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蹦哒史》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一章 序曲 yanni的曲子让春熙睡了过去。别人让她睡，她也没谦让。只一张床，铺着一条浅色的床单。应该是没人睡过，没闻到什么头油味。她有多久没这么好好地睡了。一沉无梦。醒来后她跟原主要走了这首曲子，她说，金队，这个给我吧，很是催眠。这个姓金的男人就把唱片给了她。他没什么犹豫，春熙细看了一下唱片盒子，不太像原配，倒像他的风格，简练简约简单，因为盒子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轻轻的刮痕。像刚才她的指甲不小心留在上面的痕迹一样。呵，春熙一边笑一边往外走。多有情调的男人，现在这个年代还听这个。手指上的伤又开始作痛，刚才还沉浸在情调中的春熙又回到了现实中来。她是个始终自醒的孩子。 呵，狗屁情调。与我何干？她打开手机，调出一个app，搜了下人名，很快这首曲子就找到了，她听了一遍，的确挺好听的，但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她又点了下一曲，没有耳机，她也不介意，她的生活不是精雕细琢的，所以有点意思就行了。这是春熙对自己人生的要求。 混进人群里的音乐，只剩下一点心跳。 春熙一边走，一边听着自己的这点心跳。 这个被叫做金队的男人，把唱片包给春熙的时候，并没告诉她这唱片上还附加了点东西。他觉得他似乎变得有些优柔寡断了，认识他的人都说这两年他的变化很大，不再是那个不闻人间事只玩乐的纨绔，他的狠绝一向是出了名的。从不因为眼泪而心软，也不因为乞丐而丢钱。他陪着春熙走下楼，看她走向她要走的地方，她没有回头。若换作别人，知道背后有这么个人跟着，定要回头看一下，哪怕是一眼。可春熙没有。不知是不在乎，还是没把他当回事，金队略感到心里不是滋味。他是男人，不应该跟这么个女人计较，他站在大门出口处，轻轻朝那个远去的人影笑了两声。 这个长得不怎么出众的人，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怎么就入了他的眼了呢？大概是因为她的那股韧劲？他想了想，的确，她像棵野草一样活着。 他打开一个小设备，塞进耳朵一个微不可见的听筒，先是沙沙的声音，接着是轻轻的脚步声，他听了一阵，然后拿出来，看了一阵，想再塞回去却没塞，而是跟小设备又装在了一起，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把这套把戏用在了她身上。 他想起她第一次跟他握手，很生冷也很客套，旁人介绍说，这是我们头，金队。她扭过正在看什么的脸，毫无感情地伸出手，说，哦，金队，你好。她没介绍自己。既然被请来，自然情况已经被摸个一清二楚。第一眼，他看出她不趋炎附势，有些隐隐的骨气。只是生活可能不太好，身上又带些劳累。很好，正是他们要找的人。第二眼，她很自如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离他不近也不远。他问她，你叫春熙吧？她笑笑。哪个熙？有人插进话说，康熙来了那个熙。她也不恼，依然按她的意思说，熙风和沐的熙。哦，这下换他哦了一声。 同事给她倒了杯茶，她也没喝。茶不赖，是到他办公室拿的，只是杯子是一次性的，沏茶的水也是大桶水，天天开着，也不知道生熟。她的眼睛盯在茶上很久才转身向他。角度是半转的，好像还带着点别扭。像是在询问，又像在等他开口。第三眼，他觉得这个女人有点非凡的定力。要么是慧，要么是无知者无畏。 他迎向她的目光，她却又垂下睫毛，继续盯那杯不能喝的茶水。他忽然觉得有些烦躁。扯了下领口。却见她也挽了挽袖子。什么意思这是？他一时晃神。 最后还是让别人把事情给说给了她听。听的时候，她没抬头。听完后，她站起来，指了指茶杯说，这茶这样泡，着实浪费了。送她的人说，姑娘别见外，我们都是粗人。 她两脚站在门槛上，离地有点距离，一手扶着门框，说，让我考虑一下吧，毕竟我不是专业人士，还有，我没上过正经大学，你们知道的吧？她话说得轻轻，但所有在屋的人都听清了，她说完咳嗽了几声，把身子在门槛上摇了摇，然后双脚并用跳下去，回头对所有人笑了笑。这一笑，让人都无所适从。她说得没错，她是个局外人，是他们硬要把她拖进来的。她有权拒绝。 办事的人无奈地回头看金队，意思是怎么办？金队也没发话，走回他的办公室。她走的路经过他的办公室，他看见她朝他又笑了笑。他随即对跟进来的人说，她会同意的。 进来的人说，那就等两天？怕计划有变啊。 他知道他们心里都急。他也急。他摸了下鼻子，又碰到了嘴上起的疱，回转身把她那杯没喝的茶水端进自己手里，喝了，边喝边说，矫情，不就是杯水吗？哪那么讲究能喝不能喝。屋子里的人都闷声，也不看他，哪怕知道他说得是谁，也装作听不见。 他的行为有些反常，但大家也习以为惯了，干这行的，谁能用正常人的思维考虑？ 不过，总有些不按常理出牌的，比如他的秘书小李立马就站起来说，领导，这姑娘说得没错，她只是可惜这茶。金队吐出嘴里的茶叶，拿在手里看看，就在刚才之前，同样这只手被她握了一下，他的思维停顿了几秒，又移开。他毫不怜香惜玉地说，你懂，那以后你来给大家泡茶喝。小李呜呼一声，其他人也不欢呼，这个老大疯的时候千万不能当真。谁当了真，是要穿小鞋的。 不过小李也真懊恼，但她马上想到了补救办法，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只许久未用的茶杯，跑到茶水间又搓又洗，然后一番折腾，重新泡了杯茶给她的老大送进去。轻敲了下门，门其实是开着的，但今天天气预报不准，只好现看脸现打伞，她把茶推过去，站在门边等候，金队也不客气端起尝了尝，放下挥了挥手，小李马上跳出来。跳了几步又退回去，说，领导，上火其实应该喝点菊花会更好。没等他发作，她又说，还有今天那姑娘，我挺喜欢。实诚。不做作。 小李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实诚，不做作。多好的词啊。 回来，领导喊她。小李只好又回来。我长得很恐怖？小李望着这个高大上的男人摇头。她不知道今天她一向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头儿很有些挫败感。 我是不是太狠了点？他又问。 小李可不想跟她的领导聊天，她好歹在这混了大半年了。工作需要嘛，党和国家和人民需要嘛。说完赶紧咬紧嘴唇。 金队又挥挥手，小李觉得再喊她她又装去洗手间不会再过来了。 他又喝了口茶，这个小李泡的茶其实更苦一些，他放茶杯时碰到了桌上的相框，一个原木色的相框，里面一张合影。他盯着愣了一会，把桌上的相框倒扣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二章 霸王即本姑娘 他们等了两天，春熙没答复。于是又主动找了她。春熙说，她不想当英雄，这工作她干不了，不是不干，是综合考虑了她的实际情况，她是真干不了。真干不了硬要干的话，只能是拖后腿坏事的。她说得于情于理，找她的人也不好再强迫，只得如实回来汇报，金队砸了桌子上的茶杯。茶杯的水顺着桌沿流下来，流到站在他面前汇报的人脚下。茶杯碎了，瓷片迸得到处都是，跟着进来汇报工作进程的小李吓得差一点踩到脚上。她抬头一看再低头一想，立马嗅到了浓重的倒霉味，但她一向机灵讨人喜欢，赶紧先放下文件夹去找了簸箕过来把现场收拾干净。等她回来时，金队已经恢复往日不可一世的神态，她看着那桌上被砸下去的一个凹洞，心想，这要是个人，还不被砸半死啊？都说金队爆，她来这么久第一次才领略。这样的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降得住。 可惜呀……她心里喟叹一声，都说红颜薄命，这蓝颜的命也着实不咋滴呀。想当初父母找关系把她塞进来的时候，她也希望她能对这样的一个传奇人物心动来着。可惜天天看着，反而没了感觉。相处久了，她倒有点庆幸，这个男人身上沾着毒，她是没能力的，只好希望老天能可怜这一屋子跟着他混的人能长命些，能等到他寻到属于他的那一味解药。她一想就天马行空得想得多了点，不由自主地又发出一声长叹。这声长叹，像恰巧解了大家的禁锢，也把宇宙中的领导拉回了地球。 她和同事并排站得杆直，同事一言不发，她也不敢出大气，把文件夹象征性地打开，把笔递过去，说，领导，这个签个字。然后她看见金队看也不看文件内容，嗖嗖几下，嗖完又转过去背对他们。小李的小心脏受不了这么强烈的低气压，赶紧抱着文件夹回她的小氧吧吸氧，临走，用她的小眼神瞄了瞄，瞄见桌上几张照片，应该全是春熙的。只是拍的全部是背景和侧影。 要不是……唉，小李觉得人生就是无常。 否则以金队的个性，打死也不会低下声求人的。偏这个被求的还是个吃素的。 呵呵，命数？ 她马上坐下给她的领导算了一卦，命带桃花，桃花刺眼？ 干什么呢？前排的大头站起来，小李赶紧把算命的页面关了。行了，早看见了，你这个神婆，小心让队长吊打，大头好心地说。小李说，我这不是可怜他吗。你可怜他？大头接了杯水回来继续说，你准备给他填房还是做妾？ 去死吧，你，小李一扬手把鼠标垫砸到大头头上。 嘘，大头规矩坐下，金队出来了。带着那个向他汇报的人。 想死了吧，啊你？小李却偏偏不依不饶起来。金队偏头看他俩一眼，也没说话。大头说，你也染病了？ 你才病呢，你全家都病了。我这是关心上级。这是同志情谊，同志，懂吗你。死耗子，成天瞎叽歪。 哦，同志啊，大头意义深远地砸巴这个词，同志好了，同志爱呀。他竟哼了起来。 小李突然安静下来，悄悄隔着手说，同志啊，刚才领导给签了字，你想不想知道签的是啥啊？ 大头还在同志中，啥呀？小李把手中的笔当成棒槌掂了掂，大头两眼的金光瞬间黯淡下去。前几天大家都在说上级下了奖励文件，金队也说最近大家都很辛苦，要按劳奖励，让小李出一个奖励计划。小李不出外勤，所以她觉得有些人老没事请假那么奖励就应该相应得不要得那么多，把那些老任劳任怨的人多奖励上。大家觉得她说得也没错。只有大头知道。 行了，别闹了，金队不知何时又回来。我出去一下，没什么事就别在这磨蹭了，该回家回家，该干吗干吗。 大头站起来，支吾了一下，说，头儿，我想请两天假。你妈又病了？金队问。小李扑哧先笑了，火上浇油说，这次大概是同志病了。大头恨恨地瞅她一眼。她又把笔拿在手里当棒槌掂了掂。死小子，跟她斗，除了金队，她不敢惹，这其他人，定能把老底给揭破。她的小霸王学习机名声可是上学时就混好了的。 金队也没再为难他，跟小李说，你帮他办好手续。小李很是听话地嗯了一声，款款站起来，款款说，同志，你是现在办呀还是回来办呀？ 大头忽地脸红了。 小李，金队说，你今天加个班吧。 小李说，领导，我26了。言外意就是我不小了，应该谈恋爱了，您老人家不要老占用我的课余时间，妨碍我的终身大事啊。 26咋了？金队的弦外音就是你只要不说出来，我就装听不懂。哪怕你说出来，我也敢给你驳回去装听不懂。 那个跟屁虫因为没把事办成，所以现在赶紧提领导的裤角说，小李，你真26了？我明明看你才22啊。22好啊，22还是含苞待放啊。22是个春天啊。春天啊，是播种的季节啊。 大家都把言外意弦外音当屁放。 哼，小李不把他当人看。 她一边关电脑一边提包说，领导，有加班费吗？没加班费总得有点别的吧？没别的你就献个吻吧。 跟屁虫刚张了张嘴，觉得不妥，又赶紧闭上。 金队倒敞快说，加班费你自己加上吧，别的也有，请你吃饭。 好啊，小李快语，我不想吃拉面，你请我吃自助餐，我先帮春熙姑娘考验你一关。 金队满意地点点头。 觉得自己的属下也不全是脓包。 跟屁虫在金队看不见的地方用手肘捅了下小李说，你胆大，连吻也敢索。 小李指了指领导的后脑勺说，两个选择，一个吻，一枪蹦了他，你选哪个？ 跟屁虫想了想，朝小李竖竖大拇指，你高。 小李如愿吃上了自助餐中的之一类，寿司。 她先掏出手机，咔嚓了几张照片，然后也不礼让，坐她对面的四只眼睛仿佛第一次见识这位江湖儿女的吃相。金队没言声，出去了。跟屁虫没走，叉起盘里的寿司也吃一块。他劝小李说，余额不多，省着点用啊。小李抓一张餐巾纸，说，放心，金队保准去吃完拉面再回来。跟屁虫说，这玩意本来也吃不饱啊。你怎么不跟去吃拉面？我中午刚吃了。小李把盘子往自己面前拖了拖，哦，你也少吃点，余额不多啊。 跟屁虫放下叉子，说，当初金队要招个副手的时候，明说了不要女的啊，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李骄傲地仰了仰头说，大概是听说了我的外号？ 外号？性感男杀手？ 小李冷哼。性感，对面这只，要真敢往自己脸上贴，她就敢把最贵的寿司吐他脸上。 呵呵，金队，深藏不露啊。 小李觉得今晚可以少吃几个鱼籽寿司，看在金队慧眼识珠的份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三章 美人计 吃饱了没？吃饱干活？结完账的金队很好脾气地问对面的小霸王战士。 小李也不着急起身，又抓了张餐巾纸抹嘴，一边抹一边看沾下来的口红，还饶有兴致地问跟屁虫说，你媳妇涂口红吗？都用什么牌子什么色号？跟屁虫老实回答，这我哪知道啊？小李不满地说，你这男人当得不行啊，你应该连她的胸衣内裤姨妈巾的号码都知道的。 跟屁虫怕她又憋什么坏主意，赶紧转移话题说，金队等你干活呢。 哦，小李说，等一下下哦，我得去下洗手间抹个口红先，否则晚上这脸太苍白了容易让人联想到鬼出没。 跟屁虫想你抹了口红更像个鬼出没，但领导在这，又指望这女妖精干活，他可不敢砸盘。 等小李出来，金队好心情地问她，你这口红是什么牌子，什么色号？ 小李眼睛亮了亮，但仅仅只是亮了亮而已。接下来她说得话很噎人，哦，领导，这色号不适合性感男。这是妖媚妆。 跟屁虫与小李错开两步走。 以前外界老传言说他们这躲在暗处的调查处是个大眼筛子，老有漏网之鱼。现在来了个小李，她就活脱脱是一面照妖镜啊。 跟屁虫脑袋光想着这小李看着面善善的一小姑娘，实则心眼又多又黑，离她远点，没注意前头的头儿转身，他差点磕他鞋跟上，吓得他赶紧又错开两步，跟两位神成三角前行。 金队不抽烟，但车上却备有烟和打火机，跟屁虫看见小李朝他摊开手，金队的打火机亮个小火苗又噗地灭了，他掏出一张钱给了小李，小李跟个小学生一样蹦蹦跳跳走了，跟屁虫倚在车尾，若一会领导找他，他就说他在站岗。领导的神秘点太多，不能一一深究，若太深，定是个大深渊。他想了想他已经是盆栽了，祸害不起，只能明哲保身。不求当个英雄，只求年终有红包。 不一会，小学生怀抱一束花又蹦蹦跳跳回来了。还是摊开掌，金队看了看，没动。小学生把摊开的掌握起塞进领导的口袋里。 跟屁虫有些敬佩小李同志了，塞几个钢蹦也能摸一下领导大腿。这外号不是白来的。 而且，霸王不仅会猜心思，更会顺毛。 他按捺不住从车尾挪到车头说，小李，你今天赚大了啊。 小李把他当空气，只跟领导说话一样，有些事啊，你们不懂。就说这花吧，虽然看着是空心的，但名字好听，百合，百合。人到，花到，计成。 美人计，跟屁虫笑笑。错，小李纠正，是百合计。 你们别小看了这个姑娘，她不爱权势，吃软不吃硬。普通百姓好欺负，那只是在没触到他们底线上而已。这个姑娘是吃过苦长大的，见多了人情冷暖，只有以我心换她心方能见明月啊。 金队似有触动，抬头望天。可惜灰蒙蒙的，见不到月亮躲在何处。 小李走了几步，回头说，领导，没有把握的啊。金队点点头。 小李走后，跟屁虫说，头儿，不行再另找个人？万一这一个……金队说，不行，来不及了，再说，都不合适。也是，跟屁虫自找台阶下。这个烂摊子，网撒了好几年了，眼看有点小收获了，可惜有人却莫名死了，把原来的计划全打乱了。而死的这个人，还是……他不太敢去想，从当初选了一行，就知道有些牺牲必然会有，只是不知哪一天会来，会临到谁的头上罢了。 我在这等小李，你先回去休息吧。 金队把手里的打火机又打开，噗，喷出一个小火苗，噗，又扣上灭掉。他说，我在车里眯会，你先回去，有事我叫你。 跟屁虫不太好意思走，毕竟这事他没办好，连个说服工作都没做好。他哪有脸面在大家伙面前挂啊。结果金队摇下车窗说，你回去休息明天早上你去大华那儿。跟屁虫只好应了。大华是这张网的一角，也不能马虎。他还想说句头儿，你也早点休息，但金队没给他机会，再说这样的屁话说了不如不说，金队能早点休息吗？ 想他堂堂一个刑侦优等全才生，当初也是热得烫手，在基层混了几年也不是白混的，怎么到了金队手下，反倒有种施展不开手脚了呢？ 小李嘲笑过他说是吃女人的口红吃多了变蠢的缘故，但金队好像对他挺看重，一直带他在身边，只是他出力的机会真是不多。关键时刻还不如小李这个女流之辈。他决定再也不小瞧女人，不小瞧女人的口红了，今晚回去，先把吃口红这条给戒了。 小李同学着实不知道，她的一句戏言，竟然给跟屁虫的家庭生活造成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困扰。 他不吃口红，他女人每次亲热前就得把口红擦掉。晚上还好说，洗脸洗澡就顺便洗了，可白天呢，还有一时兴起呢？ 可这不能怪小李啊，跟屁虫同学立志要成为金队身边一棵能影响大局的树啊，谁也阻挡不了他的成长啊。跟屁虫在成为大树前，又多了个昵称，被熟悉的同伴亲切地称为“树先生”。 金队都夸过这名字好。所以树先生更有了雄心壮志。 小李这边呢，并不对自己在树先生的成长史上立下的丰功伟绩高兴，她现在一门心思地只想如何搞定眼前这只弱猫。 这猫看上去，真弱。蜷在沙发一端，似乎是生病了的样子。 她抱着百合，特别嘱咐店主让在花上喷了水，现在还能看见那水珠在花苞上滚来滚去。临敲门前，她把刚涂上的口红擦掉。又往嘴里喷了喷清爽水。站着吸了十秒钟的气，呼出来，才抬起两指，轻轻敲了三声。 也大约有十几秒钟，门就打开了，小李一度怀疑她难道一直在门边等着她来？ 她掏出工作证给她看了看，春熙也不看，直接说，我认识你，进来吧。 就是这只弱猫，病恹恹的竟然将雄心壮志外表强悍的树先生给打败了。 小李没有坐在沙发上，她把怀里的百合像献宝一样先献给了春熙后，才看似随意实则小心地在她对面的小墩位上坐了。 怎么了？感冒了？她问。 嗯，实诚姑娘果然实诚，老加班，睡眠不足。 你一个人住？小李环视一圈后说。 嗯，暂时。过段时间会有人住进来。 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病了，否则不会赶这时候。小李歉疚地说。 没事。春熙说，把头倒在两膝上，看起来是非常地不舒服。 我给你倒杯水吧，吃药了吗？小李关心地问。 嗯，她忽然笑起来，怎么让你瞎忙呢？谢谢你的花，她说，我喜欢。 小李松口气。 你饿不饿？小李说，她把包横在身上，下一步看样子要洗手煮面的架式。 不饿，春熙说，面前有个水杯，剩下半杯水，应该已经凉掉了。 你自己来的？她问小李。 嗯，小李也实诚地说。金队也来了，没走到这，人已经昏倒了。小李把后半段撒了个小谎，她想利用一下这个姑娘的小善心。 你们不是主管商业犯罪吗？也这样累吗？ 嗯，小李说，哪里有人，哪里就会有事情发生。有好的事情，不归我们管，坏的事情，可能就跟我们有关系。 危险多吗？春熙问。 大多时候不多，只是任何事都会有例外。 会死人吗？需要牺牲吗？ 正常情况下不需要。 中间有一段地沉默。春熙屋里的灯不算亮，但也不发黄，小李闻着这熟悉的味道，这样的日子她也有过，虽然短暂，虽然被父母强行拉回了家，但她有些怀念，怀念和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一起的那些小时光。 春熙站起来送她，她惊觉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春熙说，不好意思，没能好好招待你。这楼道的灯坏了，你下楼时小心点，我就不送你了。实在不行打车或者让等你的人送你吧。 小李看她着上门把自己挡在外，她摸黑往下走，想着她最后说得话，春熙说，我不想当什么大人物，只想这辈子平安就行了。你来前我迷糊了一会，梦见了我妈，她跟我说，一会会来人，让我答应你的要求，说这是我上辈子欠的。既然欠了，就得还。我还这次，请转告只是这一次，而且这次，我有期限。 小李用手机的光照着安全下了楼，想了想，也没回去找金队，只是把春熙的话编辑好发给他，怎么做，相信领导自有安排。 春熙说，既然早晚要还，那现在就开始吧，我知道你们肯定有纪律，有计划，但我也有原则，不要强迫我做打破原则挑战底限的事情。还有，我需要知道的现在都告诉我，另外，我需要现在这份工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四章 弱猫的威力 金队盯着小李发来的短信看了又看，他们的计划是春熙好歹要进他们的特殊人才培训营里培训两个月。两个月已经很毛草了，如果不是事态紧急，至少也要培训两年或者更多。但春熙明确说明白了，她需要赚钱养活自己，不能按照他们的套路走。如果仅仅是钱，他可以作主调拨一部分给她作生活费，不过，这个姑娘不喜嗟来之食。 小李没有跟他透露她与春熙的谈话内容，只说了她病了。 他有春熙的电话，他想着小李的意思是此刻他应该打个电话关心慰问一下，趁虚而入留好感。想想又不妥，毕竟马上要开始让她介入了，他与她不能太多牵扯，哪怕从一开始都不行。他们跟对方周旋好几年，对方也都是有脑子的人。哪怕他再是能人，能力再超群，仍要留些地方给别人去发挥，他不能一手遮天下，他也遮不了。只是他这个超级自信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态的后续发展会超出他的掌控。 前半部分的安排依然还是那些老人，后半部分他只得临时改动。不能再用那些与春熙前任相熟的人。 他不打算直接与春熙接触，别人把她的相片给到他的时候，他推给了树先生处理，他的手下包括他都觉得她是小菜一碟，很容易搞定，结果一出师就不利，她就像团棉花，让对方空有一身好功夫没处使，或者她就是个毛线团，让前来的人一团糟。他不得不见了她。见了，她也没什么特殊表现，最后还是靠了小李。小李最后总结说，解花还需女人花。 金队是个很自信的人，他的自信也传染给了这个团队的每个人，针对春熙给他们吃的小绊子，金队认为是万事开头难，虽然不得扛出他这杆大旗，那是因为他愿意给这个叫春熙的面子。否则以他以往的行事作风，春熙是谁？谁叫春熙？ 面子有，但不能常给，保不准这个愣头青春熙就能当成凉皮蘸酱油吃了。 所以他还是把该做的照常做了。 春熙很快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有个新手机和一张卡片。 她当时就告诉小李说，她要有一定范围内的主控权。比如工作，比如手机号不能换。小李请示过后说可以。金队也嘱咐过小李谈判时不能让对方得寸进尺。结果春熙对着小李的话筒扬声道，你说了不算。我们在谈心。对，谈心，小李把手机从春熙嘴边挪到自己嘴边时强调了一下这两个字。 金队当时把椅子躺倒了的，他立马弹起来想揍人的冲动，幸运树先生已经离他远去回家找口红去了。 春熙看了看这部新手机，黑色的，边框上有金属线条，很硬朗，应该是男人的眼光选的。她叹口气，把自己也刚买没多久的手机小心掏出来放在桌上，为了这部手机，她很是节衣缩食了一阵子。现在，却不得不抛弃了。她闭了下眼，站起来，把手机放在手里，绕到身后，站起身，稍微挪开椅子一点，桌上是她常用的一个文件夹，蓝色的，因为常用，已经磨得有些发白。原来上面还有些圆珠笔芯油，春熙来到这里后，因为地位低，干得都是杂活，所以她的一应办公配置都是最低的。她也没什么觉得低人一等。她是个知足的姑娘。 她用橡皮把文件夹上的污渍擦掉，再用橡皮筋把那些老旧的散在她桌上的考勤卡收进档案柜里，然后她开始等。等谁过来，她也摸不准，她没有透视眼也没有预知能力，她只是想试试偶尔的运气。 她的好运气不多，所以她只要试坏运气就成了。 她先把手机放在文件夹上，手机擦滑梯一样顺溜地滑下，之前她还想是不是应该找块蜡烛摸上面一层，现在一看根本多此一举。手机这玩意放手里都会掉，只要手心里有汗就成。否则天天管理洗手间的大妈没事就喊一嗓子，谁又把手机漏茅坑里了？啊？捅什么捅？再捅也是屎，捞上来你还要？洗干净也是屎味。 所以春熙上厕所从来不带手机，哪怕厕所是个呆不住人的地方。 等的空档她又做了两件事。 一件是，把周围隔档包括窗台又重新用抹布擦了一遍。