧钰布置好了救人的方案,就等着天黑了。 到了夜晚,那群耗子照例被关进了棚子里,一个个锁在一块,门口就两个人在守着,透过空地上的火光,萧钰认出了其中的一个人,就是上回被听松喂了“毒药”的一只猫六。 猫六神色慌张,不停地捂着肚子,眼神飘来飘去,一脸的惊恐,到了喂解药的时候了,可是还没有人来给他送解药啊! 会不会死啊? 他捂着肚子,对一旁的人说道:“我内急,急的很,我去趟茅房。” “你早点去,别跟上回一样,去了半天不回来,我要睡了。” “你就先睡呗,反正里头的耗子全部都锁住了,想跑也跑不了。”猫六说道,然后捂着肚子,蹿进了黑夜里。 上回就是在茅房里头碰到给他吃毒药的人,这回应该也能碰到喂他解药的人吧,毕竟他可是老老实实的,什么都没有说啊! 刚进茅房,眼前寒光一闪,猫六一看自发地举起了手:“好汉,大侠,你终于来了,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啊!你快点给我解药吧,我怕是要死了。” 总觉得哪里都不舒服,是不是毒药发作的症状啊! 郭淮举着剑,默默地看了一眼萧钰:“……” 人照例被拎到了一旁,萧钰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丢进了猫六的嘴里,猫六想也没想,一咽口水给吞了进去。 “谢谢大侠,谢谢大侠。”猫六不停地磕着头。深夜里头蒙着眼睛也看不清人,但是由于夜深,猫六能感觉到,自己的身边围了不少的人。 萧钰:“刚才给你吃的不过是压制你体内毒素的解药,想要全部都将毒解掉,你必须要帮我们一个忙。” “大侠您说,小的能帮的,一定帮。”猫六不想死。 “放了那群耗子。将他们平安地带出来。” 猫六一听就呆住了:“不,不可能,他们会杀了我的,他们会杀了我的。” “他们会杀了你?”郭淮手里头的剑又架到了猫六的脖子上:“你就不怕我们现在就杀了你?” 猫六虽然眼睛被蒙住了,可脖子是的剑就抵在他的肉上,只要那个握剑的一用力,他的身子就要跟脑袋分家了。 可是…… 1200 救人要紧 “我不敢,我不敢啊,我要是放了那群耗子,他们会杀了我,我不敢啊!”猫六哭嚎了起来。 “那你以为你不做,他们就会放过你吗?”萧钰道:“这群耗子里头有个装疯卖傻的外地人吧?听说今儿个给测出来了他不是傻子已经被带走了。” 猫六哆哆嗦嗦地道:“你,你怎麽知道的?” “你不用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那个假冒傻子混进洪山村的外地人,已经被带走了,你说,无论他说不说什么,在这里做事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听说这里若是被人知晓了,你们上头的人还会留着你们吗?你们这群看着耗子的猫,只比那群耗子好一点点,知道这么多的内幕,你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萧钰冷冷地说道。 猫六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为什么以前那些猫都不见了。我早该知道的,这钱不好赚!” 郭淮看了一眼萧钰,若不是场合不对的话,他都要给萧钰竖起一个大拇指了,三两句话,就将这人的心理防线给击破了。 萧钰:“你帮我救出那些耗子,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你家人和你的命,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我若是帮了你们,我的家人……你能帮我救下我的家人嘛?我们这些猫的家人都被县衙的人送到了附近的一个农庄。” “他们是无辜的。”萧钰道。 猫六见萧钰答应了,咬牙已经定了,“行,我帮你们。我可以将那些耗子放出来,不过你们能不能成功带他们走,就不关我的事了。” 猫六很快就回去了,同时值守的那只猫已经在呼呼大睡了,猫六一扬手,郭淮等人从黑夜里头蹿出来,那个熟睡的人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就又被打晕了绑了起来扔在了一旁。 钥匙就在猫六的手上,猫六打开了大门,里头传来一股恶臭,什么味道都有,门开的动静,惊醒了那群耗子,见到外头的来人,一个个吓的不停地往里头躲。 “他们都在里头了,钥匙,钥匙是通用的。”猫六哆哆嗦嗦地将钥匙给了郭淮。 萧钰见状,安慰道:“你们都不要怕,我是来救你们走的,你们都不要出声,解开了脚铐之后,跟着我们的人往山上跑,注意不要发出任何响声。” 那群人黑漆漆的脸上,木然的眼睛露出一丝光来,大家动手很快,那群耗子手上的脚铐很快就解开了,郭淮让自己两个兄弟,带着这群人往山上跑。 很快,木棚里头就没人了。 萧钰和郭淮又将之前那只打晕的猫捆上手脚蒙住嘴之后,丢进了棚子里,锁上了门。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郭淮问道。 萧钰摇摇头:“后头还有。” “还有?”郭淮愣住了,不过他手快脚快地跟在萧钰的身后,边走边问:“那群下洞的耗子不都在这里吗?后头怎麽还有?” 萧钰没有说话,二人很快就到了后头。 寂静的夜里,随着风声传来哭声和笑声。男男女女,都有。 郭淮一听这声音就傻了:“这后头关着的,都是……” “是女人。”萧钰目无表情地答道:“男人被抓来下洞挖金子,而女人,则被他们关到这里拱这群不能离开的人玩乐。” “畜生!”郭淮没等萧钰说完,就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萧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在后头的这群人是看管耗子和猫的那群狼。他们的等级很分明,最下等的是耗子,也就是澧县的那群孤寡老人和孩童,乞儿、残人,而看押着他们下洞的那群人被称作是猫,是高价从周边请来的普通老百姓,为了钱财,到这里来助纣为虐。而魏悯益的心腹,则是狼。他们在这里有绝对的权威,这里共有七头狼,都不是普通人,他们有功夫在身,我们千万不能大意。”所以,救下这群女人,比救那群耗子还要难。 “什么狼,说他们是狼都侮辱了狼。狼做不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郭淮听的血气上涌,恨不得一口咬死那群人。 有两个人带着那群耗子逃了,如今加上萧钰,就只有五个人了。 郭淮:“妈的,什么狗东西,我说我怎么看不惯魏悯益,怪不得,他就是一只狗东西,老子这么多年,还没讨厌错人。萧公子,你说怎么办?咱们怎么救人?你说,我这些兄弟今儿个就算是死在这里,也非要砍掉这些狗东西的脑袋不可。” 萧钰看着旁边被抓来的猫六:“猫六,你过去。” “我,我过去?” “对,你去说,山洞塌了。”萧钰道。 猫六好险一口气接不上来:“他们会砍了我脑袋的。” “你觉得你这颗脑子还能留多久?”郭淮冷声道,看猫六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脑袋跟身子已经分家了的死人一样。 “我……”猫六耷拉着脑袋,只能同意了。 又等了一会儿,萧钰估摸着那些耗子已经被带远了,猫六长吸了一口气,便狂奔起来,边跑边喊:“山塌了,山塌了。大人,山塌了。” 此刻已经是夜深人静,那群狼干完了事都睡了。突然外头传来凄厉地嘶吼声,吓的那群人立马就跑了出来,一个个衣冠不整,还有没穿衣服的,都跑了出来:“出啥事了?” “山塌了,山塌了。” “下午还好好的,怎么说塌就塌了?” 猫六:“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就是塌了。不信你们去看看。” 那群狼骂骂咧咧地往山洞方向跑,猫六混在人群里头,趁着黑夜,又跑到了萧钰身边。 几人立马往前冲去,里头只有一间屋子,所有的女人都被关在这里,听到外头山塌了的动静,她们也都爬起来,看到又突然闯进来一群陌生人,刚想要叫嚷,萧钰道:“我是来救你们的,现在立马走。” 那群女人早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听有人来救她们,问都不问萧钰他们是什么人。 毕竟,哪怕面前是吃人的恶魔,那也能立马让她们脱离苦海。她们迅速穿上衣服跟着萧钰跑了。 1201 你这兄弟我认定了 人刚刚跑出来,就听到有人快步往这边赶来:“猫六呢?那狗杂种竟然敢骗我们,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郭淮点了两个人跟着他:“萧公子,你带着这些人快跑,我来垫后!” 萧钰看了一眼郭淮:“郭大侠,你们小心些!” 又是一声郭大侠,喊的郭淮心里美美的:“放心吧,老子今儿个就算是死在了这里,老子也要把这些人救出去,你们快走!” 萧钰不敢迟疑,带着那群女人往山上跑,猫六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是个死,跟在这人的身边,虽然也是个死,最起码能死晚点,于是,也跟着萧钰跑了。 萧钰跑到山林中,就听到下头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萧钰虽担心,可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带着人一路往山上跑。 等爬到山上,萧钰命人带着这群女人下山。 “公子,那你呢?你不跟着我们下山吗?”随行的郭淮的一个兄弟问道。 萧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猫六:“你们炸山的炸药在哪里?” 猫六:“就在棚子里的木桶里!” 萧钰:“你们赶快带人走,尽快把这些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记住,千万不要走大路,翻山回去。” 这边的动静随时有可能会传回县衙,若是走大路碰到官兵很难脱身,不如选山路,而且那群官兵也不知道来救走这些人的是谁。 “公子,那你呢?” “我回去救你大哥!”萧钰说完,头也不会地冲下了山。 那人默默地看了一眼萧钰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感激,“走,跟我下山!” 萧钰一路跑下了山,后头还传来兵戎相见的声音,前头斗的很厉害。 郭淮只有三个人,而那狼,有七只,而且各个武艺高强,郭淮能抵挡多久,萧钰不知道。 他快速地摸进棚子,找到了木桶,果然,在木桶里头找到了炸药。 他将炸药绑在身上,跑远了之后,朝前头扔了一个炸药,“轰”地一声,炸的那叫一个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后头刀剑的声音停了一会儿,想来也被这声音给吓着了。 萧钰趁机大喊:“跑!” 郭淮听出了萧钰的声音,提着剑,砍伤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大喊:“跑!快跑。” 其余的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可对面那七匹狼依然黏在他们的身上,若不是刚才萧钰丢的那个炸药和他那一嗓子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郭淮等人还不能脱身。 郭淮武艺高强,他砍伤了两三个人之后,拉着其中一个受伤严重的弟兄就往山上跑,萧钰看到三个人冲了过来,点燃了手里头的另外一个炸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三人身后扔去。 “轰”地一声震耳欲聋,萧钰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失聪了,他被震的晃倒在地,却也冲上前去扶着郭淮等人往山上跑,郭淮看到萧钰,骂道:“你回来做什么?你不会功夫,过来就是送死!” 萧钰:“这不是没死吗?” 郭淮:“……”还真是,不仅没死,还救了他们。 “虽然你不会功夫,我也看不上读书人,不过你这个兄弟我是认定了。”郭淮边跑边大声笑道。 萧钰看了他一眼:“郭大侠侠肝义胆,你这位朋友,我萧钰也交定了!” “别跑!”后头的没有被炸死的狼扑了上来,萧钰又点燃了手里头的炸药,扔了出去“快跑!” “萧兄弟!”郭淮见萧钰往后头退,急的不行,火光冲天地动山摇中,郭淮看到萧钰整个人犹如断线了的风筝飞了出去。 郭淮一把将自己扶着的老四推给了老二:“老二,带着老四,你们快走!” “大哥!”老四和老二大喊:“要走一起走。” 郭淮边跑边喊:“萧兄弟舍命回来救我们,我岂有自己独自求生的道理。你们要是不走,以后就不是我弟兄。” 萧钰的炸药扔的并不远,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都给掀翻了好远,落在地上,四肢百骸都跟散了架似的,躺在地上头痛欲裂,一动就疼。 “妈的你个狗东西,竟然敢扔炸药,老子砍死你。”其中没有受伤的人杀冲了过来,已经杀红了眼睛,今日若是让这些人活着离开了洪山村,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萧钰浑身都疼,躺在地上连翻身都觉得困难,只能一步步地往后头挪,可他用的是挪,别人用的是走,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一个被炸的头破血流的人凶神恶煞犹如魔鬼一般逼近了萧钰。 “你个狗杂碎,去死吧!”萧钰避无可避,眼看着寒光向他袭来,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那一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阿萝。 他答应过她的,一定会平安归来。难道,要食言了吗? 利刃划破脖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肤破裂的声音,一股热血喷在了萧钰的头上脸上身上,热乎乎的粘稠稠的,只是,萧钰感觉不到痛。 他张开眼睛,看到郭淮满脸是血的看着他,满脸的惊艳:“没想到你一个读书人,胆子也这么大,我郭淮没交错你这个朋友。” 他杀掉了最后两只狼。 萧钰:“谢谢你。” 他没死! 一股庆幸油然而生,他抓住了郭淮的手,二人看也不看这犹如炼狱一般的地方,相互搀扶着往山上走。 萧钰等人翻了三座山,翻了一天,终于在第二天晚上回到了九天寨。 这一路上,萧钰赶上了之前下山的那些人,一路走一路歇息,一路问,终于将事情问出了个大概。 原来,这群人都是进了安民堂的人,没过两天好日子就被秘密送到了洪山村,一入洪山村,过的就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死了好多人啊,我到那里的时候,就看到有人死了,人死了,后来陆陆续续地又有人进来,补上他们。” “他们是怎么死的?”萧钰问道。 “有活生生累死的,还有被石头砸死的,还有的……”其中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老泪纵横:“还有被那些猫和狼活生生打死的啊!” 说者落泪,闻者痛哭! 1202 返回澧县县城 萧钰听了整个人都跟被寒冰包裹着一般。 郭淮直接骂出口:“猪狗不如的畜生,混蛋,狗杂种!” 其中一个女子抹着眼泪,痛哭流涕:“我娘,我娘也是被那群王八蛋给害死的,那群王八蛋不知道谁得了脏病,弄的我娘,我娘她……” “狗杂种,老子就该把那些人手脚全部都剁了。”郭淮气的跺脚。 萧钰看看这群人,老的老,少的少,男的男,女的女,没有一个是好的,除了那个猫六,一直缩在角落里头。 “郭大哥,我有事情要进城,烦请你们照顾好这些人。”萧钰说道。 他还要去打听听松和洪南的消息。那群人,将听松从洪山村又带回澧县,听松的身份绝对已经暴露了。那群人气急败坏之下会做什么事情,萧钰想都不敢想。 郭淮:“你要进城?他们在抓你,你现在进城,不是死路一条嘛!” “我有一个兄弟,之前混进了安民堂,后来又被带去了洪山村,现在又被带了回去。我要进城去打听情况。”萧钰道。 这时有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你说的可是最后来的那个傻子?” 萧钰点点头:“没错。” “哎呀,那孩子……差点没被炸药给炸死。”那人想起当时的事情都心有余悸。 “当时胡参领来了,直接让人给了一颗炸药给傻子,骗傻子说那是烟花,说是要用手捧的,很漂亮很漂亮。我们当时都吓死了,那哪里是烟花,那明明是炸药啊,那傻子就拿着炸药,当时我们都在想,这傻子怕是要炸个粉身碎骨了,可后来最后一刻,他将炸药给扔了,他一扔炸药,那群狼就将他给团团围住,将人给拉走了。” 一席话,说的当时在场的心有余悸,而萧钰则是捏紧了拳头,眼神越发阴鸷。 “草他娘的,一群畜生。”郭淮捏着拳头,上头青筋暴露,恨不得将那群人碎尸万段。 若真是个傻子,真把炸药当成是烟花,怕是此刻…… 萧钰叮嘱郭淮照看好这群人,下了山,来到城门口,正排着一条长队要进城的时候,背被人给轻轻地敲了敲,就见身后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郭大哥,你……”萧钰惊诧地问道:“不是让你……” 郭淮也是惊了一下,“你之前救了我的命,我救过你的命,咱们就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了,我虽然是个莽夫,没读过书,但是这江湖义气我还是懂的,咱们是好兄弟,你去哪里,我自然跟着你去哪里。” “此去凶险异常,而且你的身份……”萧钰的担忧不无道理。 郭淮的画像在魏悯益那边是有记录的,若是被魏悯益的人发现郭淮进了城,无异于是郭淮这边先打破两边之间的协议,魏悯益则可以活剐了郭淮。 “你说说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跟之前能一样吗?”郭淮眨着眼睛说道,似乎对自己的装扮很是满意:“寨子里头的兄弟都说认不出我了。你就说说,你是咋一眼就认出我来的?” 听到萧钰一眼就喊出了自己,郭淮好险没吓死过去。 五个兄弟都说自己扮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这萧钰咋就一眼瞧出了不一样来了? 萧钰笑道:“郭大哥,我看人不只是看样貌,我还看眼睛的!” 看眼睛? 郭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眼睛?” 萧钰点头:“郭大哥时常绷着脸,让人一看就觉得凶恶,可若是仔细看你的眼睛的话,能从你的眼神里看出侠肝义胆来。” 被萧钰这么一吹捧,捧的郭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 “我说你们进不进去,不进去就滚开!” 前头突然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萧钰和郭淮回头,就看到排在他们前面的人已经进了城了,萧钰和郭淮对视一眼,快步跑了过去。 “进的进的,我还要进城做生意呢!”郭淮大嗓门一嚎,亲热地就去拉士兵头头的手,顺势袖口里头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就这么送到了士兵头头的手上:“我在澧县做生意呢,大人,麻烦您通融通融,这生意要是再不做下去的话,我全家都要跟着喝西北风了。” 士兵头头默默地掂量了一下袖口里头钱袋子的重量,面上一喜,“少不了你的生意,来来来,给他们把红章盖上。你们若是碰到了县城里头查人的,就把这红章给他看,以后出入澧县就靠这红章了。不过我可提醒你们,这红章可千万不要掉了,掉了的话,到时候被县衙当刺客抓起来,可是要挨板子的!” 郭淮圆滑地赔笑:“知道,知道,大人辛苦了,我们一定好好地把这红章收起来,一定不给各位大人添麻烦。” “行了行了,快进去吧。”那人大手一挥,萧钰和郭淮就进了城。 萧钰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若不是郭淮那一出手,怕是他还在门口接受盘问呢! “郭大哥,多谢你了,银子我会还给你的!”那些银子可不少,鼓囊囊的钱袋子,怕是有四五十两银子。 郭淮不在意地摆摆手:“在我老郭眼里,银子算个屁,兄弟才是手足!” 说完,也不顾萧钰愿意不愿意,伸手就搭在了萧钰的肩头,萧钰抿唇笑了笑,他不喜与人触碰,不过,若是遇到了知己,这便也算是一种际会吧。 澧县如今依然全城戒备,但是好在后头进城里的外地人有了红章之后,随便盘问了两句就放行了,并没有抓人。 萧钰看着如今澧县又恢复了之前的安宁和繁华,郭淮道:“城里头这么安静,那边的事情怕是还没有传到澧县来。” 萧钰摇头:“即便是传到了澧县,澧县这边也不会有大动作,毕竟那边是见不得光的东西,若是大张旗鼓,倒把那边给暴露了。” 郭淮是没想到这一点的,听了萧钰的分析之后,觉得很对:“你说的对,若真的大张旗鼓的,全城的老百姓就要猜测魏悯益的意图了,到时候洪山村的事情一曝光,那畜生就完蛋了。那萧兄弟,我们现在怎么办?” 1203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二人已经走到了县衙门口,看着门口戒备森严的侍卫和官兵,手里持着长矛或者剑在门口走来走去,防范着再有人溜进官府滋事,就连门口有普通的老百姓走路慢了些,或者离县衙门口近了些,都被那群官兵给呵斥开了。 这哪里像是一个普通的县衙,倒是比皇宫还要森严些。 “郭大哥,我要进县衙。”萧钰说道。 “你疯啦?你进县衙做什么?有人见过你,到时候魏悯益不就知道是你了。”郭淮摇头,不准萧钰进去:“我不准你去,这太危险了。” 萧钰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的人还在里头,我总要进去看看他们的情况如何了。而且,我还要把他们安全地带出来。” “带出来?怎么可能?你是不知道,魏悯益那个人猜忌心有多重,他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而且不说你还有一个下人在洪山村待了那么久。” 萧钰:“所以我更要进去了。他们是我带回来的,我要平平安安地将他们带回去。郭大哥,你视我如兄弟,不愿意看着我以身犯险,可是这县衙里头,有我两个兄弟,我岂能看着他们在里头生死未卜,而我一个人在外苟且偷生,而且,因为要抓外地人,已经有不少可怜无辜的人受连累,我又岂能坐视不管?那魏悯益为了钱财,作恶多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颗毒瘤,我是一定要把它给扯出来的。不然,澧县这么多老百姓,终有一日会变成魏悯益敛财的工具。” 现在他只是抓一些可怜没有亲人的乞丐,可以后呢? 没有了乞丐,他们是不是就要疯狂地抓人了? 一想到澧县的父母官竟然是个人面兽心蹂躏老百姓的大混蛋,他就恨不得现在就将魏悯益绑到京城去,绳之以法。 郭淮看着萧钰,面前这个文弱的书生更是刷新了他对读书人的态度。 他是个粗人,一直都觉得读书人文绉绉的,脑子迂腐说话酸溜溜的,难听的要死,而且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他五大三粗的人,自然是看不上那种娘娘腔。 可是面前的这个文弱的书生,说话也文绉绉的,看那长相,就跟小白脸一样,一副他认为娘娘腔的模样,可即便是郭淮看了便厌烦的模样,他对萧钰是生不出一点厌烦厌恶的心思。 相反,随着二人深入的接触,这个文弱的书生身上,反倒有一种他极其欣赏的大气和豪迈,以及对待兄弟的有情有义。 这样的兄弟,他郭淮这辈子是交定了:“行,你有什么法子,你跟我说,需要我做什么,我老郭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帮你。” 苏止听荷快马加鞭去京城,一晃也有四日了,按照这个速度,他们应该已经到了京城了。到了京城,又要花费四天的功夫才能到澧县,那意思也就是说,还有四天的时间,这四天的时间,若是不亲眼看到洪南和听松平平安安,他就是一刻也坐不下去。 萧钰笑了笑,拍了拍郭淮的肩膀,对着郭淮耳语了几句,然后冲着郭淮深深地作了个揖,抻了抻衣裳上的褶子,大踏步地朝县衙门口走去。 县衙的那群官兵警惕地盯着萧钰,见他往县衙走来,得警惕地提起了长矛和剑,一窝蜂而上将萧钰给围了起来:“县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准靠近,你赶快离开,不然的话,等会将你抓进牢房里头吃板子。” 萧钰不为所动,看着那群官兵,大声说道:“你们不是一直都在抓外地人吗?我也是外地人,而且,说不定我就是你们一直想要找的外地人。” 那群官兵面面相觑,见过跑的躲的,没见过自己到衙门口来坦白自己是外地人的,很快,萧钰就被人架着进了县衙。 郭淮看到萧钰被抓进县衙,狠狠地捶了捶面前的墙壁:“草他娘的,魏狗贼,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取你狗命!”说完,看到萧钰被押进了县衙,转头就走。 萧钰被人五花大绑地绑进了县衙,魏悯益听说有个外地人来自首了,立马就从销金窟跑到了刑房。 诡异可怖的牢房,不时传来人的哀嚎和惨叫,一声又一声,砸进萧钰的耳朵里。 “我没行刺大人,我没有啊……” “我就是个普通的卖货郎,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啊……” 萧钰被丢进了刑房,刚被人捆住了手脚吊了起来,很快就有一伙人进来了。 黑暗的牢房四周墙壁上挂着燃烧的火把,萧钰看着来时的方向,看着来的那群人,中间有一个人,穿金戴银,如众星拱月一般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萧钰眼睛眯了眯,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大人,此人自己来到县衙门口,说他就是咱们要找的人。”有侍卫立马过去拍马屁,魏悯益进了牢房,盯着萧钰看了半天。 萧钰也同样盯着他。 魏悯益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心宽体胖,也许是养尊处优惯了,整个人就犹如发面的馒头一样,白白胖胖又嫩又光滑,就是个常年不出门养成的白净皮肤,一看就知道此人坐在县衙办公,从不管民间疾苦。 而师傅常守农则不同,他不是在县衙,就是在田间地头,老百姓的家里,深入民间了解百姓疾苦的官,才是真真正正将老百姓放在心上的好官。 魏悯益看了萧钰几眼,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在一旁坐下了,端起茶好整以暇地喝了起来,萧钰也不急,也不开口。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进来了,有人指着萧钰说道:“你认认,这人是不是住在客栈的那位?” 萧钰抬眼,就看到了当时负责照顾他们的伙计,那个告密的伙计。 伙计看了两眼,就手舞足蹈起来:“没错没错就是他,那五个人里头,那群人还喊他老爷呢,估计他就是那群人的头!” 擒贼先擒王,现在好了,不用擒了,头儿自己送上门来了,就不愁其他的小鱼小虾找不到了。 魏悯益得意地笑了,又有人给了伙计一锭银子,那伙计捧着银子欢欣鼓舞地走了。 1204 萧钰被抓,我真的就是个生意人 “你是谁?为什么来我澧县?”魏悯益得知萧钰是这群人的头之后,也就没有顾忌了,让人将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洪南和听松押了上来。 一桶水将二人给泼醒,他们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抽打的难以避体,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痕,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了。雪白的中衣被血染的鲜红,如今已经凝固成了黑色,看的越发的触目惊心。 “听松、洪南……”萧钰喊道。 听松和洪南醒了过来,听到熟悉的声音就瞧见吊在他们面前的萧钰:“老爷,您,您怎么在这里?” 萧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洪南和听松立马心领神会。 “大人,我家老爷就是个普通的商人,求求您,放过我家老爷吧。”洪南跪爬了两步,哀嚎道。 听松也不停地磕头:“我家老爷是无辜的,他就是个普通的做生意的。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萧钰,“听松、洪南,别磕了,咱们就是个普通的经商的,我想,魏大人肯定会知道自己抓错人了。” 魏悯益听后皱皱眉头,之前无论他们用什么刑罚严刑拷打这两人,这两人一个字都不说,如今把他们的头儿抓来了,倒是肯说话了。 “你们来我澧县做什么?” 萧钰笑道:“在下就是个生意人,来澧县洽谈生意罢了。” “谈生意?谈什么生意?” “酒楼生意,我家是做酒楼生意的,怎么,想要到澧县来开个分店都要跟当地的父母官报备吗?”萧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在其他的地方做生意,可从来没有碰到这样的情况。我不知道澧县的规矩,跟两位属下冒犯了魏大人,还请魏大人见谅。”他说的很是诚恳。 魏悯益不敢相信萧钰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只是他身上又没有其他能够证明萧钰身份的物件。 “你别不承认了,你的其他的两个下人已经全部都招了,你们来澧县根本就不是来开酒楼的。”魏悯益怒瞪萧钰,故意说道。 萧钰摇头:“我的两个下人其中一个脑子有点问题,时好时坏,我找了许久,一直都没有找到,另外一个则是贪玩,喜欢热闹,前一段时间,半夜里头突然跑出去找姑娘就再没回来过。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他,就连生意都没去谈,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在你这里。” 洪南:“那个,我未婚妻看的紧,没有办法,只能半夜偷偷摸摸地出去……”老爷,我对啥都感兴趣,就是对姑娘不感兴趣啊! 你这是不是让我背个又色又坏的名声嘛! 魏悯益听的就愣住了。 这人的话说的滴水不漏,说是一个傻子,脑子时好时坏,另外一个贪玩,半夜里头跑出去就再也没看到了。怎么说,都觉得是他们是不小心撞到官府的枪口上的。 “那还有一个混入县衙的人呢?他现在在何处?不会也是半夜里头偷偷地跑出去跑的你找不到了吧?”魏悯益急需找到那个夜探县衙的人。 萧钰愣了下:“混入县衙的人?我这两个下人都不见了,现如今都被你抓住了。就剩下一个丫鬟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账房先生,他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能夜探县衙?” 听松边说边磕头:“大人,我家老爷说的不错,我从小脑子就不好使,时不时地就会脑子不清醒,我娘是我家老爷的奶娘,他舍不得把我轰出去,所以这才把我带在身边,那几日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了,大人,我做了什么我也不记得啊,而且这事情跟我家老爷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萧钰之前曾经跟他们说过,若是一个不慎被人抓住,他们这群人的身份不能泄露出去,而且还必须伪造出一个新的身份来,而他们嘴里头编的这些故事,也是之前商量好了的。 若是碰头了,他们用的就是这个故事。 “那你们为何去打探安民堂?”魏悯益呵斥道。 洪南一撇嘴,无奈地说道:“我未过门的妻子生气了,大人,我是个花花肠子,好不容易骗了个未婚妻,这男人嘛,有时候做了对不起女人的事情,总要好好忏悔,于是我就带着她到处逛逛,偶有好玩的事情就逗她开心,哪里知道,那日就正好碰到了那位大娘,那位大娘要找儿媳妇,我们也就……就顺便做个媒,想讨个好彩头啊!” 魏悯益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四处打探,似乎是在考虑他们说这话的真实性,而他的犹疑,也让萧钰看到了希望。 “魏大人。” 萧钰清了清嗓子,看到魏悯益看向了他,他故作姿态的说道:“我们虽然不是澧县人,但好歹也是家底殷实的富商,我们走南闯北做生意,到了这么多的地方,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当做刺客给抓起来!” 萧钰自嘲地笑笑:“还真是头一回栽了个大跟头,不过,魏大人,我倒是很想问问你,我这两个下人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我又犯了什么错,要被全城缉捕?我的家人也是知道我来了澧县的,若是我们在澧县有个三长两短,我家娘子便是倾家荡产也要给我讨一个公道的!” 魏悯益眼神锐利地盯着这一唱一和的三人,之前两人屁话不说,主心骨来了,就一句话接着一句话,魏悯益冷冷地看着这三人,心情有些复杂。 若是真的只是来做生意的,那他的这个动静就也太大了。 但是…… 这两个人都不知道洪山村的事情,唯独那个从洪山村带回来的傻子,他可是在洪山村下洞挖金挖了好几日啊! 说是这脑子时好时坏的,可谁又知道,他在洞里头挖金子的时候,脑袋是好是坏呢? 魏悯益不敢有丝毫的侥幸。知道洪山村事情的人,都必须死。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听松不说话,区定见状,也知道魏悯益的意思,他上前两步,悄悄地在魏悯益的耳边说了句话,魏悯益的脸色更难看了。 魏悯益往后头退了两步,区定这时上了前,笑眯眯地说道:“这位老板贵姓?” 萧钰答:“我姓萧。” “萧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做生意也分大生意小生意,自然就有大老板,小老板。 萧钰笑道:“什么都有,酒楼、戏楼、粮油、客栈,哦,对了,还有一家医馆,生意倒是好的很。” 他并没有全部说真话,也并非全部都是假话。 萧钰说的话越长,区定越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1205 开始毁灭证据 这有钱人可不跟普通老百姓一样好糊弄,有钱有时候,往往是跟有权并驾齐驱的。 特别是,生意做的挺大的人。 “萧老板生意做的挺大的呀。”区定笑呵呵地道:“不知道有什么能叫的上名号的产业吗?” 萧钰知道区定是在查自己的底细,他笑道:“不知道这位大人听没听说过晋昌府几年前曾发过一次瘟疫?” “自然是听说过的,听说那场瘟疫在一位神医的帮助下,全城没有死一个人,而且在最短的时间内,研制出了克制瘟病的良方。”晋昌府那一疫,全大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位神医更是在人们心里头比成了在世华佗。 区定一夸,萧钰就笑了,神态颇有做生意人的倨傲和自得。 看的区定心咯噔一跳。 好像不太好! 区定估计的没有错。 萧钰一开口,差点没让区定一个踉跄栽下去。 “那位孙神医,乃是我家医馆大夫,这个能不能算叫的不上名号呢?”萧钰同样笑眯眯地回答他。 区定嘴角好不容易勾起一抹笑:“自然,自然算的。” 不只是叫的上名头,而且来头实在是太大了。 区定默默地打量了萧钰一眼,就见人家压根就没有进牢房时的担忧和无助,显然,人家压根就不怕他们会怎么样! 区定拥着魏悯益就出去了。二人临走时看萧钰的眼光,有些莫名。 牢房里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已经绑起来打算用刑的人,心里头直犯嘀咕:这到底是用刑还是不用刑啊! 萧钰见他们走了,知道自己编造的故事已经让他们起了疑心,有了忌惮,一时半会不会再回来找他们的麻烦了,他看着听松和洪南,担忧地问道:“你们二人如何?” “老爷,我没事,您别担心,死不了。”洪南努力挤出一抹笑,听松也擦了把嘴角的鲜血:“老爷,我也没事。不是让您躲好吗?您怎么也被抓进来了,到时候夫人要是知道我们没照顾好您,不知道有多心疼。” 萧钰:“看着你们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他一来,洪南和听松就跟有了主心骨一样,老爷说放心,他们就放心的很。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有狱卒来拉他们回自己的牢房,听松和洪南在萧钰的眼神示意下,乖乖地跟着狱卒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其中一个当初给洪南用刑的狱卒啧啧叹道:“怪不得你们受这么重的刑罚也不吐露半个字,有这么好的主子,你们为他肝脑涂地也是应该的。” “你家这位老爷,是亲自到的县衙来自首。” 洪南和听松对视一眼,心受感动。 区定劝说魏悯益出了牢房。 魏悯益黑着个脸,冷冷地道:“不过就是一个做生意的,我澧县的县太爷,还要怕他们不成?” 他说话很是自负,一副谁都没放在眼里的模样。 做生意的天下千千万,可又有哪个做生意的,敢跟官府斗的。以前澧县不也有一户富户嘛,到最后不照样被他…… 魏悯益满不在乎,是因为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区定却不一样,他是个师爷,想的多,想的长远,想法颇有顾虑。 区定耐心地给魏悯益解释:“当初晋昌府的瘟疫,那位在短时间内研制出克制瘟病的确实是一位姓孙的孙神医。当初可是受过公子珩和晋昌府府尹常守农的夸赞的。而且皇宫里头也有褒奖,这名头在今上那边也是有号的,大人,咱们若是将这位孙神医的主子给杀了,您说,他们会放过咱们吗?” “那就放虎归山?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傻子在洪山村待了多少天。”魏悯益没好气地说道:“若是放了那傻子,谁知道那傻子记得什么,会说什么,到时候把洪山村的事情说出去,你我二人吃不了兜着走。” 若都是死,不如杀了那些人,再跟他们负隅顽抗一番,就不信用金钱铺不出一条康庄大道来,可若洪山村的事情一曝光,那就是人头落地了,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大人,那个姓萧的商人咱们不能动。若是动了,洪山村也迟早会被上头察觉,洪山村那边已经被打草惊蛇了,依属下的意思就是,洪山村的金矿,咱们要停了。”区定早就觉得那金矿不安全了,这么多年了,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的。 不如趁这个机会停了是最好的。 “停了?”魏悯益皱眉。 区定知道魏悯益不舍,可是事到如今,停了金矿是最好的方法。 “大人,有句古话叫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已经挖了不少的金子了,该收手了,洪山村的事情若是暴露出去,咱们挖的那么多的金子,又怎么有命花呢?”区定是魏悯益的心腹,说话自然是直来直去,魏悯益听后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区定也不急,在他思考的空当,继续说道:“这五年来,大人在澧县做了不少的好事,深受老百姓的爱戴,若是能够继续将这份勤政有为、爱民如子的名声传扬下去,又何愁不能升官发财?