不光她自己的隔档，跟她邻近的人的隔档也都跟着受了益。所以春熙话不多，手勤快，非常地讨人喜。别人眼光经过处，基本上她都是在忙着。 第二件事，她把靠近经理办公间旁边的君子兰浇了浇水，完了拿冰箱里的啤酒把叶子又小心地擦干净。之后还顺便把头探到经理助理的隔档里跟她看了一分钟的韩剧。 助理见是她，连耳机也懒得摘，顺手把杯子给春熙，让她帮给接点水。春熙满面轻快地去了，接了八分满，开水，还拿了个茶包，跟助理摇了摇。助理看是玫瑰花，点头，她就把茶包给她放进了杯里。然后春熙走开。 人事经理正从拐角那里过来，她今天新烫了个梨花波浪的头发，染得是底部半截绿色的新样式，要多扎眼就多扎眼。她脚上是一双足有十二寸高的水晶鞋，目不斜视，步步婀娜。春熙低下头，开始慢慢朝外档挪。挪得慢，挪得轻，挪得一寸一寸。挪得没人注意她是在挪。因为所有人的目光早已经被鹦鹉鸟给吸引了过去。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再一点，春熙的余光正小心地在测量着。剩下一缝之余，她稍微倾斜了身体，手臂作了个半弧上扬，啪！啊！春熙！你没长眼睛吗？竟然敢踩我的鞋！松手，我的头发！人事的声音。 我的手机，我刚买的手机，呜呜呜……。春熙的声音。一听就没气势，完全被人事的声音压在底下。四周仿佛没有人，连空气都静止了。 一块破手机也值得你扯住我的头发！咔，又一声，那双十二寸的鞋巧不正巧踏在本可以挽救的手机屏幕上。我的手机，呜呜呜，文件夹散开了，里面有考勤表，制度表和本月的奖励等，都是还未签字的。鹦鹉鸟看看春熙手里的几缕头发，又扫一眼现场，琢磨了一下众人的眼光后，对春熙说，你再不起来，你的裙子要走光了。春熙呜咽着起身，并弯腰先去捡那些无用的废纸，手机已经完蛋了，先看一眼就疼一下，不如最后再疼个彻底。 没人来帮春熙，春熙也不需要他们帮忙，这种时刻，她更愿意与他们拉开距离。 几乎就是一惊一乍间，一口口水蓄好又咽下去间，春熙成功地将自己的手机碎尸了，所有人都是见证者。 春熙把这本旧文件夹最后捡起来，用嘴吹了吹，她吹得不是浮尘，是鹦鹉鸟刚才脸震动掉下的增白 粉，她自此尤爱如这本文件夹样的旧物，心里想功臣未必需要天天新，不起眼照样可以做到杀物不见血啊。 她的自己的手机卡拔出来插进黑手机里，开机，启动，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春熙想也没想，把碎得十分让人放心的她的原手机拍了照片发到一个陌生号码上，并附言了一个金额数字。 骨头碎了，也得给她吐点东西出来，该是她的就得还给她。哪怕是唾沫。 后来金昀说她很是小气。对了，金队叫金昀。 金昀当时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真得给了春熙这笔钱，但他没告诉任何人，这是他的私房钱。 春熙接得心安理得。她是个不做亏心事，吃饱饭睡得香的人。 公司也给春熙发了奖金，有点说不出什么名堂的奖金，连续发了三个月，差不多有一千块钱。春熙想了想，应该是人事经理的忏悔奖。她也捋了鹦鹉鸟三根头发，她把这三根半截黑红半截绿的头发拿透明胶粘到信封里，放进她的抽屉里。 春熙对人事其实挺感谢的，当初如果没有她的同意，她也进不来这公司，也不知道窝在哪里啃凉馒头。所以她也有知恩心，默默地咽气，默默将此类事情化无。她在公司也有个外号，叫葫芦。就是嘴很严实。严实得有时候人撬都撬不开。爱看韩剧的助理喜欢叫她闷嘴葫芦。 但葫芦并不闷，有时还跟大家开个玩笑，讲个笑话什么的。大家都觉得她像那盆她侍候的君子兰，不张扬但自有内涵。 人事也没跟春熙道歉，她踩过去的东西她不可能再低下头的。春熙明白这个道理。依然高高兴兴地去敲她的门，高高兴兴地听她的训，高高兴兴地将她不满意的意见改了一遍又一遍。韩剧插拍广告时，助理替她出过主意说，你应该长根刺，别天天装软柿子，捏着捏着会上瘾的。春熙扭过头，说，没事，她好歹算我恩人。恩个p呀，助理心里骂。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这点薪水，到哪不是干啊？但她这么想，因她并不是春熙。 有人感叹她傻有人感叹她命不济时，唯独春熙心里明白，人事也是被她利用了的。这些讲究个性，爱好面子的人，是不会懂的。她也是有颗野兽的心的，只是不常点燃而已。 晚上躺在床上的小野兽，黑暗里想了想卡上多出来的这些钱，对空气挥了挥她的拳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五章 牙刷刷马桶是好习惯 她以前有用手机做备忘录的习惯，今天开始觉得手机这些玩意最不安全，她拧亮灯，开始找笔记本，有些事她得记录下来，虽说大脑储存着最好，但她害怕大脑万一哪天停电了，这些事就无人知晓，她既当不成烈士，还会成为无名鬼魂。本子找到了，是以前一本用了几页的普通本子，前面几页撕掉了，当时也不知道记了些什么，笔倒现成，她的包里随时备着几支笔，因为领导有时候很忙，只是从门口过，她要随时逮着才能办成她想办的事。她今天开始却想用铅笔，铅笔虽然过段时间会模糊不清，她不需要多清楚，模糊更好，她只是提醒自己，而且这些事从今天开始也是完成了就得销毁掉，不能留下什么把柄在人间。既然她只是个影子，就得有影子的样子。 先不谈什么任务了，目前春熙觉得自己还是棵草，发挥作用的时候尚未来到。她对自己的火候把握得比较准。就像运气一样，好的不灵，坏的准灵。她咬了咬铅笔头，记下了今天她想记得几件事。 没有人名，地名，只有符号和她自己能看懂的数字。 这周，她有一件大事要做，那就是打扫屋子。当初租这房子很不满意，是因为几乎没什么自动化的家电。现在她觉得很满意，不光是因为卡上的金钱数值变多，而是觉得房子空得物超所值，如果塞满了各式的家电才是累赘。当时还不满这房子正处在闹市，跟中介纠结了好长时间，最后中介也被磨得失掉了底气，给她减了一百块钱的中介费。现在反过头来一看，觉得相当得满意，大隐隐于市。如果此时金昀在场，一定对春熙这么快速地进入角色很是欣慰。可惜春熙姑娘往往喜欢独角戏，许是一个人惯了，并不喜欢有观众。金昀也就错过了欣赏这些片段的最佳时间，以致后来两人产生了诸多不愉快的小摩擦，差点一拍两散。 楼道里有张床板，是春熙老早就看好了的。搁在那里许久也没人要没人扔更没人理会。所以她打算把它拖回来用。晚上几乎家家户户都回来，床板她一个人拖着势必会有些动静出来，闹不好就惹一场官司，其实她可以跟扔床板的人商量一下，但老房子的楼道是公共用地，谁家暂时用不着又还不想扔的东西都往里面堆，有的门口几米处放着可以当古董的烧水炉子，有的是半袋水泥，搁得位置并不正冲着自己的家门，都是放在中间，摆个疑似阵，别人想拿又不敢。 春熙打掉了挨家去敲门讨商量的想法，她不想在这里混个脸熟。 又或者要点面子的女孩子不会稀罕别人扔出来的东西，你不知道上面有没有污垢啊，苍蝇屎啊，或者鼻涕什么的，宁愿去二手市场花五十块找个人力车拖回来。春熙姑娘不这么想，有废物为什么不利用呢？为什么要多花额外的钱呢？为什么要让长满皱纹的老大爷顶个大日头缠个粗毛巾费力地蹬呢？只为了这五十块？她宁愿给他五十块也不要这样折腾。她舍得花这五十块，但不是这样花。 下定决心的春熙，开始实施自己的步骤。 首先，洗刷刷。先把卫生搞好。搞卫生春熙是老手，几天前她先到五金店买了一堆小工具。住进来时，房东三令五申不准在墙上砸钉子，砸一个孔罚款一百块。春熙后来听见隔墙的邻居几次夜闹春宫戏，明白不让乱砸墙是怕墙胚薄，一不小心砸穿了。好的呀，不砸钉子没法挂毛巾，那我就吸盘，吸盘可心的啦。春熙扭动她的小扳手，愣是把毛巾杆拧进了浴室的墙上。拧完用手拔拔，拔不出来，嘿，她都想为自己点赞，最近自己的才能越发得多了，这些本来应该爷们干的活，春熙照样搞定了。所以她觉得时代进化得好，进化得已经不需要男人照样可以过得很好的了。 墙上的瓷砖她已经用刷子刷过来，刚才她脸贴上面拧毛巾杆的时候，还能闻到一点点漂白剂的味道。她唯一心疼的是刚买了双云蕾橡胶手套被自己给戳破了，早知道不结实，就不戴了。 考虑到琳琳的身量，春熙又拧了一根毛巾杆，这根比上杆短，离上杆矮二三十公分。她蹲下试了试，应该可以。直起身，两三下就完成。她拍拍手，拿笼头把刚才作业拧出来的墙灰冲掉。墙砖亮得泛着光，春熙咧嘴对着镜子的自己笑了笑。笑完又想起水笼头也有些高了，琳琳够不着，她狠狠心，一不做二不休，从五金店的小袋子里摸了根大钢钉，左左右右比划了一下，找了个瓷砖缝钉进去。没敢太深钉，钉了钉子的一半，她得给淋浴用的水笼头找个低位置的搁置。 她从来不用马桶垫子，觉得那玩意费钱不好看不说，肯定不干净。但琳琳血液不流畅，冬天坐上去可能会冷，要不要买个呢？春熙想等冬天再说，现在先把马桶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再说。她从洗漱盒里拿出一根已经翘了毛的牙刷来，开始伟大地刷马桶工程。牙刷刷马桶，大概也符合春熙姑娘的个性。牙刷刷马桶，除了她，也没人能做得像她这么好了。她用牙刷蘸着清洁剂一点一点地除垢，能有多脏呢，她一个女孩子，她只是在心理上想让琳琳觉得她在乎她罢了。 清洁剂有些烧手，她又把橡胶手套戴上，之前她用过钢丝球，钢丝球很毁瓷釉，用了两次就不用了，她怕哪天她突然发了大财离开这儿，被房东发现马桶掉了釉，勒索她。 牙刷很耐心地在马桶四周游走，包括缝隙，包括底座，刷内壁的时候，春熙的脸有一半要与马桶亲密接触了。她也不在乎。她大半时候的思想不太同于常人。常人觉得马桶多脏啊，你天天的脏物都用它，可春熙觉得，脏吗？脏也是你的身体把它弄脏的啊，你弄脏了它现在清理它，清完就不脏了啊。再脏，你再清啊。嫌脏，别用，它就会一直保持不脏啊。 所以，春熙没朋友。 就这点，金昀给过她80分。 没朋友，你就不会受人思想左右，不会让人拉绳牵你。 马桶终于在春熙的呵护下完美如新了。可能是最近的清洁剂改进了配方，用了牙膏的成分，春熙甚至想到了呵气如兰这个词。 接下来，她把防滑垫找出来放在门边，等琳琳来的时候用。 然后她把微波炉从高处搬下来，把她自己的一些物品挪到微波炉架子上。房东原来有个破冰箱，她住进来的时候写着好好的可用，结果一插电轰轰响不说，不结冰不制冷。她住了七天就给房东打电话说，冰箱流的水把地都给淹了，让房东赶紧过来处理。房东是外地人，别说过来，玻璃被砸碎住户被抢也不可能过来，只会教导人打110，打完110再打120之类的。房东自觉自己是狡猾的，殊不知春熙先瞒着他把冰箱给卖了，还让他把合同上那条写着什么好冰箱，损坏赔偿一千元的条款给勾掉了，勾完签上房东的名字日期给她传真了一份。临了，房东说，冰箱不要了，你给处理了吧。春熙说，我怎么处理，还有这地都泡了一晚上了啊，楼下都找来了，我可是按合同老实地给你看屋子，是你告诉我这是好冰箱，我是信你的。结果呢，结果呢，结果差点把我淹了，淹了不说，人都找我要赔偿了。你说怎么办吧？我还能信你不能？不会明天这房顶就漏了吧？房东啪把电话扣了。过没多久，中介来电话说，他帮找人把冰箱给抬出来。春熙说，我今天不回家，你问房东赔偿的事怎么解决吧，不解决我是不敢住了。 其实哪是不敢住呢？这房子虽然老是老，但房租便宜啊，当时春熙也是捡了漏的，她也知道不能太过于扯皮，话说到重点上就不能再说了，后头的分量让承担者想最好。中介和房东被揪了小辫子，答应下个月给春熙酌情减点房租。春熙说现在说得好听，收房租的时候一分钱敢跟我大呼小叫，一会威胁我这，一会威胁我那。我可胆小。中介这次打保票，春熙说，你赶紧给个准信，否则楼下找她，她就拖着去他家。 真是光脚的不怕事儿大啊，中介这次事办得超级信用，不到半小时，房东就同意了下月房租减二百。春熙把楼下吵闹的录音要传给他，他也不要。说正在飞机上，不方便。 后来春熙有次晚回来又碰见这个中介，中介跟她说，小姑娘，没看出来，你么有心眼的啊。春熙装糊涂说，你最近又换招牌了啊，我正跟同事说，她们有几个想要买房租房的，我说你这信用好，给他们介绍呢。你别让招牌倒了啊，倒了也得扶正了，她们可都是有钱人。 春熙说完就拎包走了，包里还装着两棵她刚买的大葱。本来春熙想着煮面再下点菠菜的，结果去晚了，菠菜没有了，只有大葱了。大葱叶子扫过中介人的鼻头，让他打了个喷嚏。他吓得赶紧捂住，不是怕没风度，是怕风不小心吹到前面人的肩上。有些人是看着好惹，实际不能惹啊。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了半刻钟方有些醒悟。混在江湖多少年，是鱼是虾，吃不好都扎嘴啊。尤其小虾，别看小，格外不好对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六章 小虾也敢游深水 春熙不知道有人将她比成小虾，她不关心。她只关心今晚上的面只有葱花爆锅了。这买葱的钱还是卖冰箱得来的。那破冰箱死沉，雇个劳力至少得几十块，还只给抬到楼下。楼下不允许乱扔东西，尤其这种大件，想偷扔都不行。她自己把这烂玩意挪到门边，然后碰见老在这个地方蹲守的老吴头，老吴头是收废品的，嗓门特别大，但人很好，碰见谁需要都会主动上前搭把手。春熙刚开始也想送给他得了，没想到老吴头人实诚，还帮她估摸估摸价格给了她二十块钱。 春熙没嫌少。她不敢。她甚至有点感动，眼睛都红了一圈。像老吴头这样的人，现在越来越少了。 她捏着脏乎乎的二十元纸币，都不敢回头。怕老吴头后悔追上来把这钱再要回去。要回去春熙不心疼，春熙心疼她的胳膊和老吴头的背。虽然她在楼梯口停驻的时候，听见专收家电的小喇叭响了，听见老吴头以很痛快地口吻把冰箱接着卖了，转手又赚了三十块的时候，春熙忽然觉得身上很轻松，像刚才绑了一根牛皮绳，现在解开了一样。她特意多停了一会，看了看楼梯口上面这家在阳台上种了棵丝瓜。可能照料用心，丝瓜已经将瓜蔓伸得很长，伸出了二楼的范围，搭到了暖气管道上。丝蔓上开了几朵黄色的小花，不久后，就能长出小丝瓜。这样的情景，看得春熙心动。 那是以前，母亲也爱在自家院里的墙边种丝瓜。这种瓜好活，不用费心，几乎是撒下种就活，也不用施肥，给点水就蓬勃，给点阳光就灿烂。每年丝瓜挂藤的时候，家里饭桌上几乎都是它的身影。 现在的丝瓜，已经与少时大不相同了。不知是人为改造了还是人着急吃它等不到完全长大，春熙很难买它。 葱花下了锅，春熙忽然不饿了，她怔怔着看着葱花在沸水里来回跳舞，跳了几圈后，她才抽出几根面条放进去，等面煮熟，挑出来，把葱花都浇在面上，不多，只有平常三分之一的量。明天，又得买面条了。 春熙每周只休一天，这周她报备调休，调到周一。周一早上她先去了趟早市，买了几个桃子，然后回来碰到同单元 的好几人都急匆匆下楼，她把桃子放下，抬头看了下墙上的挂钟，还有点小早，于是她又到街上溜了一圈，她平常累成死狗，也极少有机会这样清闲地四处看一看，走一走。春熙先到了南山，南山花鸟鱼市，这些玩意可以陶冶情操，让人情商提高的。春熙站在对面听了几声鸟叫，那些鸟都关在笼里，笼上面罩了黑纱网，笼子下面是一层层的鸟虫子，鸟虫子不停地来回蠕动，看得春熙起了一身鸡皮。 她抱臂转到花档，一家家紧挨的花店，几乎都在忙碌着，地上的花瓣绿叶已经掉了挺厚的一层，春熙想大早上的生意已经这么好了？早知道到这来应聘了。她在一家店前看了一会插花，两个小姑娘半个小时功夫就插好一个大花篮。果然跑江湖都需要身怀绝技的人呐。春熙感叹之余，顺便问了下百合花的价钱，如何让百合花活得更长久等。 春熙觉得大家都在忙，而她什么也不买实在很羞愧，她又转到了另一条街上。这条街离春熙住处并不远，只是春熙很少来。作为清贫人士，春熙从来不眼高手低，从来都是从钱包的角度出发，从来不硬撑门面皮包骨。今天之所以来，纯粹是不经意间，也纯粹是为了压抑心里那点小罪恶。 她竟然在前面十步远的地方看见了小李同学。送她百合花的美女。 小李的确算是美女，也只有美女敢来这地方招摇。春熙看见小李进了一家成衣店。店名的招牌是黑底的银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春熙又往前看了看，她觉得眼睛有点花。橱窗里的成衣样式多以冷色调为主。春熙想，真是有钱啊，美女加上有钱，什么爷们不心动啊？她替小李捉急了几秒冷汗后折回她常走的老路，这是一家中老年成衣店啊，春熙想，果然是那个打雷一样部门出来的，眼光果然跟常人有异，实实不敢苟同啊。还有她的行事作风，也跟那个打雷一样的人物如出一辙啊。所谓近墨者，不敢赤。若赤，必是反贼。 春熙不知道的是，小李不仅试了衣服，还真得买了。只不过，是给她妈买的。她妈当天还穿上了。这些，自然是没人告诉春熙的。包括接下来小李做的事。 春熙走了大约三千步，然后她排放了一个气状物体，声音微响，带点浊味。她小心地扭动脖子发现没人注意她，原地定了三秒后快步移开，移到人较少较开阔地段张开双臂伸了伸腰，空气好，身体好，才好吃水蜜桃啊。 她又连续做了几个拥抱大地的伸拉，感觉身体蓄满正能量后，开始小步朝前跑，一鼓作气跑到楼前，冲上去，冲到床板的所在 楼道位置，掏出掖在腰间价值两元钱的白棉线手套，呼呼两口气，费力一拉，床板在楼道上拉出一条线，先顾不上这个，春熙换个姿势，拖，拖，拖，铛，下一层，拖，拖，拖，到门前，开锁，放倒，转出身，往里推，先推进去，放倒。她之前已经拿尺子偷偷量过床板与她门的尺寸，竖起来好拖但是高度超了进不了门，只能放倒，她庆幸这几年挨饿把自己饿瘦了，上天有眼，说不定啥时候就帮自己一把。瘦得好。 她脱下手套，跑进拿笤帚，带了浇花的喷壶。木板拖出的一条线需要抹灭。 她动作很快，一边喷水一边在楼道里扫。楼道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不知何年何月已经没人扫过了。春熙扫了半层，感觉鼻子已经被灰糊住了。她也不埋怨，就怕没灰，不怕灰多，越多越容易遮盖。她发扬了一下雷锋精神，又上下各多扫了一层。扫完她蹬蹬跑着看了看，效果比较满意。各家间一直很安静，春熙知道有几户是不上班的，但她这么折腾，也没人开门来观摩。 春熙倒了三次灰土，两只胳膊上的汗毛竖起来，能清晰看见上面覆的灰尘，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做完好人好事的春熙把自己摁进洗手间好一顿搓洗。 处理好案发现场又把自己收拾干净的春熙觉得，做贼也没什么，重点是要动脑子，有脑子叫智取，没脑子就叫偷。 木板拖回来后，春熙也没立马动它，而是竖在门边听动静，大约一周后，众人除了奇怪这楼道怎么突然变干净之外，并无一人对丢失木板发出警告声。春熙方放心地给木板擦干净，给自己支了个简易榻榻米。 她把自己的床留给琳琳，这张榻榻米就成了她的床。 就在春熙忙得一身臭汗的同时，小李带着这条裙子参加了一个会。 按小李的眼光，她是不想来的。但她得罪不起父母，父母得罪不起这类人。 这样的会，通常有酒有糕点有各色的精英出没，简单说叫舞会，实际是这个阶级人群的相亲会。 小李不爱参加，每次她也不下力倒饬自己。倒是她妈妈，很是精装盛扮。 金昀也来了。他也不爱参加。小李看见他，他也看见了小李，两人却装谁也不认识谁。 两人各怀鬼胎。小李是来滥竽充数。充一次恶心一次。金昀是来混水摸鱼，摸一条算一条。 两人都是在各色男女开始混战时离场。小李走前面，金昀走后面。小李习惯看看他的车停在哪里，每次也看不到。她想，难道领导是跑马拉松来的？谁负责吹哨啊？ 等她坐上车，金昀也闪身不见。她就在车里一边卸妆一边等她妈。她妈每次见她在车里都会发牢骚，小李的理由也很充分，比如裙子拉链把丝袜绞破了，比如例假不打报告突然袭击。她妈就冷笑，说，你的这些个朋友出现得都很是时候。小李也冷声说，可不是说嘛 ，这都t的谁定的日子，每次都选老娘不爽的时辰。你娘在这里！画了蓝晶眼影的某老娘气汹汹地不理小李。她本来已经看好了一个，正准备给小李介绍呢，结果这妖精就是不上钩。剩下她风烛残年地站那儿出丑。 小李说，下次别来了。我看那些酒，都是山寨货。搞不好全是色素勾兑的。装什么人头马。老娘懒懒地说，身不由已啊，你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已？小李说，是突然发了春梦才发现自己身体已经长了皱纹？ 老娘让司机开了车，好半晌说，端人碗看人脸就是这个样子的。有本事你给老娘志气点，找个超人回来震死他们。我叫你老娘都行。 不结婚不行？ 不行！ 谁规定的？ 老娘！ 那等我成了老娘再说吧。 你刚才不是已经自己称呼了？ 把裙子脱下来，我去还了。 不行！我没带衣服。 那你把钱给我，我刷了别人的卡，欠条还在人手里呢。 哦，今天出门急，没带。 我签的可是你的名啊，顺便留了你的电话，告诉人家说你明天上午一般九点左右出门。你家地址是……。 李晓晨，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 或许是吧，谁知道呢？ 啪，钱包甩过来。小李不客气地抽出十几张。又把钱包拍回去。 你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光棍好呀，光棍妙呀。小李哼歌。 老娘下把裙子扒下来，往车后一扔。小李也不看。 这就是个死局。她实在没必要拿身家幸福去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七章 两只杏子 小李突然有点羡慕那只粗茶淡饭的披着弱猫外衣的小兽。 她对金昀说，我们这类“人”活着真t地失败啊。她在人上加了双重的引号。也不知道金昀能不能看懂。反正金昀没回，小李想他肯定找地方趴窝睡觉了。睁了一晚上的眼睛，瞎子趁黑摸宝。她又想早去了那个人，被这么多人想着念着，其实是多么幸福的事啊。那还是她刚来这个部门时候的事了，她是新人，可也一下子就被这种悲凉的气氛镇住了。树先生隐约说了两句，大头也说了几句，再之后就没人再提了。提多了是自己找死。她顺着这些蛛丝马迹也琢磨出不少事。 首先，她知道这个人在某件事里很重要，是个关键。 其次，她觉得这个人死得很突然很蹊跷。 然后，她认为，这个人对金昀的影响最大。 眨眼半年过去了，小李从刚开始领导不叫她，她绝对老实呆着不走动到现在她不高兴时也敢翻领导白眼，她基本摸清了这个跟自己一样反叛家庭阶级的知识分子，其实只是擅于隐藏而已。他也有颗透明的玻璃心，也曾经碎过脆过，后来用血粘合好了，但碰不得。 直到春熙出现，她觉得某些人的玻璃心又开始丝丝缕缕地流血了。像吗？并不像。春熙是活生生地底层儿女，而那个梦一样的人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她拼得是出身与智慧，而春熙底牌则是生活的教训。生活必定教会了春熙如何去防御那些刮烂她衣服，刮伤她肌肤的明枪暗箭。如果设个赌局，要在她也未曾谋过面的某人与春熙间论输赢的话，小李觉得她会选择春熙。 春熙是她换心换来的，但如果不是这个姑娘身上的某些物质，两队人马不会不谋而合地选择了她。 她真得是撒进人群里，无疤无特点的一个人。 小李晚上没睡好，因为发了疯的老娘像条老母狗，把所有她掌握的脏话都在小李脸上吐了一遍。吐完似乎并不解气，临走顺手把小李挂在衣架上的一套睡衣给牵走了。 小李接二连三地打哈欠，大头已经回来消假了，小李也没精神跟他斗嘴。倒是大头很自觉，摸了两个杏子给小李。小李看他的猥琐动作，杏子肯定是贴在裤子兜里的。小李正考虑如何把这杏子扔了，大头又摸出两个杏子到金队办公室瞅了瞅，没见人又回来，把杏子放到树先生桌上。小李把快要滚到垃圾筐的杏子用办公尺子挡住，她觉得大头这次是真得回家看亲娘去了。大头他娘有棵杏子树，杏子结得特别大，特别甜。谁要能吃上大头家的杏，那不太容易，除非祖坟冒青烟。小李抬起脚就去把杏子洗了，一手一个，两手还湿淋淋地回来，嘴上已经咬了一个杏子，真得很甜。大头看她一眼，笑得有点憨。小李在这笑里琢磨，其实大头同志也没那么讨厌么。 大头若知道小李同志因为两个杏子对他一向负数的印象有所改观，他一定会把左边裤兜的杏子再掏一个给她的。 金队不在，所有人都懒洋洋的。 小李觉得他幸好不在，否则被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以后出小差的机会更多。一个春熙已经够了，再弄个春花，春水什么的给她，她必定要爬树了。 小李突然有点恶作剧地想，如果领导和春熙谈恋爱不知道是个什么状态，她刚想了个头，身后一阵阵地冷，她起身环顾，不知道谁手贱得把空调度数又调低了。现在这大间里好像就她和大头两个，其他人一会闪人，一会鬼影样消失，等于不存在。她觉得刚才给大头下得好评太早了，那两个杏核她不该扔掉，应该留着。 其实小李冤枉大头了，树先生把大华的资料留给他让他顺出点线索来，大头半天没挪屁股。金队平时看着很和蔼，但如果有任务，他眼里是绝对不留废物和庸人的。小李没来前，杂事都是交给大头的，大头是前任领导手下的员工，前任调走后，金队来了，他依然留下来。后来小李来了，搭起了喜鹊窝，自然他这只绵羊就回到了圈里。 小李和树先生都是金队挑的，其他人也各凭本事进来的。只有大头算前系。前任领导泥菩萨过江，自然保不了他们，多数人都鸟兽散了，有关系的托关系，有门路的走门路。只有大头寒门学子，瞪着一双亮汪汪的大眼睛，等在这里迎接新同志。 他想走走不了，只能守兔待株。 金队人还未到时，排场先到了。先是找了个看风水的大师，拿柳条屋前屋后除黑气。然后大刀阔斧地令人把这里装修了改建，原来的石灰墙全刷上了蓝色，浅浅的蓝色，具有安神的蓝色。装修期间，大头就负责监工验收。金队的要求是墙线不能太粗也不能没有，最好是过渡得很自然。该白的地方一点蓝也不能掺。看似很简单，却实实把大头和装修队搞得很惨。大头为了能保质保量，自掏腰包买了几次汽水，几包烟。喝完汽水瓶和抽完的烟盒子，也是他亲手打扫干净。 然后换板凳换桌椅，原来的隔档全部去掉，变成一个大通间，人与人之间用绿植隔开。每张凳子大头都亲自坐上去试了试舒服不舒服，每张桌子他都好好看看桌腿平不平，每盆绿植都是他亲自到市场采买的，亲自押车运回来的。有花盆里有鸡屎，他都拿大头针挑出来，怕一浇水一发酵，气味熏坏了这满屋的小清新。 原来的茶水间里放置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锅炉，前任领导钟爱陶瓷缸，有事没事喜欢捧着陶瓷缸四处看看，和他们掏掏心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陶瓷缸上印着毛 主 席语录，印着一面党旗。大头在夜市上碰见过这样的缸子，可以现场制作，想要什么图案就印什么图案。他当时差点心血来潮买了一个，还好没买。领导都是最讨厌属下跟风的。 金队让茶水间装上了净水器和咖啡机，有平时喝的大桶矿泉水，有谁想喝个咖啡什么的纯净水，方便了不少。大头对咖啡不了解，几乎没碰过。所以咖啡机上的膜都没揭。矿泉水供不上时，纯水大多时候被同志们是用来泡方便面了。其实金队也没喝几回咖啡，因为小李同志来之后，刷洗咖啡壶的任务就很自然地落到了她头上，她跟金队说喝咖啡容易长斑。特注意仪容仪表的金队就把咖啡戒了。大头保存的那个膜又被小李蒙在了咖啡机上，像没开封一样束之高阁了。 大头为此也纳闷过，他看电影里那些小资产阶级日日不离咖啡的，早上起来喝一杯，中午喝一杯，晚上谈情说爱也要喝一杯。小李为什么不喝？他很喜欢闻小李煮咖啡的那种味道。他只知道小李也爱嚼巧克力棒，却不知小李讨厌刷咖啡壶。 新主金昀驾临，头三天，啥事不干，领着几个兵吃瓜子，喝闲茶。那时咖啡还没买来，没有黄糖，没有杯勺等。更主要的是这几个人都不会煮，金队心疼他的储存。中午还叫全家桶，小李也得过一次鸡腿。那是金队第一次发现他，起初以为他是楼道管理员，后来他从杂物间里抬起头，说，金队，我姓邵，大名邵兵，你可以叫我大头，我在这里三年了。 金队方从桌子上把腿搁凳子上，正眼看了看他，把他头顶上的蜘蛛网刮到手里拍掉，说，过来吃饭。大头这才敢去看清新部队成员的脸，得以重新编制入队。 树先生和其他人都主动跟他握手，介绍自己。他的腰弯得比他们都低。金队两下把他拍直了。说，我需要你，留得好。他突然有热泪想迸出，眼看要娶媳妇，工作也不好找，原以为碰上了铜饭碗，干一段时间发现其实是铁饭碗，再干一段时间铁饭碗漏了，他也打好卷铺盖滚蛋的准备，每天起床都对自己说，再坚持一天，再坚持一天，上头也没说要解散，只是让他们等。别人等不急，先走了，他等不急也得等。他娘养他不容易，再坚持一天，万一部队打回来了呢。 部队是打回来了，只是换兵换将，他还是缩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小兵。他想小兵不小兵的，只要有人肯要他就行。他不是当将军的料，所以他也不贪。给饭吃，能养娘养媳妇。 别人很快都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了，只有他蜘蛛网都搂完了还闲着。他啃完金队的鸡腿后就没再见这位大神。对这位大神他早有耳闻。纨绔子弟，顺风顺水，擅使手段，擅于攻克难题。看似平易近人，实则高贵疏离。 大头对背后的评论一向是不太信的。他的人生信条是他娘教他的，他娘说，吃人一口，还人一勺。他吃过金队一只鸡腿，就得还他一只鸡。这只鸡可以用工作来代替。 门前有个小水洼，刚下了一场雨，装修时他忘记让人抹平，其实抹得再平也存水，他拿拖布拖了，他想起金队爱穿运动鞋，还是白色的。一不小心溅上怕不好。这事换后来的小李，小李就从来不这么干。她觉得这水洼太小，半步就跨过了，金队的小白鞋踩水洼正合适，如果真怕弄脏，他就不穿白色的了。留着那水洼专治矫情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八章 大头的作用 抹干水洼的大头又看见了墙角那个文件框，他和春熙有个通病，两人都对旧物相当有感情。春熙是擅于借旧物来发挥一下它的作用，而大头，则是直愣愣地喜欢，没什么理由。可能这文件框里放过对他的嘉奖或者他认为曾经重要的东西。他抱过文件框，不是什么重要文件，重要的已经销毁了，或者秘密被带往了别处。留下的，基本都是废纸了。就因为是废纸，没人当回事。就因为大头一时恋旧，他仔细整理了半天，果真被他发现了新大陆。大华的线索就这样诞生了。 金昀当机立断，以后所有这类文件都归大头，让他充分发挥他的优势，他能够从字里行间找到别人发现不了的奇迹。 大头也瞬间找到了人生方向，鸡腿啃对了，还鸡的理想也有了。 只是理想离现实总会有偏差。奇迹不是经常有，有时忙大半个月，也是一堆废纸。有时看似像奇迹的一句话，还要多翻半吨多的废纸。小李帮过大头一次后坚决不再帮，她说等不到她出嫁，她的眼就花了，她的腰会断的。 金昀从不勉强属下，他都是把问题抛出来，再抛座桥或者指条路出来，让属下自己选。自己选的再难也得坚持下去。如果掉了裤子，去兄弟单位也能混下去，但却失了这份神秘感。树先生就发过誓，除非他死了，否则金队的一只胳膊就得由他拉着。金昀说，可以给你只袖子。小李就哈哈笑。 小李笑，树先生就后退，他觉得同样是女人，小李笑得张狂，自家那位笑得含蓄。也不知道金队喜欢哪个款式。他是不敢问的。其实他大可不必操心，小李从不想和金队睡一张床上，她觉得金队这人，做朋友，挺给面，做男人，必定累心。你想，他的个性摆在那里，一个男人老演戏，不知不觉就入戏了。金队是从小的家庭氛围，戏是手到擒来。她也是蛋糕心里长大的姑娘，已经腻歪了这个阶级。 况且如金昀，眉毛眼睛都可算得上武器，如果她是小李飞刀传人，她倒有兴趣试试。 不过现在即使给她喝神仙水，她都不喝，蛋糕糖水吃多，万分想念白菜海蜇皮的。 小李不喜欢与这些大老粗交心，她的心意，大概想必金昀是知道的。 金队派了两个人和树先生一起负责大华。起初没人留意这个服装厂，后来因为大头才重视起来。也派人进去过，只是得到的情报总感觉很虚，仿佛真相就在眼前，等去证实，却发现云里雾里。金队知道遇上了高手。 如果按照之前的套路，会再安排一个人的职位打入内部。但因为对手警觉，合适的人又离开了。恰在此时，情报科推荐了一个人过来。 春熙的工作单位并不是大华，她的公司与大华也无业务上的往来。 为何要选她，情报科的理由是，没有万一。 小李看了看最近的行动安排，她觉得领导仿佛要亲自出手联合春熙作战。其他人都一个萝卜一个坑互相照应，只有春熙是单独的，金昀不会这么毫无人性地不给她加防护的，那这层防护，肯定就是他自己了。 小李从大头的笔筒里抽出一支卡通圆珠笔，拿来敲自己的头，吃了两个甜杏后，她的牙却疼了，她正打算咬大头两口，桌上有提示音响起，小李想了想，还有几笔费用需要充上。其中一笔支出是给情报科的。 关于情报科，小李不太清楚，只知道这是个很独立的部门。她问过大头，大头说他也不清楚，之前他都没见过真人。小李跟金队请示，金队说只需要写情报科就行，不需要列明细。小李很快把账目算清提报，钱也很快就打了过去。 大头吃完饭回来，给小李带了份炒面，面很细，小李不爱吃宽面条。面条下面，还压着一小碗紫菜汤。大头说，吃完你睡会，我看着就行。小李把卡通圆珠笔扔还给他，也不计较牙疼的事了。 她趴在桌上假寐，听大头翻文件的声音，想讨厌一个人讨厌久了，会不会变成喜欢？ 春熙这周还有件大事要办。她要回乡下接琳琳。琳琳比春熙小几岁，是春熙的邻居。原本是玩不到一块，琳琳高考那年，下了自习课回家，平时放在口袋里的钥匙突然掉了，她停下自行车去捡，然后……然后等她醒来，她已经在床上躺了半年。父母的头发都白了，家里的庄稼也全烂了，还是春熙的妈妈帮助收了一些，收不动的就搁在那里没人管当鸟食。 琳琳随她爸，脸黑黑，但学习特好，如果没有这场事故，春熙想她必定会有所作为的。 琳琳好之前，她的家庭状况还算可以，她被撞后，肇事司机一直逃逸，同学们的证词也多半含混不清，加上警力不足，她成了个倒霉孩儿。颅骨全碎了，最先是用塑料脑壳固定着，后来据说换不锈钢的，最后再换人造骨的。这几番折腾，琳琳不再爱说话，春熙想现在的医学到底是治人还是折腾人呢？琳琳的思维变得很慢，她不傻，但她伤了脑子。她的的父母离了婚，琳琳归父亲，父亲把村里的土地承包给了外地人种姜，他自己到处去找活干。琳琳大半时间在家里自生自灭。那时春熙妈妈还在，琳琳就成了春熙的外姓妹妹。她也吃不多，春熙妈妈说。 后来妈妈不在了，春熙几次想把琳琳接来，无奈不是没地方给她住就是她自己还住老鼠窝。村里象征性地给了琳琳点补助，琳琳就是靠这可怜的钱活过来的。她从不求人，这次，她不知道怎么的跟春熙说，她想出来看看。春熙立马就答应了。 琳琳说，你晚上来和我一起睡吧。春熙说，我回老屋看看。琳琳说，你家那屋好久没住人了，怕漏水了。春熙说，没事，我就想去看看。春熙带了个箱子，她让琳琳把她能带的东西全带上。琳琳说，我不锁门，你要回来推门就行。春熙说，你锁门吧，大晚上的不安全。琳琳朝门边努努嘴，门边立着一根削掉皮的木棍。像柳树或槐树杈，长得不太直溜。春熙说，有人来骚扰你吗？琳琳也不避讳说，总有人说路过，谁知道呢？别信他们的，春熙说。琳琳说，你带这么大箱子干什么，我没多少东西的。能带的都带上，春熙说。 老屋的钥匙琳琳这有一把，春熙用它打开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屋里的摆设跟她走时一模一样，她就是觉得这屋子变小了变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住久楼房的原因。妈妈以前供奉的观音像还在，春熙把它拿下来打盆水洗了，重新放进原处，头上的红绸布也洗了晾干搭在上面。院子里的果树也没砍，琳琳说你去看看还有什么果子，要有都摘了咱带着。春熙把熟了的果子摘下来，太高的她够不着，地上落的招了不少蚂蚁，这些恋主的果儿们，依然如主人在时奉献所出。 从早上做早班车出发到临近中午才回来，春熙有些疲乏，连饭都不想吃。她啃了个树上刚摘的小杏。酸酸甜甜的，连味道都不曾改变。 床上铺得还是她用了多年的那条床单，上面是小鸭子嬉水图。她清楚记得那是五年级的时候，她被班主任选去跳舞，妈妈很高兴，赶集的时候买了她爱吃的黄豆芽，买了草莓，还给她买了条新裙子，买了这条床单。 跳舞就那一次，妈妈似乎也就高兴了那一次。床单和裙子她去喜欢了好久。裙子小得不能穿了她都舍不得扔，床单洗得掉色掉得厉害她也依然铺着。 她很怕交学费，这个时候妈妈的脸色总会很难看。她喜欢爸爸回家，爸爸的仿皮兜里总会留一点中午他剩下的好吃的。春熙不明白，像父亲这样强壮的人，怎么就会突然去了呢？没有任何征兆。她甚至觉得那件事都是假的，是父亲不想再操持这个永远富不起来的家庭，他逃避了，逃到一个他觉得很好有地方去了。 父亲走了后，妈妈病了一场，邻居家的争吵不休与她家的沉寂形成鲜明对比。她喜欢喝玉米糊糊，家里经济拮据时，她就和妈妈喝玉米糊糊。喝得妈妈有些水肿，春熙不敢再让她喝了。亲戚送包奶粉，妈妈看见糊状的东西就想呕，春熙就把奶粉和进面里，给妈妈作发卷。刚蒸出来的花卷散着奶粉的香味，春熙闻闻就走了，院子里还有一条小黄狗。她对着小黄狗咽下嘴里的口水。 妈妈从床上下地后，对春熙说得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春熙不明白。 后来她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九章 回乡 明白的时候妈妈也走了。与父亲相隔不到两年。她明白妈妈是想说对不起，要扔下她一个人了，妈妈是想说对不起她，没让她过得好一些。 其实这些有什么呢？这些苦在春熙心里并不苦。有妈有父亲的苦能叫苦吗？什么也没了的琳琳都活着，她春熙为何不能呢？ 但妈妈没等到春熙告诉她。 院子里靠近门洞边是个小仓库。以前放着妈妈的小车，和小黄狗的窝连在一块。妈妈走了第三天，小黄狗也走了，走得悄无声息。春熙早上起来喂它，它就那样安静地睡着再也不起来汪汪。春熙想她家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定是上世做过好事的，死的时候都没怎么受罪。只是它的窝还留着没拆掉。 仓库当时做了防雨棚，有时候妈妈也放些蔬菜在里面。春熙掀开帘子进去，能卖的东西当时卖了，和她有一点族亲的长辈说不能留，留着会给她带来不吉。春熙看着小车被拖走，卖了也好，放这儿久了也会生锈烂掉的。卖几个钱也好。小车压过的地砖印还在，春熙踏上去，仓库光线很暗，她看见一点发黄的东西，把手伸过去，拽出来，是一捆黄烧纸。边角好像被老鼠啃了一点的样子。 春熙放在水泥地上晾着。 琳琳说，去看看他们吧，你一般不回来。 春熙说，我什么也没准备。琳琳说，不用的，哭两声就成。 琳琳在家里住久了，也颇些情理。 春熙带着黄烧纸上了坟头。她不希望父母保佑，常人总说泉下有知，如果有知了，还能安息吗？既然能割舍下她，定然是想安息永不打扰吧。她不恨他们。她爱他们。爱他们带给她生命。 烧纸没怎么晾干，烧得时候得一张一张掀起来，烟也特别大，琳琳说你哭两声，好让他们出来领钱。春熙哭不出来。一捆纸烧完了，她揉揉被烟呛得两眼，依稀看见远处不知谁家也来上坟。也没有哭声。坟地中间隔着一排小树林，小时候春熙曾经来这采过蘑菇，那时候也不知道害怕，只知道这片树林里只要下过雨就会冒出很多白蘑。白蘑鲜嫩可口，清炒滑片，或者放点韭菜做汤都很好。 春熙的视力不太好，也没兴趣去看挡住坟头的事情。她跪下磕了几个头。 她想拍几张照片来着，手机一看没电了，也没带充电器。村子里的年轻人几乎没几个了，都是老弱病残在家守着。路两旁的樱花树倒长得很好。春熙拍拍琳琳的窗户，告诉她明天早上她做饭，让琳琳等着。 回到老屋，天开始黑了，走到村子的时候在小卖部买了两包饼干，刚才隔窗塞给琳琳一包。自来水还有，就是不太敢喝了。春熙带了一瓶水，吃了几片饼干，喝了几口水，使劲漱漱，牙都懒得刷了，直接倒在了床上。村里的房子都建得很讲究规正，冬暖夏凉。春熙盯着粉色的pvc天花板出神，日子久了，加上太阳晒，天花板已经脱色，但花纹春熙一眼就知道。记得那年父亲评了先进，发了点奖金，他们从祖屋土坯房搬进红砖瓦房好几年了，还没吊顶，妈妈就和父亲说年前吊个顶吧，这样还好看些，也暖和。父亲对妈妈的话向来没异议。第二天施工队就来了，还带来了不少木架和一片片彩色的pvc板。春熙把这一片片彩色带花的板都擦了一遍。等两天后完了工，春熙恍然进了宫殿，觉得屋子原来还可以这样好看。再过年，擦天花板的任务就成了春熙的，她趴在三角架上，拿着湿抹布一小块一小块地擦，靠近厨房被烟熏的地方早早发黑了，她就用掉半包洗衣粉，总算能还原点颜色。 再后来新鲜劲过来，改成拿大抹布糊弄几遍。现在墙角织了几处蜘蛛网，春熙爬起来，翻腾出大塑料盆，没找到好用的抹布，找到一条自己以前的秋裤，她看也不看，两下撕成片缕，扔进盆里。先从卧室的小高台窗户开始擦，擦两下，手上就黑了。蜘蛛网里都有蜘蛛，她也不管，闭着眼抹下来，就这样折腾到半夜。她出来倒水时看见琳琳的院灯一直亮着。 父母屋里挂着个大相框，里面有她家这辈子的照片。春熙取下来，把玻璃擦干净，把里面的相片都取出来，一张张摆在台面上，找个信封装进去，明天全部带走。等她把相框再挂起时，觉得空荡荡的只映出她自己的脸，她又从相片里捡出一张全家福放回去。总有些东西需要陪在这的。那就是一家子的幸福吧。 春熙到琳琳家用肥皂洗了手和脸，琳琳也早起来了，东西也都收拾好了。春熙昨天给她的饼干她也装了进去。春熙说，饼干不怎么好吃，扔了吧。琳琳说，我还没吃呢。 春熙先看了看琳琳的生活储备，面袋子有半袋子面，自来水下面是一个小白塑料桶，盛着半桶水，两个碗，半扎面条，琳琳在后面跟进来说，上车饺子下车面，我们去村头那儿吃馄钝吧，馄饨跟饺子差不多。春熙动手往锅里舀水的间隙甚至还瞅见了窗玻璃的漏缝，粘着一条黄色的胶纸。她微微叹口气，说，不是上车面条下车饺子？我们吃面。这面搁久了不吃就生虫了。琳琳低了低头，说，听你的，你说了算。 你爸也没回来过？ 没。 他可真够放心。 托人带过钱回来，说工地上不让请假。请假活就丢了。 说给谁听呢？你也别想他。春熙把煮好的面端给琳琳。两人就水吃面。 不想，你不是把你家的电视给我了吗？我没事就看电视。琳琳说。 电闸水闸都关了，春熙说，还有值钱的全带身上。我们出发。 出了村，走二里路，到省道上等一小时或两小时不等的小公车，坐半小时到车站，再坐回城的大客车。 琳琳需要轮椅，春熙推着她。行李箱先是搁在琳琳脚下，春熙推了两步拿下来，一手拉箱，一手推琳琳。 琳琳要自己来，春熙拒绝。 你这轮椅是你爸买的？ 不是，村里救济的。 现在村里谁当官？ 你不认识。我去找的他们。还给他们打了欠条，以后不用的时候再还回去。 哦，春熙觉得聊不下去了。 两人慢慢走着，欣赏路边田里的作物。快要麦收了，蔬菜大棚的门敞开着，可以看见黄瓜架上的黄瓜。 以前还吃过这个，琳琳指指麦穗说。春熙也吃过，不过现在的麦穗咬不动了，是青黄交接时采几穗下来，搓出粒来放嘴里嚼嚼，乡下物资没那么丰富，人们都会在身边的植物上动脑子找零嘴。这几年也都吃薯客多了，麦穗就成了回忆。 不光这个，炒面才好吃呢。春熙说，过几天就该做炒面了。琳琳仰仰头，看春熙的下巴，你别把口水流我脸上啊。春熙笑着捶她一下。 她们靠着树荫的地方走，走一点，春熙就要轮换下手，两人都没戴帽子没戴眼镜，琳琳拧开水瓶给春熙喝水。春熙看着这个瓶子，她以前上学的时候也用过。 什么也阻挡不了她向前，她暗暗咬牙。 省道上没什么遮挡，春熙离开前，这条路上都是老粗老粗的大树，那时候春熙上学经过最爱这段路，夏天阳光再烈也晒不着。现在已经砍掉大半，路两边盖了很多厂房，蓝色的玻璃瓦，像静止下的一片海洋。她把琳琳又推回有树的路边，她自己站在省道上等车。 太阳有点烤，春熙伸一段脖子也得缩到树下降降温。琳琳说，你把我推过去，我眼好使，我来等。春熙找了两块砖把她的轮椅固定住了，琳琳没辙。 眼前的景物都是熟悉的，呆两人谁也不敢说太多，害怕不知哪个字就戳了对方的心窝子。于是，时间感觉过得也极慢。琳琳不敢喝水，怕上厕所。春熙也不喝，留给琳琳。还是琳琳说我喝一半你喝一半吧，要不然带着也沉。春熙答应。她说你要上厕所我背你到沟里，你怕啥呢，在这地方撒个尿不是小蝌蚪？也不收钱。琳琳笑笑，一笑就来了尿意。春熙果然把她背起来，沿着正在扩建的厂房地沟走过去。她还不忘戏谑琳琳说，要不我把把你吧，刚才应该抱你不是背你。琳琳说，丢死人了。春熙说，先等我给你找两块砖垫着。说完去扒砖，琳琳已经半伏下了。 尿完春熙改成抱她上来，一会要抱着上车，现在先试一下轻重，别到时候碰着夹着她。琳琳不重，八九十斤的样子，春熙想走一百米应该没问题的。 偏偏这天的车像鬼画符，极其地不准还折磨人。春熙都去解决了一次内急。她一边跺脚上的尿泥一边捡石子，说，来，咱俩玩跳棋。 一辆车慢悠悠地停在他们前面，开车的人戴个墨镜，可能是避让她俩，开出十米又慢悠悠倒回来，一边倒一边有雷达声，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春熙和琳琳都抬起头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十章 这不是我们的第一面 她俩都不认识这人，对开车的人也从来不感冒。于是当成问路的，低下头继续玩石子棋。琳琳，你的手指很修长啊，回去我给你涂个指甲油。春熙说。 春熙，墨镜人摘下眼镜。 琳琳吃了春熙两颗子，春熙注意力正在石子上，人喊她她没立即反应，还是琳琳捅捅她，叫你呢，许是认识。春熙回头向上看。不认识啊，但她站了起来。墨镜人把半开的车窗摇低，贵人多忘事啊，取笑她。你同学，曲智，墨镜人说。春熙的脑回路开始倒带，同学？没印象啊？高中，初中，小学，幼儿园？曲智都觉得春熙想他想得困难，主动提醒说，小学同学。我说嘛，春熙说，记起来了，贵人曲智，你不是去英国了吗？曲智笑笑，说，回城？正好一路。 方便吗？春熙说。她正高兴琳琳不用挤公车受罪了。她从车窗里往后座望了望，玻璃上全贴着车膜，后座没人。 方便。曲智说。 春熙扔掉手里的小石子，回去搬琳琳。倒是琳琳说，是不是太麻烦人了？你们都不熟。 管他呢，春熙说。 曲智下来帮忙，春熙没让他抱琳琳，他把轮椅折起来放进后备箱，他的后备箱也是超大的。有些运动器材，春熙觉得此人比较会享受生活。 一路上曲智话不多，倒是春熙找话问他，你怎么回来了？曲智说，给爷爷立碑。 哦，洋作派还兴这个？ 曲智也不反驳。春熙想昨天小树林后面应该是他们，也可能不是，她也不多问。 车子开得并不快，当故乡的景致一帧帧往身后飘时，春熙的眼泪下来了。琳琳挪挪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三个人安静了好一会。快要进城时，过了收费站，曲智放了一首歌，琳琳似乎睡着了，曲智问了问春熙的住处，春熙说，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你找个方便停车的地方放下我们就行。曲智说好事做到底。春熙说，你在什么地方工作？海归的待遇一定很不错吧？曲智说，一个小部门，谈不上好不好，有点兴趣而已。 春熙想好了曲智如果反问她工作，她该如何回答。结果曲智也没问。 车停在了春熙楼下，琳琳也睁开眼。春熙对曲智说，我先抱她上去，马上下来拿东西，你稍等两分钟。曲智笑说，我可以代劳。春熙说不用不用，急忙抱着琳琳跑开了。 行李和轮椅曲智已经给取了下来，春熙不好意思地说，你看，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又帮了大忙，应该感谢你的，但……后面的内容还没说出来，曲智说，我一会得去单位，请茶吃饭的事就下次再说了。哦，春熙为他的善解人意脸红。 曲智看着她的神情变化，一瞬间很想纠正一个问题，他想告诉她，我们不是今天第一次见。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我心中的好姑娘。但他有职业素养，多年的修成让曲智忍住了脱口而出。 他上车关上车窗，很快驶离了春熙的所在。 春熙和琳琳一起挂衣物，看见行李箱有两根木棍，磨得较光滑了。拿起来一看，不是琳琳放门边的那根，琳琳说，这个，我拄着的，就是走得慢点。 春熙说，慢怕什么？好饭不怕晚，好路不怕慢啊。 琳琳说，你都说些什么呀？春熙说，你先洗澡吧，坐在那个塑料凳子上，水温我调好了，洗好咱吃饺子。 你不是不信吗？ 偶尔吧。春熙说。她从冰箱里掏饺子，这个冰箱是前两天刚买的，就在春熙回乡时才收到货，她给琳琳买了酸奶和一些小零食，还买了几个冰淇淋。 你睡哪里啊？琳琳问。 榻榻米，春熙说。比你床还高级。 琳琳没见过，春熙就在饭后给她亲手展示榻榻米的功效。两人在榻榻米上滚了几个滚。滚到每个各放了个屁。饺子吃撑了，琳琳捂住脸说。哈哈，春熙扒开她的脸，红得跟个小媳妇似的，你才小媳妇呢，琳琳反驳。我没说你猴屁股不错了，春熙说。你怎么这么粗俗啊？琳琳说。