大人如今手里头有几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银财宝,如今钱有了,这下一步,可不就是权了吗?钱权都到了手,过的恣意潇洒,这才是咱们这一辈子追求的人生啊!犯不着再为了那一点点蝇头小利毁了您这么多年的艰辛啊!” 魏悯益闻言,略略点了点头,“那你说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大人,属下有几个想法,您且先听听。”区定沉吟一会,朗声说道:“第一,即刻将洪山村金洞炸毁,将一切痕迹销毁掉。” 魏悯益点头:“这个好办。让胡兴友去办就是了。” “第二,这几年挖的金子必须全部运走。不能再堆在县衙了。” “我让人将这部分送回老家就是。”之前挖的金子也全部都平安送回了老家,这不过就是再走一遍就是了,好办的很。 1206 要想全身而退,还得想法子 “第三,凡是参与此次事件的耗子、猫、人质,以及安民堂的那些人,通通一个不能留。而那些狼……”区定默了默:“大人,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不能有妇人之仁,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啊,毕竟死人是不会说任何话的。” 魏悯益也答应了:“这事情我也想过,为了以防万一,知道这事情的人是越少越好。到时候让胡兴友去办就是了。” 区定一连说了三条,“这第四……”他欲言又止,魏悯益催他:“区师爷,你不要有任何顾虑,你有什么想法,全部都说出来。” “大人,胡参领那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这人心中藏不住事情,他又是大人您手上的一把刀,这么多年的辛秘,他知道的不少啊!”区定感叹道,他没说其他话,可魏悯益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也不能留吗?” “大人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区定说了好几遍这样的话,魏悯益这才点点头,“区师爷说的对。那牢房里头的那群人怎么办?” 区定笑了,“这就是属下说的第五条了,大人,这些人来澧县做生意,做不做的成咱们不知道,但是还是有办法能将他们赶出澧县的,可若是他们走到半路上碰到了劫匪,您说说,是生是死,谁又说的清楚呢?反正不是死在我澧县,他们要告,也跟咱们澧县没关系,您说对?而且,再也没有人会说出洪山村的事情了。” 魏悯益一听这个方法,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若是死在了外头,关我澧县什么事。” 一主一仆在书房里头又说了好久的话,直到日落区定这才出来,出了书房之后,吩咐自己的心腹:“去通知胡参领,洪山村那边一个都不准留,让他做的干净一点。” 长随一闪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这一夜,牢房那边很是安静,除了几个受不住痛的人在牢房里头哼哼唧唧,再没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这个夜里,不只是那些被关在里头的囚犯,就连一直严刑拷打逼供的狱卒们,也都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 魏悯益躺在纯金铺就的大床上,屋子里头金光闪闪,能闪瞎人的眼睛。他抓了一根金条放在嘴里咬了咬,突然露出狰狞地一笑。 他是不会让自己身边人任何一个人开口的,区定倒是给他想了一个好办法。 到时候,钱有了,权也有了,他风风光光做他的官老爷,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享用不尽,再没人知道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他抱着一堆金条进入了美梦,而洪山村那边,胡兴友则是急的口里头生泡了。 望着满目疮痍连个人都看不到的洪山村,这哪里还是他之前见过的洪山村。 一片狼藉,还有不少新鲜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那是他们养的狼,死了一半,还有一半被炸的晕了过去。猫的结局跟着些狼差不多,死的死,伤的伤,唯独那些耗子,一只都不见,还有后头的那些女人,也是消失地无影无踪。 “真他娘的见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呢?全死光了吗?”胡兴友气的想要骂娘。 巡视了一遍的下属回来禀告:“胡参领,没,没死光,不过那群人……伤的都很重,都晕死过去了。” 胡兴友啐了一口:“草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参领,那群耗子全部都跑了,这里怕是马上就要暴露了,咱们要赶快禀告大人,尽快将这个地方清理干净。”其中一个人提着剑就要回去,胡兴友立马拦住了他:“此事重大,禀告给大人又有何用?” 那人显然是魏悯益的侍卫,一听胡兴友的话,“胡参领是打算瞒着大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胡兴友飞快地转了转眼珠子,“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地方已经这样了,我们现在就清理干净再回去禀告给大人也是一样的!” 那人气焰小了些:“那胡参领辛苦一些,将这里处理干净,属下先回去禀告大人。” 胡兴友见他还要走,气的拔出了手里头的剑,刺进了那人的胸膛。 那人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胡兴友:“你……” 胡兴友用力一抽,将剑抽出来,那人颓靡地瘫倒在地,胡兴友冷哼:“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回去告密,那姓魏的能放过老子?” 杀了一个魏悯益的人,胡兴友眸光冷冷地看向了其他人:“你们还有谁要去告密的吗?” 胡兴友的人自发地站到了他的身旁,还留下了三四个侍卫是魏悯益的亲兵,跟在胡兴友的身边,也算是监视他的。 那群人看着自己的兄弟死了,也都不敢。瑟瑟发抖,一动不动。 胡兴友则是吩咐人将洪山村清理干净,他则坐在一边,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珠子瞪的溜圆。 他在思考,如何将这里的事情告诉魏悯益,最好,魏悯益不要生气。 胡兴友的亲信过来,给胡兴友递了一条消息。 胡兴友一听就炸了:“草老子的,区定那狗贼竟然敢命令老子做事。他是魏悯益的亲信,魏悯益给他多少银子,老子又得了多少银子。他就是魏悯益的一条狗,他说炸了这个地方老子就要炸了这个地方?” 亲信说道:“参领,您可知道魏大人为何会突然有这个提议?” “怎么说?” “今日白日,有个人直接到县衙去自首,说他是官府要找的人,您可知道,原来县衙里头关的被打的两个半死的人,都是他的下人,而且,他们并不认识什么刺客,他们只是来澧县经商的商人。” “商人?” “对,其中一家医馆里头的坐馆大夫,你可知道是谁?”亲信卖了个关子,谁知道此刻胡兴友的脾气很不好,瞪着他瓮声瓮气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亲信:“……那个,是前几年在晋昌府一场瘟病就名闻天下的孙神医。” 胡兴友倒不关注这些,他只喜欢金子,每日算计的都是有多少金子能进自己的口袋,其他的他一概不在意:“什么孙神医爷神医的,老子通通不认识。” 他简单粗暴,不满魏悯益的所作所为。 1207 魏悯益要跑路 亲信被噎,迅速说道:“……参领,您不知道,这个孙神医今上都夸赞过的,您说,若是大人杀了那三个人的话,就凭那些人的关系,魏大人以后能吃的下?” “什么意思?” “人魏大人是一定会杀的,毕竟涉及到了洪山村的金山,若是那个人吐露了一星半点,咱们都要跟着玩完,属下猜大人要这个时候清理干净洪山村,那就说明大人要金盆洗手不干了。” 胡兴友一听就怒了:“他不干了?他赚了金山银山,老子呢?老子连他一点零头都没有,他说不干就不干了?老子偏偏就不听他的。到时候他拍拍屁股走了,老子还留在这个地方,没钱喝西北风啊?” “参领您别急,您先听我说完,您就没想过,若是大人要走的话,他带走他的金山银山,为了以后的仕途,您觉得他还会做什么?洪山村这么大的事情,咱们都知道,您说他跟师爷商量了那么久,只是在讨论要将洪山村销毁的事情吗?”亲信见胡兴友还没有反应过来,无奈地很,便是说话也没了那么多的顾忌,跟竹筒倒豆子似得全部都说了出来。 胡兴友本来是又气又怒又头大,如今听了自己的亲信这一番言论,更加不知所措了:“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我听不懂。” 亲信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的这个参领啊……真真是的空长了一副大架子,可脑袋却是空空的。有时候真想把这大脑门给撬开来看一看,里头到底装的是糠还是渣。 不过想想这两种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没长脑子。 “洪山村是他们的第一步,牢房里头的三个人是他们的第二步,而咱们,就是他们的第三步。咱们帮他解决掉了所有的障碍,到最后要扫清的,可就是咱们了,参领。” “他敢。他就不怕老子把他的那堆破事抖露出去。”胡兴友是不信的,他跟区定这么多年了,对方做了什么事情,彼此知道的一清二楚。 亲信笑:“咱们帮他毁掉了洪山村,毁掉了那三个人,您说,就凭他在澧县的声望,谁会信咱们的话?” “参领,事到如今,魏大人要跑路,咱们若是再跟着他,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胡兴友虽然脑壳子笨,但是经人一点拨,还是深有触动。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攥在自己手里头的金子才是最真的。 “把这些人拷起来,给我下洞。”胡兴友呵斥道。 将那几个侍卫给捆住之后,推进了洞里,胡兴友恶狠狠地说道:“老子跟那姓魏的那么多年了,给他卖命,可老子得到的金子还不如他的零头多,既然这个地方不能留了,老子何不多挖点金子。你们给我快点动手,多挖一些,咱们的后半辈子,就靠着这点金子了。” 胡兴友的话激发了几人的活力,开始卖命地挖金子。 看着一筐一筐的石头含着金子被挖了出来,胡兴友看的眼睛都在发亮。 他们昼夜不歇的挖了一天带一夜,胡兴友估摸着自己应该回县衙了,便让亲信继续盯着这些人,“继续挖给我挖,不准休息。什么时候全部都挖死了,什么时候就不挖了。” 亲信连连点头。 胡兴友回了县衙,以前大咧咧的他从不关注县衙里的一些事情,昨天听了亲信的一番话之后,他多长了个心眼,仔细观察,倒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亲信说的没错,魏悯益真的要跑。 他要跑,这么多年积攒的金子自然是要运走的。看着那一个个装着泥土的箱子往外头运,胡兴友看的眼睛都红了。 魏悯益和区定在书房不知道谈些什么,融洽地的坐在一块喝着茶聊着天,说说笑笑,很是和乐。 胡兴友突然进来,二人就都不说话了,这给胡兴友一种自己是个局外人的感觉。 他将那边的事情禀报了一番,自然是已经清理干净,耗子猫狼全部清理完毕。 魏悯益点点头:“辛苦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一下,还有一件事情等着你去做。” 若是平时,胡兴友一定心大的下去了,可这回,他心思一动:“大人,属下不辛苦。还有什么事情请大人尽管吩咐。” 区定瞟了他一眼,不快道:“大人让你去休息是为了你好。有任务的时候我自会去通知你。” 魏悯益没反对,显然也是区定那意思。 胡兴友捏着拳头,一口老血哽在喉咙,他恨不得将这口血吐在区定的脸上。 “是,属下遵命。”胡兴友退了出去。 看了看院子里头那些耳朵听不见,又不会说话的木桩子,眼神陡然变得凶狠。 萧钰自从被关进大牢之后,并没有用过任何的刑罚。双手吊着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但是他依然在猜测为魏悯益的意图。 孙神医这个名号一打出去,魏悯益也觉得棘手了。 他自己虽然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普通的商人,可是他背后靠着的却是跟官府有关系的孙神医,魏悯益再怎么心狠手辣,他也不会在澧县就动他。 但萧钰知道,魏悯益是一定会杀了他们的。毕竟听松在洪山村呆了那么久,伪装成一个半傻子,骗不过魏悯益。 哪怕听松真的是个傻子,魏悯益也不会放过他。 已经一天了,若是他猜的不错的话,魏悯益目前应该会放过他们。 想到这里,萧钰确定自己目前是安全的,他实在是累的不行了,只能阖眼休息,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外头已经亮了。 狭小的窗户透出一丝难得的光亮,萧钰眯着眼睛看着那一抹光,牢房里头依然静悄悄的,门口守卫的那些狱卒还在呼呼大睡,看来,昨夜一夜好眠,休息的特别好。 这时,外头传来多人的脚步声,那些狱卒一听,立马跳了起来,连忙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着,就见区定带着人走了进来。 “师爷……” “把门打开,大人有令,这些人都是无辜的,放他们出去!”区定说道。 那些狱卒立马应了,好几个人拿了钥匙就去开门放那群外地人了。 1208 九天寨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区定就站在牢房外头,看着里头被吊着的萧钰,萧钰也同样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 那笑带着漫不经心和浑不在意,这笑在区定的眼里,犹如一把钢刃,在提醒他,眼前的人不能得罪,最起码,不能在澧县境内得罪。更加不可能死在牢房里头。 也更不能是他们动的手! 而距离县城外头的九天寨嘛,那可真是个杀人的好地方啊! 区定挥挥手,立马就有人来讲刑房的门打开,区定走了进去,命人将萧钰放了下来,很不好意思地上前说道:“萧老板,真对不住了,是我们想要抓刺客心切,这才冒犯了萧老板,还请萧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萧钰揉了揉被绑的酸痛的手腕,“那我的那两个下人呢?” “已经去放人了,您放心。我们抓的就是行刺大人的刺客,像你们这样的普通外地人,我们是绝对不会冒犯的,这回也是事出有因,萧老板千万不要怪罪。”魏悯益没来,派来了区定,区定为人圆滑,让他将萧钰哄骗的好好的,也正是魏悯益的意思。 最起码,要让萧钰和其他的人觉得,官府是迫不得已做了一件蠢事,如今知道自己做错了,立马就赔礼道歉,多麽的实诚。 “我们已经准备了大夫,两位兄弟我们这就送去包扎伤口,我们还准备好了马车,等两位兄弟包扎好了伤口,三位就离开澧县!”区定说道。 萧钰皱眉:“我还没有谈成生意。”意思是说他现在还不能走啊! 区定忙呵呵笑道,点头哈腰:“萧老板,如今澧县还没有抓到那个刺客,他今儿个会刺杀县太爷,说不定明日就会刺杀萧老板,萧老板为了自己着想,还是早些离开澧县,若是等抓到那名刺客,萧老板再回来谈生意,不是好吗?左右也不过耽误几日的功夫而已。” 萧钰没有说话,想了想,似乎是被区定给说通了:“你说的也有道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心思谈生意了。既然大人和师爷都是为在下着想,我萧某人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师爷的大恩大德,萧某人没齿难忘,还请师爷把我的下人带来,他们包扎好了伤口之后,我立马就带他们离开。等你们抓到了刺客我再回来。” 果然是个好哄的,三言两语就让人给离开了。 区定笑:“萧老板果然是通情理之人,来人啊,将那两人带来,好生地让大夫包扎。然后送三位客人离开城门。” 一个时辰过后,萧钰、听松洪南就已经坐上了区定替他们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很简陋,外头一个上了年纪的赶马车的车夫,另外还有两个衙役骑着马在前头引路,一路行到了城门口,那衙役跟城门口的守卫说了句放行,马车就出了城。 听松捂着自己的伤口,看到越来越远的城门口,有些不敢相信,压低了声音不敢让前头赶马车的车夫听见:“老爷,他们,就这么放过了我们?” 洪南也同样不敢相信:“老爷,那魏悯益狡诈圆滑,他怎么会放我们走?听松在洪山村挖了金子,他们就不害怕咱们说出去吗?” 萧钰挑开帘子,看到他们的马车竟然开始偏离了大路,往林间的羊肠小道走去,他也不急,笑着大声说道,“魏大人是好人,他们知道自己抓错了人,想着办法弥补呢!” 故意对车夫说的。 洪南和听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愣。 老爷从来都不会这样说话的,待看到萧钰给他们使了个眼色,二人立马明白过来,腾出一只手,紧紧地抓紧了窗棱,稳住自己的身体。 马车偏离了大道之后,果然开始颠簸。 区定听到衙役的汇报,笑着进了书房,魏悯益道:“人送走了?” “送走了,怕是已经开始进咱们布置圈套的范围了。”区定笑道。 魏悯益呵呵笑:“还是你想的这个办法好,把他们送到九天寨去,到时候让人误以为是九天寨杀了他们,若是那些人想要报复,要报复的也只是九天寨的那群土匪,查不到我们的头上来。” 区定:“大人,解决了洪山村和那三个人的事情,咱们接下来,就要大洗牌了。” 魏悯益点头:“让赵全带着人先去把那三个人杀了,伪装成是郭淮那些土匪干的,到时候再让胡兴友去剿匪,赵全再来个一石二鸟,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一举把不听话的人全部给杀了。到时候再给他们申请一个剿匪有功的褒奖,家家户户给点抚恤金安抚一下也就过去了。等事情全部了结了,你再张贴个告示,县衙要招衙役,让符合条件的人都来报名,全洗了牌,咱们就等着考绩了。这个鬼地方,我是再也不想待了。” 区定弯腰,说着恭维话:“属下就预祝大人此次评绩优秀,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九万里。” 魏悯益显然很爱听这种恭维的话,他拍了拍区定的肩膀,笑得很是得意:“区师爷,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你放心,只要你忠心耿耿地对我,无论我到哪里,有我魏悯益的,绝对少不了你区定的。” 二人推心置腹说着话,由于赵全带了全部人截杀萧钰去了,自然没人发现此刻躲在书房外头灌木丛里头的胡兴友。 胡兴友气得握着手里头的剑,恨不得冲进去先把里头的两个人先杀了再说。 让自己去剿匪跟九天寨的土匪拼个你死我活,赵全就在一边来个一石二鸟,既解决了九天寨的土匪,又把自己这群碍魏悯益的眼的人给杀了。 既能给自己捞政绩,还能把通通知道他辛密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当真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心思是真他娘的毒啊! 胡兴友很想冲进去把那个两个人杀了。不过他没有冲动,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冲动的话死的会更快,他偷偷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这么多年来积攒的金条全部装上,伪装成一个普通的送货人的模样,跟着运送金条的车夫一道混出了县衙。 1209 野蛮人救下状元郎 载着萧钰三人的马车冲进了密林里头,算算时间,马车已经进来有大半个时辰了,而眼前,则慢慢地出现了一座大山…… 萧钰冷笑,魏悯益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看了一眼听松和洪南,二人心领神会,掀开帘子就问赶马车的人:“你这是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啊?怎么这路越走越偏,到处都是树啊!” 赶马车的人没有回答,手里头的马鞭扬的更高,挥的更响了。 洪南慌慌张张地大喊:“喂,你停车,停车。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赶马车的人依然没有回应,马车在树林里头疾驰,洪南就要去抓他,哪里知道那人竟然一个飞身,竟然不见了踪影,而马车这时,车轱辘碾压到一块大石头上,车子侧翻的厉害,洪南自顾不暇,哪里还管的了那个一个飞身就不见了的车夫。 “老爷,你小心。”听松大喊了一声,然后往前蹿了好几步,蹿出了车外,看到疾驰的马车,他拉起缰绳,用尽了自己的全身力气,将飞驰的马给拉住了。 而前头,则是一个深坑,车咕噜若是陷进去,马儿又跑的那样快,车子一定侧翻。 马车终于停住了,车子也没有散架,三个人不过是受了一些颠簸伤,倒也没事,三人还没有歇一口气,耳边传来了呼呼的利刃划破长空的声音,箭矢跟不长眼睛一样钉在了车窗子上,洪南护着萧钰,滚下了马车,而马车,片刻功夫就被射成了一个筛子。 其中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见这么多箭还没有把这些人给射死,一挥手,就又有几人握着剑朝三人扑来。 听松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将萧钰护在自己的身后:“洪南,快带老爷离开这里。” 那些人的剑齐刷刷地冲听松刺来,听松身上受了伤,跟好几个人胶着在一起,刚刚包扎好的这回又给崩开了。 他没有片刻的迟疑,抓起剑就跟黑衣人扭在了一起。 萧钰跟洪南也自知在旁边帮不上什么忙,便往后头退,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黑衣人有人围着听松,有人见萧钰和洪南跑了,便提刀追了过去。 听松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朝萧钰冲去。 “老爷,快跑,你们小心。” 他这一喊,就分了心,一个黑衣人抓住了这空挡,手里头的剑毫不留情地朝听松劈去。 “听松,小心!”萧钰回头大喊。 听松转头,都能看到寒剑闪现出来的寒芒,若是他没有受伤,对付这五六个黑衣人也不在话下,可如今受了伤,又要担心萧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提剑去阻拦。 对方的剑用力地劈来,听松被打的单膝跪倒在地,眼看着其他几个黑衣人都提剑砍了过来,听松暗道不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道利刃划破长空的声音袭来,最靠近听松的那个黑衣人停住了,一柄锋利的箭矢从他的喉管穿过,他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刺了个穿心。 而后头的那个黑衣人也还没反应过来,胸口上也中了一箭,倒了下去。紧接着,又是好几个黑衣人给刺伤了。 赵全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大叫不好。, 九天寨的人怎么就出现了,而且还来这般的及时! 赵全并没有带多少黑衣人来,他也觉得杀三个商人,也用不得兴师动众的,谁知道,竟然九天寨的人给引了下来。 要知道,九天寨剩下的那几个人,可是箭无虚发,杀人的时候从不浪费自己多余的一支箭的。 赵全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倒下去了,他自知凭自己之力斗不过郭淮,也不敢恋战,一个飞身就不见了。 其他的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等到发现自己的头儿不见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两个黑衣人了。 郭淮领着自己的五个弟兄冲了出来,看到萧钰安然无恙,郭淮哈哈大笑:“老天有眼,我们来的及时,你说你这书呆子,你怎么就猜出魏悯益要借我们的手杀你们呢!” “他想要做个好官,自然不想手上沾染鲜血。他们不会在澧县杀我们,怕败坏了自己的名声,那要出了城杀我们,九天寨是最好的挡箭牌。” 洪南和听松望着突然冒出来的六个人,愣了愣:“老爷,他们是……” “我是你们老爷的兄弟,我姓郭,你们以后就叫我老郭!”郭淮倒是个自来熟,反正他只要认定了谁是他兄弟,也就不讲究那些虚的,怎麽开心怎么来。 听松和洪南不相信郭淮说的,齐刷刷地朝萧钰看去,萧钰笑着点点头,算是承认了郭淮的话。 老爷的兄弟? 听松和洪南对视了一眼,怎么都觉得这个画风不太对。 老爷可是状元郎出身啊,围绕在他身边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才子文豪,都是一群附庸风雅之辈,即便是同类人,老爷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老爷跟谁称兄道弟过啊! 而眼前这个郭淮,明显就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跟老爷压根就不是一路人啊,他怎么就……怎么就成了老爷亲口承认的第一个兄弟呢? 状元郎跟野蛮人称兄道弟?想想都觉得这话风不太对! 寒暄完了之后,萧钰就问抓着的那两个黑衣人:“你们是不是魏悯益派来的?” 郭淮摆摆手,说道:“萧兄弟,你不用问了,他们是不会回答你们的。” 听松:“为什么?” 郭淮一把将那人的下巴给卸了下来,露出黑洞洞的一张嘴,再卸另外一个人的下颌,也同样,黑漆漆的,舌头连着舌根被人利落地削去了。 “他们的头叫赵全,就是刚才逃走的那一个,那个是个正常的,能说话,也听得见,而这些人,都是赵全培养的死士,割了舌头,弄聋弄哑巴了,他们只听命赵全,就算是抓了,什么都问不出来,一点用处都没有。”郭淮说道:“跟着魏悯益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还不如一刀结果了他们,一了百了。” 他说着就要掏出刀来杀人。 萧钰拦住了他:“先绑了,关起来。就算是又聋又哑是个可怜人,可他们跟着魏悯益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该受到官府的惩戒。” 受到官府的惩戒? 郭淮惊讶地看了一眼萧钰,撇撇嘴什么都没说。 1210 萧兄弟,你可一定要好好地读书 那魏悯益就是官,还是澧县最大的官,让他来管,那不就是放了这两个人嘛,跟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 不过自己这位兄弟自己应该有打算,魏悯益信的过。 就先绑着,郭淮大手一挥,吩咐自己的兄弟:“来,把这两人给我绑了,关起来。” 那两个聋哑的黑衣人被五花大绑地押下去了,萧钰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幕,又冲郭淮拜了一拜:“刚才多谢郭大哥了,要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的话,我们这三人,怕是……” “哎,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郭淮连忙搀扶起了萧钰,“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咱们商量好了的,你进县衙把他们带出来,我在外头接应你们。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出来,所以我就带着我这几个兄弟一直在这边等着,刚才我们在不远的地方,听到有马车的响声就赶过来了,好在赶上了。” “郭大侠,你这箭射的可真准啊!”听松看着被一箭穿喉的黑衣人,惊艳道。 又有人喊自己郭大侠的,郭淮心里头别提有多美了。 “呵呵,我跟我这帮兄弟平时又没啥事,就在山里头猎飞禽走兽,这练着练着就这样了,你别说,不管是站在那里不动的,还是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被我们盯上了,嘿嘿……”郭淮对自己和兄弟们的身手那是相当的有自信,得意洋洋地说道。 听松竖起了大拇指:“那可真就是百步穿杨了。厉害了郭大侠。” 几人将黑衣人的尸体处理了之后,就跟着郭淮上了九天寨。 说是寨子,其实也就是几座山洞,上回萧钰被带进的是最大的山洞,也就是郭淮住的地方,山洞门口有一大片的场所,穿过丛丛的密林,能看到空地上有一群人。 听松见到其中的几个,眼熟的很,惊讶不已,“他们……他们怎麽在这?” 是那群下洞的耗子。 他还以为那些人都凶多吉少了呢! 萧钰:“是我跟郭大哥给救出来的。” “是啊,里头的人我们一个不落地全部都带出来了,不过现在还不能放他们自由,魏狗贼若是知道他们没死的话,绝对会杀他们灭口的。”郭淮道,“我就先把他们安置在这里,反正我这里有粮食有菜,我跟兄弟们进山猎点野味,也能凑合着过一段日子。” 萧钰敬佩地看了一眼郭淮:“郭大哥,谢谢你了。” 都说官是为民做主的,土匪是强盗,老百姓就应该信官应该畏惧土匪,可是有时候这两者是能对调的。当一个官员不为民做主,反倒是借着自己的权势搜刮民脂民膏,让老百姓民不聊生的话,跟土匪强盗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披着一件冠冕堂皇的外衣,让老百姓对官员更加地深恶痛绝罢了。 而有些土匪,就比如郭淮这样的,他们虽然是土匪,但是却救了这么多可怜的老百姓,所以有些时候,官不一定就是好的,土匪也不一定全部都是恶的。 “萧兄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什么谢谢我啊,他们要谢的是你才对,要不是你,他们哪里能够平安出来。”郭淮拍了拍萧钰的肩头,语重心长又饱含期待地说道:“萧兄弟,你可一定要好好地读书,争取考个举人然后当官去,就凭你这副菩萨心肠,我相信,你当了官,就一定是个大大的好官。” 萧钰:“我……” “没关系,你还年轻,咱们慢慢读书,就考个举人,哪怕是最后一名,咱也能有机会当官不是,虽然说当不了京官,这以后在县衙从小官做起,做个十来二十年,也总能熬到县太爷的位置,你人这么好,以后你在哪里当官,那里的百姓可就有福咯。”郭淮对萧钰寄予了厚望,“你以后要是当了官,我就给你做衙役怎么样?你放心,我虽然是个土匪,但是我们从来不杀人……” 洪南、萧钰默默地看了看刚才被一箭穿喉的几个黑衣人:“……” 郭淮摸摸脑袋呵呵笑:“我从不欺负好人。” 萧钰等人也跟着笑了。 从洪山村救出来的那些耗子和可怜的妇人全部都安置好了,没了碍手碍脚的铁链,也不用每天忍受那非人的毒打,还有饱饭吃,有觉睡,不用再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群人简直跟重生了没什么区别。 虽然知道这九天寨的这几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是土匪,可是,他们觉得土匪比那些官兵还要亲切。 一看到萧钰和郭淮来了,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过来,差不多三十来个人乌压压地全部都跪在了地上:“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郭淮之前跟他们说过了,救他们的另有其人,还说了,他今天就是去把救他们的恩公给带过来的,如今一见郭淮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如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大家就都知道,这就是救他们的恩公了。 “你们快起来。”萧钰见这么多人跪在他的面前,看到这一群群人,比几天之前看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一想到他们在洪山村过的那叫一个非人的日子,眼眶就湿润了。 他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可是推心置腹,看到这群人不过都是可怜的老百姓,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在外头无依无靠,朝不保夕,原本想着相信官府,进安民堂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想要有一口饱饭吃,能有一张床睡觉罢了,可是谁曾想,他们那么相信他们的父母官,可那群当官的却是将他们当做蝼蚁一样对待。 “跟着我进来的那些人,一个个全部都死了。”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一提起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就不由得老泪纵横:“我福气大,没死,可我何尝不想死了算了啊,每天过的猪狗不如的生活,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他们,是怎么死的?”萧钰问道。 他声音颤抖,拳头捏的紧紧的,单单是一个死字就让他咬紧了牙关。 1211 苦命的过往 “能怎么死的?不是在山洞里头挖金子的时候被石头砸死,就是放炸药的时候被炸死,还有饿死的,病死的,还有被那群畜生打死的。只要有新人进来,每天都会死人啊!”那老者捂着眼,一双无神的眼睛已经的流不出一点泪来了:“后来没什么人送过来,他们也就不敢随便打死人了,因为打死了人没人干活啊。” “后来澧县的孤寡人越来越少,乞儿越来越少,他们找不到新的来替换,怕耽误挖金子,所以才不敢的吧。”萧钰道。 “谁说不是呢。”那老者愤愤不平地说道:“那姓魏的狗贼,你是不知道,明面上做一套,背地里头做一套,大家都说我们去了安民堂是享清福过好日子去了,可那群被魏悯益骗的团团转的老百姓,哪里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你们是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都死了,都死了。” 老者哭嚎道。 “我们不过是一些孤儿寡母,本来日子过的虽然苦,但是也不是过不下去,可县衙也要我们去安民堂生活,说是安民堂里头有饱饭吃,有衣服穿,孩子还能有读书的机会,我带着一个孩子,有那么好的地方,怎么会不去呢!”一位妇人面容枯槁,长年累月过着非人的日子,早就已经把她逼奔溃了,“我们去了安民堂,刚开始是过了几天的好日子,可是等我们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洪山村,那群畜生,那群畜生……” 妇人说到这里,跟见了鬼似得,放声嚎啕大哭:“我想死啊,可是那些人逼我,说我要是死了,立马就杀了我孩子,我那可怜的孩子才四五岁啊,我都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他了……呜呜……”妇人捂着脸,绝望地大哭起来。 隔壁一个消瘦的女子揽住了她,两个人抱头痛哭起来。 洪南在这些人里头扫视了一圈,突然问道:“请问,这里有个叫翠翠的吗?” 那消瘦的女子茫然地抬起头来,双眼无神地看着洪南,依稀能够看到她眼神里头有一丝的疑惑。 翠翠,已经许久都没人叫她翠翠了。 “你是叫我吗?”那女子茫然地看着洪南,问道。 洪南看到那女子绝望茫然的眼神,心都被刺痛了。 这女子,脸色苍白如纸,头发如杂草一般没有光泽,眼窝深陷,眼神里头满是惊慌失措,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洪南。 “你,是翠翠?”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无法将眼前的人与之前打听到的那个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那个妇人说,那小姑娘长的清秀可人,听话懂事,一双眼睛跟会说话似得,而眼前的女子…… 沧桑的如四十岁的老妇一般。 “自从我娘死了,就再也没人喊我翠翠了。”董翠翠低下了头,木然地说道:“我娘得了脏病死了,被那些人一把火烧了。我也想死,可是那些人不让我死,我要是死了,他们就少个女人了。” 洪南:“……” 董翠翠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是一年前到的这里,我跟我娘就跟牲口一样被那些人玩弄,不过我们算是好的,我们都没有怀上孩子,可有人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有些姑娘怀上了孩子,可那些人不给他们请大夫,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的肚子变大,那肚子里头的孩子哪里能够承受这些,最后一个个化成了一滩血水,没了。命大的妇人,流了孩子还能捡回一条命,可有些人,孩子太大了……活不下来,跟着孩子一块没了。” 她木然地说着那些事情,如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她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可谁说,伤心难过就一定会哭呢?有时候不哭,更能说明,人已经到了奔溃无助的边缘。 董翠翠的话一说完,跟着她的那一群妇人全部都哭了起来,有抽噎的,有嚎啕大哭的,只有几个人的眼眶子里头有泪水,其他的人,眼泪早就在过去的那段岁月里头哭干了。女人哭,孩子哭,老人哭,男人哭,这三十多个人,都跟孩子似得,呜咽地哭了起来。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是相信官府,想要过上好日子罢了。 萧钰心像是被人用锤子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心口,疼的人生疼。 “日子都会好起来的,离开了那个地方,以后大家就好好地过日子。”萧钰等他们哭够了,出言安慰:“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们讨回公道。” 郭淮声音也闷闷的,心里头也很不好受:“你们就放心地在这里住着,我这里还有存粮,也有住的地方,等我们弄垮了那姓魏的狗贼,你们就都能回去了。”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一声又一声感谢,听的人心里头没有半分的愉悦和开心。 