我俗但我不粗，春熙说。你以前圆滚滚的，有点胖，我还背地里叫你小土豆呢，琳琳说着过来捏春熙的胳膊，你的肉都哪去了？ 我还有过小土豆的外号？春熙不信。 你也吃了不少苦吧，琳琳说。 不算苦，春熙说。谁长大不摔几跤啊？有多有少而已，正常。别为姐操心了啊，乖乖，以后我们俩相依为命。 琳琳拿头发挡住脸。 你今天又请假了吧？会不会被炒？ 不会，我现在脸皮厚了，不会让人轻易炒我的。 琳琳一脸心事，春熙愣是拿毛巾给熨平，还给她贴了一张面膜。等不到面膜揭下，琳琳已经睡着了。 春熙也有点累，不想动，那就都睡榻榻米吧。虽然有点挤，但都是好姐妹，谁也丢不了啥。 饺子汤喝多了，半夜起来上厕所，琳琳的姿势是歪着的，春熙看着难受把她扳过来按了两下她的腿，琳琳的呼吸又平了。 早上闹铃没响，还好春熙的生物钟准时，她记起手机没充电，赶紧充上，开始煮粥。煎两个鸡蛋，把麦片和牛奶拿出来，粥里放了枣和花生米，问琳琳吃面包还是什么？琳琳想吃油条。今天是不行了，春熙说，你先将就点。手机没电我忘记了，起晚了。琳琳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我又想喝奶了，正好有奶，油条不吃了。 春熙端起凉透的粥给她，说中午你自己热热，微波炉会用吗？我教你一下。琳琳盯着几个按钮看了几下就会了。春熙说，厕所地滑，你踩着防滑垫，一定要慢点慢点，懂吗？今天不下楼了，等我回来推你出去。 琳琳说，吃得饱了我就不太想动了。春熙知道她是安慰她，这里全是楼梯不是乡下的平路，琳琳的腿不方便的。虽然她带了那两根木条，春熙猜测顶多能走两步。 她也不打击琳琳，让她心里有点小希望总是好的。她还这么年轻。 手机开机，先弹出来一个话框，几条黑线，春熙一看心想坏了。但随即删了。从容地挤上沙丁鱼罐头一样的高峰车。车上，她想到了曲智。两人都没老套地互留电话，小时缘浅，相逢萍水，想必都知道再见面的机会等于零，那么也没必要装作要纠缠不休的样子。都是玲珑剔透人。装什么？谁看呢？ 想透了的春熙就把曲智翻了页。这一页，她填上了个谢谢。 接着想黑线，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只不过是个临时工。 临时工春熙，很是气了金队一把。 她的小卡片一直还没用。 金队很想把春熙批评一顿，最好是拎到墙上掐住脖子，这么多人都因为她一个在原地踏步。谁知春熙不仅不理会，还放他气球。 金队又破例冲了杯咖啡，只是不是现磨的豆，而是速溶。大头闻到这味咬住了笔杆，小李则是直接冲到茶水间看咖啡壶有没有被重新临幸。 好在，金队还算理智。小李回来随手打掉了大头正在啃的笔头。 春熙想给琳琳买个手机，一个差不多的手机都要一千五左右，琳琳觉得不实用。春熙就给她注册了qq，她的电脑给了琳琳用，剧情反转太快的电视琳琳看了会头疼，春熙就下了不少的动画片存着，然后又教琳琳如何下载。教了几遍，琳琳记不住，春熙就拿纸和笔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记录下来，半个月后，琳琳基本上会操作了。有天春熙回来，琳琳很兴奋地挥舞着两根木棍中的一根说，我今天看了“阿凡达”。阿凡达，好看。琳琳说了三遍。春熙开心地笑了。看了阿凡达的琳琳吃到了春熙做的炸酱面。肉是冻肉，酱是春熙接琳琳时邻居家给的自制黄豆酱。这种酱，春熙的妈妈做得最好。只是已经吃不到了。琳琳吃得嘴唇上下都有酱。 春熙回来得早会推琳琳出来吹吹风。她们基本上的路线是菜市场周边。有时候碰上晚收摊的菜，论堆卖，春熙就会挑出能吃的来买了。买完就看见琳琳抓在手心里的几颗小油菜，春熙看着她狡黠的小眼光，默默推走轮椅，挡住菜贩的眼光。这个，煮面很配的。琳琳把菜心拿出来放在春熙买菜的袋子里。她一颗一颗地数了数，两手抱着放在自己的膝上。她有多久才能吃一次菜？在家的时候？春熙的心很酸。 琳琳很多水果没吃过，春熙就先少买一点让她尝尝，喜欢的以后就尝买。其实很多水果春熙也基本不吃的，有的是因为贵，有的是因为她顾不上吃。春熙早上会把水果洗好放篮子里。晚上回来时，桌上定会有切好的果片，抠掉籽的扣在碗里留给她。琳琳也在尽量回报她。 这个月中的时候，春熙去激活了那张卡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十一章 三香园 地址是通过陌生邮件发来的。春熙在地图上输入了地址，找了好久也没找到这个地方。她只好关了定位，开始人力搜索。两条小胡同间有个三角铁做的指向牌，抠在掉漆的墙上，标着路名。春熙在两线间来回两次，她要找9号，有7号，有8号，有10号，就是没有9号。她好不容易从贴满各色小广告的缝里瞅见了9号，敲了半天门，出来一个颤微微的老太太，用拐杖从锈断的门棂里乱戳。春熙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她问这是九号吗？老太太不理。春熙把手里的卡片贴在门上，老太太仿佛一下了中了邪般有了武功，拐杖的戳点十分准地戳到春熙手腕上，把卡片戳掉地下。 春熙只好躲开，吃痛的手捡起卡片，不解地看着老太太又颤微微地走进屋里。屋门关上，从外面看分不清哪个是门哪个是墙，因为早已经混为一体了。 这些胡同的建筑还是很有艺术观赏性的，都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各国政要曾经住过的。春熙沿着墙下，仔细辨认着门牌，她用手把牌上的灰擦掉，才发现刚才漏了一个字，老太太的门牌是九号甲。 难怪，她无奈地叹口气。 她背转身，对面那座建筑应该是九号乙，果然正确。 那九号在哪里呢？春熙惦起脚尖往建筑内部看，这些墙都不高，政府近年为了维持这个城市的名片，也不允许使用者加高。半人多高的外围有的种上了竹子，有的是银杏树和樱花树，只有一家一半是爬山虎，一半是常春藤。春熙的眼光一沉，觉得这两样不起眼的植物吸引了她。好像有股引力一样。她拨了拨墙边垂下的绿叶，那里有块门牌，看样子年代有些久了，失修严重，上面的字迹已经看不清。她又用手使劲擦了擦，还是看不清。她闭上眼，手指顺着刻痕走，心里约摸有了个轮廓。 她左右看了一下，没人。拿起手中差点被老太太戳报废的卡片贴在墙上，那里有个铜色的小凸起，不起眼，不细看看不到，有些光滑。隔了三秒，听到滴地一声。小铁门缓缓打开。 春熙弯腰走了进去。 这个设置，只有少数几个人掌控。所以春熙来没来，金昀算知情者之一。 但它的秘密和用途，春熙目前还不了然。她认为卡片只是张通行证。其实它的作用还有很多。两队人都没告诉过她。包括危急时刻的呼救。 院子里有一棵大青松，遮住了另半边墙。 地上不太干净，有松针和叶子很多，好像从没人打扫，也没人踩过。 春熙不以为奇。 门廊上没有灯，也没有门铃。 春熙试了试，门一推就开了，是朝外开的门，春熙原本以为内里的构造应该是这样的：铺着猩红的地毯，头顶上吊着大吊灯，长满树权的那种，挂着些水晶。长得高的要避开走，她自然是不用担心的，因为她向来避光走。所以门开了，眼前的还是让她诧了诧。 地上是黑白格拼凑的地砖，脚落上如果仔细小心地试，是防滑的，带些小小的不平整小块，如果是穿着高跟鞋的话，感觉不出来。春熙想这主人定是个观察入微的人，对生活有着极高的审美，也有着极强的小老百姓的生存经验。比如她，除了不得已，必须要穿高跟鞋的场合，平底鞋才是她的首选。 她想这四周应该是有摄像头之类的，保不准有那么个人此刻就在某处观察着她。她反倒自在起来。 墙上有幅仿制的向日葵。像很多谍战片那样，它应该充当着某些机关的角色。春熙却没心研究它。远远看了一眼，隔着有几米，有个吧台。吧台上有一杯调制好的鸡尾酒，像她进来前刚放在那里的，细微的泡沫还没完全消失掉，留在底层正好让她捕捉。鸡尾酒下压着一张纸，字很大，堂而皇之地告诉她，一点掩饰感没有。 春熙不知道鸡尾酒可以喝的，她想起课本上有句话说，出门时不要乱吃乱喝除了妈妈外的人给的东西。她又抑制不住好奇心，探出鼻子，一个气泡炸裂迸了出来，带出了一丝气息，春熙闻了闻，似乎不甜，带点冰的味道。 她穿过吧台，越过后门，后门一墙之隔竟然是学校的食堂。 按照纸片的指引，春熙来到了“沧海书局”。 所有的大boss都爱开书局，猎人都擅于伪装。春熙有点喜欢上了这调调。她也爱书。 说是书局，其实是连着图书馆的。主人可能比较擅谋划，这里经常搞一些名人派对，新书签售什么的。春熙在某个作家的公众号上看过推送，当时就是选了这里作读者见面会。当时她也排过队的，中途因为人多放弃了的。 这里也卖咖啡，所以私底下也被人称作“三香园”。书香，人香，咖啡香。 三香园跟春熙的住处一东一西。算上这次，她跟这里的交集只有两次。 沧海书局的对街有座圆顶建筑，是市体育馆，这个曾经以卷烟厂命过名的体育馆春熙倒不陌生，因为公司不少同事都爱来这里打球。体育馆后来又改过多次名，但春熙他们习惯喊卷烟厂的名字，体育馆大部分区域面向公众开放，按小时收费。春熙参加过几次，采取aa制，她也觉得有些贵，后来就推脱不再来了。别人都是借打球开拓一下人生交际，她是纯打球，打出一身汗。没人愿意跟她凑对。她也能一个人打得很出彩。所以很多人都觉得她是个怪人。春熙不知道，不知道是她单独打球的哪一次，让她人生出现转折的人，也出现在这体育馆。 春熙先到文史类看了看，抽了一本书。然后又到文学类看了看，抽了两本。这些书，琳琳也可以看的。外文书籍在二楼上，图书馆的楼梯建得相当有艺术，坡度很小，几乎感觉不出来。越往外文区走，咖啡的浓度越大，周围的人也越多。 春熙很是羡慕在这里工作的人。知识，时间，金钱，都有。 外文区的人较少，相对安静。春熙把前几本书和包一起存了，因为这里不允许带包进来。入口处都有一小块红毡，春熙觉得可能是鞋垫，所以还在上面刮了刮鞋。后来她从进来的人里判断，红毡应该是保护地下的一根网线。顺便减少噪音。因为当她坐在桌边翻一本带插画的外文时，进来的人总会引起她的抬头。她一抬头，精神就不集中。她把外文放回书架，看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从她进来一直呆在桌边的女孩拿着手机不停地在桌边拍着书上的内容。她还带着电脑，可春熙绕到她身后时，她的电脑上是空白的，停留在一个word文档上。 春熙的第六感引导她多看了女孩几眼。她的第六感如同她会做一些有预见的梦一样。有预见的梦春熙称为第七感。第七感来的时候，春熙没有能力分解，直到第七感的场景实现了，她才知道这事她预见过。她吃人间的五谷杂粮，没有神仙的法术。或许是吃了人间的东西，她的法术消失了，这些第七感，是她的漏网之鱼。 春熙没有久呆，浓郁的咖啡香引起了她的饥饿感。她顺着楼梯往下走，有对年轻人正在搅着咖啡杯，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一块蛋糕。春熙想不知道琳琳喜欢什么口味的，她一会也买块蛋糕回去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掉。 下午春熙照常上班，这半天时间是公司派她出来到中信大厦取一份合同。以前都是走快递的，后来丢过一次就改为人工收，人工取。合同就在中信大厦的前台放着，牛皮袋封着，春熙依然取出来看一眼，取走，下地道，对面等车。路边小推车在卖鸡蛋灌饼，五块钱一个，春熙买一个，刚灌完的，放进塑料袋里，塑料袋一看就很次，热气一吸立马缩小一倍。春熙把饼掰开，这样凉得快些，也少吃点塑化剂。 等车，取文件，吃饭，等车，正好回去填公司的出外勤行程表。春熙把吃饭和午休的时间给压缩出来了，连同合同，她也是打了电话让人提前给放到前台的。按她的经验，以前到中信光上下楼也得费至少半小时。今天路上也比较畅，没有堵车。对于堵车，随便哪天说都有信，这个正在日益膨胀的城市交通实在很糟糕。公司也对这种情况给了半小时的弹性时间。春熙回到公司时，大部分人的午休还没结束。她轻轻走到自己的岗位，放下背包，塞进底层最大格的那个抽屉，然后文件压在手下，头枕着胳膊也开始小睡。 睡肯定是不能睡的，她做做样子而已。谁的手机音乐很欢快地唱起来时，春熙也和大部分人一样睡眼朦胧地照镜子，整衣服，擦口水。 她准点地把文件交到助理桌上，助理的口红才擦到上唇。很美啦，春熙说。助理对着镜子吧吧两声，问，这个色号怎么样？希思黎的新品。很贵吧？春熙说。当然了，助理的得意色挂在眉梢。你的肤色好，我觉得什么颜色你用都好看。一句奉承话，但助理听了依然很受用。 你的腿和你的嘴一样讨喜。今天外边热吧？助理人性地关怀一句。 不冷，春熙笑咪咪地回。其实每月可以有两次打车的，助理提醒她。 我也想买支口红啊，春熙说，不过这什么希什么思的我买不起。助理说，谁要娶了你啊，稳赚不赔。那也得等到我的第二春啊，前面有人打个喷嚏，她们不再聊，春熙看助理拿起文件抽出看看，在她的台历上勾了日期后就把合同送进了经理办公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十二章 美女请我吃西瓜 合同签得很快，没让春熙送。中信大厦那边来人约经理打球，正好带走了。 春熙跟助理说，还想着今天去给你买那家鸭肠的。哪家？就是很多人排队那家。助理叹口气说，算了，你不用往外跑了，出多汗对皮肤也不好的。春熙说我这老脸老皮的，晒晒出油，我晚上炒菜够了。助理笑出声，说，我看这里就你一人没心没肺的，这样也好，不用勾心斗角。春熙想，我一个小文员，跟谁勾跟谁斗啊？ 不过那家鸭肠真好吃的话，你下次记得帮我带啊。助理嘱咐她说。 一定的，春熙说。 晚饭琳琳做好了，红豆粥，火候不错。用煮米饭的锅煮的。春熙想让她干点力所能力的事情也好，有利于身心健康。春熙爱吃糖蒜，琳琳也喜欢，两人就着糖蒜喝粥。明天早上吃油条吧，春熙说。你想吃就买，我想过劲了，琳琳说。我买了块蛋糕，要吃点不？晚上少吃甜食，琳琳说，会胖的。你洗碗啊，她用两根木棍撑地，去看她的狮子王。春熙问她，好看吗？她说，嗯。拉过一个抱枕抱着。煮粥时手被热气烫着了，她冲了也摸过酱油了，依然有些疼。忍忍就好了，她想。以前疼得睡不着的时候她都是忍着，疼过了睡着了就好了。她没等狮子王演完，没用春熙催她，早早上了床躺着睡。睡到一半又跑到和春熙一起睡。春熙听见琳琳梦呓，她问，怎么了？手疼。春熙一只脚够着鞋，另只脚光着开了灯，她把琳琳的手抬起来，跟另一只手对比，有些肿，怎么弄的？开锅时热气熏了一下。春熙先洗了条冷毛巾，然后打开冰箱，没有大冰块，只有块冻豆腐。买的冰淇淋琳琳还没舍得吃，她掏出来给琳琳按手上，又灌了半瓶水放进速冻里，以后不管哪里疼，都不能忍着瞒着，听见了？琳琳点点头。 冰块敷上，痛感消失了一半。春熙让她躺下，说，这冰淇淋明天得吃了啊。琳琳说好。 我休息咱出去玩一天，春熙说。琳琳说嗯。音量低下去。春熙怕冰淇淋化成水不好吃了，换成速冻水，琳琳不发梦了。春熙看她的脸，睡着的时候很安详。春熙觉得琳琳很缺觉，可平日她似乎又不舍得睡一样。 她摸摸琳琳额头，不发烧。应该问题不大，把化成一团水的瓶子又放进冰箱里冻上。不缺这点电，春熙想，以后冻着吧，常备着。 到了玩这天，春熙说先去把菜买一买，早上应该新鲜。琳琳说去哪都行。推到市场，看见了炒货铺子，春熙想给琳琳买炒货，琳琳却要 南瓜籽，她说南瓜籽好，南瓜籽香，营养多，我窗台上还晒着呢，走时忘记带了。春熙买了南瓜籽，琳琳只要半斤，离开时，琳琳偷偷看了看春熙打算给她的买的炒货。那些，也应该很香吧？ 转出市场时，琳琳闻不了海货味，春熙绕开走。琳琳眼尖，看见墙角贴了张小广告，她让春熙去撕，春熙说治牛皮癣的你也看？琳琳非要她撕，春熙撕下来递给她，上面不是牛皮癣广告，是一则征手工的启事。手工活？春熙摇头。琳琳却兴奋了，说，我能干。春熙也不理她，说，中午我们去吃牛肉粉吧，没我们的光顾，我害怕牛肉粉店会关门的。现在我们先去买个发卡，你头发长了，不然去理发店吧？ 琳琳说，不要，你给我剪，我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春熙想想也是。 走没几步，琳琳又摇摇手中的小广告，帮我，帮我问问。她让春熙打上面的电话。 这个城市临海产贝，所以相关产业比较集中，这个广告制作者本人就是韩国一家企业的带工，企业搞外贸艺术品出口，其中就有很多小首饰之类的。带工权限内可以自己拿一些半成品，招人工组合成成品，公司也有工人专门从事手工流水线，但成本高，不如从社会上招闲散人士的利润高。春熙帮琳琳联系了穿珍珠耳环。这个工艺相对简单点，钱少，春熙不在意，琳琳干得很起劲。 早上春熙起来看见琳琳在穿珠子，晚上回来也不眼巴巴等她吃饭了，动画片也不响了，全副神情都在穿珠子上。觉睡得更少了，春熙睡前都把灯灭了，把她弄床上去。她还说，等一等，我还有一个珠子就穿完了。春熙想，等你穿完，天都亮了。她躺在一侧，不让琳琳下床。她知道琳琳是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有能力，也可以赚钱。她看得出琳琳的兴奋，当她把她这批活结算回来的钱给她时，她眼睛里冒出来的光圈，又亮又大。琳琳起早摸黑干了十天，挣了二百块钱。春熙把收条和钱一起给她，琳琳说，帮我存起来，她只取走了收条，夹在春熙教她如何用家用电器的本子里。 春熙说，你带身份证了吗？我给你开个户。不，琳琳说，你帮我存着。春熙趁劲凑过去说，好琳琳，现在我们畅想一下吧，有了钱，最想干什么啊？琳琳说，好多。第一件是？请你吃好吃的。哦？那第二件？买书。第三件呢？二百块钱可以干这么多事吗？琳琳不傻。春熙说，以你现在挣钱的速度和精神，应该很快会富了的。琳琳咧咧嘴。春熙把二百块钱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夹里，单独放一层。 这种活很分散，也很零碎，有时候需要动用钳子镊子，春熙就不给琳琳领。琳琳不高兴。春熙说，夹到指头去趟医院零头都不够。再说那些东西不是给人戴着，超级难看的，全是些金属什么的，都是上了色有毒的。琳琳说，你别心疼我，我都能干。你想干，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过几天有了小珍珠肯定第一个派给你。春熙安慰她说。真的？琳琳问。当然真的，我去交活时，那人还夸你的活细致呢。琳琳又开心起来。 半个月后，春熙又打电话过去问，真得有了小珠活，不过不是耳钉了，是项链。价格低得更离谱。她只拿了一百串。穿一个2厘钱，10个珠子才2分钱，一百串才几万珠而已。琳琳的饭吃了一半就开始操针，春熙帮她穿线，这种珠子的线很细，针眼超小，春熙穿半天都穿不上一根，线若断了，打结都不能结扣太大。春熙说，干完这批别干了，太磨人。琳琳说，要干，我喜欢干。这次干了五天，挣了几十块钱。 琳琳要请春熙吃饭。她说，下去，吃饭。春熙推她下楼。吃什么？她仰脸问。春熙指指凉皮摊子，她早就看好了，这地方有两家可供选择的，一家菜煎饼，一家凉皮。两份凉皮上案剁着，琳琳说，用我的钱，用我的。春熙说，必须的。琳琳一左一右拎着。再买个西瓜，琳琳大叫。春熙蹲下挑，黑皮带纹敲起来脆脆的，半个吧，一个吃不了。用我的钱，用我的，琳琳又喊。春熙说，遵旨，女王。光线不好，琳琳的脸也不知是红还是热的。 春熙把西瓜放在琳琳两腿间夹着。问说，咱回家吃吧？琳琳说，会串味的。春熙又把西瓜挂在椅子把上。 西瓜车上有张纸壳，春熙刚才挑瓜时看见了，她觉得有点意思，用手机拍了。准备回去念给琳琳听。 在先吃凉皮还是先吃西瓜的问题上，做了主人翁的琳琳提了建议，水果是寒性的，不能空腹吃。所以春熙先吃了凉皮。凉皮下肚，再吃西瓜有些困难了。琳琳说，不急，你拿勺子来，我做西瓜沙。保准你吃得下。春熙听话照做，又按琳琳意思拿来了白糖。饭后甜点很快在琳琳手里做成了，春熙发现琳琳的西瓜皮都刮得这么好看，瓜瓤一点不留不在瓜皮上。琳琳的手还是很巧的。 期间手机响了一声，春熙拿起来看了，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就把刚才那个西瓜语发过去了。人生活着快乐很重要，比如现在的琳琳和她，有不错的凉皮做晚饭，还有甜甜的西瓜陪伴。那就让大家也跟着乐呵乐呵吧。 吃完西瓜，春熙也给琳琳念了西瓜词：比情人还要甜，比小三还要有味，生了，给我抱回来。 琳琳笑得发咳，今天，她真得高兴坏了。 收到西瓜词的某人，也不禁莞尔。 歇了几天后的琳琳，又跟春熙要活。春熙不想让她干了，撒谎说那个带工有事回韩国了。等他回来再说。琳琳很苦恼。春熙说，你学打字吧，我看有人招打字员呢，在家也能干。你学会了我给你找活。她给琳琳打了张字根表，琳琳又精力十足地开始自学。学了一段后，春熙说还可以用拼音的，琳琳说用五笔才像专业打字员吧？我得用这个。拼音一看不专业。 春熙打算每月给她一两百块钱，隔三岔五地把公司一些不重要的东西交给她打打。打不出来没关系，因为春熙本来也不需要，这都是她已经完成的工作了。 春熙想，她当时学五笔用了多长时间来？半天？一天？想不太清楚了。以琳琳现在的脑力，她学上一个月，干上一个月，天就不太热了，等天凉了，她去买个烤箱，让琳琳学烤蛋糕。然后在网上给她建个店。给她点希望，她就能勇往直前地活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十三章 为了琳琳的微笑 琳琳戴的是假发，她的头盖骨修复后头发一直长不出来。春熙隔段时间就拿剪刀给她剪几下，她们都把这假想当成了现实。有些事，想着想着，做着做着就会成为真的，春熙对琳琳说。以后你的发型都交给我了，过几天再买个毛线帽，你会变成青春无敌美少女的。琳琳很有些期待。春熙拍了不少照片放到电脑里，都是开心时的琳琳的笑脸，她让琳琳没事就看看。琳琳当成了宝贝一样，她给这些照片建了个文件夹，名字叫：我的微笑。春熙纠正说，不是只有微笑，还有大笑，狂笑，笑疯，笑傻，咧嘴笑，露牙笑。琳琳呵呵又笑。 春熙喝了包过期酸奶，半夜起来闹肚子。肠胃像绞成一根绳，她疼出了汗。还没从厕所迈出来，隐隐听见琳琳在哭，哭得极压抑，像嘴里咬住什么东西一样。她顾不上自己，跑去琳琳床边，琳琳头疼。去医院，快，春熙找衣服给她，不，不去医院。琳琳挣扎。不行，你受不了，听话。春熙找出个套头衫给琳琳套。琳琳把头别扭开，别去医院，她红着眼说。我能忍。像琳琳这种住过长久医院的人，对医院都有不同程度地恐惧。医院是他们的生，也是他们的死。 她把琳琳搂在怀里，把假发拿下来，给她轻轻地按摩。多久疼一次？她问。 来这是第一次。琳琳蚊子似地说。 那以前呢？ 不记得了，开始多些，后来少些。有时候天气不好会疼。 我们去做个复查吧，不住院。春熙依然不放心。 不，琳琳执拗。 有医保，不会花多少钱的。春熙耐心地善诱。 琳琳不吭声了。 春熙想做完复查，她要为琳琳买份保险。 复查很快，琳琳比春熙还熟练还着急，动作像逃命一样。拍完片子后，春熙给她买了甜筒举着。麦当劳在做活动，抹茶味的买二减一，春熙还是给琳琳买了草莓的。 好吃，很甜。琳琳说。她让春熙咬一口，春熙说我不爱凉的。琳琳就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咬着，跟刚才的行为截然相反。 两周后，春熙去取片子，顺便咨询了医生，医生告诉她，修复材料重，压迫神经，肯定会形成脑痛，就好比你顶个不锈钢锅肯定不舒服，可以考虑改用国外的优质材料换一下。春熙说费用大约多少 ？医生伸了几根指头。 走出医院的长廊，春熙有点发昏。她有低血糖。但又不爱吃糖。她扶着门框站着，稍微缓缓。天像要下雨的样子，乌蒙蒙的，琳琳又要受罪了。 不就是钱吗？春熙路上想。她借！借！借！ 没亲人没朋友的春熙，跟谁借呢？她第一个想到了曲智。她想反正她脸皮厚，先看看能不能给琳琳买份保险，然后剩下的她开口借。如果曲智不借，那备选是谁？即使曲智借，也不会给她这么大笔吧？借个一两万已经感情很深厚了。何况她和曲智早就没了交情，她难道跟他说，你能借点钱给我救人吗？看在你爷爷和我父母住得比较近的颜面上？ 有些无稽之谈。 春熙不气馁。她自带充气棒。没信心时她都会深呼吸几下，自己给自己打气。 还有那个金队，不知道有没有储蓄。春熙扒拉了一下手边现存在她脑海里的精英，只有这两只。看上去比她有钱。 春熙手机里共有三个陌生号码是与她的临时工身份有关联的。其中只有一个活跃，另两个一直在潜水。 春熙也没去验证这三个都是谁，她只是按顺序编辑了名字，大哥，妹妹，兄弟。 金队也没告诉她这三个号码就是她看得比较顺眼那个，是一个共享号，即他们与情报科。