将人安顿好了,萧钰跟着郭淮去了他的山洞,郭淮身边有五个弟兄,都是跟着郭淮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也跟着一块过来了,听松和洪南伤势不轻,由于其他的地方都安排给了那些难民,两个人也只能一块到了郭淮这边。 他们并没有先休息,而是讨论接下来的事情:“萧兄弟,现在我们怎么办?那姓魏的狗贼咱们要不要直接冲过去杀了。他们犯下了这么恶劣的罪行,就是死一百次一千次都不足以平民愤。” 郭淮想的简单,他看不顺眼的那些贪官污吏,杀了就是。 萧钰也想杀,可是杀朝廷命官,也要杀头的,为了一个狗贼,白白弄脏自己的手,萧钰不会这样做,他也不赞成郭淮这样做。 “魏悯益身为朝廷命官,身为澧县的父母官,尸位素餐,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为了一己私利,置人命于不顾,死了多少人,残害了多少人,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只是,杀朝廷命官也是罪,哪怕他有千条万条的罪,我们也不能自己动手。朝廷会给他宣判。”萧钰道。 如果他们动用私行,杀人灭口以泄私愤,又跟这群人渣有什么分别! 1212 借兵剿匪 郭淮一听就不信任官府,他瓮声瓮气地说道:“怎么宣判?这么多年,朝廷哪里注意过这边的事情,别说是远在京城的皇帝了,就连我们这群生活在魏悯益眼皮子底下的人,都被魏悯益给哄的团团转,只要往澧县一走,那些老百姓哪个不说魏悯益好的,什么青天大老爷、父母官,真他娘的现在想想是越来越他娘的恶心。” “朝廷不知他犯下的罪行,可若是知晓了,朝廷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给这些人一个公道的。”萧钰道。 “朝廷来管?”郭淮冷笑:“什么时候来管?我是个土匪,你是个书生,咱们咱们把魏狗贼的那些破事给送上去?别是官官相护,谁知道魏悯益这些破事有没有当官的知晓?那挖的可是黄金,是金子,不是石头,这天底下,有哪个人不爱金子!” 洪南和听松齐刷刷地看向了萧钰,心里头默默地念着:我家老爷就不爱金子。 萧钰:“大越这么多,难免会有一两个蛀虫,可是,朝廷不会放任这些蛀虫不管的!” 郭淮心里头难受,可是看萧钰的样子,不会自己动手,便也只好罢了,“行行行,你说了就算,那咱们就等吧。我看看要等多久,半年,一年?萧兄弟,外头可都是一些活生生的人啊!而且那姓魏的,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说不定会狗急跳墙,咱们怎么办!” 萧钰道:“不需要等太久的,两天,两天足够了。” 郭淮疑惑地看了一眼萧钰。 两天? 他怎么就知道等两天就够了? 赵全从九天寨全身而退,逃也似的回了县衙。 “大人,属下,没有完成任务。”赵全一进金屋,就跪倒在地上,说道。 魏悯益手里头拿着一块金条,闻言黑着脸回头:“你什么意思?你带了那么多人出去,就杀三个人,其中还有两个重伤的,你竟然说你没完成任务?你吃屎的吗?” 赵全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他们很好对付,只是,九天寨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了。那郭淮的功夫不在属下之下,而且他们擅长射箭,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伤了五六个兄弟了。” “废物,一群废物!让你们把郭淮那群土匪给杀光,你们这群废物杀了这么多年,还留了那么多的余孽。废物,饭桶!”魏悯益手里头的金条直接砸在了赵全的脑门上,砸出了一个窟窿,赵全动都不敢动,默默地任由额头上的血慢慢地流下。 一旁的区定忙道:“大人,您先别急,他们被九天寨的人救走了,这也不是坏事啊!” “不是坏事?”魏悯益转头看向区定:“你说说怎么就不是坏事了。” “大人,您想想,他们逃到了九天寨去了,咱们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对九天寨出兵。九天寨这么多年都没啥动静,还真的是窝起来当普通的老百姓了,咱们之前不能对他们明目张胆地出兵,可现在不同了,咱们可以说那群土匪窝藏了朝廷要犯,借着剿匪,将那群人给一网打尽,岂不是更好?” “就靠咱们这群人,你觉得能打的过?”魏悯益不屑地扫了一眼赵全,赵全尴尬地再次低下了头。 “光凭咱们这群人可不够,大人,咱们可以去禀告知府洪大人啊!洪大人不是一直都对那群土匪头疼吗?之前师出无名,现在有了名头了,咱们找洪大人要点人来,您说他会不给吗?把九天寨那群土匪给剿了,不仅是大人您,也是洪大人的一份政绩呢!” 魏悯益点点头:“你说的对,快,给我研磨,我亲些一封书信给洪大人,向他借兵。” 而此刻有一队车马行的飞快,正往澧县这边赶来。虽然人数众多,但是队伍行的飞快,而且非常的井井有条,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队一般。 最前头马车上,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正细心地听着身旁人说着什么,也不知道说到了哪里,就见他皱起了眉头,然后顺势跟身旁的人说着什麽,说的旁边的人不住地点头。 “公子,那咱们先怎么办?”苏止的伤势并没有好全,连日来的奔波让他脸色更加地难看。 他说了两句话,一旁苏开连忙扶住了他:“苏止,公子让你歇着,你伤还没有好,就这么拼命,是打算落下病根吗?” 苏止:“你是不知道,洪山村那群可怜的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而且,洪南还不知所踪,萧大人在城里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你让我怎么冷静。” 一说起洪南,旁边一个姑娘脸唰地一下子就白了。 苏珩看了两个争论的下属一眼,轻飘飘的,二人立马就停止了争吵,专心等着公子的命令。 “苏止,你带着一批人先去洪山村,将那里的老百姓先救出来,我们其他人,立刻赶往澧县,生擒魏悯益。”苏珩下令道。 两边都是老百姓,他必须都顾着。 苏止和苏开同意,苏止问听荷:“听荷姑娘,你是跟着我去洪山村,还是去澧县?” 听荷咬着唇,半晌才说道:“我跟公子去澧县,我答应过我家夫人,一定要保护好老爷的!” 可是她竟然丢下老爷一个人,离开了,而她到了京城,除了将信送过去,她压根就不敢去见夫人,虽然是老爷叮嘱的,可是…… 若是老爷有个什么闪失,听荷不敢想,夫人她…… 马车很快行进到了路口,苏止带着一支精锐部队往洪山村而去,听荷看着那一队车马离去的背影,咬紧了唇,孙开运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听荷姑娘, 放心吧,听松他一定会没事的!老爷他也不会有事的。” 听荷抿唇,她担忧的又何止他们两个人。 已经两天了,萧钰算算时间,听荷他们也差不多该到了。 听松和洪南的伤也在慢慢地好起来,萧钰见他们两个人的伤好了不少,就要下山。 “你又要下山,你下山去做什么?”郭淮实在是弄不懂自己这个兄弟了,待在山上不安全吗?总是提下山的事情做什么。 萧钰:“魏悯益没有杀成我们三个人,他绝对还会派人过来杀了我们。” “他敢,他要是敢来,老子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郭淮怒道。 1213 山下厮杀 “若说之前,郭大哥你是可以这样做,可是现在……”萧钰看了看山洞外头那些可怜的老百姓,“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若是魏悯益的人来了,看到洪山村的那些人在你这里,你觉得魏悯益会放过这些可怜人吗?” 郭淮:“……”那是肯定不会放过的。 “魏悯益是绝对会杀了我们的,毕竟我们知道洪山村的事情,我们若是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只会让这群人更危险,不如我们下山,让魏悯益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了九天寨了,他们兴许就不会过来了。”萧钰说道。 郭淮是说不过萧钰的,他没读过书,自然不知道萧钰想的那些,但是萧钰一说,郭淮就懂了。 萧钰是在为他们好,为那些可怜的老百姓好。 “你说的对,魏悯益那狗贼知道你被我救了,绝对会攻上山来,与其让他们自己上来,不如我们下山吸引他的注意力,省的连累这群可怜的老百姓。”郭淮明白了萧钰的意思之后,他脑子也转的飞快,立刻下令,留下两个人在山上守着,其他的人都跟着他护着萧钰下山。 “你们不用去的!”萧钰见他们全副武装地跟在自己的身边,要陪着自己下山,萧钰喃喃道:“魏悯益要杀的是我。” 郭淮:“呵呵,他也要杀我的,就是找不到机会杀我。若是能够护着你,也算是护着以后一方黎民百姓了。你以后入仕一定会是个好官,萧兄弟,我不会看走眼的。只要有我老郭一口气在,老郭我一定护你周全!” 萧钰动容:“郭大哥。” “好了好了,咱们下山吧。那姓魏的怕是想破了脑袋等着上九天寨要你的命呢!再不下去,他们就要上山了。” 萧钰三人,郭淮四人,下了山。 正如萧钰所猜测的那般,就在七人下了寨子,要出密林的时候,一阵划破长空的响箭齐刷刷地向他们脑门飞来。 郭淮大惊:“快,趴下,趴下。” 赵全带着一波人已经等在了寨子外头,本想要攻进去,谁知道两方人马竟然在这个地方给碰上了。 郭淮明了之后大吃一惊:“萧兄弟,你猜的真不错,若是咱们不出来,里头的那些人……” 若是等赵全他们杀上了寨子,他们拼了命救出来的那些人,早就被射成了筛子。 萧钰紧锁着眉头,他没想到赵全这些人来的这样快,而且他们的战斗力…… “他身边的那群穿着官服的,不是澧县的官兵?”萧钰问道。 郭淮抬眼看了看,骂了一句:“草他娘的,魏悯益竟然把州府的官兵给弄来了,他们搞不死咱们就请外援,那个混蛋。” 萧钰狐疑地看着他。 郭淮道:“你以为我们占山为匪魏悯益心甘情愿?他是灭不掉我们又拿我们没办法,我三十多个兄弟这么多年跟他们打的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他们想灭了我们,又打不过我们。那台州府的洪禄也不是只好鸟,跟魏悯益狼狈为奸,老子说洪山村的事情,那姓洪的绝对知道。知道咱们知道他们的底细了,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了。老子草他娘的,一群王八蛋,狗娘养的东西!” 这话说的够粗俗够无礼了。 洪南觉得没什么,毕竟他从小就是在混混里头长大的,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而听松则皱了皱眉头,他自小就在常守农身边长大,这么粗俗的话,他还真的没有听过。 不过,老爷一个读书人,肯定是不喜欢听这些话的,这样的兄弟,这么粗俗,也不知道老爷…… 萧钰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而且他竟然还点点头,像是附和郭淮的话。 听松:“……”完了,自己这个芝兰玉树的老爷再跟这野蛮人在一起的话,也要变成野蛮人了。这要是回去一张嘴就草他娘的,夫人会不会拧了他的耳朵。 萧钰可不知道听松脑子里头想那么多,他看着不断往他们靠近的官兵,为首就是前几日看过的赵全,也就是魏悯益身边的一条走狗,一把杀人的利刃。 郭淮已经让自己的人拉满了弓箭,对萧钰说道:“你们往后退一退,娘的,老子今天跟他们拼了。” 萧钰乖乖地往后头挪了挪,他不会功夫,在前头也不过是打扰郭淮罢了。 郭淮的箭术一流,真真可以说是百步穿杨,哪怕那些人不断地往这边逼近,在这样危险又刺激的情况下,郭淮依然老练地吩咐他三个兄弟射箭,还不忘提醒他们找好掩护的大石头。 “嗖”地一声,四支利箭破空而出,直接将前头迎过来的四人穿了个透心凉。第一排人倒下了,第二排的人继续往前走,他们手里头的箭矢也同样泛着寒光,在萧钰等人的面前落下,直直地插在面前的泥土里,箭矢的顶端因为太大力,还在微微地打着颤儿。 萧钰看着箭尖上泛着幽幽的绿光,那是…… 他心一紧,喊道:“你们小心,他们的箭上涂了毒。” “草他娘的,魏悯益你这个狗贼,老子今儿个要是冲出去了,老子取了你的狗命!”郭淮边骂边抽出一支箭,拉满了弓,又射杀了一个人。 “大哥,我们的箭不够了。”其中一个摸了摸自己的箭袋,看着里头只孤零零的剩下了几支箭,喊道。 郭淮骂:“先射,弄死一个算一个。” 人越来越多,而箭矢却越来越少,看到还有不少的官兵往这边冲,萧钰看着面前插满了的箭矢,突然灵机一动,背靠在大石头后做掩护,将敌方射过来的箭拾了起来。 捡了一把就给了郭淮。 郭淮看着不属于他们的箭矢,愕然地望着萧钰:“哪里来的?” “捡的!” 可不是嘛,敌方的箭跟不要钱似得,不停地射过来,可是好在他们面前有一块大石头抵挡着,那群箭矢要么射在石头前,要么落在他们的身后,萧钰捡了石头后的箭矢。 郭淮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密密麻麻地还插了不少呢,心下大喜:“好兄弟,你小心些。” 萧钰点点头,继续去捡箭。听松和洪南看见了,也跟了过去,一边拔箭,一边掩护着萧钰。 1214 萧钰受伤,誓死抵抗 对方明显就是想要萧钰他们弹尽粮绝,可没想到,他们竟然拿了他们射出去的箭反过来射杀他们,区定气的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炸药呢,给我把炸药拿过来,给我炸死他们。”区定吼道。 赵全拿了炸药过来,命了人过去放置好炸药,点燃了。 萧钰知道炸药的威力,再继续躲在这石头后头,不是被炸药炸死,就要被炸开的石头给砸死。 “郭大哥,我们快撤。那炸药很危险。”萧钰吼道。 郭淮上回也跟着萧钰见识过了炸药的威力,大吼道:“退后,全给我退后。” 几个人忙不迭地离开了大石头,还没有跑到安全的地方,就听见“轰”地一声,刚才还是一整块的大石头就已经被炸的粉碎,炸开的碎块灌满了力气,飞的到处都是。 萧钰他们虽然跑的快,可怎么比的上炸药的威力,那巨大的冲击力让几人扑腾到底,飞出来的石头砸在萧钰的身上,疼的萧钰脸色惨白。 而此刻,正在午休的谢玉萝突然从噩梦中惊醒:“阿钰……” 外头的诚心听到动静,忙跑了进来,“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谢玉萝浑身都是汗,抓着身下的被褥脸色惨白,就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我刚才,刚才梦见老爷了。” 她梦见,阿钰浑身是血地倒在她的面前,血,全部都是血啊! 诚心笑道:“夫人还在担心老爷吗?前几日老爷不是已经休书一封回来了吗?老爷说他好着呢,你呀,就是瞎担心。” 谢玉萝闻言无奈地笑笑,由于身上全部都是汗,诚心下去给她准备洗澡水去了,谢玉萝趁着这个功夫,掀开了枕头,将萧钰写给她的信拿了出来。 一切安好,勿念,想你们! 短短的九个字,是萧钰的笔迹,她每日都会拿出来看一眼,再看一眼,似乎担忧的心就平静了下来。 只是,刚才那麽真实的梦…… 她担忧到不行,而此刻萧钰的处境也很是不好。 石头被炸药炸开之后,萧钰他们没了躲藏的地方,那群官兵,抓住这个机会就上前。 “这是一群土匪,里头还有刺杀朝廷命官的刺客,杀了他们,洪大人魏大人都重重有赏。”区定在后头大吼道。 那群官兵听说重重有赏,提着长剑快步上前。 郭淮被炸药那一声爆破声给炸的是头晕眼花,躺在地上好久爬不起来,而旁边的萧钰更是严重。他的脸色发白,额头冒着大汗。郭淮眼睛一抬,就看到萧钰背上的衣裳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块石头就砸在他的背上,被炸开的石头有锋利的刃,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插在萧钰的背上。 “萧兄弟,你没事吧?萧兄弟?”郭淮顾不得那群要杀他们的官兵,忍着剧痛爬起来去看萧钰的伤势。看到锋利的石头插在萧钰的背上,郭淮眼睛都红了。 “你们这群王八蛋!”郭淮眼睛充血,回头看着那冲过来的官兵,提着剑不要命似得冲了上去:“你们害我兄弟,老子要杀光你们。” 听松和洪南也被那一冲击力炸的头晕眼花,毕竟他们之前受了伤,这一波冲击力,更是让他们晕了好一会儿,压根就没注意到萧钰。 其他三个人见大哥不要命了,他们也赶快爬起来,拿起剑跟那群官兵厮杀在了一块。 对方来了上百号人,虽然刚才被郭淮射杀了几十个,可这会两边的力量还是悬殊的很,郭淮四人虽然勇猛,武艺高强,可是再怎么勇猛,又如何能以四人之力抵挡住这上百训练有素的官兵。 杀了对方二三十人之后,郭淮也受了伤,胳膊被划破了,右肩上也挨了一剑,汩汩地往外头流着血。那是拿剑的右手,由于疼痛,郭淮的右手微微地颤抖着,他杀红了眼睛,既然右手使不出什么力气,那就两只手握着着剑,边砍边骂:“你们这群狗官,老百姓的也杀,好人也杀,你们还是不是人啊!你们这群狗官!” 萧钰这时醒了,背上的伤让他只要微微一动就疼的钻心,他忍着剧痛爬起来,回头一看,就见郭淮身边缠着不少的官兵,有人想要往他这边来,都被郭淮给拦住了。 郭淮的身满是血迹,怕是不知道被人砍了多少剑了。 “老爷……”洪南和听松这时也醒了过来,洪南爬了过来,挡在了萧钰的面前,而听松则是捡起了一把剑,也迎了上去。 虽然说多了一个人,可是听松身上的伤没有好全,运动太过激烈,身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又爆开了,鲜血汩汩地流出来。杀了好几个人之后,伤口越来越严重,动作也不如刚才那般的利索了。 区定则在远处看着,看到他们如丧家之犬一样还在抵挡,胜负已经在望了,他也不担心了,杀了这群人,洪山村的事情就没人知晓了。 郭淮力气渐渐不支,却依然抵挡着那前仆后继的杀人的官兵,他咬着牙,回头看着担忧望着他的萧钰,咧嘴笑道:“萧兄弟,大哥就先去了,咱们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啊!” 听松在一旁大喝:“你放屁,谁都不会死,我家老爷更不会死!”完了,他也说脏话了。 萧钰忍着背上的痛说道:“郭大哥,我们都不会死,我们会活的好好的,看到这群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受到律法的惩处!” 郭淮大笑:“对,咱们是好人,要死也是那群狗官该死。”他像是有了力气一般,提着剑跟身边的人厮杀在一块。 赵全这个时候也加入了战斗。他的功夫平日是在郭淮之下,可是现在郭淮受伤了,又累了,赵全一上场之后,郭淮一个人对付赵全,都觉得很是吃力。 “你个王八羔子,现在知道来捡便宜。”郭淮骂道。 赵全在郭淮手里头吃了不少的亏,他是算准了郭淮打不赢他,这才上场,手里头的剑像是长眼睛似得,一下又一下,划伤郭淮,本就血粼粼的如今更是满目疮痍。 “娘的!”郭淮又增添了不少的伤口,对面的赵全就像是一团狗屎,又臭又多余:“老子杀了你。” 他疯狂地举起剑,朝赵全攻去! 1215 千钧一发赶来的三公子 赵全躲过了郭淮的剑,得意地笑道:“想杀我,下辈子吧,我先送你去见阎王。”他狠厉地一笑,手里头的剑挽了一个剑花,直直地朝郭淮的胸口刺去,郭淮那边又要解决缠在他身边的官兵,根本无暇顾及赵全的剑…… “郭大哥……”萧钰看到了,连声大喊:“小心你身后。” 来不及了,郭淮回头,那剑尖已近身,只差一点点,就要插进郭淮的胸口。郭淮避无可避,眼睁睁地看着那锋利的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 “大哥!” “郭大哥!” 郭淮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他还听到萧钰在喊他。 临死前的绝望犹如潮水一般滚滚而来,他悲怆地大笑:“好兄弟们,我郭淮下辈子再跟你们做兄弟。” 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黑白无常来勾他下地府,只是,等了好一会儿,胸口没有传来刺痛,他似乎听到了赵全的闷哼。 郭淮睁开眼睛,就看到赵全倒在自己的面前,口里吐出一大口血,正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心口的剑尖。 直插心脏,一剑致命。 看到杀了赵全的黑衣人,就连萧钰都愣住了,他不认识这个人。 那黑衣人杀了赵全之后,就跟那群官兵纠缠了起来,很快,又有一批人训练有素地赶了过来,加入了战斗。 看到莫名其妙冲过来的那些黑衣人,武艺高强三下五除二,就将剩下的一些官兵给杀了片甲不留,区定愣住了,刚才还胜利在望,现在……赵全都死了,他留在这里等死吗? 区定逃跑倒是一流的,赶了马一溜烟地就跑了。 苏开要去追,一个声音喊住了他:“他跑不了的,先将这些人给拷起来。” “是,公子。” 郭淮愣愣地看着,刚才还以为自己要死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死里逃生了。 萧钰忍着痛站了起来,往马车那边的方向去,双手作揖一拜:“三公子。” “看来,我们来的还算及时。你们没事吧?”里头的人问道。 萧钰:“都受了些伤,不过还好,都没有大碍。” 车帘子被掀开,里头走出一个年轻人,一身华服,紧跟在其后的,是听荷和孙开运。 “孙大夫,你快,老爷受伤了,快给他看景。”听松扶着萧钰,看到孙开运就吼道。 孙开运一听,手脚并用地提着药箱就下了马车,看到萧钰背上的石块,也是吓破了胆,慌忙地给他清理伤口。 好在石头插的不够深,将石块清理出来之后,清理了下伤口,上了药,包扎了。 孙开运这口气怎么都舒不出来:“完了,回去那死丫头怕是会要了老头子的命了。” 萧钰脸色惨白,却笑道:“不要告诉阿萝。等回了京城,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孙开运摇摇头,一脸的担忧:“还是会留疤啊!” 萧钰一听,也担忧起来,是啊,若是被小丫头看到了,又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了。 听荷看到听松身上受了伤而已,拉着他上看下看,见他无事,心才跟着放了下来。眼光瞟到一旁的洪南,看他活生生在站在那里,听荷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好好养着,有姐姐照顾你。”听荷毕竟是个女人,看到自己的亲人受伤,鼻头酸酸的,哽咽地说道。 听松笑着说好。 一旁的洪南委委屈屈地说道:“听荷姑娘,我也受伤了呢,不比听松少啊!”我也是受伤的人,也需要照顾啊! 听荷呸了一声:“那你找人照顾你去。” “我找谁照顾啊,我也没姐姐,也没有妹妹。”洪南委屈不已。 听荷不愿意理他,扶着听松上了马车。 “听荷姑娘……”洪南瘪着嘴,“我也上不了马车啊!” 没人理他。 “我上不去啊,听荷姑娘,你拉我一把。”洪南在车下嚷道。 听松:“洪南受了伤,怕是爬不上来,你就拉他一把。” 听荷皱了下眉头,刚要起身出去,就听到孙开运的声音:“来,我扶你一把。上来……” 听荷还没坐下,就见洪南一挑开帘子就走了进来,看到听荷猫着腰站着,心中一喜,笑眯眯地道:“听荷姑娘,你是要来拉我一把的吧?” 听松:“我姐姐她……” “闭嘴,喝水。”听荷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堵住了听松的嘴。 洪南笑眯眯地,在听荷身边坐下:“听荷姑娘, 我也渴了。给我也倒杯水呗。” “你自己没长手吗?自己不会倒?”听荷不快地说道。 “我受伤了。” “来,洪南,我给你倒。”孙开运倒了一杯水,送到了洪南的面前。 洪南:“……”他为什么要喝一个大男人倒的水?他想喝听荷姑娘倒的水。他一时没接,孙开运吹胡子瞪眼睛:“怎么,还怕我毒死你不成?听荷倒也是这个水,毒不死你。” 听荷低头,噗嗤一声笑了。 洪南忙接过,笑眯眯地:“喝,我喝。毒不死,毒不死。” 郭淮和其他三个兄弟也一并上了马车,由孙开运给他们处理伤口。 萧钰上了苏珩的马车,二人上了马车之后,就开始说起魏悯益做的那些事情。 “萧大人上回送的那封信,写的很清楚了,若是能够有人证物证,魏悯益犯下的罪行,再无翻身的可能。只是,魏悯益那个人狡猾,苏止虽然已经赶去洪山村了,但是我怕魏悯益早就已经下令,毁了洪山村。” 萧钰道:“三公子不要担忧,洪山村的那些老百姓,我们全部都救出来了。” “太好了。”苏珩喜道:“那洪山村那边……” “魏悯益怕是已经派人将那边清理干净了。”萧钰道:“三十多个人证,那魏悯益就算是有只手遮天的本事,他也翻不了身。” “行,萧大人辛苦了。我来之前,已经将你写的信呈给了父皇,父皇让我们二人一定要彻查清楚此事,并要将魏悯益押到京城,斩首示众!” “三公子放心。我们掌握的证据,魏悯益再怎么狡辩,都翻不了天,只是现在,这事情又涉及到了一人。” 还涉及到一人? 苏珩一听就忙追问道。 1216 台州洪禄是共犯 “谁?” “台州府府尹洪禄。”他将洪禄也派人过来剿灭土匪的事情一说,苏珩不住地点头:“澧县属于台州府境内,魏悯益做了这麽多年的坏事,洪禄不可能一点情况都不知道,二人十有八九,会是共犯。” “下官担心的不只是这些。”萧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知道这事情的人,难道真的只有这两个人吗?这么多年来澧县考绩官员,魏悯益一直留在澧县不动,他们怎么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他在澧县待了九年了,五年一任,按理来说,无论他做的好还是坏,任期一到,就该离开澧县了,可他还留了四年,他留在澧县,考绩的那些官员又是如何给他评的绩?留下他,用的又是什么借口?” 苏珩跟着皱紧了眉头,左手不停地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唇都抿成了一条缝。 “若是朝中有人充当了魏悯益和洪禄的保护伞,这么多年一直隐瞒不报澧县的所有事情,三公子,您说……”萧钰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说了出来,苏珩听得目眦欲裂。 “拔出萝卜带出泥,无论是谁,只要有人是魏悯益和洪禄的后台,这回也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不留。”苏珩坚决地说道:“可怜澧县那群老百姓,敬的是什么父母官,尊的是什么魏无私!” 郭淮在另外一架马车上,包扎好了之后挑开帘子看了看外头那些骑着高头大马周身凌厉的人,不住地点头道:“这些人是谁啊,身手真不错。嘿,这位小哥,你的武功这么好,等我伤好了,我们切磋切磋呗!” 外头那个骑马的大内侍卫黑了脸:“……”夹着马往前走了好几步,离郭淮远了些。 郭淮:“哎,小兄弟,你别走啊,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我射箭也很厉害的,不切磋一下吗?” 孙开运:“……” 听荷:“……” 郭淮:“咦,他干嘛不理人啊?我不过是欣赏他的功夫,想要跟他切磋切磋。我武功也很厉害的。高手见高手,这才痛快嘛!” 没人理他。马车里头所有的人都不理他。 开玩笑,皇宫里头的大内高手,那是近身保护皇帝的,能见到已经是不容易的了,还跟你切磋,人家保护皇帝的,武功能比你一个土匪差? 郭淮见大家都不理他,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看了看外头那些骑着高头大马一脸正经的黑衣人,一个个不苟言笑像是谁欠了他们几万两银子似得,而且这些人,气息沉稳,一看功夫就不低。找出一两个有这种功夫的人已经不容易了,这一下子就来了十来个,萧兄弟刚才喊那个人是三公子,三公子是什么人,身边竟然有这么多高手环绕。 这些人是不会告诉他的了,那就等有机会问问萧兄弟吧。 马车很快就到了澧县城门,城门已经关了。 区定见赵全被一剑毙命,早就已经跑了,跑了之后命人将城门给关上了,他火急火燎地回到县衙汇报情况去了。 魏悯益和洪禄正在县衙喝茶谈天说地。 “魏贤弟,你这做的好啊,咱们也差不多该要收手了。不然到时候这上头追查下来,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啊!”洪禄道,不过他还是有些惋惜:“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金山,若是能再多挖一些时刻,咱们得到的又岂止现在这一点。” 魏悯益也同样惋惜:“是啊,只是现在也不是惋惜的时候,有了这么多的钱咱们洗手不干,专心仕途,洪大人,下回考绩评优的时候,可一定要多说说属下的好话啊,这个地方,我是不想再待了。” 洪禄这么多年跟着魏悯益也赚了不少的金子,他在幕后,魏悯益在台前,他用尽了自己的手段将魏悯益留在了澧县,二人里应外合,官官相护,虽然这么多年官职没有变化,但是这荷包嘛……却是鼓的不能再鼓了。 躺平了十几代都花不完。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洪山村的事情,虽惋惜却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洪禄知道见好就收,毕竟这几年赚的金子已经是让人瞠目结舌的数字了,以后他就一心一意当官,既有钱又有权,谁能奈他何? “你放心,此次考绩评优,我一定会极力举荐你的,你在这里这么多年,也该往上爬一爬了,就凭你在澧县做的这些政绩,你不升,谁还能升啊!”洪禄大笑道:“我年纪已经大了,干完今年也就要卸任了,到时候我一定会举荐你,你就放心吧!” 两个人心照不宣,只要将那三个生意人杀了,一切就都太平了。 二人竟然还谈论起了魏悯益要往哪个位置上努力,洪禄还一五一十地给他分析,虽然现在当不了大官,但是进入州府,当个府衙那也是可以的,毕竟澧县的政绩,无论放在哪里,那都是添彩的。 从一个知县到一个州府的府尹,而且洪禄还会极力地给他推荐,魏悯益当即心花怒放,连连表示一定记得洪禄的大恩大德。 洪禄知道他是怎么记得的,心照不宣地就笑了。 两个人都在畅享着未来有钱有权的日子,就在这时,区定惊慌失措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大人,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魏悯益正畅享着自己未来的生活,一团繁花簇景,好不鲜艳,被区定这一声音给打破,他不悦地看着狼狈地跑过来的区定:“你做什么?咋咋呼呼的,没看到洪大人还在这里嘛!惊吓着了洪大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区定见状,忙跪了下来:“属下见过洪大人。” 洪禄则是想着等会魏悯益会送多少金条给自己,若是魏悯益接了自己的位置,他又会给自己多少金条的辛苦费,被区定打断也有些不快,不过他也没多在意,摆摆手:“起来吧,你慌慌张张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区定跑的太急了,差点跑煞气,好不容易匀过气来,便道:“大人,九天寨没,没剿成功。” 1217 让老百姓去剿匪 没成功? 魏悯益一听就暴跳如雷:“洪大人给了我们那么多的官兵,你竟然说没有剿灭?你不是说一定会成功的吗?你是吃屎的吗?” 区定委屈地道:“大人,之前那些人不敌我们,本来是可以一举歼灭的,可是谁曾想,半路突然杀出了一伙人来,武功极好,竟然能够在一招之内一剑将赵全毙命。” “什么?一招就杀了赵全?”魏悯益一听也坐不住了,连忙站了起来,“赵全的功夫那么厉害,是谁杀了他?” “属下不认识,杀出来的一伙人,武功极高。而且,洪大人带来的那些训练有素的官兵……”区定尴尬地看了一眼洪禄,支支吾吾道:“最后都被那些人制服了。” 就像是杀惯了牛的人突然去杀一只鸡,那群训练有素的官兵,在那群人面前,弱的就跟一只任人宰割的鸡一般,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你说什么?我带来的那些人,全部都败了?”洪禄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区定点点头:“那郭淮也不是容易对付的,刚开始对付他们的时候,就损伤了几十人,等到那群陌生人过来,就全军覆没了。” “那群人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朝廷的官兵也敢杀!那跟九天寨那些土匪有什么区别。”魏悯益气急败坏地说道:“洪大人,那群人身份可疑,如今又杀了咱们这么多人,干脆一并和九天寨的那群土匪一样,灭了他们。” 直接将那些人划归为了土匪的行列。 洪禄看了一眼魏悯益,也知道现在只有再召集人,将那群土匪一网打尽了,遂点点头:“我这里当有一些人,务必一定要将那群土匪杀干净,千万不要扰了澧县老百姓安定的生活才是。” 魏悯益也道:“区师爷,我这里也有一些侍卫,你全部带去……” 区定这时道:“二位大人,属下这里有一计,不知道能否可行。” “你有什么计策?”洪禄忙问道。 “那些土匪为非作歹,杀了咱们那么多的官兵,咱们再贸然过去,只会伤亡更加惨重,不如咱们再多召集一些人……” “就这麽多人,还能往哪里召集人?”魏悯益也想有多多的人,可是人就那么多,他到哪里找人去! “大人,您忘了吗?咱们澧县有人啊,土匪势起,务必会影响咱们澧县的安危,咱们虽然大力剿匪,可是不敌他们,咱们可以多召集一些普通的老百姓,跟着咱们一起去剿匪啊!若是那群土匪将老百姓杀了,咱们是不是更师出有名了?”区定说道。 魏悯益刚要说放屁哪个老百姓愿意跟着去剿匪,就听到洪禄道:“我觉得区师爷这个提议不错。” 魏悯益:“……洪大人说的有道理。” “咱们死伤了那麽多人,可澧县的老百姓不知道我们是去剿匪去了,若是能够再召集一些老百姓一同对抗外敌的话,若是胜利了,魏大人,你的功绩又添一件,若是失败了,咱们师出有名,往上头再写一本,让上头派官兵来镇压,一举两得。”洪禄道。 魏悯益也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了,连连点头:“洪大人说的对,区师爷,你赶快去召集年轻力壮的老百姓,我们给他们配足兵器,带着他们一块去九天寨剿匪。” 区定刚要下去,就听到洪禄道:“魏大人,我觉得这事情由你亲自出面去办更好,老百姓信服你,你一开口,老百姓必定会赞成。肯定比区师爷出面的好。” “我出面?”魏悯益指着自己道。 洪禄点点头。 “可是,我受伤了啊。被刺客行刺了,正在府里头养伤呢!”可不是嘛,他不是被刺客刺伤了嘛,若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露面的话,老百姓会怎么想。 “你府上就没有女人吗?画个妆捯饬一下不就行了吗?” 澧县今日果真是不太平。 先是城郊传来的爆炸声,虽然隔的远,但是依稀能知道,九天寨那边又不太平了。 “你们说说,九天寨那群土匪,果真是穷凶极恶,这么多年了,魏大人派了多少人去剿灭,就是剿不动。”爆炸的声音差不多是从九天寨那边传来的,大家就联想到了这么多年魏悯益派人去剿匪的事情,估计这回又同样如此。 “可不是嘛,死了多少人啊,可那九天寨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都剿不干净,哎,你说啊,这魏大人在这里还好,若是魏大人升迁走人了,这九天寨就跟我们头顶上悬了一把刀似得,到时候没人管制他们,倒霉的可不还是咱们普通的老百姓嘛!” “是啊,要是魏大人能在咱们澧县当一辈子父母官就好了。”有个妇人嗟叹道:“咱们也不需要怕那些土匪了。” “咱们想是想啊,但是咱们也不能耽误了人家魏大人的前程啊!魏大人今年怕是要升迁了,他做了那么多的好事情,好人就该有好报的!” “对对对。” 交头接耳的老百姓正谈论着,突然一阵锣鼓喧天,就看到穿着官府衣裳的一个小衙役提着一面锣,大街小巷地敲着:“九天寨反攻啦,九天寨反攻啦。大人命年轻人都到县衙门口一聚,与大家商量剿匪的事情。” “什么?九天寨又反攻了。他们还让不让咱们过好日子了。”直到衙役到了下一个路口,就有人骂出了声:“他们不想过日子,咱们还要过日子呢!啥时候是个头啊!” “娘的,老子是没刀,老子要是有刀,看到那群该死的土匪老子见一个砍一个,见两个砍一双,太他娘的欺人太甚了。” “魏大人不是让年轻人去县衙门口吗?咱们去看看,若是能出一份力剿匪,咱们义不容辞啊!” “是啊是啊,咱们过去看看。” “那帮土匪都杀到咱们的家来了,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欺凌咱们的妻女嘛?咱们是男人,有必要守护咱们的家,守护咱们的妻女,把那群土匪头子赶回老家去。” “赶回老家做什么?我觉得就应该将他们全部都杀掉,做什么不好,偏偏做那杀人越货的勾当。” 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被激起了愤怒,一个个自发地去了县衙门口。 1218 杀土匪,护我家园 县衙门口,里里外外的挤满了人,好在街巷大,人多却不拥挤,里头绝大部分都是年轻力壮的年轻人,站在县衙门口,一个个义愤填膺,挥臂骂着城外的那些土匪,等着见魏大人。 魏悯益在人差不多的时候出了县衙。 他在下人的搀扶下出现,面色惨白如纸,身形晃荡,一看就是上回被刺客给伤的不轻。 澧县的老百姓见平日里头在他们的心目中跟神明一样的魏大人,如今再见就跟没了行一样,虽说都是一群年轻人,但是都记着魏大人给他们修房屋修桥修路给他们降赋税的好,见状,一个个都心疼不已,自发地喊着:“魏大人,您没事?” 魏悯益抬头,一双眼睛欣喜地看着担忧自己的老百姓,虚弱地摆摆手,苍白如纸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我没事,我没事,乡亲们劳你们挂念了。” 两个下人将魏悯益搀扶到了门外,看到门口那乌压压的一片人,魏悯益咳咳两声,随着咳嗽,身形又开始晃荡,看的让人心疼不已。 里头除了年轻男子,还有一些妇人,看到心系他们的魏大人就跟纸一样苍白,被风一吹就要倒似的,有人直接就哭了出来:“魏大人,您回去休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就不要出来了。” “是啊,魏大人,您快回去歇着。”有人附和道。 “大人,您是咱们澧县的守护神,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您要是有什么事情,您让咱们澧县的老百姓怎么办啊!”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在劝魏悯益保重身体。大家关心的话让魏悯益心里很是舒坦,这么多年,花银子做出来政绩着实是收买了全城老百姓的民心,值得! 魏悯益笑着摇摇头,双手举起,往下压了压,嘈杂的声音瞬间就戛然而止,大家都不说话了,昂着头看着台阶上的魏悯益,等着他说话。 “诸位,今日外头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九天寨那群土匪反了,这么多年,咱们县衙为了剿灭他们牺牲了多少官兵,如今,他们势力逐渐壮大,反心越来越盛。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怕……”魏悯益的声音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他们攻到澧县来抢咱们的粮食抢咱们的屋子抢咱们的妻女,咱们又该怎么办?我是澧县的父母官,我定然是要带头冲锋在前,与那些土匪一绝死战的,只是,我死不足惜,你们该怎么办?” 