另两个则是私人联络号。 大头在中信的合同上读取到了一根蚂蚁腿。 树先生正在吃披萨，那是小李给金队点的外卖。大头也不敢伸手拿，小李拿塑料叉子叉了一块给他。大头盛在自己饭盒里又埋头找线索。树先生和金队在讨论案情，树先生的意思是这次情报科介入太多，束手束脚的。金队说，你把吃披萨精神用在工作上，别说小小的情报科，老大都会给你敬礼。树先生咽下最后一口，看看披萨盒子，还有一口，而金队还没吃。金队说，拿走吧，看着心烦。树先生捧着盒子挪到大头桌边，故意把拉丝拉得很长。小李看不过，对大头说，同志，晚上有空吧？我请客，咱吃海鲜去？ 树先生立马吞掉拉丝，举手说，工作餐吧？我也去啊。 小李把一张单子甩给他，说，这个月费用又超支了。 没办法，树先生挠挠头，没进展头疼，有进展也头疼。小李不客气地说，少吃点就不疼了。你看领导吃得少干活多，从来也不头疼脚热。 树先生谦虚地说，领导是神人，我哪能和他比啊。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啊？ 小李拿给大头叉披萨的叉子在树先生腰围处划了个圈，这地方的油储存量不少啊。 废油地沟油，树先生投降说。 大头仍感到有些饿，树先生吃饱了，领导不吃了，小李也没见吃，他总算吃了几口，却不好意思再去吃。在这里，他算是最没用的一个人了。合同是影印本，传过来的字变形厉害，字体也缩小很多，大头看得快成了豆眼。他对树先生说，一份看不大出问题，要是都拿来就好了，肯定有连贯的地方被我们忽视了。 树先生说，这个意见你跟领导说吧，我走了啊。说完抹抹嘴上的油走了。 披萨盒子扔在大头桌下。 小李把盒子放到树先生的办公桌上。 她喝了个奶昔，喝一半，扔给大头说，喝不了，你喝吧。大头就听话地吧嗒吧嗒喝了。 金昀把蚂蚁腿捂好，他不知道为什么情报科这次慢了半拍。 并对小李说，劳务费记得一定要准时打。小李说，还用以前那个账号？金昀想了想说，还用那个。 我要去看个人，你这儿还有什么礼品没？他问小李。小李说，上次树先生提回来一包周村烧饼。金昀摆摆手，当他没说。 记得要发票，小李喊。有次他们的费用被驳回了，就是被嫌弃发票不正规。小李气了好久，上级还拿情报科举例，说情报科在这方面做得就是挑不出毛病。小李说，情报科是金科玉门，那配备没得说全是精良货，哪像我们，中午有的同志还喝稀粥。上级还说她态度不端正，愣是把费用又压了半个月。最后金队交了张改革书，这笔钱才算拨了下来。小李恨死了情报科。她趁开会时说，谁认识情报科的人介绍给她认识，她要弄死一两个。树先生说，情报科站你面前你也不知道啊，再说他们统共六个人，去年还挂了一个。全国这么多人，上哪找去？只有他们找你的份。 小李说，他们也会挂？ 树先生说，是人都会死，都有弱点和死穴。 怎么都这么巧，小李想，这事不会这么单纯。否则金昀不会这么沉得住气，敢这么嚣张在主管部门面前对立，早去把情报科挑了。 小李说，他们和我们是同级，为什么总压我们一头？ 树先生说，他们有行动权，我们有处置权，广义上都差不多，但细说起来，还是有所不同。 小李说，我觉得上级就是有点偏心。我们拨点费用三令五申，还每次给一点点，下次再争取。这情报科一次就数目庞大，我去财务室碰到过两回。而且他们有专权一样，从来都是优先。 树先生说，你去弄份他们的文件，让大头给挑根刺出来戳戳他们。 小李说，玷污了咱这的英名。 树先生提醒说，他们极少出错。小李斜他一眼说，你好像很佩服他们？树先生说，就事论事。小李说，我就不信他们这么邪乎。树先生说，你问金队，他和那边的人应该比较熟。 小李说，保不准你更熟。 树先生说，自惭形秽，我连人面都没见过。更别说交情了。他们可全都是大隐啊。 小李暗暗留了意。 又到了给琳琳放风的时刻，春熙看见了曲智。应该是琳琳先看见了他。曲智是琳琳见过唯一帮助过她的男人。琳琳对男人接触不多，像这种精品，更是近无。所以琳琳的记忆力春熙没去多想。她只觉得这个神出鬼没的男人。在她快要被生活磨掉希望的时候，他突然冒头了。春熙原本打算推琳琳过去打招呼，琳琳也想过去，但曲智不是一个人。琳琳说，小熙，你看他那边有人呢，我们不要过去啦。春熙说，比他好看的男人多着呢，我一会推你去看。这些皮囊好看的人基本都是性冷淡。琳琳低下头。春熙也不管，把她推到了商场的门前，那里正挂着四小生的宣传海报。看吧，免费看。春熙说。琳琳只看一眼说，不好看。春熙说，不会吧？这几个人一出来，可是万人空巷啊。你眼神不好，琳琳堵她。 春熙觉得这妮子有点不太对劲。 两人对购物的兴趣都不大，春熙多半是想给琳琳买，琳琳多半是看不上。 春熙说，把利息花了，本留着。琳琳说，不成，你得给我养老来着。春熙说，那今天先洞房吧，咱买瓶红酒喝喝？琳琳说，喝酒伤身，买瓶可乐吧。春熙就买瓶崂山可乐，本地产的，里面有良姜，对琳琳的筋骨有好处。 转了没一会，琳琳就说有点困了，回去的时候又碰见了曲智在开车门。不知是朝她俩谁笑了笑，或者是朝她俩都笑了。春熙一冲动，扔下琳琳就走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十四章 炒面就你是绝配 她直接说，没有暖场，没有话缀，嗨，老同学，你有没有认识的人脉从事保险这一行业的？你知道琳琳的情况的，她的头需要做再次修复手术，我想提前给她买份保险。不是害怕死下不了手术台那种，而是一定康复后不需要个人太多花费那种。 曲智的手在进口漆车门上停了停，许是没料到她能走过来，走到跟他面对面，更没料到她说得话这么地大出他所料。她知道她有爱心，没想到她的心还可以这么大。到底她的心里能装多少东西？他激起无比的好奇心。 他没立即出口，等她的眼晴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后才缓缓发音，我联系下看看。 春熙不等他喘息，又抛出一枚炸弹，她知道但凡说这话都是九成九没希望了的，她说，我可能会找你借钱。手术费需要些钱。你有钱吧？曲智想笑，又有些莫名的火气，车里的人等得有些急了，敲了敲车窗。 春熙识趣地朝琳琳的方向后退，说，其实这两件事是一件，只要其中之一办成了，你都会被我感念一辈子的。她都没听曲智的第二个答案，就这么快把曲智拱上了佛祖的圣坛。 曲智开车的间隙还真得想了想他到底有多少存款可用。这人也没说个具体数字，也不知道她会借多少。今天开始他得省着点钱花。同车的人看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颇为不满。伸出指甲蹭了曲智好几次，蹭掉曲智胳膊上几根汗毛曲智都没留意。 你下车吧，曲智对刮他汗毛上瘾的猫一样的人说。 软猫怏怏不乐地下了车。 她怎么不跟他要电话号码呢？曲智想，难道她知道了？不可能。他对他们的保密工作还是相当有信心的。那她怎么跟他借钱呢？凭运气？还是凭在这个城市遇见他的次数？ 曲智觉得春熙并不是真心的，没关系，他转着方向盘拐了方向，他知道自己做什么就行了。 他的车停在一个农场里，刚收了夏麦，地上还留着麦茬。没有犁，却已经种上了大豆和玉米。曲智捏碎一个土疙瘩，自言自语，这地太干了，要浇水了。 远远地有人影出现，一条大黑狗跑在前面，曲智很自来熟的样子在井边坐下。井台上放着一个果篮，里面有刚摘的桃子，新鲜的桃叶还在柄上挑上。曲智拿起一个，用井水洗了洗，吃起来。 人影跟他隔了几十丈，却移动得相当慢。大黑狗停下等着，曲智拿桃逗它，它伸出长长的大舌头，喘着气不搭理他。 等到人影终于走近了，原来是个瘸子。大黑狗上前闻闻桃篮，在曲智的脚边卧下。 买桃子？主人问。今年桃子贵，个大。 刚尝过了，还行。曲智回答。 药喷了不久，刚摘，我都不敢吃。主人说。 曲智把摸过桃毛没洗的手伸给黑狗舔，这地方倒清静，世外桃源啊。 苦日子，你们过不了。主人坐在了一张竹椅上。 买两斤新麦，曲智说。 你来晚了，刚运走。主人故意为难曲智一样。 这地我看过，肥很厚，麦子肯定好，你舍得卖？曲智也不含糊。 不卖没法活呀，主人说，好不好得几人识得？ 得，曲智说，想了多年的炒面又吃不成了。亏我还专门跑这一趟。 是啊，主人跟腔，专门跑就不值得了，油钱也贵啊。 说完，起身拿出两只大粗碗，粗布袋里抖出一些东西分别盛放在碗里，每碗加两勺红糖，用凉白开兑了，曲智闻见香味自己进来，也不用请。 老家伙，好东西你倒会藏私。 年轻人，说话客气点。这是我的地盘。 曲智说，我不懂规矩。我只是个过客，见这片风景好，顺便买点好东西尝尝。 瘸子把粗布袋挖出两瓢，用麻绳系了，扔给曲智。收好，看着给吧。 曲智掂掂，放在桌边的小凳上，顺手又指指井边那篮桃子。一起算吧。他说。 瘸子把手机拿出来写了个数字，曲智看看，没还价。 曲智摸了摸黑狗的毛，把碗里剩下的炒面底给它吃。他开车走时，黑狗跟在他后面跑出半里路。 回来，瘸子喊。喂不熟的狼种。黑狗又跑回来，趴在地上，那是曲智刚才坐着喂它的地方。 曲智到加油站加油，软猫还在等他。 他把在农场边上采的一把野花用报纸一卷放到了后座。软猫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上车前把嘴里的口香糖小心地吐掉才和曲智坐一排。曲智想，这事如果换作春熙来做，他让她上车，她会坐在前排后排，后排坐哪边？他最近爱比较。所以徒增了不少小烦恼。 软猫把半截熄灭的香烟给他。香烟还含在软猫嘴里，曲智单手夺出来，单手取了纸巾把烟卷皮剥开，露出一点小黑物件的影子，他放进随身的海绵盒里。软猫不乐意地噘嘴，曲智以前定会吃香，胭脂口红用对了，都能让曲智燃烧一阵子。他的变化让软猫觉得很明显，连香水都不爱闻了，不知是不是哪个姿势不对让他掉了心情？软猫今天还特意换回了之前他喜欢的色彩。曲智却冷冷地说，不想死得快，就老实点。车正行在快速路上。软猫相信曲智的车技如果出了车祸，必定是他存心想死，或者存心想让谁死。软猫打了个寒颤。 曲智惹不起，所以百般讨好他。前期以为卖卖身体互取愉悦，后来又卖了心，可对方却不再付费，说价格昂贵付不起。软猫也不是软骨头，曲智有时冷静得吓人，软猫就会在酒里下点药，用身体软化他，软猫觉得钢铁战士也逃不出温柔乡，软猫在曲智身边呆久了，就有了爱的霸占。曲智自带的清冷加上他的修养，很招不安全因素的青睐。软猫睡下时，脑子里慢慢形成一个计划。 计划源自前几天曲智需要同伴，软猫与他合作快一年了，彼此有些默契。参加当地一个慈善会。曲智捐了点钱，软猫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走几步，就有人上来与曲智认识，曲智就松开软猫的胳膊。来来回回几次，曲智也不跟人介绍，支派软猫自得其乐去了。没了曲智的软猫自身光辉瞬间回落，闪瞎不了众人的眼。软猫提前在安排他们的位子上坐下，一边等一边心里的黑暗因子一团一团地翻滚。那些妖精蛇一样扭动着，左左右右缠住曲智不放。软猫很想扇她们，一个一个地扇。每人扇三大巴掌。两巴掌长记性，一巴掌昭示软猫的权威。也不知道曲智什么反应。曲智没让这种事发生过。软猫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许是喝了红酒的缘故，孤单的软猫引起曲智的怜爱，曲智刚招手，软猫就扑了过去，曲智招过来帮自己解围，有人邀请曲智跳舞，曲智说，瞧，我带了伴儿来的。别让我难堪。刀光剑影从软猫脸上划过，堪将软猫的脸划烂。软猫不得不闭上眼，软猫说，你总利用我。曲智说，你何尝不在享受我。 曲智不怎么吃东西，软猫喝了红酒，喝了香槟，要跑洗手间。洗手间里有股奇怪的味道，软猫在酒精的刺激下踩上了马桶，看见隔间里袅袅的烟气。 软猫的量控制得很少，每次都万分小心，只是拴住他就好，软猫想。 春熙又加班了，在qq上给琳琳留了言。她回来时就看见琳琳歪在沙发上睡了。她轻手轻脚地，晚饭还在桌上摆着，两只娇艳的桃子，红红的尖儿，好看的不像凡品。两只碗都扣着，春熙翻开一看，有点傻眼，立即拿鼻子闻闻，是炒面没错了。她记得她没买过这玩意，琳琳的腿不方便不可能出去买，谁送的？楼道的邻居百年不来往。春熙带着满满的问号开始冲炒面，琳琳听见动静醒了，回来了？还没吃吧？这是谁送的？嗯，琳琳揉揉眼说。我一个老乡，那人不让说，琳琳也就瞒了。你老乡不是我乡？春熙发现了漏洞。 呵，琳琳笑笑，是呀。这人谁啊？我认识吗？春熙不放心地问，男的女的？男的。琳琳说。 他来送的？他怎么知道你住这的？春熙把先冲好的一碗给琳琳。 琳琳也不接她话，只说，这炒面好香啊。果然是小时候的味道啊。 春熙冲的时候都忍不住流了口水，这家乡的味道可真不容易吃到，现在还有谁会做这样的美食？小时候她看着妈妈炒麦，她打下水。当季的新麦，带着刚从麦穗里清香放到锅里，小心地一遍遍翻炒，火候要掌握得极好，不能过，过了就炒糊了，出来的面会发苦。炒生了面不香，麦子炒死了，冲不开。那时候她都能看见妈妈额头上的汗滴到炒麦的锅里。 春熙舀两勺吃完，又说，你把这人告诉我，我去谢谢他。 琳琳说，他没联系方式，正巧路过。这玩意不值钱，他说不用谢。 春熙说，他叫雷锋？ 琳琳说，大概是的。哦，还有一束花，琳琳指指瓶里插的。 春熙又吃口炒面，狐疑地说，这人在追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十五章 不知谁的初恋 琳琳的脸掩在炒面碗里一半，春熙看不见表情。 春熙八婆地说，这人如果对你有好感，先让我过过关。我是娘家人。琳琳啃着桃子上的红尖说，先去洗碗吧，炒面碗干了很难洗。春熙说，那就先泡上，我得先审审你。 他长什么样？多大啦？干什么工作？有没有什么残疾？ 琳琳只啃了桃尖就放下了，说，有点酸。 哦，是吗？春熙也不嫌弃，接着琳琳的牙印往下啃，很甜呀，这是不是就是原来咱小时候家里产的那个六月鲜？ 琳琳说，我不大记得了。春熙提醒她说，就是女婿送丈母娘吃的啦。小时候很贵，只见过没吃过，没想到果然好吃。 琳琳说，那你都吃了吧，我觉得不怎么好吃。 春熙不以为意，说，你可能刚才吃多了甜的缘故。这桃不容易储存，所以上市时间短，难买得很。 春熙把桃核扔进垃圾桶，去厨房洗碗。琳琳盯着盘中的桃和那束花发呆。 春熙用电脑给琳琳注册网店里，琳琳问她，小熙，你说爱情是什么呢？ 这个爱情啊，假专家春熙说，应该就是对方长得很丑，一脸苍蝇屎，你也觉得他丑得有个性，苍蝇屎分布得恰到好处。 怎么听着这么恶心呢？琳琳说。 哦，假专家又换了种比喻，就是买一个馅饼，我刚咬一口，你就夺过来吃了，也没管我早上没刷牙。 你的比喻跟这上面说得倒不太一样，琳琳指电脑，不过你说得我觉得更像人。 那当然啦，春熙吹牛，也不看我是谁。 琳琳挠她的胳膊，春熙忍不住笑倒。 小熙，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吧，春熙心里暗叹气。 恋爱是什么感觉？ 没啥感觉，当时就奔结婚去的，觉得既然两人要结婚就得为以后多想相，恋爱的过程就省了，因为谈恋爱会费钱。 怎么费钱呢？ 两个人要了解啊，要一起压压马路啊，逛逛什么的，吃吃饭，添点小惊喜，都需要花费人力物力时间财力。 但你不在一起，如何了解呢？在一起就得见面，见面不能光大眼瞪小眼干瞅着吧，得找点什么事做做吧，那就是咖啡馆啊，商场啊，人少的地方太尴尬，话没几句就冷场了，去人多的没话说还可以装装看看人什么的。可人多的地方欲望就会升高，比如满大街的花裙子，冷饮店，泡芙榴莲，最不济去麦当劳蹭个冷气，好歹也得买个几块钱的甜筒。 是不是太计较了呢？琳琳问得一针见血。 现在回想一下，是的。春熙说。两只动物产地不同，兴趣不同，一开始只是勉强一下，后来发现呆在一起十分痛苦，连给对方花两毛钱都肉疼。 你踢他的吗？ 真实地说，是他先挑明了的。 他说什么？ 他说，春熙啊，你人是不错的，可是，我们不太合适。 琳琳握握春熙的手说，太气人了。春熙说，他觉得我不爱女红朴素点也行，可出门也这么朴素就让他抬不起头。我也不爱热闹，对很多东西没什么欲望，他觉得我没上进心，呆在一起会死板。我不会撒娇，他想听点甜言蜜语都听不到。我算半个孤儿，对我们的生活和事业都一点帮助没有。 这男人很可恶。 是可恶，春熙把网店的名称，链接，密码什么地抄在本子上，其实老天对我不错，要是等结婚才这样那样，我估计跳井都折腰。 琳琳说，他是个没福气的。 现在看来，是这样的。哈哈。 春熙搂过琳琳，只有你才知我的好。所以你就嫁给我吧，我会好好对你的，我吃面也会让你喝汤的。 琳琳又抓她的胳膊窝，春熙跳开。把绿豆泡上啊，我要升豆芽。 还吃拌豆芽啊？这周吃了几次了？明天咱吃肉吧。春熙打开冰箱，看见一袋炒面方方正正地立在那里。这人倒是个心细的，她想，只是，琳琳这情况，他知道的吧？ 不吃肉，琳琳说，我今天上厕所发现我腰上都长肉了，我可不想长成你以前的小土豆。豆芽是绿色健康食品，网上说了，消肿清火，大蒜和米醋也都是杀菌消炎的。老大，给两口肉吃吃吧，喜儿馋了。 不是地主心狠，地主家存粮也不多了。琳琳说。 买俩鸡架炖冬瓜。春熙建议。 你真馋？琳琳问。嗯，春熙诚恳地点头。我拍两只苍蝇给你吃。琳琳，你跟谁学的，居然变坏了，以后不能让你上网了。 这话可不是跟网上学的。 那跟谁学的？ 我不告诉你。琳琳有些傲娇。 春熙说，他？不可能啊？你们见了几面？他教了你多少东西？ 我不告诉你。琳琳吊春熙胃口。 春熙一边倒绿豆，一边恨恨地说，我早晚要把这只混进人民内部的情敌给掘出来。 他不是情敌。琳琳有点失落。 你现在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你以后会知道的，琳琳鼓鼓小腮帮，你别想多了。 春熙说，我不想多，要是他每天都来送吃的，我很高兴啊。明天他来吗？送棵白菜也成啊。醋溜白菜，我爱吃啊。 琳琳自己进卧室了，春熙收拾完看她正在半倚床上看她拿回来那几本书。 春熙关掉灯，躺在榻榻米上，想着最近沉默的手机，有些睡不着。 琳琳可能恋爱了，她的年龄如果不是身体制约，正是感情飞扬的时候，或者都可以谈婚论嫁了。有些东西没有的时候期盼有，一旦有了又很担忧。但感情是挡不住的，春熙也不想去挡，她倒不怕琳琳失败，她觉得琳琳多尝尝生活的滋味，多接触些人更好。她以前活得太封闭了。 不知道琳琳能不能生孩子，这事她上次都忘记问问医生了。 春熙翻来覆去地烙饼，琳琳在里间听得一清二楚。 春熙还是早爬起来去了早市，买了冬瓜和一条尾骨，原来她爱吃香菜，琳琳对这些气味浓郁的蔬菜神经上受不了，春熙就戒了。只是碰到她还是忍不住上前掂起来放到鼻子下闻了个过瘾。摊主看她买了冬瓜要送她一棵，被她谢绝了。 她留了条 子，尾骨剁开了，春熙先用水把脏血泡出来，现在的晚饭基本是琳琳做了。这样琳琳吃了早饭，研究一下蛋糕模型，就得开始准备晚饭，一下午的时光对付一顿晚饭，春熙说，我的下半生幸福就交给你了。琳琳说，我不喜欢胖子，春熙就捏捏肚子，琳琳说我不喜欢瘦子，春熙就捧起两颗旺仔小馒头。 琳琳说，你这么俏皮，你未来老公知道吗？ 春熙就抛个媚眼，宝贝，收好我的菠菜啊。琳琳两手捂脸，你太恶心了。 朴素的人，朴素的日子，过得也津津有味。 春熙被人事提去训了半个钟头，人事就是想找个撒气的，寻了一周发现春熙最合适，不属于任何派系，于是，春熙顶着大砂缸去了。春熙从职责上讲不应该属于人事直接管辖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大家会把她归为人事，许是觉得人事需要她这样一个小丑来顶缸。今天挨训的内容老三样，擅自作主，无视领导，工作拖沓。春熙听惯了，脸上能始终保持微笑。人事的火烧完后，拿出面前的镜子匀匀脸上的妆粉，春熙悄没声地带上门出来。 助理正从她身边过，妖蛾子又瞎抖擞，早晚把翅膀抖折了。春熙看见送水的工人来了，饮水机上大桶水没来，她顺手提起来换上。助理说，你这么彪悍，让这么多男人的脸往哪搁？听见这话的男人没人抬头。春熙说，这不顺手吗？ 助理说，你倒有颗成佛的心。不怕吃亏。春熙笑笑，压低声说，今天食堂好像有红烧小排，我先提前帮你去抢。助理嗯了一声飘了。 桌上的电话响了，春熙接起来，人事说，春熙，下午去仓库挑点礼品出来。 还没到节日，有些事情已经提前要准备了。 到了饭点，人群开始向外涌，只有春熙和助理没动。助理抬起屁股两次看春熙，春熙一副敬业废寝忘食的精神，连椅子腿都没转过。 约摸过了几分钟，助理叫她，春熙……嗯？春熙回头，哦，她把一个快餐盒隔着几个隔档递过去，助理破例地从自己的阵营里出来，走到小职员区域接自己的心头好。餐盒一打开，助理两眼放狼光，你这办事效率我要不佩服，都有点对不起我的智商啊。春熙说，跑腿而已。助理说，行啊，有机会我跟我领导荐荐你啊。春熙说，涨工资就行。我就爱钱。助理说，你倒实诚，没人不爱钱。春熙说，老板最怕员工提涨工资。你多久没涨了？助理吐掉一块小骨问。春熙说，今年没涨过。上次你没涨？助理张了张已经满嘴肉的口。春熙说嗯。其实她也涨了，涨得微薄点而已。但这话说了，就没下戏了。果然助理说，定是那只妖蛾子作祟。奖励流程是从她手里走的。 你就是太善了，助理吃得高兴，也看春熙越来越顺眼。 是啊，人善被人欺啊。春熙顺杆爬。她现在能卖的，也就只有软弱与心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十六章 尘埃里的雏菊 你也知道这理？也不争取？ 争取了，没力量。 助理咂咂嘴，喝了点汤汁，春熙说，那餐盒给我，我正好去吃饭捎走，否则在这一下午就馊了。 助理说，那多谢啦。 春熙说，为美女服务是荣幸。助理笑了，掏出几支口红问她，哪个颜色好？春熙装作很认真地帮她看的样子，随手一指，这只吧。助理说，你眼光倒和我不谋而合呀。下午阳光烈，我正想上午的颜色不好看，既然你也觉得好，就这只。很快，一只能把十只妖蛾子都吃掉的粉唇就画好了。 好看，春熙不忘拍马屁。她的眼光真正落的是助理桌上那盆花。这盆花叶子黄了，助理有时候把饮料灌它一口，就是不怎么喂水，所以全公司别桌的花草都又绿又茁壮，只有助理和人事两大干将的配花配草永远蔫不拉叽，濒临死掉的苦相。 春熙把助理的花搬走，把过道上另一盆给她换过来，说，这花我觉得配你，清丽不挡光，而且防辐射。助理说，我也听说仙人球防辐射，就放我这吧。春熙说，你平时小心点，这刺扎手。助理说，你像我妈。春熙说，我有个毛病，看见美人总爱多唠两句。助理拿剪刀把戳她，但嘴上笑咪咪。 哪是怕刺扎她？只是看她摧残花于心不忍而已。春熙的心思很少有人懂。 春熙吃了份酱香豆腐，酱很香，豆腐有点馊，春熙觉得可以让琳琳做做，小区的豆浆店做豆腐，很水嫩，要是有就买上一块。豆瓣酱家里有，以前她用来炒大葱拌面的，春熙把不能入口的豆腐扒拉到边上，数了数有八块，她拼了个小图案留在那。 她回到办公室，把人事要的礼品单打出来，然后去了仓库。 仓库又分大仓库和小仓库。大仓库有十几个人，负责日常的货物进出。而小仓库只有两个人，一般人不让进。 春熙去了大仓库。有几人在甩扑克，春熙凑上去看了一会。先去找了总管，总管在吸烟。公司规定不准吸烟，不过老板不在，也都偷偷抽。总管在春熙的单子上签了字，调了出库一联给春熙，说，今年这就开始送礼了？这才几月？春熙说，趁早不趁晚嘛。这礼送得人越来越多，所以得赶早了。 春熙拿着人事的鸡毛箭，也没能让总管多看一眼，总管职位比她高，犯不上巴结她。只是看似好心实则应付地说了一句，搬不动让他们帮你。他们是指那几个打牌的人。都是临时工。春熙也不恼，愉快地说，好咧。总管吐完烟圈合上他的狗眼，狗眼皮有些重，貌似肾虚。 春熙也没喊人，这里有小推车，她找好就放到推车上。该用人的时候，她也不会含糊的。 小仓库的门闭得很紧，门上是指纹锁，门两边都装着摄像头，看似无死角。 大仓库的摄像头都装在横梁上，春熙曾经在这干过两个月，所以她根本不用抬头看，就知道哪个角落不要呆太久，只是离开这么久，不知道原来坏掉的摄像头修好没。之前有几处摄像头是空摆设，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仓库也不报修，也没发生过偷窃。春熙走后，仓库换了人，因为新来了不少商品，所以老板发话对仓库要重视，包括消防，电路，安全设施都清查了一遍。具体如何，春熙不能去关心。关心多了，她也呆不住。 有的礼品压在底下，春熙一件件倒腾出来，拿小刀划开封条确认点数，再小心地用备用封条封上。春熙包装过的礼品外人是看不出有没有开过箱的，这也是她的绝技，她当时呆在这里练出来的。她慢慢找着，也没人来打扰她。 红酒两箱，洋酒两箱，西洋参十盒，还有一些珍贵药材。这些礼品包装套包装，入库前全打着木架，入库后木架拆掉了，但大包装还留着，只标着英文和礼品代码。 