一副情深意切,爱民如子的好官形象跃然于众人的眼前,有些泪点低的,直接哭出了声:“魏大人!” “魏大人,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没了您,就没我们啊!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群可恶的土匪,他们要是敢来,我们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势必要保卫我们的家园,保护好我们的妻女!”有人义愤填膺地开口,大声呵斥道,旁边有人跟着他们也高声嚷道:“杀了他们,卫我家园,护我妻女,杀了他们,卫我家园,护我妻女……” 高亢的抵制声音此起彼伏,上百人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声势浩大,响彻天际! 魏悯益没有想到这群人的民愤这么大,心里头很是高兴,面上却是不显,面露愧色:“我魏悯益自知不才,在澧县待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能将九天寨那群土匪给剿灭干净,我愧对你们啊!” 他说的动容,流下了两行热泪:“早上派去的一百多官兵被九天寨的人杀了,他们连官兵都敢杀,又何况你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啊!诸位,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坐在家里关上房门,觉得土匪不会杀进来啊!咱们应该做最坏的打算,把那群可恶的土匪剿灭,咱们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他很激动,说话声音很大,却带着颤音,不时地咳嗽两声,在寂静的人群里头,显得尤为的可怜和愤慨。 大家都被魏悯益的情绪所感染:“杀土匪,杀土匪!” 魏悯益点头:“如今我们只有万众一心齐心协力才能将那一帮野蛮人赶出我们的家园,让他们不再为非作歹,诸位,我想请你们跟着我们一块出战,一块去剿匪,跟着官府一起保护我们的家园,你们可同意?” 下头没有丝毫的犹豫:“同意同意同意!” 振聋发聩的叫喊声响彻云霄,看到那一双双充满了愤怒的眼神,魏悯益也挥臂个高呼:“好,都是我澧县好男儿,我现在就命人给你们兵器,跟着我们的官兵一起,杀土匪,护我家园。” “杀土匪,护我家园,杀土匪,护我家园!” 外头人的情绪显然已经被魏悯益给带到了高潮,一个个自发地前来应战,有官兵将武器发给了那些老百姓,清算了下人,竟然有两百人之多,加上洪禄和魏悯益这边的官兵,也有上百人,这一下就有三百人。 虽然九天寨那边高手众多,但是有这么多老百姓冲在前头,跟那群人耗着,总能把那些土匪的力气耗干净,到时候再让官兵出手,就不信拿不下一个小小的九天寨。 魏悯益听着外头报过来的数字,被化的苍白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来。 “这些可都是些傻的,咱们让他们给咱们当肉盾呢,没想到一个个都去的这么高兴。”魏悯益嘲讽地笑道。 洪禄也跟着笑:“可不是嘛,等那群土匪没力气了,咱们的人再一拥而上,保管把那些土匪给歼灭。两百多人够杀的了,若是不够,你再出去一趟,哪怕是屠了这座城,也务必要把那几个人给杀掉,不留后患。” “洪大人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在肚子里,此事今日一定要了的。” “好好好,魏大人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洪禄抚着胡须,笑得恣意。 城外,五个一身戎装的侍卫手里拿着剑守在城门口,看都不看那些要进城的老百姓。 1219 为何不开城门 如今还有不少等在外头的老百姓要进城,却都被告知今日城门不开。 “怎么不开啊?我是澧县人啊,你们不开城门我怎么回家啊?” “最近咱们澧县究竟是怎么了,不是外地人是刺客,就是九天寨暴乱,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多事之秋啊,以前澧县也风平浪静的啊,怎么这段日子总是出事啊!” 九天寨那边炸药一声响,在城门口的那群老百姓自然都听到了,九天寨那里可是一群土匪啊,那群土匪能做什么,不得安宁,不得安宁啊! 官兵都去镇压了,也不知道目前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官兵跟往常一样打不过,逃回来,那那些土匪要是追过来可怎么办啊,他们这群不能进城的人难不成待在外头等着那群土匪把他们砍成肉泥嘛! 在外头的老百姓自然是忧心忡忡,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还不见城门开门,这越想越是着急,越想越是害怕,他们要进城,一定要进城。 刚开始,也就只有一两个人跟着城门的守卫争执,也许是九天寨那群土匪的凶名太可怕了,争执的时候自然是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普通的老百姓谁又不怕死的,听说土匪可能会追过来,吓得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一个个都冲上来跟守卫理论,要进城去。 一个两个那群守卫还能抵挡的了,可这几十号人,越来越多的老百姓都要进城,守卫哪里应付的过来,眼看着那群人就要去冲城门,守卫吓的只能提起手里头的剑对着那群暴乱的老百姓,恐吓道:“大人有令,今日城门不开,你们若是再闯,小心刀剑无眼。” 守卫的恐吓老百姓并没有放在心上。 开玩笑,现在是死,若是九天寨的土匪冲来了,他们还是个死,土匪可比这群官兵凶残多了,土匪是杀人不眨眼的,好歹,这守卫就只敢虚晃一枪,不一定真的敢杀他们! “乡亲们,不要怕,他们就是奉命守城门,魏大人可没让他们杀咱们,咱们不冲进去留在这里等着土匪杀死咱们嘛!”在最前头的一个年轻男子举起手臂高呼:“咱们进城了才有一线生机,不能留在外头等土匪来了。” “对,对,放我们进去,放我们进去。” 有了一个带头人的振臂高呼,其他的老百姓急着要进门,没有将守卫的恐吓放在心上,一个个一拥而上,要挤进去。 守卫被那群老百姓推的连连后退,眼看着就要被那群人冲破城门了,守卫唰地一下子抽出了剑,指着刚才那个年轻男子喝道:“谁要是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杀了谁!” 没人理他,老百姓继续往前冲。 守卫见状,眼睛里寒光一闪,锋利的宝剑直接向最前头的那个年轻男子刺去,没留一点情面。 大人说过了,谁敢闯,杀无赦! 围观的老百姓眼睛瞥到那抹寒光,吓得都愣住了,一个个不敢动弹,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锋利的剑尖就要插进那人的胸膛。 事情来的太突然了,那年轻男子就算是想要避开,可是周围都是人,前有剑尖,后有人,左右都是人,他往哪里退,他吓得腿脚发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剑向自己胸膛刺来。 “铛……”地一声,守卫手被什么刺了一下,疼的他龇牙咧嘴,手里头刺出去的剑也拿不稳了,就这么掉了下去。 年轻男子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看着掉在地上插进泥土里头的剑,后怕地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他刚刚,刚刚从阎王爷殿里头回来。 围观的老百姓这才后知后觉,“官兵要杀人啦”,一声凄厉的叫嚷,几十个老百姓全体往后退,他们也没忘记拖上那个吓的腿脚发软的年轻男子,一群人退后了好几米远,惊恐地看着捂着手嘶吼的守卫。 守卫捂着自己的右手,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红的血,触目惊心。 “他们不过是无辜的老百姓,想要进城而已,这城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们竟然阻挡他们进城!”苏开手里头拿着带着血的剑,指着那个痛哭嚎叫的守卫:“把城门打开,放我们进去。” 苏开大声呵斥道。 那个受伤的守卫被挑断了手筋,不住地哀嚎着,其他的守卫见状,也没人敢到苏开的眼皮子底下去拉人,只拔出了剑,指着苏开呵斥:“这是魏大人下的命令,没有魏大人的命令,一律不许开城门,你们识相的就赶快离开,不然等会把你们一个个都抓起来关到牢房里头去吃板子。” 经历过刚才差点被刺,这回再没老百姓敢吭声了。 民不与官斗,他们就是一群普通的老百姓,手里头连的兵器都没有,他们怎么跟这群吃皇粮的人斗啊! 一个个畏畏缩缩地不说话,苏开也不指望他们说话。 苏开继续用剑指着他们:“不都说澧县的魏大人爱民如子嘛,如今这么多人莫名其妙地被关在外头,不让他们进去,让他们有家不能归,在下想请问,这算哪门子的爱民如子?” 守卫的士兵:“关你什么事,说了不开就是不开。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开。滚开,你们要是再不滚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刚开始那个振臂高呼要进城后来又被吓的腿脚打软的年轻男子这会才缓过劲儿来,知道是眼前的公子救了自己的命,就去拉苏开:“这位恩公,刚才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咱们不进去就是了,咱们快走,咱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斗不过他们的。” 苏开微微一笑:“斗不过他们?我这人还就是骨头硬,就喜欢有挑战的事情。那就看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我手里头的剑硬。” 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动的,等到再次站到众人眼前的时候,刚才那几个叫嚣着要给他们好看的守卫一个个躺在地上哀嚎,只留下一个人双手握着剑,哆哆嗦嗦地站在那里:“你,你不要过来……” “开门!”苏开大声喝道:“我们要进城。” “你们不要过来!”守卫喊破了喉咙,也没见苏开怯弱。 1220 被煽动的老百姓 苏开提着剑,一步步地都走向他故意放过的那个守卫,眼神泛着凶恶的光,光是一眼,就让人吓得魂飞魄散。 这个守卫他不会动的,总要留个人,不然谁给他们开门呢! “开门!”只剩下几步之遥,苏开停住,剑尖直指吓得瘫倒在地的守卫。 苏开的剑闪着锋利的寒芒,犹如天上的流星划过时带起的寒光,守卫吓的屁滚尿流,连呼“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撒丫子地就爬起来开城门去了。 那些老百姓一看城门开了,一个个喜出望外,一个接一个地进了城。只是,等待他们的还是他们熟悉的街道,只是那街道上的人…… 曾以为熟悉的面孔,如今一个个手里头提着长矛或者是长剑,毫不留情地指着那群刚刚冲进去的老百姓。 “他们是九天寨的的土匪,给我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有人高呼,最前头的那些拿着武器的年轻汉子愣了下,毕竟有些人看出了在里头的有他们的邻居或者朋友,他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哪里是什么土匪。 可由不得他们想,已经有人举起了武器冲向了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刚刚进城的老百姓。 刚才在外头就已经经历过一回生与死了,这满怀希冀地一进门,又要面对死亡,看到对面的人手里头拿着兵器喊打喊杀,后来的老百姓吓得又全部都调转了头,往城外跑去。 苏开也看到从城里头冲出来的人,眼看着跑的慢的老百姓要被人逮住,他一个飞身,快步行进,解救出了几名落在后头的人。 萧钰和苏珩也已经到了城门口,原本想着等那些老百姓进城之后他们再进去,谁料到,须臾的功夫,城门里头传来刀剑的声音,那些跑进去的老百姓又一个个都跑了出来。 一个个惊魂未定,惊慌失措。 “发生什么事情了?”萧钰跳下了马车,由于力气太大,不小心牵扯到了背部的伤口,疼的他一声闷哼。 苏珩带来的那几个侍卫见事情不妙也都冲上了前,护着那群老百姓退到了安全地带。 由于对方冲在前头的是没有穿官服,打架杀人也没有章法的,苏开第一眼就认出,这些人压根就不是官兵,而是一些临时被拉过来充数的老百姓。苏开又要护着那群人离开,又不能伤到那些无辜的老百姓,只能不拔剑,很是费力地才将进城的那些老百姓一个个平平安安地带出来。 萧钰这时也知道了情况,看到城门里头黑压压的一片,全部都是人,手里头拿着武器像是门神一样站在那里,堵着路口不让人进去,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就在这时,对方开始发声了。 “大家快看,站在中间的那个年轻人就是行刺大人的刺客,乡亲们,为我们的魏大人报仇,杀了那个刺客。”人群里头有一个人振臂高呼。 萧钰就是站在正中间的那个人,对面的老百姓听说之后,一个个齐刷刷地红着眼睛瞪向萧钰,然后举起手里头的武器冲了过来:“杀了他,为咱们的魏大人报仇。” 一排又一排,一列又一列,城门夹道里头密密麻麻地全部都是人,他们都往城外冲了过来,萧钰看了看,全部都是穿着普通服饰的老百姓,里头没有一个是官兵! 苏开和两个侍卫护着萧钰往后头退,眼看对面冲出来的老百姓越来越多,苏开又不能真跟这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动刀动枪,只能叮嘱萧钰:“萧大人,你快离开,这里有我们。” 萧钰:“他们都是无辜的老百姓,被人煽动,你们千万不要伤害他们。” “萧大人请放心。”苏开护着萧钰到了马车边上,然后又跟其他的侍卫上前跟那群老百姓纠缠在了一块。 对方的人太多了,密密麻麻地全部都往这边涌,看着有两百人之多。而且一个个义愤填膺,一定要拿走萧钰的命! 苏开等人费尽地跟他们纠缠。 若这些人是杀人如麻的坏蛋或者是凶穷极恶的土匪,他们完全可以不留情面,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可是现在,这些人是没有能力的老百姓,被人蛊惑蒙骗,他们如何能将这群可怜人当做坏人来对待? 这一场战斗,注定是充满了艰难险阻,费事费力。 萧钰很快地就冷静下来,看到对面的情况,说道:“三公子,魏悯益找了不少的普通老百姓当护盾,咱们杀不能杀,打不能打,看魏悯益的态度,似乎是想要拖延咱们的战斗力,等到大家都打累了,他们自己的人就好趁机出手,将我们的人一网打尽。” 可不是嘛,苏开他们哪里敢抽剑,只能赤手空拳地跟那群老百姓打,打的还不能太重了,轻飘飘的,那些老百姓爬起来还能继续加入战斗,越来越多的人就围着这十几个人打,总有消耗体力的那一刻。 苏珩透过帘子看到外头的打斗,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倒是不怎么担心:“他倒是惯会拉拢人心,这样的人,若是用在正途上,他的政绩必定如大家看到的一样精彩,只是可惜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上头。”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全城的老百姓都被他的表象给蒙在了骨里。 萧钰:“所以,这些老百姓才会奋不顾身地冲在前头,替魏悯益卖命。” 萧钰分析的不错,魏悯益打的就是这个好主意。他听了区定送来的消息之后,笑得跟朵花似得:“打的好,等他们没力气了,咱们的人就上。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洪禄也笑道:“等这事情处理完了,我一定会好好地写一封折子,将魏大人做的事好好的褒奖一番,以后这荣华富贵,可就是你的咯,等我卸任回乡养老,以后还要仰仗魏大人的关照啊!” “洪大人这说的什么话,属下怎么可能会忘记了洪大人对小的恩情呢。大人放心,只要洪大人一句话,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帮洪大人。”魏悯益道:“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洪大人但说无妨!” 1221 擒贼先擒王 魏悯益说的情真意切,洪禄也就不再推辞了。 “魏大人,你也知道的,我只有一个儿子,那小子又是个不争气的,以后啊,若是犯了什么事情,还要魏大人多多提携才是啊!” “洪大人说的是什么话,洪大人的公子就是我魏悯益的亲弟弟,以后弟弟有什么事情,只要有我魏悯益在,一定帮洪公子解决的妥妥帖帖的!” “实不相瞒,我这里还真的有一件事情。”洪璐叹了一口气,魏悯益立马坐直了:“洪大人但说无妨。” “我儿看上了一个女子,将那女子养在外宅,只是那女子誓死不从,我那儿子是想尽了办法也于事无补,况且,那女子还有一个厉害兄长,那兄长视钱财如粪土,一心就要带走他的妹妹,我那犬子又爱那女子爱的紧,两边胶着着,着实是难办啊!” 洪禄一副难办的模样,魏悯益在心里暗骂又在找借口要银子,心里头吐槽不已,面上却不显,依然毕恭毕敬地说道:“洪大人,这事情好办啊!这古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没有一个人不爱钱的,对不对?什么视钱财如粪土,那是因为粪土还不够香。那女子和她兄长再难办又如何?他们不爱银子,咱们,就送他们金子!” 他话刚落,打了个响指,立马有心腹挑了一个沉沉的木箱子上来:“大人,洪公子他以后就是我亲弟弟,他如今碰到了难题,我这个当哥哥要帮帮他,一点点小小的心意,您可千万要收下!” 洪禄这时起身,走到木箱子前面,将箱子打开了一条缝,里头金光闪闪能晃瞎人的眼睛,洪禄立马将箱子给阖上了,刚才的难过一扫而光,立马喜笑颜开:“那我就代犬子谢谢魏大人了。魏大人勤政有为,我觉得我现在这个台州府府尹位置特别适合你。” “那还要洪大人替属下多多美言几句才是。”魏悯益起身,拱手作揖,洪禄笑眯眯的,将魏悯益扶了起来:“魏大人放心,我的这个位置,非魏大人莫属的。” 送了一箱金子,虽然魏悯益心里头辣痛的,但是若是能够坐上府尹的位置,那也是划得来的。 看来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古话,非常的有道理。 洪禄只要来澧县,必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要走一箱金子,就比如这次,他带兵来剿匪,作为感谢,魏悯益是要主动送一箱金子,如今,洪禄以洪公子的难处开口,开口闭口就是钱,魏悯益就算是再傻,也能听懂洪禄的意思,他要钱,他能不给吗? 不过,魏悯益金子多的是,送两箱也不影响什么,他巴结了洪禄,又得了洪禄的承诺,开心。 洪禄不过是来澧县一趟,剿灭了土匪还带走两箱金条,更是开心。 你开心我开心,果真是皆大欢喜。就等着外头剿匪成功,两个人就可以开个庆功宴了! 这里一派怡然自得,哪里管城门外,而那边,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杀人手起刀落干净利落不眨眼的侍卫还有武功了得的苏开,被这群毫无章法的老百姓给弄的焦头烂额,躲闪不及。 他们不敢伤害老百姓,那群老百姓打趴下一个又接着爬起来继续打,而里头的那些穿着官兵衣裳的官兵还稳稳地站在城门口,好整以暇地等着苏开他们精疲力竭。 萧钰眼看着形势越来越不妙了,知道这样继续纠缠下去,苏开他们肯定支撑不住了,他跟苏珩商量道:“三公子,如今局势于我们不利,再纠缠下去,等到苏开他们的力气耗尽了,里头的那些官兵就要冲出来了。” 苏珩:“萧大人可有什么好办法?这些都是无辜的老百姓,不能误伤了。” “属下知道。”萧钰道:“与其这样继续纠缠,不如擒贼先擒王。” “抓魏悯益?” “没错,魏悯益不在这里,想来是还躲在县衙。况且这里有不少的官兵,那县衙的守卫必然松懈,咱们只要偷偷地进城里,将魏悯益活捉,勒令这群老百姓住手。他们既然那么爱戴魏悯益,想来应该是会停手的。”萧钰道。 苏珩点点头:“让苏开带着两个侍卫冲进去,务必要把魏悯益捉过来。” 萧钰喊来了苏开,让他跟救回来的那些普通的老百姓换了衣裳,然后就混在那群暴乱的老百姓中间,往城里冲去。 被喊来当冲锋的老百姓实在是太多了,苏开和两个侍卫换上了普通的衣裳之后,并不恋战,混在人群里头,很快就冲进了城,还没有被那些士兵发现。 其他几个人还在跟老百姓纠缠,萧钰默默地等着。 只要魏悯益一到,这场打斗就要平息了。 苏开不辱使命,找到县衙,果然如萧钰所言,这里的防守松懈了不少,苏开和另外两个侍卫是何许人也,在三公子在皇宫里头伺候的,武功不同凡响,没有任何悬念的,直接生擒了魏悯益和另外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 两个人正在凉亭里头喝茶听曲,好不自在呢。 哪里管外头的天都翻了!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是朝廷命官,你们抓了我们就不怕砍头嘛?”魏悯益脖子上架了剑,还不忘恐吓苏开和另外两个人。 苏开是什么人,砍头? 还真不好意思,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主子和皇宫里头坐在龙椅上头的那位,其他的人还真不能随随便便砍他的脑袋,另外两个侍卫也是一样,皇帝都从来没说过砍他们的脑袋,到了这穷乡僻壤的,竟然还有人叫嚣着要砍他们的脑袋? 苏开转着手里的剑就不好意思地笑了:“魏大人,我们的脑袋你是砍不成的,好好地护着护着你的脑袋。多吸两口气,毕竟你这脑袋,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你是什么意思?你竟然敢谋杀朝廷命官!” “杀朝廷命官?”其中一个侍卫冷笑说:“我们杀的朝廷命官,怕是比你们见的官还要多!” 他们确实受了皇命,杀过很多贪赃枉法的官员,他没说谎。 可这话在魏悯益听来就不一样了,他是怕死的,“你们,你们是九天寨的土匪?” 土匪不就是杀人的嘛! 三人冷笑,没回答他的话,将人绑了直接拖往城门口。 1222 我们没杀过人,我们也不是土匪 而区定回了城门之后,看到前头连血都没有看到,急了,喊了这么多人来,不是来你推我我推你的,是要来杀人。 “魏大人这么多年为你们呕心沥血,兢兢业业,难道你们都不想替他报仇吗?大人被这刺客刺伤,伤的有多严重,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人对你们这么好,待你们如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你们还不动手吗?” 杀父仇人? 萧钰这时站了出来冷笑道:“区师爷,好歹你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不知道说这话是谋逆嘛!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你刚才说,魏大人是他们的父亲,天下的老百姓都是今上的子民,何来是一个小小的知县的子民,怎么,难道魏大人在这一方澧县,是澧县的土皇帝不成?” 区定被噎,他没想到萧钰竟然会揪出他话里头的错字。 可是说都说了,“那又怎样,魏大人在澧县这么多年勤政有为,爱民如子,说整个澧县都是他的子民又有何错?” “他食君俸禄、为君办事,勤政有为爱民如子是我大越官员最基本的修养和品德,到了你的嘴里,倒成了绑架老百姓的措辞。他们不过是普通的老百姓,手无缚鸡之力,可你们却让他们过来当你们的人肉盾牌,若是我们的人想要杀他们,无异于跟杀鸡一般,又何必在这里与你们耗费时间。” 刚才被苏开救出来的那些老百姓此刻也喊道:“是啊,他们武功很厉害,想要杀我们易如反掌,可是他们却连手里头的剑都不拔,他们不想伤害你们啊!” “不想伤害我们就能伤害我们的魏大人嘛?魏大人那么好的一个人,被你们刺伤,如今身体孱弱还要想着剿灭九天寨的土匪,那群土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若不是魏大人压制他们,咱们早就已经被那群可恶的土匪给杀了。” “魏大人一心为澧县的老百姓,他就有错吗?他还不是为了让我们过得更好吗?这么多年来,以前的澧县是个什么样子的,你们又不是不是知道,只有魏大人来了,他才把我们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对待,要不是他,我们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嘛!” “这群土匪当年杀了人家满门,抢了别人的金银财宝,还一把火全部烧光了毁尸灭迹,这样的人要是进了咱们澧县县城,咱们还有命活吗?” “杀光土匪,护我家园!” “杀光土匪,为魏大人报仇!”群起激愤。 那群人杀红了眼似得看着萧钰,萧钰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郭淮听了这话坐不住了。 娘的,哪怕郭淮身上受了不知道有多少条伤,他气的骂了一句娘,从马车里头冲了出来,土匪头子就是土匪头子,那嚎一嗓子,竟然将在场的老百姓给镇住了。 “放你们娘的狗屁!”郭淮大骂道:“老子灭了谁的门?老子放了哪把火?老子拿了谁的东西了?这么多年,老子跟我的这帮兄弟解释过多少回,我们没杀过人,没放过火,没偷过东西,可谁信啊!我们被那个魏狗贼弄的不人不鬼,连个伸冤的地方都地方说,他一口咬定了我们是杀人凶手,有证据吗?还是你们谁看见我们杀了人了!” 郭淮气得破口大骂,这么多年,兄弟一个个死的死,没的没,最后就剩下这么几个人,可他连伸冤的地方都没有,还被人污蔑是他们杀了人:“要是魏悯益真的有你们说的这样正直,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说我们这群人杀了人?我们在山上讨生活,何时又做过土匪做的事情了!偷了你们的还是抢了你们的!” 没人说话,确实,九天寨的人真的没有抢他们的吃的。 “好端端地人不做,偏偏要做土匪,你们要不是土匪,你们干嘛还待在山上占山为王?魏大人剿灭你们就是应该的,你们今天不杀人不放火,说不定明天就杀人放火了。” 人太多了,也不知道那声音是从谁说的,只能大概分辨出一个方向,郭淮气了个半死:“那姓魏的狗东西愣是一口咬定了我们是土匪,我们要是下山就要全大越张贴我们的画像,他逼的我们走投无路,我们还怎么当人?怎么,下山来被人活捉吗?跟在老子身边几十个兄弟,如今就剩下我们六个人,那些人去哪里了?不都是被你们口里的魏大人给杀的,你们说我们杀人不眨眼,那群狗贼杀我们兄弟的时候,他们眨眼了吗?” 郭淮真的是快要气疯了,魏悯益就说他们是土匪,土匪你妈的:“你们这群人,眼睛是瞎了,那魏悯益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枉你们还说他仁义,他做的那些破事,砍一百次脑袋都不够。” 郭淮骂的利索,说魏悯益是个人渣。 “我不准你污蔑魏大人。”这时有个老百姓站了出来,振臂高呼:“魏大人为了咱们澧县,九年不曾升迁,他这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我们造福澧县的老百姓啊。如果我们还不相信魏大人的为人,魏大人他该有多心寒啊!” “就是,魏大人是咱们的父母官,我们不相信我们的父母官,反倒相信一个土匪,乡亲们,魏大人替我们做了多少,你们还记得吗?” “乡亲们,他污蔑咱们的魏大人,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刚开始替魏悯益说好话的那个老百姓振臂呼吁,其他的老百姓原本都打的累了,而且,他们也不是傻子,都觉得很奇怪。 那群跟他们打架的人连剑都不拔,而且打在他们身上的拳头也都软绵绵的,压根就不像是要他们的命一样,人家对自己没有杀意,善良的老百姓也自然不想再进攻,可人群里头突然传来一个这样的声音,无异于是在煽动他们的情绪。 刚放下的武器又重新的捡了起来,打算进攻。 七八个侍卫挡在前头,又重新打起精神跟这群老百姓纠缠。 萧钰盯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个起哄的人,他看到了,“听荷,看到刚才那个穿灰色衣裳说话的人了吗?” 1223 有人煽风点火 刚才那个振臂呼吁大家要替魏悯益报仇雪恨的人,此时并没有上前去攻击,而是偷偷地退到了后头躲了起来。 看来,他只要煽风点火就够了。 听荷顿时就明白了:“我知道了。” 眼看着那群已经疲倦了的老百姓又重新燃起了战斗的意志,萧钰看到自己这边的人越来越体力不支了,刚才苏开救下来的那些老百姓见状,看到自己人跟疯了似得跟刚才救过自己的人打斗,看也看不下去了。 吓得瘫软在地的那个年轻男子喊道:“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救了我们。你们不要再打了。” 没人听他的,如此,年轻男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以前的朋友乡亲现在也顾不得了,冲进了打斗的现场,跟人打在了一处。 其他的被救了的老百姓见状,也都纷纷冲了过来,帮着萧钰这边的人。 有了十几个人的帮助,一时之间,那群大内侍卫压力都小了不少。 他们什么都不怕,血雨腥风什么的,不过是人头一点就落地罢了,可是碰到这群胡搅蛮缠的普通老百姓,他们就真的没有辙了。 杀不能杀了,打又不能打重了。握在手里头的剑连出鞘都没出鞘,还要提防着对方的剑。好在又加入了十几个普通的老百姓,他们打架就用蛮力,倒也帮他们解决了一点问题。 听荷找准了目标,就是要抓那个要偷偷躲到后头的人,闯进了人群里头,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人给抓住了,带到了萧钰跟前。 “老爷,人我带回来了。” 那个被抓的人眼珠子一转,突然凄厉地大吼起来:“杀人啦,杀人啦,他们要杀我灭口啦!” 他声音大的很,传到打斗的人群里头,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朝他的方向看去。 “我就说,他们就是一群坏人,他们要杀了咱们……” 萧钰没有让他把话说完,而是抽出听荷手里头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再喊一声,我现在就割下你的脖子!” 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吓得脸色惨白:“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此刻就像是一只被吓的浑身哆嗦的老鼠一般。 萧钰冷笑,剑并没有从他的脖子上拿下,而是转过头来,看着已经停止了打斗的那些老百姓,高声说道:“你们都被他骗了,他就是官府收买过来煽风点火的,让你们前来送死的,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吗?” 那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萧钰的意思。 萧钰指着还在城门里头的那一百多位官兵,道:“他们是官兵,杀贼剿匪天经地义,他们有多少人,有一百多人,我们这里有多少人,二十人不到,他们若是想要杀我们易如反掌,为何会让你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打头阵,而他们还缩在城门里头一动不动?” 没有人在这群老百姓里头煽风点火,自然也就没人替城门里头的那些官兵解释,那个被剑架脖子的人早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对啊,他们为什么不过来,为什么要让我们打头阵?” 被救下来的年轻人大声喊道:“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要杀你们,你们没见过这群人的功夫,我见过,他们要是真的想要杀你们的话,又何苦连剑都不拔。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要伤害你们。” 跟着他同时被救的其他人说道:“是啊,他们没想过要伤害你们,他们还救了我们。” 手里头拿着武器的那群老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今人群里头已经没有主心骨,有人瑟瑟地开了口:“我也觉得,这群人压根就没想过要伤我们。他们打在我身上的拳头,软绵绵的,就跟打棉花似得!” “是啊,咱们都把他们伤成这样了,衣服都被我们划破了,他们连手里头的剑都没拔一下。” 这时有人回头,看了看城门里头那些训练有素的官兵,疑惑地说道:“魏大人的兵,为什么不过来?他们不是要杀劫匪吗?这么久了,他们怎么还原地不动呢?” 因为他的话,其他的人也都纷纷齐刷刷地朝城门里头看去。 区定骑着高头大马就站在那群官兵的正中间,由于中间还隔了一个城门夹道,再加上人太多了,你一言我一语,嗡嗡嗡地,里头的人压根就听不见外头的人在说什么。 区定只看到那群老百姓又停了下来,他神色间颇有不满:“怎么又停了?” 一旁有人说道:“大人,打了这么久了,那些人怕是也累了,咱们是不是要上了?” 估摸着也到时间了。 “我们不是土匪。”萧钰道,然后指着郭淮也道:“他们也不是土匪,当年那户被灭门的惨案另有隐情。他们若真的是土匪的话,这么多年,九天寨的人可打扰过你们的生活?” 郭淮感激地看向了萧钰,他心里委屈啊! 他们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可是姓魏的那个狗贼不让啊!他手里头有他们的画像,若是离开了九天寨,他们又能到哪里去生活,到时候铺天盖地的缉捕土匪的画像一发,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萧钰继续道:“这个人,煽动你们的情绪,在你们不想打架的时候又来煽动你们为官府卖命。为的就是让你们消耗我们的体力,然后他们好趁我们精疲力尽的时候将我们一网打尽,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有人给了你钱,让你混在这群人当中让煽风点火?” 萧钰伸手从那人的怀里一掏,果真从他的怀里掏出了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一百两银子啊,就凭你这身穿着,这一百两银子不是你的?” “吴老四,你怎么会有一百两银子?”这时有人开口问道:“你家穷的叮当响,你哪里来的一百两银子?” 萧钰抓住的那个吴老四梗着脖子说道:“我赚的,我赚的!” “你赚的?”萧钰冷笑:“你从哪里能一下子就赚来一百两银子,瞧,这银票还是崭新的,连个褶子都没有,这应该是之前有人刚刚给你的?” 1224 老百姓当肉盾 “吴老四,你这人懒的没有行了,你做什么赚了一百两银子,你放屁,你快点说,这一百两银子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真的如这位公子所说,是有人给你的!” “放屁,放屁,这银子是我辛辛苦苦赚的。不是别人给我的!”那吴老四梗着脖子说道。 萧钰不信:“不说实话?”他对着吴老四笑了笑,那吴老四感觉到脖颈一阵发凉,这么好看的公子怎么会有这么凶恶的眼神啊? “刀剑无眼,你说,这把剑要是再深一点,你还有命用这一百两银子吗?” 他手里头的剑又贴近了吴老四的脖子,吴老四都能感觉的那冰冰凉凉的剑,下一刻就要割断他的脖子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说,我说,是区师爷,是区师爷给的,他让我混在你们中间,等你们不愿意打了的时候,就说魏大人的好,让你们替魏大人报仇!他就让我这么说,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啊,不关我的事啊!”吴老四闭上眼睛,一股脑儿将区定教他说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现场哗然。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吴老四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他就是想让你们耗尽这群人的体力,然后他们就会过来就将这群人给杀了。” “那他们把我们当什么?”有人愤慨地大呼:“我们是肉盾吗?” “他们这群当官的不上,让我们上,乡亲们,咱们凭什么给他们卖命?” “他们拿了朝廷的俸禄,怕死要我们挡在前头,哪里有这样的人。” “咱们是人,不是肉盾,他娘的,跟他们拼了。” “这群不要脸的。” 刚才还对萧钰等人仇视的那群老百姓,陡然明白他们被那群当官的给骗了之后,再也忍不住了。 他们是感激魏悯益,感恩他们的父母官为澧县做的一切,可是等他们发现他们不过是被人糊弄了当靶子之后,那种被欺骗的感觉就跟要了人的命一样,把火气全部都发泄在了那群把人当猴子耍的官兵身上。 “走了,不搞了。” “走走走,老子今天生意都没做。” 那群人齐刷刷地往城门口冲去,正商量好了要冲过去,那群官兵就看到肉盾们竟然回来了。 由于人太多了,都往城门里冲来,区定已经跟那群官兵商量好了现在是冲上去将人截杀的最好机会,刚要动作,就看到人群回来,区定也愣了下。 “区师爷,看着情况不太对劲啊!”区定身旁一个看着像是首领的人愕然地看着那群肉盾往里头冲,满腹狐疑。 区定也认识到了不对劲:“这群人,干嘛又回来了?不是让他们……”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几个跑的快一点的老百姓直接冲上前去将最前头的几个官兵给撞到在地,“你们不上,让我们上,还找人煽风点火让我们到前头去当肉盾,你们这群狗官!” 被撞倒在地的官兵先是懵了一会,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刁民打了,火冒三丈,气得一脚将面前的人踢翻在地,抡起拳头直接砸了过去:“你竟然敢打老子,你这个贱民,你好大的胆子!” 那人只来得及嗷一嗓子,就被那个官兵给压倒在地,那官兵一拳又一拳地打在那个老百姓脸上,旁边的官兵木然地看着,还有的露出嘲讽的笑意,“打的好,该死的贱民,竟然敢打我们!” 而那一群老百姓则是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围头的那些官兵经常能够在澧县看到,知道那是县衙的官兵。 可他们是应该来保护他们的啊,现在呢?他们竟然比刚才那些土匪还要可恶,竟然用这么大的力气打他们。 “来人啊,把这些闹事的刁民给抓起来!”区定大声喊道,就有官兵粗鲁地将老百姓给扣押了起来,手里头的板子一下又一下落到那无辜的老百姓身上,打的人歇斯底里地惨叫。 萧钰一直都在关注城门里头的动静,见状暗道不好,忙让侍卫进去救人。 侍卫的功夫那是相当不错的,几个飞身人就已经进了城门,看到被打的老百姓和被抓的老百姓,只见那群训练有素的侍卫手里头的剑上下翻飞,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人给全部都救了回来。 