仓库工人是看不懂英文也不晓得代码的。只知道这些是酒，每季度盘库时，也会有那么几箱即将过期的会分给工人作福利。工人也不爱喝，总说一股狗尿味。不稀罕的东西也就没人再上心去研究。春熙倒很佩服老板的过人之处，与其惦记着，不如让他们自己嫌弃。这才上攻心上策。难怪生意会做这么大，每年的利润也滚雪球。 春熙刚来时，学历不够。她投了两个职位也没接到面试电话。公司统一在15号面试她在投简历时就已经看到了。15号她不请自来。人挺多，保安在门口发号，春熙坦然地混进人群领号排队等。面试的几乎清一色小仙女，唯有她显得像只土包子。她也不跟人抢座，自己站在窗户下看外面的风景。 叫到她，她进去，人事有2秒没说话。春熙也不遮掩，坦然地说了自己的情况。她说，对不起，今天占用了你五分钟时间，我投了简历的但没有回信，我想可能太忙把工落下了。也或者觉得我不够格。够不够格不是光看学历就行的。另外我觉得贵公司这么大，肯定需要很多人，肯定有我能干的工作。人事又看了她几秒，期间她一直没说话，一直在观察这个从容地，没有一点怯色的应聘者。 她面试了一上午，收到的简历如出一辙，见到人化的妆如出一辙，说得话也像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唯独这一只笨鸟，让她昏胀了脑子清醒了一下，春熙像颗薄荷糖给了人事一激灵。人事说，你的名字？春熙。她把春熙的简历调出来，嗒嗒两声吐出一张纸，春熙看见她的办公用品都这么洁白，连打印机都这么精致，连点声音都没有。 人事录用了春熙，说仓库有个空缺，虽然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但工作不算轻松。她说了下薪水和待遇，春熙答应了。然后她就在一堆艳丽中脱颖而出，第二天就领证上岗了。 试用期不管饭，只有几块钱的补助。春熙就带方便面和榨菜。中午一小时休息，她就记包装上那些单词。仓库只有她一个女性，她还领不到工装，就穿以前人留下的。男号都大，她就把袖子挽上去，两个衣角再系起来。 她来一周后，人事下来看了看。以后她当班时，人事隔三岔五来巡视。春熙不偷懒，男人都不爱收拾卫生，春熙全包了。工装也随便乱扔，春熙就让人找了根木条钉墙上，每人的工装都按序挂上面。唯一的办公桌上要么土，要么一层烟灰。只要春熙看见就擦掉。有人不太长眼，照旧该弹烟灰弹烟灰，垃圾筐倒也不扶。春熙也不说，你落我就扫，你折腾我就洗。反正大家都时间，水钱也不用我出。 仓库有恒温区，低温区，常温区，全部是西门子的配套设备。只要有温差就会启动报警。有些东西怕潮，不能启动雾状调温。所以除了春熙，没人愿意去和这些仪器打交道。春熙也没几日就摸出了门道，他们去吹牛放屁打嗝，她就上上下下的爬梯子，敲木架子。 下班前，人事又来了，穿着她的蓝色亮珠片鞋把仓库边边角角迂回地走了一圈，唤春熙，给我找两瓶酒出来。公司每位高管负责的部门每月有两次礼尚往来。按说人事是不主外交，不应该有的，但平日看她的作派，春熙也琢磨着她的关系暧昧。她没立即掉头去找，而是先提起桌上她的玻璃杯子喝水，她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停一会，喘息一下，又咕咚咕咚，直到把玻璃杯的水喝净。 人事的手敲在桌沿上，问春熙，你来多久了？两个月，春熙说。 我去帮你找酒。这客户多大了？喜欢什么口味？果香木香？过不过敏？她问得很婉转。她知道人事好酒，她的礼，无外乎自己品尝或者邀人一起品尝。她没必要拿棍子敲恩人，两头不落好。 人事说，不要泡，甜味淡些，你看着挑，适合年轻人，别上头。 春熙说，有一款开趴或者宴会都适合。年份也合适。我挑给你。另一款就法国的吧，庄园酒。 人事点头。春熙很快回来。先打开给人事看了，然后把原包装封上，从电脑里调了出库明细，人事签上了字完事。 春熙找了两条丝带，绑个结，说，这样提着不勒手。 哦，人事欠起屁股时说，明天你上来找我一下。你的试用期结束了。 当时结束的，还有她的蓝领生涯。因前任行政突然辞职，人事把春熙作了替补。 春熙抱着自己的破文件夹上楼，里面是她两个月在仓库的学习所得，记录着所有商品的进关代码，入库代码与英文标识。 她领了胸牌，星美贸易，人事赐了她一个英文名：daisy daisy，帮我们领点复印纸吧。daisy，一次性纸杯没了。啊，daisy你忙不？不忙帮我复印下资料啊。，daisy快来。我的手被铰住了。daisy，没水了。，daisy你下午出门吧？帮我把这张名片带到xxx 春熙的宇宙开始混乱。 daisy，我还要赶份合同，你能帮我把垃圾倒一下吗？不能。 daisy，打听个事，听说绩效考核要改革？这我哪知道啊？ 春熙，我有个客户在琴岛大厦，和你那地方就隔一条街，你帮我去打个卡发个定位就行，我把报销的车票请你喝格瓦斯啊。我不好这口。 春熙拨乱反正，努力让宇宙上正轨。 她的耳根很快清静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十七章 藏起来的欲望 别人只知道她工牌上写着daisy,叫惯了想不起来她真名了。而春熙同学惯会装聋作哑的，喊英文名的，是外联部，因为懂得和老外交流，所以脸孔上自然也写着生人勿近。这些人喊她她都不怎么应的。她就是学历低，她就是听不懂，怎么了？碍你白富美什么事了？你别老把人当保姆一样指使啊？ 喊她中文名的她一般应得快些，这些平民孩子跟她一样，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人事也喊她春熙，据说外联是归老板直接差遣的。与人事也是人和面不和。曾经策动过几次让人事下台事件，最后都被老板驳回了。这事颇让助理稀奇了好久。助理跟人事也不和，但她跟外联也不亲热。 别人觉得春熙是有人事撑腰，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工作，凭得是她的端正和良心。她在社会爬了几年不是白爬的，人高踩人低屡见不鲜，以前不察觉是她小，现在她不允许别人踏着她的背往上爬。他们可以不把她当回事，但她吃自己喝自己还要和小人握手，那是万万不能的。 人事也接了不少小报告，说春熙态度生硬，与大家合作不愉快。说她脾气很坏，疏远群体。春熙就把录音交了上去，她说这玩意发网上公司形象就受损，我是把这当饭碗捧着的，你也算我半个衣食父母，我交给你，你来处理。说完，把手机搁下。人事竟有些感动。她做到这个位置上，这些小伎俩她也多少玩过或者被玩过，像这姑娘这手还是头一次，她就这么相信她，把手机留下了？ 人事想自己辛苦培植的势力，花了不少血本，到头来竟不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如此坦荡。这人的胸襟，若做大事，加以时日悉心教导，也不是不可以的。她把手机的录音关掉，一点点删了，拿出来还给春熙。春熙在手机上拴了个小吊坠。人事还手机时说，这小玩意挺有趣。 此事有波无澜。 春熙也将人分为几派，惹她的她还回去，孤立她的，她本就是棵草；表面上和气地，她敬着；不阴不阳的，她藐视。 她将这些际遇讲给琳琳听，琳琳瞪着眼珠说，人心都这么可怕吗？春熙说不是人心可怕，是欲望可怕，欲望吞噬了人心。 欲望，琳琳不解，人怎么有这么多欲望呢？欲望多了难道头不疼吗？ 春熙离开后，小仓库的铁栅门换成了厚钢板，保安措施上升为十二级。原来还能一览的，彻底变成了密室。老板派了亲戚管理，开锁前都要戴手套。老板几乎不露面，听说这只是他的一间公司，他在哪没人说得准。平常公司就是经理与人事分庭抗衡。 春熙不想搅入帮派，助理曾说，由不得你，站队活不长，不站队活不成。 她的计划是忍两年，琳琳的情况不恶化，能够让她们安稳两年，存两年的生活费，她带琳琳到处走走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可琳琳的情况却让她不得不改变计划。 春熙抬起发酸的胳膊，使劲捶捶腰，走到闸门下，原来这里有部电话，春熙一摸，还在，她打开扬声器，说，麻烦过来几个人，帮我推下车，我在b区。 几个人嘻嘻哈哈走过来，有的工装扣子没扣上，有的直接把工装勒在半腰，其中一个对春熙吹口哨，唾沫横飞。春熙说，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后头一个大黄牙说，老赵，你还脱了跳裸舞？被称作老赵的把脸挤到春熙面前说，嘛子摄像头，老子明天全给它断线。哼，春熙也不说话只留这声鼻音。这鼻音要留好了，会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老赵说，你还不信，老子可不稀罕艳照门。大黄牙说，已经拍了你怎么撤？老赵说，昨儿个不是断电了吗？ 春熙的眼皮跳了跳。 说是跳闸。唾沫横飞又开始飞唾沫。 让老子睡在这，还不许老子光身。老赵气呼呼。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礼品全推了出来，春熙对总管说，领导，快过来验验啊。总管懒洋洋地走过来，手背在腰后，踢开挤在一堆的几人，对大黄牙说，搬下来，点点数。 春熙找了个箱子坐着。就怕你偷懒不点。 里头有几个箱子好像有点潮，最好去看看。春熙对总管说。 总管挥挥手让大黄牙和唾沫飞过去。 两人晃晃悠悠过去，不一会大着嗓门说，可能昨天断电了，温度没控制好，恒温箱滴水了。总管知道不是小事，在电脑上匆忙点了一k清仓完成，对春熙说，红联拿走，黄联顺手帮捎到财务。春熙说，小事情。总管跑去处理大事情。 春熙也不急，迎着摄像头喝水。仓库的大桶水还是她来后争取的。她也不要饮水机，买了净水头，财务居然给她报销了。她喝了足有两三分钟。 礼品重得她抬不动，贴上专用贴放在这，放在这才是最安全的。 轻快的，春熙先拿走了，回去后还要请过目。过完目没意见，春熙还要每个盒子贴上公司独有的，后期单独制作的中文标贴。上面详细列明了名称，产地，成分，用途，容量，如何储存等等注意事项。标贴原来是归助理管，后来给了春熙。她嘱咐说，在这里干活，小心驶得万年船。春熙明白，把标贴都锁起来。 人事没意见，春熙就把礼品放到她屋里，告诉她重的还在仓库放着，已经码出来封上了条，顺便问需不需要中文贴？人事说，不用。 春熙去了财务室。财务室的老会计刚生了二胎，是个男孩。婆家差点把她捧上墙头。休完产假来上班，整个人红光满面。带了不少吃的来，春熙从花生瓜子里拿了颗糖。再抓点，财务室全都是些老好人，还有红皮鸡蛋给你个，会计们说。好，春熙用两手捧，我也沾沾喜气。春熙，老会计说，我小叔还没对象，给你俩介绍下？春熙说，帅不帅啊？年轻会计说，现在的孩子找对象都先问帅不帅，美不美？老会计说，我有他照片，你过来看一眼。春熙把红壳鸡蛋握手里，过去看。她身子趴一点在会计桌上，老会计的电脑上正在做这季度的应收账款，有一家的红字很显眼。 老会计把相册调出来，几个会计也都过来凑热闹，开始评头论足。你小叔不赖啊？没想到真有存货。是啊，祁姐，老会计姓祁，平时咱关系这么好，你怎么不给俺们介绍一下？老会计打一个人肩说，少胡扯，你老公多疼你。被打的会计说，他不帅啊，我也喜欢帅一点的男人，有魅力。嘻嘻。 春熙看一眼，退后一步，腾出的空间立马被平常不怎么活泼的会计们挤满了，因为老会计又开始晒她宝宝的照片。春熙就挤在墙与老会计的转椅间动弹不得。她也不吭声，她也看着。 祁姐，你请月嫂了吗？没请，都是俺婆婆弄。 那你奶 水好吧？头一个不怎么好，我自己弄也累得不行。这老二婆婆给找了方子，挺好的，吃不了。 你老公家里不是挺开明的吗？怎么还重男轻女？ 他们家就他自己是男孩，其他都是女孩。物以稀为贵吧。 这小子一看就有福相，你看那额头多宽。 很白，儿子随妈，将来肯定帅，可惜呀，我生早了。 花痴，他才半岁。 报早教班了吗？ 也太早了吧？现在一岁就开始收了。叫早早鸟早教。春熙肚子有层笑波涌上，她忍住。 这手上怎么还戴根红绳？ 这是我们家那边的习俗，压惊用的。怕小孩子晚上受不踏实。 百日照？嗯。大姐你胖了多少斤？ 至少十斤吧，裤子都穿不上了。过段时间得赶紧减，否则这衣服全都得重买。 生儿子有功劳，让你婆婆出血。 算了吧，她也就会烧香念一阵。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操心。 说得也是。 几个人从出生一直翻到百岁，吃辅食，夜里起几次，翻了几百张照片，讨论了n多育儿心经。直到小会计恋恋不舍得去接了个电话，呀，春熙，把你忘了，挤着你了吧？ 腿麻了，春熙如实相告。 先别动。我给你拍拍。老会计抱孩子练出了手劲，快，准，狠地在春熙腿上拍了几下，春熙疼得差点掉泪。怎么样，走走试试。还是没感觉，春熙说。 老会计把她扶到自己座位上，那先坐会，缓缓就好了。 给你们添乱了，春熙说。 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老会计心倒不坏。 坐在财务一把手的高椅上，春熙终于看清了那红字横线下的名字。 没多久，她站起来，离开非久留之地。老会计也忽然想起来，朝电脑看一眼，肥皂泡泡的屏保正在乱蹦。 春熙编了一条短信，星光科技，赤字，季度6700。发完即删。 金昀这次很大方，即刻将信息与情报科分享。 情报科回字：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十八章 带嫁妆相亲 金昀派了树先生出去。他觉得情报科安静是因为他们抓到了大线索。 快下班时，老会计特意走到春熙桌前，要和她一同走。她说她脑子现在满满全是孩子，都忘记跟她说的正事了。春熙也没当真。老会计说，你们要不先加个微聊着？春熙说，祁姐，你别诳我了，你老公不是独苗吗 老会计说，是我男人的发小，比亲兄弟还好。你没结婚不知道，亲戚多了还真不是什么好事，都不如个朋友贴心。 他是干什么的？ 自己开了个洗车行。 在本地吗？ 不，在我们老家。 先处处呗，老会计看春熙默然，赶紧说。要是合适你去他来都不成问题。 春熙想不成问题才怪呢。 你看我成吗？春熙稍作扭捏。 你呀，比他前个好。他之前谈了一个，我也不瞒你。是他同学，都要结婚了，这女的跟个台湾人跑了，你说现在女孩都怎么了，正室不愿意当非喜欢当小三，图什么呀？我小叔还情种一个，愣是半年没缓过劲来。 会不会有阴影？春熙边说边和老会计进了电梯。 不会，他是个很开朗的人。 哦，听上去很不错的。 是，老天作弄人，我家老二满月他来，变了很多，我也想帮帮他。 祁姐是好人。春熙总结道。 好人祁姐对这根红线很上心。春熙说，我们你是知道的，除了节假日，平常不能请假的。节假日我还要照顾妹妹，着实去不了那边啊。祁姐自作主张道，那让我小叔来一趟也成啊。春熙没反对。来了不吃她花她，她凭什么反对？ 春熙穿了件迎春花图案的连身裙。琳琳帮她选的。琳琳说迎春花低调又高雅，春熙穿上也觉得感觉良好。只要不花哨春熙都感觉良好。琳琳说，你带我去，我不捣乱。春熙说，说两句就回来了，没烤肉可吃。琳琳说，带上我，否则我告发你。她指在春熙群里捅这事。春熙不怕相关，就怕别人把她当成榨菜没事嚼两口。她爱清净。 琳琳也穿了春熙的小碎花衬衫，说是情侣装。春熙说，一会我要使眼色，你就上前随便说，只要让我解围走人就行。任务完成有奖励。琳琳说好。 祁姐比春熙还准时，带着老家来的小叔候在餐厅里。琳琳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坐，春熙先把她安置好，给她点了份意面。然后迈着小步子走到真人秀现场。这小叔子很腼腆，在春熙面前洒过两次水，祁姐介绍完看看脸色就找借口出去了。并跟他们说饭钱她结了，老公带着孩子在附近，她过去接一下，让他们不要着急，慢慢吃。春熙起来送她，被祁姐按住。 小弟弟，你今年多大啦？春熙问小叔子。我不小了，对方说。 哦，不小是指哪里啊？春熙展开调戏模式。 小叔子的脸唰地红了。 春熙想，这古朴得让她不忍直视啊。听说，你很痴情？ 没有。 不痴情？ 不是。 没有很痴情，不是很痴情？ 小叔子被春熙几句话就绕进去了，他想解释，一时不知如何解释，祁姐说头一次在对方眼里留个好形象。所以他想站起来给她倒点水，不想带翻了自己的水。他想站起来解释一下他只是对喜欢的人痴情，又不小心弄翻了水。他很慌乱，因为对面的人眼神咄咄逼人。带着点诱惑，他不敢看，又想看。又带着点野性，跟老家那边的姑娘不同，跟以前的那个也不同。他全身像喝了冰爽水一样，有点手足无措。 他的笨拙也没引来她的嘲笑，她帮他一起擦桌子。问他自己当老板很辛苦吧？他想说辛苦，怎么不辛苦呢？早起晚睡，一天十几小时地熬着，手上全是油污。她的声音让他的舌头打弯，一打弯就说出了不辛苦。 哦，不辛苦能赚钱想必很好啊，这个叫春熙的姑娘说。 他想说，赚钱是赚钱，全是辛苦钱。可前面说了辛苦，后面这辛苦钱就没法说，那就等于不赚钱。 也不是，他小心翼翼地修正着，时间长，有点熬人。 能看出来你很勤奋，很踏实能干。 这是夸他了吗？他心里一喜，石锅拌饭的荷包蛋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 琳琳自己转着轮椅悠悠地过来。 我妹妹，春熙说。这妮子准是心里数着数过来的。 一般走场到这个时候，就是让对方知难而退搭台阶了。 琳琳像个八分吃货一样，左瞅瞅，右嗅嗅，没怎么把俩主角当回事。两锅饭，一锅刮得比猪槽子还干净，一锅吃了一半不到。琳琳说，好吃吗？给我尝尝。用春熙的勺子去够饭。 再来一份吧，小叔子毫不介意地说。春熙和他几乎同时伸手去按那杯水。再洒，估计小叔子的裤子就成雨衣了。两人的手又同时缩回，琳琳若无其事地插在中间，左看看，春熙屹立不动。右看看，抓耳挠腮。 回家吧，琳琳说。小叔子像赦命般跳起来抓住轮椅把手先推到门边，春熙慢一步，却听小叔子解释说，我是男人，应该我来推。琳琳仰起头，对他说，你还没我大吧？小叔子抿住嘴，不说。 老家流行女大三，抱金砖。况且祁姐也跟他说过了这姑娘的年龄。他不能一面就丢份。再说年龄有什么可怕？村里的老阿婆比阿公大八岁，照样活到老还牵手。 就是这妹妹，看起来得好好哄哄。 就到这儿吧，春熙接过说，你是住在祁姐家吗？ 不，住宾馆。那好，你应该挺累的。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妹妹也休息得早。谢谢你。 琳琳伸出半个头朝他吐舌头。他一点也不讨厌她。这种能养妹妹的姐姐，在他那边都不多见了。这样的姑娘，是金子。谁捡到谁赚。 你今天过了啊。春熙批评琳琳。琳琳说，我要奖励。春熙买了路边两支莲蓬塞给她。琳琳很欢喜。剥一粒给春熙，又剥一粒给自己。真苦，春熙说。苦才好呢，琳琳说，苦的是莲心，莲子很甜的呢。你怎么爱吃这么苦的东西？春熙问。我不觉得苦嘛，琳琳说。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琳琳又剥一粒莲子含嘴里，不帅，也矮。 电影明星也看不上我。春熙正色。 有人可能会伤心。 谁会伤心？你不用伤心。你是我的嫁妆，走哪带到哪。 快到家时，莲子被琳琳吃掉一只。 曲智没开车，从黑暗里走出来时，吓了春熙一跳。你怎么跟只猫似的？等我们？来很久了？没有，曲智说。上次你不是说要借钱？哦，当着琳琳的面，春熙不想谈钱。她岔开话题说，到时我找你。连电话都没有，怎么找？曲智果然是破气球高手。春熙把手机递过去让他输号。琳琳一直低着头，也不看人，也不说话。 还是曲智蹲下问她，吃什么好吃的？琳琳方展开手心，满满的莲子。曲智拿了一颗放嘴里，嗯，很甜。你也爱吃苦？春熙诧异道。我把莲心去掉了，琳琳说。 春熙没多想，刚才她说苦，许是剔了心留给她的吧。 三个人，两只数楼下路灯上的蚊子，一只掰自己的手指。最终春熙举了小白旗，上去坐坐？好，曲智答得有技巧。不，琳琳先喊起来，小熙抱我。春熙说，今天抱不动了，背着吧。让曲智把轮椅帮拎上来。楼道窄又暗，春熙觉得曲智几次把手扶到了她身上，轻轻地，在确定她站得稳时又迅速挪开了。 从包里摸钥匙，开门，把琳琳甩到沙发上，喘两口气，曲智已经自己找地方坐了。自来熟啊，春熙说。没什么可喝的，白水，白开水，凉白开水，三选一。一样来一口，羼一块，曲智说。 切，春熙说，凉白开，解暑又健康。她把琳琳手心里的莲子放到盘子里，都快捂熟了，她说。怎么出这么多汗？刚才的厉害劲上哪去了？我看你破坏力一顶一。春熙一边嗔笑着一边拿毛巾给琳琳。刚才干什么了？曲智好奇地问。 同事介绍个人，去相亲了。春熙也不隐瞒。 曲智听似不关心春熙样问琳琳，琳琳没看上？ 琳琳垂垂眼，本来有50的成功率，结果她搞破坏，我今年可能嫁不出去了。春熙叹气。 曲智沉默。 春熙女发挥八婆精神，因为她发现其他两只话少，只有她能说，她要不说，空气就僵得让她想甩板凳。家里唯一的板凳被客人坐了，她不能去撬客人尊贵的屁股，只好她不停地说话。 曲智，她现在也不叫老同学了，你还没结婚吧？ 你闻出味来了？曲智说。 什么味春熙不解。 没老婆疼爱的味。 我倒闻到一股糊味。呀，琳琳，早上的锅没洗吧？曲智十分之佩服春熙的连跳性。她这思维跳远冠军都追不上。 你要给我介绍？曲智说，相亲会我不去，你若介绍的我可以去看看。 你有什么要求？ 不是什么歪瓜咧枣就行。 你看我们琳琳怎么样？春熙摸摸琳琳的头。这妮子今天不知哪根神经发烧，不是不说话，而且老拿眼瞪她。 嗯，不错，曲智托托下巴，你也不错，不如我把你们俩先收了房，看相处效果，要是融洽呢，就长久，不融洽呢春熙的抱枕堵住了曲智的嘴。 喏，凉白开，喝完启驾。 你怎么经不起玩笑呢？ 你在英国没讨个小老婆回来？ 太强悍，我还是喜欢国产牌的。用着放心，看着舒心。 滑头，春熙收了水杯扔进早上没洗的锅里。 散了散了，我就不送了，春熙赶客。 曲智向后一仰，一个趔趄倒在春熙的床上，一张木板的榻榻米，曲智大概也是初体检，他很快反应过来，两手压脑后当枕头，起了两起没起来。春熙本来要去拉他，看他的倒霉样反而不想拉了，哈哈，春熙笑，坐到曲智刚掉下去的板凳上，好看。两层意思，这人的身材好看，这人的姿势也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十九章 我用笨来吸引你 曲智就在表扬声中忘我地沉浸了一会，然后一收腹，一用力，跟春熙脸贴脸。春熙连板凳一块抱着站起来，哈哈，这回轮到曲智笑，好看。他也有两层意思，一层是春熙刚才的表情，一层是他刚才看她时的感觉和神情。 两只唯心却死不承认的高级动物斗法失败。 不送我下去？曲智说。 春熙打个哈欠，资产阶级不懂劳苦大众的苦啊，睡眠不足啊，早起赶公交啊。你慢走，你走好。有人劫色请打119，有人劫财请打120 曲智笑笑，让她关好门。 楼道灯灭着，他走下去，也没亮起来。他真是走过来的，车停在很远的马路上。他其实可以告诉她，他最近有些变笨了，老做笨事情。 春熙看见琳琳还在沙发上坐着，不过抬起了头，眼睛有些亮光，看见春熙看她，又把头低下。 洗洗睡吧，春熙说，怪累的。春熙打了水先给琳琳泡脚。手机响了好几声，春熙也没去理会。 爱吃饺子吧？隔天祁姐在工作q 上问春熙。还行，她答，我不挑食。那就好，祁姐说。 春熙有些摸不着头。感觉是祁姐在与她谈恋爱。 头次见完面后的小叔子，哦，也就是齐照小同学就发了几条信息给春熙，一问，到家了吗？二问睡了吗？三问明天再见好吗？ 春熙三问都没回。一是那天琳琳情绪有些不好，二是她看到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了。早上先是粥又煮干了，接着琳琳摔下了床，春熙着实没了心情。 她把琳琳搬到榻榻米上后，说，今天你老实呆着，还有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一下，这个手术宜早不宜迟。我问过医生了，现在医学发达了，这都不算什么事了。你也别害怕，有我在，我属猫的，九条命，你命也贱，八条命，不是这点小事就能死了的。你别瞎想，把饭吃了。碗和锅还留着我刷就行。 琳琳把假发扯了下来，光秃秃的脑袋有些发暗。 又隔天，中午祁姐招呼春熙，带了饺子，你过来吃。春熙说，财务重地，我没事过去不好。没事，老会计发挥现官的权势，她们都吃饭去了，没人，你过来吧。春熙依言过去。助理也不知抽哪股风竟然也出去了。春熙推开财务室门，温度比她的区域至少要低两度。 茴香馅的饺子。祁姐说，本来想给你送，想着外面那些人多嘴杂不太好，还是把你叫来妥当。春熙不好意思说，祁姐，我兴许不合适。看你说的，我小叔对你很满意啊。他说他两头跑，不让你辛苦。 