打人的那群官兵则躺在地上哀嚎。 好家伙,这群人的身手,高深莫测啊! 那群老百姓这才认识到,刚才人家不是打不过他们,人家是压根就没想过要跟他们打!人家是在让着他们呢! 区定知道此刻不上,就会延误时机,立马下令,“我的人听令,把这群土匪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萧钰也在后头大喊:“无关的人员全部散开。不要伤着自己。” 那群侍卫看到身后的人,也喊道:“你们往后退!刀剑无眼,等会伤到你们。” 城里是进不去了,大批的人马堵在门口,他们进去,下场怕就是跟刚才那几个人一样,那唯一能退的,就是城外了。 说什么土匪土匪,这城里头的官兵比城外的土匪还要吓人,毕竟外头的土匪人家压根就没真心动过手! “大家往后退,快退。”随着一声声的高呼,一两百人马上就退到了城外头。留下了一个宽敞的空地。 地方大了,容易施展拳脚了。 训练有素的侍卫哪怕身上挂了彩,可那些小伤他们压根就不放在眼里,抽出了他们的宝剑,与对面的上百官兵对峙,丝毫不露怯。 对付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他们不在行,可是对付这群披着官服为非作歹的匪徒,他们在行的很。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萧钰并不想挑起这场恶战,期待着苏开那边能尽快过来。 苏珩在马车里头,随时看着外头的动静,他并没有现身。萧钰在外头随时向他禀告外头的情况。 “苏开还没来?” 萧钰摇头:“未曾,不过应该快了。”话音刚落,就听到对面传来一个声音:“魏悯益,快让你们的人住手,不然我就杀了你!” 苏开终于回来了。 他还押着一个人。 1225 生擒魏悯益洪禄 一身锦衣华服的四十来岁男子,双腿无力要半边身子瘫软在苏开的身上,这才能站着。满身的肥肉,苏开几乎被他给挡住了全身,他要用力才能扶住魏悯益要瘫软下去的身子,好在他从小习武,对付这种看着大块头其实是绣花枕头的人易如反掌。 他攥着魏悯益,手里头的剑就抵在魏悯益的脖子上,甚至能看到魏悯益那又短又粗的脖子上被利剑已经划出了一道血痕。魏悯益哆嗦着,不停地大喊:“住手,别打了。” “让他们全部给我退后。”苏开抵着魏悯益的脖子说道。 “听到没有,退后,都给我退后。”魏悯益声嘶力竭地大喊。 区定在马背上看到魏悯益被抓,也是吓了一大跳,“快退后。” 澧县的那些官兵见状,都退了,可是…… 还是有一大批人没退,而那些人,则是洪禄带来的人,依然提着剑,步步紧逼过来。 苏开完全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露出一抹冷笑:“怎么,你们还想不想你们大人活着了?” 为头的首领大声说道:“不要怕,我们的大人不在他们手上!” 话音刚落,马车里头就传来一个怒骂声,“蠢货,你是想我死吗?给我滚下去!” 再下来的人,打头的可不是他们的大人洪禄嘛!他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脖子上被人用剑逼着,不过好在比魏悯益好些,没吓的腿肚子打软,也没靠在别人的身上。 “大人,大人……”那些官兵看到自己大人也被活抓了,当下就要过来救人。 洪禄脖子上的剑,逼的更近了。 “蠢货,退,给我退后!”洪禄脖子上一凉,凉中还带着痛,就差鬼哭狼嚎地要这群蠢货给我滚远点了,“没看到爷脖子上的剑吗?你们这群蠢货是要我死是不是!” 那群官兵面面相觑,哪里知道自己大人也被人用剑架着脖子走出来,吓了一大跳立马就往后退了。 魏悯益被抓了,洪禄也被抓了,区定和洪禄带来的首领一看不妙,扯着嗓子喊道:“给我退,给我退后!” 那一声凄厉的嗓音,训练有素的官兵慌忙地往后头退。 官兵退到了城里,普通的老百姓退到了城外,城门里外终于空荡荡了起来。 萧钰一声令下,马车进了城门。 苏开钳制着魏悯益来到了马车前:“公子,人已经被抓来了。” 魏悯益哪里知道车子里头是谁,见是这个土匪的头,扯着嗓子喊:“你们活的不耐烦了,竟然敢抓朝廷命官,知道本大人是谁吗?本大人是澧县的县令,这位是州府的洪禄洪大人,你们绑架朝廷命官,你们要治死罪知不知道!” 苏开一听就笑了:“魏大人,我们当然知道了,而且,这大越的律法,我们比你背的还要熟。” “你们……”魏悯益词穷:“你们知法犯法,你们就不怕诛九族吗?” “九族?”苏开凑到魏悯益耳边嘲讽地笑他:“你先想想你的九族怎么办!” 魏悯益还想要破口大骂,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魏大人,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 萧钰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 魏悯益瞳孔瞬间睁大,骂道:“你,你个兔崽子,老子当时就应该先杀了你。” 苏开一听就笑了:“咦,魏大人,您刚才不还在说,绑架杀害朝廷命官是死罪吗?怎么,你怎么说句话的功夫就不记得自己刚才说的话了?” 魏悯益疑惑地看着苏开,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苏开笑笑,并没有说话。 萧钰咧着有些泛白的唇,微微一笑,魏悯益看的心里一惊。 这人长的实在是太好了,就那双眼睛,似乎能看破人心似的,魏悯益总觉得自己在那双眼睛下,无所遁形,自己所有的心思似乎都能被他看破似得。 “魏大人,我想应该是你不懂大越的律法?”萧钰挑眉,似笑非笑,然后不理会魏悯益,转头看向洪禄:“洪大人,要不你来替我解释解释?” 洪禄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不屑与这种白衣说话。 “洪大人,您贵为台州府的知府,也算是朝廷的正四品大员。况且您年纪大,做官的时间长,您应该对大越的律法更了解?”萧钰问道。 洪禄还不说话,骄傲不逊地从鼻子里哼了哼:“你们这群无恶不作的土匪,当初就应该将你们一网打尽。免得害了全城的老百姓。” 退到了外头的老百姓,有些胆子大的进来了,见状,有些人就骂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当时打我们的可是官兵,他们救了我们,怎么,这年头,官兵杀人,土匪救人吗?要是这样的话,你们这群当官的比土匪还可恶。” “无稽之谈,土匪就是土匪,是你们跟土匪纠缠不清。”洪禄讽刺道。 郭淮这时也跳下了马车,也站在萧钰的身旁:“我们是土匪?对,我们是土匪,可我们是土匪又是谁逼的?当初不是魏悯益污蔑我们杀了人满门,我们能被逼上山吗?谁不想做个普通的老百姓?我们何苦去山上做野人!” 郭淮愤愤不平地骂道:“当初我们不过是在一群被遣散的镖头,因为无路可去,就到了澧县,我们本想在这里找份工作安身立命,你们污蔑我兄弟偷了富户的东西,不听解释就要打死我兄弟,我们能不反抗吗?那富户突然又莫名其妙地死了,家里头的财产全部不翼而飞,你们这群狗官,审也不审,就说是我们偷的财杀的人,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你说我们能去哪里?不就只有占着山头过日子,我想问问各位,这几年来,我九天寨的人,可有伤害过你们?” “没有。” 有人陆陆续续地回答,到后头就是连成了一片说着没有。 郭淮脸色有些动容:“我们在山上开荒打猎,自给自足,从来没想过要抢别人的东西占别人的东西。魏大人,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要剿灭我们,我三十多个兄弟,最后就剩下这几个子,我们没杀那富户,也没抢他们东西,你们为什么就是不听我们解释!” 被冤枉、被误解、被追杀,多年的情绪此刻迸发到最高点,郭淮一定要问个清楚! 1226 大越律法你们还记得吗 魏悯益眼珠子一转,梗着脖子说道:“人不是你们杀的,是谁杀的?钱财不是你们偷的,是谁偷的?当初你们偷了主人的东西被人告到了官府,说你们还密谋抢人家财,怎么,我难道还有错不成?” “偷东西?”郭淮冷笑:“我兄弟偷了什么了?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兄弟偷了主人家的财物,可是我兄弟指天发誓,什么都没有偷过。你们都不愿意调查就直接判定我们有罪,你们宁愿相信富人也不愿意相信我们穷人,怎么,我们是穷人就该死吗?他们丢了东西就该是我们偷的吗?” 郭淮的质问并没有让魏悯益反省:“官府诬赖你们?从你们住的地方搜出来的东西还有假?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我们怎么调查?” 对,就因为当时那一点银子,就定了他们的偷盗之罪,可当时他兄弟指天发誓,甚至敢以自己的性命起誓,他没偷! 兄弟都死了,还在被人污蔑,郭淮哪里咽的下这口恶气,他还想要跟魏悯益争辩,萧钰拦住了他,冲他摇摇头,“这事晚点再说,我说过,会给你们一个清白。” 萧钰很是认真,郭淮点点头:“我只是想给我那些死去的兄弟讨个公道,他们真的没有偷东西。” 萧钰:“郭大哥,我信你们。” 郭淮鼻头一酸,忙往后头退了两步,抬起了头。 萧钰看向魏悯益和洪禄,再看看两边僵持的官兵和老百姓,道:“魏大人,有些话,咱们是在这里说呢,还是回县衙说呢?” 魏悯益梗着脖子:“回县衙说?你们这群土匪还想占领整个澧县不成?你们别得意,就算是我们全死了,朝廷也会派官兵来镇压你们,这里的老百姓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不知悔改,全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安民堂那边已经有人去了,洪山村也有人去了,九天寨那边的人也快过来了。人证物证全部都在的话,魏悯益已经没有退路了。 “既然魏大人不想我们去京城,我们就在这里把这件事情解决了。”车子里头传来一个慵懒而高贵的声音。 魏悯益和洪禄不由得偷偷地往车子那边瞟了瞟。 来了这么久,车子里头的人还没有出来,这里头,究竟坐的是谁。 萧钰拱了拱手,“是,公子。” 魏悯益和洪禄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不屑。 一个什么劳什子的公子,就带着这么点人罢了,难不成还想要翻天不成。 魏悯益朝对面避的老远的区定看去,区定伸出了手,比划了一个姿势,魏悯益放下心来,他明白那个手势的意义。 已经有人去搬救兵了。 魏悯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洪禄,洪禄也明了,暗暗歇下了一口气。只要人来了,这些乌合之众就全部一网打尽。 萧钰站在马车上,看着前后上百人的阵势,又问洪禄和魏悯益:“两位大人,二位大人初为父母官时,朝廷要让各位熟记大越律法,甚至要背的滚瓜烂熟,我倒是想要问问二位大人,大越律法第十七条,二十九条、三十六条上头,写的是什么?” 什么十七条,二十九条、三十六条的,魏悯益通通不在乎。 魏悯益冷笑道:“一群土匪,竟然还背熟了大越律法?怎的?你们还妄想入仕当官不成?大越纪律严明,有污点的人一律不准入朝为官,就你这样的,下下辈子。” 而一旁的洪禄却顿时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萧钰。 眸子里头有遮掩不住的惶恐和紧张。 一人无心无肺,一人惊慌失措,萧钰将二人的神态看在了眼里,他故作不知,将大越律法这三条说了出来:“大越律法十七条,凡各级官员玩忽职守、滥设吏卒、贪赃受贿,如发现有违失则纠劾之。” 魏悯益抬头看了一眼萧钰,有些惊诧。而一旁的洪禄则开始发抖,脑门也开始冒出冷汗来。 “大越律法二十九条,凡各级官员酷敛百姓,放卖官差,私役丁夫,妄取扰民,谎报灾情,不报瞒报或者漏报,如发现有违失则纠劾之。” “大越律法三十六条,凡未分配的土地山川河流,以及金银铜铁各类矿产,皆为朝廷所有,任何官吏或个人不得私吞,如发现有违失则纠劾之。” 萧钰一口气将三条律法说完,就见魏悯益惊惧地盯着自己。而洪禄则是脸色惨白如纸,身子如筛糠一般剧烈地抖动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水里头捞出来似的。 郭淮站在孙开运的身边,伸出了大拇指:“我说孙大夫,萧兄弟以后一定要入仕,这样的人去当官,老百姓有福啊!” 孙开运得意地一仰头:“那还用说。” “都还没入仕就已经将大越律法背的如此滚瓜烂熟,这才是一名合格的朝廷官员应该具备的品质嘛!”郭淮得意洋洋地说道:“只要他好好读书,好好科举,考个举人进士以后入仕不成问题,他年纪还小呢,一年考不上就考两年,两年考不上就考三年,三年不行咱们就十年,考到个三十岁,又不是不可以!” 孙开运荡漾在脸上的笑收又不是不收又不是,最后只能抚抚胡须说道:“是啊,他年纪是尚小。”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造化,以后定是能青云直上,造福更多黎民苍生。 大越律法五十多条,那么多条不说,就单单把这三条挑出来,而且条条都……魏悯益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洪禄,洪禄此刻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魏大人这么多年在一心为民,勤勤恳恳,爱民如子……”洪禄没有手擦自己脸上的汗,只能不停地歪头用衣裳擦拭掉脸上的汗珠子,边佯装正气地说道:“他放弃升迁的机会,建造安民堂收留全澧县受苦受难的老百姓,澧县也在这几年发生了大改变,这是所有的老百姓都有目共睹的,朝廷这么多年派人下来考绩,魏大人能年年评优升迁调任,可是他一直留在此处不动,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这么好的父母官,全大越又有几人。” 魏悯益的好,在澧县是有目共睹的,洪禄就是要造势,让这群人感激魏悯益的,只要这群老百姓暴动了,他们就有机会了。 1227 安民堂怎麽就剩下这几人了 魏悯益感激地看着洪禄替自己说话:“洪大人,下官也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忠君之事,当不得洪大人如此夸赞啊!” 有一些老百姓也大声嚷嚷道:“魏大人是好官,你们快点放了魏大人。”一群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涌过来妇孺和老人,将萧钰等人都给围了起来。 “魏大人为了我们连家都回不了,他这是为了什么?你们这群可恶的土匪,快点放了我们的魏大人!” 妇人和老者凄厉的嗓音在城门响起,叫嚷着要放了魏悯益。 魏悯益动容地哭诉道:“乡亲们,多谢你们为魏某说话,这群土匪已经没有人性,你们不要在这里,回去,他们杀人不眨眼,若是伤到了你们,魏某人良心何安啊!” “魏大人……” 萧钰看着这群义愤填膺的老百姓,摇了摇头。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萧钰冷笑道:“我刚才说的那三条大越律法,魏大人,你以为我只是随口一提吗?既然你不承认,那也行,咱们就从第十七条开始,一条条地来说道说道,我说的有没有错!” “大越律法规定,县衙只能设置吏卒二十人左右,你们这里有多少人?”萧钰看着面前上百人的官兵,再加上之前在九天寨那些被俘虏的官兵,又岂止是二十人! “好像不止,咱们澧县的衙役,有一百多人了?” “岂止,怕是有两百个人哦!” 普通的老百姓暗地里头嘀咕。 他们不懂这些,只知道衙门里头的人特别的多,听说这是魏大人特意招募来的,说是为了保障一方老百姓的平安。老百姓哪里会有熟读大越律法的,一听说是为了保障他们的平安,也都默认了,心里头还默默地嘀咕这人多了,澧县肯定更加地太平了,也就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 如今一听有人说出这于理不合于法不合,也都暗自嘀咕起来了。 萧钰继续说道:“第二十九条,酷敛百姓,放卖官差,私役丁夫,妄取扰民,谎报灾情,不报瞒报或者漏报,魏大人,您说说,您在这里头占了几条?” “胡说八道。”魏悯益吹着胡子说道:“我在澧县这么多年,何时做过这些事情?我勤政有为、爱民如子,这是全澧县的老百姓有目共睹的,就连来考绩的官员也都竖起大拇指说我的好……” “是吗?您说您做的好?”萧钰居高临下地冷笑,他的目光从魏悯益脸上移过,看向了周围的老百姓和对面的官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洪山村那些可怜老百姓。 他们做错了什么!要为这样一个虚伪至极的人献出自己的命! “你说你没有酷敛百姓,好,那咱们就说说,澧县的那些穷苦的的可怜人去了安民堂之后,又被你送到哪里去了!”萧钰压下心里头的悲愤,大声说道。 魏悯益和洪禄一听都愣住了。 “这跟安民堂有什么关系?” “那些人去安民堂不是去过好日子去了吗?大家都知道啊!他们没在安民堂能去哪里?” 老百姓嘀嘀咕咕,萧钰抬头看去,就见听荷等人押着一群人过来。为首的贺然就是那个冯管事。 “那不是冯管事吗?” “那后头的难道是在安民堂住的人?怎么就只有那几个?” 听荷手里头拿着剑,另外两个侍卫则拖着已经被打了个半死的两个人高马大的伙计,身后跟着五六个半大的孩子,还有几个老态龙钟的老人。 那些人,加起来不过八九个而已,可年年去澧县讨生活的人,又岂止这八九个? “人呢?去安民堂的人怎么就只有这几个?” “从安民堂建造开始,这去那里的,没有上百个,怕是也有八九十个了?怎么就剩下这么八九个人哦?其他的人了?” 老百姓也发现了不对劲,纷纷交头接耳,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剩下的几个人。 “各位,你们也发现了?安民堂怎么会剩下这么点人?”萧钰大声高呼:“安民堂从五六年前开始启动,我曾问过,光是第一年第二年就有五六十人进去过,后来陆陆续续,除了街上的乞丐,还有在澧县的那些没有亲戚的孤寡老人和孤儿寡母,他们在澧县除了自己,无依无靠,官府是不是也游说他们去安民堂?” “是,我家隔壁邻居董翠翠母女两个就去了安民堂,奇怪了,她们母女怎麽不在里头,她们去哪里了?冯管事,你不是说翠翠母女两个都得了风寒吗?怎么风寒还没有好吗?”一个妇人疑惑地问道,赫然就是上回去安民堂要讨翠翠当儿媳妇的那个妇人。 萧钰冷笑,指着魏悯益说道:“魏大人,不给全城的老百姓解释解释吗?这一百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青壮年,残人,怎麽现在就只剩下了这八九人,请问,其他上百人去哪里了?” “我哪里知道!”魏悯益吓的浑身都在哆嗦,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连安民堂的事情都能查出来,好在,洪山村那边已经处理干净了,不会再有耗子了,他就是一口咬牙不知道,谁还能从土里头爬出来跟他对峙不成。 “你说!”听荷推了冯管事一把,大声呵斥道。 冯管事早就已经摘下了面纱,露出里头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原本一张脸带着温和,可眼神里头的尖酸刻薄却让人倍感厌恶。她被听荷重重地一推,就给推倒在地,她的右臂上被听荷的剑用力地划了一道,整个手臂都被鲜血给染红了。 一个妇人如此凄惨的模样,本该有人同情,可是没人同情她,都等着冯管事解释,那上百人究竟去往了何处。 冯管事眼神乱飘,在看到魏悯益的示意之后,开始哀嚎:“我就是个管事的,只要管好他们吃吃喝喝就行了。这么多年,有些老死了,有些病死了,上回还有一次时疫,死了好多人,所以就……就剩下这么多人了。” 老死了,病死了,得时疫死了。 1228 揭露丑恶的罪行 萧钰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头分明想到了那些在洪山村被当做耗子一样的可怜人。若真是老死了,病死了,得时疫死了,那也是他们的命! “是吗?”萧钰痛苦地睁开眼睛,再睁开时,一双清朗的眼神陡然变得血红,“老死了?” “是。”冯管事知道这是问自己,遂点点头。 “病死了?” “嗯。” “得时疫死了?” “对!”冯管事第三回点头。 萧钰怒不可遏,手指颤抖着指向冯管事:“包庇罪犯与罪犯同罪,处绞刑,你还要说他们是老死的,病死的,得时疫死的吗?” “他们就是这么死的!”冯管事被萧钰说的愣了下,然后一点不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已经尽力了,大人也尽力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死了之后我们也好好地安葬了……” “你的意思是说,翠翠母女两个她们也……”刚开始说话的那个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冯管事哪里记得什么翠翠绿绿,想都没想就点头:“她们母女可怜,我们尽力了。大夫也无能为力啊!” “放你的狗屁!”突然,从城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拥挤的人群竟然自发地让开了一条路,就见二十多个皮肤黝黑,穿的破破烂烂、形容枯槁的人相互搀扶着小跑了过来。 他们的脸上带着极致的愤怒和绝望,看向魏悯益和冯管事等人的时候,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冯管事看到跑过来的人时,瞳孔瞬间睁大,魏悯益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地盯着那群人,洪禄也好不到哪里去,双腿不停地打着抖儿。 继而,他愤怒地看向跪坐在地上的魏悯益,不是说好了,洪山村那边的人已经处理掉了吗? 带来的二十多个人,愤怒地盯着跪坐着的魏悯益和那个冯管事,若不是萧钰等人将他们拦着,他们早就已经上前踩死这几个畜生了。 “翠翠,你是翠翠……”等那群人跑的近了,一直念叨着翠翠的那个妇人一见第一个跑过来的人,立马就迎了过去,带着不确定又带着惊愕:“你是不是翠翠?” 眼前的女子…… 若说去年那个她记忆中的叫董翠翠的女子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那眼前这个女子,不过就一年多的时间不见,这明显该是开的恣意的呀,如今……却已经凋谢了。 这人的脸上和身上哪里还有十八岁小姑娘的水灵和娇俏,头发发黄,人形枯槁,神态疲倦,像是一年之间就已经将二十年给过完了似得。 “大娘,我是翠翠,我就是董翠翠。”翠翠一看到一年前的邻居,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眼前的妇人不敢认她,因为她已经变得不像是原来的自己。可是就短短一年的时间,压根就没在眼前妇人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所以,董翠翠一眼就将这人认了出来。 妇人抓着翠翠两根篾子一般的胳膊,这孩子,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二两肉啊?妇人说不心疼说不惊愕那是假的:“好孩子啊,你怎麽,你怎麽变成这样子了?她刚才说,说你和你娘得时疫死了,我上回去安民堂找过你们,就是她说,说你们得了病,还在调养,所以我就没去看,你怎么会不在安民堂的,你这是去了哪里啊?” 妇人的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男子也从人群里头冲了出来,声音带着颤抖:“娘,翠翠……” 董翠翠抬头,看到眼前年轻的男子,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不过一年的功夫,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生哥哥。”董翠翠嘴角漾起一抹苦涩,声音沙哑,眼神透着绝望。 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也曾互叙衷肠,只是可惜了,再也回不去了。 董翠翠眼底里头的最后一抹光,变成了滔天的怒意,这一切,都是这群人害的。 “是他们,是这群畜生。”董翠翠指着魏悯益和冯管事,声嘶力竭地喊:“什么收留可怜人的安民堂,那压根就是人间炼狱。他们带我们进去,压根就不是让我们过好日子的。” “翠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妇人双手搀扶着董翠翠,感觉到了这个瘦削女子身上的滔天的怒火。 “我们进了安民堂之后,他们就将我们带到了洪山村……”董翠翠声音颤抖:“凡是男人,都去洪山村当耗子,凡是女人,都去洪山村伺候男人,伺候那些看守着我们的畜生!” 道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董翠翠,董翠翠没有半点的害羞,她的人生已经毁的彻底,再也没有比这更艰难的了! “我跟我娘都被送到了洪山村,我娘上个月染了脏病死了,他们就一把火将我娘给烧死了。” 还有好几个女子也站了出来:“我也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一个人在外无依无靠,去了安民堂,原本想着日子能过好点,谁知道……我也被送进了那个地方,白天就被关在牢房似的木屋里,等晚上的时候,就要伺候那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我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去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我眼睁睁地看着被他们玩弄死的姑娘和妇人,就有七八个。” 这时,一个妇人站了出来,跑向从安民堂来那些孩子里,抓着一个就问:“小宝?你是不是小宝?” 没人应她。 妇人站在人群里头张皇失措:“我的小宝呢?我的小宝呢?我的小宝去哪里了?” 妇人疯了似得扑向了冯管事,掐住她的脖子,歇斯底里地问:“我的小宝呢?他还是五岁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弄到哪里去了?” 冯管事差点被掐的断气,好在听荷扯开了二人。 “我的小宝呢?” 冯管事捂着被掐的青紫的脖子,咳咳两声:“不,不知道。”这里都没有,肯定是早就死了。 每年都要死好几个孩子,她哪里知道那个叫小宝的孩子。 “我的小宝啊……娘对不起你啊!”妇人仰天大叫一声,一口血喷出来,喷了冯管事一脸,然后扑倒在地,人事不省。 1229 胡兴友反咬一口 孙开运等人连忙将人抬了出来,把了脉,孙开运无奈地摇摇头:“气血攻心,劳心劳力再加上这次打击,醒了也是活不了几日了……” “先救她吧。”萧钰道。 孙开运点点头:“放心,我尽力。” 除了女人,还有一些男人、老人和孩子,看到妇人那可怜凄惨的模样,想到自己的命运,一个个都哭了出来。 “我们被他们当做老鼠,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每天就吃两个黑馍馍,喝一碗洗锅水,还每天要忍受他们的鞭打,只要我们稍微慢了一点,他们就往死里打我们,刚开始人多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们的鞭子下……” 有人敞开了衣裳,露出了里头被打的伤痕累累的皮肉:“这都是被他们打的,我命大,没被打死。死在我眼前的人,我就见过四十多个……” “还有饿死的,渴死的,被石头砸死的,被炸药炸死的,每年都往洪山村送新人,我都不记得,洪山村那边进过多少人了,但是到后来,也就只有我们这些人活了下来。若不是他们……”那人指向萧钰:“若不是这位公子舍身进洪山村救我们,我们怕是已经死的连尸骨都找不全了吧!” 萧钰捏着拳头,好几次都闭上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这群人,每说一句话,他心里头的恨意就多加一分。若不是知道自己身为朝廷官员,他真的恨不得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将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一点点凌迟处死。 让他们也体会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扫视了一眼群情激奋的老百姓,看到他们有的愕然,有的愤怒,还有的则是失望。 “安民堂,安民堂竟然,竟然是……那样的地方……”有老百姓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到的,可不敢相信又能怎么样,这眼前活生生地二十多个人,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里头还有熟识的人,看到他们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城外几百号人都默不作声,只看着萧钰身旁的那几十个人哭,他们都是血肉之躯,看到自己熟识的人过着这样猪狗不如的日子,他们怎么不心疼! 萧钰心疼地看着那群人抱在一块痛哭的老百姓,心如刀割。突然,他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那是一到充满了恨意和敌意的目光,萧钰站在马车上,看向视线传来的方向,只是,人太多了,压根不知道是谁在看他。 而那束不怀好意的目光,很快就散去了,萧钰也找不出来了。 对面的区定也意识到了不好,骂了一句该死的胡兴友,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勒马混进人群就要跑。听松虽然受伤,却一直都在仔细注意对面的人,见那个区定要跑,他也闪身进了人群里。 “那压根就不是天堂,那是炼狱。”董翠翠声音若有似无,飘乎乎的,若不是仔细听,压根就听不到。 全城几乎都静默了。 萧钰闭上眼睛,许久这才睁开:“第二十七条,谎报瞒报或者不报灾情,魏大人,澧县的灾情,你可有如实上报?” “什么灾情,澧县这么多年没有灾情。”魏悯益顺口回答。 董翠翠冷笑:“呵呵,没有灾情?你也好意思。那群畜生可是说了,你们把洪山村的一座山给挖空了,三个月前一场大雨,将住在洪山村的那二十多户外来户全部给压死了。” “二十多户,五十多条人命啊!”萧钰几乎是咬牙切齿:“他们不是你们澧县的人,可是在你们澧县境内,魏大人,您身为父母官,上报灾情是你的职责,你不报,就是为了掩盖你们在挖金子的事实吧?” “金子?什么金子?”有人在喊。 “我们被送到洪山村,就是去挖金子的。最后都进了这个人面兽心人的口袋。” “胡说八道,安民堂是我建的,我收留你们也是真的,我从来没有送你们去洪山村,跟我有什么关系。”魏悯益还在狡辩:“我是堂堂父母官,我熟知大越律法,我怎么可能会知法犯法。” “魏悯益,你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要不,你再听听,你身边的那些走狗是怎么说的?”萧钰抬抬手,就见有人押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胡兴友?”魏悯益一看到胡兴友就愣住了:“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明明安排人给胡兴友下药了的,怎么会没毒死这个狗东西! 魏悯益一直都在想剿灭土匪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多用心思去关注胡兴友,就连胡兴友早就已经跑了也不知道。 胡兴友嘎嘎地笑:“魏悯益,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子给你卖了这么多年的命,临到临了,你跟区定那狗东西竟然商量要老子的命,老子怎么可能被你们算计,想要我的命?呵呵,老子跟你们一块上路。” 魏悯益:“你……我平时对你跟对待亲兄弟一般,你……” 胡兴友啐了一口,那口唾沫直接吐到了魏悯益的脸上:“魏悯益,你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既然都这样了,说也是个死,不说也是个死,呵呵,正好,就让全城的老百姓听听,你这个勤政有为、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是怎么骗过全城人的!” 胡兴友侃侃而谈,魏悯益吓得浑身发抖,洪禄也好不到哪里去。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就是你们心目中无私的父母官。”胡兴友冷嘲道:“他明面上建安民堂,其实就是为了找劳力,挖金子那可大罪,只有选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去最好了,死了也没人知道。可不嘛,我们在洪山村挖了五六年的金子,你们这群人又有谁知道。都是一群蠢货。” 胡兴友笑得有些猖狂:“被人骗了这么多年,还在这里替他伸冤鸣不平的蠢货。什麽土匪,郭淮,你跟你那帮兄弟都被他算计了这么多年,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你们认定为土匪吗?” 1230 灭门案的真相 当年的事情,胡兴友突然提及,郭淮不是傻子,大声质问:“这是魏悯益做的局?” “说是,也不是,要怪就只能怪你那个兄弟,谁让他去那户人家做事呢,偷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魏悯益怎么会留下他!” “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郭淮大怒,要胡兴友说出实情。 胡兴友道:“当年洪山村挖出金子的事情其实不是县衙先发现的,而是当年你那兄弟做事的那一户人家先发现的。在大越,挖金子是犯法的,那大户人家就上报给了魏悯益。魏悯益不想把金子的事情告诉朝廷,于是就拉拢他们一块偷偷摸摸地挖金子。谁知道,他们商量的时候,发现了你兄弟,以为你兄弟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于是就污蔑你兄弟偷了主人家的东西,要把他送到牢里去暗戳戳地打死算了。谁知道……” 胡兴友冷笑道:“没想到,你们还是一群铁兄弟,竟然提前就带着人跑了。你兄弟知道挖金子的事情,若是到时候他一说出来,洪山村的事情就全部兜不住了,魏悯益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天涯海角都要杀死你们,可总要找个好借口不是,正好他也看那户人家不顺眼了,那么多的金子,还要跟人平分,全部进自己的口袋不香吗?” “所以,所以那户人家一夜之间被杀了五六口,是,是你们干的?”郭淮声音都在颤抖。 “是我们干的。”胡兴友毫不在意:“然后嫁祸到你们身上,把你们当做土匪,剿灭你们可不就师出有名了嘛!一来杀了跟县衙平分金子的人,二来也有了借口绞杀你们,三来,那户人家家里头那么多的金银财宝,全部进了县衙,这可不就是一箭三雕嘛!” “原来是你们,是你们这群王八蛋!”郭淮怒不可遏,攥紧拳头狠狠地打了胡兴友一拳。 “你兄弟死了,你们又没啥动静,估计想着你们也不知道挖金子的事情。而你们又那么厉害,杀又杀不光,所以魏悯益猜你们肯定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就先打算放过你们了,不过他威胁你们不准下山,下山了就要灭了你们。”胡兴友嗟叹:“可怜你们还真的不敢下山,也是蠢可以了。” “畜生。” “畜生?我可不是畜生,我顶多算是走狗,哈哈。”胡兴友笑道:“魏大人,他们骂你是畜生呢,你答应不答应?” “也不对,畜生都嫌你脏,你做的那些事哪里像畜生做的事啊,你这是连畜生都不如呢。” 魏悯益咬着牙,瞪着胡兴友:“老子当初就该早早地杀了你。” 胡兴友耸耸肩:“这回要死就一起死了。” “别说是金子了,就连铜铁都是朝廷的。”萧钰看向魏悯益:“魏大人,你挖的那些金子呢?” 魏悯益冷笑:“说是我挖的就是我挖的?你有什么证据吗?你说洪山村有金矿,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呀。”胡兴友突然说道:“那个,不好意思啊大人,你让我毁了洪山村,我没毁呢。那山洞,还有那些炸药,真对不住啊,魏大人……” 胡兴友咧着森森的白牙,如困兽一般瞪着魏悯益。魏悯益同样瞪着他,以前忠心耿耿的奴才,变成了反咬自己的一条狗,魏悯益心都在滴血。 “胡兴友,你……”魏悯益一时词穷,一旁的洪禄却说道:“魏大人,那些金子你不是上交给了朝廷吗?” 洪禄的话让魏悯益立马反应过来:“那本就是朝廷的,本官没有私吞,本官全部都进贡给了朝廷。” “是吗?上交给了朝廷?”萧钰笑道:“那上交的证明呢?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些金子全部都上交给了朝廷?” 洪禄皱紧了眉头:“你有什么资格去过问朝廷的事情?怎么,本官的证明还要向你一个土匪证明吗?” “洪大人,刚刚说了,他可不是土匪。”苏开冷笑着道。 不是土匪? 哦,对,魏悯益说他是个商人,名下一个医馆还有一个相当有名气的孙神医,这可不是一般的普通的商人。洪禄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有了主意。 管他们是什么人,老百姓的嘴巴好堵,若是能杀了这几个人…… 洪禄很快瞟了一眼萧钰,待在这里这么久,他也想好了万全之策,“这就是一群土匪,来人啊,把这群人给杀了。” “洪大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苏开的剑尖指着他道。 “哼,魏大人,咱们死不足惜啊!”洪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魏悯益。 他们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金银财宝已经进了他们的口袋,他们今儿个怕是逃脱不了了,怎么的,也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享用那十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到时候将金子的事情嫁祸给这群白痴,他们还怕什么! 只见洪禄一声令下,对面的那群官兵不要命地往前头冲。 因着这里有不少的老百姓,那群官兵冲上前来,不管不顾,有人挡在前头的,直接拔出了剑,打算杀人。 萧钰手里拿着剑,直接跳下了马车,抓起了洪禄,对对面的人说道:“你们以为你们杀了我们就能全身而退了吗?犯下那么多滔天大罪,挖金不说,还屠戮百姓,洪禄,你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洪禄冷笑道,他知道萧钰不敢杀他,杀了他,他也活不成了:“你不过一届白衣,你敢杀朝廷命官?我对错与否自有朝廷决断,你要是杀了我,你也出不了这座城门。我的人一样会将你们碎尸万段。大不了,咱们全部都同归于尽。” 洪禄说的自信,萧钰不怒反笑,那笑声传到洪禄的耳朵里,洪禄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蠢。”