呵，春熙无语。好在饺子味道不错。祁姐竟然心细地带了一小瓶醋。找了个小塑料饭盒倒一些给了春熙。春熙坐在她对面，无话找话说，我们这几天忙得要命，这顿饺子可救了我的胃。祁姐说，多吃点，我们才忙呢，一堆烂账。 你好歹也是领导，多给属下们点成长空间啊，春熙咬一口蘸点醋，有点咸。用醋冲冲。 嗳，什么领导，说是分工明确，最后都不愿意接这乱线头，还得我来。 什么乱线头？ 不就那个公司嘛。祁姐觉得说多了。春熙也就不再深入。 那个，祁姐最末说，和我小叔子好好谈谈吧。好，春熙答得干脆。 春熙要收拾，祁姐不让动，放在这儿，你去忙吧，我呀，得多动动。春熙也不推让了。回座位上取了水杯去洗手间漱口，不知道谁在吸烟。她不喜欢闻这味，漱了两口赶紧出来。里头哗啦两声后有人出来，两个背影谁也没看清谁的脸，只知道是女人。 后来春熙在走廊里又闻到这种烟味，不同于呛鼻的刺激，而是混合了很多东西在一起的味道。这座楼里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谁也不会为了一股味道而去追索，所以生命就在此时开了很多分叉点。 树先生在大华无所获后，根据线报将重点放在了星光科技。他们兜了好大一圈后才查清，星光科技是离岸公司，星美贸易，大华制衣三者之间并无往来业务。金昀的视线最初也放在他们的账目上，后来可靠的线报才将他们引回到正点上。账目自然有，却不是他们看到的那些，而且核心人物没有找对，另外三者间的持股人各无联系，互不认识，作局者深谙国情，很会打擦边球，也是个高手，金昀和情报科要想破局，除了拉出幕后者，要有证据外，还得找到秘密的钥匙。 因前期的贸进，金昀与情报科各损失了一员。对方也变得更加隐秘和黑暗。而相关部门错综复杂的关系，又像八爪鱼一样扰乱他们的视线。 春熙这颗棋至关重要。 三家的法人身世清白，没有污点。金昀凭职业触感不相信。一个人完美到了无懈可击，除了死人就是僵尸。他让小李给春熙传信，他想见一下聊聊一下想法。小李生无可恋地说，她的内部通讯已经被取缔。什么？金昀不敢置信。胆大包天也就是春熙是也。她如何知道取缔方法？即使她通过了测试。金昀略微想了想，她的号给我。你不是有吗？小李毫不留情地扬领导灰。感觉不太安全，金昀莫名地说。是人都不安全，小李说。 最近这些个头头，脑袋筋都放在咸菜缸里腌过了，咸淡不自知。小李想。 还是大头同志最稳定。从来不会鸡飞狗跳地闹心电图。 春熙拒绝了金昀的请客，她说，没空。金队最近吃了无数个瘪。 春熙对金昀没空，是真。 齐照小同学又来了。这次来，仔仔细细换了发型和服装，还给春熙带了些小特产。有野菜有小果子，底下不是垫得纸，而是蓝条毛巾。春熙有些小感动。对琳琳说，不如，我就从了他吧。小是小点，不影响使用啊。琳琳专挑带刺的话说，女的老得快。她最近迷上了电视剧，学了不少时下流行的句子。春熙觉得琳琳是她恋爱史上的恶婆婆。 所以齐照小同学又双双纳入了调查处和情报科的视线范围。春熙所有接触频繁的人中，必定是与案情相关的人物。这是春熙最近的工作热情给他们造成的假象。 可怜的齐照，浑然不觉，周围有狼爪伸向了他，已经在暗暗将他模拟撕了七八遍。 这次吃饭的地点，是春熙选的。离住处不远，琳琳一直跟着。齐照也一直推着她，不让春熙动手。从侧面和背面看，这几人扮一家挺协调。琳琳一改首次的形象，全程沉默寡言。齐照给她剥小果子吃，先给她垫上毛巾，然后皮去掉一半，这样她拿着不脏手。 春熙不让他剥，自己来。齐照也不听她，依然剥一半，递给她。齐照的地位在迅速发生着变化，春熙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地是，她竟然接受了。这种没有激情的感情，或许可以给她和琳琳带来安稳。是的，安稳，她们都需要。 琳琳吃了一个果子不再要了，春熙说，快吃饭了，都别吃水果了。齐照方把另一个已经剥开的放到自己嘴里。春熙问齐照吃什么，齐照说你点就行。春熙点了大盘鸡，点了过水面，嘱咐厨房不要放香菜和辣椒。 我也不爱吃这些，齐照笑咪咪地说。 我妹妹忌口，春熙把香巾展开，琳琳已经把手放进了面前的小盘里，那时让客人涮碗筷用的。齐照拿茶壶倒水让琳琳洗。像一个超有爱的哥哥照顾妹妹。你倒比我还惯她，春熙说。 我一直想有个妹妹。齐照直白地说。 琳琳说，你妈为什么生你一个？ 齐照说，出了事，腰不好，就不能再生了。真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 我不是你妹妹，琳琳不依不饶。 呵呵，齐照也不生气。我还没做好吗，你不认我正常。正好面和菜上来了，春熙赶紧打圆场吃饭。 我要那个，琳琳像上了发条的不倒翁一样突然又活了，她碗里齐照已经给了一只鸡腿，她还伸手要鸡翅，是看准了齐照准备吃的吧？齐照笑咪咪地把鸡翅夹给她，不行，给我涮涮，琳琳嫌脏。齐照拿茶壶涮。春熙的手在底下悄悄掐了琳琳一把。琳琳装没感觉。 齐照，春熙叫他名字，你来一次要几个小时。一个半吧，齐照专挑她们不爱吃的部分吃着。那还不算远，没事不用特意往这跑。春熙是好意。不苦，齐照实在孩子说实在话，我有时候也要进些货什么，再说年轻跑点路吃点苦怕什么。其实很多人都很苦的，都不容易。不过以后有我，就会少让你们吃苦了。这本是一句朴实无华却可憾动人心的话，被齐照这位不做作，老实孩子说出来，格外加分。春熙的心又涩又疼。 琳琳听了都发愣。 是啊，爱呀，恨呀，最终的所求是什么？ 不就是求一个有心人能够将心比心对你吗？ 花言巧语，琳琳评判道。呵呵，齐照笑咪咪，我不会。 春熙买了两杯酸梅汁，她和琳琳喝一杯，齐照单独一杯。没石榴汁好喝，琳琳说。喜欢石榴？齐照说，等石榴熟了，我带给你。或者我带你去摘。我们那儿的石榴又大又甜。琳琳说，我只喝汁。那好办，用榨汁机一榨就好了。我不要全甜的，要酸甜的。行，齐照说。粉的甜，紫粒的带些酸，一半一半混一起，应该就是酸酸甜甜。琳琳朝齐照翻白眼。 齐照的出现，大概是苦孩子春熙与琳琳的小丘本尊了。他的小聪明，与生活磨砺出来的大智慧，与金昀和曲智不同，他有他的光芒，他的令人感动。 这一天，有人在办公室坐了半夜；有人轮胎被扎了，摇了半天车轱轳；有人煮了一壶咖啡，一口没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二十章 夹馅第三者 道别后，齐照还是去住他的宾馆，没与祁姐打招呼，春熙想也好。回家后她问琳琳，为何不满意他？琳琳说，他太矮配不上你。春熙笑说，太高容易有压迫感，再说我也不穿高跟鞋。 琳琳一仰头，泪珠线一样掉下来，我不是你的妹妹，我是你的包袱。 瞎说什么呢，春熙制止她。我的条件摆在这儿呢。人又不傻，难道看不出来我们不是姐妹吗？就你老在那自作聪明。 是你要问我的，琳琳还在哭，问我我就不同意。 春熙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别哭了。她从冰箱拿出盒酸奶恢复下常温，一会把酸奶喝了，面有点硬，别胀肚子。 我不胀，琳琳还在闹别扭，我跟你生气。 我不喝酸奶，她把春熙的手打掉。 咋滴啦到底？春熙觉得很是不正常。 你要嫁给他，我就，我琳琳抽噎着，我就去，我就去死！她喊出来时大概自己也被吓都会了，眼睛和嘴同时扩张。春熙拍着她的背，给她安抚，好，你志气了，会威胁人了。我不嫁，我等成了老姑娘等你养我。 有人会养你的，琳琳打了个嗝。 嗯，春熙把酸奶打开，放她嘴边，喝，等傻瓜来娶我。 你才傻瓜呢，喝了酸奶的琳琳恢复正常。 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恐龙知道，所以它才灭绝了。 你蒙小孩吧，我知道恐龙是怎么灭绝的。琳琳不服气。 就因为它们不肯跟异姓交往啊，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搞进化啊。它们早点吃点五谷杂粮，早点与群族通通婚，搞不好子子孙孙就活下来了。 你说得是进化论？好学生琳琳立即掉转了枪口，不再突突春熙。 对了，你的书看完没？看完我再去重新借。 还有几页没看。有些看不太懂。下次借点好看的回来。 得嘞，爱妃。天色已晚，早些就寝吧。 春熙去换书，琳琳跟去。她最近在屋里呆不住，老想往外跑。自己跑不动。春熙有时间就得带上她。能走路不坐车，这是春熙的经验。不过这条路不坐车，也走不过去，中间穿插着好几个高架桥。 怎么这边的绿化比咱那边好呢？路也宽，树也多。第一次到东区的琳琳问。看出来了？这是富人区。 那是什么？体育馆。走，带你看看，从这也能穿过去，我上次就这样走的。 你会打球吗？算不上会，大家都是乱拿拍子胡拍。 体育馆也这么大，还有草坪？嗯，踢足球用的。 还有泳池？有钱人闲得来这游，老百姓都去海里游，又大又宽敞不说还不收钱。 钱多了烧包是这意思吧？对极了。 咱走吧，这看看也没啥意思。 行，图书馆还凉快。走喽。 金队，好巧，也来打球？ 春熙推着车上的人已经走远。声音传不到她耳朵里，说话的人隔了墙，她已经抄近路，去了另一个地方。这一幕看不到。若看到，以后她或许不用吃那么苦。 不巧，楚总还是老爱好？ 呵呵，人老了跟不上形势，就爱点老玩意。这是我的助理。 金队点个头，朝里头走，我约了人，一会再聊。 好，好。 楚总等金队的背影完全消失后，对身边的女人说，离这人远点，危险得很呐。 你还怕他？不就是个小公务员。 你不懂，他可是吃人不吐骨头，上头挺怵他。他老爷子也是拿刀砍人的主。 你怎么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总在海边走没有不湿鞋，我天天胆战心惊，做梦都在躲着这些人。你就别说风凉话了。 天塌了，有高个顶着。咱不过都是船上的。真正的主儿不怕，事儿出了，我们也是小罪，不知情。 你倒是说得轻松，谁信？ 楚总拉了拉脸，女人不说话了。把衣服换好，陪着打球去了。 金昀连输两局，陪他对打的人说，这球技有所下降啊。金昀说腰肌劳损又犯了。对手说，怕上别的方面用得过猛吧，啊？金昀也不辩白。那人瞄你好久了啊，对手说。金昀看，一只脑袋迅速缩回去。什么人？敢追你这天王盖地虎？对手打趣道。大概是癞皮狗。那事查得怎么样了？ 不能急，急了又前蹈覆辙。 听说，用了新人？ 你这耳报神消息就是灵通。 连我也瞒着，看来你最近对很多人和事不满啊？ 不敢不满，只是汲取血的教训，少犯错。 那事我们也有责任。 你这句话比千军万马好使。 金昀在路上时，树先生向他汇报，说，那人是咱邻居的孩子，不好惊动。金昀想想说，不要打草惊蛇。是，我在图书馆，有什么特别指示吗？有几个人？三个。加我们？不。保护好她。知道了。等等，那人走没走？坏了，车子在绿化带上紧急掉头。 琳琳，你爱看什么书？春熙问。 散文吧。那上二楼。路过外文室，春熙想先去中文那，一会再回来。琳琳说，小熙，我看你最近在看外文书，你在学外文吗？ 嗯，公司有些工作需要一些外文，我抽空学点好应付工作。 我的英语都快忘光了。琳琳沮丧地说。 我看你比我好，你看美剧动画片都能跟着读，我有单词还不认识呢。 呵，琳琳不好意思，我那是看片子可爱。 也给你借一本吧，一会？嗯，我看看也行。 挑了林语堂的一本就到了外文室。哇，都想看，琳琳说。那你先挑，挑完了可以在这看会。真的？那还有假？这工作的人太幸福了，琳琳感叹。我也觉得，春熙说。 琳琳看小王子和爱丽丝，外文室最安静，许是到了这个层次了都 懂得讲究互不干扰。琳琳轮椅转动的声音都能引起注意。春熙按照目录索引找她需要的。书架有多列，每架上中下三层，第一列没有，春熙掉个身，上层得惦一下脚，中层正好，下层要蹲下。看到中层，另一排隔过去有个身影，春熙非常相信她的直觉，她不动，背影也没转身，一直背着她走，走到另一排去。 春熙也转过去找，脚步都很轻，她看了看刚才那个人曾经取下的书，翻翻，没取走。她又转出去，先歪头看看琳琳，琳琳正如饥似渴地进入仙境。等她再回来搜索，那身影已经离开她的这片区域，去了外国艺术区。春熙不能追过去，这样太明显了。 她抽出一本书的扉页看了几行字，把里面一张便签拿走，然后左右各取一本离开这层，随便找一层再把两本书放进去。 选好了吗？琳琳从知识的海洋里游出来说。春熙扬扬手里的，加拿大中学课本？琳琳惊呼。小点声，让人都知道我是文盲啊。能看懂吗？差不多吧，琳琳说。你也能看。嗯，春熙说，正好你能教我，走吧。 我老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咱。琳琳吃饭时说。上天夺走了她的某些部分，又让某些部分变得强大了。春熙说，别疑神疑鬼了，跟咱的可能比咱还穷，大概是乞丐。琳琳说，小熙，你没惹事吧？春熙说，别吓我了，我胆子小。琳琳咯咯笑起来。一碗鸭血粉丝琳琳吃了个精光，还又叉了个春熙的蒸饺。 等回去，琳琳吃着蒸饺，油流到她下巴，你买个西葫芦，我也会蒸。好，春熙说，咱来个全瓜宴，黄瓜，茭瓜，蛇瓜，冬瓜，丝瓜，全都包上。春熙的粉丝没吃完，她今天觉得这汤格外有些腥。琳琳嫌她浪费。春熙又把粉丝挑起来吃了，鸭血实在吃不下。有点中暑可能，春熙说，早知道带着藿香正气水就好了。回家吧，琳琳说，她贪恋着看书。 过了十字路口，有个太阳蓬，过去避会，琳琳说，你脸上全是汗。 春熙胃里的粉丝在翻搅，她捂着肚子找个垃圾箱想把它们吐出来。哗啦啦地一阵，都是没来得及消化的，春熙又一阵翻搅，胃一个劲地痉挛，炎热把垃圾箱发酵的气味也顶上来，正好帮助了春熙呕吐，吐得只剩下酸水，吐到嘴巴里发苦。抹抹嘴，站起来，小肚子冰凉。春熙扶着梧桐树缓缓神，回去找琳琳。而琳琳，不见了。 吐得身体发软的春熙腿上立马生了风，她扯住报亭的人就问见没见一个轮椅女孩，老头耳朵不好使，半天也听不见春熙的吼叫。这么个大活人，不可能连声音不发就消失的。春熙又往回跑，跑着跑着，看见轮椅翻在地上，琳琳瘫倒在下面。 春熙斜刺般穿过急速行驶的汽车，假发被扯了下来，挂在轮椅上，琳琳没了知觉。琳琳，琳琳，春熙喊她。小熙，琳琳抓住她的手，还好轮椅还能用，春熙扶正，把琳琳抱上去，那人太快了，我没看清他。没事了，没事了。春熙重复说。 又一声急刹车，嘎，然后一辆摩托急速地卷着风驰过，上车，金昀说。春熙一把把琳琳塞进去，轮椅搁进后箱，盖都没来得及下，两下跳进车里，搂住琳琳，哭出来，别忍着，哭出来，春熙把琳琳的手从嘴里掏出来。疼，头疼，琳琳抽泣着说。金队，去医院。 春熙能听见耳边的风声。车子开得很快。 到了青医，金队说了一句，ta也是从这里进去的。春熙不知说谁，她唯一能想到的事居然是开口跟这个男人借钱。她说，金队，能借我点钱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二十一章 我开始走近你 金队二话不说给了她张卡，她说我要二十万。在等金队反应的空隙里，她拨了一个电话，开口也是简洁明了，你的话算数吧，那钱我今天要借，琳琳情况恶化了。先借二十万。挂掉电话，就把金队忘脑后了，因为琳琳要上急诊。 金昀没下车，他不能太招摇，他打了几个电话，一个是手里余额不多，只有五六万，二个他也开口跟人借了钱，三个是派了个人过来。 春熙的手机上很快提示账户进账，一个20，一个5另跟进了一条短信，剩下的明天到账。春熙一个谢字没来得及说。琳琳依然在哭。 别走，琳琳进急诊时说。我不走，我一直在这陪着你。别害怕，啊。 金昀一直没走，在车里守着，派的人过来后，敲敲车窗，他看了眼纸条，用打火机烧了。不用告诉她，我们来解决。他们又出手了？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ta？ 金昀不语，说明什么？说明内部有人泄密。他们能渗透，对方也能反渗透。他对人说，你去吧，有什么需要告诉我。 人走后，他拨了2号线，我在医院，路不太好走，你看着点。 20分钟后，金昀与戴着棒球帽的一人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的盲区里说了几句话，计划要改，今天若不是她反应及时，怕又见血了。不行，戴棒球帽的人说，我已经有了一半的证据，还差一点。那你出队，单独做。不能伤害她，金昀说。总得有些牺牲的，比如我，已经牺牲了色相，你这高 干 子弟也得出来晒晒。你最近越来越偏激了。不是我偏激，是对手杀人不眨眼。我试过好几个渠道了，都是到一半就被发觉了。这一次虽然有点冒险，但还值得做。 你说，我们为了什么呢？棒球帽说，为了人类正义？ 金昀甩下他，两人分路。棒球帽进了一家夜店，脱掉帽子，露出一头刚染过的头发。 一条细细的胳膊很快靠上来，你来晚了。莺声如燕。 琳琳的情况不太乐观，医生找春熙谈，身体出现了不少并发症，虽然暂时控制住了，但不能立即手术，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春熙办了住院。对琳琳只能先斩后奏。她回去拿了几件衣服又赶回来，琳琳已经醒了。琳琳对医院很敏感。 什么时候回家？果然一见春熙就说了这句话。 住几天，要安排手术。手术完了，我们就彻底跟医院byebye了。 我头不疼了，我们回家吧。我们还没做蒸饺呢，还有我的南瓜籽快潮了。 琳琳，春熙说，今天这事是意外，你别害怕，有我在。手术已经安排好了，但前期准备工作也得做好，不能今天或者明天就做。钱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看，她把帐户余额给她看，等手术做完，我们俩呀，就出去玩半年。你想去哪里？现在就可以列个名单，我们把想去的地方走一圈。然后再回来赚钱。你继续开你的蛋糕店，我继续做我的拼命山大王。再有了钱，我们再去玩，这下去国外，怎么样？ 听着挺好的，琳琳说。 那当然好了，我上班的时候你就在这看书。或者研究一下你的小蛋糕什么的都行。等那个专家从国外回来啊，一刀病除，我们的人生就等着完美实现了。 你想吃蒸饺，我先给你做，你出院了再给我做，这样好不好？ 琳琳微微点点头。 一点都不疼的，春熙安慰她，那个专家超牛的，他主刀，没有说不好的，我都做过功课的。他是这医院有名的一刀准。 你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多钱了？ 我前几天瞒着你买了张彩票呗。 你骗人。 我帮了人个忙，赚了点外快，然后又借了点。 高利贷？ 哪能啊？姐姐是缺心眼的人吗？ 放心吧，坚决不会付一分利息。只借了一丁点。这几年我好歹存了点钱的。春熙现在撒谎也不起鸡皮疙瘩了。这几年的钱，她真是牙缝里省的，牙缝里漏银子，能漏多少啊？ 琳琳没再追究。 春熙下班就买了蒸饺，西葫芦馅的，她没时间去包，从公司到家，从家再到医院，吃上饭估计得半夜。万一一加班，琳琳都得饿着。她想实在不行请个钟点护工。她提着饭进了病房，看见琳琳正跟一小男孩在下五子棋。男孩是隔壁病房的。小光头，眼睛很大。姐姐，你什么病啊，他问。头疼。琳琳说。我是白血病，他说，我妈妈不告诉我，但医生和护士现在不隐瞒病人的，每天查房都会说，我都知道。你妈妈很疼你，她很伟大，琳琳说。你也很伟大，春熙摸摸他的脑袋。一摸，手触上去，春熙觉得难受。全是疙瘩。来，一起加油，琳琳伸出手拉勾并握住了这只瘦得皮包骨的小手，嗯，小男孩说，等我出院上了学毕了业赚了钱我养我妈妈，不养我爸。我爸不要我们了，给了我点钱，就走了。和别人生了孩子，今天他来看我，还带了两只鸡蛋，说是喜蛋。 来，过来，春熙听不下去这些荒唐事，和姐姐一起吃蒸饺好不好？听我说啊，像你这样的好孩子，上天都会特别照顾你的。你呀，病会好，会上学，而且会赚很多钱，不仅养你妈，也会做很多好事。 真的吗？大眼睛里飘过流星雨。 当然是真的啦。姐姐不撒谎。 琳琳嘘嘘一个蒸饺先给这个孩子，多有爱的一幅画啊。春熙拍了下来。 又偷拍，琳琳说。 春熙回放，连小男孩也说，姐姐，你拍得好看。嗯，好吃吗？多吃点。 小男孩妈妈来找他，护士要给他打针，春熙又夹了两个蒸饺给他拿着，琳琳说，这孩子长得很像他妈。 这病遗传吗？不吧，他妈不好好的？ 那是怎么得的？我看现在这病挺多。许是垃圾食品吃多了，像油炸臭豆腐什么的。 可怜。 这孩子很聪明的，一直赢我，就没输过。 有这事？春熙把棋子捏来也小试几把，一直输，没赢过。 服了吧？琳琳说，看着简单。春熙嘴硬道，非我强项。 你打架也不行啊。琳琳觉得打架应该是春熙的强项。 我的强项是占小便宜。春熙坦白。 他妈妈一直睡地铺。琳琳没头没脑地说。 谁？哦，春熙很快反应过来。她刚想说宁要捡破烂的妈，也不要当官的爹时，想想琳琳，只是抻抻脖子咽了咽口水。 你明天别带饭来了，琳琳说，也不用天天跑，我看这医院有卖饭的，一到饭点就有餐车来来回回，有肉有菜有粥。我买点吃行了。你把我的钱全取出来给我。 我不也得吃吗？春熙说。 你公司不是有食堂吗？老在外面买也不干净。 我要来得晚你就先吃，一会给你取点钱放这，家里应该有以前的旧手机，回家我找出来，能用你就先玩着解个闷什么。 我要手机干吗？我看书挺好的呀。 万一你想我呢？不给我打个电话？ 你天天来，我都烦你了快。把饭盒给我，我去扔了。 你说给我主刀的医生叫什么来着？我明天等查房时候问问他回来没，这没事在这住着天天也花钱。 怎么，这会急了？ 嗯，早晚都得一刀，不如早捅早痛快。琳琳少有的转变令春熙激动。可那个医生是她瞎编的，也不全是编，一刀准医生的确是业界的一流高手，也的确在这个医院，可琳琳是不是由他主刀，从没人告诉过春熙。春熙含混了几句出去扔垃圾。琳琳撵她回家，说五子棋也下不好，不如睡好觉。 春熙趁这点功夫看看主治医生在不在，结果不在。她有点灰心地两脚踢踏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顺遂心愿，她活这么大了，还没碰到过。她想到外面给琳琳买点卫生纸什么的，回家拿也费事，医院门口就有便利店，正好取点钱。琳琳那点钱自然是不能动的，还得用她的。 隔道上有人摁喇叭，车灯闪了闪。春熙猫腰从冬青树下穿过，看看车身，眼熟，车窗落下一半，春熙打开门坐进去，车窗马上又关上。车里开了冷气。太冷了，春熙说，她不喜欢冷气。老让她有阴嗖嗖地感觉。温度又调高了很多。 你怎么在这？春熙问。 过来看看。 算好了我要出来？ 轻笑，要有这本事就摆个卦摊。 你知道琳琳吧？春熙摆了个放松的姿势，把身体往下沉了沉，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她。她是我邻居，以前学习太好，可是造化弄人，该上大学的年纪被撞碎了头骨，爹妈离婚了，都不要她了，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久病孩子前也无爹妈。我前段时间回乡，她一个守着点挂面，面缸里的面都结块了，也不知道谁好心给的，我妈还在时，经常照顾她，我也喜欢有个妹妹，不觉得她是个累赘。可这孩子心很细，也很善良，知道自己拖累人，一直不来医院，哪怕疼个半死，借你的钱就是为了给她修复头骨的。她的最佳治疗时间错过了，一是没钱，二是她自己放弃了。但我不能放弃，我不能看着她死。她已经够可怜了。我挺感谢那天那些人的，你若见到他们，替我说声谢谢。我怎么能不谢他们呢？帮我把琳琳送到了医院。 她很敏感，大约也感觉到一时做不了手术，她刚才还问我主刀医生什么时候回国。我那是一时骗他说的，她有并发症，情况不太乐观。再说她也不一定能排上那个一刀准的手术室。我想恨，也不知道该恨什么。世上的不公平太多，只希望好人能好点，坏人能少点。多点笑声，少点痛苦。 那个一刀准医生，我认识，我家老爷子的战友。金昀说。 早说啊，春熙推门要下车，我还这么拐弯抹角的浪费唾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二十二章 信任是奢侈品 让你主动谈心不太容易。 那是不是医药费也能少点？ 医院也不是他的，借你的钱，别忘给我补个欠条。 金队，你就没怕我还不上吗？ 还不上下辈子继续还。 呵呵，母债子偿啊。我儿命苦啊。 小李给的，一个纸袋子递过来。春熙眼里一热。替我谢谢她。 我昨天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是你派来的吧？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我，所以我不在，琳琳应该没什么事。 春熙，金昀说，我打算把原来和你联系的线撤掉，只留我和你。 为什么？ 怀疑。 你不信我？ 我连自己都不信。 不能一下撤，一下撤了反而让对方惊觉。