萧钰拿起手里头的剑,指着剑对他说道:“你可认识我手里头的这把剑?” 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剑,寒光比较凌厉而已,洪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又在乎区区一把剑。 “杀人的玩意罢了,本官还没见过几把剑嘛!”洪禄不屑地说道:“无论它是什么剑,沾染了本官的血,你就等着跟着本官陪葬吧。” 1231 斩恶剑,斩作恶之人 洪禄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压根就不怕萧钰会拿他怎么样:“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大不了大家一块死。” 洪禄阴仄仄地说道,一旁的魏悯益附和:“对,大不了大家一块死。” 萧钰冷笑,对面的官兵已经冲了过来,怕这群人会不管不顾地见人就杀,苏开等人连忙遣散了老百姓。将他们全部都安全地护送到了城外。 而如今面对面对抗那群手拿利器的官兵的,只有萧钰他们。 苏开和所有的侍卫都站在最前头,手里头的剑指着对方,严阵以待。 魏悯益数了数他们这边的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八,哈哈,二十个人不到,你们还妄想对付我上百官兵?我劝你们,把我们放了,不然的话,大家要死就一块死。” 洪禄也长舒了一口气。 两方的力量太过悬殊,他就不信了,这群人还能不怕死不成。 郭淮手里头拿着剑,哪怕身上受的伤重极了,他也顽强地站在了最前头,闻言回头,恶狠狠地说道:“可以啊,反正要死一起死,老子杀一个不亏,杀两个稳赚,你们这群狗官,来啊,要死一起死,我一个土匪能让当官的给我陪葬,老子不亏!” 一旁的洪南和听松瞪了他一眼。 郭淮回头也看到萧钰望了他一眼,那意思似乎有些无奈。 萧钰指着手里头的剑,也不卖关子了,“洪大人,认识字吗?认认这上头的字吧!” 他将手里头的剑松了松,将剑身凑到了洪禄的跟前。 洪禄刚开始还不屑一顾,待看到宝剑上头篆刻的三个字时,吓得双腿连身子都支撑不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冷汗直冒,“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旁的魏悯益看到洪禄的模样,刚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骨气和勇气在看到洪禄那满面死灰的模样也差点背过气去:“洪,洪大人,您,您这是怎么了?” 萧钰手里头的剑身动了一下,移到了魏悯益的跟前,方便他更好地看到剑身上头刻着的字。 魏悯益再次遭受到了来自于灭顶的打击。 “斩,斩……”斩了半天,魏悯益跟被人割了舌头一样,怎么都尚不下去。 一旁的洪南就笑了,回头道:“魏大人,您可是七品县令啊,最起码也是个进士吧,最不济,也是举人哦,怎么,没读过书吗?连字都不认识了吗?我一个街上的地痞无赖混混都认识那三个字,要不,我跟你讲讲。” 魏悯益嘴唇哆哆嗦嗦,那三个字就跟被人用针线给缝住了一样,上下嘴皮子连动都不能动了,“……” “来来来,跟我念,斩、恶、剑!”洪南指着剑上头的字,挖苦道。 魏悯益脸惨白如纸,若说之前他还抱有一点侥幸的话,那现在…… 洪南冷笑着看着脸色灰白的魏悯益,这厮真的被吓着了。 洪禄从最开始的是震惊和害怕中清醒过来,他愣愣地看了看萧钰手里头的剑,眼珠子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你,你这是假,假的!”洪禄突然出了声,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萧钰手里头的剑说道:“你这肯定不是真的,是假的!” 萧钰:“斩恶剑乃圣祖皇帝亲设,见此剑如皇上亲临,洪大人,这上头的三个字,你是不认识吗?” 洪禄扯着嗓子喊:“大越开朝以来,只听过斩恶剑,有谁真正见过,你这拿一把刻着斩恶剑三个字的剑就来冒充斩恶剑,你如何证明这剑是真的?来人啊,他们将假剑冒充斩恶剑,罪加一等,杀了他们,我重重有赏!” 老百姓是一脸的懵,官兵听了之后又提着剑往这边冲。 郭淮也不相信萧钰怎么会拿出一把斩恶剑来,拉着一旁的孙开运就说道:“他是疯了吗?从哪里弄来的一把假剑,竟然敢冒充斩恶剑,他这是要掉脑袋的!” 孙开运不慌不忙,从郭淮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衣袖:“你怕什么?就算是假剑也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那是我兄弟。他不能出事,他以后还要当官的,他要是出事了,咱们大越可就少了一个好官了。”郭淮一脸的认真和担忧。 孙开运:“……”好吧,念在你这么地喜欢看中阿钰,孙开运勉为其难地解释道:“你放心好了,那把剑是真的!” “真,真的?”郭淮眼睛蓦地睁的老大,比刚才听说那把剑是假的还要震惊:“他从哪里弄来的真剑?那是皇帝御赐的剑吗?” 孙开运不理他,只担忧地看着面前冲过来的那群官兵。 可萧钰一点都不害怕,只看着洪禄:“洪大人,见斩恶剑如见今上亲临,圣祖皇帝说过,此剑赐名斩恶,可以上斩贪官污吏、下可以斩权贵恶霸,不需要断案,直接先斩后奏,洪大人,你就不怕我直接拿这把剑斩杀你吗?” 洪禄:“你又如何证明这剑是真的?” “我来证明,如何?”马车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清冷冷的,如寒冰坠雪。 从一开始,这马车就一直跟在身边,不过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洪禄也就没在意这马车里头究竟有没有人,而且,从开始一直到现在,马车一直安安静静的,洪禄想当然的以为,里头肯定没有人。 可现在突然听到马车里头传出声音,倒把洪禄给吓了一跳,“你是什么人?” 苏开跳上了马车,一把掀开了帘子,这时,一个宝蓝色直裰,衣着华贵,带着玉冠的男子矮身走了出来,等站出来的时候,萧钰等人俱是朝此人拱手行礼。 而且看这人的衣着和气势,能看出此人身份尊贵,不是一般的贵家公子。 马车里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洪禄眼珠子转来转去,还没有想到万全的对策,就见苏开突然举起了一块令牌,对着洪禄大声呵斥道:“公子珩在此,所有人速速退下。” 公,公子珩来了? 1232 最后的挣扎 洪禄好不容易站直了的身子再听到这话的时候一抖,又吓得瘫软在地。 魏悯益见洪禄那狼狈的模样,他不知道公子珩是谁,忙问洪禄:“洪大人,这公子珩是,是什么人啊?” “是今上的三公子。”洪禄哆哆嗦嗦地回他。 魏悯益瞳孔陡然睁大,吓得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三皇子……” 一块令牌让对面的官兵止住了脚步,洪禄哀叹自己躲不过这回了,郭淮也明白了,怪不得孙开运说萧钰手里头的斩恶剑是真的了,原来是今上的三皇子带来的啊! 这边终于停歇了,突然城那头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尖叫。 萧钰回头,惊恐地看着爆炸声音传来的方向,县城里头有爆炸声…… 魏悯益大喜过望:“大人,咱们还有炸药呢!” 洪禄终于收拾起了一丝颓靡,“对,咱们还没有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大不了同归于尽!” “对,要死拉着他们一起死,反正咱们的罪已经够诛九族了,大人,干脆跟他们拼了,我那炸药库里头的炸药,可以让全城的人跟着咱们陪葬!”魏悯益狰狞地狂笑。 “畜生!”萧钰一脚踹的洪禄扑了个狗啃屎,“你快说,哪里还有炸药?说,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魏悯益得意地看着萧钰,威胁他:“你杀啊,你有种你就杀了我,反正有全城的人跟着我陪葬,我不亏。” 萧钰手起刀落,直接将魏悯益的左耳朵给割了下来,他瞪着嗜血的眸子,大吼:“说,在哪里?” 魏悯益痛的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地嘶吼,萧钰手起刀落,直接将他另外一只耳朵割了下来:“说!” 他的剑已经架在了魏悯益的鼻子上,他歇斯底里地大吼:“你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割你的鼻子!” 现在的萧钰,哪里还有之前儒雅的模样,他宛如一个只被激怒的狮子,再无半分冷静。 “说!”剑已经贴着了魏悯益的鼻子,只需要往下一划…… 魏悯益疼的几乎昏死过去,可他不敢晕过去,若是晕过去了,怕是再没睁开眼睛的时候了。 “我说,我说,炸药藏在城外的一座宅子里,县衙里头也有一间库房专门用来存放的炸药的。” 萧钰起身,“公子,我现在就带人去城里。” 苏珩知道萧钰的办事能力:“萧大人注意安全。” 萧钰带着几路人,上了马飞也似的狂奔进了城里。 洪禄看了一眼疼地死去活来的魏悯益,扯着嗓子大喊道:“给我杀了他们,不然大家都要死!” 澧县这些人都是魏悯益招来的,并不是衙门里头真正衙役,他们其中有不少的人是魏悯益的心腹,手上有人命官司,都是背负着血债的,魏悯益的话点醒了他们。 洪禄说的没错,今儿个就算是他们能够活下来,就凭他们手上的血债,他们也活不了。 自从苏珩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不少的人都忌惮他是皇子的身份不敢上前来造次,如今听洪禄的话之后,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也都不要命了。 “反正都是死,能杀一个咱们都赚了,下地狱的路上有皇子陪着咱们,咱们不亏。”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吼了一嗓子:“杀!” 有了第一个人反抗,就有第二个人反抗,眼看着那上百号人都往这里冲,洪禄笑的张扬而放肆:“你们要我的命,我先要了你的命!你只要几个人,我有上百人,三公子,黄泉路上有你陪着,我洪禄不亏,不亏啊!”他仰天放肆大笑的是,嚣张又狂妄。 苏珩一袭宝蓝色直裰站在高高的车架子上,听到洪禄的话,他不急不忧反笑:“是吗?洪大人未免高兴地太早了。你不妨抬头看看城墙。” 洪禄一抬头,就见全副武装的黑衣人乌压压地聚满了整座城墙,手里头拿着泛着寒光的弓弩,只见苏珩一声令下,漫天的箭矢如雪花一般,齐刷刷地落在了两群人的正中间。 那锋利的箭矢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寒光,吓得对面的那群官兵抱头鼠窜。 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为了利益穿上了官兵的衣裳,却无半点衙役该有的素质和品行,见到那漫天飞舞的箭矢朝他们而来,他们哪里还敢应战,丢盔弃甲,抛下手里头的武器跑了。 苏珩抬手,城墙上的黑衣人并没有再次射箭。 “洪大人,让你的人,投降!”苏珩笑眯眯地说道:“你可要知道,这可是父皇派给我的精锐部队,弓弩军。” 空气里头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骚气,有人循着味儿闻去,就见洪禄裙摆上头竟然湿漉漉的,而那种作呕的骚气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人,竟然尿裤子了。 苏珩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对面的人大声呵斥道:“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不然,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 对面的人畏畏缩缩地连忙放下了手里头的武器。 苏珩满意地点点头,一声令下,对面那些助纣为虐的家伙在黑衣人和老百姓下的努力下,全部都看押了起来。 而萧钰则打马飞速地前往爆炸发生的地方,郭淮在他身后跟着,由于马跑的速度太快,萧钰的动作又太大,不小心牵扯到了身后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可是他一句疼都不喊,打马绕过城区,一路往刚才发生爆炸的地方奔驰而去。 那是在另外一座城门。 听松跟着区定一路追踪,那家伙竟然想要直接冲出城门而去。谁知道,当初他下令要封锁城门,只准进不准出,而澧县的衙役大部分都派去了九天寨和剿灭土匪去了,留在这边城门的是人则都洪禄带来的官兵。 那群官兵历来目中无人惯了,只死守着一座大门,见有人冲过来,连忙呵斥他停马回去,区定好不容易跑出来,怎么可能跑回去,又担心后头有人追过来,于是便苦苦哀求,说出自己的身份,要官兵放自己出去。 1233 该是时候了断了 那群官兵一听区定的身份,也都知道他是魏悯益身边最得力的师爷,便要开门,只是其中一个知道区定身上有钱,便多问了几句,拖延了一点时间,想要区定给点“过路费”。 哪里知道区定身上哪里来的银钱,他的银钱早就已经送到城外去了,如今身上除了一件衣裳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那官兵一听,就不放了,不怀好意地多问了几句,这一问就不得了,有老百姓看到了区定,吆喝着上前来一块抓住此人。 区定连连躲闪,那群官兵见状也不妙,全部都往后退。几十个老百姓有拿着扁担的,有拿着竹竿的,还有拿着杀猪刀、镰刀的,一个个义愤填膺地要抓住区定。 区定想都没想,也不知道他是从怀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点燃之后就朝这群老百姓扔了过去。 那东西老百姓压根见都没见过,就知道在冒烟,压根就不知道这东西的可怕性,还在不停地往前冲。 听松见状,暗道不好,大吼一句:“都退后,那是炸药。” 一听说炸药,大家都慌神了,纷纷避让。 连山都能炸塌,何苦他们这群血肉之躯的人呢!一时之间,逃的逃,躲的躲,仓皇失措,只是这么多人往哪里躲,这又都是民居,听松来不及考虑,他一个飞身,往炸药跑去。 别人都是躲,他却往炸药面前冲。 眼看着炸药就要爆炸了,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听松飞起一脚,直接将炸药给踢了出去,炸药在半空中炸开,强大的冲击力将听松掀翻出去五六米远,还波及了身边的一些老百姓。 顿时,哀嚎阵阵。 听松被掀翻五六米远,重重地砸在地上,他原本伤就没好,如今被这一撞,更感觉头晕眼花,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口鲜血吐出来,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不停地扭动着。 有些老百姓还好,见听松为了救他们变成这副样子,一个个更加的愤怒,不过忌惮区定手里头还有炸药,一个个都不敢上前。 区定和洪禄的那群官兵已经退到了城门口,因着那炸药是往他们这边踢的,那群官兵躲闪不及,也被强大的气浪掀翻了出去,躺在地上不停地哀嚎,跑的远的倒全身而退,诸如区定这样的。 他手里头拿着第二个炸药,对着懵圈了的官兵嘶吼:“开城门,不开城门,老子炸死你们。” 见识到了炸药的威力,哪里还有人敢不从,忙去开了城门,区定翻身上马,冲出了城门。 其他的老百姓见状,有往外头追的,有去照顾听松的。等萧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城门大开,听松躺在地上,身边有人在照看着。 看到萧钰,听松指了指城外,虚弱地说道:“老爷,区定那个狗东西跑了。” 萧钰点头:“郭大哥,麻烦您留下处理下这里的事情,我带人过去抓拿区定。” 说完,也不等郭淮回答,带着两个人打马冲出了城门。 城门那些被吓得懵圈的和受伤了的官兵已经被老百姓给拿下了,卸下了他们手里头的武器,将他们都捆了起来。 郭淮检查了一下,受伤的老百姓有五六个,不过好在,都是一些皮外伤和摔伤,并无大碍,受伤最重的可就要算听松了。 听到老百姓七嘴八舌地感激听松,听松咧唇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们真是不群不要命的人!”郭淮看到受伤严重的听松,听了老百姓说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将炸药给踢了出去,心中又充满了仰慕又充满了心疼:“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家老爷说了,民至上。换我一人,能救这么多老百姓,我赚了。”听松笑着说道。 萧钰带着两个人,跑出了城门,城门外头只有一条路,跟在他身边的两个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骑马的技术又岂是区定那种人可以比的。 没一会儿的功夫,三人就已经追上了区定。 区定骑着马,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萧钰三人追了上来,他迫不及待,又点燃了第二个炸药,丢在了地上,想着他们看到炸药,肯定会勒令停马,保命要紧。 可谁曾想萧钰等人连迟疑都没有迟疑,夹紧马腹,速度比刚才还要快地冲了过去,炸药爆炸也要一点时间,等三人安全地跨过了炸药,那炸药才在身后炸开了,地面上还炸出了一个坑来。 区定听到声响,得意地回头,本想着看到萧钰三人狼狈的模样,谁曾想,萧钰就在他们身后,一看离他不远了。 他大惊失色,一时分了心,就连缰绳都抓得不够紧,其中一个侍卫抽出自己长剑,朝区定的马刺去,那锋利的剑直接刺进了马臀上,马儿吃痛,仰天长嘶,直接将区定给摔了下来。 两个侍卫一个飞身,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区定给制服了。 萧钰吁停了马,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区定,就像是看着一只蝼蚁一般。 区定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便想起了要贿赂眼前的三人:“你们行行好,放了我,我把我所有的金银财宝全部都给你们,好不好?我有两千两黄金,你们放了我!” 萧钰不为所动,区定见状,咬着牙继续说道:“魏悯益有更多,他有好几万两金子,你放了我,金子在何处,我都告诉你们,你们放了我行不行?” 萧钰冷冷地看着他,看到事到如今还在妄想要通过贿赂他人获得生的机会,他看着区定:“那些为你们挖出金子而就此丧命的可怜人,区定,你觉得他们的还回得来吗?金子是朝廷的,区定,你有什么脸说是你的?” 区定哑然。 萧钰继续说道:“五六年了,你们在洪山村造下的罪孽,也该是时候了断了。” 今日的太阳特别的好,天空湛蓝,如洗后一般纯净,耀眼的阳光直射而下,尘封了五六年之久挖金案,终于在将魏悯益、洪禄、区定、胡兴友等主要案犯和其他一干上百人的收押缉捕中而告破。 1234 写匿名信的人是谁 人证有洪山村那些挖金的三十多人,物证有在洪禄魏悯益家中搜出来的大量的金子。 特别是魏悯益的家中,那地下仓库里头在,偌大的房间里头,满满当当地装的全部都是金条时,所有的人都惊掉了下巴,这么多金子,怪不得魏悯益那么有钱,修桥修路修缮房屋,私吞了朝廷这么多的金子,用点毛毛雨做些好事,让全城的老百姓都感念他的好,这魏悯益官当的,既当了婊子,又给立了牌坊,口袋又满了,一举三得了。 洪禄家中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魏悯益要挖金子,这么大阵仗可以瞒过全城的老百姓,但是瞒不过知府洪禄,魏悯益便顺势将洪禄也给拉下了水,二人赚了金子六四分,再加上魏悯益孝敬洪禄的,这五六年的功夫,魏悯益有多少,洪禄就有多少。 地下藏库里头的金子也是多的数不清楚,一群人花了大半日的功夫,才将里头那么多金子造册搬空。 郭淮被魏悯益诬陷,萧钰真的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当场还了郭淮等六人以及死去的那些兄弟的清白,再不用被扣着土匪的帽子,郭淮等人活在碧蓝的天空下,头一回觉得如此的扬眉吐气。 在忙碌了五六日之后,终于将澧县的州府那边的金子全部搬空,也将二人所有的家眷全部押解上了京城,听候着今上发落。 一箱箱一车车的金子,一车车的囚犯,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 完成了这么大的案子,苏珩在临行前的一夜,找来了萧钰:“萧大人,明日就要回京了,所有的事情可都处理好了?” 他不过是来坐镇的,将所有的事情都给了萧钰去办,萧钰将事情办的很完美,苏珩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当初在晋昌府,这个年轻的后生就将自己的安危置身事外,如今在台州府,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假以时日,此人必定青云直上。 而大越,需要的可不就是这种心里头装着百姓,手里头的做着利好百姓的官员吗?若说以前对萧钰是欣赏,现在经过了挖金案之后,苏珩对萧钰更多的则是敬佩和尊重。 一个有能力的人,一个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的人,才值得他的敬佩和尊重,萧钰,是第一人。 萧钰将自己这几日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汇报清楚了,还特意写好了折子,里头将魏悯益洪禄等人的罪证全部罗列,还有这回抄家抄出来的金银财宝,全部一应写在册子上,任谁一看,都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办事麻利,就连奏折也写的丝毫不拖泥带水,如今想想人家当时三元及第,在金鸾大殿上被父皇一顿夸也是有原因的。 “办的好。”苏珩起身,亲热地拍了拍萧钰的肩膀,“这段时间也辛苦了,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一块进京。” 萧钰闻言,思虑再三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公子,下官是偷偷地出的京城,借着回乡祭祖的名头!怕是不能跟您一块进京了!” 苏珩也一直都很疑惑萧钰是如何得知澧县这么大的事情的,便问道:“你是从何得知洪山村整村被毁的?” 萧钰道:“当初,下官曾经接到过一封匿名信。” “匿名信?不知道何人所写?” 萧钰摇头:“下官不知,不过下官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是谁的恶作剧,可是后来,拙荆说起长公主收留了几个从外地来京城乞讨的孩子,那些孩子自说自己是从澧县洪山村所来,家中房屋被雨水冲毁,父母双亡,我这才意识到,那个人不是无缘无故地写这封信。” “所以你就来了?” “下官也不敢确定此事,所以便借了个名头,请了二十天的休沐。”萧钰实话实说道:“下官要赶着回去销假复职。” 苏珩赞许道:“好在你来了。那行,我这边要带着进京的东西和人数众多,脚程上肯定会耽搁,你时间紧迫,就先回去,不过你伤的也不轻,孙大夫和听荷你都带着,其他的受伤的人就跟着我回去,我再派几个侍卫跟着你,护送你进京。” 三公子考虑的很周到了,萧钰谢过苏珩,“还有不少的人也受了伤,孙大夫和听荷就留着一块跟着三公子进京,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那也可以。” “三公子,下官有一件事情……”他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苏珩:“萧大人还有何事?” “回禀三公子,下官一直在想,究竟是何人给下官写的那封匿名信,写信的那个人能够知晓洪山村发生的一切,并将这事情告知于下官,若是此人是魏悯益和洪禄的同党,此人也算是弃暗投明,到时候判处的也该轻一些。” “你说的对,他算是立了一件大功了。只是,你现在可知道这人究竟是谁吗?” 萧钰摇摇头,不过他也想到了引这个出来的办法。 “三公子,下官想见见魏悯益和洪禄。洪山村整村被掩埋的事情,除了魏悯益洪禄和几个贴身得力的帮凶,下官问过了,绝大部分参与其中的帮凶并不知晓。下官在想,写信的那个人是不是另有其人,而要问出这个人是谁,只能从魏悯益和洪禄身上下手了。” 苏珩:“行,我跟你一块去。” 魏悯益和洪禄在此次挖金案中犯下了滔天的罪行,全家都被关押进了大牢,等到进了京城由今上亲自裁定。 萧钰过去,先是问了魏悯益,魏悯益的耳朵已经被包扎好了,半个头都用白布给包裹着,也已经被吓傻了,听到萧钰的问话,翻来覆去只有几个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再问了魏悯益的家人,也都得出了不知道这几个字。 萧钰又去问了洪禄。 前几日还意气风发,打算安安稳稳地退休回乡养老的洪禄,如今头发在一夜之间全白了,穿着一身囚服,耷拉着坐在草席子上,哪里还有平日里头的高高在上的官员模样,如今落魄地就像是一只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1235 写检举信的人有功 看到萧钰来了,洪禄眼睛露出一丝怨恨。都怪这个人,若不是他,自己怎会落的如此的下场。 “你来做什么?” “洪大人,在下来问问你,你身边的人可有还有人知道洪山村的事情。” 洪禄白了他一眼:“你想干嘛?” “洪大人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偷偷地来到澧县吗?” 洪禄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有人把澧县事情告诉了你?” 萧钰也不瞒他,“没错,是有人写信给我,我这才得知洪山村的事情。” 洪禄一脸的挫败:“早知道的,早知道这事情瞒不住的,姓魏的说人全部都死了,哪里知道……” “你也是父亲,不过你的孩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你自然无法体会人在临死的时候,最先要保住的就是自己的骨血,那些洪山村的村民,不是逃不出来,而是将生的希望给了孩子。”萧钰嗟叹道:“你这一辈子都不会体会到了。” 洪禄长吁短叹,“这事情是魏悯益一手压下来的,他跟我说了,一定要把这事情压下来,我也同意了,当时他是在我府上说这些事情,当时除了我之外,就再无其他的人,整个台州府,也就只有我一个人知晓。” “是吗?只有您一人知晓?” 洪山村的事情,胡兴友全部都撂了。 澧县有魏悯益知道,区定和他知道,再就是当初几个在洪山村几匹狼知道,他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匿名信绝对不是魏悯益那边的人写的。 洪禄觉得奇怪:“你什么意思?我府上还有其他的人知道?怎么可能,我连我夫人都没有说过,不会有人知晓的。” 这间牢房里头,共关押了十几个人,都是洪禄的家人,夫人妾室孩子等等。 萧钰并没有回答洪禄的话,目光凌厉地在牢房里头扫视了一圈。 他望着这群惧怕的眼神,突然高声说道:“曾有人写过信到京城,检举揭发了洪山村整村被洪水冲毁的事情,我正要找出这个人,此人检举揭发有功,我一定向上如实汇报,减轻此人的罪行。” 萧钰的话音刚落,人群这时骚动了起来,不少的人纷纷过来说道:“是我,是我。” “不对,是我,是我。” 不少的人都纷纷爬了过来:“大人,是我检举揭发的老爷,他这行的是不义之财,奴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写了信啊!” “你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你还写信,我呸。”有人骂道:“大人,您别信她,信是我写的,我写的……” 看到自己这群娇妾一个个都为了能够减轻罪行蜂拥而上,说自己是那个检举揭发的人,洪禄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他这群美妾平日里头勾引男人可以,写信到京城去? 一个个想要活命是将别人当傻子嘛,也要人家愿意相信啊! 萧钰看都不看这群人,慢悠悠地说道:“此封检举信有重大立功表现,刑部在审理此案的时候,肯定会从轻发落,其他的人难保人头落地,可此人,定能留下一条性命来。” 洪禄一听,突然看向了洪福元,然后对萧钰说道:“大人,我想起来了,我儿子,我家儿子福元他也知道洪山村的事情,这事情一定是他检举揭发的,福元,快说,快说啊!” 萧钰顺着洪禄的话看向了洪禄指向的那个男子。 那人缩在墙角,跟洪禄有几分相似,而且听说洪禄只有一个宝贝儿子,这里头女眷颇多,看来,这唯一的一个男丁,应该就是洪禄的独子了。 洪福元眼睛一转,明白了自己爹的意思,爬了出来,边爬边嚎:“大人,那封信,是我,是我写的!” 洪禄见儿子上道,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如今他也终于明白了萧钰刚才那话的意思,洪山村的那些人,为了留一条生路给自己的孩子,全部将生死置之度外,他这也算是?如果儿子也死了,那他们洪家就真的要断根了。 萧钰看了看洪禄,又看看洪福元,“是吗?” 洪福元拼命地磕头道:“没错,大人,信是我写的,是我检举的,我能不能不死?求求你我不想死。” 萧钰让人取回来了笔墨:“你说是你写的,你写几个字我来看看。” 洪福元颤抖着手,写了几个字,字是写的还不错,但是…… “信也不是你写的!”萧钰冷冷地说道:“你们父子两个在说谎。你们可知道,说谎欺骗朝廷命官,也是死罪。” 洪禄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这个叫萧钰的,就是个人精。 洪福元不想死:“大人,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洪禄这时也说道:“大人,我儿不知道洪山村的事情,是我,是我想让他活下去,是我瞎编的!你刚才不是说了嘛,人在临死的时候,最先要保住的就是自己的骨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儿子死啊!” 他说的动容,是实话。 洪禄从来没有告诉洪福元洪山村的事情。 而洪福元这回没顺着洪禄的话说下去,而是突然面向洪禄磕起头来:“爹,是儿子不孝,这事情,这事情真的是儿子,是儿子……” “你?” “爹,你跟魏大人商量洪山村的事情的时候,儿子不小心听到了。”洪福元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不敢抬头看洪禄。 洪禄惊得目瞪口呆:“所以呢?所以你把这事情告诉别人了?”全牢房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就连洪夫人也看向了洪福元:“福元,你,你真把这事情告诉别人了?” 洪福元哆哆嗦嗦:“她,她跟说不了一定不说出去的!” “糊涂!你这孽畜,我们都被你害死了。”洪禄大吼一声,爬起来就朝洪福元冲过来,他癫狂的模样,吓得洪福元往后头爬了两步,然后瑟缩地看了自己的爹一眼,像是怕被打又怕被骂的样子,哭丧个脸说道,“爹,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是她一直问我,我没有办法,我才说的!” 1236 这字,很熟悉啊 洪禄差点没气得吐血,猛地踹了洪福元一脚:“你这个畜生,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我们洪家都被你给毁了。” 洪夫人以泪洗面,“儿啊!” 而大牢里头的其他人一听是洪福元作孽,这下也什么都不顾及了,一个个朝洪夫人扑去,“你生的狗杂种,我们被你们给害死了。” “你们得了那么多钱,要死你们去死,干嘛连累我们!” 不知情的洪家下人和那些妾室,一个个都跟要吃了洪夫人一样,全部扑了过去,拉拉扯扯,洪夫人被扯得龇牙咧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嚎叫。 还有一些下人,见状直接朝洪福元扑去,洪福元也好不到哪里去,被打的鼻青脸肿,洪禄也是一样,被人打的披头散发,不住地嚎叫。 萧钰并没有拉开他们,而是等到他们的出了气,这才命人制止了他们。 “你告诉的那个人,是谁?” 洪福元被打的鼻青脸肿,“红,红棉。” “是那个女人,那个贱女人!”洪禄破口大骂,哪怕自己被打的不成样子了,也一样要过来教训这个孽畜:“你这个孽畜,我早说过,那一家人都不是个好东西,你还留着那个女人,现在好了,咱们洪家都被她给毁了。” “爹啊,我就是哄哄她,我也不知道她会写信到京城去啊!”洪福元哭丧个脸,懊悔到不行。 萧钰听了这话,却也有些疑惑。 他们说的这个红棉,难道,认识自己? 不然为何会将信送给自己呢? 苏珩也意识到了,凑了过来说道:“那个人认识你?” 萧钰没说话,抿着唇看着父子两个厮打在一块。 “爹,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想来在家里,洪禄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哪怕是自己的独子,他也是独断专横,在洪禄这么多年的压迫下,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被洪禄打了好几下之后,洪福元终于推到了洪禄。 “爹,事情都这样了,你在追究又有什么用,反正咱们洪家要完蛋了,您就我这一个儿子,您不能看着儿子掉脑袋,让洪家的香火就这么断了啊!” 洪禄一口血吐出来,颤抖着指着洪福元:“你,你这个不孝子,不孝子!我们洪家就是毁在你跟那个贱女人的的手里。我早让你将她轰走,你不轰,跟个宝贝似的,现在好了,咱们洪家全跟着完蛋了。” 洪夫人长吁短叹:“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造孽啊,那女人就是个扫把星啊,咱们全家全部被她毁了……” 洪福元耷拉个脑袋:“我以为她就是普通的农家女子,谁知道,她竟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将信送到京城去啊,爹,现在已经这样了,儿子这条命能不能捡回来,就要靠她了。爹啊,你不要再骂了。” 洪禄还要扑过来打他,萧钰忙拖着洪福元出了牢房,“你说的那个红棉是谁?在不在这里?” 洪福元摇摇头,捂着被打青的脸,“她不是洪家的人,被我养在了外头,所以这回出事,也没有波及到她。她就住在我买的一栋别院里头。” “你就不怕她跑了?”事情闹的这么大,萧钰以为那女人肯定已经跑了。 “她跑不了的。”洪福元:“她爹在我手里,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除非她不要亲爹了。我的人全天看着她,她哪里都去不了。” “是吗?”萧钰冷笑:“连洪大人都不知道洪山村有几个孩子逃了出去,进了京城,可她却在信里头说的这么详细,你觉得她跑不了?” 洪福元皱皱眉头:“那也有可能是她哥。她跟她哥一个月能就一次面。兴许就是那个时候她知道消息后告诉了她哥,她哥就去调查了。大人,您能不能拿信给我看看,看了我就知道是不是她写的了。她的字我认识。” 萧钰给了他,洪福元点头:“没错,就是她写的。” 一旁的苏珩见信,也好奇地拿过来看了一眼,确实是女人的字。刚要还给萧钰的时候,一旁的苏开拉了他袖子一把,指着信件上头的字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苏珩莫名其妙。 苏开看着信,手都在抖:“公子,您不觉得这写信人的字有点熟吗?” 苏珩看了看信,苏开指着其中的几个字道:“公子,您看这个,再看这个……像不像?” 苏珩顿时就明白了苏开的意思。 他抬眼看了看已经走到前面去的萧钰和洪福元,在偏头看了看苏止,苏止激动地两只眼睛都在放光:“公子,我一定不会认错的。” 当时他们在阳叶县找到的那家当铺留在典当登记簿上的几个字,苏开曾找过师傅进行过拆分,将每个字的一笔一划全部拆分开来,然后进行组合成其他的字体。 而为了能够按图索骥,苏开将那些笔画给背了个了熟于胸,一撇一捺一点一横在他的心里,早就跟意识混合了。如今在看到与脑海中那相似的笔画时,虽然没看到记忆中的几个字,但是那一笔一划一定不会认错。 苏开花费了多少心思,苏珩是知道的,如今他胸有成竹,苏珩也是喜上眉梢,按压住内心的激动,大步跟了上去:“先跟去看看再说。” 洪福元带着萧钰一路去了自己的别院,果真如洪福元所说,这别院被他的人围的跟铁桶似的,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鸟也飞不出来。 “你强抢良家妇女?”萧钰皱眉问道。 洪福元耷拉着个脑袋:“我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了。见她长的好看,就抢了回来。后来她就闹腾得厉害,她的家人也找上了门来,我就……就把她爹给抓来了。” “无耻!”萧钰骂道。 洪福元也不敢反驳,带着萧钰等人进了院子,穿过回廊假山,终于来到了一处小院前,小院门口有两个彪形大汉守着,见洪福元来了,忙过来行礼:“公子。” “我们要进去。”洪福元说道。 彪形大汉将锁着的铁链打开,四人走了进去。 1237 台州再见温静安 院子虽然不是特别的大,但是里头装饰的非常的精美,假山流水小桥秋千,院子里头大树只有两三棵,其他的全部都是修缮的整整齐齐的花圃,里头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若是花开了,这里头就跟世外桃源差不多。 “大人,我虽然把她强抢过来,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她,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挑一个这么好的地方,将这里修的这么好,就是为了哄她开心了。”洪福元不停地说着:“我对她好,我想娶她的。” 萧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越律法中,强抢民女是重罪!” 洪福元听闻,嘀嘀咕咕地又低下了头:“我这不是……不是……我对她那么好,她在外头过的那叫一个什么日子。连她娘死了,一副棺材都买不起……” 萧钰冷冷地看着她,人家过的不好,这就是他强抢民女的借口吗? “你觉得你是在做善事?”萧钰讥他。 洪福元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耷拉着脑袋。 院子外头有好几个丫鬟正在伺候,一个红衣女子背对着他们坐在桥边,似乎是出神地望着流水里头的锦鲤。 “红姑娘,公子来看你了。”有丫鬟见到洪福元来了,忙禀告道。 红衣女子并没有回头,显然是对洪福元的到来没有任何的惊喜。 “红棉,红棉……”洪福元小心翼翼地喊了两声,红棉没有理他。 一旁的苏开冷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对她好?人家理都不愿意理你,你还厚颜无耻地说你喜欢她!” 洪福元被数落地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耷拉着脑袋。 听到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红衣女子这才回过头来。 待看到那人时,萧钰瞬间愣住了:“你……” 红衣女子显然也看到了站在洪福元身旁的那个英俊无匹的男子,玉树临风地好似一幅画一般,多少次午夜梦回,她要么在噩梦中醒过来,要麽在美梦中醒过来,每一次醒来,她都要咬牙切齿又深情款款地喊两个字。 萧钰! 眼前的女子一身红衣,乌发如墨,真当的是上一个绝世美貌,面对萧钰愣在了原地,苏珩知道他肯定不是因为此女子的美貌,故他出言,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你们,认识?” 萧钰回过神来,点点头。 而对面那个红衣女子则是牵扯出一抹笑来,笑的凄美又绝望:“萧公子,一别经年,咱们又见面了。” 至此,萧钰也总算明白,为何那人会特意指明地将匿名信交给自己了,眼前这个穿红衣的女子哪里叫什么红棉,她分明是——温静安。 温时延也被关押在别院的地牢里,洪福元将人带了出来,温静安父女两个抱头痛哭,诉说着这段日子受过的委屈。 萧钰一言不发地远远地站着,看到这往日里头叱咤风云的温家父女,心里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是该说他们可怜呢,还是该说他们活该呢! 等父女两个抱头痛哭完,他们也要回府衙了。温俊倧就等在院子门口,看到萧钰出来,他冷冷地道:“萧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眼神有着肃杀和冷意。 萧钰看着温俊倧,那一道锐利的眼神盯在自己的身上,他陡然明白,在城门口时那道诡异的目光是从何而来了。 “澧县动乱那日,你也在?”萧钰问他。 温俊倧没有正面回答,靠在坚硬的门框上,双手抱胸,一身的冷意:“几年不见,就从一个普通读书人三元及第,被今上钦点了状元郎,一介贫民白衣变成了翰林院的正六品侍读,萧大人,您如今可真是风光无限啊!” 温俊倧的话里话外透着嫉妒和嘲讽。 也对,当年考试,萧钰第一,第二可就是这个温俊倧,若不是因为后来温家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不会被禁止参加科举,从而葬送了自己的仕途。 如若当年不是他揭露他的罪行,兴许,他现在的成就不在自己之下。 萧钰越是沉稳冷静,温俊倧的眼神越发的清冷。 那日他跟一群普通的老百姓站在一块,站在下头看着站在马车上头的萧钰,他一身白色直裰,衬的人是芝兰玉树、清贵无比,而他一身布衣,泯然众人矣。 曾几何时,他也是鲜衣怒马,贵气逼人,高高在上,谁与争锋,样貌学识哪样比萧钰差?他的家世更是比萧钰好上万倍,他风光的时候,萧钰算什么? 他若是天上的云,萧钰就是地上的泥,若不是静安喜欢他,他会多看他一眼吗? 嫉妒如烈火燎原一般,越来越甚。如今看到萧钰过来解救温静安,那种无助和挫败如影随行,原本,这些他一挥手就能办的到的,可现在,竟然还要靠萧钰。 没错,静安在洪福元那里套出了洪山村的事情,他们兄妹两个就知道,他们能够逃脱这个鬼地方的机会来了。 那几个孩子上京城,也是他授意的,留在澧县被人发现就是个死,去京城说不定能留一条命,那就看他们能不能安全走到的京城了。而且,他跟温静安还特意写了一封信给萧钰,用匿名的方式揭露了洪山村这里的情况,萧钰这个人,爱管闲事,他知道了,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如他们所愿,萧钰真的来了。 苏珩看出了眼前男子里头嫉妒和不屑的眼神,说出这些人的名字,他倒也知道了这些人。只是弄不清楚,曾经晋昌府的首富,在晋昌府几乎可以横着走,可为何变成了如今这般落魄的模样,看他们对萧钰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这事情还跟萧钰有关? 温俊倧不再理会萧钰,多看他一眼,他心里头的妒忌就更厉害一分,他看向了萧钰身后的苏珩,上前行礼:“草民温俊倧见过三公子。” 苏珩示意他起身:“原来是温公子。当年晋昌府瘟病,温家可是出了不少的力啊!” 温俊倧笑:“那是草民的职责,只是时过境迁,温家早就已经破败了。草民多谢三公子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我温俊倧就是当牛做马也一定要回报三公子的恩情。” 温俊倧就要跪下,温静安父女两个见状,也都要跪下,苏珩立马搀起了他:“温公子,你该谢的人不是我,而是萧大人,此番若不是萧大人的话,澧县和台州府的事情了,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圆满解决。” 温俊倧回头看了一眼萧钰,拱拱手,算是谢过:“那就多谢萧大人的救命之恩了。” 很是敷衍。 萧钰神情淡淡,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1238 耳朵大有福气 萧钰等人各自回了州府。 听荷听闻找到了当初那个给老爷写信的人,也过来看,等看到温静安三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听荷也吓了个一跳。 回去之后就跟听松说了。 “你知道我今儿个看到谁了吗?你知道是谁给老爷写信让老爷来澧县查洪山村的事情吗?”听荷一连两个问题抛下来,听松听的莫名其妙。 “我哪里知道是谁啊?大姐,我是病人,你快点说,好晚了,病人需要足够的休息,明儿个一大早还要赶路呢!”听松打着呵欠说道。 听荷一脸的忧虑,在屋子里头走来走去,“还记得晋昌府的温家吗?” “温家谁不记得?”听松笑了笑:“不过你现在提温家做什么?温家犯了那么大的错,常大人不是没收了他们的全部财产让他们离开了晋昌府……”他说不下去了,突然明白了听荷的意思,愣愣地看着听荷:“大姐,不是?” “就是!”听荷说道。 听松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他们,他们在台州府?” “嗯,是温小姐写的检举信,如今三公子正要带着他们上京去请赏呢!”听荷叹道。 听松咦了一声:“请赏就请赏呗,你担忧个什么劲儿啊?” “我这不是担心老爷夫人吗?你又是不是不知道,那温静安对咱们老爷……”听荷气鼓鼓地说道:“从来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女人,老爷都有夫人了,她非要除了夫人好霸占老爷。” 听松定定地看着自己这个没长脑子的姐姐,“姐啊,说你聪明,你又笨的很,说你笨呢,可你有时候又聪明。你就说说,咱们老爷看到温静安是什么表情?” 听荷想了想:“没什么表情啊?进了府里头之后,就回自己的屋子了。跟温静安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那不就是了,咱们老爷以前不喜欢这个人,你觉得如今还会喜欢上?”听松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也不看看咱们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要说长相,有几个长的比咱们夫人好的,要说才华,有几个才华比的上咱们夫人的?要说赚钱的能力,有几个能比的上咱们夫人的?再说了,要说生孩子,你说说,这全天下,一胎三子的,普天之下又有几个,咱们夫人福气大着呢,你瞎操什么心。” 听荷听了一番劝慰之后,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你说的对啊,咱们夫人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来,要说老爷如果看上了温静安,那除非老爷眼睛瞎了!” “哦,大姐……”听松见姐姐想通了,故意逗她,“哦,你说的老爷眼睛瞎了,我告诉老爷去!” “你这个王八蛋,你现在怎么跟洪南一个德行,混不吝的!”听荷随口骂道,顺带提及了洪南:“整天跟他在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就知道你跟他整日待在一起就没好事。” 听荷骂道。 听松:“姐姐,你骂我就骂我,你干嘛提洪大哥啊?洪大哥怎么得罪你啦?他可没从来没在的我面前说过你的坏话。” 听荷听得眼珠子都瞪圆了:“什么?你跟他还聊起我了?” “当然,不聊你聊谁啊?”听松一脸的无辜:“我们两个都受了伤,老爷让我们卧床休息,这没地儿去,总要找点事情做,他就让我讲你小时候的事情解闷,我就讲了啊!” 听荷呸了一口:“你们两个混不吝的,长舌妇,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再在他面前编排我,小心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大姐,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啊?你不是总跟花娘诚心诚意她们说起咱们小时候的趣事吗?” “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花娘和洪大哥都是关心咱们啊!”听松很是不理解。 听荷气的胸膛起伏:“就是不一样,你要是再跟洪南说我的事情,我就把你舌头割了下酒。” 说完,狠狠地瞪了听松一眼,转头就走,正好碰到了刚回来的洪南,他在外头就听到了听荷那恶狠狠的一句话,吓得洪南当时就顿住了脚步。 割听松的舌头,下,下酒? 娇滴滴的姑娘竟然这么暴力? 不过…… 听荷一出门,灯下将回廊照的很是明亮,她撇眼就看到了立在门后的洪南,正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听荷以为他站在这里很久了偷听了,心里头更是厌恶不屑,冷哼了一声,“背后说人短,偷听人说话,这也配君子所为?” 洪南被瞪的连心跳都是乱的,竟然迷迷糊糊地答了一句:“不是啊!” 听荷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就连做坏事也都做的这么厚颜无耻,看来,混混就是混混。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走了。 洪南看到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这才回过神来。 听荷姑娘,是不是误会自己了? 能不误会吗?自己站在外头,她肯定以为自己在偷听他们讲话了。而且他竟然一句解释都没有,而且竟然还回答了“不是啊”,那不就是告诉听荷,自己真的在背后说她的坏话,真的在偷听他们讲话吗? 可是他……他刚刚才来啊,一句话都没有听到啊! 不对,听到了她说要割了听松的舌头啊! 洪南欲哭无泪,他做错了什么? 他恹恹地回了房间,听松正抱着被子好奇地看着他:“我姐出门,撞见你了?” 洪南回了自己的床,抱着被子,委屈地都快要哭了:“嗯。” “你偷听我们讲话啦?” 洪南摇头:“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嘛!” “那你还跟我姐说自己不是君子。”听松在里头也听的莫名其妙。 洪南欲哭无泪:“我……我哪里知道我竟然会说那句话。当时脑子都是懵的!” 听松一听关切地起身过来问候:“你伤到脑子了?” 洪南咬牙:“……没有。”你才伤到脑子了。 “那你干嘛说脑子都是懵的?我还以为你伤到脑子了呢!”听松担忧地说道。 洪南有些丧气,“听松,你姐姐她……她平时都这么凶吗?” “凶啊,怎么不凶,仗着就比我早出来一会儿,对我凶的不得了!我小时候一做错了事情,她就打我,还拧我耳朵,你看看我……”听松扯着自己的耳朵:“我的耳朵大不大?就是小时候被她扯的!” 洪南:“……”他关心的不是这个好吗?“大耳朵有福气,你姐姐估计是想你更有福气。” “哈哈,我姐姐也这么说,说我耳朵大福气也大,你怎么跟我姐姐一个样。”听松乐了。 对于这个不靠谱的弟弟,洪南是完全能够理解听荷的心情的,若是他有这样一个小舅子,怕是也要被气得够呛。 “那对其他人呢?你姐姐也这么凶吗?” “没啊。她除了对我,对其他的人都温柔的很,家里头的人都很喜欢她!就除了对我凶一点之外。” 洪南听完,默默地看着听松,“那你不觉得,你姐姐对我也很凶吗?” 听松愣了一下,然后才恍然大悟:“是啊,洪大哥,你说的对啊,我姐姐对你也好凶啊!” “你姐姐是讨厌我吗?”洪南委屈地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松点点头,“她说不让我跟你在一起,说你把我带坏了。” 洪南心沉入了谷底。 “不过,她对我这么凶,是为我好,很少看到她对别人这么凶神恶煞的,也许,她也想对你好?” 洪南猛地抬头,眼睛都亮了:“你说的是真的?” “谁知道啊,我猜的!”听松打了个哈欠:“我虽然跟她在一个娘肚子里透待了十个月,可是我又不是她肚子里头的蛔虫,我哪里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不过我姐姐呢,人不坏,心善良着呢,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不坏的,她肯定也不是针对你,估计是你们之前偷了她的钱袋子,那可是她自己做的,跟着花娘做了好久呢,一戴上身就被你们给偷走了,许是心里头气急了,洪大哥,你别放在心上啊!” 洪南的心就跟做过山车一样,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整个人晕乎乎的。 他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想了许久,突然说道:“你说,我要是还你姐姐几个荷包,她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听松没有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有一串儿轻微的鼾声。 没人回答他,洪南也不急,自言自语:“对,我还她几个荷包,她肯定就不气了。” 1239 咱们吃的苦,也该让别人吃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清早,苏珩带着众人离开。 经过了昨夜一夜的休息,温静安脸上红润了些许。她今日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衣裙,略微施了粉黛,本就清丽婉约的容颜,配上精心装扮的妆容,整个人看的越发的妩媚。 她在一个小丫鬟的搀扶下,出了府衙大门。队伍全部都整顿好了,温静安上了其中一架马车,温时延和温俊倧都在马车里,看到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再看看身旁跟着的穿着黑衣的不苟言笑的卫兵,温静安面上平静如水。 随着马车缓缓而行,温静安挑起帘子,回头就看到了台州府的大门。 这是她的噩梦,她再也不要回来了。 温时延看出了女儿心内的变化,体贴地拍了拍她的手:“静安,过去就过去了,咱们一切往前看。” 温俊倧也冷着眼,说道:“静安,此番进京,哥哥一定会给你挣个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咱们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也该换别人吃了!” 温静安默默地点头:“好,哥哥,我等你。”她的眸子陡然凌厉,“我要那个人生不如死。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 “你放心。哥哥答应你的,一定办到。我要那些曾经侮辱伤害过我们的人,血债血偿。”温俊倧阴仄仄地说道。 温家人都生的极好,温俊倧长的也是芝兰玉树、仪表堂堂、英俊潇洒,若说以前的他是天上明媚的光的,如今就是炼狱里头的火。 虽一样有光,但这光却截然不同了。 一个是将黑暗照亮,一个却是在黑暗里发光。 由于大部队行进非常的麻烦,无论是车马还是人,行进了两个时辰之后,最前方就有人骑着马往后头报“公子有令,原地休息。” 马车虽然走的慢,但是对于许久没有坐马车,也从来没坐过这种简陋的马车的温静安来说,马车颠簸的无异于让她身心俱疲。 她早上出门特意化了个美美的妆容,可是现在,由于颠簸和不适,脸色差劲的很,她看着铜镜里头有些菜色的面容和凌乱的发髻,让木知连忙给她重新梳理一番,满意了这才下了马车。 在野外,就连恭桶也都没有的,温静安从之前的天之骄女变成现在的模样,什么苦没吃过。 走进了密密麻麻的树林,温静安这才解决了内急的问题,然后才在木知的搀扶下往回走,回到大路上,正好就看到听荷提着烧好的一壶热水上了前头的一辆马车,温静安心思微动,对身旁的木知耳语了一声。 木知今年十四岁,是温俊倧临时在街上买的,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家里头的人太多了这才将她给卖了。做事很麻利,脑子也很灵光,知道自己这番去京城,肯定有不一样的造化,所以伺候温静安的时候特别的尽心尽力。 马车快要启程的时候,木知过来了,凑到温静安耳边低语了几声,温静安点点头,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等到两个时辰之后再下马车休息整顿的时候,温静安就再没让木知替她整理了。 苏珩想要尽快回到京城,毕竟这一箱箱的金子不送到皇宫里头,在外头风险总是惹眼,所以,他赶路很急,两个时辰歇一盏茶的功夫,哪怕是晚上也同样如此,四个时辰就换一次班,日夜兼程不休的往京城赶。 回京城的第一夜,苏珩看着手里头的东西默不作声许久。 这是在别院里头搜出来的东西,温静安的手稿,苏开特意藏起来了。 温静安的字特别的好看,一笔一划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了名师训练,自己也刻骨努力练成的。 马车里头亮着灯,车轮碾压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苏开就跪坐在一旁伺候着,手里头也拿着另外一张手稿。 “公子,一模一样的!”苏开将当铺里的登记簿拿出来,指着上头的几个字说道:“您看,这几个字的笔画跟这上面的笔画,是一模一样的。” 苏珩也发现了。 案几上灯花噼啪作响,苏珩的眉目也在此刻舒朗了起来:“若真的是她的话,那就好了。” 苏开喜笑颜开:“公子,咱们这回真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属下在阳叶县找了那么久,没想到竟然会在台州府找到她。” 苏珩也笑着点点头:“虽然字迹确认是她的,不过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清楚。干脆这一路上,也把该弄清楚的弄清楚些,等到了京城我也能第一时间跟姑姑说起此事,让她老人家也开心开心。你去把温俊倧叫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是,公子,属下这就去喊人。”苏开高兴地说道。 忙活了那么久,总算是找到人了,他能不高兴嘛! 夜里温家的男眷和女眷就分开了,温时延和温俊倧到后头的马车跟人挤一挤,前头马车里头就只要温静安一个人。 温俊倧跟着苏开去了,温时延命人告诉了温静安。 温静安回复他不要担心,兴许是这次的案件,三公子要问大哥,温时延如今有些苍老,在别院里头被关了许久之后,脑子都开始有些不清不楚了,哪里还有几年前一代大商的睿智和远见,他如今死了媳妇,没了家产,能靠的,也就只有这一双儿女了。 苏开带着温俊倧到了三公子的马车前,“公子,温公子带来了。”里头传来轻微地嗯声,温俊倧爬上了马车,苏珩正在里头等他。 由于马车不停地晃荡,就连案几上的烛火也在不停地摇曳,苏珩眼神清凉如夜色,却带着丝丝的喜意。 有什么高兴的事儿?温俊倧自认自己不会看走眼,三公子,确实有高兴的事情。 “温公子,请坐。”苏珩指着对面已经泡好的一盏茶,笑意盈盈地说道。 温俊倧不敢失礼,哪怕在摇晃的车厢里头,也做足了自己作为老百姓该有的礼数,这才坐下,主动提及:“三公子找草民有何要事?” 1240 三公子对他们的私事很感兴趣 苏珩很客气,示意温俊倧先喝了茶,这才问道:“我有些事情不明了,想要找温公子问问详情。” 温俊倧以为是澧县和台州府挖金案和山体滑坡的事情,“三公子但问无妨,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珩修长的指尖放下了茶盏,问道:“温公子可曾在阳叶县待过?” 不是问此回的事情,而是问他们之前的事情? 温俊倧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堂堂的三公子为何对他们一家人的私事起了兴趣,不过他也不敢莽撞地发问,只能一五一十地回答:“离开晋昌府之后,我们去无可去,最后来到了阳叶县,便在阳叶县停留了一段时日。” 苏珩默默地点点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说起这事情,温俊倧眼眶子就红了,半是悲哀半是羞愤,“我们到阳叶县之后,母亲突染风寒,我们为了给她治病,便留在了阳叶县。我们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值钱东西,可无奈还是换不回我母亲的命!” 温时彦这辈子只娶了温夫人一个女人,夫妻两个虽说不是恩爱异常,但是也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两个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再加上没有妾室和庶子庶女在其中使幺蛾子,一家四口也是相亲相爱。 苏珩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一层的关系,“那怎么后来又去了台州府呢?”阳叶县距离台州府,车马日夜兼程,也要两三日的功夫。 一家人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怎么会好端端地离开阳叶县去了台州府呢? “母亲病重,我们身无分文,便当了妹妹的东西……”温俊倧说道。 苏珩一听,连呼吸都屏住了:“那后来呢?” 果真在阳叶县当了东西! “谁知道洪福元是那家当铺的常客,他闲来无事,到阳叶县来走亲访友,正好碰上了我妹妹,见我妹妹容貌惊为天人,便将她带走了,我们得知后,母亲病越发严重,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妹妹,当场就去了。我跟父亲痛苦难耐,只能匆匆掩埋了母亲,便进了台州府去救我妹妹。”温俊倧觉得那就是一场让人难以启齿的噩梦。 在晋昌府的时候,他是晋昌府的贵公子,家缠万贯的他,在晋昌府如众星拱月一般,谁人不尊敬地喊他一声温大公子,可他在台州府,被人喊下人,被人喊无赖,被人喊下贱胚子,他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一想起过去,温俊倧就眼眶子通红,不过碍于在三公子的面前,他极力忍住了。 苏珩:“你们当了舍妹的什么东西?” 温俊倧倒有些奇怪,怎么问来问去,竟然是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想了想,便道:“当时当了好些东西,有金银首饰,还有玉簪……” “你们当时当的东西里头可有一颗珠子?”苏珩急迫地问道。 温俊倧哪里知道当时里头有什么东西,不过看苏珩那急迫紧张的模样,温俊倧鬼使神差地就点了点头:“有的。” 烛光摇曳,温俊倧能清楚的看到苏珩脸上的欣喜和激动。 外头的夜色寂静,能听到马蹄声声响起,摇摇晃晃的车马行进着,温俊倧离开了苏珩的马车之后,一路往后头走,他并没有直接回睡觉的马车,而是进了温静安的马车。 夜已经很深了,温静安睡的不安稳。 听木知说大哥竟然要见自己,温静安越发地不安, 见他竟然要见自己,温静安更加不安,莫不是三公子问了一些什么哥哥很难回答的问题? “木知,快让大公子进来。”温静安忙起身收拾了一下,见了温俊倧。 温俊倧有些迷惑。 从苏珩让他过去的时候,他就很是迷惑。迷惑苏珩的所作所为,迷惑他问的那些问题。 “大哥,你说,三公子问了你咱们在阳叶县的事情?”温静安也迷惑了。 温俊倧点点头:“嗯,问的非常详细,他还特意提到了我们之前有没有在阳叶县当过什么东西!” “当东西?”温静安不解地问道:“那都是咱们带出来的东西,合理合法,三公子问这些做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温俊倧经历过高起跌落,审时度势,看人嘴脸猜人心思,苏珩的那句问话,让温俊倧意识到,苏珩特意提起,肯定不同寻常。 “你当时当的东西里头,是不是有一颗珠子?” “珠子?”温静安想了好半日才想起来,她当时从温家带了一点金银玉器出来,好像当时急迫地一把抓的时候,确实带了一颗名不见经传的珠子,当时典当的时候,也一并当了。 她这回突然想了起来,当时那个当铺的老板拿起珠子的时候,似乎多看了她两眼。 “那颗珠子,有问题吗?”温静安也不知道那珠子是从哪里来的。 之前的她锦衣玉食,如何会有那样普通到让人忽视的珠子。 “肯定有问题。”温俊倧眼神透着捉摸不透的彷徨,“我怕他还会找你问些事情,若是问起珠子的事情……”他顿了顿。 “我该怎么回答?” “三公子对那珠子似乎很感兴趣,我说那珠子使我们的时候,他似乎……”温俊倧眼神灼灼:“他似乎很高兴,所以,你只要说那珠子是你的,到时候怎么回答你见机行事。” 温静安点点头。 等温俊倧离去之后,温静安还在想那颗珠子的事情。 在晋昌府的时候,她的梳妆盒子一直都是由绿蔓保管,里头有什么东西,她是知道的。她就算是钱多的花不完,也不会去买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她喜欢一切贵重的东西,那一颗普普通通的珠子…… 温静安可以肯定,那珠子一定不是她的。 马车颠簸的厉害,温静安前半宿一直睡不安稳,后半宿想了许久珠子的事情,直到天空微微露出了白肚皮,温静安这才沉沉地睡去。 在梦里头,她又梦见了萧钰。 此刻萧钰正快马加鞭地赶往京城,由着苏珩安排的两个侍卫一路护送,终于在既定的那一日回到了京城,由于急急忙忙,就连家都没有回,官服都没有换,直接就进了翰林院销假复职去了。 他让翰林院的小厮帮忙跑了个腿,给谢玉萝报了个平安。 谢玉萝连日来揪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了。 1241 去查查他到底干嘛了 由于上差的时间是固定的,谢玉萝想着他应该肯定是风尘仆仆的,便立刻让人将热水烧好,冷水备好,衣服又放到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让诚心去集市上买了不少萧钰爱吃的菜,一家子就开始忙活了。 三小只似乎也听懂了爹爹要回来的消息,也不闹,乖乖地睡了个回笼觉,就等着爹爹回来陪他们玩了。 堆积了二十日的事情特别的多,萧钰再跟薛院长销了假之后,就一门心思扎进了那些堆砌的事情之中。 他做事起来特别认真,不完成任务绝不休息,好不容易将事情处理的有头绪了,也到了下差的时候了。萧钰收拾好了案件,匆匆忙忙地回去了。 说好了中午要回家一趟的,二十天了,也不知道阿萝和三个孩子怎么样了。 他急匆匆地离开,自然没发现身后有个鬼鬼祟祟的小厮在后头跟着自己,看他急匆匆地出了翰林院,回了自己的家,那小厮这才急匆匆地离开。 跟踪萧钰的小厮来到了一处巷子里,见四下无人,在门锁上扣了三下,很快就有人过来开门。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条缝,小厮压低声音:“是我,我有事情要禀告掌柜的。” 门被打开,小厮闪身走了进去。 后巷虽然偏僻,但是这是一座极其大的宅子,从后院走到厢房都走了许久,弯弯绕绕的,小厮头都不敢抬,只顾着跟前头的人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厮被带进了一间厢房。 不一会儿就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有事找我?” “掌柜的。”小厮放下手里还来不及喝的茶,起身说道:“萧钰回来了。” “回来了就回来了,你再继续盯着他就是了。一有什么事情立马来向我汇报。”李铭不快地说道。 小厮知道自己还没说到点子上,让掌柜的不喜,于是忙道:“掌柜的,萧钰今儿个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去了翰林院,连官服都没来得及穿,想来他是连回去的时间都没有。” 李铭顿了顿,这才放下手里的茶:“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厮见掌柜的有兴趣听了,忙说出自己的怀疑:“虽然幽兰镇离京城是有一点距离,但是来来回回二十天,加上祭扫的时间是完全足够了的。他又何必这么急急忙忙呢?连第一天回来上差都如此狼狈,很显然,他是今儿个刚刚踩着点儿回的翰林院销的假。” 李铭看着小厮,似乎在考虑他说这话的意思。 小厮被盯的嘴唇有些干燥,忙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说道:“掌柜的,依小人之见,那萧钰若是回乡祭祖的话,为何不带上他的夫人?而且,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踩着点儿回的翰林院,您说,二十天的功夫,足够可以他在乡里待上个七八十来日了,他这么匆忙,会不会压根就不是回去祭祖的,而是有其他的事情,不好请假,所以才借口要回去祭祖。” 李铭没有说话,抬抬手让身旁的人给了小厮一个钱袋子。 小厮一拿到手上就乐了:“小的多谢掌柜的!” 李铭挥挥手,低头继续喝他刚才没有喝一口的茶,道:“下去吧,若有消息尽快来禀告,好处少不了你的。” “小的知道。”小厮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欢天喜地地走了。 李子松从外头走了进来:“爹。” “刚才那人的话你都听到了?” 李子松点点头:“听到了。爹,那萧钰会不会真的是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去了。” 李铭这时才放下茶盏,冷笑着说道:“是不是咱们派人去幽兰镇查看一番不就知道了嘛!总不能让你大哥白白地死了。” 李子松:“爹,我去吧。大哥在泉下一个人孤零零的,要是有萧钰下去陪他,大哥肯定是高兴的。” “去吧,别让人发现你的身份,记得快去快回,梁家的亲事你也要多多上心,不可大意了。”李铭摩挲着下颌上的胡须,精明的眼睛迸射出凌厉的光来。 李子松听到梁家,就有些不悦:“爹,那梁南修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官,那梁漫儿在京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姐,要家世没家世,要样貌没样貌,要才华没才华,儿子何必娶那样一个普通的女人!” 李铭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梁南修虽然只是个从四品的官,可你也不想想黄家是个什么身份,如今黄瞻是王爷身边最得力的干将,既然要在王爷面前占得一席之地,凭你我的身份,王爷凭什么器重咱们?可若是你娶了黄瞻的外甥女就不一样了,一来,就代表了咱们一心向着王爷,二来,娶了梁南修的女儿,咱们也可以将梁南修发展为王爷这一派的人,王爷多了一个替他办事的人,你说王爷不会感激咱们?” 李子松想了想,觉得正是如此,便不再说什么了:“儿子知道了,爹,儿子一定会好好地争取的!” “那黄氏当年会挑中一个家贫的进士,这么多年,就一个女儿也逼得梁南修不准娶妾室,哪怕生了个儿子,那儿子的娘亲如今连小妾都不是,足以见得,那黄氏不是个省油的货。想要把握更大一些,你也要讨好你那未来的岳母。” 怎么讨好,不过就是多送点金银财宝、贵重东西罢了。他们这种人家,没有权势,钱却多得不得了,想办成什么事情,直接用钱砸不就是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李子松怎么会不明白:“爹,你就放心吧,儿子知道的。儿子先去了。” 李记商行正大门口,一行车队缓缓地出了城,等到了城门口之后,有五六人骑着精锐的马匹,往幽兰镇方向而去。 时隔二十日回到家中,萧钰感觉跟过了一年一般一样长,在澧县的每一个日子他都度日如年,恨不得那边的事情赶快做完,赶快回家看看自己心爱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 今儿个谢玉萝中午自己动手做了好几道萧钰爱吃的菜,刚把饭菜端上桌子,诚心在外头就传来激动地声:“夫人,老爷回来了。” 谢玉萝连襜衣都顾不得脱下,直接从厨房冲了出来。 1242 等娘亲抱够了再抱你们 萧钰走在阳光底下,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眼神温柔缱绻,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阿钰……” 满腔的思念都在此刻化为了对方最亲昵的名字,谢玉萝直接冲了出去,也顾不得旁边还有旁人在场,投入了萧钰的怀抱中。 由于她力气太大,整个人如树懒一般挂在了萧钰的脖子上,太激动了,扑到萧钰怀里的时候,萧钰身子微微颤了颤,谢玉萝也没有发现。 萧钰闷哼一声,不敢叫出来,只亲昵地喊着谢玉萝的名字:“阿萝……” 家里头的人都知道萧钰回来了,也都出来看,特别是三小只,在听到娘叫阿钰的时候,三小只全部都爬了起来。 “爹爹回来了。” “爹爹回来了。” 花娘也在里头听到了动静,一手从床上捞起一个,就往外头冲,一到外头,就看到谢玉萝挂在萧钰的身上。 青天白日的,若是平时,花娘一定要嗔她有伤风化了,可人家小夫妻小别胜新婚,罢了罢了。 三小只赶忙从花娘手里头爬下去,迈着小短腿边跑边喊:“爹爹,爹爹,抱抱,抱抱……” 谢玉萝回头看看三小只已经跑到了跟前了,一个个抱着萧钰的腿求抱抱,萧钰也要去抱他们,谢玉萝抱着萧钰的脖子就是不撒手,“等娘亲抱够了再换你们啊,娘亲还没有抱够呢!” 萧钰听后,放弃了要抱孩子的动作,既然阿萝都说了要抱够了,那就先满足娘子大人先。 “听到没有,爹爹要先抱娘亲。”萧钰笑着说道,一把将谢玉萝的打横抱起就往房间里头去了,独留下三小只在后头眼巴巴地看着。 诚心诚意看到老爷夫人这一见面就这么恩爱,都掩嘴嗤嗤地笑了。 谢玉萝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在萧钰的怀里,而且刚才还说了一段那么吃味的话,花娘还在一旁刮着脸嘲笑她:“这么大的人了,跟三个孩子吃味,你说说你,你也不害羞!” 谢玉萝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羞的满面通红,双手挡住了脸,直接埋进了萧钰的怀里。 萧钰则开怀的很,多日不见,小娇妻这么的黏人,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砰” 门在他们身后被关上,关不上花娘戏虐的声音:“你们快点啊,还等你们吃饭呢!” 谢谢委屈的声音在外头传来:“外婆,爹爹不要谢谢了吗?” 乐乐瘪嘴:“爹爹一回来,娘亲也不要乐乐了吗?” 笑笑最大,他倒是很看的开:“咱们快不是一两岁的人了,就别跟他们计较了。” 计较也计较不来啊! 爹爹不在的时候,娘亲眼睛里头只有他们。爹爹回家了,娘亲的眼睛里头只有爹爹了。 若是娘亲不在,爹爹也是一样的。 所以,他们在爹爹和娘亲的心目,是排在第二位的。 笑笑说话最有道理,虽然出来的时间都差不多,可是两个弟弟都特别听大哥的话,见大哥说的有道理,虽然心里头还委屈,却也好受不少了。 因为,他们一个早上都没吃东西,饿了。 花娘诚心诚意他们一人牵着一个去厨房给孩子们弄吃的去了,那两个大的是不怕饿,可三个小的不行啊。 萧钰将谢玉萝放下,鼻尖充斥的是魂牵梦萦的熟悉的香味,二十天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属于阿萝的味道,“阿萝,你好香!” 谢玉萝还趴在萧钰的怀中,不敢抬头。萧钰好不容易把她从身上“扯”下来,这才看到,某人的脸已经红的跟猴屁股似得了。 想想也对,能不红吗? 刚才这小丫头在外头说的那叫什么露骨的话,他可是头一回,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听到阿萝说那样的话。 萧钰倒是很兴奋,心砰砰砰地跳,跟要从胸膛里头蹦出来似得。可某人还是往他的怀里头钻。 “阿萝,别躲了。”萧钰呵呵笑道。 谢玉萝抱着某人,脸埋到了他的胸膛里,“羞死人,羞死人了啊!” 当着三个大人三个孩子的面,竟然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谢玉萝啊谢玉萝,你是有多想男人。 萧钰却高兴地很,骄傲地说道:“哪里羞人了?我可是觉得幸福的很呢!” “那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麽不说?你是不觉得丢人,丢人的是我!”谢玉萝没好气地说道:“感觉我有多想你似得。” “你不想我?”萧钰问道。 “不想,你在外头那么久,就送两句话回来,十几个字,扫一眼就看完了。”谢玉萝不满地说道。一说起这个她就有气。 “傻子,那个时候事出紧急,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萧钰只想让她放心,他也想多写一些想她的话,可是,那个时候,他没有时间去写。 澧县的事情那么复杂,他那个时候孤立无援,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事情办好。 谢玉萝不是傲娇的人,一听萧钰话里有话,忙道:“是怎么回事?澧县的事情是不是很棘手?” 她抓着萧钰的胳膊紧张地问道。 萧钰挑眉:“这故事很长很长,你确定现在就想知道?” 谢玉萝担心他啊,整日里提心吊胆地:“当然,我现在就想知道。”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事情解决的顺利嘛,有没有受伤:“还有,听松听荷洪南孙大夫他们呢?他们怎么没有跟着你一道回来?” 萧钰笑笑,摸了摸谢玉萝细软却乌黑如墨的发,宠溺地说道:“这个故事很长,如果你现在想听,我现在就告诉你,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就不怕晚点出去她们又笑话你吗?毕竟待的时间太长了,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能做了。”萧钰嘴角含着笑,双臂紧紧地箍着某人,笑的有些邪魅和不怀好意。 谢玉萝这才明白过来,他们在进屋子的时候,花娘笑的意味深长的那句话。 羞死人了,羞死人了,那群人,不会真的以为他们进屋子,是……是想要做那事吧! 她冰清玉洁的形象啊! 今儿个算毁的连渣子都不剩了。 1243 她因为没有特别想男人啊 谢玉萝欲哭无泪,拉着萧钰就往外头走:“走走走,咱们快去吃饭吧。”