要放点烟雾，该去的地方你还要多跑几趟。 会不会太刻意？ 没关系，笨拙点好，人有时候太聪明了反而会因为笨拙放松警惕。 你有纸吗？我给你写欠条，一会还得想个理由骗下琳琳。 骗什么？我打个电话。还有别乱留笔迹，现在不急，什么时候我让你写你再写。 怎么感觉有阴谋啊？ 怕我卖你？ 春熙干笑，听男人讲电话。 春熙把卫生用品和纸袋放在琳琳床头桌上。纸袋里有小李给的一些吃食，春熙觉得小李其实很贤惠。想得周到，不搞虚文。 春熙蹑手蹑脚离开病房，琳琳把书拿出来，看看大小的几个食品盒子，又默默躺回去，眼泪落在枕头上，瞬间了无踪迹。 盒子中间压着一张便笺，一刀准医生很快就要回来了，很快。 很快是多快呢？琳琳想，小男孩又发烧了。没过来和她玩五子棋。 她不准春熙请护工，她能自理。那些护工都不敬业的，琳琳说，老偷吃病人的东西不说，老背后嚼舌根。春熙也知道护工的素质参差不齐，吃东西倒无所谓，她希望的是有人看着，别让琳琳摔跤，再磕着碰着。她伤不起。 旧手机琳琳还是用了，吃了饭给春熙说，撒了尿给春熙说，听到什么笑话，谁出院了也给春熙说，唯独不说小男孩的事。 今天我晚点啊，你说医院的粥好喝，给我留份啊。春熙留言。 粥卖完了，只有冬瓜茄子，油很大，你吃了再来吧。琳琳回复。 精灵鬼，玩心眼。春熙悄悄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助理站她桌前。 我妹妹病了，我得哄她开心点。 生老病死这些事最让人识趣，助理也没多问，只说，你上次给人事挑的礼品有底联吗？ 早交到财会了呀。 怎么，春熙说，经理要用，我去给你们复印张？明明是助理想用，春熙偏装糊涂。 不了，等用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到仓库看看就行。 没问题，你喊我就行。春熙痛快。无非就是酒和参什么的，挺沉的，也不知道那位后来怎么弄的，没让我再参与。 哦？助理的眉线画得有点弯，春熙看着变了形。 她没从小库提东西？ 春熙故意大笑，大声说，我都不知道小仓库是干啥的，以前在仓库时候，以为那是制造干冰用的地方。 你白痴呗，助理的眉线又弯了弯。 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操这个心。 你倒明智。 “沧海书局”知道吗？助理问。 春熙咯噔一下，马上笑脸说，知道啊，很高雅那地方，我去图书馆借书时路过，还在门口听过音乐会。你都借什么书看啊？ 我从来不借书，我只买。助理瞟了一眼人事的门，留下一缕香风给春熙，春熙捂着打了个喷嚏。 好吧，既然窝里斗，那就让各只狐狸撕咬得更猛烈一些吧。秃秃毛，断断腿。 兴风作浪春熙不会，把洗澡水，洗脚水倒在别人家，倒是看大的。 金昀给了春熙“沧海书局”一张入场券，音乐剧。春熙问琳琳，穿什么好呢？琳琳说，还是上次约会那件迎春花吧。春熙说，唉，我一迎春花。迎春花最好了，琳琳说。那就迎春花，只要别是苦菜花就行。我爱迎春花，春熙傻逼一阵。 迎春花小裙子一穿，春熙挺有模有样的，有别于见齐照，她要的只是混进去，不用落眼球。金昀说，我会在附近相亲，如果有人黑水，你就顺势搅搅，没事，就陶冶下情操。 相亲？春熙说。哈哈，适合，适合相亲。金昀也不理会她的取笑。 相亲？不应该打破头吗？这有阶级的子女其实活得也不容易啊。她替金昀苦了一下。 “沧海书局”今天还有一场活动，是在暗中进行的，有一方丢失了一部分数据，正在全力追回，有一方要送些东西出去，台上的人负责唱和演，台下的人负责看和出钱，附加鼓掌并手脚活动。情报科已经全员出动了，金昀也在场，他这么对春熙说，只是希望她别有负担。她的心理过关，专业训练太少。 春熙的票不靠前也不靠后，倒临着过道，春熙看人并不满，先坐了后排的位子，她觉得空气有点闷。书海里搞音乐剧，算是开拓新思路了。奇人总有奇招。所以春熙觉得自己老发不了财是有道理的。 半小时后，场内基本人满一半，有工作人员过来拉帷幕，春熙发现他的手套很新，还有折褶没撑开。临时工？她脑子第一反应。可能吧，暑假总有学生打工。灯光暗，她也看不清脸。她起身伏着腰到自己的票位上，金昀给的位置不能说最好，但也不错。前冲后退都相宜啊。春熙为自己最近的状态哑笑。如果搞个穿越式，她或许也能混个小伍长当当？ 演出团队是海外来的，据说乐器随人带来，安保颇为慎重。因为不光人，乐器也相当价格不菲。春熙觉得偷乐器的都是些笨蛋，这玩意儿沉，再说海关是那么好糊弄的吗？顶多是电影什么的烘托下偷儿的偷技而已。谁托着个大笨钟在街上走试试？脑子不要七根弦的啦？ 小射灯开启，很快安静下来，演员到位，这儿应该是一个侧厅，平时也有书架的，临时撤走了，面积不小，搞些副业绰绰有余。春熙一边看开场一边替主人琢磨，下次搞个真丝秀，把维秘们请来走一场可能效果会更好，搞不好红炸大青城。 她的不安分引来旁人的不满，因为有人正在录像，由不得一丁点的杂音。春熙安静下来。后边有个空位，她想想，挪后去。 网上肯定会有视频的吧，费这个劳什子力作啥呢？她弯弯腰，老感觉有毛绒绒的东西，原来有人把猫带进了现场。有没有搞错？春熙再次换了位。 春熙进场前看了海报，知道这个音乐剧很他妈的有名声，为什么在座的诸位都感觉惴惴不安呢？她设想了几个可能性，调动了下自己的第七感。剧好，音乐棒，高潮迭起。有人一阵阵站起来激动。 她看了看，和她一样坐得住有几个小片区，四分五裂，帷幕是移动的，不方便藏人，或许不用藏。亮光下也照常交易。眼睛有时也被糊弄。比如每年春晚的精彩节目，魔术。 这么热的天，有人还戴了帽子彰显个性。 春熙摸摸座位，造型简单的凳子，没有扶手，上下两块木板，所以藏不了手枪子弹之类的违禁品。金昀说水清时可以撤，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部音乐剧在青城属首演，青城不算大城市，虽然号称国际都市，但文化方面略逊于几大都。所以来看音乐剧的，除了高知，就是附庸风雅之流了。以家庭为单位的都坐在后排，最前三排坐得很满，架着摄像机，摆着鲜花和几箱矿泉水。 赞助商？协办单位？春熙脑洞亮了道光进来。 她把票里夹的一个小圆牌翻手里看看，那是进来时给的，上面有赞助商和协办单位的名称。 星光科技赫然在列。 春熙拿牙咬咬，很大一个牙齿印子印上面。不是金的，旁边一人好心提醒她。我知道不是金的，银的也行。春熙朝人笑。 怎么可能？那人又说。 赞助这种的不是应该很有钱的？春熙不懂问。 前座的可能是金牌，我们这种区域的就不行了。我们是铜牌？春熙又咬一口，有点软，应该是铝合金，我呸，她真呸，别给毒死了。那有水，人声传来，免费领一瓶。也是赞助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呗。春熙看见不少人都拿了瓶矿泉水。她想散场时她要拿两瓶。一瓶喝，一瓶漱口。 你是老师？春熙问。 嗯。 哪个学校的？ 青大的。 厉害。 他主动拿出手机翻照片给春熙看，你和演员合过影？春熙惊讶，是，在北京的时候。你看过了还看？回味一下。艺术家果然不一般。呵呵。 春熙在其中一张上停留了一下，他们会经常换乐器吗？ 应该不会，乐器也要和人磨合的，像灵魂一样，再说这些乐器可是价值不菲的，背后都得有大财团赞助才行。 哦，懂了。春熙点点头。受教，谢谢。 好吧，破铁牌子，两瓶水定惹恼了春熙。 你这次不去合影？ 哪能次次有机会。有保安的。一会就警戒了。 春熙紧紧鞋子。 果然，除了前面三排，后面已经被拉到了警戒线外。她也装模作样地跟其他劳苦大众朝前挤。 名人嘛，都会疯狂的。保安也见怪不怪了，似拦非拦的。 春熙瞅了个空，不知跟着谁从俩保安的腿间钻了过去，妈的，胯下之辱，有朝一日，定拿保龄球摔死他们。后面的就没这么幸运了，迅速被揪住。这人应该是记者？小报的，花边的？专管早起喝咖啡时段的？春熙见他戴副眼镜，拿了个掌中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二十三章 爽身粉上战场 相机，手机，闪不停。鲜花掌声弯腰一连串。春熙已经悄悄到了第二排，帷幕还没撤，她能躲一下，那个手套很新的工作人员在处理乐器。春熙咦了一声，助理和人事竟然都在第二排，她赶紧往后退，后面被人堵死，只能朝前走，朝前就离台很近了。她拖开两把椅子，硬把自己塞回人肉汉堡里。 死敌成闺蜜？ 春熙再看，新手套居然换了人戴。好快的身手。她用嘴咬过的破铁牌划开了两箱矿泉水，拿了两瓶，慢慢歪倒，趁人不备，让水全滚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前方台上。 春熙再挤，把手举高点，人自动给她让路。 啊，什么东西？人一乱，就有机可入，春熙跟着新手套。此时场内还有几人算春熙的熟人，其中一个软趴趴地趴在一人臂上，被趴的人很完美地挡住了视线，想看春熙的人又再次落空。好吧，还有下次机会，不信逮不住她。 乐器被拆开了，一双迅捷的手将小包袱里的东西装进去，又完美地合上了。小包袱一抖，转眼变成一条红领巾扎在颈间。空间转换大师。新手套把手套脱下来，把乐器整体擦了一遍。春熙佩服得眼珠掉下来。她把手机闪光关闭，消音，乐器相同相似的有几件，如何让他们确定呢？她只偷拍了一张照片，那人回头差点发现春熙。 帷幕马上要撤了，春熙躲不住了，听见鹦鹉鸟过来的声音，脚好像崴了。 打开一瓶水，顺着帷幕洇过去。两瓶水洒完，逼着鹦鹉鸟改变了行走路线。春熙打开包里的爽身粉，琳琳起了湿疹，买的还没用，她倒了一层在乐器上，然后用嘴吹开。 她沿着一圈帷幕边退边看，人群已经散开，再不走就能被抓起来。 嘿，她手拍拍那个高知，是你呀，高知说，你刚才上哪了？拍照了呗，结果被撵了。高知说，没那么容易的，都是提前预演彩排好了的。哦，春熙耸耸肩。一起走吧，你住哪？西区，不近啊。门口有保安拿着扫描仪在扫着什么，扫过春熙和高知，没响。后面的人响了，把包留下开始检查。 春熙和高知道别，高知要她的号码，她说，有缘再见啊。然后低头快走。门口几辆车在集结，一个人影背后拦住春熙，别回头。春熙被披上一件黑衣服，扣了顶帽子。太不伦不类了，她内心抗争。把衣服换了，人影命令她。她也顾不上形象，在拐角两三下把迎春花裙子扒下来。人影和她又分开了走。 今天很冒险。安全后男声说。 有收获吗？春熙问。 散兵，大鱼脱钩了。 我可能知道他们怎么运东西了。你不是在相亲？ 在隔壁喝咖啡。 哦，好喝吗？ 没来得及喝。 春熙褪下黑衣，把迎春花换上。你闻闻，春熙把掌心给金昀闻，爽身粉的味道还在。我留了点记号，看伟大的人民公仆怎么破案了。这把乐器里有东西。具体什么，我不知道。我偷不了。 我去做这事。 还有，这个，春熙把手机给他看，还碰见两张熟面。 请你喝咖啡。金昀说。 你喝剩的？春熙有点酸。 那得下次打包。 要不，金队，我借的钱就用这工作抵了吧。 不行，拒绝得十分干脆，让春熙差点咬舌。 你请我喝咖啡，现在，马上。 你不怕睡不着写点什么后续？ 我只怕正人君子，像尔等刷了绿漆的色狼无须理会。金昀在春熙毫无防备下停了车，春熙的额头十足地与座椅狠狠亲了两下，弹一下又碰一下，估计起了包。第一次有人说他色狼？还是刷了绿漆的？真以为他泥做的真以为自己那点鸡爪子功夫就是功夫熊猫，就能上功勋榜了？这个不给杆都能顺墙爬的野女人！金昀磨了磨牙。 碰疼了？忘记叫你了，前面就是，得下车走过去。 去你家？春熙不下车。 这地方不太好打车，我得休整一下，恐怕没力气送你了。春熙想，妈的，果然过河拆桥啊，好，老子怕你吃我？吃我前也得喝你一壶，让你破破财。她大咧咧地一块上去。 咖啡得现煮，水是现成的，哦，还有牛奶也是现成的。金昀回头找人，某人已经像在自己家一样大咧咧地光着脚，四处参观，各种指点。 你窗帘太素了，一看就是单身汉。这厨房也太干净了，一看就是摆设。还有这沙发，这颜色，标准的性冷淡啊。评头论足后，在沙发上做了个后空翻，都忘记自己穿的是裙子。金大人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来杯奶吧，贵客吩咐，不要冰的啊，热一下，30度左右就行，别热过了。 牛奶端过来，尝尝，挺好喝。这奶是进口的吧？一尝没老皮鞋的味道。某人喋喋不休。金在人也不烦。 你一个人住这地方，太奢侈了吧？喝完牛奶，再来一句，终于把剥削阶级消灭掉了。 不是打倒更有意思？大人插了一句。 打倒干什么，打倒还能起来，一把消灭。小拳头朝天握。 要不，你先试试打倒能不能起来？ 干什么，站这么近，很容易产生暧昧的。大人嗤笑一声。春熙拍拍胸膛。刚才心跳得很猛，她都准备抓鞋了。 咖啡一次再喝，贵宝地也参观了，地址记下，告辞了。 干什么去？手腕被拉了一圈撞回金昀怀里，妈的，祸不单行，头上的包肯定成了双胞胎。今晚你留这，我好给你作证。 啊，春熙蒙圈。趁脑子清醒，赶紧回想。她今晚杀人了？没有；犯罪了？没有，如果算，那也是忍辱负重，卧底。 作什么证啊？ 万全之策，如果你不小心被人看见了，会有人用你做文章。未雨绸缪。他拿了盒药给春熙，示意她抹上，明天就消了。 他拿了几件薄衬衣给春熙，让她自己挑。指指浴室方向。浴室很大，处处白得让春熙不习惯。墙上，洗手池下都有小柜子。毛巾放在格子架上，白和灰两种颜色。池子下铺着一层鹅卵石，春熙赞叹一声，好懂生活啊。你怎么不养条鱼啊，她隔着门大喊，一副我就与你这环境格格不入的调子，我就没见过世面，我是村姑等。金大人的声音也大大飘来，没人管，你要养就过来看着。 算我抽筋，春熙开始小毛巾，大毛巾找全套，这样的机会用一次少一次，说不定一生就一次，不好好利用了将来回忆起来都会有缺憾。写回忆录“我与纨绔同居一夜的日子”时素材都会不全，情感不饱满。她拿了两块鹅卵石，想着一会搓澡搓脚。那个浴缸可以按摩的，外面的声音又飘进来，把春熙吓个半死，她看看门是关着的，屋顶也不透，她用毛巾蒙住开门瞅了瞅，金昀离她挺远的，盯着电脑忙什么。神经病啊，她小声骂着。 带按摩的浴缸果然很享受，春熙又醉生梦死一把。沐浴液都带香熏安神作用，春熙有点舍不得冲掉。这味道让她十分心仪。她举着瓶子看了半天，一知半解，全外文，又是外国货，她放下。 鹅卵石没用上，洗洗扔回原处等鱼来。 这么快？看她顶着小毛巾，裹着大毛巾出来，金昀说，还以为你能在里面睡着了，等我去抱出来。 我命贱，不是洗洗就能睡着的。春熙把头发搓成干草。 有人给你做过测评，说你很有韧劲，能吃苦，爆发力强。 哦，这人还挺了解我的，春熙不惭愧，难道是你？ 不是我，金昀打掉了春熙心里刚有的小兴奋。 我睡哪？她问，你这附近有公交站吧？我明天会早走，不会有人盯梢吧？ 过了今夜就没事，金昀把电脑合上。春熙看见刚才好像在连线。 不用对你说感谢吧？春熙盯着大床说，我无财无德无色，唉呀，他妈的，简直做梦一样，乖，她扑上去，在床上翻了滚，四仰八叉，形象全无，果然舒服啊。有爱，有爱，她念叨着把枕头，床全踩够一遍。又倒下，吩咐说，女王要享受好梦了，帮忙关灯带门啊。 灯关了，门没关，春熙一骨碌又爬起来，金昀去了电脑桌，这么大房难道就一间卧室？管他呢，先睡了再说。春熙缓缓把门关上。 金昀中间进来过一次，他觉得以春熙的个性，应该半夜会掉下床一次，这是他未关门的原因。 春熙是被咖啡香起来的。 金大人的咖啡雕花秀首次就献给了她，以前都是别人给他献。 没被腐败生活腐蚀过的春熙，对美也是有感觉的。她连哇都叫了三声，她还穿着男人的衬衣，还没刷牙，一脸猪头样地拱了出来，上帝呀，饶恕我吧。我被征服了。一早上的忙碌被这句话暖得心颤得金昀，还想再掏点出来。你这是已婚妇女的做派，有点辣眼。 切，春熙把他推过来的水喝了，是你的衬衫太肥，侮辱了我的身材。再说了，现在男人啥没见过，一边看女 优一边装纯洁，好恶心。金昀说，做你老公会累。春熙说，我已经嫁人了。你嫁人了？金昀正想核实，愣头青又甩一棒槌，琳琳，你认识。你是百合？我是百合呢，你就是蔷薇呢？我要和她相依为命。 非法同居啊，金昀扶扶自己坐下。 她不结，我不结，两个人挺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人物蹦哒史》正文 第二十四章 你失了我们的约 春熙想起她们的小天地。琳琳如果恢复得好，认养个孩子，一家三口。金昀有点动容。 快吃吧，不是要坐公交吗？这儿离你公司得倒车。 忘了，春熙扔下半片面包又光脚冲进了浴室。 这厮居然有这么多备用牙刷，昨晚没看全的，春熙又赶紧补充看完。莫不是经常留宿异性？ 春熙把衬衣从头掳出来，甩床上，拿过自己裙子穿上，不记得关门，金昀隔着桌子，一览无余。 那个，走了啊，风风火火地拿包，穿鞋，嘴里还念叨，钱包，钥匙，手机，齐全，一k。带上，金昀把一个袋子给她，她看一眼，她没吃完的半片面包，另有一个三明治，一盒切好的水果沙拉。她把半片面包掏出来塞嘴里，三下五除二，袋子卷卷塞包里。金昀看她的动作很熟练，只是像在宣告她看不起他？他只是不让她浪费粮食。哦，饭费和住宿费从你佣金里扣。春熙大力摔门。 金昀心情舒畅，吹着口哨打扫浴室。有她洗浴掉落的头发，还有打开的沐浴露未来得及关的盖子。还有香皂泡上了水，野味十足啊，金昀想，有待驯化。 春熙到医院时，琳琳正趴在窗台上。后面是一个小广场，邻近小区的孩子都来这儿玩。琳琳正看他们。几个孩子在玩球，一个女孩被球啪到了脸，在那哭，一个小男孩上去哄她。哄几声，还哭，男孩就把球抱来给她拍。女孩穿了条雪白的蓬纱裙 。小时候我也爱穿裙子，琳琳手搁在窗棂上说，都是我妈做的，一条又一条，还送过人。她也给我做过那么多些裙子。来和春熙住后，琳琳没穿过裙子。 过来吃饭，春熙不想提她妈妈。 琳琳乖乖坐过来，我想出院。 轮椅村里作了担保，几个月就得确认一下。琳琳得签字。 她联系你了？春熙问。你也真够笨的，你就这么好说话？回去，怎么回去？轮椅不要了，让他们来拿吧。春熙气不打一处来。 手术还做不做了？好不容易等人回来，眼看就排上了。 我问过医生了，手术有一部分风险，就是术后神经可能瘫痪可能损伤，会不能说话，言行受阻等等。小熙，你愿意我成个哑巴吗？我不做，只是偶尔会有点疼，活十几年没问题的。十几年我也老了，估计也活够了。 小熙，我不想做了，我想保守治疗一下，我不想当哑巴。我想和你说话。 小熙，我想回家。 回家，每个人都想回家。春熙想。 办了出院，医院还是建议做手术，不能光凭患者自己的感觉而放弃治疗。医院说不如先预留着床位，床位紧张，到时候万一用没有就麻烦，春熙问，预留多久就能排上手术？是不是预留开始床位不用空着都要一直交钱？是的，押金不退。春熙又跟医生聊了聊病情后，回病房琳琳已经收拾好了。终于要走了，琳琳说，真开心。 春熙说，小孩脾性。 路过小男孩病房，他和妈妈都不在，出院了吗？春熙问琳琳。 不知道，应该是，这几天没见呢。 走着走着，听见一阵嚎叫，没几声，琳琳的衣角绞住了，春熙给她往外抽，她到琳琳前面，怕从后面勒着她，衣角抽出来，不经意抬眼，就看见小男孩的妈妈死死抱住医生的腿不放，用最原始的吼声，震着耳膜，就这样有一声没一声地干嚎着。 是谁？琳琳也问，不认识，春熙赶紧把人推走。 这医院就不能来，琳琳说，太多冤魂。 是啊，春熙叹气，上帝不睁眼。 春熙不给琳琳买票，出了医院她就有些后悔了。 我得回去见她。琳琳说。春熙说，不能。想见让她来。琳琳说，她病了。癌症。春熙舀口汤，烫嘴，咽不下去。 琳琳没带什么东西，她也着实没什么可带，春熙不让她带，是怕她回去回不来。琳琳仅有的几件衣服，春熙逐渐给扔了，现在穿的，是春熙骗她说，衣库年中大减价，一百元五件，她就买了五件，当时光高兴去抢了，也没试衣服号码，结果有点小，只能琳琳穿。 但凡有点生活阅历的人一听就知道假，但琳琳没什么社会经验，她也知道春熙一心对她好，所以春熙说得做得她都坚信不移。 琳琳要两斤南瓜子带着，说嗑完就回来。春熙买了说，说话算数，不算数是小狗。琳琳还用橡皮筋把袋子扎结实了，说防潮。 让她来接你，春熙说。不接不回去。 她答应来接我的。琳琳让春熙放心。 这晚上，姑娘们都没睡，春熙说了以后的生活规划，琳琳说了两个想去的地方，一个是大理，一个是西藏。春熙说，先去大理，然后沿着318去西藏。好的呀，琳琳说，最好再去色达看看，看看那片红。春熙说以后我们找个靠山的地方，自己种菜，养条狗，或者养个小孩子。好的呀，琳琳说。 春熙给琳琳叫了早上的顺风车，送到车站。坐头班车，这样春熙来得及去上班。一到家就告诉我，一天发10信息，我会检查，不到10会骂人的。琳琳说，都多大的人了，说这样的话，很丢脸。别随便相信人，也别随便答应什么，不管你妈你爸。春熙不放心地嘱咐道。 她先带琳琳去上了次厕所，上了高速没法停车，琳琳又不爱麻烦人。脸皮厚点没关系，春熙教她。 琳琳就这么地走了。 晚上回家春熙没接到琳琳信息，她拨了旧手机的号，响几声断了，很快过来一个信息，说一切安好。春熙一个人不想开火，喝了早上剩下的白米粥。开了一包榨菜没吃完，她吃了一根觉得发苦又放回去。早早躺倒睡觉，屋里空得太静，少个人，少大半片天样，春熙爬起两次，在屋里来回走动，走走躺下，睡不着，又爬起来走走，直到心懒得不动为止。 白天上班心神不宁，做错不少事。最后助理都忍无可耐跑来自己拿回形针。报表打错了，重新打，又错了，刚修改好手抽筋却给剪切了，剪哪去了自己都不知道，重新做，领导开会正等着。十几个人眼巴巴看这个从不出丁点错的小人物破天荒让领导注意。 春熙推开会议室门，把材料放桌上，跟大家致谦说，不好意思，早上咸菜吃多了。然后一杯杯给大家上咖啡。 开完会，收拾会议室，烟灰缸，纸杯，小纸头，坏掉的圆珠笔，谁的数据线，春熙进进出出十几次，有几次是空着手，自己不知道要干什么。助理看她差点把君子兰绊倒，扶她一把，说，好朋友来了？春熙说，不是，老心慌。 消息隔了天下午才传到她这来。老家有习俗，要报丧。 春熙只看了开头，就不详。 床边还有两瓶止疼药，是春熙让主治医生给开的，嘱咐说，别吃太多。琳琳还让春熙帮她拿着，走时跟春熙全要了去。春熙也没多想，觉得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她觉得为人母亲的，再不济，不可以扔女儿，万万不会让女儿死。她不该让她出院的。不该给她手机，不该让她联系上她，不该她使劲地洗自己的手，这双手，太脏了，沾着血。她亲手把她送回去的啊，送她上了不归路。 那台电视机琳琳罩着罩子，罩子底下还有朵小绣花，春熙的手轻轻抚上，她想琳琳肯定不止一次地摸过，她摸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想老天的不公？想父母的残忍？ 她想够了，有了答案，于是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一去不复返。 她看着那个从工地上终于请了假赶回来的父亲，一头白发，胡子很长，嘴唇哆嗦着。他扬起手给了女人一巴掌，忍了这么多年，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他咆哮着，拉着扯着，在崩溃的边缘挣扎着。 村里几个粗壮的人架住了他，把他扶到屋檐下，屋檐上往下滴水，春熙看着他，觉得他像一截枯木，正在等待时间把他做成木乃伊。 曾经的妻子给曾经的活泼可爱的女儿找了个婆家。你得嫁人，当过妈的人说。他人挺好，不会打你，只是木讷点。 春熙想，琳琳当时点没点头？她什么反应？她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春熙觉得她跟谁也说不了两句话，只有跟她，滔滔不绝。那么，最后，她也会给她留句话的。可是，没有。琳琳什么也没留。便是有，春熙也没找到。 是什么一下子击倒了这个已经有了保护层的姑娘？是当妈的一手扯掉了她的假发？拿其中的一条木棍敲向了她的腿？ 春熙想，琳琳一定反抗过。 春熙把琳琳的床翻了个遍，只找到了一台老旧的收音机。打开只有沙沙的磁声。 春熙把琳琳埋在了父母的坟边，这次，她越过她的父，越过她的母，给琳琳作了主。 她说，你们仨，一起做个伴吧。 她倒干了半瓶酒，烧光了所有来人的钱纸。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不够花你托梦给我啊。 他们说要给你结阴亲，否则阴魂不散。是个醉死的50多岁的老光棍，我不让，我们说好的相依为命的，谁也别想霸占你。过不了我这关。谁敢给你结，我就挖谁家的坟。让他永世不能安宁，永世不能超生。 陪着来给新坟上土安棺的人都觉得这姑娘神经不太正常。可能要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