真要去晚了还不知道那些人怎么笑话自己呢! 看来就是自己平日对她们太好了,一个两个的都晓得编排主子来了。 萧钰不动,紧紧地箍着她,低头凝视着怀里头的小姑娘。 哪怕他们成亲了这么多年,哪怕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哪怕他们朝夕相处,他也依然看不厌这张脸,无论是带着笑还是带着恼,都是他的毒药,让他沉沦地无法挣扎。 “怎么了……呜……”谢玉萝刚想张嘴,后头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只听到某人呜咽地的说道:“那事做不了,就先收点利息,晚上别想求饶。” 谢玉萝想要瞪他,可那眼神哪里有半分的杀伤力,看人的时候几乎是带着娇媚和百转千回,若真的不是因为下午还要回翰林院上差,萧钰真的…… “好姑娘,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再看我,他真的把持不住,要把她全给吞了。 谢玉萝闭上了眼睛,有股暖流在心底流过,心悸到她身子微微颤抖。 好吧,她也是个性情中人。 二人为了不让人往那方面想,很快就回了厨房。 三小只分别坐在自己寻常坐的位置上吃饭,花娘在给三个孩子喂饭。 “爹爹,娘亲……” 听到孩子的喊声,花娘回头,看了看两人衣裳整齐,怎么进去怎么出来的,就是某人嘴润润的,红红的,看来,没做正事,非正事却也没少做。她就想逗逗这两个人,绷着脸逗小两口:“就好了?那么快?” 萧钰脚步一个踉跄,好险没跨过门槛,“……” 谢玉萝没听出花娘话里头的玩笑,认真地说道:“我就问了问阿钰最近这段的过的怎么样,随便聊了几句。” “哦。”花娘也不敢再逗了,看女婿那张脸都快要涨成猪肝色了,“来来来,饭菜都还是热的,快吃吧,吃完了让萧钰好好地歇歇,下午还要上差呢!有什么话,晚上小两口被窝里头去说也是一样的,聊个通宵也没人管你们!” 谢玉萝脸唰地一红,突然想起了刚在屋子里头萧钰深情的那句话“晚上别想求饶”。 “娘……”你刚才是故意偷听了我们讲话嘛! 花娘继续说道:“不过萧钰今儿个才回来,这一路肯定是累极了,阿萝你也别打扰萧钰,要让他好好地休息,他休息好了,你怎么折腾都行,知道吗?” 萧钰捧着碗“噗嗤”就笑了。 谢玉萝偏头,杏目含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说了吧,真的完蛋了,全家人都当她是想男人了,而且是特别特别想的那种。 色字头上一把刀,她算是自己挖了个坑自己把自己给埋了。 谢玉萝中午真的没去打扰萧钰,抱着枕头歇在了花娘的屋子里。无论萧钰怎么闹腾,就是不回去。 萧钰以为她恼了,他好不容易才回来,睡了二十天的单人床了,这会回来了,看到娇妻在侧,他怎么能安心一个人歇息。 可谢玉萝就是铁了心似得,就是不跟着他回去,一来嘛,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是特别的想男人,而是想让人看看,是萧钰特别的想她,把自己的颜面给掰回一点来。 “好好好,是我想你,是我想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萧钰跪坐在床榻前,拉着谢玉萝的手就道:“阿萝,我想你想的都快要发疯了,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让我一个人睡!” 谢玉萝叹了一口气,她话还没有说完呢。 这二来嘛。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萧钰这委屈巴拉的模样,叹了口气,直起身子,在他耳边说道:“我是觉得,娘的话有道理。” 萧钰愣了下:“什么?” “就是,就是……”谢玉萝红了一张脸,很是不好意思,说道:“娘说,要让你休息好了,随便我怎么折腾,我就想着,让你休息好了,晚上……” 她的话还未落,萧钰一把将人抱了个满怀,声音透着渴求和沙哑,“晚上什么?” 谢玉萝被箍的有些紧,挣扎都费劲,她就这么将头抵在萧钰的肩头上,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你说,晚上,不想让我求饶嘛?我一定,一定不求饶。” 萧钰觉得这人就是只小妖精,他的心他的身,全部被这小妖精给霸道的占据了,连一丝缝隙都不留。 她此刻这翻话,知不知道此刻萧钰就像是已经泼满了油的柴垛,只要一点点火星,就他娘烧成了漫天火光。 而她,这岂止是一点点火星,简直,简直就是大咧咧地给丢了一大捆火把,瞬间点燃了萧钰。 他的身子僵了。 “所以,你回去好好休息,下午好好上差,晚上……”她呵气如兰,浑身上下带着独有的香味,就呵出来的气,都带着花香,犹如滚烫的油,又将火烧得更高了:“晚上,我随你处置,都听你的。” 萧钰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自己的房间,他身子僵硬,耳边和脑海都是某人刚才那娇媚的话语和神态。 晚上,我随你处置,都听你的。 若不是考虑到那是岳母的卧房,他真的,真的就……萧钰努力地阖上眼睛,努力逼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想,不去想,好好休息,好好休息,他确实是累了,连日来的星月兼程,累的很。 他都说了要她今晚别求饶,那么,他一定要养精蓄锐,千万千万,别让那小妖精失望才好。 这样想着,体内的火慢慢的熄了,他抱着带着阿萝味道的枕头,好好地睡了一觉。一觉起来,那就一个神清气爽,他去上差之前,又去了一趟阿萝睡的房间。 花娘带着三个孩子在旁边屋子里头睡。 此刻谢玉萝也抱着枕头,睡的迷迷糊糊的,耳边听到某人的低语:“阿萝,我下衙了就回来。” “好,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谢玉萝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回答,然后就觉得唇上一温,软软的,等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大步离去的伟岸背影。 1244 话衷肠 萧钰睡了一中午,上差之前换了官服,好好地梳妆打扮了一番,哪里还看的出来是四五日不眠不休的样子,整个人神清气爽。 此刻的萧钰做事非常的认真积极,当然,平时他也积极认真地很,只是今儿个有些过分的热情了。 毕竟中午心里头窝着一肚子的激动和火气没地方发泄,再一想到晚上美好的时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跟飘荡在云端似的,心里头有期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的,萧钰觉得自己才刚到翰林院,转眼外头的天色就已经黑了。 下衙的时间到了。 萧钰不慌不忙地将自己下午处理好的卷宗整理好,再将屋子里头收拾了一番,这才锁门走了。 出了翰林院之后,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又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见他回了萧宅,这才反身离去。 萧钰一回家,晚饭就已经准备好了。自然是洗手吃饭,等吃过了晚饭,外头的天也不过才刚刚暗下来而已。 三个孩子自然有花娘她们管着。 吃好了饭,花娘就轰着他们小夫妻两个出去散步消食去了:“走走走,别在这里碍手碍脚还碍眼的,别带坏我宝贝外孙。” 能不碍眼嘛,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那腻歪的,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眼睛盯着对方的时候恨不得眼珠子都粘在对方的身上,真是碍眼啊,当她们三个大的三个小的是空气嘛! 谢玉萝娇嗔:“娘啊……” “要腻歪到关上房门偷偷地腻歪去。实在是看不得,看不得啊!”花娘摆摆手,打趣道。 谢玉萝脸被憋了个通红,好在萧钰脸皮比她还要厚,拉着她出去了。 为了不太刻意了,两个人也没在院子里头绕弯儿,而是去了外头。 京城的夜总是跟白天一样,大街上明晃晃亮堂堂的,二人十指相扣,走在青石板砖上,灯笼的光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又缩的很短,来来回回一段路,两个人走了一圈儿。 进了夏,天气有些热了,白天的太阳有些厉害,到了晚上,晚风徐徐,虽然不算热,但是两个人走了一圈儿,身上也出了细密的汗。 “不走了,走不动了。”谢玉萝赖着不走了:“咱们回去,不往前头走了。” 回去的路还有好长一截儿,再往前走,谢玉萝真的就要走不动了。 萧钰早有此意,不走更好,早些回去,早些办事。 他低头看看谢玉萝脸上细密的汗珠,体贴地拿着帕子轻轻地替她擦拭着:“真的一脚路也不想走了?” 谢玉萝以为是往前走,点点头:“不想走了。咱们回家。” 萧钰“哦”了一声,突然将手里头的灯笼递给了谢玉萝,然后走到谢玉萝的跟前,趴了下去,“来,上来。” 谢玉萝:“干嘛?” “不是一脚路都不想走了吗?上来,相公背你回家。”萧钰转头,宠溺地说道。 谢玉萝哭笑不得,她是不愿意往前走了,不过走回家的力气还是有的。 就可既然某人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推辞,趴上了萧钰的肩头。 萧钰很高,看着清瘦,可实际上属于那类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类型的衣架子,他的肩膀很宽,谢玉萝趴在上头,箍着他的脖颈,手里头的红色灯笼就这么在前头晃呀晃呀。 两个人的影子就这么胶着在一块,贴合的纹丝合缝。回到家,整个院子里头除了他们房间里头的灯,其他房间的灯都灭了。 二人进了屋子,盥洗室的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花娘也哄着三个孩子早早地睡了,屋子里头静悄悄的,而准备好的洗澡水旁边还摆着一盆新鲜的花瓣,看来,诚心诚意那两个小丫头没少废心思。 就一桶水,她们两个人的屋子又是黑的,看来,这是不让他们打扰她们的意思了。 要他们夫妻两个洗鸳鸯浴啊! 萧钰倒是不害羞,毕竟他求之不得,谢玉萝则红了脸。哪怕嫁给萧钰这么多年,当了娘了,又不是没一块洗过鸳鸯浴,她还是磨磨蹭蹭的,身上最后披着一层薄纱跨进了浴桶。 萧钰则方便的多,三下五除二就剥掉了身上的衣裳,进了浴桶。 浴桶很大,里头的水也很多,两个人同时坐下去,浴桶的水就已经顺着盆沿溢了出去。玫瑰花瓣漂浮在木桶上,热气氤氲,萧钰望着对面的人,眼神慢慢地翻腾起了一丝雾气。 “阿萝……” 可终于到晚上了,其他的人也都避开了,如今这屋子里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真是到了可以,为所欲为的时间了。 谢玉萝被热气蒸腾的脸颊绯红,一想到自己下午撩拨萧钰说的那句话,也知道等会会发生什么,心里头涌起一股暖流,她不由自主地主动靠了过去…… 萧钰心情颇为愉悦,小妖精主动投怀送抱,他美的心花怒放。 二人在水里头痴缠了好一会儿,气息开始逐渐不稳,木桶里头的水随着二人的力道不停地往外头溢,水花四溅。 羞人的声音随着水花喷溅的声音一同溢出,谢玉萝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任由萧钰摆布。 二十天的日日夜夜,萧钰想极了眼前的这个人,想疯了眼前这具身子,就犹如他所说,不准她求饶,谢玉萝怎么可能会求饶,他想着,她不也一样想着嘛。 两个人也不知道在木桶里头待了多久,水已经凉透了,萧钰这才将人打横抱起,帷幔一遮,遮住了里头的春光,只剩下低低的声音,说话声,抽泣声,还有木床被摇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特别的暧昧。 第二日一大早,谢玉萝率先醒了。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一张英俊的侧脸。 狭长又浓黑的眉,眉下是一双紧闭的眸子,睫毛很长很密,在眼睑下乖巧地待着,萧钰的鼻子很挺很翘,犹如匠人精心雕刻的一般,鼻下是红润的唇,也紧紧地闭着。 一夜沉沦,下颌的胡茬也大胆地冒了出来,还有些扎手。 1245 男人都不容易 谢玉萝大着胆子摸上了萧钰的下颌。 胡茬有些扎手,那么的坚韧有力。 萧钰这时也醒了,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抓住了某人在他脸上的摸来摸去不安分的小手。 “昨夜没闹够了?”萧钰的声音有些暗哑,带着早上刚起床时特有的慵懒和沙哑:“怎么起的这么早,还不够的吗?” 谢玉萝用手腕撑起了身子,没被抓着的手儿又去玩萧钰的头发。 两人的头发全部都披散在大红色的被褥上,黑的红的,夺目的艳丽。 “累的是你,又不是我!”谢玉萝笑笑着说道。 萧钰一听就乐了,双手并用,将人给揽到了自己的怀里,带着极致的温柔和诱惑,他轻轻地的舔了舔谢玉萝的唇瓣,“要不,劳驾你累一会儿?” 谢玉萝一听脸唰的就红了,昨夜癫狂就算了,这一大清早地,大白天的…… 被人听到不要说他们太不要脸了。 萧钰似乎知道了她的想法,凑到她的耳边低低轻语:“他们不会过来的。” 说完,双手掐在了谢玉萝的腰眼上,那是谢玉萝最敏感的位置,整个人像是被人夺去了神智似得,谢玉萝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等到大汗淋漓地浑身无力的时候,某人还在不怀好意地笑。 他宽大的手掌拿着干净的帕子替她擦拭身上的汗珠,意有所指地说道:“相公不容易?” 谢玉萝羞的埋首在大红色的枕褥里。 真的不容易,昨天晚上两个人不知道是三次还是四次,这个人一大清早起来还这么有力气,自己就主动了一次,就累的跟虚脱了似得,太累了,太累了,当男人,不容易啊! 萧钰见她害羞了,嗤嗤地笑,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他也餍足了,不仅是昨夜,今儿个早上更甚,满足的一塌糊涂。 他拍了拍被褥,柔声说道:“阿萝,我要去上差了,你累就再休息一会儿。” 埋首在被褥里头的人没有说话,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萧钰起身,去后头换衣裳。 谢玉萝虽然腰膝酸软,可是还是想要做好一个当妻子的责任,她就是想要多跟萧钰多在一起待一会儿,等会他去上差去了,又有等一日才能看到他了。 于是,某只粘人的小妖精,蹑手蹑脚地下了塌,轻手轻脚地去了隔间。萧钰正在里头换衣裳。 一双修长的双腿第一时间暴露在了谢玉萝的眼前,那双腿,昨儿个覆在自己腿上的时候,她压根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 还有有力的腰肢,宽厚的肩膀,那上头,有她情动的时候在他肩膀上划出来的指甲划痕。 还有右肩之下,肩胛骨下头一块地方,似乎……是一块痂脱落了,露出一块跟周围皮肤不相称的血红。白皙的皮肤,就犹如一块上好的锦缎,打开之后,突然发现里头用棉布缝了一块。 谢玉萝突然想起了昨天夜里,她的指甲划在他背上的时候,他咬着牙闷哼一声,笑骂她划的那么重,是不是要谋杀亲夫。 那块地方…… 似乎是受过伤。 算算时间,那这块伤疤,应该是在澧县那边才有的。 在澧县那边,究竟有多少艰难险阻,竟然连他也受伤了。 萧钰已经要穿上衣裳了,谢玉萝走了进去,一把从后头抱住了萧钰:“阿钰……” 她的声音悲伤,隐隐有要哭泣的势头。 萧钰不明就里,先是一愣,突然就明白过来:“阿萝,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那伤是怎么回事?”谢玉萝一只手抱着萧钰紧瘦的腰肢,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萧钰那块伤疤。 萧钰暗道不好,虽然伤口已经结痂脱落了,但是受伤的皮肤哪里会像正常的那样,一下子就被敏锐的她发现了。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已经好了的,不哭了。”萧钰跟哄孩子一样,转过身来,将哭泣的小姑娘揽在了怀里 看到她哭,比他当时受伤的时候还要难过。 “疼吗?”谢玉萝仰头问他,眼睛里头蓄满了泪水,就这么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萧钰看的心都要化掉了,疼什么疼,他现在真的好想疼疼她! “早就不疼了。”萧钰低头,吻去了谢玉萝脸上的泪水,边低低地喃道:“阿萝,不哭了,你一哭,它就疼了。” 谢玉萝一听,立马就止住了哭声,扑在萧钰的怀里呜咽:“好,我不哭,我不哭。” “对,你一不哭,它就不疼了。”萧钰得逞地笑道。 “你在澧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谢玉萝仰头问道:“等你下衙回来,告诉我好吗?” 萧钰微笑着点点头,宠溺地点了点某人娇俏的鼻梁,柔情似水:“好,我晚上告诉你,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你。” 台州府来的一大队车马还行走在官道上,虽然赶的已经够快了,但是队伍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既要顾着这个,又要顾着那个,所以速度压根就快不起来。 在路上已经走了七八日的功夫了,才堪堪只走了一半的路途,眼看着进了五月,这天也越发地热了。 照这样的速度,怕是五月中旬才能到京城。 温静安一直在等,从那一日大哥告诉他苏珩找他的事情之后,她就一直都在思虑是苏珩话里头的意思,两个人猜测着苏珩兴许会很快找她去问问,可谁知道,这一连五六日了,苏珩别说是找她去问话了,就连两个人见都没有见过。 也确实见不到。 苏珩的马车在最前头,周围都是精锐的不苟言笑的侍卫把守着,寻常人等,压根近不了前。 别看那群侍卫穿着普通,可却身手不凡,腰间配的剑也都是泛着寒光,就连温静安这个不懂兵器的人,一看也知道那佩剑不俗。还有,他们偶尔在林间打猎,手里头的弓弩箭无虚发,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只要被他们盯上了,就再无逃脱的可能。 若是普通的侍卫,哪里会有这么厉害和强悍的武功。 苏珩是皇家的三公子啊,是今上的亲子啊,虽然听说是极其不受宠的那一个,可是哪怕不受宠,这皇家的规矩和颜面也不是普通的富商和一般的高门大户可以相比的。 1246 官不言权,字字显贵 温俊倧也感慨这些人武力值的强悍:“这群人,怕不是普通的亲卫,若我猜的不错的话,这群人,应该是在宫里头当值的。” “今上?”温静安吓得掩住了嘴,“今上不是……” 温俊倧看了她一眼,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静安,慎言!” 温静安也就是刚才那一下被惊着了,立马回过神来,点点头:“大哥放心,静安不会造次的。” 温俊倧满意地点点头,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 “皇室的规矩又岂是我们普通老百姓能见识到的。”由于同是男子,温俊倧看到苏珩的机会肯定比温静安要多,“你是不知道,每回他出来,必定是前呼后拥,那些人就围在他的身边,那等架势……妹妹,我们普通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 哪怕再有钱又如何。 商不谈钱,句句带金。官不言权,字字显贵。 哪怕曾经贵为一城首富的温家,面对晋昌府的知府也要点头哈腰,极尽巴结,更别提现在那个人可是今上的三公子了。 权势比金钱更让人艳羡。 “咱们之前,不过是一个晋昌府的知府,就要极尽巴结,如今这可是三公子,静安,一个三公子,可比一个知府显贵的多了,哪怕他……”温俊倧顿了顿,“哪怕他再不受宠,他也是三公子,今上的亲子。” “你说,若是有朝一日,咱们也能站在那样的位置上……”温俊倧充满无限的遐想:“咱们这一生,就没白活了。有再多的金钱,在权势要咱们身家性命的时候,你有再多的金山银山也保不住。 静安,咱们温家,还有魏悯益、洪禄,不都是最好的证明吗?有再多的钱又怎样?有人比你更有钱,官再大又怎样,有人比你更有权,唯独站在那个没有任何人能撼动你的地方,咱们才可以高枕无忧。” 这是这几年来,经历过人情冷暖事事更替,以前自诩是天之骄子的温俊倧,通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才发现。 金钱永远要权势让路。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名言,永远永远都不会变。钱是权的附属物,光有钱还不够,权才是人生不可或缺的。 温静安是个七窍玲珑的心思,不需要温俊倧特意去说,她也能够自己想明白,只是现在温俊倧这样直白地说了起来,她心跟被人用刀狠狠地插了几百刀一样。 她是个女儿身,被毁了,也就是清誉而已,而哥哥呢?他被毁的,可是整个人生啊!他再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了。 而这一切,若不是她当时执拗地想要得到某个人的话,温家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而哥哥,也定然会在自己的人生里光华夺目,得到他自己想要的。 似乎看出了温静安眼底的不忍和愧色,温俊倧笑着将温静安柔嫩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用自己的大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手心里,他笑的很是温柔:“傻妹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哥哥没有你想的那么的软弱,是哥哥的,哥哥一定会全部亲手夺回来的!” 温静安受到了感染,她也坚定地说道:“哥哥,我帮你!” “好,我们兄妹两个互帮互助,忘掉过去,在京城一定要挣属于我们温家的的风光来,以告慰娘的在天之灵。” 抓住一切机会,也一定要否极泰来! “小姐,三公子身边的苏护卫来了,说是三公子请您过去。” 行进的马车里,只有温静安兄妹两个在里头,木知被温静安打发下去了,她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温俊倧听闻,猛地抓紧了温静安的手,他并没有说话,却眼神灼灼地看着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温静安手在他的手掌心里轻轻地刮了一下,冲着温俊倧点点头,兄妹两个是不需要说话,就已经知晓了对方的意思。 “去,好好地回话。”温俊倧将人送下了马车,看到温静安跟着苏开离开。 大队还在行进,一路上卷起不尽的泥土,随风飘荡,又很快被席卷不见,温俊倧分明看到,再有尘土被卷起来的时候,苏珩身边得力的亲卫竟然体贴地撑起了一把伞,撑在温静安面前,替她挡住那些风尘和烈日。那毕恭毕敬地模样,仿佛,温静安是他另外一个主子。 温俊倧陡然就笑了。 登顶的途中,若是有贵人相助,那就更容易了。 他似乎,有些期待苏珩跟妹妹的这次谈话了。 温静安有些受宠若惊,她看着头顶上画着荷花的竹骨伞,感激地说道:“多谢苏侍卫了。” 苏开恭敬地回道:“今儿个风大烈日大,公子怕温小姐这一路风吹日晒了,特意命属下拿来的。” 竟然是苏珩的意思! 温静安抿嘴笑了笑,笑容比之前越发地温柔和煦:“那就多谢三公子和苏侍卫了。” 苏开恭敬地笑了笑,引着温静安到了最前面一辆宽大的马车前,他先在外头禀告:“公子,温小姐来了。” 里头传来一声悦耳动听的声音:“让温小姐进来!” 苏开体贴地搬来一张凳子,扶着温静安上了马车,苏开正要下马车,温静安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苏开身子微微震了震,他低头很快回复道:“温小姐客气了,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温静安依然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这才挑开帘子,进了马车。 马车虽然不够奢华,但是很宽大,里头更是应有尽有。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的屋子似得。 此刻苏珩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是泡好的茶,冒着袅袅的热气,车厢里头都是茶的香气,虽不浓郁,却也清香入鼻。 温静安眼观鼻鼻观心地进了车厢,恭敬地就跪了下去:“民女温静安见过三公子。” 苏珩笑着看着温静安,由于马车正在行进,而且在车厢里头也碍手碍脚地,他并没有上前来亲手扶起温静安,而是柔声说道:“温小姐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礼不可废! 1247 苏珩是我们的机遇 温静安还是恭恭敬敬地谢过了苏珩这才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刚一坐下,一盏冒着热气的茶就从对面推了过来:“温小姐尝尝!” 温静安笑着谢过,得体地拿起了茶,喝了一口。 果然,苏珩这里就没有不好的东西。 还未喝时,便觉鼻尖留香,不是浓郁的香,而是清雅的香气,如今喝了一口,茶汤更是清澈透亮,清香高爽,滋味鲜醇回甘。这味道…… 她似乎有些熟悉,却又不那么肯定。 看到温静安眼底的纠结,苏珩问道:“温小姐,这茶不好喝吗?” 温静安这才回过神来,苏珩正盯着自己,她忙道:“三公子误会了,这茶极好,我只是一时之间被这茶的香气给迷住了罢了。” 苏珩很高兴,在温静安空了的茶盏里头继续续了一杯:“温小姐喜欢就好。由于我要赶着回京城,只能日夜兼程,连日来舟车劳顿,让温小姐受累了,还请温小姐不要介意。” “怎么会呢!”温静安温柔道:“三公子能救静安于水深火热之中,静安已经是感激不尽,如今三公子急着进京,静安只恨自己不是那千里良驹,能日行千里,尽早赶到京城了。” 倒是个心善体贴的妙人儿! 只是倒有些可惜了…… 得知也影卫在晋昌府打探来的消息,苏珩也已经知道为何温家会落得如此下场了,也知道温家人对萧钰的敌意从何而来了。 只是,这感情的事情…… 苏珩虽然有些同情温家,只是若不是温家人自己冒犯别人在先,常守农和萧钰也不会如此! 不过过去了就过去了,若不是温家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柳暗花明,找到那枚失落了十几年的珠子。 “温小姐跟着队伍日夜兼程,不顾自己一个女儿家的身份,从来没喊过一声苦,叫过一句累,光是这点,就令本公子佩服了。”苏珩说的是真话,“温小姐不仅善解人意,而且心思聪慧,试想,这大越又有多少女子,能比得上温小姐的的聪慧。” 温静安忙谢过。 二人寒暄,喝了几杯茶之后,苏珩就说道:“温小姐是在晋昌府出生的吗?” 捏着茶盏的修长的指尖微微一顿,竟然问起了她的身世。 温静安点头:“是的,自静安有记忆开始,静安就一直生活在晋昌府。”这个不能胡说,凭苏珩的手段,也能查的出来,她是在晋昌府出生的,接生婆还都在晋昌府呢! 苏珩打听到的消息也是这样,温家在晋昌府几代,温小姐出生的时候,温家还在晋昌府摆了七天七夜的流水席,以示庆贺。 可明明,小郡主是在…… 年岁对不上,打听来的消息也经温静安证实了,只是可那货真价实的珠子,找了这十几年,不会认错的。 苏珩有些失望,温静安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心咯噔一跳,直觉自己肯定是说错了话了,可是到底说错了什么…… 温静安也不敢问。 “你原来有一颗珠子,对?”苏珩继续问道。 又问起了珠子的事情。 温静安点点头:“是的。” “那珠子从何而来的?” 温静安想起了哥哥跟她说过的话,三公子对那颗珠子很是重视,她心思一动,便道:“记不太清了。但是珠子是我的东西。” 哥哥说了,在没有猜出苏珩的动机之前,只能承认珠子是她,至于从何而来,只说记不太清楚。 什么都对不上,可那珠子却是真实存在的,苏珩不由得困惑了。 究竟什么是对的呢? “三公子,您怎么了?”她只能体贴地问道。 苏珩笑了笑:“没事,可能是连日舟车劳顿,有些疲劳罢了。” “那静安就不打扰三公子休息了。”温静安体贴地退了下去,苏开送了温静安回去,回到马车上,就见公子正出神地看着面前已经煮开了的茶水。 水已经煮开了,正不停地冒着泡泡,由于水加的多,还有不少已经溢出来了,可公子就像是没看到似得,呆呆地看着水壶出神。 苏开忙上去将水壶取下,苏珩这才回过神来:“回来了?” “公子。”苏开给苏珩倒了一杯热茶,忧心忡忡地问道:“是不是不是温小姐?” 苏珩点点头:“我只问了她的出生,跟影卫打探回来的情况差不多。她是温家的大小姐,这个是可以确定的。” “那珠子她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说她记不清了。” “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再继续查,问问当初给温夫人接生的稳婆,温家在晋昌府颇有名声,她这个嫡女估计是自小就经常出入各种宴席的。问问她小时候的事情。皇室血脉,是不是荣华,不个单凭一颗珠子就断定,总该慎之又慎!” 苏开领命。 温静安回了自己的马车,温俊倧已经在里头等着她了:“如何?三公子跟你说了什么?” 屏退了木知,温静安小声地跟温俊倧说起了她跟苏珩的每一句对话,以及她观察到的苏珩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我说我是自有记忆开始就在晋昌府生活,他似乎很失望。”温静安分析道:“可当他问起珠子时,我与他说,我不记得珠子从哪里来的,但是珠子是我的,他又似乎,很高兴。” 温俊倧凝眉,一时之间也弄不懂苏珩是什么意思了:“他是什么意思?” 温静安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若是猜的不错的话,他似乎,好像是在找人,而他找到的那枚珠子,似乎就是一个信物。” “难道他失散了什么亲人或者爱人?”以前在晋昌府的时候,温俊倧人脉广,还能在打探到一些京城的消息,可自从温家败落了之后,以前的那些人脉早就已经断了。 倒不是他断的,而是别人断的。 你一无所有了,谁还拿你当朋友,这就是现实! 温静安不语,她也在想。 苏珩如今快有二十了,并没有正妃,而他从小是在邻国作为质子长大的,前几年才回了大越,难道,苏珩这些年有什么红粉知己失踪了?而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那颗珠子? 温俊倧不知,温静安也不知,他们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猜不透苏珩是什么意思。 但是,唯一一点能肯定的是,苏珩在确定温静安的身份,而这个身份,于温静安而言,只会好不会坏。 “静安,也许,这次是咱们的机遇。”良久,温俊倧眼神透着火一般的热情,兴奋的说道。 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无论三公子找的是谁,能跟三公子沾上边,让三公子来找的人,要么,是三公子想找的人,要么,就是有人托三公子找的人,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他们的机遇。 “记得,一口咬死了,那珠子是你的。其他的咱们先静观其变,等摸透了他的意思,咱们再商量对策。”温俊倧眼神带着难掩的激动:“苏珩,是咱们的机遇。” 温静安也有些激动,端着茶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1248 书中女主再次回归 萧钰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之前在澧县,他怕自己伤到时候会吓着阿萝,于是让孙开运加大了药量,这一路日夜兼程,他虽然赶,但是也一样好好地对待自己伤口,快到京城的时候,伤口也已经结痂愈合了,原本想着好都好了,不会被阿萝发现,可谁曾想,这小丫头还是发现了。 看到窝在自己怀里听的小脸儿惨白的小姑娘,萧钰心疼地不行,将人抱紧在怀里不住地安慰:“好在事情都圆满解决了,我们也都平安回来了,没事的。” 谢玉萝没想到澧县竟然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从刚开始的心疼和担忧到后来演变成了愤怒:“这一群狗官,都该杀。” 萧钰:“三公子已经将他们全部押解回京城了,不日就会到达,到时候自有大越的律法会惩处他们,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该给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谢玉萝点点头,不过她很快想起了一件事情,李子昂自尽之前说的那句话。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这事情牵扯到你的话,你请二十天的假,没回老家祭祖却去了澧县,我怕到时候……” 到时候会有人拿萧钰没去萧家村的事情做文章。 萧钰也想到了,“三公子跟我保证了,不会将我去澧县的事情公开。” “那你和听松他们吃了这么多的苦,却还要藏着掖着。”谢玉萝有替萧钰抱不平。 萧钰摸着谢玉萝的发,柔声说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有些人却拿自己手里头的权势为自己谋富贵,他们有权有势,过的逍遥自在,可那些可怜的老百姓的呢,没有碰到一个好的父母官,老百姓才是最最可怜的。” 谢玉萝想起书里头看到萧钰年纪轻轻就当了阁老,“我相信你以后肯定能当一个非常非常大的官!” 萧钰笑了笑,低头在谢玉萝发间吻了吻:“非常非常大的官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努力做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官。” 谢玉萝趴在萧钰宽阔的胸膛里,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阿钰,你一定会的!” 屋子里头很安静。 外头的夜幕沉沉,有些让人惧怕黑意,可屋子里头虽然也黑,但是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块,听着彼此强有力的心跳声,外头的夜再黑,可谢玉萝依然感觉不到半分的惧怕。 就在谢玉萝晕乎乎地都快要睡着的时候,萧钰又开了口:“阿萝,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很正式,也很严肃。 谢玉萝刚卷起来一点困意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什么?” “你知道给我寄匿名信的人是谁吗?” 谢玉萝等脑子困意消失了,这才回答:“你找到他了?” “嗯。” “还是我认识的人?” “对。” 谢玉萝在夜幕里头轻轻笑了笑,若是此刻萧钰低头的话,定能看到她的眸子亮的很:“是温静安!” “阿萝?”萧钰有些震惊,他不知道为何谢玉萝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你这般的紧张,又这么的正式,我在想,这个人绝对是你我都认识的人,而且,跟咱们的关系肯定很不融洽,跟咱们关系又不好,又能让你防备的,除了温家人,再没旁人了。” 谢玉萝掩嘴嗤嗤地笑,她紧紧地贴在萧钰的胸口上,萧钰都能感觉到她笑时整个人身子都在不停地抖动着。 萧钰紧张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起来,他来的路上确实一直在想,就连回了家也一直在想,要不要把这事情告诉阿萝。 说,怕阿萝担心。 不说,怕阿萝忧心。 毕竟,这回温家人检举有功,三公子已经将他们一块带到京城来请赏来了。只要温家人到了京城,无论如何,都会碰到的。 不过听阿萝这么快就猜了出来,而且一点都不在乎,萧钰心里头暖暖的,又有些不是滋味:“阿萝,你不怪我吗?” 谢玉萝有些好奇地抬头,看着头顶上那张温和宠溺俊俏地几乎能与天上的谪仙媲美的脸:“为什么要怪你?” “那个温静安她……”萧钰叹了一口气,实在是不好意思在说出口。 当着自己妻子的面说另外一个女子曾经爱慕过自己,原来还有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心思,这话,萧钰怎么都说不出来。 谢玉萝明白了萧钰的意思,又趴在了萧钰的胸口上:“阿钰,我信你。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无条件的相信你。” 她的话犹如给萧钰吃了一颗定心丸。 萧钰紧紧地将怀里的人儿搂住,心里头激动地比当年考上状元还要高兴,“阿萝,谢谢你信我。” 而我也将永远不辜负你的信任。 两个人说了半宿的话,都累了,萧钰很快就沉沉地睡去,发出了细微的鼾声,谢玉萝就躺在他的臂弯里,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熟睡的脸。 哪怕看了这么多年,她也从来都不觉得厌倦! 只是…… 她脸上生出一丝愁苦来。 温静安,来京城了。当时温家败落,温静安一家人离开晋昌府,谢玉萝着实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的。 这么多年来,没有听到过温静安的消息,她也是过了好几年清净的日子。只是,时隔两三年,再次听到温静安的名字,还又跟萧钰扯上了关系,她就知道,书里头的写的男女主角的命定姻缘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她这个女配给拆散。 温静安是书里头妥妥的大女主,有金手指,又是打不死的小强,她怎么会自甘失败呢?总有一日,她会回来的。 而她,也终于回来了。 若说时隔这么多年,她对萧钰已经没有任何的感情了,谢玉萝是不信的,不然为何那样一封信,她谁都不寄,就专门寄给萧钰呢? 这一封信,又将两个人给重新拉扯到了一块。也许,命运的齿轮,压根就没在两年前停止,现在,它又在重新开始转动了。 而这一回,换了一个战场。 书里头描写过,温静安在京城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不仅凭借着出色的外貌、傲人的才情,还有显赫的家世,以及萧钰的身份,在京城贵族圈子里头颇受宠爱,很多眼高于顶的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们都喜欢温静安。虽不知道为何她就那么受人宠爱,谢玉萝都归结于女主的外挂和金手指。 谢玉萝越发地担心了,若是书里头的故事再次上演,她能有什么办法阻止吗? 答案是没有的。 命运再一次向书里头的走去,谢玉萝莫名地心慌。她睁开眼睛,看了看萧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眼前的萧钰知道他自己命定的人生伴侣不是谢玉萝,而是温静安,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